《异人傲世录》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淫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合欢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扒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 外篇 “黑暗传说──伤口” 更新时间:2008-08-05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以前只听说有谈判不成大动干戈的,却没想到活生生出了件谈判谈到穿婚纱、进洞房的怪事。而且还是出在情势最紧张的前线,发生在两军对垒的时候。 完全是不可想像的。 在装饰一新的近卫军统领府,当事者之一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他当着十名神殿祭司的面,把另一名当事者──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扛进了礼堂接受祭司的祝福,当时还有帝国驻军的一群高级将官在下面吹口哨起哄,事后他们都证明这对新人的婚礼是相当成功的。而在另一个风格的婚礼上,当被找来的十名魔殿祭司祝福新人的时候,却发现玛丽公主两眼都是眼泪汪汪的,还不停的在挣扎着,分明就是被迫嫁给这位中将的。 接到消息,魔属联盟“愤怒的”终止了谈判,并对内宣布,伟大的军队将在两个月内发起对斯比亚的进攻,惩罚玷污公主的斯比亚强盗、杀死亵渎尊严的神属罪犯,除非斯比亚皇帝以实际行动证明这件事情并非是他做出的决定──交出海尔特中将,送还玛丽公主。 其实在早些时候,斯比亚帝国所面临的局面就已相当不妙了,里瓦帝国各路叛军得到援助,无论质、量都有了很大提高,在海尔特中将做出这件震惊大陆的事情时,叛军联盟已正式发起了反击,临时组建的里瓦第二近卫军抵挡不住,为保存实力只有节节后退。而在国内,一些地方的叛乱也以流寇和山贼的名义开始,在个别地方,叛乱的部队甚至威胁到了交通线。 有那么广大的地域需要驻守,而斯比亚的军队数量又不是太多,所以在这些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斯比亚上下官员都感觉异常的吃力。情况越来越紧张,军部甚至发出动员令,在全国范围内徵集兵员不说,还命令在数十所军校就读的学员立即组建新的军团开赴各地。而魔属联盟的抗议威胁声浪就是在这时汹涌袭来,猛烈的拍击在圣都的每一寸土地上。 虽然各自的出发点不一样,但对于这件事情,斯比亚帝国各部官员和贵族们的态度却是空前的一致,都要求科恩陛下严厉惩罚海尔特中将。在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人是害怕在这个时候跟魔属联盟开战,抢了人家的女人,人家就会变成哀兵,哀兵必胜的道理大家都懂吧! 另一部分大臣倒是对自己的皇帝、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却很看不惯海尔特中将冒失的行为方式,认为他这是全无责任心的做法,是把斯比亚帝国往火坑里推。如果这次不进行处罚,那么这位中将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还能有人管得住他吗? 在这个需要缓冲的时候,第一皇妃身体欠安,不再处理政务;德高望重的马丁。路德上将镇守里瓦边境,无法分身;总参谋官参与军务忙到日夜不分……再没人能阻挡这些大臣的声音,所以,全部的尖锐意见全都直冲着科恩陛下去了。 科恩陛下随即下令,限海尔特中将在十五天内回圣都述职。 通常情况下,即便是最近的路线,从前线赶回圣都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大臣们都以为这是陛下变通的做法:海尔特中将在十五天内回不来,那么陛下就可以用这个借口处罚他,以回避掉一些令人尴尬的处罚理由。 科恩陛下的一些亲近好友,比如杰克大法官,已经在暗自想办法,为保住海尔特中将的小命而努力──虽然谁都知道科恩陛下不太可能把海尔特中将交给魔属联盟,但海尔特现在已经是中将了,一些在常人看来很普通的处罚手段(比如剥夺官职、削减封号、发文训斥等等),其实跟直接杀了他没有太大区别。 在规定时限的第十四天上午,九位风尘仆仆的武士站到了圣都城门下,当守卫军官要其头领出示身分证明时,这位身材魁梧、腰身直挺的武士把一面腰牌拿出,脸上的威严神情令人不敢靠近,“皇家近卫军驻坎普行省、威尔斯行省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及随从副官、护卫。” 停顿了一下,又回头看看两位蒙着脸,身体矮小的武士,“这是家属。” 守卫军官立正行礼,查验身分完毕立即放行,在这一行人离去时,却不住的回头偷看。这真是太神奇了,只用十四天就回到了圣都,而且不带任何行李和足够护卫(中将的随身护卫是御赐近卫五百名,在圣都城中可带御赐近卫五十人),中将所说的那两位家属,到底是不是被中将抢来的公主呢……中将大人真是硬汉啊!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然沉着冷静。 回到圣都的,的确是海尔特中将,因为有几位位高权重的兄弟帮他打点,他甚至还享受了龙族提供的快捷航运服务,不过帮他打点的兄弟毕竟没有科恩陛下那样的面子,所以赶来提供服务的只是一般龙族,这旅途实在不怎么惬意。在之后借助马匹赶路的时候,海尔特中将更是彰显其猛将风范:直接从叛乱地区穿过,还顺便救了一支地方军的侦察队。 去了军部报到,又去了皇宫报到,但皇帝陛下却没有直接见他,几位亲王和皇妃也没有接见他,无奈之下,海尔特中将只好带着其他人进了自己在圣都的府邸。虽然这府邸富丽堂皇,但海尔特中将却真正的担心起来:皇帝陛下,不是真的要拿自己开刀吧? 除了担心自己,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情──刚刚换了衣服的玛丽公主一边嚷嚷着:“谁是你的家属!?”一边提着刀子冲过来。她那乖巧的弟弟在后面死死拉着她的衣角,神情急切,却只敢向海尔特中将猛打“赶快逃走”的眼色。 “早知有今天,就不去抢这娘们回来了。”海尔特在心里哀叹着,埋怨着命运的不公。自从抢了这女人回来,他就没有一天清静过,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强悍的女人?不高兴嫁给自己就自杀嘛!干嘛要拿刀子对着自己……不过,如果她真的要自杀,海尔特中将也是不会答应的。用海尔特自己的话来说:“你是我抢回来的,这就够了!” 事实上,玛丽公主是个看得清处境的人,她知道突蓝帝国已经容不下自己,魔属联盟里也容不下自己,抛开信仰和敌对的关系,能在斯比亚帝国生活下去也不错。因为,这位抢了自己的男子,没有遵守一般的游戏规则,即:尽量利用自己、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去洗清他身上的污名。 作为一名军事将领,他不可能不具备这样的头脑,但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这种由一个男子的行为给自己造成的陌生环境,让一直苦苦挣扎在阴谋和丑恶中的玛丽公主,心里有了某种变化。 尽管他用那样的姿势把自己扛在肩上,尽管他无数次的向别人炫耀抢来的自己……这些都是很让人难为情的经历。 虽然海尔特中将除了逼迫自己举行婚礼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举动,但自己却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怎么说也是堂堂帝国公主,居然是被抢去当妻子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台阶,她怎么下得来台? 其实找个台阶下来并不难,斯比亚皇帝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早听说斯比亚皇帝是个疯子,最近又听说这皇帝开始吸人鲜血。看看海尔特,就知道这个被他私下称呼为“老大”的皇帝应该也跟他差不多,甚至要更加粗鄙和卑劣…… 别说台阶了,这次的事情,他甚至有可能砍了海尔特的脑袋,当然,作为红颜祸水的自己也逃不掉……哼,皇帝,没一个是好东西! 家庭战争一直维持到晚饭前,结束的原因并不是大家肚子饿了,而是海尔特的两位兄弟来访。知道这关系到海尔特的前途,玛丽公主才收了刀子、撂下狠话回房。但在晚上,玛丽公主发现跟兄弟谈完事情的海尔特,脸色却更加沉重了。 这一晚,分房而睡的“夫妻”俩都未曾合眼,寒夜蒙霜,冷暖自知。 第二天清晨,海尔特带着玛丽公主到了皇宫,晋见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 “中将阁下,陛下传令,要将军携玛丽。霍格珊达在早朝后晋见。”等了一会,一位跑来的传令官对海尔特说:“陛下和各位大臣的会议已近尾声,请将军准备。” “知道了,”海尔特整整身上的衣服,转头对玛丽公主说:“跟我来。” 玛丽公主站起身,收拾好纷乱的心绪,准备在海尔特中将的陪伴下,勇敢的去直面自己阴暗人生最重要的一个瞬间,即使是不好的命运,也要表现出自己的气概、为人的尊严。对于海尔特中将,其实她早没有恨意……应该说,她一直没有恨意,甚至在谈判期间,一直处于阴暗生活中的她就对这位中将有特别的感觉,一种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事情的,安全的感觉。 况且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海尔特不立即“抢”她走,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弟弟自尽。甚至,在某个角度上,她是深深的感激海尔特。 但这个似乎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明白的海尔特,就是那种天生能让她生气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浪费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的暗示置若罔闻,让她生气、让她跳脚……如果他明白,他愿意,那么在今天,他和自己就不会以这样被动的状态来晋见斯比亚皇帝。 这不单单是为自己,也是为他好啊!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气闷。 “斯比亚皇帝……”走在后宫的小路上,反倒是玛丽公主先开了口,“会怎么对待你?” “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抢你回来开心的,没说过你有权利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海尔特头也不回的回答,“你不是说我粗鲁卑鄙吗?还问这个干什么?” “你的确粗鲁卑鄙,但我看啊看啊就看习惯了不行吗?”玛丽公主说:“分清好坏行不!” “对,我就是分不清好坏的人,所以才会把你抢回来。” “不走了!”玛丽公主停下了脚步。 海尔特也不多说,拦腰抱起玛丽公主向前走去,毫不理会玛丽公主为恢复自由而进行的一系列抵抗,一直到了一座凉亭边上才停下来,“把你的头发弄弄,像什么样子?” “我就是这个样子,嫌我长得不行,当初就别抢!” 海尔特楞了一下,随即背过身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公主怨恨的目光中,围着她走了一个圈子,然后猛一转身,抓住了公主的衣领,把她拖过来,两张脸有史以来第一次靠得这样近,让公主的心跳都乱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海尔特要做什么。 “我只说一次,你要给我听清楚了!”海尔特似乎是动了怒,脸色变得煞白,“无论我今天是什么下场,但是你,你必须给我漂漂亮亮的出场。我海尔特做事从来都是争先,就算我今天被砍了脑袋,我也要让这里的人、帝国的人、整个大陆所有的人知道,我海尔特抢回了最漂亮的女人!我的女人!她值得我去付出代价!” “你……你……”玛丽公主曾经无数次的憧憬过另一半对自己的表白,但都不是这个模式。 这时候被海尔特慑人的气势全面压倒,双目所见尽是那攻城掠地的神情;双耳萦绕的尽是那低沉的充满男人气概的话;呼吸的,是带着他身上战甲气味的空气……她整个人呆住,紧张、茫然、迷乱,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如果你再表现得像个泼妇,我就把你扫地出门。”海尔特慢慢的把手放开,一丝不舍在目光掠过,“让你去过你那该死的自由生活。” 捕捉到眼前男子那一点细微却真实的对自己的眷念,玛丽公主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身体微微发着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张开娇艳的红唇,却吐出一句那么不合时宜的话:“你威胁我!” “同不同意,一句话。” “我……”玛丽公主咬了咬嘴唇,突然意识到自己显得很弱势,于是背过身去,偷拭去眼角那一点泪花:“这地方不能化妆!” “毛病,”刚才的话似乎耗费了海尔特中将大量的体力,他看看四周,指着近处一精巧房舍,“那里,快点。” 清水洗面,花汁点唇,轻拢云发,拈草凝眉,玛丽公主最细微的动作全映在海尔特眼中,没有一丝遗漏。这位从来不懂儿女情长、从来没把贵族名媛放在心上的铁血战将,嘴唇边隐约露出笑容,带着苦涩,带着坚定,带着心甘情愿。 带着一身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玛丽公主低了双眉,绞着素手,几乎是一步步挪到他面前。良久听不到他一句赞赏的话,慢慢的抬起眼,怔怔的看着他。 “你刚才用的水,是第一皇妃承接的清露,是用来泡制饮品给国相的;摘的花,是第四皇妃辛苦培育、第一次开花的珍品;那草,是皇帝陛下的母亲视若心头肉的故友遗物……”海尔特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公主,很无力的说:“三罪齐发,够我被砍十次了……” “那么,”玛丽公主秀美的眉毛一扬,把头轻轻偏开一点,开启嘴唇,“又怎么样呢?” “值得。”海尔特点了头,“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你,才是我要抢的。” 拉起玛丽公主的手,一直走到花园的尽头,在一处被保护得几乎有些过分的楼前,海尔特中将才停下了脚步。一位近卫军军官上前,向海尔特行了一个军礼,解下了他的佩剑。 “进去之后,不需要你做任何解释,你当初怎么对我,今天就怎么面对那些大臣,一切的话,都由我来说,”最后,海尔特转头过来,以不容拒绝的语气交代,“不许软弱,不许哀求,更不许流泪,就是我被拉出去砍脑袋,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含着微笑目送我,不许倒地不起,不许惊慌失措……我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海尔特中将,我天生就不需要这些,即便是在被老大牺牲的时候也不需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吻你吗?在那样的情形下,跟做戏有什么区别?”玛丽公主打断海尔特的话,“你可知道,身为一个魔属公主,我吻你代表着什么?” “懒得去想,”海尔特回答,“从来不想。” “如果我要吻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做……”玛丽公主放脱海尔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慢慢的靠过头去,缓缓的踮起了脚,但火热的唇落在空处,没有吻到海尔特那久经战场的粗糙脸庞──玛丽公主亲眼看着三个近卫冲上来,不由分说的按住了海尔特,用一根象徵着皇权的绳索把他的双手绞在身后。 眼泪在瞬间就涌了上来,却在海尔特的一句话中被强自按下,在被近卫们拖起来的时候,他微笑着说:“记住我的话。” “近卫军驻坎普行省、威尔斯行省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晋见皇帝陛下!” 在内侍长的通报声中,反剪双手的海尔特挂着微笑,骄傲的走进了楼内大厅,玛丽公主缓缓跟在后面,她正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这巨大的大厅,似乎还容纳不下他的身影,于是,也微微的仰起头,平和大方,仪态端庄的跟进,一直跟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一直以来,她心中暗暗惋惜没有见到海尔特中将在战场上的气概,但在这时,她已不用等战争了,因为走在自己前面的海尔特中将,就是最为威武的海尔特,不可能有比他更勇敢、更无畏的将军了。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她会记得这个背影,这一刻。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在最靠里的正中平台上,安放着一张可以由人抬的病榻,一位黑发的青年无力的依靠在上面,以手支头,看着另一手里握着的卷宗。 看上去,他似乎比海尔特更要年轻,但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挺立的皇家礼服也难掩他打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疲倦……但,这个大厅里有他,就几乎使人注意不到站在两侧的大臣们。他似乎是一个神秘、危险、又具有致命吸引力的黑洞,把玛丽公主的目光牢牢的吸引过去,为了不偷看,而是直视他,玛丽公主再不能保持常态。 “陛下!”看到这年轻人的面色,海尔特禁不住的前冲几步,以玛丽公主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急切口气问:“你……你还好吧!?”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疯子,科恩。凯达啊!玛丽公主在心里这样想着,目光一偏,寻找着这位皇帝靠吸血维持生命的证据……对自己的命运,反倒不那么关心了,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非常坚定的海尔特中将,最后也不得不点头,答应牺牲自己吧! 有他为自己这样做,有他曾经为自己这样做,能够亲眼看到有人曾经为自己这样做,就已经够了,已经可以满足了…… “无知女流!”一位站在科恩。凯达下首的大臣上前一步,“见到皇帝陛下,还不跪下?” “院长大人自重!”还没等玛丽公主想好要回答的话,海尔特已经抢先回答了,“我海尔特一向敬你为师,你训斥我天经地义,但你不能训斥我的妻子!” “海尔特中将,斯比亚帝国还没承认这位玛丽。霍格珊达是你的妻子。”被称为院长的大臣冷着一张脸回答,“校官以上军官迎娶,必须得军部批准,准将以上将领迎娶,必须得到皇帝陛下批准──你身为中将,岂能不知?” “是我不守军规,卤莽从事。自从成为军人,我就知军规国法神圣崇高,身为将领,我愿领受一切处罚,”海尔特目光低垂着说完上半句,然后把脖子一硬,“但这不关她的事!她是公主!我无法容忍她受到不符合身分的对待,你们不承认她是我的妻子,但是你们也无法否认她是我抢回来的,我抢她回来,就是为了拿她当老婆!能训斥她的,只有我!” 这一番话,把这位大臣气得瞪圆了眼睛,正要发话,无力依靠在病榻上的科恩陛下轻轻的将手里的文书翻页,纸张的轻微响声回响在大厅里,各位义愤填膺的大臣,还有同样义愤填膺的海尔特中将,都不由自主的低了低头。 这是极具威严的皇帝才能做到的事情,玛丽公主很奇怪,传闻中的斯比亚皇帝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只有暴政淫威,应该只有卑劣阴险,应该永远得不到大臣真正拥戴才对。 在把公文翻过了一页之后,科恩陛下依然把目光放在文书上,连眼都没抬,更别说就身前的事情发表任何见解和决定。 “我们先放下身分待遇,海尔特中将,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知道你犯下了怎样的罪。”于是,另一侧的大臣开口了,“我国与魔属联盟如同水火,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应该尽量延缓开战时间,而不是用这样的手段去刺激他们将战事提前。你可知道目前的形势?国内已有叛乱,里瓦叛军正在反攻!” “我知道,”海尔特中将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跪在这里。” “中将,你不可一错再错了,”说话的大臣忧虑的看着海尔特,“请你告诉我们,你是被这位来自魔属联盟的女士设计引诱,你是中了魔属联盟的奸计──事情,或者会有转机。” “我海尔特是一个军人,同时也是一个男人,我今天跪在这里,是因为我要跪的是皇帝、国法、军规,我并不会因为这一段身高的差距就泯灭我身为军人的坚定,做为男人的担当,”海尔特抬起头来,“犯错的是我,我绝对不会把过错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她端庄高贵、她矜持聪慧,是我自己一见倾心,非要把她抢到手不可!” “但我们接到情报,当晚的情形似乎不是这样,”又有一位大臣发言,“在魔属联盟中有人想对其不利,中将大人似乎是去救了她出来,有感她已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 “这是一派胡言!我海尔特刀锋饮血,绝对不是慈悲心氾滥的闲人!”海尔特中将大声将其发言打断,“她是我费尽心机抢来,强行逼迫举行了婚礼,除了将她几度扛在肩头,我没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一直到现在,她还未对我心甘情愿,所以,还是我的追求目标!” 大厅里,回荡着大臣们轻微的讨论声,无一不是对海尔特极力维护玛丽公主的事情感到愤怒和失望,而玛丽公主本人更是深切的感受到这一切,喉头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海尔特中将,你……太令我等失望了。”劝告的苦心白费,于是一位大臣用沙哑的声音感叹一声,然后转头向着科恩陛下一礼,“为正帝国法典,给世间一个交代,免于陷入两线作战的危险境地,请陛下以军法处罚海尔特中将,并对等处置玛丽公主。” 海尔特中将很平静,维护了她的声誉,让大臣们用“公主”的称呼,似乎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一些大臣扼腕摇头,跟着附议:“臣等同请……” 一些大臣稍微考虑了皇帝陛下与海尔特中将的私人关系:“或将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降为平民……” 在场的大臣们一共提出了七种处置方案,随便哪一种,都不是一个中将领受之后还能维持威严和尊严的,但是在这个大厅里,大臣们脸上没有愧色,有的只是惋惜和悲切,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他们,处理此事可以说不带丝毫私人感情。暗保海尔特,是为了帝国的将来,明令处罚公主,也是为了帝国的将来。 大臣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挽救海尔特中将了,无奈海尔特中将却不肯迷途知返……而且在本质上,斯比亚不但难以向外交代,也难以向国内民众交代魔属公主的事情。就算科恩陛下无视帝国之外的声音,他也要对内有所交代才行,陛下的身体已经这样子了,难道又要去为海尔特中将背这个黑锅?归根结底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更别说这个女人实际上是一个已穷途末路的魔属公主,值得吗? 是她的帝国要毁掉她! 哪怕,哪怕就是海尔特中将暂时受一下委屈,身为统军将领,日后未必就找不回来这面子!在场的大臣就差对海尔特中将明说:“牺牲这个魔属公主,保你一世威名,保我斯比亚武将齐全!” 群臣的发言结束,而低头看着文书的科恩陛下依然没有抬眼,对场内的一切视而不见。事情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这很明显,海尔特中将不放弃玛丽公主,而大臣们是在强迫着海尔特放弃玛丽公主,双方都不肯后退一步。 自从遭遇了前些时候的变故,玛丽公主对皇族其实已非常瞭解了,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她向前跨出了一小步,迟疑了一下,再跨出一小步,然后,义无反顾的迈出了第三步,嘴角露出微笑,提起裙边,向着科恩。凯达皇帝行了标准的宫廷礼。 在她露出微笑的时候,在场的大臣们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魅力,如同方才海尔特转述的那种魅力,他们惊讶于她在这时还能艳光四射,还能笑得出来…… “我,玛丽。霍格珊达,魔属联盟突蓝帝国公主,”她微笑着,“请求跟皇帝陛下说话。” 科恩。凯达没有任何表示,群臣也不能逾越礼节,海尔特不知她想干什么,于是,无人出声制止──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不给海尔特极力维护的女人说话的权利吗?即便她就是红颜祸水,能迷惑海尔特中将,她还能迷惑这大厅里的所有人吗? “皇帝陛下,我自幼生长在宫廷,见惯了男女欢爱,情场追逐;我习惯了贵族少年向我献殷勤,风流才子追逐我的身影,我已习惯了征服男人的心灵,习惯玩弄男人于掌心,并且……以之为最大的生活乐趣。”公主无视海尔特惊讶又愤怒的眼神,就站在他的身边,以最悠闲、清淡的表情说出了这些话,“初见海尔特中将,感觉他粗鲁无礼、不学无术,但我,我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笑,肆无忌惮的说……肆无忌惮的,拿面包屑喂鱼……” 大臣们的迷惑,海尔特中将的慌乱,还有皇帝陛下的无视,在这刻构成一幅奇特的景观。 “所以,我用自己的容颜,千般迷惑海尔特中将……我用一言一行去……去挑逗他,”伴随着海尔特的怒吼声,玛丽公主咬着牙,强行命令自己说出声,“是我……我想玩弄他……我要……我要把他……踩在脚下……我、我,我从来……” “你!”海尔特大喊一声,声音振聋发聩,“你敢说出口!我现在就砍了你!” 一名昨天晚上去过中将府邸的年轻大臣快速上前,用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牢牢的封住了海尔特中将的嘴,然后目光复杂的看了玛丽公主一眼,又转过头去对近卫点了点头──两名近卫手上用力,那不知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绳索紧紧的缚住海尔特中将,使之动弹不得! “我……”玛丽公主发着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自己从未想过会说出的话,“我、我是一个……淫荡的女人……我……我是……用心险恶的,去设计这个……男人……” “我……”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说出了最伤人伤己的一句话:“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从来没有!” 然后,放弃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的她,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到地面上,垂着头,大滴的泪水滴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无力的程度,比斯比亚皇帝更甚。 在海尔特中将的坚持下,只要玛丽公主不说出这样的话,凭海尔特中将以往的功劳与地位,她至少还能保得住性命。而海尔特中将也是这样打算的,要用自己的处罚换她一命……束缚海尔特中将的绳索,因为他剧烈而绝望的挣扎,已经嵌入皮肉之中,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中将礼服,滴在金黄色的军衔上,红得刺眼。 “请陛下决断!”大臣们强自按捺着,不再去看这一男一女,硬着心肠进言,“公主殿下已表明心迹,海尔特中将确实是误入陷阱,请立即将玛丽公主以间谍罪名法办──臣等再诚请陛下,给公主殿下以皇族待遇!” 玛丽公主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遥望着上方的科恩。凯达,心中对这位皇帝已没有了任何的好奇和鄙视。因为没有任何理由了,这位传说中的疯子一言未发,就把事情推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她从前闻所未闻的阴险和歹毒…… 也是这个时候,科恩。凯达才拿过一枝笔,在文书上写了点什么,然后把手上的东西交给身边的书记官,抬起了双眼──真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属于洞察者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玛丽公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幼稚、有多愚蠢。 “你,”科恩。凯达抬起了左手,指着海尔特,轻声说:“近一点。” 近卫松开海尔特,让他行进到科恩陛下十步处,海尔特正要下跪,科恩陛下又斜斜看了他一眼,“要死的人,免。” 然后转头看着玛丽公主,示意她也走上去……不过,当她走到一半的时候,斜边过来一位白衣侍女,唰唰唰几下清理了她身上所有的尖锐物品,最后假意旋身以衣袖掩盖,用几乎要捏碎了她右手骨头的力气,把她手心里的一枚细针夺去──那可是玛丽公主异想天开,想劫持斯比亚皇帝好与海尔特中将逃跑,如果海尔特中将死忠就用来捅自己喉咙的最后依凭! “你非斯比亚人,”在她要下跪的那刻,面无人色的斯比亚皇帝又说:“免。” 然后,科恩陛下的目光环视全场,让众人也围拢过来,在平台前站成两排。 “你们,看不到吗?”凝视着地面,科恩。凯达问了众人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话,“嗯?” 没有人醒悟过来,皇帝陛下是在问大家看不到什么,难道是在责备大家看不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没人能回应。 “你们知道吗?如果朕现在受制于各方压力,处罚了海尔特,”科恩。凯达的目光抬起,在包括海尔特在内的所有人脸上掠过,“海尔特会变成什么?” 变成军法如山、国法威严的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没人能回应。 斯比亚皇帝支起身子,从病榻上站了起来,早有门外的护卫抬过麻袋,让科恩陛下抽出匕首刺入了麻袋,逐渐的,一点血红从他嘴角边渗出。 “海尔特会变成朕心里、斯比亚帝国心里的一个伤口,一个永远的伤口,朕与斯比亚,将永远无法再前进一步。”科恩。凯达将匕首还鞘,用丝巾擦去嘴边的血迹,用平和的目光看着众人,说出了谜底,“在朕、在斯比亚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这个伤口就会痛,就会流血……它就醒目的摆在眼前,用那痛楚和血液告诉我们,我们曾经怕过、曾经犹豫过、曾经妥协过。” 众位大臣静静的听着,一时没有话来反对。 “我们本来可以不妥协的,”科恩。凯达继续说:“魔属联盟的提前攻击,就是因为抢了他们的女人?可笑,他们的用意再明白不过……这是送上门的女人,不抢回来,后果更为严重,海尔特至少避免了成为奸杀者,是这样吧!各位?哀兵,女人被抢了,只能成为没卵蛋的兵!记住,没有心甘情愿就没有哀,有的只是行凶未遂的老羞成怒。” 虽然一直在某中将的粗鲁中经受历练,但玛丽公主听到这里,脸蛋还是前所未有的火烫,可是,内心却无法不去注意这个疯子皇帝的任何一个字,而这并不完全是他在说自己的事情,而是他那种淡泊却理所当然的语气,平缓却无视豪强的态度……皇帝说这些话,不可能是随口说说就算了。 天知道,身为魔属一员,她本应该立即反驳才是,即便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她也可以对这位皇帝怒目而视的。 “至于无法向国内交代,这就更过虑了。”斯比亚皇帝的嘴角向上一翘,“士兵们、民众们,会很高兴海尔特获得一位魔属公主的青睐……当然,前提是公主回心转意,但这属于技术细节,暂时放下。” “然后,说到里瓦的叛军,不错,他们会来势凶猛,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他们甚至会找个借口结成真正的同盟,不拘泥于里瓦境内,而是从所有的边境线上攻击斯比亚。”科恩。凯达收敛了笑容,“从根本上看,他们的人数没有增加,却会分散到更为广大的战线上去,这对我们的防守来说却是好事。他们的空隙更大,在同一战线上的力度减弱,缓解了我们的压力。” “那么……朕说了这么多,”最后,科恩问:“你们明白了?” “明白了,陛下。”皇帝的意志是如此的明显,没有人能拉得回来。 “至于海尔特,朕以后会处罚他,而现在,却要麻烦你们在两天内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朕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位女子心甘情愿的嫁到了斯比亚,嫁给了海尔特。” “这……”大臣们面面相窥,但是最后,谁还能敌得过皇帝的意志? “剩下的是私事,你们就不用围观了。”科恩示意众人离开,再让大法官撕去海尔特中将嘴上的东西,“说吧!自己说。” “老大……我……我……”海尔特见大事底定,反倒羞愧万分的说不出来什么,不过,羞愧的原因不是因为抢了人,而是因为先前怀疑老大有可能会把自己拖出去“喀嚓”,或者就乾脆是“卡嚓卡嚓”。 “话都说不利索,还敢学人抢老婆?”科恩。凯达冷冷一笑,“这婚礼也不用办了。” “不是!老大!”海尔特当然知道科恩的意思,“我喜欢!我是真喜欢!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虽然我那个时候不明白!” “你们俩方才演的那一出戏真是矬到爆,”科恩还是冷冷的看着海尔特,“有没有排练过?跟你说了多少次,演戏要专业!专业!” “老大……那个……”海尔特低下头去,“其实不是演戏……” “哦?不是演戏啊!那么就是你真心爱上了女人?”科恩。凯达的面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变得邪恶,但多少有了些凡人的表情,“记得很久以前,有四个人跟你有一个赌约啊!” “老大!不要!”此时出现在海尔特脸上的,才是真正的恐惧,“不要!至少换个地方!” “哭求无用啊!因为你老大现在是痛兵,”科恩笑笑,“谁叫你当时斩钉截铁的说自己绝对不会为女人怎样。杰克,把那东西抬上来。” 在场的六个人之中,只有两位女性不知道目前是什么状况,然后,就看着本应该很严肃的大法官杰克扛着一根巨大的灯柱,贼笑着从偏门进来,而那位先前堵住海尔特嘴的总联络官,正躲在一角,捂着肚子,异常夸张的偷笑。 灯柱是一般的灯柱,毫不起眼,就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那种。但海尔特中将如同见到了鬼魅一样,不住的求饶,令两位女士异常诧异。 “再不开始,一会的人更多,甚至会有皇妃过来看,说不定还有公主,不急,可以慢慢等。”科恩说:“又说真的爱,又说军人的坚定、男人的担当,恐怕不是真心话吧?” “是……是真的,”海尔特低下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玛丽公主,“是真的。” “那就请吧!”杰克扶着灯柱,已经笑到不行,“我已经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了哦。” 海尔特踌躇片刻,神情变得坦然,然后走到灯柱边用双手抱住了灯柱,玛丽公主惊讶的掩上嘴,却看到海尔特的双脚也盘了上去…… 难道是学动物爬上去做什么令人尴尬的动作吗……两位女性的心里刚刚掠过这样的正常人的想法,就听到海尔特中将难为情、粗壮的吼声──“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惊讶过后,两位女性的好奇心顿时大涨,不约而同的注目看了过去,发现灯柱上贴满了那种一个指头、两个指头的短小纸条,因为经历风雨,所以变得跟灯柱的花纹一般。 再走近一点,发现这些纸条上以各种字体写着一些广告:包治男性隐患,一剂上天、二剂入地、三剂四剂难敌!(需要者请前行五十步,左转五步后进入旅店,向店家寻求隐居在此店最便宜房间的大师即可)上承十五代专治男儿风流疾病之不二世家,一不要钱、二不要物,广结各地豪杰而已!(欢迎各风流男儿前来寻访,在下于前行一百步之露天花园左侧之围栏边听候差遣)十四风月街,八大寻芳地之共同推荐之保健名师,一心培训男欢女爱之绝代高手!即日起大赠送,来就送绝版山川大地寻花问柳图!(欢迎──这厮卖假药已经被抓了,现在由真我大师免费问诊受害者,地址是……) 两位女性一目览过,都同时撇了头不再看向那边,脸上表情极为复杂。 为了躲避海尔特中将接下来的报复,杰克和总联络官赶紧收拾东西溜了,而科恩。凯达走过去,一把扶住无地自容的海尔特的后脑,猛力把他的脑袋收拢过来,让两个人额头相抵,而科恩的目光,直直的盯住了海尔特。 海尔特大吃一惊,这力气、这眼神,怎么会是刚才那个无力靠在病榻上的皇帝? “你有没有把我真正当兄弟看待?”科恩的目光逼视着海尔特,一字一句的问:“说!” “有啊……”海尔特茫然的点点头,“真的有!” “刚才有没有怕过?”逼视的目光更甚,“怕那个斯比亚皇帝砍了你的脑袋!” “没有!”海尔特摇了摇头,“我……只怕斯比亚皇帝砍她的脑袋……” “有抢的果敢,就要有保护的坚持!”科恩捏住海尔特的脸,“你能做到吗?尽全力去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能!” “即使是所有的人都反对,还能坚持吗?” “能!” “即便是来自魔属联盟的女人,也不怕吗?” “不怕!” “那好……我在此地以老大的身分祝福你,我的兄弟!好多年,我一直盼望你等得到幸福,现在,你终于肯自己去夺取了。虽然斯比亚皇帝会惩罚你,但我,我一定会支持你的。”科恩放开海尔特,随即一个紧紧的拥抱,“我,以你为荣!” “我……老大……”海尔特说话有些不利索,“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爬开!”科恩突然变脸,一把就把他的将军推了个跟头,然后转过头,阴阴的笑着,对目瞪口呆的玛丽公主说:“看到了吧?他就这傻样,长得不帅,又不会说话,喜欢跟人抬杠,钻进牛角尖就不会出来……真心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嫁了。天空海阔,外面的好男人就像是地里的庄稼,你一抓一大把,抓两把就放不下……” “你……”又气又急的玛丽公主突然明白了,面对这样一个皇帝,最好什么修饰的话都不要说,直接说出心里的感觉是最合适的选择,于是猛的擦去眼中的泪,“你欺负我!” “皇帝不能欺负人,还干这个皇帝干嘛?”科恩眼睛一翻,“不服?回家种地去!” “这……”玛丽公主又抹掉一把眼泪,“这……不公平!” “公平?”科恩哼了一声,“海尔特,解释一下公平的含义给你女人听。” “所谓的公平,”海尔特这个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全是狂喜,“就是把能让人看到的不公平的地方全部隐藏起来!” “所以,你还是要赶快习惯的好,”科恩满意的点点头,隐去了一些笑意,用手指着海尔特,“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你也愿意陪伴他吗?无论他怎样,都始终相信他,就算斯比亚皇帝以后要砍他的脑袋,你也会像刚才那样身怀暗刃来救他?” “虽然绝对不会成功。”白影硬插了一句。 “我想……”看着海尔特,玛丽公主用嘶哑的声音说:“从那天晚上,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我就不可能再对其他的男人那样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对其他女人这样做是吧……算了,如果有这样一天,也是他倒霉,”科恩轻咳一声,右手抽出一柄礼仪佩剑,左手捏住剑尖,“都给我跪下!” “朕,斯比亚皇帝在此宣布,授予玛丽帝国南郡公主的封号,依从原姓,不需更改。”说着,科恩转了头过去,“朕,准许你们的婚姻,并祝你们白头相携,幸福美满。” 说完,科恩两手同时用力,礼仪佩剑一声脆响,断为两截──这是一国皇帝非常正式的决定仪式,剑一断,意味着这件事情永成定局,如果有人要反对的话,不好意思,请谋反先。 “从此,我把我的生死兄弟托付给你,请你,一定要给他幸福。”拉起玛丽公主的手,科恩先轻吻了她的手背,然后拿过海尔特的手,眼内洋溢着细碎的闪光,“除了教会他打仗和抢女人,我没有机会教他其他的,请看护他,扶助他。” “老大!”海尔特哽咽着说:“我没有那么没用!” “你也一样要给她幸福,有了家,男人就不一样了。”科恩的目光再次落到玛丽公主脸上,“现在,请回答我。” “是的,皇帝陛下,我保证。”玛丽公主哭得不成样子,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像陛下这样的皇帝,别说一天吸十个死囚的血,就是一天吸一百个,也没人可以歪曲陛下的声誉……” “说到这个……”科恩回过头看着白影,尴尬的笑笑,“我是不是又……” 白影没好气的点点头。 “朕好辛苦,”斯比亚皇帝的脸色在瞬间恢复能吓死人的苍白,无力的倒在白影的怀里,手轻轻一挥,淡淡笑说:“你们还不请退?” 第十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尽管护卫的人多了,我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不但每天都和马丁大叔一起详细制定行程路线,还得和里瓦帝国的护卫将军协调,如果菲谢特出了什么事,不用别人找我算帐,首先我就不会饶了自己。 在众目睽睽之下,菲谢特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管和谁打交道都处处表现出标准的王子风范,虽然神情态度和蔼又优雅,但是却让人觉得永远不可亲近。 同样是王子,可里瓦帝国的王子却是个白痴,真的,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家伙时我就是这样认为。 浑身上下光鲜无比,挂满叮当做响的饰物,每天从早到晚得换好几次衣服……更过份的是他居然在脸上涂粉!我看他一次吐一次。 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吃得了多少东西?可他每顿饭都得有十道主菜,十五道配菜,五份甜点……不要说少做一道菜,就算是少了一种调味品,那天的厨师也铁定屁股开花。 行路的旅人随便找个地方住就可以了,可是这位王子可不干。非得每天在睡觉的事情上指手画脚一翻,风景要好,地方还不能太小,搞得一路上里瓦帝国的地方官鸡飞狗跳,拆掉的民居数以百计。 这家伙也是骑马出来的,可是在路上走了三天后非要坐车,俩匹马拉的?不行!三匹马拉的?也不行!最后终于找到一辆十二匹马拉的大车给他,他还抱怨说不够气派……我呸! 一般来说,不关地位高低,白痴的爱好都不会很多,王子等级的也一样。除了讲讲气派,白痴们就只有在女人身上证明自己了。 当然,这个家伙是经过“高人”指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算强壮,要想在女人身上体验到征服感,对象的选择很重要,手段更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里瓦的地方官给他送去的女人,除了样貌娇好外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老弱病残”。 在行进途中,会从他的马车里传出鞭打声。在宿营地,会从他房间里传来惨呼声…… 当我看到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女孩被地方官带走时,我有一股想杀他的冲动。 本来这是他的生活习惯,如果没欺负到我头上,我也没什么好指责他的。可是这家伙天天非得拖着菲谢特去聊几次天,连带我每天也得去看他那张粉脸…… 因为我真想杀他,所以我记下他的名字,这个白痴的名字叫库尔贝。 相比之下,那个将军就让我顺眼多了,虽然也是个奇怪的家伙。 他整天把自己套在一副盔甲里,从上到下包得严严实实,连护脸都是放下的。我每次和他说话,他都只是点头或摇头……这曾一度让我非常不爽,但后来看他办事认真细致,我也就很大度的原谅了他,怎么样?我这个优点很难得吧? 他的士兵从来只叫他“将军”而不是其他什么称呼,连姓名都不叫,所以,我也就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经过近二十多天的颠簸,我们到达了波塔帝国境内,到达了举行会议的古老神殿下。 波塔帝国的王子早就到了,各国的王子分别在三个地方住下,终于可以和库尔贝这个白痴分开了,和他在一起让我非常难受。 当天晚上,马丁爷爷把我们叫到一起,说有要紧事告诉我们。 “我现在所说的事,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也是明天会议上会发生的,”马丁爷爷严肃的对我们说,“所以你们要早做准备。” “什么事啊?”菲谢特问,“很严重吗?” “对殿下来说,”马丁爷爷回答,“是这样的!” “可是,到目前为止不是都很正常吗?”海尔特说。 “没错,但是明天的会议上就会发生一些事,”马丁爷爷说,“是一定会发生。” “是这样……”我说,“爷爷你说详细点。” 马丁爷爷点点头,给我们说出了这次会议的真正目的。 “在我年轻时,也曾经保护克里默陛下来参加这个会议。那个时候,克里默陛下还是王子,也是在会议的前一天夜里,一个老将军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马丁的眼光闪耀,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明确的说,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里生活着很多的魔兽。这个神殿就是为了封印这个洞穴而建!” “明天的事和这些魔兽有关吗?”我问。 “是的,在明天的会议上,一旦三位王子签了那个狗屁协议,神殿的祭祀就会打开地穴的出口……成百上千只凶猛的魔兽将出现在我们面前!”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光明神殿对三个帝国的继承人和其他重要人物的试炼,”马丁爷爷讲,“表现杰出的人将会得到光明神殿的召见,去天堂岛晋见光明神。” “可是据我所知,”菲谢特说,“光明神殿从不插手皇权继承人的安排啊!” “插手与否是一回事,”马丁爷爷说,“我们这三个帝国处在神属联盟的最前线。一但开战,我们首当其冲,神殿总要对每个帝国皇帝和主要大臣的能力有个起码的了解吧?” “可是,杀魔兽就可以看出能力吗?”我对这样的事很不以为然。 “单杀魔兽是看不出来,但是来参加这个试炼的都是在成长中继承人,神殿会在以后进行一系列的试炼和观察,然后在各国继承人登基前下派官员。下派官员的数量和继承人的表现有很大的关系,我国现在的左相就是这样来的。” “原来是这样!”菲谢特说,“那我父亲的表现怎么样?” “陛下当时的非常好!”马丁爷爷笑着说,“在维素的配合下,陛下在所有的试炼中表现杰出,所以神殿只给我国下派了左相一人。有的国家……下派的官员多达十几位!” “十几位?乖乖!”我说,“那我就不用干总督了,直接回家种地。” “是的,而且神殿规定每个帝国带去的部队人数不得超过三千五百人。所以,要想菲谢特殿下登基后少来几个左相这样的人,你们明天就得用出吃奶的劲!” “啊!好吧!就让我们来大干一场!”我用手掌用力的拍打了自己的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马丁爷爷,给我们讲讲明天魔兽从那来,我要杀他个一干二净!” 第十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军官会议结束的时候,天差不多蒙蒙亮了。 大家都在忙,准备早饭的,准备马匹的,整个营地里都是穿梭的身影。 我骑着马在营地中巡视,穿起大师重新给我打造的黑铁护甲,刀依然斜背在肩上。由于地域气候的不同,波塔帝国平原的早晨让人感到有些湿冷。 呼出一口气,我向神殿的方向看去,事实上我离神殿还很远,只可以看到它的主建筑,一座高高耸立的祭坛。在小半个太阳的映衬下,晨曦的薄雾笼罩着它的底部,使它的轮廓看起来高傲而孤僻。 等太阳到了和祭坛一样高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列队完毕。 菲谢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礼服,礼服上饰以银色的丝线,显得高贵而优雅,被几十名近卫队员严密的护在队列中央。特纳西和威伯俩位大叔一左一右的陪在他身边,除了这样的安排,我还在他笔挺的礼服下穿上了那件大地护甲。 我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向神殿前进。 “马丁爷爷,”我对身边的马丁?路德说,“你种了这么多年的果树,一定很期盼今天吧?” “也不全是这样,”马丁爷爷回答我,“确切的说,种果树是陛下私人送我的礼物,本来左相是想吊死我。” “那左相不是很厉害?”我笑笑,“为什么这段时间没看到他跳上跳下?” “他比你想的要厉害,这段时间他比较安静就只有一个解释,”马丁爷爷郑重的说,“那就是即将到来的战争让他很伤脑筋。” “你怎么知道?” “上次大战,左相可是个大忙人,”马丁爷爷对我说,“不但是他,基本上在整个神属联军都是这样,所有要害职务全部是各国的神殿下派官员担任。我们这些将军只能带兵打仗,对其他事务根本没有发言权。” “很惨烈吗?” “你是没看到过!”马丁爷爷苦笑了一下,“那不是俩个领主,俩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可以相比……所有的国家都参加,整个大陆的精锐军队纠缠在一条几百里宽的分界上,天空中,原野上,无数你从未见过的军种向你发起进攻……每一块土地,甚至是每一颗泥土上都有哭泣的灵魂。” “那有没分出胜负?” “没有……从来没有,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彼此大伤元气而退兵,下次再打,用左相的话来说,伟大的胜利留待下次摘取,英勇的战士们还在努力,真他妈扯淡!” “多久打一次?”我被马丁爷爷逗笑了,“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快打了?” “二十年一次,正好是大家刚刚从上次战争中缓过气来,”马丁爷爷说,“粮食物产有了积累,各国的小孩长大成人的时候……随着日子越来越近,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有这样的感叹,这次还有一年多点的时间!” “不会吧?”我很不满意,“那还叫人怎么活?” “这个我回答不了,要是你的职务在近期发生变化,就说明你得上战场了,”马丁爷爷说,“如果左相要你去训练奴隶军的话,你一定要推掉!” “为什么?” “奴隶军,就是在战场上最先冲,最后走的倒霉蛋……通常在大战之后,十个奴隶兵中有一个活下来就不错了。” “可我国没有奴隶啊!” “我国没有,其他国家有啊!”马丁爷爷说,“从来没有奴隶军的指挥官能活下来! 我最好的朋友就是这样消失的……“ 我摸摸脖子,心跳有点快。 “总督!”莫亚骑着马来到我的身边,“我们到了!他们的将军在大门外等你。” 我抬头看去,三方的部队都已经到了神殿的大门处。 “马丁爷爷,这里交给你了,”我说,“我到前面去看看!” 我没有带护卫,一个人去和这俩个将军做战斗前的会晤。 里瓦帝国的将军还那样,用一身样式考究的银盔甲把自己封得很严实。波塔帝国的将军我是第一次见到,满脸横肉的家伙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穿着金灿灿的魔法盔甲,一袭猩红的披风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相比之下,我一身黑不溜秋的打扮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科恩?凯达?我是保罗?保雷将军,”大胡子问我,“你方对这次事件清楚了吗?” “是的,”我点点头“我完全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那就恕我直言,”大胡子来劲了,“贵国陛下对菲谢特殿下的安全漠不关心吗?派个文职官员来,本来派文职官员也没什么不对。可看看你带的那些兵,这是打仗!带轻骑?你以为你在玩啊?还带把大刀……拜托你认真点,想穿黑铁护甲就攒钱买嘛! 干嘛穿副黑呼呼的赝品?“ 我的兵很逊吗?难道我穿的不是黑铁甲吗?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一见面他就给我来这套,这让我措手不及。不过嘛……既然他都这样了,我有什么好说的?和这样的笨蛋吵架会显得我很没品位。 “闭嘴吧,”我把脱下头盔的挂在上翘的马鞍上,斜着眼睛看他,“你敢随便评论我国陛下?信不信我去神殿告到你残废?(注1)” “说正经事吧!我们没时间了,”里瓦帝国的将军第一次说话了,声音非常动人,“我国士兵三千五百人,都是来自我国皇家第一军团的精锐。” 虽然我对里瓦帝国的了解不多,但是我还是知道皇家第一军团是整个里瓦帝国的骄傲。精锐俩字当之无愧。 不过更让我吃惊的却是这个将军居然是女的,于是就开口问了一句,也许是她心情不怎么好,也许是她压力太大,反正她是生气了。 “女的怎么样,”她一剑鞘击打在我的腰间,“看不起我?给你个教训!” 我的护甲非常好,这一击根本就无关痛痒,不过……如果有女人打你的话,脸上表情痛苦点是有好处的。 “好痛!”我扶着腰说,“不过我原谅你,如果你让我看看你的脸……” “好色之徒!”她的声音隔着头盔传出来,“太阳快下山了!” “我的部队是重骑兵!”保罗?保雷拿出地图,“来自我国飞鹰骑兵团。” 我缺少这支队伍的资料,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差。 “洞穴就一个出口,在这里!”保罗?保雷说,“谁守中间?” “当然是你的部队守中间,”我说,“我的士兵都是轻骑,我又是个文职……” “胆小鬼……那好!”保罗?保雷大声说,“就由我的士兵守中间,你们俩人分别把守左右!” 女将军看看地图,用手指点了点左边,掉头就走了。 “那我就右边,”我满不在乎的套上头盔,“开工吧!” “你还没见过魔兽长什么样吧?”保罗?保雷奸笑着说,“我会放几只给你……” “是吗?”我不至可否的说,“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看到保罗?保雷笑着走回他的军队里,我想他的心情一定很不错。 等里瓦帝国和波塔帝国的军队进入之后,我才向远处的海尔特打出一连串的手势,告诉他前进的方向和地点。 祭坛高得出奇,我几乎感觉要是从背面推倒的话,祭坛的最顶端说不定能砸到地穴口。虽然它们中间还有一里多宽的平原……你能现象吗?一个神殿居然这样的大,塞进这么多人还显得很空旷。 三方的大部队在各自的防守地带摆开阵形,因为我认为战斗前过久的等待是很消耗精力的,所以我的士兵一直是坐在马匹旁边。可能这样的姿势让其他人觉得不自在,我就看到有的神殿祭祀对我的部队指指点点…… 而护卫严密的王子们则在神殿祭祀的陪伴下上了祭坛。不知道他们都在上面干些什么,总之是漫长的等待。 第十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我到了马丁爷爷身边,发现他眼都不眨的看着那个巨大地穴的出口。黑呼呼的地穴出口就象是一张凶恶魔兽的大嘴,随时准备吞下它面前所有的人。 地穴出口外不远处就耸立着几十根高大的黑色石柱,石柱上刻满了我不认识的文字,文字是白色的,而且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就是封印吗? 在祭坛和地穴出口之间都是平整的草地,非常的宽阔,真是个打仗的好地方。 无聊的我在心里默默数着石柱的数目,当我数到第三十几遍的时候,祭坛上传来一个老年祭祀的声音。 “各国的将士们!”他说,“我很荣幸的在这里宣布,三个神属国的王子已经签定了一个重要的,友好互助的协议!”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楚,我还是给了他面子,象征性的拍了几下手。 “现在,试炼即将开始,”老家伙终于说到正题,“战士们!证明你们英勇的时刻来临了!光荣是属于你们的!光明神会为你们祝福!” 几队身穿白衣的年轻祭祀跑到队列中,纷纷把手中圣瓶里的水洒在各国士兵的身上。我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虽然祝福是好事,但是……这样的祝福也太廉价了点吧? 祭坛上的祭祀不知干了什么,那些石柱上的文字慢慢的开始消失。 “小心,”身边的马丁爷爷说,“他们撤去封印了!” 我的手高高举起,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这是进入战斗状态的手势。顿时,我的部队里开始有了各种反应,以致于神殿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向我们看来。 “准……备……战……斗!”值星官一边骑着马在队列中穿行,一边大声叫喊,各级军官也对各自的下属下达着命令。 得到命令的士兵们站起来,踩蹬,上马,一直到列队完毕行进到位,所有士兵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连贯娴熟。看来我的训练很有效。 “魔兽也是有智慧的,”马丁爷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它们也知道先试探!” “弓箭手就位!”我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魔法师先不要动。” 一直以来,部队都是以我的想法在训练。由于我对各个兵种的使用还不是很熟悉,所以一直没有训练特别突出如重骑兵之类的兵种。但是我的轻装士兵非常不错,在地面是步兵,上马就是骑兵,挺枪能刺,开弓能射。 “两千士兵下马,结成圆阵,”马丁爷爷对我说,“其中一千向前靠使用弓箭,第一轮就要把魔兽赶到一边去!” 我点点头,对传令兵说,“照办!” 一千名士兵取下背着的长弓,分成四列上前排好。士兵们先在身前点然一支魔法火炬,再把羽箭插在身体右侧。 石柱上的文字彻底消失了,魔兽的吼叫声一阵阵传来,听得人毛骨悚然。我不放心的向祭坛上看去,眼光寻找着菲谢特的身影。 “放心,”马丁爷爷对我说,“菲谢特他们会一直待在上面,直到我们和魔兽打完。” “但是,”我说,“如果有魔兽冲上去了呢?” “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发生过!”马丁爷爷说,“再说还有那么多的祭祀在上面……” “不行,我不能把菲谢特的安全交给他们,”我转身对传令兵说,“立即让杰克再带十名最出色的近卫队员和精灵魔法师到菲谢特身边!一刻也不得离开!” 当传令兵跑开的时候,在地穴那边,第一波魔兽已经露头了! 巨大的地穴入口处,先出现了几只硕大的“眼睛”……我没看错,就是眼睛,整个身体就是一只眼睛!它们拖着一只只短小的触手,圆滚滚的身体在空中笨拙的漂浮着……这诡异的情景我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没见过吧?”马丁爷爷一笑,大声对部队喊,“这几只眼睛是魔兽的侦察兵!名字叫‘窥视者’。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视觉超级发达,可以在黑夜里看到隐形的东西!” 乖乖,第一个照面就差点让我出丑,这让我很不高兴。 “海尔特!”我大声叫着,给他做了一个手势,“精灵!” 海尔特点头,大声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看一个精灵族的弓箭手飞到了空中,手上的羽箭闪着银光。 “嘣”的一声轻响,银色的羽箭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掠过宽宽的平原,转瞬就插到一只“眼睛”正中的位置! “眼睛”剧烈抖动,发出惨叫,掉到了地上。 “好!”我大声喊着,真解气! 在一片叫好声中,精灵弓箭手又接连射出魔法箭,把剩下的“眼睛”一一点杀。嘿嘿,让你们都看看我部队的实力! 好象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地穴口传出几声怒吼,随即冒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点来! “不用紧张――”马丁爷爷大声对士兵们喊,“这些只是低级地狱犬,给我们热身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这么多……恐怕我们这次热身会出很多汗。 弓箭手们点着羽箭上沾满油脂的布条,等着长官的命令。而长官们却在专心的摆弄着手上的一个小东西,我教给他们的。 “九节――八节――”他们看着手里的测距仪,因为在这种距离上射箭要计算提前量,不然等你箭飞到的时候目标早跑了,弓箭兵可不都是精灵。 “标定五节――射!” 近千只火箭以同样的角度射出,在空中拉出一片黑糊糊的烟云后掉落下去。恰好是在地狱犬刚刚跑到的地方。 什么叫灭顶之灾?看这个你就知道了。 打头的一只地狱犬被突然落下的火箭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大片的地狱犬被射翻烧焦……虽然地狱犬是一种凶悍的生物,但是再怎么凶悍也怕火啊!再说矮人工匠制造的东西可不是说着玩的,不管是杀伤力与准确度,都不是一般弓箭能比拟。 剩下几只没射到致命处的地狱犬拖着羽箭在原地打转,因为……它们周围都着火了。后面的地狱犬哀号着,一只只夹着尾巴本能的改变了方向。 地狱犬被我们吓得改变了方向,这一下中间波塔帝国的防区上乐子可就大了。 在上千只地狱犬的撕咬下,这些重骑兵也表现出极强的素质,硬是咬牙苦撑保持住了完整的队形。在一阵最处的慌乱过去后,保罗?保雷,这个还不太笨的笨蛋让前面的一千重骑兵反冲击。 “比较及时,”马丁爷爷评价他说,“让前面队形已经有些散乱的人冲击,争取时间让后面来补救……不错!” 重骑兵跑起来一冲,这优势就体现出来了。矮小的地狱犬和他们相比就简直是蚂蚁对大象。一只只地狱犬被挑飞,掉在地上被身披软甲的马活活踩死……干完这一切,这一千重骑兵分成俩队,转上一个大圈回到了他们队伍后面重新排好。 那边,里瓦帝国的军队也把地狱犬杀得七七八八。第一次交手,三国的部队都还没有死人。 “如果我想得没错,”马丁爷爷说,“这次来的要猛烈些,应该是双头狼之类的。” “双双双……双头狼?”我把身子靠过去小声说,“怎么都是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小意思,”马丁爷爷说,“这算什么?大战时还有很多人尿裤子……你认为他们看到了什么?” “再加一千弓箭手!”我对传令兵说,“不管这次来的什么东西,都给我赶到里瓦白痴那边去!” “滑头!”马丁爷爷笑了。 地穴口边又是一阵嚎叫,一群群比地狱犬体形大得多的魔兽出来了! “看到了吗?”马丁爷爷说,“双头狼后面的东西?” “不是很清楚,”我说,事实上我看见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比一般的人还要高上一点……” “不认识就认识嘛!”马丁爷爷看了我一眼,“那是魔熊。” 第十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魔熊?” “是啊,攻击力强,移动缓慢的魔兽,”马丁爷爷说,“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很耐打。” 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魔兽的第二次冲击就开始了。一群群双头狼嚎叫着向我们冲过来,比地狱犬的速度快多了。 双头狼只是一个比较有认同感的称呼而已,其实有的双头狼还不止才俩个头。从体形上看起来也比地狱犬结实不少,它们张着嘴,露着獠牙,留着口水还拖着血红的舌头,真恶心! 一排排弓箭射出。 由于双头狼的速度实在太快,又由于它们的抗打击能力出众,我们弓箭手这次的成绩不如上次。不少双头狼中箭后还可以硬撑着跑上一段,还有少数双头狼顺利冲过了箭幕。 “前面五百人收弓,准备近战!”我看了看冲过来双头狼的数目,又看看渐渐逼近的几十只魔熊,“后面的士兵继续用弓箭阻止双头狼,精灵们负责射杀魔熊!魔法师做好支援准备!” “还有!”马丁爷爷说,“告诉海尔特要随时注意波塔军队方向,有可能从那边过来一些魔兽。” “老滑头,”我笑着说。 “正经点,”马丁爷爷说,“魔兽快到了!” 百多头双头狼越冲越近,我已经可以看见它们瞪着血红的眼睛,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嘴角还有黑色的液体流下来,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就好象我们欠它很多钱没还似的。 魔法师的队列里响起一片吟唱声,一个个火球划着弧线向双头狼砸去,更有些出色的精灵魔法师在我的士兵前面释放了火墙术。这可不是羽箭上那种靠油脂燃烧的火焰,炙烈的火焰让我前排的士兵都后退了几步,双头狼更是被一只只的烧成了焦碳,股股恶臭随风飘散着。 “这里交给你了,”我跃跃欲试,“我去前面看看!” “让你去体验一下也好,”马丁爷爷说,“小心点就行!” 我跳下马背,三步俩步的跑到最前面。左手抄起一面盾牌,右手的黑铁刀举起,大吼一声,“冲啊!” 五百名士兵嚎叫着跟在我身边,向剩下的双头狼冲了上去,清一色的左盾右刀。魔法师们不再释放攻击魔法,转而在我们身上加持各种魔法,冰盾术,火焰盔甲,圣光护体……让我们身上挂着各种颜色的光芒,闪闪生辉。 我一刀结果了一只双头狼,再一脚踢飞一只,接着向一只有三个脑袋的双头狼杀去,这家伙象是个头领。在其他同类冲击的时候,它就躲在后面唧唧歪歪的叫。 一刀就砍下它一个脑袋,我刀上被加持的是火焰魔法,飞溅的火焰烧得它浑身抽搐,痛苦不堪……这也算是个狠角色了,它用第二个脑袋紧紧咬住我的刀,虽然一张嘴被火焰烧得“滋滋”直响,可就是不松开!第三个脑袋血口一张,就向我咬来。 “干!”我怒骂一声,左手一抡,用尖利的盾牌下缘切下它第三个头,右手不再回收,而是给向刀上送去一股魔力,让黑铁刀上的火焰更炙热,突然爆涨的火焰“呼”的一声包住了它整个身体。 “去死!”我大叫一声,右手的刀举起来,拖着它的着火的身体画了一个圆圈,然后重重的拍在地上! 这家伙的整个身体被摔散了架,从其散乱的程度看来,它没机会重新组装了…… 把面前的双头狼清理的七七八八,我看了看其他俩个帝国的军队。波塔帝国的重骑兵凭借自己的厚重盔甲又一次发起了反冲击,不过这一次他们吃力多了,双头狼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它们用尖利的牙齿和爪子疯狂的撕咬着一切!虽然不能把浑身钢铁的骑兵怎么样,但是马匹可就惨了。在我痛惜的目光中,很多马匹变成了瘸子,受伤的部位全部是在软甲没能保护到的腿部…… 而那个里瓦帝国的女将军,打我骂我的那个,她指挥一部分士兵严密的守住防线,再让一部分士兵灵活的从俩侧出击。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重剑,都是快速冲击,根本不给双头狼还嘴的机会。把双头狼冲得七凌八落,隔成一小块一小块被逐片蚕食……女将军细密的心思,果断的决定还有灵活的战术都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在连绵不断的箭幕打击下,能冲到我们面前的魔兽始终不多,但是在大批的魔熊上场后,这个情况就有了变化。 越来越多的魔熊夹杂在大批的双头狼中向我们冲来。它们伏下身体,用四肢着地慢慢的开始加速。我惊讶的发现“移动缓慢”这四个字只是相对而言,魔熊们跑起来可不慢!它们拖着圆滚滚的身体越来越近,嘴里“扑哧,扑哧”的呼出一股股白气。 除了有的魔熊被射中要害――眼睛而四脚朝天之外,魔熊们大体上没什么损失。而精灵弓箭手面对越来越多的魔熊也力不从心起来。 地穴口还在向外涌着魔兽,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混蛋们憋了将近二十年,就等着今天威风这一把呢! “精灵和翼人升空,准备支援近战,”看到还没会飞的魔兽,我向后面的海尔特打着手势,“剩下的一千士兵上马,密切注意祭坛方向,随时准备支援!” 海尔特给我回了一个“收到”的手势,同时马丁爷爷用手势告诉我小心自己的安全。 帅吧?这是我黑暗军队才有的独特联系方式,军官们在行动中用几十种手势交流,在目视距离中是特别的方便与迅速。我可不想要我的军官们用破锣嗓子吆喝,那样的话不但没保密可言,还一个个活象傻瓜。 虽然有魔法师和弓箭手的极力阻拦,但是魔熊们还是嚎叫着,拖着插满羽箭和被烧着的身体,一路狂奔冲到了我们面前。 人立起来的魔熊,大都比我们高出了一个头,它们挥舞着粗壮的爪子,想要把我们撕成碎片,再丢到地上踏成肉泥……黑长尖利的指甲在阳光下反着光,张得大大的嘴里俩排牙齿让你看得清清楚楚。 显然,马丁爷爷做了特别的交代,魔法师这次除了为我们加持一般的装甲魔法外,还给我们释放了一种特别的魔法――狂力术! 我看过精灵手抄,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因为精灵世代都是身材纤细,没多大力气,在有些情况下非常吃亏,所以就在一位非常非常漂亮的精灵族长手里诞生了这种魔法,用以增加自己的力量和其他近战属性。不是单一的一个魔法,而是由一系列的魔法组成,凭借精灵们不同的魔法程度,他们可以释放从提升一倍力量的增力术到提升二十倍力量的狂悍术! 不过说起来,这个狂力术嘛……也就马马乎乎增加我们七八倍的力量吧! 我是第一次“享受”这种魔法,只觉得一阵阵力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来,在我身体中不停激荡奔流……让我止不住的想要运动,想要发泄,想要张大嘴高声长号! 一头魔熊和我面对面,一只巨爪举得高高的拍下来,重重的落在我上举的盾牌上,打得因魔法加持而产生的冰面上冰屑乱飞! “啊!”我用上最原始的嚎叫,仿佛我已经不会说话一般。左手的盾一推,右手燃烧着的黑铁刀已经把魔熊砍成俩片! “啊!啊!啊!”我高举着刀,冲向了魔熊最多的地方,人还没到,盾牌一掀已经撞飞一只! 身边的士兵们更是过份,有的家伙一直是嚎叫不断的砍杀,他们的声音高得就象嗓子不再是自己的,而是从杂货店租来的便宜货……有的家伙却是一刀刀的把魔熊砍成小得不能再小的肉块,还用脚把肉泥踩进泥土里……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第十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乱之序曲” (篇外篇黑暗传说之一) 这是一个小村庄,它紧挨着一条弯曲的小河而建。散乱而破旧的房屋东一间,西一间的立在小河俩边,这都是由一些难民搭建,只要是保暖就行,自然不可能去追求什么整齐美观。这种事只有贵族老爷们才会留意。 这个村庄真的很小,小得连领主老爷都懒得给它起名字。说起领主老爷,在这个村庄里的孩子们听说过很多他的事。听说领主老爷住老高老高的城堡,领主老爷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领主老爷睡觉得用好几个人抬到床上去,领主老爷一顿饭就得吃上一整头猪…… 虽然村庄小,也没人把它放在眼里,可却是小莫亚的故乡呢! 小莫亚是老莫亚的儿子,村庄里的人不知道怎么给孩子取名字。通常老子叫什么儿子就叫什么,儿子在名字前加个小字就可以了,老子一死,儿子名字前的小字就去掉。儿子再有了儿子,就在名字前加个老字……挺简单的。 可是小莫亚有个弟弟,弟弟叫什么就很让老莫亚犯难。后来还是一个过路的武士给老莫亚出了主意。 “叫杰克吧!在远古的时候,有个英雄就叫杰克,”那武士说,“这名字错不了!” 老莫亚可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英雄,可是武士再怎么着也比自己有见识吧!再说如果成为英雄的话吃饱饭总是没问题的吧?于是,小莫亚的弟弟就叫杰克了。 在小莫亚可以背着杰克上山拾柴那年,一个严寒的冬天降临了。 听说贵族老爷们可喜欢雪了,他们会到山上去看雪景,喝着红酒,咏唱赞美光明神的诗歌……可,漫天纷飞的雪花从来就不是穷人的朋友。 这会,老莫亚就颓坐在门边,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莫亚其实并不老,身体也很壮,可以一个人扛三袋麦子跑来跑去。 家里还有半块麦饼,自己忍忍的话还够孩子们吃俩顿的。小莫亚已经可以凑合着穿自己的衣服了,不会挨冻,可是杰克怎么办?总不能和自己一样穿树皮吧? “喂!老莫亚,”隔壁的乌艾,一个身材高大的半兽人,他踩在“嘎吱”作响的雪地上走了过来,“你在愁什么呢?” “孩子们没衣服穿。”老莫亚回答说。 “这样啊,让我想想。”乌艾陪老莫亚坐在门口,俩个人一起愁。 “因为要去冰湖上抓鱼……所以,不能让孩子光着,”老莫亚说,“这天也太冷了。” “我想到了,”乌艾一拍大腿,“前几天领主老爷不是让我们清理那个旧粮仓吗!那里面不是有一块破布吗!” “对啊!”老莫亚站起来说,“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 “我们去拿了那破布给孩子包上,孩子们就不会冻着,”乌艾说,“说不定还可以在旧粮仓里找到点麦子什么的……” “是呵,”老莫亚笑了,“反正那里也是领主老爷不要了的。” 当天下午,老莫亚就拿着破布到邻村一个大婶子那里,请她给孩子们做上俩身衣服,自己来年用一只鹿那么大的野味相谢。 大婶可真是个好人,她还在孩子们的衣服里塞了好多那种可以御寒的干草。老莫亚想说些感谢的话,可就是自己嘴笨,什么都说不出来。就为这,老莫亚还怪自己来着。 看小莫亚和杰克穿起了衣服在屋子前追逐,老莫亚觉得很欣慰。因为干草的缘故,俩孩子的衣服厚厚的,看上去就觉得很热乎。他认为自己做到了对孩子母亲的承诺……孩子的母亲在留下俩个孩子之后就没了,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没了。 “老莫亚!”乌艾叫他,“快快快,去湖里抓鱼了!” “来了!” 老莫亚答应着,拿起一边的绳子和木棍,招呼着孩子们一起。 小莫亚也拿出一根绳子,一头栓在自己腰上,再把另一头给弟弟系上,这样子杰克就丢不了。老莫亚说过,要是他把弟弟搞丢了,他也别想活。老莫亚会把他卖掉,然后再去娶个别的什么女人回来。 虽然乌艾大叔一再告诉他,那是他老子吓唬他,要卖他早卖了,还用等着他把弟弟弄丢再卖?但是小莫亚当真,他从不敢让弟弟走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连睡觉都得搂在一起。 在冬天里,去冰湖捕鱼可是件大事,这可不是十几二十人干得下来的,通常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全体出动。 他们要在冰封的湖面上砸出一个个洞,再把从领主老爷那里借来的网放下去,上百人分成俩边来回的拖……从湖的一边拖到另一边。 当然,作为领主老爷封地上的一景,会有很多老爷们坐着各式马车或雪橇来看。他们穿着华贵的毛皮袍子,让仆人在湖边升起大火堆,一边听着汉子们热气腾腾的吆喝,一边三三俩俩的谈笑。这时,少爷小姐们就大呼小叫的挑选着自己中意的鱼,拿到一边交给厨师去烤……如果大家伺候得好,让领主老爷觉得高兴,那就会有不少的鱼留下来,给大家当成过冬的食物。 当老莫亚开始在冰面上砸洞的时候,小莫亚就在一边看着杰克。 “鱼……大鱼!”杰克学大人那样,用棍子敲着冰面,“快出来,我要吃你……” 小莫亚擦了擦了鼻涕,看到很多老爷的马车已经往这边来了,他们的仆人从马车里拿出好些东西,摆在湖边。 小莫亚转过头,他知道不可以久久的看着这些老爷们,不知道老爷们什么时候不高兴,也许会看出祸事来。 大人们已经下网了,小莫亚很激动,他们家很久都没吃到肉了,害弟弟每次看见会跑的东西都会去追。 天上飘着不大不小的雪,大人们一次次的拖着网,堆在一边的鱼也越来越多,小莫亚带着弟弟,和一群小孩子在旁边看着。 擦着鼻涕,流着口水,一群小孩的眼睛都是绿色的,和狼差不多。 一个大人拖着一筐鱼走过来,“哗”的一声倒下,欢蹦乱跳的鱼开始挣扎,滑得到处都是。 半是游戏,半是帮忙,孩子们开始用脚把鱼踢回它们应该待着的地方。为什么要用脚呢?因为那样的话,才不会被人认为在偷吃。 小莫亚踢回几条,慢慢看好一条没鳞甲的小鱼,一脚踩住,乘没人注意的时候,用脚把这条小鱼拨到湖边。 然后装着和杰克打闹,把杰克连扯带拽的拖过去。 “哥哥……”杰克问他,“我们不踢鱼了吗?” “踢!就踢就踢,”小莫亚小声说,“张嘴!” 看看四周没人,小莫亚一手就把地上的鱼抓起来,飞快的用指甲在鱼腹划了个口子。双手一用力,把鱼腹里的东西挤出,然后丢进杰克嘴里,是把鱼丢进去,不是鱼腹里的那些…… “啊……”弟弟拍着胸口说,“冰凉冰凉的呢……” “跳跳,”小莫亚对弟弟说,“跳跳就热了。” 俩个人就在冰面上跳起来,直到领主老爷的管家叫住他们,把他们带着领主老爷面前。 “老爷!”管家说,“现在的这些贱民就是越来越不象话了,您看,他们都穿起用粮仓里门帘布做的衣服了!” “门帘?”老爷问,“什么门帘?” “老爷,就是我们粮仓里的东西啊,”管家说,“上好的亚麻布,还盖着您的大印呢!就叫这些贱民偷了去……” “俩个贱民屁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老爷摆摆手说,“下去下去……” “您没听说吗?老爷,”管家说,“南边有个老爷也是象您这样仁厚,可最后还叫贱民们偷了个一干二净,听说还死了人。您可不能这样放纵他们啊老爷。上回祭祀老爷来做客的时候不是也说吗?今年年成不好,要小心贱民们乱来……” 在管家和老爷说话的时候,小莫亚就在一边紧紧抱着弟弟,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事实上,就算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他也帮不上忙。 当天晚上,领主老爷的管家就带人绑走了老莫亚和乌艾,老莫亚当时正哼着歌在做熏鱼干。 天太黑了,小莫亚不敢追出去,因为弟弟跑不快,而且夜里在野地里还有狼。 第二天一早,小莫亚就拖着杰克向领主老爷的城堡跑去。路上滑倒很多次,摔得小莫亚和弟弟鼻青脸肿,但是俩人都坚持着,谁都不叫一声痛。兄弟俩都知道,只要见到了父亲,一切就都解决了。 在走近城堡时,小莫亚叫弟弟低下头别向天上看,自己却一个劲的抹眼泪,因为他看到乌艾大叔被人吊在高高的城堡上。 俩人找到了老莫亚,他躺在城堡的大门外,雪还没来得及盖住他的脸,老莫亚的双手……肘部以下都不见了,血流了一地。 “爸爸……爸爸!”小莫亚腰晃着老莫亚的身体,不停的叫着。 老莫亚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哆嗦着说话。 “不……要哭……”他很努力的想把断手藏到身体下面,“莫亚,叫你弟弟别看……” 小莫亚流着泪,把弟弟的眼睛蒙上。 “记得我……昨天晚上做的熏鱼吗?”老莫亚问他。 小莫亚点点头,“我数了,三十二条,一条都没少!” “好……好的……”老莫亚笑了一下,“你回家去……带上这些鱼……和你弟弟……走吧!” 小莫亚摇头,他不想丢下老莫亚。 “我……没法走了……”老莫亚摇摇头,“答应我,莫亚,一定要带好你弟弟……” “恩!” “你记住……”老莫亚说,“往温暖的地方走……就不会冻着……顺着河走……吃的东西也多……” “我会抓鱼,我会抓田鼠,我会给弟弟找东西吃的!” “那就好!记住……我们还欠大婶一头鹿……要还的……要还的,”说完这句话,老莫亚的眼神散了,“走吧……别管我……别让你弟弟看见……” 小莫亚知道老莫亚说话是从不改口的,只有一步步退开,一直都蒙着弟弟的眼睛。 回到家,小莫亚就拿出所有的熏鱼,藏到身上最隐秘的地方,再用绳子栓好弟弟,准备出发了。 回转身看了又看,他想也许该拿点什么在手上,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于是又拿了根木棍。 就这样走了,小莫亚知道,不走的话自己和弟弟就得饿死。当小莫亚再次带弟弟经过领主老爷的城堡时,他名字前面的那个小字就被别人去掉了。 有人叫他莫亚,还告诉他,他父亲的身体不知道被领主老爷丢到那里去了。 小莫亚,不,现在他是莫亚。听到父亲的这个消息,他很痛苦,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这样的感觉。于是就把弟弟背着走,不停的走,他要离开这里,走到很远的地方去,永远都不要回来这里! 莫亚在一天天长大,弟弟也在一天天长大。 俩个人都需要更多的食物,于是在天天都向温暖地方走的同时,莫亚带着弟弟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栓在俩人之间的绳子早不见了,这样也好,俩个人都可以跑得快点,弟弟已经知道怎么样才可以紧跟着他,俩个人现在都不用说话,就知道谁在那。 他把那根木棍给了弟弟,给自己装备了一更大更粗的,还求一个铁匠把俩人的棍子俩头全部削尖。别小看这个,他这根可杀死过一头狼,弟弟那根就更厉害,不知道从河里插了多少条鱼。 俩人饱一顿,饿一顿,半饱半饿又一顿,就这样流浪着。 翻过一坐坐山,涉过一条条河,从一个老爷的封地到另一个老爷的封地,直到遇到俩人的第一个老大。 那天,莫亚带着弟弟进了一个小城镇,因为莫亚前俩天打到一只动物,肉早已经吃了。但是这皮好象还可以,但是自己又不会硝制,所以就拿到这里来看看,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换点什么东西吃。 这天运气真的不错,换了一个麦饼呢! “好香哦!”莫亚闻闻,又给弟弟闻闻,“是不是?” “是啊!”弟弟问,“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晚饭吗?” “恩,我们今天晚上不吃这个,”艰难的生活让莫亚养成精打细算的习惯,“这个麦饼可以放很久……等我们实在饿急了再吃,好不好?” “恩!好!”弟弟很懂事,从来不提过份的要求,“那我们现在去抓田鼠吗?” 俩人边说边走,快走到镇外的时候,莫亚就发现自己放在怀里的麦饼不见了。 一个麦饼!这可是大事,把莫亚急得满头是汗。 “刚刚有个小孩不是撞过你吗?”弟弟提醒他,“说不定……” “对啊!”莫亚握紧棍子,带着弟弟就开始找起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来。 终于,在一个街道拐角,他们找到了那个小孩。可是,麦饼已经进了那个小孩的肚子。 “麦饼?我吃了,你们杀了我也没用,”这个叫玛法的小孩俩手一拍,“你们也饿了吗?跟我来吧!” 莫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玛法叫杰克走到一个买食物的小店前,站好,什么都不用做,眼睛看着那个老板就可以。 如果你是老板,发现一个眼冒绿光的小孩眼都不眨的看着你的店,看着你卖的食物,你会怎么做? 当然你还有些其他事,但是你一有机会就会留意着他,盯着他,看他有没有移动过。 杰克就是不动,然后就会离开。因为一边的玛法已经往衣服里塞了很多东西了。 为了不饿肚子,他们干了好几次,看到玛法在人家店里的动作,他们才知道玛法干小偷不是一俩天了。 大家后来都发现,三个人在一起的话找东西吃变得更容易了,年纪又差不多,也谈得来,于是混在一起。日子一久,三个孤儿就谁也离不开谁。 玛法在三个人是最狡猾的一个,虽然杰克也不错,但因为杰克小点,所以让玛法当了老大。 继续流浪,向着温暖的地方走。 遇到城镇,就由玛法策划,领着俩人去“大干”一票,然后跑到原野上,或者是顺着河流,过上几天“打猎”的苦日子。 本来这样也挺好,谁知道在这天,又遇到一个孤儿。 那个家伙长得挺壮,比莫亚还要壮,满头的灰发,还歪着鼻子,做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可是他们非得惹他不可,因为大家对一只野兔的归属权都持有不同意见。 野兔是莫亚先看到,杰克还砸了它一石头,最后却是死在灰发小孩的手里……所以,大家有必要讨论一下。 “是我们先看到的!”玛法先说话,“所以应该给我们!” “去你的,看到就是你的?”那小孩看不起玛法,“我还看见你了呢!” “你给不给?”已经一天没吃到东西,莫亚有点火,“不给的话,我们打你哦!” “打就打!” 莫亚没想到那小孩说干就干,还没准备好,脸上就挨了一下。 看到哥哥被打了,杰克向前一扑,就抱住了那小孩的双腿,玛法上去照屁股就是一脚。 四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一直打到打不动为止……于是,大家又躺在地上再次讨论。 “这样吧……”玛法说,“我们平均分好了!” “好啊!”那小孩说,“分成俩半!” “不行!”莫亚说,“我们有三个人!你才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样?我又不是打不赢你们!” “分成四份谁都吃不饱!” “算了啦!”杰克说,“我饿了,你们饿不饿啊?先烤出来再说好不好?” 其实大家都饿了,于是都点头同意。 在准备烤这只野兔时,莫亚又发现一只野兔!这机会可是不等人的,除了烤兔子的杰克外,大家都一起追去了。 可是对几个小孩子来说,追兔子可不是件容易事,这需要很好的配合。 三个人不得不配合起来,都听灰发小孩的,因为他看起来很有经验。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逮到这只野兔,同时食物的富裕也给大家带来一个和解的机会。 这不奇怪,小孩子和好吵架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每人半只烤野兔,大家吃得都好开心。 “我叫海尔特!我就一个人,”灰发小孩介绍着自己,“你们呢?” 莫亚也给海尔特介绍着三个人,因为大家都是在流浪,自然走在一起要好得多。 海尔特是个猎人的儿子,从小就跟着他老子打猎。可有一天,他老子去卖个东西卖到整个人都不见之后,他就一个人单干。 海尔特胆子很大,别人不敢做的事他就敢做,打架从来不怕,下手特别黑。他还很有经验,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虽然有时也难免翻点错误什么的。海尔特还很照顾杰克,每次危险的事都不让杰克去……很自然的,他也就成了四个人的老大,只要是能让弟弟吃饱,莫亚对老大是谁完全不在意。玛法虽然在意,但却只有一个人,说话没分量,也只有不了了之。 海尔特有地方去,那是一个暗月的城市。听人讲,暗月很容易找到吃的,而且那地方的气候还很温暖。 不知道走了多久,四个人终于来到了暗月。 “知道吗?”海尔特站在暗月的城门下对大家说,“听说这里不错。” “那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吗?”杰克问。 “先找吃的吧!”玛法摸着肚子,“我饿了!” “好!”莫亚赞成。 于是,四个人开始找起吃的来……城外的一个大果园他们就常常去,虽然每次都会被一个红鼻子老爷爷逮到,但是不会挨打,顶多训一顿再放他们走,走的时候还可以带点吃的。 但是老是吃果子……也会烦啊,所以他们会时不时的跑到暗月城里去。看看有什么“肥羊”之类的,可以改善改善。 这天,海尔特带着他们进城了,路上看到个黑头发的小孩,看起来好有油水的样子,海尔特决定下手。 海尔特不会知道,就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改变了四个人的生活,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会改变很多很多人的生活。 在科恩的成长时期,就曾经有人对他身边的几个官员发生过浓厚兴趣,那是俩个将军,一个**官,还有一个不知道具体负责什么总联络官。 俩个年轻将军都的公认的杰出人物,一个善攻,攻势如火如荼,杀得对手心惊胆寒,望风而逃,他点名要杀的人,跑到天涯海角都得死。另一个就善守,防线滴水不漏,让所有敌人对他都有心无力,无从下手,时机一过,反倒得为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 至于**官,如果说整个大陆上要排做事狡猾谁第一的话,那除了他的主子就是他了。在科恩的地面上,只要听说是他来了,小到地痞流氓,大到贪官污吏,一个个全部脸色发青。 当然,还有那个总联络官,虽然他是科恩手下那么多联络官的头,可看起来他每天都无所事事,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不过科恩总督每次有重大行动,他都肯定在场。如果他当时不在,那么科恩总督一定会等,等他回来再行动。由此可看出,他是个关键人物。 很多人认为,正是这几个人撑起了科恩的半壁江山,如果没有这四个人,科恩不可能一次次打败自己的敌人。他们很出色,也无法被收买,又对科恩极忠心,而且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好,用科恩的话来说,他们就只是朋友,朋友而已…… “所谓朋友,”科恩还曾经这样说,“就是相互关怀,安慰,帮助,并投入真挚感情。除此之外,相互利用的几个人就是一群白痴,他们把有机会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丢掉了。”(全本) 第十一集 第一章 由远及近,急密的马蹄声如滚雷般充斥著双耳,扬起的浮尘蔽日遮天。我心急如焚的催促著部队前进,快、再快点!带领著部队进入斯比亚帝国第二天,我们就遇到了第一股叛军,虽然相对我两个军团七万人的部队来说,这股提前开始作乱的小股敌军不算什么,但在后来几天,频繁遭遇的叛玺让部队的行军速度直线下降。 我非常恼怒,照这个样子下去,我就算能一路打到圣都城下,恐怕也晚了。 在这时,一个偶然的事件启发了我——第二近卫团的一支侦察分队在突前侦察的时候遭遇到起码一个团的叛军,结果这支由前神属联军组成的叛军二话不说,转过身去,撒腿就跑。因为这支侦察小队还穿著由魔属联军缴获的盔甲! 在接到这个消息时,我曾仔细权衡了利弊,终于还是下令全军收起黑暗行省的军旗,化装成魔属联军,全速向圣都进发! 魔属联军的装备被全部集中,交给前卫部队和后卫部队使用,魔属联军的大小军旗也被后勤官从各个角落翻出来挂在旗杆上重见天日,再加上我军全数配备马匹,还真符合魔属联军“来如雷霆、去如疾电”的风格。 现在我麾下士兵的武器装备就大多来自魔属联军,在土城之战中还缴获了很多魔属联军的军旗,所有的马匹更是魔属联军的财产,打扮起来活灵活现。遇到亲近行省的军队时,我的情报系统会提前通知他们,当遇到叛军时就杀气腾腾的冲过去! 而在叛军那边,一来他们早被魔属联军杀破了胆,二来更被我们这支“魔属联军”破坏协定杀人神属联盟的事实所震慑,三来斯比亚帝国也不是他们值得用性命去守护的国土……所以他们在更多的时候是选择放弃与我们的战斗,就算有抵抗也是象征性的。我这一招,效果居然出奇的好!我们本来就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对国内的情况非常熟悉。哪里有军需仓库、哪里分布著草场,我们就在哪里稍事停留。所有的部队连轴儿转,前卫部队在第六天下午已经抵达距离圣都四百里处。 这速度相当惊人,我们在六天的时间里从国境直达内陆,行进了差不多一千两百里! 而当天晚上,有关圣都叛乱的第一份情报就传回来了。 看到玛法的双眼隐含泪光,我差一点就从马背上栽下来。 “老大,圣都……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了。”玛法以少有的沉痛口气说:“克里默。夏麦陛下和纳舍尔。福纳皇后已经在前天黎明时殉国!” “你确定?”听到这样的话,我整个人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菲谢特呢?!” “陛下夫妇的消息是确定的……但菲谢特殿下不知所踪,有传闻说他在圣都叛乱前离开了。” 我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放松握成拳的双手,问玛法:“主持叛乱的是谁?” “是左相!左相鲁曼带著部队杀进了王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部队,战斗力相当强悍,此外进攻圣都的还有其他帝国的军队。 “鲁曼……他还有什么动作?” “他在圣都局势稍定的第二天,前后派了几支部队出圣都,方向一致。” “他会在这个时候派兵出去?”我用力的拍打了一下脑袋:“难道是去抓菲谢特的?!”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玛法回答我说:“那我们是否要更改行军的路线呢?菲谢特在接到圣都叛乱后会有什么反应?我担心他会掉头回去找左相拚命!” “我们应该相信菲谢特,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况且还有威伯和特纳西两位大叔在他身边,这两位大叔是不会让菲谢特蛮干的……”我紧握著手中的刀柄,考虑再三才说:“我们现在去圣都已经没有意义,应该立即掉转方向……我带第一军团绕过圣都,顺著圣都到暗月的路杀过去!你去告诉海尔特,要他的第二军团在圣都外打探菲谢特的消息并骚扰叛军,务必要在这几日内让圣都的叛军收缩不出,一切都以菲谢特的安全为目的!”是!” “告诉海尔特,圣都被敌攻占后已经不是我斯比亚的首都了……可以放手大干,不必有顾忌。”我补了一句:“但要注意一点,接到我的命令,就要立即撤离!”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第一军团立即掉转方向,数路齐进,杀向圣都去往暗月的第一个交通要道。 数天没日没夜的疾进,我已经衔尾而至,收拾了两支左相派出追捕菲谢特的部队,正在全力追赶第三支。根据俘虏的供认,左相到目前为止还没能得到菲谢特,为此他派出了一共四支部队,还开出了五十万金币的赏金。 离暗月还有七、八天的路程,我的心也愈发沉重,如果不能及时救出菲谢特……那结果真不敢想像。 “报告长官!”一匹战马长嘶一声,在我身边停下,马上的传令兵满面浮尘:“长官!在前面发现两万左右的军队包围著一个小城堡,看样子是想进攻!” “知道城堡里是谁吗?” “还不知道!”传令兵大声回答:“不过情报中说城堡下的是叛军…” “把城堡下的叛军杀了!”我冷冷的下了命令:“派出翼人侦察兵,与城堡里的人联系!” “是!” 我一挥手,部队从行军转为战斗。 首先是数十名传令兵扛起火红的旗帜奔向各处,火红色的是战斗旗,然后是十辆轻便马车在我身后一字排开,每辆马车上有一面战鼓和两支号角。 “挥手,十面战鼓的鼓面一起震动,十乐章中的“围猎”一曲再次响起,这是经我改过的节奏,听起来激昂雄壮,整齐雄壮的鼓声就像是在每个人心中敲响一样。 在鼓声的引导下,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团快速插上,还有两个团根据鼓声的命令绕过去包抄后路,我所在的中军就稍微拖后一点…… 整个阵形就如同一个巨人环抱的双手,将叛军牢牢的套在里面,这样的阵形在路上已经使用过多次,各支部队演练得非常熟悉,我才不信这两万叛军能逃出生天! 部队以团为单位行动,先不急于对混乱中的叛军下手,而是在鼓声、号角声、马蹄声中完成了对叛军的整体包围。 我驻马在一个小山坡上,身后竖立的是魔属联军第二战区的军旗。在三、四里外的地方,一个袖珍形的小城堡孤立在原野中,看这规模,应该是某位贵族为渡假而修建的吧! “报告长官。”参谋官对我说:“各团已经就位了!” “开始。”我点点头。 首先上场的是近百支游骑小队,他们从各个角度冲入包围圈,在其中奔驰游弋。 叛军部队本就是在逃命,从他们散乱的队形上看,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抵抗。先前包围圈还比较大,他们可以很自在的跑来跑去。在包围圈逐渐成形之后,游弋在战场上的我军游骑兵抢先向落单的叛军下手。在为数众多的散乱敌军被收拾之后,他们就会发现众在一起逃命也许更安全。 游骑兵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暗月正规轻骑兵出身,他们每十人一队,手持长枪和强弩,如同猎杀动物一般追赶著四散的叛军。 徒步的步兵怎么跑得过马匹?在此起彼伏的哀号声中,叛军士兵大多被弩箭洞穿身体而扑倒在地,而没被弩箭射倒的就更惨,被冲上去的游骑兵用长枪结果…… 在连续的惨叫声中,叛军很快就自发的聚集起来形成了三“群”,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只是简单的挤在一起而没有任何主动有效的防御。 游骑兵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纷纷退出战场,由后面的大部队接手攻击。我身后的鼓声一变,一线各团花整为零,以营为单位对叛军发起攻击。 这是真正的战斗。 前面的士兵手持战弓,向散乱的叛军射出了第一批羽箭。羽箭射出的时机与各队的配合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出现有太多羽箭落空的情况,也不会出现一个敌人身中十几箭的浪费。 说起来,这弓箭真是好东西,只要能保持一定的密度,它们的杀伤力大得吓人。一个训练良好的营,五次齐射就能瓦解同样数量的敌人。而且在近十天的长途奔袭作战中,我麾下士兵的战斗素质都大为提升,虽然他们对正规骑兵战法还有一些生疏,但弓箭和骑术却得到了加强,应付这些小场面已经绰绰有余了。 一个翼人小队升上了天空,飞向城堡去与被叛军攻击的一方联系。而在他们身下的战场,却已经是一片沸腾。 无数叛军被羽箭射中,飞溅而出的血雾色彩艳丽,犹如朵朵形状妖异的花朵在惨叫声中绽放,染红了大地、染红了原野,也染红了我的双眼…… 他们是罪有应得,所有冒犯克里默。夏麦夫妇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因为陛下不但是我的君王,也是我的长辈、我的亲人。 叛军在弓箭打击下伤亡惨重,队形又从紧密变得分散。在短时间里,我让叛军完成了从分散到集中再到分散的过程,他们已经毫无斗志可言,战斗力跟手无寸铁的农夫相差无几。 我胸中的怒火难以压抑,于是拍马上前,来到蓄势待发的突击部队阵形中。 “战士们,你们经过了十天的训练,又经过了差不多十天的战斗,可以自豪的说,你们已经是老兵了。”我缓缓说著话,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我的盔甲,反射出点点光芒:“而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是屠杀我国臣民的凶手!更是我科恩。凯达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在……我命令你们!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用你们的方式杀死他们!” “是!”整齐的回答汇成洪流,在我耳边滚动。 “唰”的一声抽出黑铁刀,我口里大喊:“突击……杀!” “杀!” 四个近卫团全数冲出,展开后保持了大约半里宽的冲击面,密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洪亮的喊杀声直上云霄! 士兵们单手引缰,另一只手紧握著长枪或者战刀,不断的用装在脚后跟的马刺刺激马匹以提高冲击速度,他们平端著武器,裹著呼啸的劲风,带著凛冽的杀气!一道道烟尘在身后拉起,我的士兵汇合成钢铁的巨浪,势不可挡的冲向叛军! 看著这不可阻止的铁军,绝望的叛军哭嚎著逃命,人人只恨少生的两条腿……不大一会,叛军就被追上,落在队尾的不是被挑飞,就是被撞翻! 每一次挥刀都有叛军倒地,每一次挺刺都伴随著叛军的惨叫。叛军士兵根本没有抵挡,在我眼中,他们只不过是微弱的浮尘,瞬间就被涌动的钢铁巨浪吞噬,又在刹那间覆灭。 杀!我杀光你们这群叛乱的畜生!割断你们的喉咙,再把你们踏成肉泥!我要用你们的鲜血、用你们的生命来祭奠陛下夫妇! 我狂舞著手中的黑铁刀,头上的头盔、身上的盔甲,甚至我的脸上都被溅上点点血迹。如果不是主帅的职责束缚著我,我会更投入的加入这场对叛军的屠杀——到后来,岩石干脆带著一队近卫把我给紧紧的围起来了。 大地在马蹄下颤动,死神在战场上留连。突击的队伍有如狂飙,追著叛军的队尾杀去,所到之处血雾弥漫,叛军士兵尸横遍野,死状千奇百怪。 敌人毫无斗志可言,不多时战斗已近尾声,战场上只剩下些零星的追杀。 “长官!”一个翼人军官飞到我身边,大声叫喊著:“我们找到殿下了!” “菲谢特?”我猛的探出身子,单手把他拽了过来:“他在哪里?!” 翼人军官猝不及防,一声惊呼掉到了地上,手却还指著那个小小的城堡。 我心里一阵狂喜,转头向城堡看去,发现我的一个参谋官已经带著一队士兵站在城门下,而另一个参谋就快马加鞭,向我一路狂奔过来。 “长……长官!”他一直冲到我近前才勒住马,兴奋的表情在脸上显露无遗:“殿下,是殿下!菲谢特殿下毫发无伤!” “听到菲谢特没事,我的喉头立即就被什么东西堵住,眼中有液体不可抑制的流下。 呆立片刻之后,我两腿一夹马腹,向城堡大门奔去,身后近卫忙拍马跟上。 城堡下的士兵们下了马,动作麻利的清理掉门外通道上的叛军尸体,城堡大门也已经被打开,几个身影走到城门下站定……有特纳西大叔,还有威伯大叔,而那个站在特纳西和威伯大叔前面的人,不是菲谢特是谁! 在距离城门五十步之遥的地方,我跳下了马背,将摘下的头盔扔到一旁,大步冲到含笑而立的菲谢特身边。 在这一刻,看著眼前好胳膊好腿的菲谢特,我竟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开口……那久别重逢的狂喜、好友安全的欣慰、陛下夫妇殒落的酸楚,这些感情都在我的心中翻腾混杂。 我的手动了动……菲谢特已经是陛下了,我们的身分已经不一样了。 “繦”的一声响,我们俩的盔甲撞在一起,菲谢特已经把我紧紧的拥抱住! “科恩!好样的。”菲谢特在我耳边大声喊著:“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菲谢特……”我不无害怕的说:“我真怕我回来晚了。” 我们分开,久久凝视著对方,菲谢特的面容有些憔悴,而且眼眶也是红红的。 拍拍我的肩,菲谢特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要说些什么,可还没有说出来,眼中却已经溢出泪水。 “看到你没事真好……”我的喉头又被堵住了:“我的兄弟!” “我没事。”菲谢特终于说出了话:“我只是担心你,父王和母后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这个朋友……” “坚强起来!我的兄弟。”我看著菲谢特的眼睛说:“我们都必须好好的活著,这样才可以为陛下复仇,我们一定要把鲁曼那杂碎活剐了!” “我会的!”菲谢特用力的点了点头:“有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依靠。” “那样的话,请陛下自称本王。”我语气坚定的说:“现在,陛下已经是我斯比亚帝国的国王了!” “我……”菲谢特迟疑了一下,眼中随即流露出浓郁的悲切。 “陛下,不管我们怎样悲伤,这都是事实。”我说:“只有陛下名份确定,我军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民心才会归附。” “科恩,”菲谢特点头说道:“本王明白你的心意了。” “陛下!” “虽然我们……现在已经是君臣了,但我希望……”菲谢特真诚的看著我说:“但我希望我们的情谊永远都不变,你依然是我的兄弟、是我的臂膀!” “我会的,陛下。”我点头同意:“我会永远把这份情谊放在心中,那是值得我意义珍惜的东西。” “这样最好。”菲谢特一仰头:二让我看看你的军队,说真的,他们这副打扮很让我吃惊。” “这……现在还有点小战斗。”我尴尬的一笑:“陛下的安全要紧,稍微等一下,可以吗?” “你忘记了吗?菲谢特曾几何时怕过什么人了?”菲谢特双眉一扬,温和的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坚持:“这些士兵为我而战斗,我应该和他们在一起,不但是现在,一直到我手刀鲁曼的时候,我都会和他们待在一起。”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现在这仗还没打完……” “告诉我,我的科恩总督。”菲谢特淡淡一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会比我兄弟的军队里更安全?” “你说服我了,我的陛下。”我点头同意……“请吧!这也是你的军队。” 第十一集 第二章 我和菲谢特肩并著肩,纵马来到部队中,岩石急忙带著近卫外三层里三层的把我们保护起来。 “岩石!” “到!” “传令下去,菲谢特陛下已经亲临战地!赶紧把魔属联军的旗帜收起来。”我对岩石说:“各团务必奋勇杀敌,给我干得漂亮些!” “是的,长官!”岩石掉头就要走。 “上尉,你等一下。”菲谢特叫住了岩石,转头对我说:“科恩总督,我要他们的指挥官。” “没问题,陛下。”我点头同意,吩咐岩石:“活捉敌方军官,越多越好!” “是的,长官!”岩石快马离开,安排传令去了。 “这是你的近卫官?”菲谢特问我:“很精神的一个军官。” “不止是他,这批部队都很精神,他们大多是分界线三十六部族的族人,虽然才加入不久,但表现得很不错。”我回答菲谢特:“其实无论士兵们来自什么种族,只要他认真尽责,事情都是可以做好的。” “真的辛苦你了。”菲谢特看著我说:“你不知道,在你没有音信的日子里,我真是很担心你。”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说:“陛下,我们不是兄弟吗?不用说这些。” 听到我叫陛下,菲谢特勉强一笑,转头看著远处仅剩的一处战事。 两个野战团把剩下的叛军团团围住,马上的士兵们正绕著圈子用弩箭射杀敌人。活捉敌军指挥官的命令到了之后,部队停止攻击并后撤了少许,劝降的声音才响了几声,叛军群中已经有无数白晃晃的东西在摇动。 “打完了。”我轻声说。 “这是差下多两万人的部队,没想到就这样被打败。”菲谢特不无感慨的说:“曾经显赫无比的神属联军,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对了,陛下,我忘记告诉你。”我说:“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打败了十数支这样的部队,看起来神属联军的斗志已经垮掉,我们部队的伤亡相当小。” “大概是对付同联盟帝国的关系吧!”菲谢特摇著头说:“虽然将领们利益熏心,可士兵们大多是不能接受的。” “这的确是鲁曼的致命伤。”我说:“神属联盟其他帝国的军队不可能长久的留在这里帮他,等这些军队一离开,我看鲁曼用什么来抵挡!” “鲁曼之所以会叛乱,是因为有人在暗地里支援他,仅靠他一人还没这个实力。“菲谢特说:“此外你的存在、你这支军队的存在,才是他真正的致命伤。大家都以为你回不来了,联军军部的阵亡通知可能在你几位夫人的手上了。” “所以我们要马上到暗月行省去,先把你安全的消息发布出去,这样一来,左相就无法号令其他行省的总督。”我一字一句的说:“而不管鲁曼背后的人是谁,我都会把他大卸八块!” “先不说这个。”菲谢特说:“战斗结束了,让我检阅一下我们的部队吧!” “是的,陛下。” 虽然战斗才刚刚结束,但因为有正规的法令与训练,各部队的表现却是有条不紊的。部队以团为规模排列成一个个整齐规范的方阵。 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方阵里,精神抖擞的军官用洪亮的声音报告著。 “黑暗行省第一军团第一近卫团向陛下致敬!” “黑暗行省第一军团第五近卫团向陛下致敬!” “黑暗行省第一军团第九野战团向陛下致敬!” 菲谢特面色郑重的把手横放胸前,向经过身前的部队回礼。 我在他身边,眼看著这位不得不提早挑起国王担子为父母复仇的兄弟…心里感触良多。 菲谢特的心里一定也很苦闷吧!一个自幼生活在父母关爱中的王子,父母却在同一天逝去……这是血淋淋的国仇家恨,他要肃清叛逆、要重建帝国,还要解救苦难中的臣民,太多的责任了! 鲁曼有自己的武装,手下大把走狗,甚至其他帝国和光明神殿也跟他眉来眼去……菲谢特要面对的敌人很多。可不管怎么说,菲谢特是我最要好的兄弟,他想要做到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尽力将其完成,不管我们的身分是否改变。 我前生没有什么朋友,也从未感受过友情的醇厚,今世这来之不易的情谊让我特别珍惜,四个叫我老大的兄弟,还有眼前这位亲密无间的陛下,他们陪伴著我成长,这根本就是我整个身体与心灵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报告长官!战斗结束。”参谋官跑了过来:“我们俘获了叛军的最高指挥官,是个波塔帝国的少将。” 我转头看著菲谢特,菲谢特对我点头说:“我来审问。” “就地驻扎,命令部队稍事休息。”我对参谋官说:“派人通知海尔特准将,立即向我们靠拢!” “是!” 在我的帐篷里,我和菲谢特一起审讯叛军的最高指挥官——波塔帝国的少将。面色苍白的波塔少将是被两个身材魁梧的近卫夹著拖进来的。 “放下他。蔽业愕阃匪怠? 近卫们直接把他扔在地上,他根本无法站立,一身盔甲松脱且肮脏不堪,头发也是乱蓬蓬的。 “抬起头来!”我说:“你这条癞皮狗!” 少将从地上撑起上身,虽然满脸的尘土,却硬是对我做了个不层一顾的表情。 “看来你不想说话?”我冷冷一笑:“来人,给我先打二十个耳光。” 两个近卫抓住他的双臂,拉起他的上半身,一旁上来个军法处的军官,两只手掌左右开弓,“劈里啪啦”就给了他二十个大耳光。 这个时候打耳光可大有学问,既要把他打痛,又不能打得他说不了话,而军法处的人早就打过无数耳光,熟能生巧,也不怕会失手。 波塔少将痛苦的哼了几声,紧抿的嘴角渗出血沫,虽然还是不说话,可眼睛里已经流露出恨意。 “怎么,跟我装不怕死?你想骗谁啊!如果真不怕死,你在战场上跑什么?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看看你带的兵,就知道你什么德行。”我语气冰冷的告诉他:“你这样的脓包,本少爷见多了,我呸!”他眼中的恨意更盛了。 “看你细皮嫩肉的,你一定是个贵族了?”我笑了笑:“实说本少爷最喜欢玩弄你这样的贵族……说说看,你是怎么当上贵族的?以你的表现来看,一定是舔了谁的屁股吧?” “没有!”少将吼了一句:“我的头衔是世袭的!” “哦……了解,那你这看到敌人就撒腿跑的德行也是世袭的了?说吧!谁叫你来这的。”我摸摸下巴,继续践踏著他的人格:“说了本少爷就大发慈悲给你点好处,如果你实在不想老实交代,本少爷也会让你开口的!哪怕到时你残缺不全。” “你们……你们不是魔属联军!”波塔少将终于有了点反应:“穿魔属联军的军服是……是卑鄙的行为!” “答非所问啊……再给他二十个耳光。”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你回答本少爷的话可要注意咯!回答慢了,你会痛;回答让本少爷不满意,你也会痛;如果本僖茨悴凰逞鄣幕啊慊故腔嵬础!? 二十个耳光打过,少将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怎么样?”我好整以暇的剔著手指甲里的污垢:“说了吧?” “要杀就杀!我……我是贵族,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少将还在死撑:“就算是我……落在魔属联军手上,他们也不会如此对待我。” “魔属联军?我还真忘记告诉你,落在我手上的魔属联军没一个死得痛快的,你以为我们的装备从哪里来的?”我对身边的参谋官说:“把缴获的魔属联军军旗拿给他看看。” 转眼间,一大堆军旗放在他身前,我想他一定看得头大。 “你是谁?”少将惊讶的问。 “神祐骑士、神属联军第九军团指挥官!科恩。凯达。”我说:“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斯比亚帝国现任国王菲谢特。夏麦陛下,还不见过陛下?!” 我一个眼色,近卫就抓起他的身体,强迫他向菲谢特跪下。 “菲谢特……”他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什么话。 “你敢直呼我国陛下的名字?找死!”我一拍桌子:“来人,东西拿上来!” 少将的身体猛的一哆嗦,而菲谢特坐在一旁也没说话。 军法官回身取过一个大包袱,在二芳的地上摊开,里面全是一套套制作精巧的刑具,明晃晃的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本少爷很久都没机会玩这些东西了,换个角度说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你还真可爱……”我大步走到他身前,双手互捏,指节一阵脆响:“你放心,我不会太早玩死你的,我会让你把这些东西从头到尾的享受一遍,然后再从尾到头的温习一遍,一直到你让本少爷满意为止。” 虽然少将还是没说话,但我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恐惧。 “嗯,你有光洁的皮肤、修长的手指,还有修理适度的指甲。”我示意近卫控制住他的身体,顺手拿起一套刑具:“对了,等一下你不要叫得太大声。” 说著,手中的钢针已经剌了下去。 “啊——”虽然我关照他不要叫的太大声,但凄厉的惨叫还是满营区都听得到。 “拜托,做事情要循序渐进才行。”我晃著手里剩余的钢针:“我才刺进去一根,你就叫这么大声,我要是再插几根,你怎么办?” “啊、啊、啊……”少将额头上不断有大颗的冶汗滴下,整个身体都在抽搐,我真怀疑他是否听到我说的话。 我只好等他安静之后再插,一共才在他手指上插了五针,还顺带在他脚上插了一针,可他却晕过去七次,最后一次还是被吓晕的。 好一阵,他才终于恢复过来。 “不行了吧?熬不住了吧?”我在他面前一件件把玩著其他刑具,看著他的脸说:“说了吧!你也年纪一大把了,当将军也不是一两天,扮铁血硬汉需要本钱,你会不知道?” “不就是插几针嘛,我不怕:”少将说著硬话,却在流泪:“不怕……不怕。” 我立即站起来为他鼓掌,事实上我也不希望他马上就开口。 “你真是太可爱了,每时每刻都给我惊喜。”我对近卫说:“脱掉他的裤子。”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少将顾不得伤痛,身体奋力挣扎起来:“我是贵族!我有贵族的尊严,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哦,本少爷又忘记告诉你了,凡是落在本少爷手里的人,他们从未向我要求过尊严,也没资格要求。”我捏住他的脸,真挚的微笑著:“本少爷军队里有很多xingyu旺盛的半兽人,几个月来的激战让他们都憋坏了……看你水灵灵的、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我想他们会很高兴的接纳你。” “你不能这样做!你这个混蛋!” “混蛋?你私自到斯比亚参与叛乱,是你混蛋,还是我混蛋?”我冷哼一声:“本少爷从不怕被人骂!” 在他大声的抗议声中,下半身的衣物已经被剥了个精光,岩石出去叫进来十几个面带狰狞笑容的半兽人士兵,这些家伙嘿嘿的傻笑著,已经装模做样的在他身后排起队来。 “知道吗?这些都是普通士兵,像你这样的贵族玩物真是难得。”我继续践踏他:“你这高贵的身分、你这平时遥不可及的身体,都将极大的满足他们心中那份犯上叛逆的渴望,你不是也喜欢叛乱吗?你们可以多亲近亲近……等你们的感情破裂了,本少爷再把你挂在高点的地方示众。” “啊……”少将疯狂的叫吼著:“给我……尊严!” 我一个眼色,已经有一只毛绒绒的手摸到了少将的肌肤…… “殿下……菲谢特陛下!”少将见自己的屁股危在日一夕,终于想通了:“陛下救我啊!” “等一下,科恩总督。”菲谢特阻止了我:“本王来问他。” “听菲谢特说话,少将立即虚脱般的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是的,陛下。”我向菲谢特躬身行礼,随后对少将轻声的说:“你最好老实的回答陛下的问题,不然的话……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说完,我向菲谢特点点头。 “你是哪一个军团的指挥官?”菲谢特开口问:“受谁的命令来进攻本王?” “回、回陛下,我是神属联军第十九军团的指挥官。”少将抬头说:“至于是受了谁的命令……请陛下原谅,我真的无法告诉陛下。” 听他这么说,我几乎想冲上去扒了他的皮,可菲谢特用眼神阻止了我。 “神属联军第十九军团啊!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在整个大战中,你军团所有的给养都是本王一手经办的……本王可曾少拨给你一针一线?可曾扣下你一个铜币?”菲谢特淡淡的说:“你又为何要攻打本王,置本王于死地?!” “我是一时受人蒙蔽,请陛下原谅!” “陛下原谅……陛下原谅……”菲谢特沉痛的说:“你可知我父王与母后都不在了,他们就是死在你们这些人手中!” 少将急忙申辩:“陛下明鉴啊……圣都的战事,小将没参与!” 我在一旁大声恐吓:“没参与,也一样该死!” “陛下仁慈。”少将几乎要崩溃:“我真的不能说……” “告诉我,”菲谢特面无表情的问:“你花了多少年才升至将军?” “回陛下,小将自从投身军旅以来,一共花了十七年的时间才到今天的军衔。” “十七年……这时间不算短,可以说你所有的青春都在这里面了。”菲谢特的手指在桌面上画著圈子:“试想一下,本王把你交给科恩总督,你想他会怎么对待你?就算本王不把你交给他,而是直接把你押解回波塔帝国,你这前半生恐怕也白费了……当然,你或许还有再努力十七年的勇气,可你国的国王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指使你的人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少将的身体在微微颤栗。 “少将,其实本王并不想把你怎么样,但前提是你必须诚实。”菲谢特继续说:“你的一生、你家族的声誉了现在全握在你手中。” “小将要是说了……”少将摇摇头:一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好。” “作为一个将军,打败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轻重。我明白,指使你的人会为你宽心,可是本王一纸文书将你押解回波塔,有谁会来替你开脱罪名?指使你的人会站出来维护你吗?就连本王这等身分都有人想除之而后快,何况你小小一个少将?恐怕你人还没到国界,要杀你的人已经在等著你了。”菲谢特语气平淡的说:“对于他们的行事方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一死,谁会去照顾你的家人?指使你的人会吗?” “可我……可我……” “如果你现在说出来,本王可以考虑就地放了你。” “放……放了我?”少将不敢置信的看著菲谢特。 “本王言尽于此。”菲谢特点点头:“该怎么做,你完全可以自己决定。” “我……我……” “你还想什么?这世道,能活著就不错了。”我蹲下身去,拍著他的脸开导他:“你的兵,我们也会放了。只要你在回国的路上再招点人充数,有谁知道你打了败仗?你先跑去圣都刮鲁曼一笔,你有兵在手,鲁曼不敢不给你的。有钱的话,手下人还会出卖你吗?大家都是聪明人,还用得著我教你在花名册上做手脚?” “你、你……”少将看著我,很明显的不信任我。 “如果你对本王诚实,本王也会以诚待你。”菲谢特不失时机的说:“本王既然答应放了你,科恩总督就不会再为难你的。” “陛下……”少将呆想了半天,猛的抬起头来:“我……我说!” 我和菲谢特对看一眼,终于把这位少将的嘴撬开了。 “……我是十数日前接到命令的,下令的是红衣左祭,就在军部他的房间里。”少将已经暍了几大杯水,恢复了点兀气,坐在一张凳子上说出了整件事:“他当时只说要我带兵来斯比亚,王于做什么事就由总军需官鲁曼安排,于是我就带著部队来了。” 菲谢特一扬手:“他要你来斯比亚,有什么书面的证明吗?” “有的,陛下。有军部开出的调动令相通行令。”少将说:“都叫科恩总督的兵收去了。” 我从旁边一大堆公文中翻出这两份命令,交给菲谢特。 菲谢特接过,对少将说:“你继续。” “是的,陛下。我在圣都城外一百里的地方驻扎,圣都的事真的没我份,我是在圣都叛乱的第二天才接到总军需官的命令来追陛下的。”少将继续说:“我在昨天赶到,和先前的一支部队合并在一起,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先前那支部队是哪里的?”菲谢特再次打断他的话。 “是班塞帝国的部队,大概四千人。”少将说:“还有些总军需官的人。” “他们人呢?” “都被科恩总督的部队射成了刺猬。” “鲁曼叫你来的,他还说了什么?” “是这样的,总军需官说,谁能捉到陛下,他给五十万金币。” “参与圣都叛乱的还有哪些部队?” “关于这个,小将是真的不知道了。当时有好几支部队驻扎在圣都外,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都有参与……” 等他断断续续说完,在一旁记录的军官拿过供词让他签名时,他又傻眼了。 “能不能不签啊……他们要是知道了,”少将苦著脸说:“我就完了。” “你说都说了,还怕签字?”我在一旁开导他:“你放心,当这些东西摆上桌面的时候,鲁曼和红衣左祭都得倒大霉,他们哪能再有机会报复你?” 少将见事已至此,不得不“痛快”的签下自己的大名,再用戴在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盖上了自己的家族徽章。 菲谢特接过供词看了看,抬头对我说:“可以了。”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你现在可以安心的离开了,本少爷这就叫他们把你的手下放掉。”我走上去拍拍少将的肩膀:“知道你接下来会比较忙,所以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第十一集 第三章 处理完俘虏的事,再解决掉当日的军务,已经日落西山了。 整天我都是一刻不敢离开的陪在菲谢特的身边,看著他有条有理的处理著一件件自己份内的事,总觉得他是强压著心内的忧愤,我不由担心他会闷出病来。 我让后勤官尽其所能弄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叫来两位大叔作陪,希望这能让菲谢特心情好点。 对著满桌的菜肴,餐座上的气氛却不怎么好,菲谢特不但面色沉重,还常常走冲。 看到菲谢特还是这样,我就跟威伯大叔打著眼色。 “听说陛下放走了敌军将领?”心思细密的威伯大叔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找了个话题:“陛下是怎样想的呢?” “要照我说,一刀砍了他倒干净!特纳西大叔也不笨,马上在一旁接过话说:“那是个没骨气的东西,听说这废物当时还吓得尿了裤子?” “碍…是这样的。”菲谢特回过神来,慢慢说道:“我也仔细想过,留下他或者杀了他,除了出出气之外,并无益处。但放走他的话,一是让其他帝国参与叛乱的人知道我现在很安全,而且还有科恩的部队在身边,这可以瓦解部分敌人,也能扰乱鲁曼的计划。再一个,其他没有参与叛乱的行省的总督也多少会收到点消息,能坚定他们与鲁曼抗争的信心。” “陛下虽然年轻,可行事却很周密,这点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强。”威伯大叔叹了口气,再转头问我:“科恩,你呢?我原想你会随后派人把这个少将收拾掉的。” “很简单啊!我看了一眼菲谢特,微笑著说:“既然这是陛下决定的事,我当然会遵照著去执行,不会阳奉阴违。” “就这么简单?”特纳西大叔摇著头说:“我才不会相信你,这不像你的风格。” “我的科恩总督啊!菲谢特看著我,不知想起什么,反正脸上是第一次有了笑意:“你还是老实的说出来吧! “好,我交代、我坦白。”看到菲谢特被我们的话题吸引,我满不在乎的双肩一耸:“就我来说,我巴不得波塔帝国里所有掌权的将军都是这种脓包。这样一来,要是将来在两国间有冲突的话,这一个脓包将军就会帮我们不少忙。” “果然是这样。”听了我的话,两位大叔一起摇头:“你果然是这样的人! “过奖、过奖。”我含笑回答:“谢谢两位大叔的赞誉! “我们不是在夸你。” “没区别啦!我说:“我可是听著两位大叔的教诲长大的,不过是将两位大叔教授我的东西发扬光大而已。” “有本事。”威伯大叔冲我一竖大拇指:“我们会跟维素算清这笔帐的! “吃饭吧,两位大叔。”菲谢特拿起刀叉,看起来他心情好了点:“要跟科恩算帐很费劲,我们不如吃穷他好了。” 一通调侃,终于让大家有了吃晚餐的兴致。 饭后,两位操劳多日的大叔告退了,我就陪著菲谢特散步。 夜幕降临,阴云弥漫的天空中偶尔会有点点星光显现出来,现在时值冬日,夜里的风吹起来已经有些冷了。 菲谢特一言不发的沿著城堡里的一条小道缓步而行,他不说话,我自然也没有开口的份,只能乖乖的跟在后面。 我们一路走到了小城堡的城墙上,看著城墙下往来巡逻的队伍,还有远远近近的营火,整个营地都尽收眼底。 “在这世界上,一件事情变化快得可丛让你来不及反应。”菲谢特单手抚著城墙,终于说了话:““陛下……” “如果不是你够机智,”菲谢特说:“科恩,可能我们再也见不了面了。” “陛下,你不要想那么多,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走到菲谢特身边说:“你可要振作起来啊!这是你的责任。” “我明白的,科恩,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菲谢特低下头去,低声说:“可是、可是我的心好痛!我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 “这想想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吧!他们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我柔声劝说:“兄弟,你不能太伤心,要坚强起来,他们两位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我……” “陛下,你想想看,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一定也希望你振作起来吧!我握著他的手:“他们一定知道你能脱离危险,并且替他们报仇,才心无挂碍的离开……你要做到这一切,做个好陛下。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他们两位对你的信任。” “如果能换回父王和母后,”菲谢特眼里含著泪光:“我宁愿付出我的一切。” “不要傻了,我的陛下,这是人力不可为的事情。”我说:“世人都有离去的一天,谁也不能例外。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是带著骄傲离去的。一位是威仪贤明的陛下、一位是仁慈雅慧的皇后,他们已经成为夜空中两颗最耀眼的夜星,会永远被世人所仰慕。” “是吗?”菲谢特抬起头,看看夜空,手在微微颤抖。 “陛下现在要做的,就是撕开阻挡在星光前的这些黑云。”我低声说:“鲁曼,还有红衣祭司,决不能让他们活! “这点,我当然会做到。”菲谢特脱口而出:“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手刀这几人! “放心吧,陛下,你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其他人,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的,不管是谁,他们都不能阻止我们的脚步! “科恩,我知道你永远会和我站在一起,可是……”菲谢特扶住我的肩,眼中露出细微的迷茫:“可是,一听到你叫我陛下,我心里就觉得我们的关系变得好生疏。” “其实呢……这样的称呼,我也不是很习惯。可你现在是陛下,你就应该具备一个陛下的威仪,而我是陛下最亲密的朋友,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维护陛下的威仪。”我微笑著说:“陛下,虽然这一时难以适应,但有很多事情我们都要去学著接受。请陛下放心,不管我们叫对方什么,这都只限于一个称呼而已。在我心里,陛下依然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是我的兄弟。” “你保证?” “是的,我保证,陛下永远都是我的兄弟。”我真诚的回答:“你会成为一个好陛下的,因为这不但是你的意愿,也是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的意愿,让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件事。” “看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试著当当看好了。”菲谢特点点头,站直了身体:“科恩,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明天早上。”我回答:“只等海尔特准将的部队撤出圣都外围的战斗,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海尔特已经是准将了啊!菲谢特背起双手:“他干得怎么样?” “很不错,但时不时会犯点小错什么的。” “跟我讲讲你的事。”菲谢特总算收拾起了沮丧的心情:“说说你怎么死里逃生的。” 肩并肩的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我从惨烈的土城之战讲起,再说到那条离奇的通道,一直讲到午夜……这些事本身就很吸引人,再加上我添油加醋,菲谢特兴致非常高。 突然,远处传来快马疾驰的声响。 不一会,岩石那独特的厚重脚步就在阶梯上响起,直冲我和菲谢特所在的地方而来。 “见过陛下、见过长官。”岩石行著礼说:“第二军团的翼人侦察兵来报,海尔特准将已经带著第二军团退出了圣都周围的战斗,海尔特准将请长官与陛下先行一步,他来断后。” 我和菲谢特对看一眼。 “知道了,科恩总督,你来安排吧!本王要休息了。”菲谢特站起身来:“岩石上尉,从现在起你是少校军衔。” “是、是的,陛下。”岩石有点奇怪。 “不用惊讶,近卫队长的军衔不能太低。”菲谢特一边顺著台阶离开,一边回头对岩石说:“这军衔也不白给你——替我看好科恩总督。” “是! 送走菲谢特,我对岩石说:“传令部队!天一亮就列队出发,直去黑暗行省! “是的,长官! 再次起程的第四天,海尔特的部队就追上了我们,合兵一处向黑暗行省前进,正好在进入黑暗行省前遇上了掩护三十六部族的莫亚,三大军团拥护著菲谢特,军容极之鼎盛。 遇到了莫亚和卡罗斯,自然就有了关于黑暗行省与暗月行省的最新情报。 在圣都叛乱开始前,暗月行省边界就驻扎了大约四万人的联军部队,而黑暗这边虽不受重视,可也有一万多人。叛乱一起,这些叛军就与鲁曼派系里的一些总督进行武装联合,开始大举进攻暗月和黑暗行剩黑暗这边有马丁。路德坐阵,再加上我在黑暗行省留下了足够的部队,健全运作的行政机制更是反应快速,两万多来犯的敌军刚刚进入行省三百多里,就被马丁。路德联合精灵、矮人、沙人等异族包围。打了一整天,这股打算轻取黑暗行省的叛军败得惨不忍睹…… 而暗月行省的情况就不是很好。鲁曼对我父亲辛苦经营多年的这个行省非常重视,一共派遣七万部队负责攻打,当时叛军包围了暗月城,父亲与两位哥哥手上仅有九千多士兵,战斗在头几天进行得非常艰难,当暗月行省各处的援兵和马丁。路德赶到并击溃敌人时,守城的部队只剩三千人。 其实,人员的损失还好说,更严重的是,暗月行省几乎有半数的城镇遭到叛军严重破坏! 谁都明白,现在的鲁曼已经掌握了圣都,而且他背后有极雄厚的财力物资支援,虽然帝国有些行省暂时还没被他染指,但他控制了大半个帝国却是不争的事实。要想打败他,没有大量的物质和资金是难以办到的……这下,该换我们头疼了。实际上,在帝国十七个行省中,身为陛下的菲谢特现在只拥有黑暗及暗月行省,而这两个行省的面积只占全国总面积的五分之一,特别是我的黑暗行省,刚刚建立不说,这次还带回百多万急待安置的部族难民,哪里还能拿得出钱来支援庞大的讨逆军队? 而现在,收入相对稳固的暗月又遭到破坏,我一想起这事就心急火燎,不知怎么跟菲谢特说。 结果,反倒是菲谢特主动来安慰我。 “不用太担心,我的科恩总督。”他仿佛成竹在胸:“说起打仗,我的确不是很在行,但要是说到内政,你却是拍马难及——我们会有办法的。” 他都这样说了,除了点头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得相信我兄弟。 有感于暗月行省的态势,我让莫亚在他的第三军团里派出十个野战团、海尔特的第二军团派出两个骑兵团到暗月城报到,协助防守。 而我就伴著菲谢特继续前往黑暗城,两天之后,我们已经看到黑暗城那高大的城门了。 “又一次见到这城门了……想想上次分别,真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菲谢特骑在马上,抬头仰望雄伟的城墙,轻声问我:“科恩,你心里怎么想?” “我?”我想都没想,这话就脱口而出:“本少爷既然没出事……那欠我的人就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点,我是深信不疑的。”菲谢特转头看著我:“真羡慕你有颗单纯的心。” “是吗?我的陛下。”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这话好像不是在夸奖我。” “本来我是想夸奖你的。”菲谢特也笑了:“但我却在担心,你那单纯的心马上就会不规则的跳动……” “为什么?”我大声的申辩说:“我是这样的人吗?我的心一向很争气! “那么,”菲谢特把头微微一扬:“就请科恩总督看看城门下。”我顺著菲谢特所说的方向看过去。在城门通道外,几十名高级官员正整齐的排列著,而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正是本总督心里时刻牵挂著的三位夫人……果然,我的心立即不规则的跳动起来! “你的心,现在怎样?”菲谢特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它还在跳吗?” “是的……”虽然我不情愿,但出于对陛下的礼节,我却不得不老实回答:“我的陛下,它正在扑通扑通的——乱跳! “我开始喜欢自己的身分了。”菲谢特的声音里满是促狭:“你知道原因吧?” 我当然知道原因,身为陛下的菲谢特,现在可以尽情的欺负我这个小小的总督了…… 要是换了以前,换了还是王子身分的菲谢特,我一把就可以将他从马背上拖下来,再找个没人的地方狠揍他一顿……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是我的陛下,是我要效忠一生的陛下,不要说是语言戏弄我,只要他不是打算要我的脑袋,我什么事都得忍了。 “知道。”我用很无辜的眼神看著菲谢特:“我最、最、最、亲爱的陛下。” “哈哈哈……”菲谢特大笑几声,取下了自己的头盔:“看你好像很心急的样子,那我们骑快点好了。” 两匹快马越众而出,一前一后的向城门疾驰过去,马匹打著响鼻,最后在城门前人立停步。 城门上的十枝长号立即吹奏起皇家礼乐。 马上的菲谢特气宇轩昂,一头金发在阳光下反射著光芒,威严的眼神扫过城门下等候的人群。 “黑暗行省市政监督菲琳。罗娜,携同凯丽。罗娜与温丝丽两位市政监督,”干练的菲琳。罗娜上前两步,手牵裙边微微下蹲,行了一个正式的宫廷礼节:“率领黑暗行省各部官员见过陛下! “陛下日安!三位女士行著下蹲礼,而其他男性官员全数单膝跪地,向菲谢特——我斯比亚帝国今日的陛下行礼。 “诸位爱卿有心了。”菲谢特微微点头:“大家平身。” 官员们站起来之后,有一个苍老的身影从队列后面走了过来,正是新建的黑暗行省学院院长——罗伦佐,他又重新在菲谢特马前跪下。 “陛下日安,臣等于日前惊悉克里默陛下的噩耗,全省官员双目皆赤,这是臣下夜书的讨逆文告,请菲谢特陛下一览!罗伦佐激动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鲁曼此贼狼心狗肺,陛下万不鳇让他善终! 菲谢特翻身下马,亲手把罗伦佐从地上扶起。 “罗伦佐院长放心,本王定不会饶过此人!菲谢特坚定的回答说:“本王会光复帝国、会重震河山,也会手刀鲁曼! “臣等一定会追随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几十名官员又齐唰唰的跪下了。 “诸位爱卿的心意,本王明白了。”菲谢特对官员们朗声说道:“本王要完成这件事,当然离不开诸位。现有诸位不遗余力的帮助,本王一定会达成心愿!请诸位爱卿平身……” “这陛下稍稍贵步,到总督府休息。”看到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菲琳再次上前说道,虽然她是在对菲谢特说话,可一丝眼角余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双颊还仿彿泛起了红晕。 “好的。”菲谢特看看我:“科恩总督,你跟著我。” “是的,陛下。” 我这才缓缓的取下头盔,跟在菲谢特身后进了城门。在打量我手下一千大员的同时,我还没忘记抽空为我的三位夫人送去一个淡淡的笑容,而她们三个却不搭理我……怎么,死里逃生回来的丈夫,就只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吗? 几声口令喊过,耳边已经响起护卫们整齐的脚步声,黑暗城啊黑暗城……几乎是在一年之后,我终于又回来了! 第十一集 第四章 进黑暗城,我就发现街道两旁跪满了各族民众,每人胸前都佩带著一朵野花,这是穷苦的异族悼念亲人的唯一方式。 当我们经过的时候,他们就默默的看著菲谢特,并用右手手指在心脏部位划一下,意为“感同身受”,而菲谢特就以手抚胸还礼。在肃穆的气氛中,我们进入了总督府。在一年的时间里,总督府又新添了许多建筑,建筑监督凯南又是一大串的介绍,我不由得感叹——天底下,像我这样不了解自己府邸的总督可真是少见。 我的夫人们为迎接国王很费了一番脑筋,广场后的前议事楼还归我用,后面的小议事楼为菲谢特专用。再后面的内院也被一分为二,大的是菲谢特用,小的是我用。 身分的改变就意味著很多事情也得跟著变,应该说,突然成为陛下的菲谢特很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我们同样也不适应,特别是我们一时难以接受朋友的关系突然被身分这种东西隔开。 久不见面的杰克刚从军营处理完公务回来,一看到菲谢特,就冲上去想来个拥抱,但被我用眼色阻止。杰克不得不噘著嘴跪下行著臣子的礼节,一脸的索然。 “怎么了?我的杰克大fǎ官?”对我们的性格了如指掌的菲谢特,在这时表现出极强的亲和力:“你看起来不高兴了。” “菲谢……陛下。”杰克站了起来:“老大用眼睛瞪我。” “嗯,本王等一下就训斥他。”菲谢特拉起杰克:“你的事做得怎么样?” “回禀陛下,各军团纪律良好,没有太多违反军纪的事情发生。” “做得不错。”菲谢特轻声夸奖著杰克:“但是你不能松懈,要把这个良好的局面维持下去。” “我知道!” “知道就好,本王还等著看你这大fǎ官威风凛凛的样子呢!”菲谢特转头看著我:“我们那三位美丽的市政监督呢?怎么不见人影?” 他的话音刚落,三位夫人就在大门边现身出来。 “见过陛下。” “三位美丽的夫人,你们今天已经行过太多礼了。”菲谢特微笑著说:“虽然往日的菲谢特已经成了陛下,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把礼节简化一下好了。” “是的,陛下。”菲琳轻声说:“我们是来向陛下和总督回报这一年来行省的内政的。” “大家坐下,我们来听听三位市政监督的回报。”菲谢特让大家落座:“在见其他官员之前,本王也急于了解黑暗行省的具体情况。” “陛下,我想让两位军团长和总参谋长列席。”我说……逗对他们制定以后的军事计划会有好处。” “好的。”众人到齐之后,菲谢特示意菲琳开始。 “至大战开战时,黑暗行省共有总人口七百余万,在这其中,异族民众占了一小半。”菲琳双手交叠著放在膝上,缓缓说道:“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们著重解决行省领民的衣食住行,粮食的盈余虽然不多,可除了自给自足外,还可供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真是辛苦你了。”菲谢特点著头说:“黑暗行省自建立到现在也只有三年的时间,算算也不过是收获六季,而能填饱七百多万人的肚子,你菲琳功居首位。” “谢陛下,但是总督这次回来……”菲琳的眉头皱了起来:“总督共带回一百六十多万部族民众,我们的粮食又不够了。此外还要为这批人分配住宅与耕地、卫生教育等等,我们事先没有得到消息,安排起来会很困难。” 我对内政一窍不通,当然没有开口的份,不过心里可是不大高兴。 “关于三十六部族,本王在路上就有想过。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间接的挽救了科恩总督,也间接的挽救了本王,所以他们是有功的。”菲谢特很体谅的为我解了围:当然,本王知道他们人数众多,黑暗行省在接纳时会很吃力,但他们勤劳且勇敢,必定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为黑暗行省做出更多的贡献。” “请陛下放心,菲琳既然身为市政监督,必定会尽全力安排好三十六部族。”菲琳横了我一眼:“只是还要请陛下做主,让科恩总督日后在做承诺时,也稍微考虑一下我们的承受能力。” “菲琳啊!这可是你们夫妇的私事,本王不好多管。”菲谢特哈哈一笑:“下面到谁了?” “轮到温丝丽!”凯丽大声说:“最后才是我。” “好,就让温丝丽先说。”菲谢特看著凯丽:“都已经是尊贵的总督夫人了,你这火暴脾气还没改过来啊?” “本小姐才不改!”凯丽气呼呼的说:“对了,陛下,我们等会还要逼供,你要不要参加?” “啊……厉害厉害。”菲谢特不怀好意的看看我:“是谁惹我们的凯丽夫人生气了?” “哼……哼哼。”凯丽挽了挽衣袖:“这个人嘛!他自然心里有数。” “这样啊?本王旁观好了。”菲谢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温丝丽,你说吧!” “是的,陛下。”温丝丽微笑著看了我一眼:“大家知道,我们行省学校的建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到现在已经分为三级,分别是初级学校、中级学校和学院。” “初级学校的教育对象是各族小孩,这等级的学校数量最多。行省现在的四百多个镇子里,每个镇子都有一所,以民众小孩的数量决定教师数量,大概是二百名小孩配备一名教师。这些教师不但负责教授各种初级知识与常识,还要向中级学校推荐品学良好的学生。小孩子要在初级学校学习两年,此后才能按照特长升人中级学校,年纪大点的或者资质歪同的,会被各镇的管理机构分派事务。” “那他们在中级学校里会学习些什么?”菲谢特问:“学院里又怎样?” “中级的学校教授各系魔法,还教授初级政务与村镇一级的基本管理,被教育的对象毕业后将能胜任一般管理机构的职员。”温丝丽为我们详细解释说:“学院就复杂一些,根据总督的命令,我们把学院分为几大系,分别培养各种专业人才,有文学、内政、建筑、农耕、水利等,为此罗伦佐院长不止一次的提出抗议,说我们把学院编制得太复杂。” “罗伦佐院长的个性就是如此,我们应该给他时间来适应。”菲谢特不以为意:“已经有学员毕业了吗?二“有的,我们的初级学校和中级学校一年毕业两期,至今已经有一期毕业,他们全部被充实到镇一级的行政机构中,有部分还直接担任村长级官员。”温丝丽点头说:“至于学院,因为学习年限的原因,要等到今年晚些时候才会有第一期的毕业学员,他们的所学专长是农耕和水利。” “好啊!有了这一批人,吃饭问题会更容易的被我们解决。”菲谢特满意的点点头:“科恩总督,你说是吗?” “是的,不过我还有点担心。”我说:“这些家伙虽然毕了业,但事实上他们没有什么实务经验,我们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有问题总能解决——这句话不是你以前常常说的吗?”菲谢特不慌不忙的将了我一军:“怎么?我们的科恩当将军当久了,就不会当总督了?” 我只好站起来保证:“陛下请放心,我会解决这些问题!” “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菲谢特对凯丽说:“凯丽,现在到你了。” “总算到我了!”凯丽站了起来,英气勃发的走了两步,我这才注意到她腰上系著的腰带是可以挂配剑的那种。 “陛下,我的职责是负责监督行省的卫生与警备。”凯丽不无得意的说:“现在,整个行省共有医所三百多所,可以同时收治病患近五万人。另外,还有常备药剂作坊十二间、药材种植场二处、巫医学校两所,这些可都是我一手组建的。” “了不起,警备方面又如何?”我插了一句。 “在每一个城市,我们都建立了警务署,现在行省的治安是很完备的。”凯丽狠瞪了我一眼,继续说:“在爷爷的帮助下,我们还初步建立了战争后备力量,一日一有战事,村镇里的精壮男子都会被很快的组织起来,参加守卫战斗。” “真是有很大的改变。”菲谢特感慨的说:“才一年多不见,你们三位就逐步完善了黑暗行省的内政,虽然这也是上下官员共同努力的结果,但这其中也凝聚著你们全部的心血。” “谢谢陛下夸赞,这是我们的职责。”三位市政监督回礼。 “科恩总督,你怎么看?”菲谢特又转头问我:“这当中有问题吗?” “陛下,这些措施本是针对和平时期的,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苦苦思索著自己的说词,想要尽量不刺激我的三个夫人:“在这几天,父亲大人就应该到了。我想,我们有必要召集行省各主管官员、军队将领、异族首领,还有三十六部族首领举行一次会议。” “调整内政与战略方向吗?”菲谢特想了想:“我同意,但你有把握在这几日就准备好?” “我会在这几天与他们先碰一下头。”我笑笑:“再说,不是还有陛下在这里吗?” “说起来,本王是答应过你的。”菲谢特爽朗一笑:“好!本王也帮你。” “多谢陛下……” “那就这样决定了。”菲谢特跟个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来人啊!关上门。” 看我一脸不解的模样,菲谢特对我笑笑说:“现在是私人时间,最合适逼供了……” 所谓的私人时间,是我以前为修理菲谢特而想出来的。在这个特殊的时间里,再没有身份的限制,有冤的可以伸冤、有仇的可以报仇——以民主方式决定一切。 “陛下……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我看看四周,所有人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好汉架不住人多,我马上就说了软话:“我可没得罪过陛下你啊!” “我不参加,本王旁观就好。”菲谢特拍拍手:“大家可以开始了。” 还没等我三位夫人有什么反应,刚才一句话都没说的海尔特已经站起,捏著手指向我逼了过来……我真是自作自受,把他叫过来干嘛? “海尔特!我以总督的名义命令你,停下来!”我先告诉自己不要慌,然后大声恐吓他:“不然我会很严厉的处罚你!” “老大,你好像忘记现在是私人时间,这里可没有什么总督。”海尔特嘿嘿一笑,看著莫亚说:“是不是啊,莫亚?”莫亚憨厚一笑:“我听大家的。”这这这……这还是我的莫亚军团长吗? “是啊,莫亚,我们都同意向科恩逼供。”凯丽说:“你没有意见吧?还有杰克。”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也同意。”莫亚点著头说:“对不起了,老大。” “杰克,你呢?”我往后稍微退了一步:“你不会也同意吧?!” “老大,你不是让我平时多听取别人的意见吗?”杰克呵呵一笑:“我现在正在照你的话做啊……” 我不等他说完,猛的转过身就往身后的窗户冲去,现在被他们逮住可不得了。 令人气馁的是,早有一个人好整以暇的坐在窗户下——是菲琳,她轻摇著羽扇,面带微笑看著我,我只得停下来,想好的逃跑大计当然泡汤了。 “菲琳,你也不用这样做吧?”我苦笑著说。 “哎,我们的夫君大人,怎么你逃跑还是喜欢用跳窗户这一招啊?”菲琳收起羽扇,用扇柄优雅的敲敲窗格:“听听看,我可是好心呢!这些窗户可都是金属的哦!” 海尔特和莫亚照以往逼供的老规矩,已经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摁在一张茶几上。 “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只能“痛快”的投降:“我招供,我什么都招,不用大家逼……” “你们不要听他的。”菲谢特一边喝著上好的红酒,一边慢悠悠的说:“从科恩嘴里说出来的话,上骗百岁老人,下骗百日婴儿……不逼,哪有实话?逼!” “其实啊,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凯丽从旁边拿过一个小盒子,在我头上晃了晃:“夫君大人,这里面都是你小时候用来吓我们的那种毛毛虫,我们可抓了很多,还花了很多心思才把它们养得肥肥壮壮的呢!” 看她那戏谵的眼神,我不由想起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不用了吧,凯丽。你是我的夫人,你问什么,我当然就答什么。”我苦笑著说:“我这次绝对说真话!” 凯丽得意的放下手里的盒子,眼睛看著菲琳。 菲琳缓步走了过来:坐到茶几边的椅子上,掏出一个黑色卷轴:“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的夫君?”我茫然的摇摇头。 “那我念一遍给你听,致尊贵的菲琳。罗娜夫人、凯丽。罗娜夫人及温丝丽夫人:令夫神祐骑士、一等伯爵科恩。凯达,已于近日的战斗中以身殉职。他的牺牲是伟大而壮烈的,他的意志与忠贞值得我们学习。联军军部已经报请光明神殿,追授了令夫光明神殿护卫将军的称号,望三位夫人节哀……神属联军军部。”菲琳打开卷轴念著,最后不忘问我一句:“夫君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这不就是一封阵亡通知书吗?”我讨好的笑著说:“可我现在还好好的待在这里啊!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你知道什么是重要吗?在我看来,你只在意自己的感受,什么时候注意过我们的感受了?”菲琳放下手中的卷轴,一字一句的说:“你知不知道?当这份通知书到达的时候,我们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我们做到了你希望我们做到的一切,甚至做了更多。虽然我们是市政监督,但如果不是你的妻子,我们是不会这样做的……但就是这份通知书,它让我们的努力、辛苦、牵挂在瞬间化为乌有,变得毫无意义!” “说真的,我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我解释说:“但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我也没办法通知你们我没事,但我保证下次会小心……” 听了我的解释,菲琳的脸却更冶了。 “亲爱的,我们是被人出卖的。”我说:“这是个意外……” “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同样的卷轴也会送到父亲和母亲大人那里,还有两位哥哥那里,你试著想想看,会有多少人为了你‘牺牲的消息’而伤心?!”菲琳生气了,啪的一声把卷轴扔到地上:“你还一副没什么事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是三岁的孩子,你有家庭,你要为你的家庭负责!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们怎么办?” “我……”我这才明白菲琳为什么会发火,但却找不到什么说词为自己辩护。 “凯丽,把这些东西全给他喂下去!”菲琳站起身来:“反正他也没什么良心。” 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这位武断的审判官已转身向陛下告辞,径直出了房间。 “笨蛋!你是个笨蛋!”凯丽用盒子敲著我的头:“你知不知道,姐姐收到那个卷轴后,内心受到了怎样的煎熬,偏偏你这个笨蛋又不知道逗她开心。” “好了,放开科恩吧!”温丝丽走过来说:“科恩,你这次真的做错了。消息一传来,让大家担心你不说,整个行省内部都动荡不已。你也不能怪菲琳,她那时是强忍著泪水在安抚其他官员,要撑起整个行省,这是多辛苦的一件事……” 我无言的点著头:心里也不平静,我行事一向想到就做,可以说是无法无天,真的一点都没有考虑到身边亲人的感受。 “快说,你在外面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凯丽恶狠狠的问:“为什么人家要出卖你?” 我握住了凯丽的手,缓缓说:“没得罪什么人,只是点燃了一场火。” “放手!”凯丽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只好红著脸问:“是什么火?” “一场大火。”我说,一字字的说:“会烧到很多人的大火!” 大家一楞。 “我只不过是想活下来而已,想让我的士兵活下来而已。但我这个单纯的想法却破坏了某些人的美梦。”我低声说:“他们把自己的贪欲构筑在无数生命之上,美梦破灭后则发动屠杀掩盖真相……这杀戮之火一旦点燃,可不是那么容易熄灭的,这火会越烧越旺,终有一天,他们会被这火焰吞灭。” “好了,今天的私人时间就到这里。”一旁的菲谢特说:“我们留点时间给科恩。科恩,我看你还是去看看菲琳吧!” “是的,陛下。” “还是不要了,现在的菲琳可是在气头上。”菲谢特想了想:“晚饭后吧!晚饭后,我陪你去。” 第十一集 第五章 用过了晚饭,我与菲谢特一起走去我那三位夫人的住处,顺便在路上商量一些事。 “等一下到了菲琳那里,你的言辞可要小心些。”菲谢特细心的交代著:“这三位夫人现在可是黑暗行省的半壁江山,如果你再得罪了她们,我保证你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还不行吗?”我心不在焉的回答著,用手上的枝条抽打著路边的花草:想来也让人气闷,我在前面打生打死,回家来还得受这样的气。” “我倒是觉得她们是越来越可爱了。”菲谢特笑著说:“而且她们都是深爱著你的……爱之深、责之切,有这二位帮你,你应该满足了。” “怎么我们还像是夫妻吗?”我叫起苦来:“举行婚礼都好几年了,本总督连她们的边都没碰到。” “这要怪谁啊?还不是怪你自己?”菲谢特耸耸肩:“何况这三位夫人都不是一般的女子,特别是菲琳,你如果能让她真心服输,她一定会帮你成就不世功勋。” “算了吧!我只要生活的开心就好了。”我摇摇头说:“什么不世功勋……这东西又不能当钱花。” “对了,现在想想……你的确从没对我说过你有什么梦想之类的。”菲谢特停下脚步:“现在说说看,你的梦想是什么?” 菲谢特一说到这个,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一直以来,我的生活都是忙碌的,一个又一个的难题等著我去解决,哪里还有空闲去考虑“梦想”这种奢华的东西?说起来真是可悲,我居然是一个没有梦想的贵族。 不,应该说我还是有梦想的,那就是要比前生更强,还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但这好像只是一种单纯的欲望,而且还不适合说出来…… “梦想?”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蒙混过去:“我好像没什么梦想……” “没有?”菲谢特以一种惊异的眼神看著我:“不会吧?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连梦想都没有的人?” “我……我真的没有……” “听我说,科恩。每一个人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带著自己的梦想与使命来的,不论这梦想与使命是好是坏。”菲谢特看了我半天,才缓缓说:“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是不完整的,你应该是个有梦想的人,就算是你的梦想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我是你最亲密的朋友,你可以放心的说给我听。” 我摇摇头。 “欺骗君王是大罪。”菲谢特说:“我可不想法办你。” “我贤明的陛下,你就饶了我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已经想破了脑袋,可我是真的想不起我有、或者曾经有过什么梦想。” “没有梦想的话……那你生活的热情是从何而来呢?”菲谢特皱起眉头说:“又是什么支援著你一次次的战胜敌人,一次次的找到回家的路?” “我不确定,或许是大家的友情在支援著我……但绝对不是你所说的梦想。”我拍著脑袋说:“我亲爱的陛下,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的梦想……其实说起来,我的梦想原本是很模糊的,遇到你这活宝之后才逐渐清晰起来。”菲谢特转过身,向前走出几步:“我想,我想做一个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君王,一个贤明、睿智的君王,一个让国民过上安定生活的君王!” “真是美好的梦想啊!”我拍著手说:“值得摆几桌庆贺一下……” “不用庆贺。”菲谢特猛的转过身,抓住了我的双肩:“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一脸茫然的看著他。 一个人不可能毫无梦想的生活下去,因为梦想就是我们生活的目标。”菲谢特缓缓的说:“为了你人生的完整,我决定把自己的梦想分给你一半。” “这个。”我傻呼呼的问:“梦想也……也可以分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还是认为你一定有自己的梦想,只是还没找到。”菲谢特微笑著说:“在你没找到自己的梦想之前,就让我的梦想填补你心里的空白好了。” “可是……”我说:“接受了陛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内心会不安的……” “不要拒绝我,就这样说定了。”菲谢特用力的捏了我的肩膀:“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了这个梦想,我们一起努力!”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苦笑著点头,但这就意味著从此我小小的肩膀上就又多了一个责任。陛下就是陛下,用“半个梦想”就把我这苦命的总督给套住了。 走过了小花园,我们来到了后院。 菲琳正一个人在屋前整理花草,看到我和菲谢特,忙过来行礼。 “不用多礼了夫人。”菲谢特微笑著说:“本王是专程把科恩押过来给你道歉的,科恩,还不给菲琳道歉?” 我硬著头皮上前几步,把早已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菲琳听著我的话,脸上表情非常平静。 “菲琳,你还满意吗?”菲谢特打著哈哈:“垩让我们的科恩总督低声下气的道歉,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做这样的事情,本王可是担了很大风险的。” “多谢陛下费心。” “那好,科恩你就好好的陪菲琳说会话,夫妻之间应该好好相处才对。”菲谢特点点头说:“本王要回去休息了。” 送走了菲谢特,菲琳没有理会我,而是转过身去继续整理她的花草。看她那认真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打算和我“好好说会话”。 我本不想傻站著,可是在衡量了再要让菲琳生气可能导致的恶果之后,我还是决定忍一时之气——要不然,菲琳联合另两位夫人撂挑子不干的话,我还真玩不转这偌大的一个黑暗行省。 好不容易等她做完了手上的事,在一旁的石桌边坐下,我就笑咪咪的为她洒水净手。 “哦?我的夫君大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菲琳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什么时候学会讨好人了?” “不能这样说,有些事我可是生来就会。”我回答说:“再说了,能让你高兴不正是我的一大优点吗?” “别自夸了。”菲琳不为所动,继续洗著手上的泥土:“整个黑暗行省里有谁不知道,我们的夫君大人是英雄,可以不要妻子的英雄。” 对菲琳的刁难我毫不在意,至少她现在愿意和我说话。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可从没想过要做什么英雄。”我也坐了下来,我们的距离是如此接近,我甚至从她水灵灵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平心而论,菲琳,你认为我真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菲琳看著我,轻声说:“自从成为你的夫人后,我就看不清你了,我有时甚至怀疑我是否认识你。” “你这样说我可是会难过的。”我苦笑了一下:“换了你是我,又是在那种情况下,你也不可能做得比我更好。” “那么,你是认为我不应该生你的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菲琳,人人都有生气的权利,我不能就此向你要求什么。”我说:“但你是否也该给我一个倾诉的机会?” “你现在不正是在说吗?”菲琳拿过毛巾擦擦手:“而且我也在认真的听。” “我知道,我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常常让人担心。但你也应该明白,这就是我的性格,虽然我在努力改变这一点,但你也要给我一些时间。我也知道,因为我的问题,所以在婚礼后你心里一直有些不愉快。”我真诚的说:“可我就算是在与敌人厮杀的时候:心里也牵挂著你们,你们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科恩,我的夫君。”菲琳说:“我根本就分不出你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 “为什么这么说?你可以怀疑一切,但为什么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站起身来:“没错,我距离你心目中完美丈夫的标准还有很大一段差距,但我在努力,就算我一生都不能做到这点但我还是在努力!难道这还不能让你感动?” “我没有怀疑你对我的感情。” “那么就是我失败了,看来我所做的一切还不能让你爱上我。”笑容已在我脸上散去:“算我一厢情愿好了。” “你不必用这样的语言来刺激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唯一的弱点就是爱上了你。”菲琳眼里逐渐蒙上一层雾气:“尽管你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可我……还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虽然知道你本性难移,可我还是想试著改变你,你……你如果觉得难受,大可以说出来,我……我今后就再不给你气受,也再不管你!” 看到菲琳转身要走,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拖到身边。 “不要这样菲琳,是我不好。”我说:“我本来是想好好和你谈谈的,谁知道说著说著就变了……” “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菲琳摔不开我的手,只有眼看著别处:“放开我。” “你是我夫人,而且是爱著我的夫人。”我嬉皮笑脸的说:“我们是合法夫妻,拉拉手怎么了?” “你这个无赖……”菲琳说著话,眼中的泪已经掉了下来。 “对不起菲琳,我让你担心了。”我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我以后会尽量注意的。” “你还是不明白我需要什么。”菲琳第一次将身体靠在我的怀里:“做为一个妻子,最重要的是得到丈夫的尊重。” “可我一直很尊重你啊!” “尊重的第二个提是诚实,你诚实吗?” “当然了,我很诚实的。”我在她耳边说:“到现在为止,我都在遵守我的诺言,从来没有私自进过你们的房间。” “我指的不是这个。”菲琳转过头来看著我:“我希望你,我的夫君,你什么事都不会隐瞒我,凡事都能和我商量。” “我没有什么事隐瞒你啊!”我嘴上正说著大话,心里却突然想起这问题出在哪里,急忙改口说:“就算是我有些时候在某些事情上有些隐瞒,那也是善意的……” “从后果来看,善意的隐瞒也同样是欺骗。我是你的妻子,是你一生的伴侣,怎么你认为我不配知道真相吗?” “我可没这个意思……” 菲琳站直身体:“那好,你坐下,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我只好乖乖坐下,这哪是夫妻俩谈话,分明又是一场逼供啊! “你准备好了没有?”菲琳盯著我说:“我要开始问了。”我艰难的笑笑,希望自己能撑过去。 “自从你上次去了万普,万普就每月分两次上缴大量资金,而且从不耽误。”一谈到钱,菲琳就恢复了平静,她用小指轻点著桌面,我知道这是她整理思绪时的小动作:“到现在为止,每月上缴的钱是越来越多了。这笔资金对行省的发展极为重要,已经占行省财政总收入的五分之一还多。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这些钱,黑暗行省的建设将会更加困难。” “这笔资金有什么问题吗?”我装做不在意的问。 “这笔资金是没问题。”菲琳黛眉一扬:“但我对提供这笔资金的人很好奇。” “是吗?”我耸耸肩:“有钱用就好了嘛!干嘛还要管这么多……” “不要岔开话题,老实回答我,这笔资金是谁提供给我们的?” “商人啊!你也知道万普是个商业港口,那里有很多商人。”我说:“我制定了一系列的税收条例,此外再搞点副业什么的,这钱就齐了。” “是吗?”菲琳没有上当,态度相当认真:“我仔细的查过帐目,你所说的税收在其中占不了多少份额,而且万普的很多商人近来日子都过得艰难。” “过得艰难?”我呵呵一笑:“怎么会呢?” “因为万普新近崛起一位很厉害的女商人,在不长的时间里她已经掌握了万普绝大多数的行业,从粮食到布料,从盔甲到红酒,她什么都做,其他商人被她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菲琳不再与我在细微问题上纠缠,直接切入主题:“两个月前我已经派人去仔细调查过,万普虽然商业繁荣,但出得起这笔钱的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下个万普最大的商家——迪尔。梅林。” “嗯,迪尔。梅林。”终于说到了重点,我不动声色的回答:“我听说过这个人。” “听说过,应该不止这样吧?这位女商人以前在万普经商多年并无多大建树,但在这两年却突然崛起,扩张速度快得吓人。而且你以前的副官在各方面给予她很大的帮助……不,应该说是袒护才对。”菲琳看著我,明亮的眼神仿彿一直看到我的心里:“我听说这是位厉害的贵族小姐,真是巧了,她还是在你去万普那段时间里出嫁的。” “略有耳闻。”我点点头,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以旁观者的语气说:“听说她丈夫是个走私犯。”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看来菲琳很不满意我的回答:“这可是位非常能干的夫人,她名下的分店已经遍布斯比亚帝国,神属联盟每个帝国也有她的分店,以日进斗金来形容她的财富都不过分。像这样一位出色的女性,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放过她呢?” “我的确是想过让她为行省出力。”我笑笑说:“但是很遗憾,我去晚了一步,这位小姐已经嫁人了。” “这样啊!”菲琳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起来:“那我现在可以这样说,我的夫君大人和迪尔。梅林小姐没有关系?” “是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我疑惑的问:“万普出了什么事吗?” “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此前我还担心你与这位女商人有什么关系。”菲琳轻描淡写的回答我:“我在前几天以走私罪逮捕了迪尔。梅林夫人,一个走私犯的妻子。” “逮……逮捕?为什么?”我有点心慌,脑袋也开始涨大,我的大夫人逮捕了我的小夫人,无论这事情怎么发展,我两头受气的命运看来是不可更改了……这、这算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因为我们需要供养大批的难民和军队,此外还有陛下的开支,但我们手上没有多余的钱。”菲琳淡淡的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有在这位女商人身上想办法。” “可是……” “我知道这事做得不是很妥当,但我们别无选择,事实上迪尔。梅林夫人的确参与了走私活动,不是吗?而且你也与她没什么关系……夫君,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著我?你不是想让我放过她吧?” “那你打算怎么做?”虽然我心惊胆颤,但还是镇定的问:“她现在在哪里?” “我想把她的钱都收缴了,此外再给她定个走私罪。如果她真是很会做生意的话,我想把她收编到行省管理阶层里。当然,这得费点心思,也要让她吃点苦头才行。”菲琳看著我说:“她已经被逮捕,正在押解来黑暗城的路上。很可惜,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的丈夫,听说这女商人死都不开口。” “你……你还对她用了刑?” “不能吗?她只是一个商人而已,况且她的家族已经败落,这应该没什么麻烦。” “你不能这样对待她!”我终于忍耐不住,伸手拍了桌子。 菲琳看著我,异常冷静的问:“说出你的理由。” “因为我、我……我就是她的丈夫!”喊出了这句话,我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著菲琳的审判。 菲琳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眼睛痛苦的闭上,偏过头去。 第十一集 第六章 说心里话,虽然我和迪尔。梅林成为夫妻已经一年多接近两年,可我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告诉大家这件事。现在被逼无奈说出 这件事来,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楞住了,而我面前的菲琳也没说话,她的脸上冷若冰霜。 我们两人谁都不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办,要怎样说话才能使情况不再更加恶化,所以也只好保持着这样的沉默场面。 “这件事,是真的吗?”很久之后,菲琳终于开了口:“你真是迪尔。梅林的丈夫?” “是的。”我点头:“就是在上次去万普的时候。” “在没听到你亲口说出来之前,我一直都不肯相信这件事,我还存有一丝幻想,但没想到真是这样……”菲琳抬起头来看 着我,眼中溢出点点泪光:“为什么?她很美丽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家中已经有三位妻子了!” “说到美丽,她不及温丝丽;说到性格,她也不如你。”我试着向她解释:“我之所以娶她为妻,是因为她在经商上很有天分,而我们的行省当时非常缺钱。” “所以,你就让她做了你的妻子?”菲琳愤愤不平的说:“难道在你眼中,钱就是那么的重要?如果以后你再遇到能帮助你的女士呢?难道你都娶她们为妻吗? 两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能够成为夫妻?” “菲琳,本来这件事我是想告诉你们的,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我慢慢的靠近菲琳:“我们不要吵架,好好说,可以吗?” 菲琳微昂起头,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我在听。” 于是我把与迪尔。梅林的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给菲琳讲了一遍。 “就是这样,她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分。”我郑重的说:“我并不是想隐瞒你们,每一次见面我都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此外,我们也是有感情的。” “果然,我想的没有错。”菲琳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们三人在你心中就只能是这样的地位。”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因为我特别在意你们的感受,所以才不知道怎么说好。”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她的话,但还是很爽快的认了错:“我知道这件事处理得不好,但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娶其他女子为妻了。” “你还是不明白,算上这一位你已经有了四个妻子,对我而言,我在一开始就犯下了错误。这错误的代价就是我永远都注定要与其他女士分享自己的夫君,你娶更多的妻子又和现在有什么区别?”菲琳已经恢复了平静:“可我不能接受,我的夫君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居然不和我商量,连一丝消息都不透露。这样看来,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我对你而言,和一个陌路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菲琳,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很严重!这错出在你的意识上。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妻子就像你的下属,只能竭尽全力为你做事,而你心中根本没有把我们当妻子看待。”菲琳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妻子是什么?是一生都要与夫君同进退的亲人!为夫君担惊受怕我们没有怨言,为夫君劳苦奔波我们更没有不满,无论多严重的事我们都愿意为夫君分担……但、但我们绝对受不了夫君的欺骗!” “可我这是善意的。”我急切的说:“就是怕你们受不了啊!” “别说是你多了一个妻子,就是陛下遇难、夫君‘阵亡’、行省被围这样的事我们都独自撑下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事受不了的?”菲琳冶冶的看着我:“善意的欺骗就不是欺骗了吗?事实上你这拙劣的谎言才更令我伤心。” “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毫无办法:“我怎样做才能让你满意?” “真诚,我就要你的真诚。”菲琳说:“难道要你一点真诚就这么困难吗?” “你认为……我没有真诚的对待你?” “不是我要这样认为,这是事实。” 坦白说,在这一瞬间我很气馁……一种极端无力的感觉开始充斥着我的身心,填满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在面对魔属联军围困时我都没这么沮丧。没人告诉过我,自己的妻子是这样的难以对付。可话说回来,像菲琳这样厉害的女性也真是少见。 我颓坐在石凳上,双手捧着发涨的脑袋,已经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算是怎么回事,照理说我的脑袋不算愚笨、手法也不僵硬,为什么我可以在劣势下打败数倍于我的敌军、可以在魔属联盟内驰骋纵横……却对付不了自一己的夫人? “怎么,我们的总督大人无言了。”菲琳没打算放过我:“这可不像是你啊!”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用无精打采的语气认了输:“难道还能把你这位市政监督吊起来打吗?” “根据帝国法律,你有权利这样做。”菲琳说:“但我知道,你不会。” “说真的,菲琳。”我颓然的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在婚礼前的关系是那么的融洽,而自从婚礼后我们的关系就一直都处不好?我们、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夫君。”菲琳看着我,眼神已经不是那么冷了:“我很高兴,你终于注意到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我想了想:“是婚礼吗?” “是的,婚礼之前我是你的朋友,但从婚礼之后我就成为你的妻子。”菲琳点点头说:“你知道妻子是什么吗?而一位丈夫应该怎么对待自己的妻子?” “这个我说不好。”我还是摇头:“我是很在意你们,也很尊重你们,这样难道是错了吗?” “对于一般的贵族男性而言,你这样做已经是一个很称职的丈夫了。”菲琳轻声说:“可你是谁?你是科恩。凯达,你是比一般贵族要优秀得多的科恩。凯达,你应该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更好?”我苦笑着说:“我真不知道,我还要怎样做才能更好?” “科恩,你比我聪明,你应该知道我、凯丽还有温丝丽都是深爱着你的。菲琳脸上微微一红:“虽然我和凯丽嫁给你是纳舍尔阿姨的决定,但我们都愿意。所以我们的婚姻有感情为基础,这是一个健康的结合,并不是权势交易的畸形产物。” “是这样。”我点头同意。 “我们在婚礼之前是朋友,在那时你就很在意我们,也很尊重我们,我们也很高兴能与你这样的男子成为夫妻。”菲琳接着说:“可是在婚礼之后呢?你还像一个孩子一样把我们当朋友对待,这是不合适的。” “为什么不合适?”我有些惊讶菲琳的话。 “我们是夫妻,就说明我们的位置已经有了转变。你知道因为爷爷的事我并不喜欢涉及政治,可我为什么又要担任行省的内政监督?” “难道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吗?” “是的,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我必须无保留的去帮助我的丈夫,我和我的丈夫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将尽己所能、不惜代价去维护你和你的家族。”菲琳站起来:“而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才值得我这样做。”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疑惑的问。 “你没注意到吗?自从纳舍尔阿姨赐婚后,你对我们的态度就有了细微的变化。”菲琳慢慢的走近我:“就拿温丝丽妹妹的事来说,其实当时我和凯丽对接受温丝丽这件事就是有心理准备的,我们知道,以你的性格你绝对不会舍下温丝丽。可我们没想到你会如此强硬的处理这件事,还和凯丽发生了争吵。” “相信我,我不是有意的。” “正因为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所以我们才会原谅你。”菲琳走到我身边坐下:“而你没有意识到,你心里已经把我们当做应该躲在丈夫身后的那一类女性了。” “我……” “不要急着申辩好吗?过几天你会更忙,我们能这样深谈的机会不多。”菲琳阻止了我的话:“我们是在一起长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这点你同意吗?” 我点点头,而菲琳已经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事实上被这件事困扰的不止你一人,在成为你的妻子后,我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准自己的位置。”菲琳把我的手轻柔的握住:“二旦你想要做好,你就一定能做好。” “我无法保证,只能尽力。” “科恩,不是尽力。”菲琳用少见的温柔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没什么事能难住你。” “为什么这样认为?”因为她的态度,我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是的,我对你非常有信心。”菲琳坚定的说:“还记得纳舍尔阿姨对你的劝告吗?你告诉过我的。” “当然记得。”我点着头说:“不要迷失自我。” “对!不要迷失自我。”菲琳欣喜的说:“我真高兴你记得。” “可是要做到这点可真难。” “不用担心,你能做到的。”菲琳爱怜的用手抚着我的脸:“亲爱的,虽然会很辛苦,可你也不能让世俗的污秽沾染了你的心灵。” “我的心灵。”我摇摇头说:“我觉得自己生来就带着坏习惯,是我在污染这个世界。” “你是指你在联军和神殿里做的那些事吗?不要这样讲,其实对我而言,那不过是你行事的手段,表面的东西根本无关紧要。”菲琳把头靠到我的肩上:“我是你的妻子,我知道你的心,我才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待你。” “这样说起来,你不会是喜欢我这种行事手法吧?” “我不能要求你在每一方面都做到十全十美,我只能要求你做到某一部分。”菲琳在我耳边说:“那就是对我的尊重……不是尊敬、不是在意,更不是惧怕。” “我总算明白了。”我轻声回答她:“原来,对我的妻子仅仅有爱是不够的,还得有尊重。” “如果你能够把这份尊重融入到对我的爱里去。”菲琳的声音小到让我几乎听不清楚:“我会更高兴。” “我可不能保证在这过程中不把错。”我有点找不到方向:“此外,你还要给我点时间,我现在无法对你承诺什么……我脑袋里一团乱。” “如果连你偶尔犯的错都无法包容,那我还能做你的妻子吗?我给你时间。”菲琳说:“而且我也知道,你只会越做越好的。” “还有件事,我很不明白。”我问菲琳:“为什么我和你们相处,总是我落下风?” “这很简单,就和刚才说的一样,你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菲琳说:“我们不是你的敌人,你自然不会使出对待敌人的那些方法。用朋友的方法对待我们嘛!又有个妻子的名义架在你心里,而你又不明白该如何对待妻子,什么事总想着蒙混过关,不肯坦白,放不下面子……你心里自然就有了困扰,有了负担。” “你是说……是我自己把自己套住了?” “难道不是吗?”菲琳轻笑一声:“没想到我们的夫君这样聪明,却还会时不时的犯傻。” “嗯,看来我是应该检讨一下了。”我点着头说:“原来今晚,受益最大的人是我啊!” “知道就好。”看来菲琳的心情也很下错,笑了好几次:“那你该怎么感谢我?” “给你一个最最热情的拥抱好了。”我抱住菲琳,吻了她的耳垂:“我也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婚礼那天赶我出房间了。” 菲琳笑而不答。她的表情让我觉得有机可乘:“那我今天可以进房间了吗?” “不行。”菲琳拒绝了我:“堂堂的科恩总督,怎么能违背自己的话,你要拿着足以让我们满意的礼物才能进去。”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又泄气了:“我还说什么誓言啊!真是傻到家了……” “嗯,你就当是个教训吧!”菲琳干脆闭上了眼睛。 “你今晚对我说的这件事,凯丽和温丝丽知道吗?”我说:“我可不愿意接连三次的被夫人说教。” “她们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在这里等着你。”菲琳抱着我说:“我们一直都想和你谈谈这件事,可苦于没有机会。” “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我迟疑了一下:“那关于迪尔。梅林……” “现在不要说其他的人,这么温馨的夜晚,我要和我的夫君单独待一会,在这一刻,我的夫君就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听到其他女士的名字。”菲琳用手掩住了我的嘴:“这样的感觉,真让人陶醉。” 说出这样任性的话,这对菲琳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把菲琳抱得更紧。也不知过了多久,菲琳吻了我的脸,离开我的怀抱,坐直了身体。 “不早了,你明天还有很多事,快回去休息吧!”菲琳拢拢自己耳边的发丝,轻柔的说:“我得回房间去,要不然凯丽和温丝丽会着急了。” “可……”我说:“迪尔。梅林呢?” “我是骗你的。”菲琳狡黠的一笑:“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小妹妹,我保护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叫人逮捕她?” “谢谢你。”我感激的说:“我知道你这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 “你明白就最好了。”菲琳站了起来:“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面?” “现在不合适,我的身分对她来说是一件很突然的事,她可能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我也站了起来:“而接下来肯定有一连串军事、政治上的大范围争夺,我也不想有更多的人为我担心。” “既然你这样决定,那就这样做吧!”菲琳说:“不过我会先挑选一份礼物送给她。” “现在就打算开始你们的友谊了吗?”我打趣说:“四位夫人同进退,我这做丈夫的可会更辛苦了。” “不要贫嘴,这全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陛下是你们的证婚人。”菲琳笑着说:“对了,你也写封信给她好了,一位很久得不到丈夫消息的妻子,她内心一定是很痛苦的。” “知道了。”我说:“先送你回房间,然后就去写信。” “那就走吧!”菲琳挽住我的手臂:“我亲爱的夫君。” 第十一集 第七章 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待城皇宫.地宫. 科恩.凯达并不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麼处境,他也不在乎这个.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面前这个幻影——自从知道盔甲里藏著这麼一个东西之后,出於谨慎的缘故,他就没有再用惯例收起和召唤盔甲,而是把这副盔甲硬生生的从身上扒下来藏著. 然而,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幻影能够游离盔甲之外,更想不到在这段时间,幻影的性格会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很遗憾,我能记起来的事情并不多.幻影向前移动,居然装腔作势的在椅子上了下来:但是,如果有好处的话,我也并不介意努力点去回忆 好处?问我要好处?你娘喂——给老子站起来!斯比亚皇帝有阵子没有大喊大叫了,所以声音就不免高了那麼一点点:贱人!你要清楚你的处境,你是杀戮之魔,不是流氓! 谁说流氓不能当杀戮之魔?幻影完全不把暴跳的科恩放在眼里,他的脸上居然还出现了一点暧昧的笑容:继续. 继续,你的喊叫声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怎麼得了?堂堂的斯比亚皇帝.棉花糖的眷顾者.生命之源的救星.自认世上第一的大流氓科恩.凯达——他居然,他居然被一个无法脚踏实地的幻影给当面调戏了! 近段时间,环境一直在变化,其结果能让科恩觉得憋屈.郁闷.厌恶,却没有一次能演化成让科恩尽心竭力去奋力一搏的事态,藏再皇帝光环只下的真实自我一直被压抑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甚至变的有些沉沦在这个恰当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流氓. 如果皇帝是古朴中正的堂皇巨剑,那麼流氓就是尖细的短刺,而这一柄又特别锋利. 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亮彩,科恩.凯达呼吸骤然停止,金黄色的斗气在手掌边沿凝固成一排排的锯齿,脚尖一点,身体已经电闪冲出——直到拖著炫目的流彩从幻影的身体破出,桌椅变成粉末碎屑爆开之后,一句喝骂才回响在这个地下深处的厅堂中:去你妈的! 飞扬的尘埃变的淡薄,喝骂的回声渐渐减弱,科恩解放了呼吸,转身静待结果 轻而和缓的掌声渐渐响起,幻影施施然的走出来,神色依然,不惊不怒. 原本充斥在科恩整个视野的杂乱都变成他身后的背景,无法再与这个幻影争夺主次. 好手段.好度,更可贵的是你的杀机,其他人会任凭杀机一闪而过,而你,却能做出决定,也许这就是你和普通人的区别.幻影一步步的靠近,没有流露出任何威胁:最适合你攻击的距离是多远?五步?十步?或者是我目前的这个位置? 一个不生不死的杂种,没有资格大方.甚至连假装大方的资格都没有.科恩冷笑著回答:如果你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那就顺老子的意愿自裁了事,省的我再来动手! 我很欣慰,很多年之后,终於有一个像样的神佑骑士诞生了,更难得的是对我的脾气.幻影的表情还是老样子,语气单调的像是旷野中的风车:你已经知道无法对我造成伤害了. 那也不一定,任何东西都会有一个存在基础,即使是影子,也会有本体.科恩手指著盔甲:我杀不了你,我或者可以试著去毁掉这个盔甲. 请便,如果你可以毁掉这副盔甲的话,我不会阻止你.幻影脸上的神色有了一点非常细微的变化:暂时不去管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毁掉盔甲只会有两个结果.如果盔甲是我的存在基础,我会消失;如果盔甲是禁锢我的牢狱,我就会脱困.决定权在你,我等著就是了. 或者你觉得玩这种手段很有趣,但你的错误市不应该让我知道你是杀戮之魔,更不应该在我面前自称流氓.你当然可以模仿流氓.可真正的大流氓必然是从小流氓做起,你,没有!科恩斜眼看了一眼幻影:不错,毁掉盔甲会有两个结果,而我无法确定你的用意. 既然无法确定,你为什麼不尝试著换个话题与我交流?神佑骑士就是个好话题. 流氓是有坚持的,我依然要毁掉这副盔甲我要把这副盔甲泡在粪水里!一千年!一万年!直到它腐蚀为止!之后的事情,与老子无关!便宜小舅子,教你个乖,流氓从来不去承担后果!科恩上前一步,两道目光紧紧的锁在幻影的脸上:无论你之后是消失也好,脱困也好,但是,你都要先去享受粪水的味道! 是吗?虽然是幻影,但在科恩说出这段经典的流氓论之时,他眼中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变化:那就祝你好运,希望你能够顺利完成你的决定. 当然,当初把这副盔甲给我的人,她是不能允许我把这副盔甲丢进茅厕的,或者盔甲一动她就有感应,或者我会在最后一刻被她阻止.但是,你又想错了.科恩脸上的阴霾在聚集:盔甲在这房间里放了很久,而我不打算移动它,因为我可以把这个房间变成茅厕,而且,作为教你当流氓的人,我应该给你上最生动的一课. 一旦患上癔症,你这个曾经名副其实的神佑骑士也与凡人无异,幻影用事不关己的口气评价. 而在他对面,斯比亚皇帝已经把手放到了腰带上,的一声轻响解开了搭扣.这是个再明白也没有的表示了,幻影的眼神不禁抖了抖——曾经的神佑骑士.杀戮之魔,要是真的被人在自己容身的盔甲上洒尿,那种刺激足以让他再次变成杀戮之魔! 又是的一声,科恩带著戏谑的笑指向内一压,重新扣上腰带.他这个动作非但没有缓解幻影的情绪,反而让他眼神一暗,微微露出些警惕的神色. 第一,老子现在没有库存;第二,脱库子吓人不是流氓应该做的事,至少流氓不会脱裤子吓男人;第三,你已经知道这不是威胁,那麼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科恩脸上的笑容呼地一收:不要在流氓面前扮流氓,没在烂泥里滚过的人,不可能在流氓手里捞到便宜.你为什麼不尝试著换个话题与我交流呢?神佑骑士就是个好话题. 你故做姿态,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谈论中能占到便宜.幻影回答:但你似乎忘记了,那正是我所擅长的领域. 你的话错了,是你想占便宜在先,不然你跑到盔甲外面干什麼?看风景?我是在提醒你,谈话是两方面的,我不一定要配合你,你最好有能让我满意的东西,否则的话,结果是很悲观的.科恩淡淡的一笑:你当然能骗过流氓,但流氓只是我的一面而我的另一面提醒我,影子存在的基础其实并不是盔甲,是照射盔甲的光. 你,很聪明.幻影向后飘移了一点,轮廓变的清晰了很多:的确没有必要相互试探. 既然你已经认可这点,就说明我们基本上达成了一至.科恩说:那麼,你能不能不要再以——老!子!的!样!貌!出!现! 将我唤醒的是你身体中的诅咒,我对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人类莫过於你.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当然可以换,但我目前并没有替换的被用样貌.幻影冷冷一晒:虽然也见过其他人类的样貌你会变成你眼中垃圾的样子吗? 用你本来的样貌就可以,不用在剽窃他人的面孔,无论你是怎麼想的,以本来面目与人交流才具备诚意.停顿了一下,科恩说:只有两种人才不会以本来面目见人彻底迷失或怀疑自我,二是面对著异常恐怖的存在如果你不是这两类人,你还在等什麼? 我不属於你所说的那两类人,不以我的样貌出现,是因为我所拥有过的样貌太多,但在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是我喜欢的.幻影摇了摇头,低声初的样貌,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所拥有的并不是一世的记忆吧?科恩眉头挑了挑,从随身的包囊里掏出一枚宝石丢过去:这里面有个影像,无论是谁,都无法讨厌这个家伙. 单手伸出,宝石悬浮在幻影并不属於实体的手掌之上,他的目光凝视著宝石内部,好半天之后才抬起眼来,微微点了下头——只是一个瞬间,虚幻的影子一层层剥离,华利的金.俊朗的面孔.挺拔的身躯就出现在这个普通的厅室之中! 其耀眼的程度,几乎能让人忘记他只是个幻影. 你妈妈的.真是科恩吞下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我很满意这个样貌,不知道你是否满意?对著科恩,幻影淡淡一笑:他是你朋友? 不要试图打探我的斯是,那试图劳的.科恩没有直接回答幻影的话:好吧,我们能确定谈话的基础,你有我要的东西,我也有你需要的东西,大家各取所需 你这里似乎没有我所需要的东西.幻影还是在脸上挂著淡淡的笑容. 真的没有吗?自从那位长公主把盔甲给了我,似乎你们就谋划好了一切吧?我就不去猜测你们在期待什麼了.科恩笑的很真诚,甚至少有的露出几颗牙齿:你是杀戮之魔,你要一直杀戮下去,虽然你没有身体,但你不会停止,为你会用你的智慧和意志杀戮下去,可是你究竟是失去了身体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层面上,我对你有一种自内心的欣赏. 你的这句话让我很难相信.幻影笑著摇摇头:前一刻你还想往盔甲上洒尿,后一刻却对我有? 鄙视为人而欣赏意志,这两者间有矛盾的地方吗?科恩两手一摊:事实上,我看问题一向准确. 我姑且相信你.你说的没有错,我的确不会放弃杀戮.幻影点了点头:不过,这倒不是因为我有一个杀戮之魔的虚名,早在那之前,我就有了这样的决定. 似乎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科恩随口问:在多久之前? 挥你的想像力吧,我从来不会去数著指头过日子.幻影的笑容中有点点阴冷渗透出来:决定杀戮的原因也不在我,而是我剑下的那些爬虫! 不单单是人族.还有龙族.精灵.矮人,以及所有那些具有智慧的爬虫们!直到这个时候,幻影才有一点当日与科恩见面的样子:他们不配生存在这片大都要死! 你所说的那是种族,我们现在把他们统称为人类.科恩把椅子推到幻影身前,自己拿了另一张坐下:你这个打击面很可观,请允许我问一个老套的问题为什麼呢? 人类人类哈哈哈哈哈哈哈——!幻影并没有做下,只是笑声越来越长.越来越高,然后像是被一刀斩断那样停下:人类,其实还比不上爬虫!他们不但无只进的杀戮其他族类,甚至还会对同类下只有人类,才会在追求快感的目的下杀戮!只有人类,才能在同类被杀时获得好处! 杀戮之魔,他突然变身成为哲学家和反人类激进分子的混合体,用很大的音量向外喷洒很大的怨念,震的地板都在微微颤动. 打住!科恩回望著幻影,好半天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如果你还能听到我说话,那麼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生命都会互相竞争和残杀,而且人类是具备社会性的,打从娘胎起,这种同类之间的争斗就开始了. 竞争你觉得这一切都很自然!?你觉得人类这些行为很高尚?!幻影这时的目光是凌厉而狠毒的,但也能让人明白这是自内心的. 当母亲只有餵养一个孩子的奶水时.当家里只有供养一个孩子的学资时.当土地不能再养活所有的人时,你再来跟我讲自然,讲高尚.科恩兑换影的目光不避不让,语气沉重而平稳:你穷过?你饿过?你曾经拿著一个小小的面包却要餵养全家?!你曾经要用三尺布头去做一家人过冬的棉衣?! 你没有,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你的目光只看到了人类中最污秽的瑕疵,所以你不能理解什麼叫选择,什麼叫竞争;你的目光看不到人类的其他方面,所以你在找到证据之前就认定了人类的罪责没有错,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人类的生存就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各式各样的死亡! 但是,人类除了杀戮之外,**中还包裹著更多的东西.杀戮时的笑容,也不一定就是因为快感!还有苦涩.恐惧.空虚科恩笑的惨淡.笑的令人揪心:我们一直在前进,一直在摸索,一直在**和戒律中痛苦挣扎其他的生命,他们有过吗?! 凭藉这些苍白的言论,你无法说服我,也无法改变我看到的事实! 年幼的人类害怕黑暗,每一夜都要去寻求庇护,但成年后的每一天都要为庇护他人而去战胜恐惧,这是在人类中普遍存在的名为的东西.科恩说:人类尚且如此,为什麼你却不拿出一点类似的东西,去让自己重新审视你剑下的生命? 我不想说服你,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的看法.科恩举起手来打断幻影的反击,摇摇头说:谈话嘛,求同存异吧,我不想强迫你按照我的想法行事,正如同你无法让我按照你的想法行事一样. 与你谈话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幻影考虑了一会,神情有所松动:你是一个有思想的人. 那你就要小心了.科恩笑答:有思想的流氓聚集在一起,通常只会产生邪恶的东西. 这个谈话前奏真不错.幻影笑的很真实:我现在已经开始好奇你究竟想问我些什麼了,特别是在你洞悉了我的行事原则之后,难不成你还以为我身上会生什麼好事?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是在我第一次穿上这副盔甲的时候,你在水镜里对我笑了一下.科恩伸出手来,对幻影做了个请坐的姿势:这个笑容里彷佛隐藏了很多东西,我想听听看要知道,我对杀戮之魔是敬仰已久,从别人口里说出的你,总是感觉不大真实. 你真的想听?幻影反问:可能对你来说,那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那是你的丰功伟绩,难道你愿意这些东西被扭曲,甚至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也不愿意讲给一个能理解你的人听吗? 既然是这样的话.幻影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斯比亚皇帝,重新坐了下来: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好了. 科恩微笑,面上神情沉稳,心中古井不波. 因为需要考虑的一切,他事先都已经仔细想过了,就在他第一下挥动战锤之前——魔族公主的降临,把科恩.把斯比亚都笼罩在一个令人绝望的困境之中.与以往不同.她这次没有留给他一丁点的回旋馀地. 无论科恩怎麼选择,斯比亚这个暗亏都吃定了.如果让魔族下不了台,长公主就可以师出有名的当场翻脸,他不爽科恩已经很久,科恩自然是逃不掉,说不定还会踏平待城——如果科恩没有存在下去,那麼一切计画和构想也就无从谈起. 面对黑暗魔族,科恩这次是真的有些束手无策,因为他对魔族此次降临的用意,还有长公主的一切都不了解,在这种局面下,他甚至有些找不到争取的方向. 在苦无良策的时候,科恩在原红衣祭司那里得到了杀戮之魔的资料. 虽然他只是一个幻影,不能帮他打架.谈判,但盔甲是神族长公主给的,那就说明这幻影跟神族长公主有关,而且杀戮之魔也经历过一次魔族的降临这是科恩走出困境的关键,因为幻影对的了解层面,正是科恩一直所缺乏的 所以,科恩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变态的流氓,一个有思想的倾听者,而不是一个即将与黑暗魔族长公主对奕的皇帝 第十一集 第八章 三十六部族的人可不比一般难民,数量庞大自然不用说,他们还有自己独特的传统,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再加上是来自分界线,没有一般意义上的宗教信仰。谁都认为他们不止是包袱那么简单,他们简直是很大的麻烦。 进入黑暗行省这几天来,已经发生了很多起由三十六部族人引起的斗殴事件,虽然都是三两个人抡拳头,可这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迹象。他们与我行省原居民在各方面差距明显,这使得情况更加复杂。 其中最要命的是心态。 黑暗行省的原居民,包括逐步开始内迁的水族在内的各个异族,他们因为是我的早期领民,而且在其他方面更显得进步一些,所以他们在面对这些外来部族的时候都有一种优越感。 这优越感不经意的在各处体现出来,而三十六部族的人因为一直以来的恶劣环境,很容易就把这份别人的自我优越感当成是对自己的侮辱,再加上我对嘉德南拍了xiong部的原因,他们心里自然就不大乐意…… 就为了这,卡罗斯和杰克这段时间来忙坏了。 “既然大家都不出声……”我背起双手,走到异族首领们的座位旁:“我就再向大家介绍一个人好了,小嘉德南!” “科恩老爷。”小嘉德南从后排站起:“我在这里。” “到前面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你部族的情况。”我大声说:“这位是三十六部族的总首领,名字叫小嘉德南。” “是的老爷。”小嘉德南走到会场中。 “三十六部族是跟随科恩.凯达老爷来到黑暗行省的,总人数是一百六十三万八千余人。”小嘉德南清清嗓子,看来还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场合:“说起来只是三十六个部族,可细分下来有好几百个村寨,每个村寨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整体,成员们不肯分开,所以安置起来就有些困难。” “请问小嘉德南。”一个内政官站了起来:“三十六部族的种族组成怎么样?是不是真像传言那样复杂?” “我可以告诉大家。”小嘉德南听到这话,也止不住苦笑了一下:“真正的情况比大家想像的还要复杂,三十六部族的人种几乎囊括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里所有的种族。” 没有人说话,大家开始倒吸凉气,就连各异族首领的眉头都揪成一团。各个种族都有,还要按村寨安置,行省哪有这么大的地方?以后又应该如何处理种族间的纠纷? 看来,我得让管理内政的头头出面了。 “菲琳内政监督。”我回身问菲琳:“你有什么想法。” “好的,我想过这件事。”菲琳站起来,慢慢走到会场中间:“我们三位内政监督在这几天已经商量过多次了,还分别与内政厅的主管们交换过意见。” “有什么结论吗?”我问。 “以本行省现在的土地情况,单独划出一块地来安置三十六部族是不现实的。”菲琳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除了异族聚居地外,以黑暗城为中心,整个行省共有中小城市五十四个,下面有四百六十四个镇,八千三百七十一个村。土地分配早已经完成,总督的领民们已经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了好几个季节,现在要他们让出来,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的确是这样。”我点头同意:“如果要让平民们让出自己的土地房屋,不等叛军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但另一方面,菲谢特陛下与总督都已经下令必须妥善安置三十六部族,所以我们的意见是,三十六部族只能分散安排。”菲琳环视全场:“这是我们在综合了各方面情况后做出的决定,虽然是折衷方案,但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真不愧是菲琳,太了解我的想法了,怎么能让部族集中居住?万一管束不了闹起事来那还得了? “小嘉德南,你也听到了,行省目前就是这样的情况。”我对小嘉德南说:“部族成员的前途我是向嘉德南保证过的,大家都在尽心尽力的做,那么从顾全大局的角度出发,三十六部族是不是也应该替我分担一点?” “科恩老爷,我是您亲手提拔起来的,您的话我一定执行。”小嘉德南说:“但我同时也是三十六部族的代言人,我必须把他们的意愿传达给您。” “我明白。”我点点头:“他们还有什么意愿?” 小嘉德南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我,看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那三十六个首领又给他出难题了。 “好吧!这个事我们散会之后私下谈。”我大度的说:“你们还是客人,你可以在会后召集三十六位首领,就说我请他们共进晚餐。” “是的老爷。”小嘉德南感激的说:“关于分散安置的问题,事实上我也很理解,相信总督老爷有妥当的安排。” 我摆摆手,让小嘉德南回到座位去。 “看来这问题是在各部族首领那里,他们的心结由我这个总督去解。”我笑着说:“会后我会和他们详细的谈谈。不过这个问题等不得,既然内政监督已经做出了决定,内政厅马上商定步骤!” 听到我这个命令,内政厅的主管们马上心领神会,立即发表自己的意见。从教育、卫生、农耕、种族等各方面入手,把一百六十多万人东插一点,西塞一点,分摊到行省的各个城镇中去了。 “小嘉德南。”我最后才说:“军务与政务必须分开,关于今后的各种事务,你就不用再和卡罗斯联系,他是军职,之前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而现在,你有事可以直接向内政监督菲琳回报,我会叫人在内政厅为你准备一间房间办公。” “是的科恩老爷。”小嘉德南点头说:“这点我明白。” “那好,这个问题结束,我们现在来说兵员补充。”我转过身子,大声说:“内政厅的一般官员、各城镇主管可以退场了。” 一大批中级官员立即站起来走出会场,现在会场中只剩下内政监督,最高级别军官及各部司主管。 当然,异族首领们也还在,他们手上可掌管着我的特殊兵源。 “大家都知道,在这次远征中,我们的军队可以说是死里逃生,军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悲痛的说:“特别是特殊兵种,我们的翼人部队,我们的精灵部队,他们为了我们的胜利,流血流汗做到了最好。” “总督大人,我们的族人从不怕牺牲,只要这牺牲有价值。”文的父亲马上就站起来说:“你不用说了,把族人交给你手上,我们放心!” “是啊!科恩总督,我们几大异族已经商量好了。”瓦地的父亲也站了起来:“你要打仗的话兵源不是问题,你要多少我们出多少!上次打仗你一个矮人战士都没带,你不是看不起我们吧!” “没有这回事!”面对这两位爱抬杠的长辈,我连连摆手:“虽然我没有带矮人战士,但我们身上穿的、手里拿的可都是出自矮人族的装备,这些东西可是战士们最信得过的朋友,怎么能说矮人族没有贡献呢!” “你这么说是没错,可这次除了装备之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请说。” “自从你上次带了沙人出征,就有个老小子总在笑话我。”瓦地的父亲瞪着眼睛,吹着胡子:“这一次,你带多少沙人战士,就要带多少矮人战士,我们矮人以勇敢著称于世,可不能让人看我们的笑话!” “您别激动,先坐下。”我陪着笑脸说:“矮人战士要加入军队这当然是好事,但有一点我这个晚辈可要先讲明。” “你说!” “带谁出征,不带谁出征,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我说:“这是得由参谋部根据实际的作战目的决定。我总不能带着沙人去打海战,带着矮人去沙漠吧?” “行,只要有你总督这句话就行。”瓦地的父亲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有了决定,给我捎个信就成。” “是啊!总督大人。”旁边的半兽人首领也说:“面对战斗,我们绝不会退缩。” “各位能这样说,真的解决我的一个大问题。”我说:“征兵令很快就能到各位手上,我也相信各位会给训练场提供足够的兵源。” 接下来,就是决定各军团的驻地,以及军粮的供给、换装的先后顺序等等,虽然我心里很烦,却不得不一项项的与相关人员仔细商议,直到最终解决问题。如果不是有三位体贴的内政监督替我想办法,我早就踢东西外加骂人了。 到会议最后一个议题结束时,天上已经是繁星点点,除了三位内政监督,在座的只剩下些高级军官。 “这个会议呢!到现在就开完了……”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到军官们中间:“今天的会议,军事上的事说得不多,我们还得另找时间商量,那么你们又知道我为让大家参加这个会议吗?” “长官,其他的我不知道。”玛法活动着身体:“可我的身子都僵硬了。” “呵呵,你倒坦白。”我在他肩上轻拍一下:“别看你穿着军服,你这总联络官可是半军半政,怎么能马虎呢?” “我想,长官之所以叫我们来参加这个会议。”卡罗斯在一旁说:“应该是要让我们了解一下内政的艰难。” “没错!”我赞同的点着头。 “可是老大,我们是带兵的人呢!”看看周围没外人,会议也结束了,海尔特也就换了称呼:“要我们来参加内政讨论,听内政官员们叫苦……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啊!” “是啊老大。”莫亚也说:“下次还是让总参谋官一个人来吧!” “为什么是我?”卡罗斯哼哼一句。 “觉得很难受啊?这不怪你们,大家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我呵呵一笑:“温丝丽内政监督现在可是主管行省教育的,让她来给大家解释一下怎么样?温丝丽,快过来,你又有学生了。” 旁边温丝丽微笑着走了过来。 “给大家说说看。”我拉着温丝丽的手:“免得他们不明白。” “是这样,会议之前科恩就和我们商量过。”温丝丽说着话,语气温柔得就如同流过身边的微风:“军事政治本是一家,政治为军事提供各种便利和保障,而军事又是维护政治的强力手段,这两个环节中,哪一个出了纰漏都会影响全局。” “怎么说呢?就拿眼前即将爆发的战争为例。”菲琳也拉着妹妹走了过来,接过了话:“为什么鲁曼会发动兵变?那是因为他知道,政治上他不可能推翻克里默陛下,而军事为他提供了这个主动。但他没能把科恩怎么样,反让科恩成功的救出了菲谢特陛下,这样的战斗结果又让鲁曼在政治上陷入了被动。” “所以啊!大家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知道带兵打仗。”我说:“要知道,你们可都是高级的指挥官了,在军事行动中要注意与政治结合。” “结合?”莫亚抓了抓头。 “是,为什么我们的帝国闹得天翻地覆,而神殿和光明神族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看了看周围的人,压低声音说:“大家知道,在这件事里,神殿的红衣祭司也有参与,这就是政治交易。鲁曼和红衣祭司相互勾结,利用各种手段造成了一个时间差,在这段时间里,光明神族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这就是他们在政治上的优势。” “原来是这样。”杰克点着头说。 “这次的战斗,说到底还是一场政治争夺,因为光明神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表明态度,鲁曼想要抓紧时间消灭菲谢特陛下,以既成事实来堵住神族的嘴,所以他的进攻一定是疯狂的!”我继续说:“而我们的目的就要保护菲谢特陛下,要以手里的军事力量狠狠的打击鲁曼,为菲谢特陛下争取到更大的政治主动。” “的确,光明神族没有表明态度,这是很少见的。”卡罗斯说:“那事情会怎么发展呢?” “我们打赢了,就消除了鲁曼制造出来的时间差,随着战事的延续,整个大陆上的悠悠众口可不是神殿堵得上的。”我招呼军官们蹲了下来,脑袋挤着脑袋:“到那个时候,光明神族就必须出来收拾场面,虽然鲁曼和神殿的红衣祭司还有这样那样的手段,但在我们强大的政治军事优势下,光明神族不得不做出有利于我方、有利于菲谢特陛下的裁决。” “那我们在军事上需要保持多大的优势呢?”卡罗斯问:“我们要做到哪一步才能保证政治优势?” “这要看菲谢特陛下怎么说。”我摸了摸下巴:“如果菲谢特陛下要一鼓作气的拿下鲁曼,我们这些为臣的必须拼尽全力,一路杀到鲁曼家里的卧室把他拎出来。” “不过以菲谢特陛下的睿智来看,他不会要求我们这样做。”一旁站着的菲琳说:“毕竟菲谢特陛下这么仁慈,怎么可能不爱惜士兵呢?” “是啊!培养一个士兵的花费可真不低。”卡罗斯说:“就今天的会议来看,我们行省的资源也很难支援我们四处作战。” “所以啊!军事上的困难就可以通过政治来缓解,只要我们打好头几仗,把敌人打痛了,他们就会把手脚缩起来。”我说:“在这个时候,观望中的总督就会倒向我们这一边来,陛下的实力就增强了,这些总督就算不派兵参战,东西总得给吧?这就是我们在政治上的第一个胜利。” “第二个。”我接着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明神族得出来说话了,鲁曼不是帝国正统这人人知道的,神殿还敢怎么讲?神族都出面了,那些帮助鲁曼叛乱的别国军队还不脚底抹油?他们一走,鲁曼的实力就被削弱了,这就是我们用政治取得的第二个胜利。” “我明白了。”莫亚说:“所以我们一定要守住鲁曼的第一次攻击,而且是不计代价的守住!” “对!只有打出气势来,我们才能更快的进入政治争夺,军队的损失自然就小。”我高兴的说:“如果你们一犹豫,这仗打得拖拖拉拉,我们就得和鲁曼展开拉锯战,到那时,我们就会苦不堪言。”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别说是政治优势了。”海尔特说:“我们还得为自己的小命祈祷。”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我冷冷一笑:“在第一轮战斗中,我们就不能遮遮掩掩,要把手里的锋刃彻底的亮出来,给他们一下狠的!” “然后就进入老大你刚才所说的过程。”海尔特眼中闪着光:“让鲁曼那个杂种不得好死!” “鲁曼怎么个死法,这得由陛下做主。”我说:“我们打好仗就行了,不过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杂碎,我们可以慢慢的收拾……” “好了吧!你们。”菲琳说:“天色不早了,大家回去吃晚饭吧!” “对对,都回去吃饭去。”看着大家都领会到我的意图,我也就站了起来:“吃饭……现在什么时间了?靠!三十六部族的首领们还在等我!” “你还记得这个?”菲琳笑着说:“说起重要的事来就忘这忘那的,看你的记性。” “那我们快走吧!”我说:“他们可能都饿坏了。” “不用那么急,我们又不是存心怠慢他们。”菲琳跟上我的脚步:“会场上的灯光,全城每个角落都能看到,身为科恩总督你的下属,怎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说的对。”我放缓脚步:“再说了,这些家伙也有着私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说呢!”凯丽也来凑趣:“刚刚还有一大群人有座不坐蹲在地上,鬼鬼祟祟的样子,活像打家劫舍的小贼。” “不是小贼,是大贼,本少爷还是贼头。”我把嘴凑到凯丽的耳边说:“而夫人你呢……你就是贼婆。” “啊--姐姐!” “什么?” “夫君偷吻我!” “正常。” 第十一集 第九章 距离宴厅还有一段路时,小嘉德南已经迎了上来。 “科恩老爷好,诸位夫人好。”小嘉德南打著招呼,似乎有点忧愁:“可把你们等来了。” “这里不要紧吧!”我随口回答:“我们的会议延时了。” “老爷的事要紧。”小嘉德南说:“我们等等是应该的。” “是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我问:“是不是又给你难堪了?” “没这样的事,老爷。”小嘉德南笑笑:“他们初到这里,各方面都不适应,是有些小情绪……但这绝对不是针对老爷的,是我这个总首领没做好自己的事。” “小嘉德南,你就不要再说假话了,帮他们隐瞒你只有坏处。”我当面戳穿他的话:“有些小情绪?我看他们是来我这里要官、要权来了!” “是我没用,我没当好这个总首领。” “我知道,你一直想做像嘉德南那样的首领,我会帮助你的。”我拍拍他的肩:“他们是看准了你手上没有势力才选你当这个总首领……跟我斗,我要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老爷,您这是……” “记得我跟你讲过,一个总首领,不能做一只应声虫。”我停住脚步:“今天我要告诉你,不管你以后做什么,都不可以让下属将自己逾越!” “我记得,可是老爷。”小嘉德南差点没哭出来:“你知道,要做到这点真太难了……” “不要难过了,在我看来这也是好事。你初当族长,不被他们欺负一下你怎么知道努力?”我说:“对自己要有点信心,从今天晚上起,我要你成为一个手握实权的人。” “是的老爷。” 我们已经走到宴厅门前,小嘉德南走快几步,进去通报了。 “我的夫人们,大家准备好了没?”我对菲琳等人一笑:“到我们上场了,对付他们可不比打仗轻松。” “没问题。”凯丽的眉头扬了扬:“就算是要拿刀子砍人,本夫人都不怕。” 我不由哈哈大笑,率先跨进了宴厅大门。 “科恩老爷好!”宴厅里伏跪了一大片三十六部族的首领和长老,他们今晚都把自己收拾得比较乾净,还刻意换上了新装。 “好好好,让大家久等了。”我大声说著话,一边介绍著身边的妻子:“这是本总督的三位夫人,也是行省目前权力最高的三位内政监督。” 听到我这样说,三十六部族首领、长老们齐齐一楞。我明白,根据他们的传统,是不能也不肯轻易向女性下跪的。 “有点惊讶吗?都怪我从没向大家说过。”我又是一声长笑:“本总督是这样想的,既然大家到了行省,就应该早点和自己以后的顶头上司见见面。告诉大家,我这三位夫人的地位和我可是同等的,甚至在我们的陛下面前,她们的地位恐怕还要高过我。” 听到我这番话,又知道三位内政总督以后会直接管理自己,几十个人也只得向三位夫人重新见礼。 看著伏跪在地的首领们,菲琳只是点头致意:“各位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 “各位到了黑暗行省,那就是到了自己的家。”温丝丽也微笑著说:“一切都随便些才好。” “是啊!大家就不用多礼了。”刚刚才说了豪言壮语的凯丽没有很快的完成情绪转换,只能生硬的把手一抬:“诸位请起。” “多谢总督老爷,多谢三位夫人。”首领们虽然起来了,但我知道,他们心里肯定有些不自在。 “大家等了这么久,一定都饿坏了。”我招呼著大家入席:“来来来,大家坐,我们边吃边谈。” 厅角的内侍长一声招呼,内侍们开始上菜了。 一共是六桌人,我和三位夫人还有小嘉德南单独坐了一张桌子,其他首领们因为身份的关系不能与我们同桌,所以就只能坐在其他桌。 而他们整整五桌的人,面孔现在都有点僵硬,因为内侍们端上来的菜式就只有两样,木薯切块炖的汤,汤里还有点豆子,而另一道菜就是装在小篮里的面包了。 “我说夫人。”看到这些菜,我收起了笑容,转头问著身边的菲琳:“这是我请部族首领们参加的晚宴,怎么就吃这个?” “有什么不对吗?”菲琳问。 “首领们是我请来的客人,又是刚到行省。”我说:“怎么说也该隆重一点嘛!” “夫君大人,这可是你的决定。黑暗行省从总督府到地方立即紧压财政,这不是你在回到总督府的第一天就下的命令吗?”菲琳皱了皱眉头:“就是你现在要换菜,又要到什么地方去找?整个总督府只预备了陛下一人的高等膳食。” “啊……是我的错,我忘记了。”我对菲琳歉意的一笑,然后转头对首领们说:“时局不好,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点的东西招待大家,怠慢了!” 一干首领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彷彿不相信堂堂的总督就吃这个。 “没有关系。”看到大家热情不高,小嘉德南忙站了起来:“科恩老爷都吃这样的食物,我们当然没有意见。” 可惜他的话没有人响应,这些首领都不怎么搭理他。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也没有说话,直接从面前的篮子里抓出一个面包,撕下一块就放到嘴里,而凯丽也面无表情的给自己拿了一个面包,还分了一半给温丝丽。 “看你说的,小嘉德南。”看来菲琳倒不想立即进入正题,她接过话去:“三十六部族的首领们都是明事理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夫人说的是。”有了菲琳的插话,小嘉德南才免于尴尬,忙坐了下来。 “是啊是啊!科恩老爷都说了,现在的局势的确严峻。”一个年纪大点的首领出来收拾场面:“大家吃,啊!大家吃。” 看来这个老首领在他们中还有些影响力,其他的首领们开始敷衍著吃了起来。 我可是真的饿了,先自顾自的吞下了两个面包,这才重新看著他们。 “大家知道,本少爷的事情比较多,这一回到行省呢事情就更加的多了。也没机会跟大家见个面什么的。”我拍拍双手,抖掉手指上的面包屑:“不过我听小嘉德南讲,你们有些事要跟我说?” “是的,科恩老爷。”一个首领站了起来:“我们的确是有事跟您讲。” “坐下说坐下说,这是宴会,不需要那么正式。”我让他坐下来:“不管大家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今天都可以敞开说,我可没那个本事天天挤出时间来跟你们见面。” “是,是,老爷公务繁忙,自然是没多少空闲。”那个首领坐了下来:“不过,还得请老爷保重身体啊!” “大家的心意我都知道。”我看看首领们,笑笑说:“可我已经在这个总督的位置上了,有什么办法呢?帝国现在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如果我现在还不辛苦一点,日后可能想辛苦都没机会了!” “不能这样说啊老爷。”另一个首领说:“科恩老爷有难处,我们这些首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著不帮忙呢!老爷你就说吧!咱们都是跟著老爷的,决不会含糊!” 我苦笑著摇了摇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大家能这样讲,足见对总督的感情深厚。”正在喝水的菲琳放下手中的水杯:“大家可能还不瞭解,黑暗行省刚建立才没几年,初期建设还在收尾阶段。而一个行省的事务之繁杂,不是普通部族那点事务可比。内政、军事千头万绪,哪一点处理不好都会导致局面恶化。” “不过大家放心,一关于三十六部族民众的命运,我是向嘉德南保证过的。”我说:“还有大家的前途,我也时刻挂在心上,没有忘记。” “其实说起来,我们今天想要向老爷说的,也就是这件事。”一个首领小心翼翼的问我:“不知道老爷想如何安排我们三十六部族?” 安排……本少爷又没娶你家的女人,安排什么? 想是这样想,可我不得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今晚的会议之所以会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在三十六部族的安置上有争执。”我装成心事重重的说:“内政厅拟订了一个方案,先让菲琳内政监督说给你们听听吧!” 众人都点头同意,这才是他们关心的事。 “是这样,因为陛下与总督都很关心这件事,行省内政厅一直都在考虑集中安置三十六部族。”菲琳不紧不慢的再喝了一口水,举手投足完全是一付高官做派:“可内政厅的各位主管在今天的会议上算了算,这需要把已经安置好的其他几个异族,包括水族、半兽人族完全的迁出他们的聚居地,大家说说看,现在有这个可能吗?” “怎么会没这个可能……”另一张桌子的一个首领小声抱怨说。 “是,三十六部族对行省、对陛下都有贡献,这我们都清楚。”菲琳淡淡的笑了一下,声音提高了点:“但是大家要知道,每一个能在黑暗行省立足的异族,对行省都是有很大贡献的,何况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 “那样的话,能不能用几大块土地来安置呢?” “这样也不可行,大家可以算一算。”菲琳说:“把三十六部族分别安置在十块土地上,几千人一个村庄,就得让多少村庄迁移?这是多大的规模?大家以前也试过整村整族的逃难,有多苦有多难先不说,就目前的局势能允许我们这样做吗?” “可是,这么大一个行省,难道就没有安置我们的地方?” “有!黑暗行省周边有我们军队无暇保护的大块空地,能行吗?”菲琳立即回答:“大家不要认为我们厚此薄彼,对我们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各族都是科恩总督的领民,我们能怎么办?” “可他们能有我们的贡献大吗?”一个年轻的首领说:“我们无数子弟为科恩老爷效力,流血流汗,连性命都搭上了……就算这样我们也没有过怨言,可是如果不集中安排的话,这些牺牲子弟的家属谁来照顾?还是我们直接照顾他们的好。” 我没说话,只是看了看温丝丽。 “这个大家不用担心,牺牲子弟的家属,我们内政厅有照顾他们的义务。”温丝丽解释说:“家中独子战死的,其父母在四十岁之后就不用交纳赋税,五十岁后可以在内政厅领取相当于每年赋税的粮食。家中不是独子的,在其他兄弟姐妹没有成年前也不用交纳赋税。此外,各村镇还有其他的帮助,但这要等情况好转之后才能实现。” “夫人,不是我怀疑您的话。”这个首领继续说:“您也知道,您现在说的话,真的会被那些村镇官员们认真执行吗?” “你这话不对啊!你怎么能质疑夫人的话呢?”我敲敲桌子,口气温和的批评这个首领:“就算下面的人不得力,还有你们嘛!还有三位内政监督嘛!实在不行,还有我这个总督嘛!” “请老爷原谅、老爷开恩,这年轻人不懂事,他父亲是在土城战役中牺牲的,所以有些心急。”收拾场面的老首领又出来了,转身训斥说:“还不向夫人道歉!” 鲁莽的首领道了谦。 “不要紧张,大家别看我经常喊打喊杀的,可那是在战场上。现在是晚宴,我不会这样对待你们的,你们都是我的官员嘛!”见温丝丽大度的原谅了他,我也就不好深究:“其实呢!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到了,大家认为,在土城战役中,那些带领你们并肩抗击敌人的战友怎么样?他们值得信任吗?” “当然信得过,我们的情谊是在战火中结成的,用热血结成的!” “好,你们信得过就好。就因为这样,三位内政监督才在会议上力排众议,要让受伤致残的几千名位士兵下去当村长,你们问问小嘉德南,当时的会议上争吵得有多厉害。”我大声说:“有了这些村长、镇长在,还能让牺牲战士的家属被人欺负吗?” 这一下,众首领不但是哑口无言,还得领我三位夫人一个大大的人情。 “科恩老爷这么照顾我们,我们都很感激。”又一个首领站了出来:“可是科恩老爷,您有没有想到,三十六部族被分散了,我们这些首领……我们该怎么办啊!” 果然和我想的没差,这些首领坚持不能分散安置部族的原因,正是为他们自己争取利益,我看著这种人就烦! “这个啊!你们知道吗?”同样心中不快的凯丽在一旁开了口:“堂堂吸血族族长的公子,不过是黑暗城的建筑监督。沙人族族长的公子,不过是内政厅后勤部的副主管,只负责管理工人。而矮人族族长的公子,也不过是铸造场的主管而已……他们可都是和我夫君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从我夫君涉政之时就陪伴左右的兄弟。” 一干人等都不说话,有低头的、有摸鼻子的、有猛吃面包的……很有点本少爷不开口承诺他们就不罢休的意思。 怎么说他们呢?本少爷跟人拚命时他们是帮了忙的,也没拖过本少爷的后腿。依官场的惯例,他们要个官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在本少爷的内政厅里,官员任免的法令是公开挂出来的,来这套根本行不通! 不给吧!小部落首领的花花肠子就要缠做一团跟你作怪…… 正在本少爷心里窝火的时候,内侍长向我走了过来。 “什么事?”我低声问,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回禀总督大人。”内侍长说:“菲谢特陛下听说总督大人请各位首领共进晚宴,知道现在府内的条件不好,特地叫人送来一箱上好红酒。” “这样啊!”我点点头:“给大家倒酒好了。” 在倒酒的时候,内侍长靠近我,低声说:“陛下传话,请总督务必冷静处理,如果实在不行,硬来也可以,闹翻了陛下会亲自出面。” 我微点头,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酒,内侍长退了下去。 “为了感谢陛下的好意。”我站了起来:“让我们为菲谢特陛下的健康乾一杯。” “为了菲谢特陛下的健康。”大家举起手中酒杯,齐声高呼:“乾!” 我一口喝下杯中的酒,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再让大家坐下,然后自己走到了宴厅中间。 “大家跟著我的时间不长,可恶仗就打了不少,从土城之战开始算起,我们的关系经历了各种考验……虽说大家现在安全的到了黑暗,可回过头去想想,诸位首领决定全族跟著我那都是冒险的决定。”我不无动情的说:“别人不清楚,可我自己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大好,在当时还恐吓大家来著。” 听我这样说,宴厅里的气氛缓解了些,众首领也是一阵轻笑。 “一路上,虽说没遇上什么大麻烦,但你们整族要跟上行军的速度,这不容易!风餐露宿、担惊受怕自然就不必说了。”我边走,边拍著众人的肩:“此外你们还得安抚、管束族人,一路上三十六部族没出一点乱子,你们--识大体、有功劳!” “这点点滴滴,我科恩.凯达都记在心里。”等内侍长再次为我斟满酒,我就举起了酒杯:“这杯酒,是我感谢你们的,感谢你们为此付出的艰辛!” 他们可能觉得有戏,眉飞色舞的把酒一饮而尽。 “但现在,三十六部族分散安置势在必行,我也不想骗大家。”为了表示我的遗憾,我把眉头都纠在一起了:“部族要分散到各个村镇,当然不可能再被族长领导,做为一个部族族长,大家这族长……可就算当到头了。” “这是真的吗?” “老爷,事情就真得不能挽回了吗?” “老爷……我们……”已经有人泣不成声了。 我对内侍长说:“再给大家倒酒。” “现在,我们先撇开怎么安置不谈。我只想告诉大家,如果大家还认我这个总督,就喝了这杯酒。”手举著酒杯,我凝重的说:“对大家而言,这又是一次艰难的选择,但这次我不想恐吓大家。如果大家信任我,请喝了这杯酒,相信我不会亏待大家的,请喝了这杯酒;相信我会一碗水端平的,也请喝了这杯酒。” 我率先喝下,眼光坦荡的扫视著在场的人,然后是三位夫人,再是小嘉德南。 虽然不情愿,但看到事已至此,大多数首领还是喝下了酒,余下的几个死硬派首领敌不过我的目光,赖又赖不过去,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喝了。 他们都明白,如果不喝这杯酒,就是信不过我、不承认我,那结局是不可预料的…… 事实证明,本总督再一次的恐吓成功。 看著这些一脸沮丧的前首领们,我微微一笑,开始了安抚行动。 “大家不要这样沮丧,你们能信得过我,本总督心里是很欣慰的。”我说:“事实上,你们跟著本总督绝不会吃亏。” 我的目光在小嘉德南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科恩老爷!”小嘉德南高声说:“我有几个请求!” “你说。” “老爷也知道,我们首领的名字都是世代继承,请老爷允许我们继续使用。” 我点点头:“准!” “我们这些首领,实在割舍不下对族人的感情,请老爷开恩……不要让我们离开族人。” 我著点点头:“准!” “我们这些首领……我们已经不是首领了……”小嘉德南开始抹眼泪了。 “夫君。”在这时候,菲琳恰到好处的站了出来:“我有个想法。” “你说。” “这里诸位都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明士,又做了很久的部族领袖。”菲琳说:“他们的经验、阅历都很丰富,更重要的是非常忠诚,能不能让他们继续领导自己的族人呢?” 宴厅中所有的族豪,那原本黯淡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有什么好办法?”我问:“如果让他们继续领导族人,内政厅那边怎么过得了关?” “事在人为啊!我建议,在各级管理机构中设立一个职务让大家来担任,负责帮助三十六部族民众更妥善的融入行省的大家庭,协调处理纠纷。”菲琳走了过来:“当然了,如果再称为族长的话,那会让人怀疑行省的管理能力,也不利于团结……我看,就称呼各位为议员好了,官职上与当地最高长官平级,如果能力出众的还可以身兼数职,直接参与各部司的管理。至于小嘉德南呢!就与行省内政厅主管同级。” “大家说怎么样?这样能行吗?”我一副惊喜的样子:“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还让大家白担心一场……” 各首领还能怎么说?自小嘉德南开始,无一不对菲琳感恩戴德。 “那就这样定了。”我说:“各位现在可要忙一点,帮著把这一百六十万人先安置了,然后就走马上任!乾杯!” “乾杯!” 事实是他们又上当了,等他们帮内政厅把三十六部族的人安置好,我就让他们进学院学习去,让罗伦佐那个老家伙帮我收拾他们…… 三十六部族族长,从今夜起已经不再存在了。 第十一集 第十章 出了宴厅,一直到进了后院之后,凯丽的腮帮子还是鼓鼓的。 “科恩。”终于,凯丽气呼呼的对我说:“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客气?他们真是不知好歹!” 我停下脚步,和菲琳相视一笑。 “这边吧!”我指著前几天与菲琳“谈判”的那个小石桌说:“我们在这里坐坐好了。” 凯丽还在生气,温丝丽笑著过去拉,这才让她坐下来。 “照我们凯丽内政监督的意思,”我笑呵呵的说:“得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不是我要这样想。”凯丽说:“事实上,他们不也是因为你科恩才能活著到这里的吗?凭什么敢飞扬跋扈?真是太不知趣了!” “小部族的首领,自然比不上几大异族族长有见识啊!有一身好体格,会点能跟人交流的语言,还是世袭,素质能好到哪里去?”我握住凯丽的手:“我们应该包容一些,给点时间让他们去学习。” “可是他们的态度,真的很过份啊!”凯丽说:“我真想打他们个皮开肉绽。” “不能这样做啊!他们虽然找我要官,但忠心上并没问题,也就是脸皮厚了一点。”我摇头说:“再说现在行省的十五万军队中,有半数是他们族里的子弟,如果冒然动他们,会导致军心不稳。” “可是我还是担心。”凯丽担忧的说:“他们和内政厅的各级官员差距那么大,以后怎么共事啊?” “哈哈。”我笑著说:“需要在一起共事吗?” 凯丽张大眼睛问:“可姐姐不是说,让他们当议员吗?” “可你姐姐有说议员管谁吗?议员啊!那得进学院学习之后才能当。”我笑的更开心了:“被罗伦佐折磨过之后,你想他们还能是现在这副模样吗?” “那议员到底是什么……” “他们可以和内政厅最高主管举行会议,还可以面见夫君与陛下,地位与高级官员相仿。”菲琳笑著说:“非常的风光,可就是没有半点实权。” “原来是这样啊!”凯丽恍然大悟:“害我白担心一场。” “所以啊!我亲爱的凯丽夫人可不能再对他们装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说:“其实三十六部族的人都很苦命,本身也不失朴素本质,就是在心里有很严重的自卑感。慢慢来,我们能改变他们的。” “可是。”凯丽撅著嘴说:“我一看到他们,就不由自主的会生气。” “这是因为你对他们缺乏瞭解,知道你夫君我为什么要迁就他们?”我说:“那是因为在土城战役中,我看到了他们的另一面,他们身上同样有可贵的东西。这些首领们,也就算是这一百多万人里最滑头的了。” “好吧……”凯丽勉强答应著:“我试著去做。” “对了。”我转头问菲琳:“怎么陛下会在那个时候送酒来,你安排的?” “还不是怕你乱发脾气。”菲琳横了我一眼:“在会议结束前,我就让人通知了陛下。” “谢谢,没有你们三位,我还真应付不来这些场面。” “啊--我们的夫君嘴变得好甜,肯定是有不良的企图。”凯丽夸张的说:“姐姐不要理会他,温丝丽,我们把他赶走好了。” 温丝丽嘴上答应,却一脸柔情的看著我不动手,菲琳还阻止了凯丽的继续胡闹,四个人笑著聊天。我这苦命的总督经常奔波在外,实在难得能这样与夫人们畅谈,大家都很珍惜这机会…… 当然,本总督最后还是孤单的一个人去了书房。而要狠下心从三位美丽夫人的柔情中脱身出来,这又需要多大的决心?本少爷现在绝对是坐怀不乱的典范人物,就这份坚定的心力而言,绝对无人可以比拟……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几乎没机会走下前议事楼,无数的公文事务把我压在桌边动弹不得,盖个总督大印连手都盖肿了,跑上跑下的官员差点踩坏了楼梯,本总督拍桌子骂人的事更是频繁发生…… 菲谢特的近卫官每隔一段时间就跑来传话要我冷静,到最后就乾脆就站在我对面,手中高举一块写有“冷静”两个大字的木牌。 忙碌的日子让我少了与夫人们聚首的时间,本少爷几天来都是在桌边睡著,然后才被岩石背回书房。真不知道其他行省的总督是怎么当的?他们怎么在公务之余还有时间去花天酒地? 如果不是父亲大人及时来到,我这苦难日子还得继续。 听到父亲到达的消息,我一把推开身边还在向我回报政务的下属,向陛下的后议事楼跑去。 虽然父亲的精神还好,可比上次见面时瘦多了,梳理得很整齐的头发里也出现了银白的颜色。 “维素大叔,你看看我们科恩总督的样子。”看到我风风火火的冲进房间,菲谢特当著大家的面数落我:“我可记得,就科恩主持政务这几天,整个行省内政厅里没挨骂的官员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 “啊--我最最亲爱的陛下。”我大声喊冤:“他们做错了事情,难道还不该骂呀?” “你倒是说说看。”菲谢特说:“他们都做错了什么?” “他们啊!死不悔改。”我鼻子一歪:“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非要向你说上五句……” “瞭解,瞭解,你不要再说了。”菲谢特举起手来阻止了我的话:“现在维素大叔到了,你的苦日子也到头了。” “这话怎么说?”我欣喜的问。 “是这样的科恩。”父亲在一旁解释说:“陛下知道你的性子比较急,总督府关不住你,所以让我来处理你的内政事务,而你就可以专心军务。” 我喜出望外,一把就把菲谢特抱了起来,猛转圈子。 “成什么话,科恩!”父亲大声说:“还不停下!” 我把菲谢特放下,这才发现一大房间的人均是额头冒汗……我才醒悟过来,抱著陛下转圈子是要受惩罚的,还好这里没外人。 “没关系,没关系。”反倒是菲谢特替我开脱:“他是太兴奋了。” “这可不行,陛下。”看来老爸非常在意这点:“君臣礼法不可逾越,科恩必须接受惩罚,臣建议将他的爵位降一级。” 抱一下就降级啊…… “维素大叔,我明白你的心意。”菲谢特被转晕了,摸著额头说:“但我与科恩的私人关系不一样,有些时候,礼法约束不了我们的友谊。” “可是陛下……”父亲坚持自己的意见:“您现在已经是陛下了,全国的总督都在看著您。您的一举一动都关乎著大局。科恩又是这个性子,不加约束的话,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科恩是一省总督,突然降爵同样会引起其他总督的猜疑。”菲谢特说:“还是不降的好。” “臣坚持……” 我就只能乖乖的站在旁边,听著他们俩讨论对我的处罚,当个总督当成这样,真够没面子的。 “好吧!维素大叔,我就将科恩的爵位降一级。”到最后,菲谢特无奈的说:“不过现在局势特殊,此命令不对外公布,我们知道就可以了。” “是的,陛下。” “维素大叔你刚到,本来应该让你休息一下。”菲谢特坐下说:“可是有些事情不能等,只好请你再受累一下。” “这是臣应尽的职责。” “那好,科恩总督。”菲谢特转头对我说:“请你下令,召集你的最高级军政官员立即到我这里来,我们要举行一个会议。” “是!” 虽然是军政两方面,可最高官员也没几位,军队这边有二位军团长、总参谋官、总军法官,内政这边就只有三位内政监督……大家隔桌而坐,我看著内政这边人太少,便不顾玛法的哀求神情,硬把他这个总联络官给归到内政里去了。 “大家都到场了,那我们就开始。”菲谢特说:“这次的会议,主要是跟大家商量一下今后的战略,确定每个人的分工。” “大家都知道,我们目前就只控制了暗月和黑暗这两个行省的范围。”菲谢特指著桌上的地图:“但是人手少,事务多,还得打仗,所以我刚和维素总督商量了一下,让他兼管这两个行省的内政。” “这个我赞成。”凯丽说:“科恩处理政务时情绪太急躁,骂人的声音很远都能听到。” “不过呢!黑暗行省的很多做法值得暗月借鉴。”菲谢特说:“维素总督管理两个行省的内政,不但可以让政务协调一致,还可以补上科恩总督经验不足而留下的漏洞。” 我不由连连点头,因为我心里很清楚,行省里的政务真的有不少漏洞。 “还有,杰克这位总军法官得独立出军队,他年纪小,最需要教导。”菲谢特接著说:“先跟著我和维素总督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出任行省大fǎ官。玛法的联络官职务也不能再挂在军队里了,要独立出来。” “这很好。”我点头说:“他们这两个职务不能局限于军队体系,杰克是法官,玛法的情报系统也应该发挥出更大的效果来。他们跟著我打仗学不到更多东西,前途迟早毁在我手上。” “陛下,那科恩总督呢?”杰克忍不住问。 “科恩总督嘛!他的长处更多的是体现在军事上。”菲谢特微微一笑:“所以我们让他腾出手来,专心于军事。” “可是。”这回是菲琳发言了:“科恩控军的能力是不错,可现在真的可以挑起这个担子吗?陛下要慎重啊!”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我没说明白。”菲谢特说:“我们并不是要科恩负责两个行省所有的军务。事实上,以科恩的风格来看,并不适合指挥以前暗月的军队。而他自己的军队呢!别人恐怕也管不下来。维素总督,暗月的军务你给大家讲讲。” 听到菲谢特这样说,我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是这样,还在克里默陛下时期,暗月就有了一定数量的军队和一批常备物资,但这是个秘密,在整个帝国里知道的也只有三个人,叛乱初时我们没有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父亲说:“但现在这支军队已经被完全召集起来,总人数有七万,由马丁.路德担任指挥官。” “这样就太好了!”我惊喜的说:“我一直在为暗月的防务担心!” “你先别高兴,暗月行省可不同于黑暗行省,黑暗一面临海,一面与暗月相连,真正需要防守的只有一个方向。”菲谢特说:“而暗月行省分别与另四个行省接壤,要防御的面太大了,这七万军队再加上暗月本身的那点守备军队,也只能勉强组建起一条防线,根本帮不上你的忙。” 我高涨的情绪被打击了。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能打开局面的也只有科恩你了!”父亲接著说:“内政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军队的后勤也由我们负责。” “那……”我眨了眨眼:“大家要我怎么做?” “我们要你打仗。”父亲非常严肃的说:“我们要求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连打几场胜仗!” “这个最短的时间……”我舔舔嘴唇:“我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一个月。”父亲说:“我们只有这点时间。” “可我手上没多少人,能拉出去打的部队也就是三个军团而已。”我说:“而鲁曼那畜生也不一定在这一个月里派军队来打我们啊!” “事实上你猜对了。”父亲说:“鲁曼现在还没有军事行动,他已经开始拉拢其他还未变节的总督,想彻底孤立我们。” “是这样……”我不无意外的说:“光明神族那边,仍然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恐怕是这样,三位红衣祭司的能耐不可小看。”菲谢特说:“别的他们做不到,可在短时间里让光明神族不出面还是可以的……说不定光明神族本身也在观望。如果是鲁曼掌握了局面,光明神族也不用费时间出来收拾残局了。” “看来鲁曼花了大价钱。”我呼出一口气:“三个红衣祭司也在他身上压了重注。” “当然是这样,他甚至给你父亲和两个哥哥去了信,许以优厚条件,我们不知道其他行省的总督能坚持多久,听说鲁曼的信使都是带著装满金币的马车去的。”菲谢特面色沉重:“我们的局势不容乐观。” “别担心,我的陛下。”我站起来说:“不就是打仗吗?没问题。” 第十一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波涛汹涌 红衣左祭让自己的内侍在房间中释放了“水镜术”,一心一意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 他很满意自己这身崭新的袍子,鲜红的丝绒料子上镶着洁白的缎边,金线绣出的各式对称花纹相当精致,从领口一直到下摆,上下的剪裁也非常合体。 “怎么样?”他开口问着身边的内侍:“或者下次的袍子应该把领口紧一紧,还有这金线的刺绣,有些重了。” “您穿着这袍子非常的合适。”内侍用手抚平袍子下摆上的一条皱褶,讨好的说:“至于金线的问题,听说班塞的皇家裁缝们已经可以在袍子上镶嵌宝石片了。” “宝石片?”左祭有些不满的说:“祭司袍子也可以镶吗?丝绒的料子镶上这个会不会不太庄重?” “听说是用特殊的手法将魔法宝石或水晶切成薄片,再切成金线一般大小的长条状。”内侍急忙解释说:“不但色彩明快,而且重量也轻,镶嵌在祭司袍上非常合适,其他人就是想这样做,也没有这个资格啊!” “虽然你整天待在这神殿之中,消息倒是灵通,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左祭伸出手来:“帽子。” 内侍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旁桌上的帽子,为左祭大人戴上。 “战前就从班塞帝国来了人,一直没有机会告诉您。”内侍小心的服侍着:“这样好吗?” “今天的会面比较正式,再往上来点,对,就这样。”左祭细心的调整帽子的高低:“你表哥就是班塞神殿的祭司吧!这事和他有关?” “是的,班塞神殿这次的空缺比较多,他想……” “他想?”左祭轻哼了一声:“他才多大年纪,就想当大祭司了?” 听左祭大人这样讲,内侍的脸色暗淡下去:“大人教训的是……” 左祭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以手背在内侍脸上摩擦着,内侍的脸上竟然慢慢的有了一丝红晕。 “告诉你表哥,这事要慢慢来,怎么说首都的神殿也不是那么好管理。”左祭感受着内侍细嫩的皮肤,已经做出了安排:“等过了这段时间,先去个中等神殿待些日子,我再把班塞的大祭司交给他,这样的话,旁人也说不上闲话。” “多谢大人。”内侍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回望左祭,细细亲吻着左祭的手指。 正在左祭觉得浑身潮热的时候,厅门边的铃响了。 内侍忙走了出来,不一会回来禀报。 “大人,是总祭大人的侍者。”一身白衣的内侍站在一旁,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恭敬的说:“总祭大人让您去他的房间,有事商量。” 左祭点点头,走出了自己的寝室,连出了七道门才来到通道上,身后的随从已经增至十人,清一色是面容俊美的年轻祭司。 一走进总祭的房间,身后的大门立即被关上。 左祭有些惊讶,因为红衣总祭已经释放了隔绝声音的魔法屏障。 “怎么现在才来!”红衣总祭瞪着一双小眼睛,大声吼着:“你在磨蹭什么?” “我一会要接见前来述职的白衣祭司,当然得准备一下。”看到一旁的右祭正在拍着脑袋兜圈子,左祭不由得一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把您急成这样?” “鲁曼那个废物!”总祭大人咬牙切齿的递过来一个卷轴:“还有魔属联军,他们把事情搞砸了!” 左祭心惊肉跳的接过卷轴,以最快的速度看着,而总祭大人就在一旁暴跳如雷。 “骗子!无耻的骗子!魔属联盟里没人值得信任,他们怎么能让科恩那个**活着回来,还居然还让他带回了一支军队!”总祭擂着桌子,额头上沁出的汗沾湿了几缕散乱的头发:“还有鲁曼那个废物,竟然让菲谢特逃了!这个人是你们两人挑选的,与我无关……你们要担起责任来!” 左祭看完了卷轴,手背上浮出清晰的青筋,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惨白,阴鸷的眼神再次出现……科恩和菲谢特平安无事,那就意味着自己要倒大霉,为掩盖败局规模而出卖第九军团的事必定会闹得人尽皆知,圣都叛乱的事也会被翻出来! 虽然很多命令都是自己和右祭一手包办,而三位红衣祭司荣辱与共,谁都逃不掉,一旦总祭跟着倒霉,那就连一个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左祭越想越怕,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性子冲过去,抓住了正在转圈的右祭。 “想出办法来……快给我想!”左祭的眼中仿佛燃烧起火焰,张开的嘴像是要把右祭活吞下去:“我会杀了你的,我发誓我会杀了你的……菲谢特是斯比亚王室正统,他现在还占着两个行省!还有那个科恩,让他们翻身的话我们都得死,死!死你知道吗!但是……但是我要在那之前扒了你的皮!” “我不是正在想吗!”右祭辛苦的说:“你不要打断我的思绪好不好!” 楞了一下,然后大串的脏话从左祭嘴里激射而出,右祭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脖子以上完全变成了猩红色……这是右祭自找的,通常情况下,他所受到的压力越大,想出的办法越是直接有效。正因为如此,左祭才会这样穷凶极恶的对待他。 “够了!我受够了!”右祭快被逼疯,干嚎了一声:“想到办法了!” 一听有办法,总祭立即冲了过来,灵敏的身手不逊于一个小伙子。 “有办法还不说……你最好是让我满意!”心狠手辣的左祭可没那么好说话,他那巍巍的老手已经抽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架在了右祭的脖子上。 感受到金属的锋利,右祭的鼻孔急速的翕动,冷汗淋漓,脑袋快速的转动着…… “这样!总祭大人您马上去面见夏洛特公主,就说斯比亚帝国局势复杂,境内还有魔属联军出没,搞清事情真相需要时间!”右祭已经快哭出声,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 “夏洛特公主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总祭大人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再说还有战神达威德大人!还有丽瑞塔公主!” “清不清楚是一回事,说不说破却是另外一回事,夏洛特公主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又因为她讨厌科恩才让我们放手去干,所以才有督战的战神被招回。”一连串的话从右祭嘴里说出:“想想吧!夏洛特公主点头的事,战神能反驳吗?而我们的丽瑞塔公主会为了一个世俗人、一个科恩那样的**而和自己的妹妹撕破脸吗?绝对不会的!” 左祭和总祭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 “然后呢?” “然后命令鲁曼,让他尽力收买斯比亚其他行省的总督,用钱,用大量的钱收买,再不行就是官职爵位!他们要什么给什么……要尽量的孤立那两个行省,封锁……对!是封锁,要让他们没兵没钱没物资!”右祭咽下一口唾液:“先饿上他们点时间,然后发兵攻打菲谢特,以一国之力甚至是几国之兵力攻打两个行省,没有可能拿不下来!” “那打下来之后呢?” “打下来之后?”右祭说:“打下来之后就没有什么王室正统了……我们一道命令,斯比亚帝国的动乱就结束了。” “用钱收买……几国的兵力……”总祭大人思索了一下,突然吼道:“胡说!鲁曼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他……他他他没有的话。”右祭吓坏了:“我们有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居然要我们出钱!”总祭整张脸都抽搐起来:“整件事从头到尾,我们没有得到一点利益,现在反而要我们出钱!”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如果不补救的话我们全都得完蛋。”右祭说:“再说我们以后会得到好处的,这次的事不过是个意外……” “鲁曼从哪找那么多的军队!大量军队不是有钱就能拥有的……”左祭不耐烦的说:“如果你不赶快说完,我保证还会发生意外,那就是我失手杀了你……” “接下来我们可以命令其他帝国的军队帮助鲁曼,神属联军所有在斯比亚帝国里的部队全部上阵!我们直接向各个帝国施加压力,我们是谁啊?我们是红衣祭司!他们会认为是光明神族授意让我们这样干的。”计划慢慢明晰,连右祭自己眼中都放出兴奋的光芒:“优势的兵力,我们需要让鲁曼保持优势的兵力!让鲁曼先以手上的军队发起进攻,我们再强行解散其他帝国的一些军团,让这些解散下来的部队以雇佣军的身份到鲁曼那去!有了这些军队,他鲁曼就算是个白痴也能打胜仗!” 左祭和总祭再次对视一眼。 好半天,总祭才小声问:“行得通吗?” “我想可以。”左祭已经收起了匕首:“但解散其他帝国的军队需要点时间。” “如果我们抓紧时间的话。”右祭插嘴说:“这些军队能赶上第二次攻击!” “嗯……”总祭大人在考虑。 “干吧!我们可以抽调经验丰富的军官去指挥战斗。”左祭的脸抽dong几下,已经下了决心:“此外,我们的光明神殿骑士团可以先留在鲁曼,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总祭摇摇头,对右祭说:“但愿你的计划能成功。” 右祭摸着自己的脖子,神魂未定的回答:“一定的!一定成功!” “我立即去见夏洛特公主。”总祭整理着自己的服装:“你们俩立即书写命令,调集物资,要抓紧时间。” “三个月!”右祭急忙说:“我们一定要争取到三个月的时间……” 总祭撤去了隔音的魔法,站到大门边,慢慢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脸色也渐渐恢复。当他再次道貌岸然时,他才拉动了身边的一条丝绳。 大门无声的打开,门外两边站立的侍者立即跪下行礼,在这一瞬间,总祭的脸上已经堆满仁慈的笑容,左手做着祝福的手势跨出门去…… 经过传送通道,红衣总祭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夏洛特公主的宫殿外。 当总祭大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夏洛特公主说出自己的要求时,夏洛特公主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她专心致志的插着自己的花,甚至没有抬眼看一看旁边跪着的人。 总祭无比虔诚的跪伏着,等待着女神的垂询。 “你说斯比亚帝国有魔属联军出没?”好半天,夏洛特公主才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没有弄错吗?” “是的,大人。”总祭微微的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诚实可信:“这支十数万人的军队毫无预兆的冒出来,又毫无预兆的在斯比亚首都圣都附近消失,斯比亚帝国境内现在一片混乱,克里默·夏麦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消息,还有很多零星战争……神殿正在尽力清查此事,但这需要时间。” “是吗?这次你又想查上多久?”夏洛特公主修剪着花枝:“斯比亚帝国对神族来说非常重要,你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这个帝国平静下来?” “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总祭小声说:“鉴于目前的形势,我们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的时间?”夏洛特公主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你确定?” “是……是的……” “也罢,我就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夏洛特公主的插花已经完成,她正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你要留意了,如果你们在这三个月内可以让斯比亚恢复平静,我就不再追究你们在大战中的责任。要是再次失败,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们。” “请公主大人放心。”总祭诚惶诚恐的说:“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争取早日让斯比亚帝国恢复……” “闭嘴,你们的废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夏洛特公主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总祭的话:“你最好小心行事,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下去!” “是!向大人告退。”总祭被夏洛特公主一训斥,一颗心差点从胸膛里蹦出来,连忙告辞下来。 “没有用的东西。”想起刚才总祭那吓得发白的脸,夏洛特公主一阵心烦意乱,随手将自己刚完成的插花拂下桌面。 光明神族在人类世界中的眼线不仅限于神殿,在斯比亚帝国的发生的事,她心中早就一清二楚。夏洛特公主之所以还要给红衣祭司三个月的时间,是因为这件事只能这样处理,既然已经错了,她希望还能有机会挽回……而三个祭司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也必定会尽心尽力。 她也明白,自己的姐姐和父亲必定也知道这件事,他们现在没有过问,自然是给自己一个弥补的机会。再怎么说,自己和父亲、姐姐也还是一家人。 “难道说,我真的做错了吗?”夏洛特公主心中暗想:“我也只是想让他们教训一下被姐姐挑中的科恩而已,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最后还连累到斯比亚的王族……这三个蠢材,看来是不能再用了。”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父亲呢?毕竟斯比亚国王被臣子弑杀是件大事,而父亲又会怎样处罚自己呢? 夏洛特公主心里踌躇了好一阵才拿定了主意,起身向父亲的宫殿走去。 ※※※ 帕米齐·克纳赫的宫殿非常庞大,也非常安静,因为这位光明神王永远都在思索之中。夏洛特公主从不喜欢这宫殿,甚至是有些惧怕。 在帕米齐·克纳赫的房间外,夏洛特公主挥退其他神官,隔着门把整件事说了出来。 门里传出一声轻笑,夏洛特公主知道,那是父神的声音。 “我的女儿,你终于也知道回头了,这件事你处理得不好。”光明神王的话语里不带任何情绪,这让夏洛特公主有些费解:“事实上,你姐姐的眼光的确高过你。” “是的,父亲。”虽然隔着一道门,夏洛特公主还是低下头,不无羞愧的回答。 “我的女儿,你不用担心。我无意惩罚你,以你这样不服输的性格而言,能认识到这件事自己做错,实际上就已经受到了惩罚。”神王不紧不慢的说:“虚心一些,向你姐姐多学习。” “是的,可……” “你还在担心什么?” “斯比亚帝国目前的形势,不会对我们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影响,小小的斯比亚能影响什么?”光明神王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倒是希望有点足以影响我的事发生。” “父神?” “大战进行了这么多年,每一个帝国的王室也已经更迭过多次了,对我们神族来说,随便哪个家族成为王室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遵照神族的意愿去做事。”帕米齐·克纳赫对自己的女儿说:“这件事虽然是因你而起,但结局如何现在还并未可知。比较而言,夏麦家族的人是能干些,但他们也有些事隐瞒着我们;而鲁曼此人虽然私心甚重,却不敢违抗神殿……算是各有各的好处吧!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了。” “父神的意思是,谁能在这轮争斗中胜出,我们就支援谁吗?”夏洛特公主问。 “当然,这是人类自己的争斗,我们不必插手其中。换一个角度来说,我们坐看他们争斗不息,可以从旁了解他们的所谓人性。人性,是我唯一没看清楚的一样东西,这也算我无聊生活中的一件趣事吧!” 夏洛特公主疑惑问:“父亲,您是神王,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怎么还有看不清楚的事情呢?” “单纯的力量不应该成为神族唯一追求的东西。”神王说:“我们应该拥有更多。” “认识人性吗?真有这个必要?” “有必要。不但是我,黑暗魔王一样认为有必要,但他也没能看清楚。”就算说到自己的死对头,神王的声音都是平淡的:“光明神族统治下的人类,与黑暗魔族统治下的人类完全是一模一样,他们都具备善良与邪恶这两面不同的性格。这两种相互冲突的东西同时存在于一个个体之内,就会引发出许多有趣的现象,表现出来的行为更是千姿百态。我原以为在大战举行几次之后,人类就会从根本上完成大的分裂,分裂成意识、行为完全不同的种族,但大战数百次之后,他们在所有的方面还是一模一样。” “这样说来,他们是无可救药吗?” “或者是吧!但这也和我们没什么相干,现在和你说这件事还太早了点。”神王继续说:“至于眼前这件事,到局势稍定时你可以直接出面,或者通过战神传话结束它。” “是的父亲。”夏洛特公主想了想,又才问:“那么神殿呢?” “神殿是你在管理,还用我来说吗?”神王又笑了:“如果是你姐姐在处理这件事,她必不会这样问。” 夏洛特公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至于这个科恩·凯达,这个人还真有些意思,他从魔属联盟那边逃回来了,听说还让黑暗魔族大丢脸面。”说到这里,神王的声音才有了点波动:“有这般性格的年轻人,可不是维素·凯达和克里默·夏麦这批人能培养出来的……你要多留意,不要让自己这次的把柄落在此人之手,如果他真的不顾后果闹起来,你免不了会难堪一番。” “是的,父亲。”夏洛特公主回答:“但我该如何应对科恩·凯达?我真的厌恶这人。” “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就像对待其他人那样。说起来也有点奇怪,历代军政上比他杰出的人非常之多,但惟有他的行事作风让我觉得新鲜,你不要去动他,我想看看他还能带给我什么惊喜。” “要是他乱来怎么办?” “你不会把他乱来的范围控制在魔属联盟之内吗?”神王说:“这个苦果就让黑暗魔族去承担好了,我想黑暗魔王也一样对科恩·凯达感兴趣,我的这个老对手,他对新鲜事物的痴迷程度远超过我。” “是的,我知道怎么做了。” “万载世事沧桑,以平常心对待吧!这些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神王结束了这次谈话:“你可以走了。” “是。” ※※※ 斯比亚帝国,圣都,王宫大殿。 鲁曼坐在不久前还只有克里默·夏麦才能坐的王座上,专心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一个卷轴,满面的愁容逐渐消失,眼睛快速的转动了几次,一丝轻松的笑意自嘴角弥漫开来,并逐渐洋溢在整张脸上。 “诸位。”鲁曼放下手中的卷轴,拿起了几上的雕花酒杯:“这仗我们赢定了。” 几位亲信将军围站在他身前,看到连日焦虑的主子一展愁容,都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左相大人。”一位将军小心的问:“是什么事,让您如此高兴?” “哈哈哈哈,那三位尊贵的红衣祭司答应了我的请求,他们会先拨给我一千万金币,供我拉拢帝国其他总督权贵,剩下的充当军费以及建国费用。”鲁曼品了一口香醇的红酒,觉得自己整颗心都飘了起来:“随后还有大量精锐的军队调派给我们使用,这些军队无一不是各帝国的精英,所以敢于和我作对的人,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消灭!消灭!” “真的吗,阁下?!”一干亲信喜出望外:“那大人您不是可以早日即位?” 鲁曼笑呵呵的摇摇头。 “不能这样说,怎么能是我即位呢?”他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这要看光明神族的意思,还有红衣祭司们的意见。” “这不成问题啊!”一位文职官员上前献媚说:“大人劳苦功高,凭一人之力平息帝国叛乱,夏麦家族的人又死了个精光,如果大人不即位的话,连一般百姓都不会答应!” 也许这位文职官员忘记了,圣都的百姓都还没从叛乱兵祸中恢复过来,他也忘记了,圣都的数千口水井之中,前些天还填满了受辱后含恨自尽的年轻女子…… “不能这样说啊!毕竟王子殿下还健在嘛!虽然他被叛逆的凯达家族挟持,但我们一定要把王子救出来,扶助他继承大业。”鲁曼不动声色的回答:“我们这些为臣的,就是苦命啊!” “大人不要过于担心。”另一位亲信说:“这世事无常,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总是有很多令人感到惊讶的意外,我们又不是全能的神……嘿嘿。” “意外是一回事,但机会总是垂青有所准备的人。”鲁曼打断了这个话题:“我们还是来说说接下来的军事安排吧!” “是的,大人。”几个将军围了过来。 “我是文臣,军事上不是很精通。”鲁曼环顾了一下左右:“还是大家先谈谈自己的看法。” “大人谦让,那就让属下先说说好了。”一位将军站到前面:“目前我军总数加起来共是二十七万,其他武装有差不多十五万。但据情报显示,黑暗行省和暗月行省的叛军加起来也接近二十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的目前的军力是不够的。” 其他人附和着说:“是啊!鲁曼大人,到底我们现在是进攻,还是稳守防线,你得先拿个主意。” 鲁曼再品了一口酒,问道:“现在的情况下,进攻或者防守,各有哪些弊端?” “大人,我们的军力不够同时进攻两个行省,如果强行进攻的话,很可能举步为艰。”站在前面的将军回答说:“一旦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我们还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鲁曼点点头:“依你之见呢?” “我建议大人暂缓进攻,等红衣祭司的部队到了再说。”将军想了想:“到时候合兵一处,必能取得完胜!” “大家都是这样认为吗?”鲁曼再问。 “是的,大人。这是我们私下商量的结果。” 鲁曼点点头,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众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就一般情况来说,你们的想法很稳健,不像毛头小子那么冲动,这是好事。”鲁曼走到将军面前,赞许的看着他:“但你们却忽略了一个人。” “忽略了谁?” “科恩·凯达。”鲁曼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的说:“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请大人明示!” “知道科恩·凯达是在什么情况下回到斯比亚的吗?”鲁曼压低了声音:“七万人的第九军团在大战前段已经伤亡过半,他竟然凭着剩下的人苦战十多天,在全无后援的情况下全歼了魔属联军三个主战军团,另加五六个奴隶军团……不是打败,是全歼,那可是三十来万军队!” 有关于在科恩·凯达身上发生的事,无论神属联盟还是魔属联盟都视为绝密,一干武将听到这样的事实,一个个面色全变了。他们都是武将,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就因为这件事,魔属联军的最高指挥官被迫自尽,而这位神祐骑士,他带回斯比亚的部队又突然变成了十几万。”鲁曼的眉头微微皱起:“如果让他有时间缓过气来,他会给我们制造更多的麻烦。”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们、我们应该怎样去对付他?” “我研究了他自加入军旅以来的每一次战斗,从波塔帝国神殿保卫战,一直到这次让魔属联盟大丢脸面的土城之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鲁曼嘴角一翘:“那就是,这位神祐骑士很会防守,但很少进攻!” “但他带着第九军团深入敌后,那不是进攻吗?” “那应该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进攻,他从不愿意和对手面对面的厮杀。”鲁曼用肯定的语气说:“他总是用尽办法让别人去主动进攻他,然后在战斗中找出对手的弱点,就是在魔属联盟的土地上,他同样是很少主动出击。” “是这样……” “还有一点,这个人的性格也相当奇怪,一方面心狠手辣,另一方面又极重感情。”鲁曼的眼光透过大殿的窗户,停留在虚无的天空中:“我想,只要是亲近的人被伤害,他一定会失去理智,毕竟他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大人准备怎么做呢?” “进攻!进攻绝不能停止,我们要让这些叛逆喘不过气来。”鲁曼的双手紧握成拳:“虽然此前的攻击不一定能奏效,但我们要最大限度的耗尽他们的物资,也让那些还在观望的总督们看看,跟我鲁曼作对是个什么下场!” “可大人你不是说,科恩·凯达最善于防守吗?” “是,所以我们不进攻黑暗行省,而单单进攻暗月行省。”鲁曼看着自己的手下:“在这两个行省之中,暗月才是真正的后方。黑暗行省刚建立不久,填饱领民的肚子就够他们忙呼的,哪能有余力去支撑一场大战?是暗月、暗月会为这场战争提供一切资源,如果暗月乱了,这仗就很容易打,科恩一人也难力挽狂澜。反之,如果我们攻打黑暗,以科恩的军事才能,加上暗月的物资援助,我们才会真正的陷入苦战之中。” 一个将军不无忧虑的说:“但是黑暗行省有神属联盟四大名将之一的马丁·路德坐阵啊!也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我说了,并不一定在现在就要打下暗月来,我们尽量破坏而已。”鲁曼轻笑着说:“此外我们有后援嘛!只要耗尽他们的物资就好,剩下那些拚命的事,自然会有人去做。”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算无遗策啊!”众人恭维着说。 “当然了,大家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部下了,难道我会舍得让你们去拚命吗?”鲁曼用亲切的眼神一一看着身边的人:“我鲁曼不糊涂,大家都奔波了这些日子非常辛苦,一会去支些钱,贴补一下家用,总不能让人说我鲁曼是个一毛不拔的人吧……” “多谢大人!” “这事就这样说定了,大家准备一下,让负责进攻的军队尽快做好准备。” “是!” “去各地总督那里的信使出发了吗?礼物准备好了?” “放心吧大人,全准备好了……” ※※※ 斯比亚帝国,黑暗行省,黑暗城外军营。 “杀!”军官的战刀在手中挥舞。 “杀!”几个团的部队分成两派,各自带着醒目标帜的士兵们在“战场”上杀成一团,长官们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尽到自己指挥的职责。 执法团的士兵跑前跑后,忙着判定已有的结果,巫医们大发利市,被接踵而来的各型伤员闹得焦头烂额…… 专用的训练器材不会严重伤人,士兵们放开手脚大干,就跟真正的战斗一模一样。伴着四下纷飞的木屑土沫,训练场上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而他们的最高长官,科恩·凯达少将,正在一群军官的陪同下站在旁边的塔楼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全局。 他就静静的站在最前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从训练开始以来,科恩脸上就很少有笑容出现,肩头上压着这么重的担子,任谁都轻松不起来。 他身穿着神祐骑士的银白盔甲,身体上下的装束一丝不苟,这样的打扮近几天已经被所有军官所熟悉。但背后一袭同样颜色的披风却是今天的新装备,这可是三位总督夫人亲手缝制的。 虽然科恩总督和夫人们的问题还没解决,但三位内政监督对丈夫的爱意并未因此缩减。这从披风上的精细作工就可以看出来,菲琳·罗娜的剪裁,温丝丽的魔法加持,而不擅长女红的凯丽·罗娜就在刺绣上留下了至少三十来处绯红的血迹。 训练场上的胜负已经有了征兆,占优的红方部队已经把蓝方分割,而蓝方部队正在竭力反扑,希望可以摆脱目前的窘况。 看着两支纠缠在一起的部队,科恩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长官。”一旁的卡罗斯忙小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科恩摇摇头,突然指着场外列队的骑兵说:“他们是接着要演习的部队吗?” “是的。”卡罗斯点头说:“他们都准备好了。” “传令下去,让其他的蓝方上场。”科恩说:“支援劣势中的蓝方部队!” “可是长官……”卡罗斯说:“他们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在战场上,敌人是不会给他们准备的。”科恩看了自己的总参谋官一眼:“下令。” “是!” 命令明确无误的传达下去,训练场顿时扬起大片烟尘。有了骑兵的加入,红方部队的优势被彻底瓦解,不多久,红方部队就被“歼灭”…… “看见了吗?”科恩指指垂头丧气的红方部队:“士兵们虽然完成了一般训练,但对付特殊情况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身边的一群军官哑口无言,原本想今天是科恩总督来检验训练的日子,部队的训练他应该会还能满意才对,谁知道科恩会来这一手。 “不是我在苛求大家,你们也知道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情况。”科恩转过身来,看着手下的这批中级军官,语气逐渐加重:“在战场上,情况是瞬息万变的,你们是怎么培养下级军官和士官的?难道还要我再建立一个训练团,还要本少爷亲自去教吗!” 被训斥的军官们低着脑袋,无一不是面带愧色。 “给你们五天时间挽救,别到时候再出其他问题。”科恩的目光在下属身上扫视着:“我要做好我的事,你们要做好你们的事,这是你们的职责,不要愧对自己身上的军服,明白了吗!” “明白了!!长官!” 看到军官们坚决的态度,科恩点点头,带着总参谋官和两个军团长下了塔楼,他要去接见后勤官员。 正在这时,一个近卫疾步跑过来。 “长官,您父亲来了。”近卫靠近说:“他在大帐等您。” 第十二集 第一章 突然间听到父亲来训练营的消息,我心里不禁有点迷惘,父亲现在掌管着两个行省的政务,应该是很忙才对,怎么会有时间来看我呢? “我马上就过去。”对近卫微一点头,我心里已经明白过来,父亲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 几句话处理了后勤的事,然后把其他人安排给卡罗斯,我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布帘才撩开,背对我的父亲就转过了身子,已见消瘦的脸上微微一笑,虽然神态略有些疲惫,却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在这样的形势下还能保持心态的平稳,我真是佩服这位被我称为“父亲”的中年男性。 “父亲。”我走到他身边,以尽量轻松的口气问:“怎么有闲暇放假?”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看看你。”父亲从头到脚的看了我一遍,眼神中有许些赞赏,这我能感觉到:“许多日子没见,你都快成为一个大人了。” 身为一个“**总督”,中伤咒骂我听得实在太多,对于这句隐含褒扬的话还真有点不习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陪我走走?”父亲已经走向帐篷外:“许久没骑马,身体都有点僵了。” “啊……好!”我忙跟上。 两个人就绕着训练营边的小路散起步来。 整个训练营里一片忙碌,到处都是士兵训练的喊杀声,军官们略带沙哑的训斥在其中就显得特别的大声。 “科恩。”一路无言的父亲突然开口问:“知道我今天来看你是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你这里是金戈铁马,总督府那边也忙得底朝天。”父亲说:“而我在这紧张的时刻来看你,你就不觉得奇怪?” “您一向不做多余的事。”我想了想才说:“如果您真是要和我商量什么,那么这事一定会让您在以后的日子里少操很多心。” “你这分析也还正确。”父亲点点头:“可就是有些功利了,难道我就不想看看自己死里逃生的儿子?” 我不由的抓了抓脑袋。 “说说正事吧!除了我们,帝国里还有其他总督是忠于陛下的,我原来希望和他们互相呼应。”父亲皱了皱眉头:“但我昨天得到消息,圣都周围几个敢于反抗的行省已经完全沦陷,有四个总督满门被杀,一个总督投降鲁曼。他们的行省大多在帝国腹地,加上鲁曼兵员众多,太容易被围攻。” “换句话说,”我想了想:“我们应该行动了?” “虽然部队的训练没有完成,但接到战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父亲说:“陆续有逃出圣都或其他行省的官员到我们这,根据他们的汇报,鲁曼已经腾出手来了。” “军事上我有准备,侦察早就布置出去了。”我说:“鲁曼要进军也不是一两天能办到。” 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父亲接着说:“再一点,关于你和陛下的关系,你又准备怎么处理?” “他是陛下,我是臣子,还能怎么处理?”我把肩一耸:“我找个机会向陛下宣誓效忠好了。” “不要这样做。”父亲摇头说:“这是个蠢主意。” “不会吧?”我问:“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对现在的菲谢特陛下而言,他会希望所有人向他宣誓效忠。”父亲背起手来说:“但这里面不包括你。” “为什么?” “菲谢特陛下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菲谢特陛下偏偏是极重感情的人,先皇夫妇的死等若是将他的心割去了一半。”父亲叹了口气,缓缓的解释给我听:“而现在支撑着他的,除了为父母复仇的执着之外,就剩下你的友情了……如果你在这时候向他下跪效忠,你想菲谢特陛下会怎么想?你是在把你的友情抽离他的身体。”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担心自己功高盖主,菲谢特陛下心生嫉妒是吗?”父亲问。 “是这样。” “科恩,你应该知道,为臣者不能一味为自己打算,何况你与菲谢特陛下有更深的友情在,相信菲谢特陛下也会调整自己的心态,就算是菲谢特陛下会有什么想法,我们也有时间补救,但你现在绝不可以打击他。”父亲看着我,眼神里透露出坚定:“宣誓效忠的事暂时放一放,你现在应该关心另一件事。” 我急忙问:“是什么事呢?” “虽然眼前的形势严峻,但我对未来的战局还是持乐观的态度,我坚信科恩你能带领大军光复圣都与斯比亚全境,你自己认为呢?” “是的,我也坚信这点。”我只能乖乖的点点头,老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比什么王命都重。 “就像我刚才说的,现在支撑菲谢特陛下的有一半是复仇的欲望,当胜利的那一刻来临时,菲谢特陛下心中的执念会消失,他的心又会缺少一半,到了那时,就算是有你这份友谊的存在,可能也不足以弥补这一切。”父亲的脸上有些忧郁:“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觉得这件事好复杂,复杂到我从未注意过:“可我不明白老爸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简单点说吧!菲谢特陛下现在的人生目标就是复仇,当我们杀了鲁曼之后,菲谢特陛下就没有人生目标了,我不知道他那时会干出什么事情来。”父亲压低了声音说:“一个以仇恨支撑的身体,往往在那时会垮掉。” “那我们该怎么做?” “在你来说,就用你的感情去尽量填补吧!我也会想办法的。”父亲又叹了口气说:“菲谢特陛下心中的那道伤痕,只有用真挚的感情去呵护才会愈合。” “给陛下找个妃子不是很好吗?”我眼睛一亮:“有了自己的另一半,菲谢特的感情又多了一个寄托。” “我也想啊!”父亲赞许的点点头:“可你知道吗?目前我们就两个行省,根本没有能配得上陛下的女孩子,这关系到财产、声望、家族等因素。要想找到一个好的妃子,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听了父亲的话,我再低头想想,自己的地盘上的确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所以这件事你要放在心上,我必要时会给你去信的。”父亲靠近我说:“一旦有了合适的人选……科恩,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人给我弄到手!” “难道……”我小吃一惊:“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当然了。”父亲突然笑了,笑得很畅快:“如果换了你是那些总督,一边在和鲁曼眉来眼去的时候,另一边把自己的女儿或者孙女送来暗月参加王妃选拔……你认为鲁曼会对你怎么想?” “好样的!”我明白过来,大叫一声:“真不愧是老爸!” “你明白就最好,此外,你也要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老爸语重心长的说:“一旦开战,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父亲放慢脚步,让我和他并肩而行:“前几天我坚持降了你的爵位,生气了吧?” “没有。”我摇头说:“爵位什么的,我没有放在心上,那不是我所喜欢的东西。” “爵位和官职不是你唯一追求的东西,我很高兴你这样想。”父亲的话顿了一下:“有关于你和菲琳她们的事,我都知道了,还有我在万普的那位没有见过面的儿媳。” 我羞愧的连脸都红了。 “不要这样,虽然这件事你处理得不好,但还不是个大错,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笑笑说:“现在就是父子间的谈话,不要太紧张。” “可我……菲琳她们不肯原谅我。”我忧郁的说:“我明白,就算是她们现在不说什么,但心里都会不高兴。” “何止是他们,连我都不会高兴。”父亲看着我说:“说真的,科恩,你是我儿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小时候开始,对你脑子里时常冒出的那些诡异想法,我也不知道是该压抑好还是放任好,所以我只教授你一些知识,而不为你做过多的解释。因为我知道,你对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看法与答案。” 我惊讶的回望着父亲。 “但我却遗漏了一点,再怎么说你都是一个年轻人,不管你的思维如何敏锐,经验还是不足,太多的事情你没有经历过。”父亲拍拍我的肩:“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放任你,这是我的错。” “父亲……” “不说这个了。”父亲的眼光看向别处:“关于菲琳她们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能怎么处理? 原野上的风刮过身边,带起我身后的披风,看着披风刺绣上的血迹,我无奈的摇摇头。 “告诉你几句话吧!”父亲凑过头来说:“以礼相待,以诚相待,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就这么简单?” “你和菲琳三人原本是朋友,因为前皇妃的命令而成为名义上的夫妻,这中间本身就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但你太忙,没时间相处,再加上其他原因,所以这关系就弄成现在这不上不下的状态。”父亲点点头:“多点时间,大家都会找到各自的位置的。” “不可能啊……老爸你知道,菲琳她们……” 父亲抬起手来,制止我再说下去。 “我什么都知道,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你说是自己的错,你就那么肯定菲琳没错?”父亲的眼睛眨了眨:“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妻子打压?” 我苦笑一下。 “给你讲个故事,我们就说说一家三姐妹好了。”父亲看着我:“三姐妹都嫁给同一个男子。大姐是个聪明、冷静的人,但比较严肃,以为做好家务是尽到对丈夫的爱护,总想着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自己的丈夫,还要求丈夫迁就自己,因为这样而造成夫妻关系的不和谐。但二姐呢?她一贯听从大姐的意见,在对待丈夫这件事上盲从,不会居中调节,进一步加深了不和谐。至于那个小妹妹,她的性格太温柔,觉得自己也不够份量,认为有异议的话会给四个人的关系带来更多的麻烦……结局嘛!就跟你现在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关键的地方在大姐,她以为能靠自己的爱改变丈夫,让丈夫变成大家都满意的人,却没有意识到丈夫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父亲笑笑:“现在你要想有所突破,就得从你自己下手……让菲琳明白她在好心办坏事。坦白说,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 “是。” “那就这样,你这边的事加紧,我回城了。” “我知道的。”我点着头答应:“你也要小心身体。” “我的身体没问题。”老爸有些伤感的说:“只是现在才知道,有朋友陪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有的东西,失去了就再找不回来……” 老爸再拍拍我的肩,没再说什么,走向自己的卫兵。 我看着父亲稳健的上马,向他挥手告别,心里却在仔细揣测着父亲刚才的话。不错,有的东西失去之后,你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向身后的传令兵做了个手势。 “你去告诉总参谋官,要他把事情拣要紧的做,今天晚上的时间要给我留出来。”我说:“再去给我备马。” “是的长官!” 传令兵跑着去了,而我则陷入沉思之中,父亲是在为菲谢特着想,可谁又为父亲着想呢?先皇的死,对父亲来说不也是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我打定主意,决定先给母亲去封信。 当我处理完其他事务,回到阔别多日的总督府时,周围已是暮色苍茫了。 走过前庭,走过中庭,走进花园,走向夫人们的房间,我一步也未停留。几个房前站立的侍女看到了我,刚想张嘴通报,已经被我的手势阻止。 看着我这从不进夫人房间的丈夫走近,侍女们的眼神是惊奇的,我则摆手让她们离开。 “外面是谁?”侍女们离去的脚步被温丝丽察觉,于是出声询问。 我面带微笑的敲着门,不慌不忙的回答:“是我。” “是科恩?”凯丽的声音带着惊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突然在门边停下。房间里一阵沉默,以我ri渐敏锐的感觉力,我还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怎么?不想给我开门吗?”我朗声说:“这门可值不少钱。” 门里一阵声响传来,终于打开,凯丽站在门边,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惊喜。 “这是送给你的,我想你会喜欢。”我把从路上摘来的一束鲜花递到凯丽手上,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房门。 “啊……”从未收到过我礼物的凯丽一呆,回过神来却看到我已经站到了门里,不由偷瞥了一眼坐在里面的姐姐,嘴里急急叫着:“哎!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啊!” 我笑着握住凯丽的另一只手,拉她到桌边坐下,凯丽羞得满脸通红。 温丝丽的眼光是迷惑的,而菲琳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坐下之后,我还很大方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咕噜咕噜”的喝干了它。 “今天是怎么了?”菲琳放下手里的笔,轻声的说:“我们的夫君大人竟然会违背自己的诺言,未经允许就进入我们的房间。” “我来看你们。”我的眼光瞟过桌上的公文,最后落在了菲琳的脸上,和她璀璨的眼神对视着:“很奇怪吗?” “你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吧?”菲琳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有带令我们满意的礼物吗?” “没带礼物。”我抓抓头,摆出招牌动作:“忘记了呢!” “别闹了。”菲琳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快出去吧!” “不出去。”我摇头。 菲琳一呆,温丝丽却在一边笑了出来。 “身为一个堂堂的总督大人,高贵的神祐骑士……”菲琳拉下脸来,开始教训我:“夫君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呵呵,我知道你接下来会说什么。”我很无赖的用单手撑着下颚,眼光肆无忌惮的看着菲琳的脸:“我都知道。” “都知道还不走?”身边的凯丽看到姐姐独木难支,把手中的花放到桌上,气鼓鼓的说:“自己说过的话不遵守,你难道又想耍赖吗?” “什么不遵守?真要礼物的话……现在坐在你们面前的不是一个朋友,而是一个合格的夫君,这就是给你们的最好的礼物。”我随意的耸着肩说:“当时说出来这个承诺时,你夫君我可有一大堆的计划,我也不确定这礼物是什么……可计划再怎么多,也没变化来得快,再死守诺言的话,我怕自己就老了……” “哦?”温丝丽担心的问:“外面的形势又有变化了吗?” “暂时还没有,放心好了。”我温柔的看着面色绯红的温丝丽:“就是想你们,想来看看,作为你们的夫君,这是我的权利,也是我的义务,一点都不过份。” 温丝丽靦腆的低下头,随手拿起一份公文看起来。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菲琳意识到我的坚持,无可奈何的说:“我的夫君,不是我要坚持,可当日这话又不是我们逼你说的。此外,我们之间好像还有些问题没解决。” “小小问题,可以留着以后解决嘛!”我轻松的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科恩,你是怎么了?”温丝丽抬起头来,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你今天和过去有些不一样?” “科恩还是科恩。”我平淡的回答:“只不过是想通了一些事。” 听到我这样说,菲琳的表情有了些松动。 “你想通了什么?”凯丽不解的问,眼睛灿亮。 “有些事情,错过了再找不回来。”我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睛看着天花板:“人一生中有多少天呢?很多吧?但今天过去了,就永远的过去了……想你们,就来看看你们,有什么好解释的?至于说我们之间那些问题,现在也没时间去想,就放一边好了。能先照顾到的,就先照顾,本少爷也不是包治百病的药。” “好啊!看来今天是绝不会出去……算你过关好了。”菲琳抿嘴一笑:“但得乖乖坐着,而且仅限于坐着哦。” “放心,你夫君我还没饥渴到需要强暴自己妻子的份上。”我嘿嘿一笑:“那不是我的风格。” 听到我说出这句话,温丝丽一声不响的走到我身边,然后狠狠的捏了我的胳膊。 “乖乖的座下。”温丝丽的愠怒表情有些夸张:“看我们批阅公文。” “好啊!”我点着头答应,拿起凯丽帮我倒的红酒,看着她们三人的动作,认真享受起这一份从没领略过的温馨来。 明亮柔和的魔法灯光覆盖在偌大房间中,一切景物都是那么清晰,三张嫣红的脸庞,满屋淡淡的幽香,偶尔还有一两句珠玉轻撞声般清脆的低语……这些已经让我很满足了,整个人都沉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感觉才被菲琳的话打断。 “看够了没有?我们的公文可已经完成了。”菲琳用娇嗔的眼神横了我一眼,仿佛是暗示,她语气中带有一丝少见的甜味,随着她轻轻挥手捶打小臂的动作,这丝绸般轻柔的风韵就逐渐沁入我心中:“我们可要休息了,总督大人行止如何啊?” 听到这句话,正在收拾公文的温丝丽忙偏过头去看着别处,脸侧的轮廓在魔法灯光照射下柔和清晰。我再看看凯丽,发现她一对清纯明亮的眼睛正迷惑的看着我们。 我在考虑怎么开口,堂堂一省总督,赫赫威名在外,遇到这种难得的机会,自然是不能示弱。 “哈哈,我当然是留在这里了。”我以玩笑的口吻试探着:“今天晚上,本少爷再不去那该死的书房。” 在我说话的时候,菲琳没看我……嗯,应该说她是态度不明朗才对。 “我……”我还想继续加注,可只说出一个字我就闭上了嘴,心中有一阵惋惜涌上。 因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向这边奔来,这脚步声我太熟悉了,是岩石。 第十二集 第二章 岩石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菲琳脸上的红晕逐渐淡去,眼中的惆怅一闪而逝。而一边的温丝丽沉默着,收好了桌上最后一份公文。只有凯丽,她还在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们三个人。 “报告长官。”岩石雄厚的嗓音在门外花园处响起:“近卫队长岩石有事禀报。” 我勉强的向三位夫人送上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然后回答岩石:“到门边说。” “是……”岩石站近了些:“有紧急军情,卡罗斯长官请长官你立即回营。” “知道了。”我点点头:“你去为我准备马匹,我就来。” 一直到岩石的脚步消失在院外,三位夫人都没说话。 “真让人泄气啊!原本我还打定主意,今晚要留在这房间不出去的。”我摇摇头,站了起来:“你们好好休息。” 刚刚转过身要向外走,菲琳却突然伸出手来,隔着桌子抓住我。 “科恩……”我转头看去,只见菲琳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你要小心。” “只有这句?”我有些失望的问。 菲琳摇摇头,欲言又止。 我的手立即就伸了出去,掀翻了隔在我和菲琳之间的桌子,探身用另一只手把菲琳紧紧的拥入怀中。 掀翻桌子的手也没闲着,直接就把走到身边的温丝丽拦腰搂了过来,我的动作是这样的突然,她们都没机会发出抗议。 凯丽也走过来,三张白如莹玉的脸就在我眼前,有不舍、有幽怨,却都是那么的可爱。 “科恩。”菲琳垂下眼低语着:“我们……” “我明白,我也想多留一会。”感受着双臂中娇弱的身体,我恋恋不舍的说:“不要担心,我会很小心自己的,因为有你们在等着我。” “答应我。”温丝丽抚摩着我的脸:“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当然。” 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我该走了。”我慢慢的收回双手。 三位夫人却不约而同的拉着我的衣服不松手。 “让我走吧!”我握着温丝丽和凯丽的小手,缓缓的说:“这是我的职责,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所有的朋友,我必须去。” 两人向菲琳看去,而菲琳却幽幽的看着我,在长而卷曲的睫毛掩盖下,我看不真切她眼神中所包含的情感。 “路上小心。”菲琳突然上前一步,吻了我的嘴唇,凉凉的,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夫君,我们会等你回来。” 我笑笑,压下心头翻滚的情感,放开她们径直出了房间。 ※※※ 一行人急速回营,当进入营地大门的时候,整个大营都是灯火通明。一队队的传令兵纵马如飞,异人侦察兵正在升空,早先进城的高级军官们也一个不少的站在我的帐篷外。 我大步走进帐篷,解下配刀,来到卡罗斯的身边。 “什么情况?” “敌人,侦察兵发现了不少于二十万的敌军。”卡罗斯指着地图说:“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十二万,一路八万,正在逼近暗月行省,这是他们的进军路线。” “干!那杂碎的动作挺快的嘛!”我看着地图上两条粗大的红线,摸着自己的下颚说:“他们路上有没遇到麻烦?到暗月需要几天?” “鲁曼好像为这次进军花了大价钱,路上的总督们居然没有为难,还有两个总督卖物资给他。”卡罗斯的手指在地图上点着:“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在十五天到二十天之后就可陈兵暗月边界。” “这些混帐总督的态度还真是暧昧啊!”我低声骂了一句:“鲁曼不可能有这么多军队,知道他们的军队编制情况吗?” “知道,这一路十二万人的应该是主力,传回的情报说他们装备不错。”卡罗斯分析着敌情:“而八万军队的这一路,全是由其他帝国留在斯比亚的残余部队组成,战斗力不高,应该只是策应的。” “卡罗斯,你对这一仗有什么看法?” “长官,不能再让他们摸到暗月的边,那里是我们的物资基地,没了暗月,这仗就没法打了。”卡罗斯看着我,眼神沉稳得不再像个三十来岁的人:“我们手上的兵力足够攻其一路,我想迫其退兵应该没问题。” 我没有说话。 “长官,我们不一定要消灭他们,化解眼前的危机就可以。”卡罗斯继续说:“这两路敌军都不算太强大,我们果断出击的话,他们必定会退缩。” 我在帐篷里踱步,脑子里考虑着卡罗斯的建议,仔细揣测着鲁曼的进攻意图。如果不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就冒然出兵的话,那将是非常危险的。 “卡罗斯,你想过没有,我们的战斗力鲁曼不是不清楚。”我看着我的总参谋官,低声问:“二十万军队并不是很多,就算鲁曼是文职出身他也应该知道胜算不大……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干呢?” 卡罗斯摇摇头:“事实上,我不认为鲁曼现在就有了孤注一掷的心理,他们现在还占优势。” “是啊!”我点点头:“鲁曼不是个蠢货,他必然是有后着。” “长官,你的意思是有人帮他,是神殿的红衣祭司插手了吗?” “这是早晚的事,我心里早有准备了。”我看着地图说:“最大的可能,鲁曼是想用这次攻势来吸引我们的注意,让我们放弃其他方面的进攻与这些军队交战或者对峙。这样的话,他就为自己赢得了时间,以等待后援的到来。而这支八万人的杂牌军,根本就是一个诱饵。” 听着我的话,卡罗斯再次看着地图。 “我们,或者是暗月的马丁爷爷,如果我们选择出击的话,都会选择打击这支数量少的部队,虽然这八万部队说多不多,但我们也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吃掉。”我的手指点在代表八万人的红线上:“这些部队不是鲁曼的,他不会心痛。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却浪费了宝贵的物资,当鲁曼得到后援下次再来进攻时,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 “那我们如何应对?”卡罗斯抬头问我:“暗月千万丢不得!” “总共才两个行省,不但是暗月丢不得,哪里都丢不得!我们缺乏防御纵深,但有马丁爷爷在,暗月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的脸上有了笑意:“而我们呢!我们就给鲁曼一个惊喜好了……他打他的,我打我的,看谁先沉不住气!” “你的意思是说,让暗月那边先顶一下。”卡罗斯的表情有些吃惊:“而我们另开战局?” “是这样,与其在我们的地盘上打,还不如冲进他们的地盘。”我想了想:“不过既然要打,就要打狠一点,让鲁曼把自己的爪子收回去。” “长官……”卡罗斯不安的问:“你不会是想着向那些总督们下手把?” “为什么不?他们含混不清的敷衍态度早就让我烦透了。”我冷冷的说:“鲁曼拉拢他们的时候,一定给了很多承诺,以至于他们拿自己当宝,想在两边都占到便宜。而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的人,我科恩绝不放过!” “可是……可是陛下不是在尽力跟他们沟通吗?”卡罗斯急忙劝说:“这样一来,我们会打断陛下的计划。” “计划?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回答卡罗斯:“外交的事就交给陛下好了,我们是军人,是要带给敌人死亡与痛苦的军人,不明确归附陛下的,就是我们的敌人!身为斯比亚帝国的官员,他们在陛下与鲁曼之间必须选择一方,在这时候不与陛下同甘共苦,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我明白了。”卡罗斯说:“那么先从谁开始?” “就哈力克好了,那是我几年前的一个老朋友。” “几年前?”卡罗斯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我嘿嘿一笑,转过头高声下令:“高级军官进来,战前会议开始!” 身着战甲的军官门鱼贯而入,围着桌子站定,仔细听着卡罗斯的敌情通报。莫亚一脸慎重,而同为军团长的海尔特一听说有仗打,两只眼睛早亮了起来。 “怎么样?”等卡罗斯把情况介绍完,我又说出自己的出击构想,征询着大家的意见:“大家有什么想法?” “没有大的问题。”海尔特自信的笑笑:“哈力克封地的防御并不严密,除了攻打主城会花点时间以外,占领他的全部行省并不困难。” 看来,现在的海尔特除了奔涌的热血之外,还多了些理性。 “但是我们要在短时间聚集兵力就比较麻烦了。”莫亚指着地图说:“虽然黑暗城外的部队都已经完成了训练,可我们的特殊兵种却不在训练场,还有些异族士兵没有到达。” “还有,我们的侦察系统刚开始布置,后勤更是个问题。”这时,卡罗斯也插话说:“要马上行动的话,准备时间的确是仓促了些。” “没关系,攻打哈力克不用太多人,他的部队不是很多,而且战斗力偏低。”我说:“至于说后勤,我想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 “哈力克的辖地与我们接壤,他的行省一定为以后的进攻囤积了大批物质,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这些物资就会被我们得到。”我解释说:“此外,我们也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的准备战斗,令进攻暗月的敌军有顾忌,他们会放慢脚步,这样就缓解了暗月的压力。” “那另一路呢?” “另一路嘛!就打着整顿地方的旗号出发好了。”我哈哈一笑:“我去万普转转吧!反正那的商人也需要敲打敲打,他们的走私也搞得太不像话了,居然跟迪尔.梅林抢生意。” “可是长官,我们的时间不多。”卡罗斯不自然的笑笑:“是不是可以定在其他地方?” “就是万普,不要再讨论了,你立即命令科尔特回去万普当他的城主,今晚就出发!”我没有理会卡罗斯的劝告,已经做出了决定。 一听我在下令,担心没仗打的海尔特急忙问:“那,老大,我们干什么?” “海尔特军团长,你得带着你的军团到边境驻扎,做出要在正面打击敌军的样子来,我会在最短时间内把你军团缺编的特殊兵种补全。”我一字字的说:“但是我们的物资不够,你千万不可妄动,你这支部队只要保证暗月不受到攻击就好。” “那我不是成了摆设?”海尔特失望的大叫一声:“老大,我不要做佯攻!” “两只拳头都可以打死人,兵分两路哪来佯攻部队的说法?”我一把抓住海尔特的胳膊:“再说你这样的将领,做佯攻不是浪费了。” “那……” “在某些时候,佯攻和主攻并无差别,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已。”我转头对莫亚说:“莫亚,你带着你的军团,负起黑暗行省的防守重任,你就是我们的预备队。” 莫亚很认真的点着头。 “那长官你呢?”卡罗斯问。 “我?我当然是带着我的军团去万普。”我回答说:“你马上放出假消息,就说万普商业混乱、海盗猖獗,需要整顿。” “好的。” “你还要加快部队的训练,到底是怎么回事,行省守备部队的训练到现在都还没完?”我拿起一边的水杯:“命令特殊兵种训练场停止训练,兵员回归原部队。” “马上就办。”卡罗斯无奈的说:“这是我的疏忽,事情实在太多了。” “所以你得留在黑暗。”我点着头说:“还有后勤那摊子事,哪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够我们喝一壶的。” 听到要留在黑暗,就算是年长的卡罗斯,神情中也带有一丝惋惜。 “干嘛?又不是没仗打,以后的战斗会忙得你们喘不过气。”我拍拍他的肩膀:“鲁曼的屁股,你一定会有机会踢的。” 几个人一阵哄笑。 当夜,我再次回到总督府,将敌情告之菲谢特和老爸,大家一致赞同我的思路,几个人还仔细商定了两个行省的战争部署。 我一直认为老爸很狡猾,但我不知道,其实老爸狠下心的话和我也有一拼。 因为老爸建议菲谢特,立即以斯比亚国王身份邀请一大批世家名媛来黑暗城做客,说是做客,可王室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请妙龄女士去做客呢?当然是选妃了。 菲谢特红着脸想拒绝,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老爸封住嘴。 “陛下,这不是你个人的私事,它更是一种政治手段。”老爸低声说:“在旁人看来,哪一个世家的名媛来了黑暗行省,也就是这个家族对陛下您的承认。如果有二、三十位名媛来,那我们就可以说得上是声势浩大了,鲁曼那边的贵族必定会有猜疑。” 老爸的意思是,既然有些人还在左右观望,就不如拉他们一把,跟我们不是朋友没有关系,只要他们与鲁曼交恶就好了。 可谁都知道,现在的黑暗行省实际上是陷入鲁曼的包围之中,这些世家名媛自然是请不来的,不止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这些贵族世家还得对比一下陛下与鲁曼的实力。而且,战争还没开打,现在也不到下注的时候。 怎么个请法?当然是偷偷“请”,恶狠狠的“请”…… 因为他们都有一张非常正义的脸,擅长做正义的事,所以这件不怎么正义的、辛苦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斯比亚帝国的贵族世家上百,家道中落的可以忽略不计,老爸要我至少“请”来二十位。 “科恩你一定要记住,你所请来的每一位名媛,她所在的家族必定会被鲁曼猜忌。”老爸说:“而在这个紧张的时候,一点点的猜忌都可能会恶化,而同时带给我们莫大的好处。” “好吧!”我硬着头皮答应。 “如果你请不到本国名媛二十位。”老爸笑了笑:“可以用其他帝国公主凑合,但一定要没有婚约的,如果你弄错了,这事可收不了场。” “可是,这样不会引发什么乱子吗?”我说:“如果他们出兵对付我们怎么办?” “现在这个局面,哪个帝国有胆子出兵?”老爸说:“不要说其他的,三个红衣祭司那边就过不去……这三个祭司已经把斯比亚当成是自己口袋里的东西,绝不会让他人染指。” “那好吧!我去做。” 不知老爹的这个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不是给鲁曼腰上插刀子吗?不过,老爹还真是选对了人……虽然有段日子没干这种事,但我的确是个绑架高手。 对象可是漂亮的贵族小姐呢!刺激。 第十二集 第三章 安排好余下的事,我带着四个近卫团出发了,因为一路上的道路都经过修缮,在短短几天之后,万普新建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当然,我带来的部队远不止这点人,已经有几支部队先于我之前秘密赶到,现在他们正在万普周边待命。 在进万普城之前,我已经躺进了舒适的马车里,就是那辆特大号的马车。既然对外宣称是总督巡视,当然要做足架势。 “长官。”岩石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万普城主请求你的接见。” 我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一眼,先到两天的科尔特已经站在城门处。 “让他过来,直接上马车。”我答应了一声,再对岩石说:“不觉得这样说话很辛苦吗?还是用你的方式回话好了。” “是的长官!”岩石点点头,转身而去。 科尔特在马车下行了礼,然后笑嘻嘻的上了车,车厢微微颤动中,我们已经进了城门。 就算是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只看那么多被士兵隔在街道两旁的人就会知道,商城万普比我上次来时更显得繁华热闹,两边店铺里的商品更是种类繁多。衣着讲究的商人们多是空手而来采购大宗货物的,不像一般小贩,有什么东西全带在身上。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科尔特:“你来几天了?” “回长官的话。”科尔特小声说:“已经两天了。” “这里的情况你都摸清楚了吗?”我再问。 “都摸清楚了,这里毕竟还是下官的起步之地,下面官员的变动都不大。”科尔特小心翼翼的回答:“天照已经回来了,正在等你……” 我举起手,阻止科尔特再说下去。 “我为什么又把你放到万普来当城主。”我说:“这其中的原因你明白吗?” “这个……”科尔特沉吟一下:“长官,是和现在的战局有关吗?” 我点点头。 “是这样,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来万普?鲁曼那杂碎是个管帐的出身,暗月行省出产多少东西,而两个行省又得消耗多少东西,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这次进攻,他多半是想耗掉我们手上并不充裕的物资。”我淡淡一笑:“但这个杂碎千算万算,却忽略了万普。” “可是人人都知道万普是个商业城市啊!”科尔特说:“鲁曼怎会不清楚?” “万普所进行的正常商业活动鲁曼当然知道。”我示意科尔特坐近了点:“但他不知道的是,我们有完备的走私体系和水族的船队。” “可是下官还担心一点。”科尔特说:“我们的走私体系虽然庞大精密,但还不足以支撑两个行省的消耗。” “这正是我来万普的原因,想以这样一个体系支撑行省的日常消耗是做梦,最多只能为这次军事行动提供物资支援。”我赞许的点点头:“我一方面可以敲打一下其他商人,一方面还可以对这个体系做些调整。” “那长官你要怎么做?” “我先和天照谈谈,然后你把万普的大商人集中起来,由我出面办几次舞会,他们不是很喜欢参加舞会吗?”我想了想:“对了,迪尔.梅林在哪里?” “迪尔.梅林小姐……不,迪尔.梅林夫人一直住在那个靠海的小城堡里,平常不进城来的,我们一直保护得很好。”科尔特说:“但是这些商人……他们已经越来越狡猾了,长官你什么时候和他们见面?我一定给你安排好。” “再看看吧!”我躺了下去:“我不急。” 马车缓缓停住后,我整整身上的衣袍,下车走进了万普城主的官邸。 官邸里,近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着,在这样的保护下,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科尔特带我上了楼,打开一个小房间的门,然后知机的退下。 房间里只有一个以黑色长袍裹住全身的人,岩石身体一晃,已经隔在我们中间。 “什么人?”岩石手中的刀已经出鞘,低声呼道:“立刻退下!” 黑袍人缓缓的抬起手来,放下自己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消瘦而坚定的脸,向我单膝跪下。 “科恩少爷。”他说着话,眼中已经泛出泪光莹莹:“是我,我是天照。” “嗯,很久不见。”我拍拍岩石的肩,示意眼前这人没危险,然后进了房间。 “是的少爷。”天照望着我说:“我一直都在外面,很少有机会回来。” “先起来,坐下说话。”我让岩石关上门,自己先找了张椅子坐下,再仔细端详着天照的脸:“你又瘦了点,过得还好吗?” “还好。”天照递过一个卷轴来,仍然垂手站在一边:“这是天照这两年发展出来的民间势力网,请少爷过目。” 我随便翻了翻,这家伙干得还不错。 “不错,在斯比亚帝国里,几乎每个城市你都放进人了。”我放下卷轴说:“你的收支情况怎么样?” “收支上略有盈余。”天照恭谨的回答:“少爷派来的大批精干人手,对我们的发展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这倒是不假,在每一期的军校学员中,都有大约五分之一的人转到天照或者玛法手下。 “就如同我当初说过的一样,收支上我不管你。”我的话顿了顿:“但你要确保我交给你的任务。” “是的少爷。”天照用肯定的语气回答我:“我能完成少爷交代下的事情。” “你这样的回答让我很欣慰。”我站起身来走到天照身边,低声问他:“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所做的事非常危险,你的身份又必须隐藏,你很可能终生都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走在我的府邸中……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能跟着少爷,为少爷办事,我就不后悔!”天照抬起眼来看着我,眼中已没有初见面时的那种慌乱和懦弱了。 “你的性格变了。”我伸出手,撩开天照脖子上的围巾,看见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怎么?跟人抢地盘留下的?” “意外,是去年的事,就是大战最激烈的时候。”天照有些羞愧的说:“在跟魔属联盟一个城市里的老大谈判时,中了对方的伏击。” “在下面混久了,这也是难免的,我回头再拨几个近卫给你。”我拍拍他的肩:“你的身体不是很强壮,武技也平常,之所以让你来担任这个职务,我是看中你自小的经历。人,只要努力,都有成功的可能。” “是的。” “你不缺乏向上的动力,但不要老想着在武技或者体力上超过其他人,这点你做不到。”我凑过头去,用很低的声音说:“用你的脑袋,用你的计谋,用你的气势。” “少爷,你怎么不早说?”天照苦涩的笑笑,摸着自己的脖子说:“有很多次,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些话如果早点说,你未必会明白啊!”我叹了口气:“要有亲身体会,才能感受到我话里的意思。” “谢谢少爷。” “好了,其他话不多说了。”我坐回到椅子上:“叫你回来,是有两件事要你办。” “请少爷吩咐。” “第一,我马上要进攻哈力克的行省,我要他整个行省混乱并且人心浮动,你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做准备。”我正色说道:“第二,我这有份计划给你,你按照上面所写的步骤去执行--要小心,这件事非常重要。” 说着,我抽出一张写有“秘密花园计划”的纸交给天照。 天照看了看,然后面不改色的把计划折好放入怀中,好小子,我就喜欢不讲价钱的人。 “能办好吗?” “完好无损的二十朵雏菊,我明白少爷的意思。”天照回答我:“但少爷,你想让哈力克的行省乱到什么程度?” “尽你的全力,我不但要哈力克的行省乱,和他接壤的行省也要乱才行。” “是!” “那就这样,你退下吧!”我摆摆手说:“其他事情先放着,全力做好这两件。” “少爷保重。”天照行着礼说:“属下告辞。” 我看着天照走出去,心里也很高兴,他成长的真快,本身头脑就够用,现在又已经有了坚定的性格,如果再有人从旁指点,成为枭雄一点都不难。 但我现在不需要他成为枭雄,当好他的大混混就可以。 “备马,我带你们出去兜风。”我对岩石说:“把我随身要用的东西都带上,只跟一个近卫营。” “是的长官。”岩石立即走到门外下令去了。 离开这里已经很久了,走私用的小码头已经被改良过,只看看码头上的系缆桩,我就推测出现在的泊位是原来的十几倍。码头后面是连片的仓库,还有工人的住处,就是连接往来这里的道路都被彻底修缮过,变宽为能同时并行两辆马车那种。 万普城的驻军营地就在这里,以码头和城堡为中心,方圆十里全是禁区,陆上岗哨林立,海中有水族快船巡逻……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典型的“官商勾结”。 我催马上了码头,仔细看着眼前的一切。 码头上的人被近卫隔在码头角落,这些人看着我,一点都不惊慌的样子。 靠在岸边的是样式统一的三桅快船,穿着统一服装的搬运工,手持帐簿的记录员,上下货物的滑道……这一切,比我想像中的走私还要专业,还要有效率。我瞄了一眼堆在旁边的货物,心里估计着它们价值和利润--令人吃惊的数目。 好样的,难怪菲琳会知道万普有个胆子极大的走私商人,这样搞法,身为黑暗行省市政监督的菲琳不知道才是怪事。 我掉转马头向城堡看去,我亲爱的夫人也必定在城堡中注视着我,只是不知道是从哪个窗户,但她现在也不可能知道,码头上的这位跩跩的贵族,其实就是她的丈夫。 看我一直没说话,被近卫们隔在旁边的人眼中流露出不安。 因为我穿着一身神佑骑士盔甲,还放下了护脸,黑色长发散落在披风上,这一切,都表明着我的身份,整个帝国民众都清楚的一个身份。 黑暗行省总督、神佑骑士、科恩.凯达伯爵。 一个以前被我留下保护迪尔.梅林的护卫疾步走上码头,才远远看到我的黑色长发,眼中已经放出兴奋的光。 “长、长官?”眼光在我身上扫视着,他更肯定了我的身份,急忙解下身上的武器,单膝跪到我马前:“见过长官!” “嗯,起来说话。”我抬抬手,不动声色的说:“迪尔.梅林在吗?” “回长官的话。”他回答说:“夫人在的!” “让这些工人干自己的事。”我不想让自己的到来打乱迪尔的赚钱大计:“你带我去城堡。” “是,请长官这边走。”护卫转头向工人们低呼一句:“做好自己的事!” 说完接过我的马缰走在前面,而岩石那警惕的眼光就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身体,直到我向岩石做出手势。 随我而来的近卫营已经接替了城堡里的防卫--这是事先的安排,这块小小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财富的代名词,天知道在这里还有多少其他势力的眼线?我可不想冒险,也不想让旁人知道我跟这位夫人的关系。 而我带来的士兵大多都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少数几个军官倒是清楚,但又不明白我想怎么做,也就只好在旁边一本正经的巡视。 我心中忐忑不安,迪尔.梅林就在眼前,不和她见面是不可能的,不要说我眼前的战局急需她的援手,不见面的话就是我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但见面之后呢?天知道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娇蛮女士会怎么对待我?爱我是一回事,要坦然接受我一直隐藏的身份又是另一回事了……好难办啊! 仿佛明白我的感受,战马在城堡大门前停了下来。呼出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我在部下不无惊讶的注视下进了城堡。 “长官请下马。”牵住缰绳的近卫双手扶住马头:“夫人在大厅等您。” 我点点头,整理一下盔甲外的袍子,下马走进了大厅。 门边依旧是花纹艳丽的落地窗,家俱依旧是擦得光可鉴人,过道里依旧摆放着淡香四溢的花盆,我停下脚步,深深的呼吸一口带着清幽香味的空气,这种跟外面截然不同的空气立即就让我整个身体放松下来……我差点就解下自己的头盔扔一边,并且大叫“夫人,我回来了。” 但我还是忍住了,用很强的毅力。 一身盛装的迪尔.梅林怀里抱着阿布,正站在大厅中等我,火红的长发仔细的盘在脑后,梳理得一丝不苟,显得娴静而高贵,神态平和的脸上画着淡妆,但看我的眼神中又流露出谨慎。乖巧的百合站在她身后,微微低着头,而调皮的阿布一直在向我吐着舌头…… 我在离她们十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迪尔.梅林。 比起上次离别时,迪尔整个人显得成熟多了,在她纤细的眉毛下,一双优雅、清澈的眸子正回望着我……她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还真是令人怀念。 我的喉咙干咽了一下,迪尔立即就后退一小步,手中的阿布被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只得在护脸下苦笑一次……好吧!既然迟早都要面对,就由现在开始! 于是我取下手套,用改变过的嗓音向后面的岩石说:“关门。” “迪尔.梅林夫人是吗?妳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我把头抬高了一点:“如果妳不想本总督把妳怎么样的话,妳是不是该给我一个总督的待遇呢?” “是的,科恩.凯达总督大人。”虽然我下令关门让迪尔疑心重重,但她仍旧冷静的向我行了礼:“迪尔.梅林见过总督大人、光荣的神佑骑士,愿您的光辉永远照耀在黑暗行省的土地上。” “嗯,妳的礼节很正式,不像本总督一路上接见的那些愚妇。”我对岩石做了个手势,再对迪尔说:“听说妳已经出嫁了,为什么不用夫姓?” “请总督大人原谅,我的丈夫不是贵族,姓氏并不出名。”仿佛是想不到我会这样问,迪尔还楞了一下,眼神中已经是戒备了:“但我们很恩爱。” “恩爱?”岩石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好,我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我接到举报,说妳丈夫……是个走私者?” “总督大人,这是谣言。”迪尔冷静的回答我,线条明晰的下巴略微向上扬:“我可以向您保证,没有这回事。” “是吗?那我刚才看到是什么?”我轻声一笑:“那码头、那货舱、还有那些工人,难道只是夫人妳用来玩家家酒的吗?” “当然不是。”迪尔笑了笑:“我的每一笔生意,都有向万普城主申报。” “老实说吧!我已经更换了万普城主,恐怕你的生意得告一段落了。”我说:“不过对于妳本人,本总督倒是有个建议。” “总督大人请讲。” “不可否认,妳的容貌令我心动,而有关于夫人妳的经商手法,本总督也听说了点,不知道夫人妳……介不介意忘记原来的丈夫?”我缓缓的说:“在妳迪尔的名字前面加上凯达家族的姓?” “你说什么?!”迪尔的双眉一颤,眼睛已经鼓了起来,连她身后的百合也惊讶的抬头看着我。 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 “嫁给我,做一个堂堂的总督夫人。”我再次说:“从此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走私,我可以把黑暗行省的商业都交给妳管。” “你……无耻!”迪尔涨红了脸,指着我的手指在战抖:“给我出去!” 看来迪尔是真生气了。 “妳可要考虑好。”我嘿嘿一笑:“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包括妳、妳的家族、妳的父亲,甚至于妳的丈夫。” “科恩.凯达总督,你有特权,你可以拿走我的一切,但我的感情你是永远都拿不去的。”迪尔毫不畏惧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在乎你能怎么样,随便你好了,就是你这几句话,已经让我打心眼里鄙视你。”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而岩石这个家伙,他的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配刀。 “报告长官。”一个我带来的近卫军官从楼上探出身子:“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城堡里没有外人,魔法屏障也已经完成了。” “我知道了。”我把手套丢在一边:“所有人都出去。” 第十二集 第四章 当大门再次关闭时,我向迪尔.梅林走近了一步。 “阿布,来!”我拍拍双手,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快过来让我看看。” 我还在码头的时候,阿布和我就在用精神交流了,现在一听我叫它,毛茸茸的阿布立即兴奋的叫着,从迪尔.梅林的怀中一挣而出,扇动着两支翅膀向我飞过来。而迪尔和百合,她们两人已经整个呆住。 我右手接住阿布,左手取下自己的头盔,看到我的脸后两人惊呼一声,迪尔眨着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而百合则急忙掩住自己的嘴。 “我走了这么久,你乖不乖?有没有偷跑出去看其他魔兽妹妹?”我一边逗弄着怀里的阿布,一边走到迪尔面前:“亲爱的,我回来了。” “你……你是谁?”迪尔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认识了吗?”我把头盔递给百合,从怀中掏出她最近才写给我的信:“怎么了?你心里不是在打算着把我赶出去吧?” “可你……”迪尔疑惑的指着我的头发:“你的头发。” “你说头发?这很好解释,整个大陆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头发是黑色的。”我笑笑:“如果外出时不改变颜色,我的仇人哪能放过我?” 因为迪尔还是不相信,我只有将头发再变成金黄色,还把我们之间最秘密的事复述一遍给她听。 “这么说来,你一直都是在骗我?”听我说完,迪尔瞪着我的眼神还是没有一点改变:“你……你真是太过份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一个人冲上了楼梯,把我丢在大厅里。 “哎,百合,怎么办?”我再叹一口气:“看来本少爷注定是个苦命丈夫!” 百合接过我的外套,抿嘴偷笑。 我放下阿布,走去楼上迪尔的房间,和我想的一样,房门并没上锁,迪尔正坐在梳妆桌前生闷气。 “迪尔,上次不是说了吗,到合适的时候我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你。”我随意的坐到床上,看着镜中的俏脸说:“别告诉我你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你把走私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就是想让黑暗行省的总督府发现吧?” “是的,谁叫你把我一人丢在这!”迪尔把玩着梳子,没好气的回答我:“我有很多的空闲时间,把前后的事情连起来想想,就不难把你的身份确定下来。” “是吗?”我笑了笑:“聪明过人的迪尔小姐是怎么确定我的身份呢?” “很简单的事,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两年不闻不问,哪个丈夫会这样做?”迪尔这才微微转过点身子:“不要说我这些日子以来赚了多少钱,就只论本小姐的容貌,你也不会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样想来,就只有一个原因,你对我的安全绝对的放心。” “可为什么放心呢?仅凭你留下的那些卫士绝对办不到。万普城主呢?他对我的态度就向对待上司一样。再后来,万普城主换人之后,我的待遇不降反升了,如果你们只是合作关系的话我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吗?”迪尔说着话,眼光在狡黠的闪动着:“那么,对于你的身份,我还能有几个选择呢?” “厉害厉害。”我拍着手说:“请继续。” “对照斯比亚帝国的贵族世家,你这个年龄的人可不多,再想想你的行事风格,答案更是呼之欲出。”迪尔的语气里带着无比的骄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只有黑暗行省的总督,科恩.凯达家中有三位夫人--两姐妹和一位精灵。” 不好了,夫人们一个比一个狡猾,我以后的日子可不太妙…… “聪明……”我点着头说:“但是迪尔,聪明的女性往往不是一个好妻子,她会被丈夫嫉妒的。” “我才不管你嫉妒与否,那都与我无关,而且你的身份还不止于此吧?”迪尔的脸色逐渐冷下来,正在我惊异的时候,她嘴里说出这样一句话:“笨蛋小贼,把黑铁匕首交出来!” “啊!小贼?”我被吓了一跳,被人当面揭穿谎言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黑铁匕首?你在说什么啊?” “看你的表情很惊讶,难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一个愚蠢的女人在对待?”迪尔的眼光变得凌厉起来:“从你刚刚进门,马脚就露出来了。” “我不是。”我想我的神色一定有点慌张,但我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硬撑啦,科恩总督,自从你走进房间一说话,我就觉得你的声音很熟悉。就是那种怪怪的、带着点圣都口音的话,还有你独一无二的黑色头发……既然你能伪装一个身份,那你就能伪装更多。”迪尔走到床边,冷哼一声,像个男子般伸出手来托起我的下巴:“小贼,这下栽了吧?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的样子是很生气,但是……我觉得她更多的是得意,得意自己看破了我的身份,在两人的争斗中占了主动。想想当初,还是我耍尽手段娶到她而挑起这场争斗,真是自作自受的报应啊! 她是乐在其中,而我却是在苦笑。看来我的夫人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加在一起已经不逊于一个魔属联盟了…… “好,我亲爱的迪尔,你赢了。”我乖乖的从腿甲处把黑铁匕首拿出来,递到迪尔摊开的小手上:“我们打和了。” “打和?”迪尔一声冷笑,一掌把我推翻,肘部顶到我的脖子上:“你骗得我好苦,这样就算了!?” “记帐记帐!记帐,好不好?”我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大声惨呼:“我才被家里的三个夫人修理了出来……” “哈……活该,她们都修理你了,我也要有一样的待遇。” “我就是因为要来看你才被修理的,我这脆弱的心灵经不起连番折腾……” “哼,那就先放了你。”迪尔收回手,随手把匕首挂到腰带上说:“如果让我查到你又骗我,我可饶不了你!” “不要对我怎么凶嘛!这么久没看到你,我心里也不好受。” “装可怜啊!就算你在战时脱不开身,可刚才又算什么回事?”迪尔恶狠狠的盯着我:“你居然用地位权势来试探我!我不能受这样的侮辱,如果你不解释清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这你就错怪我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做?”我撑起身体微笑着说:“万普的势力这么杂乱,谁知道在这个城堡里有没有敌人的奸细?万一我们的关系被敌人知道,你可就危险了。刚才近卫官在检查,我总不能什么话都不说吧?” “你是以一个总督的身份,我是一个商人的身份,难道就没有其他话题了吗?”看来迪尔是相当的在意:“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话来刺激我?!” “谁叫你那么迷人,让我昏了头,才情不自禁的说错了话,这能怪我吗?”我很镇静的回答:“为了消磨这段检查的时间,我是准备好一大堆的废话,可一见你就什么都忘记了……你那样的神态中,含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么说,你很想念我咯?”迪尔用闪动的眼神挑逗我。 “当然……” “不是吧!别想用这些话把我搪塞过去,我可不会轻易上当。”迪尔轻蔑的哼了一声:“科恩总督,大战结束多久了,而你回来黑暗行省多久了?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想我的话会不来看我?” “我真是抽不出身。”我陪着小心:“能有办法的话我早就回来了。” “小贼,这就是你不对了,乌鸦也不提醒你。”迪尔用手指戳了我的头:“对了,那个乌鸦是谁?” “乌鸦,”说到菲谢特,我的神色不禁黯淡下来,轻轻搂过迪尔,在她耳边说:“那个时候,他是菲谢特殿下。现在嘛!他是菲谢特陛下,我的王。” “你是说,那个时常被你欺负,偶尔被我欺负的乌鸦……就是菲谢特陛下?菲谢特.夏麦陛下?”迪尔惊呼着说:“天啊!流言说菲谢特陛下现在就在黑暗城里,还说鲁曼已经发兵来攻打黑暗行省了,你们不是很危险吗?” “连你也知道,那这件事就人尽皆知了?”我点着头说:“菲谢特陛下刚刚失去双亲,情绪很低落,我这个既是朋友又是臣子的苦命人,总不能不帮他吧?” “如果你是这样不顾情谊的人,我就不会嫁给你了。”迪尔忘了其他事,微红着脸说:“就是嫁给你后才发现,我也会离家出走的。” “真抱歉。”我拉过迪尔的手,让她坐到我身边:“我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也没能带给你安定,而且不能留下来陪你……你一点也不恨我吗?” 迪尔坚定的摇摇头。 “你是没有陪我,但我也知道,你同样没有陪着你另三位妻子,事实上你从没在这件事情上骗过我,我很满意这点。”迪尔把头放在我胸前,幽幽的述说着:“男儿志在四方,而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我轻轻的抱着她,久久无言。 “还有,我不要待在这里了。”迪尔抬起头来,有些生气似的噘着嘴说:“不管怎么样都好,我一定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让你留在这,安全上也是个问题。”我点头说:“你还没见过我家人呢!” “还不是怪你!你这个坏蛋!”迪尔狠狠的捏起拳头,却是轻轻的捶打下来:“你家里还有另三位夫人,我该怎么去面对她们啊!” “这个倒不成问题,你自己已经解决了一半。”我淡淡的笑着:“你的走私这么做法,菲琳早就注意到你了。她们的礼物,你收到没有?” “收到了。”迪尔的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回答我:“我还回了礼。” “那不就结了?”我说:“打完这一仗,你就到黑暗城去。” “打完这一仗?”迪尔惊讶的问:“你这次来万普是为了打仗?万普周围没有敌人啊!” “亲爱的,做生意是你在行,可打仗就不一样了。”我站了起来:“你得陪我演上一出好戏。” “什么?” “你的商业网是否完备?我的意思是说,你离开,它仍然能正常运转吗?” “当然了,在确定你身份的时候我就有了准备。” “那就好,这场战争不是一两个月能打完的。”我说:“我有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把你这位走私商人变成总督夫人的计划,同时我们的走私还要不受影响。”我笑笑说:“至于其他商人嘛,在万普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也该付出点什么吧!” “你可不要乱来。”迪尔摇摇头,握住我的手说:“鲁曼叛乱,万普本来就人心浮动,商人们也在观望,你如果不计后果的乱来,商人会逃亡的。” “这我明白,下蛋的鸡不能一棍打死。”我说:“但出点血总不过份吧?” “这样的话还可以。”迪尔很认真的点点头:“你要怎么做?” “战争马上就要开打,我这次到万普来是为了扰乱敌人的视线,今晚我会在万普城主官邸举办舞会,先把他们稳住,也让敌人的眼线知道我的确在这里。”我回握着迪尔的手,低声说:“当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我就得马上出发了。” “那我能做些什么?”迪尔问。 “你要马上把走私生意分成几份,交给手下人管理,最好是生面孔,别人不知道你们关系的。”我说:“我会在两天后宣布,你因走私被逮捕,家产没收。” “你……你……”迪尔说:“我把生意给了下面人,那我做什么去?” “不要急嘛!知道你喜欢经商。”看着迪尔着急的样子,我笑着解释:“有整整两个行省的商业等着你去管理,不比小小的走私强?” “两个行省的商业?”迪尔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吧!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你好了。” “谢谢!”我苦笑着说:“原来我亲爱的夫人,还看不起这两个行省……” “当然,两个行省算什么?”迪尔站起身来,无比骄傲的拢拢头发:“你乖乖的等在这里,我去把这该死的走私生意拆散。” 说干就干,迪尔的魄力可真是不一般。 ※※※ 是夜,万普城主官邸。 前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万普所有够份量的贵族、名流、商人全被科尔特请来了。 在整个比斯大陆上,贵族们都自认涉足生意是一件可耻的事,但在万普这个繁荣的商港,他们却绝对无法与经商划清界限。所以,在万普的多是其他帝国耐不得贫苦的破落贵族,只要手里有黄灿灿的金币,要拉拢他们的话并不是很困难。 而那些纯粹的商人就比较难办了,想想看,迪尔的走私是怎样的规模?想在这样的商业压力下求得自身的生存,没点本事那是做梦。 虽然迪尔告诉我,这些商人大部分是她有意留下来作为掩饰的,但能让一向自傲的迪尔看中留下,本身就已经说明这些人的能力。而身为总督夫人,迪尔以后也要担任市政监督,不会再亲自去做生意,这些人自然是为我所用的好。 “长官。”科尔特走到我身边:“人都来齐了,您现在就出去吗?” “好吧!”我放下手中的酒杯:“一切都准备好了?” “是,跟鲁曼有联系的几个商人早早就到了。”科尔特低声说:“而且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您会在今晚的宴会上露面。” “好。”我整整衣服:“我们走。” 穿过回廊,我在科尔特的陪伴下步入前厅。 “黑暗行省总督……”在我踩上鲜红地毯那一瞬间,内侍就非常精神的唱喝着:“科恩.凯达伯爵到!” 纷乱的嘈杂声没有了,前厅里涌动的人头齐唰唰的看过来。 男士们马上拱身抚胸,女士跟着牵裙矮身,齐呼:“晚上好,总督大人。” “各位晚上好,免礼吧!”我面带微笑的脱下了白色手套,再摆弄一下手指上的冰泪石戒指:“这是社交舞会,大家不用拘束。” “多谢大人!” “早就听说万普是个繁华的城市,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这份繁荣与各位的努力可是分不开的。”我接过内侍送上的红酒,举杯说:“这第一杯酒,就祝我王--菲谢特.夏麦陛下国运昌隆!” “祝愿我王国运昌隆!”众人将手上美酒高高举起,一个个满面红光全情投入……谁都知道,菲谢特现在的情况不怎么好,这里又会有几个人心甘情愿的把菲谢特当成是自己的王? 但他们现在是身在黑暗行省的土地上,就得遵守这个规则--至少在表面上。 “干杯!”我说。 “干杯!”他们心照不宣的喝下。 我把手上的酒杯交给内侍,不慌不忙的走近这些人。 前来赴宴的人,无论有没有头衔在身,都立即以身份高低分排成了两列,行动迅速、有条不紊,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们是怎么相互协调的? 我走到最靠近我的一排盛装男士面前,科尔特抢前一步站到我的侧面,开始了简短的介绍。 一串串烦琐的头衔,一筐筐累赘的称号,这个某某先生,那个某某夫人,不断的行礼、奉承,做得还真是有模有样。 我面带微笑,一一应对着,谁说我只会打仗耍**?我身上的优雅风度一点也不逊色于其他的世家子弟。 “久闻总督大名,今日总算得见。”在万普拥有九家店的布匹商人媚笑着说。 “很失望是不是?”我打趣说:“传言中的我,不是应该拥有两个半兽人的身高,三个野蛮人的体重,外加十个阴谋家的诡异吗?” “哪里!哪里!没有这样的事。”商人就是商人,虽然在刻意修饰自己的言辞,可怎么都改不了低俗的习性,声音大得可以让所有人听到:“总督大人的高雅风范哪能被传言歪曲!” “高雅?”我态度和蔼的敷衍着他,心中却冷笑了一下,这商人的来历我早就知道,他是鲁曼安插在万普的眼线之一,等到他把我到达万普的消息传递出去之后,会有人让他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高雅”。 “总督大人。”科尔特站到一位亮丽女士身边:“这位就是万普女性中最漂亮的露西小姐了,年轻有为,她手上经营着万普所有的赌场和旅店。” 科尔特的话没说完,露西还经营着万普所有的妓院--而且是我安排的。 “露西小姐是吗?早有耳闻。”我握住她的手:“祝你永远都这么美丽。” 看清楚我的脸,露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嘴上说着话,握着露西柔荑的手微微一紧,这就给了她肯定的回答,露西俏丽的脸蛋又多了一分红晕。 “见过总督大人。”露西单手提着裙边,向我行了一礼:“谢谢总督大人的盛情款待,大人如果有时间的话,可否让露西改日回请大人?” 露西可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不过她的回话倒是很合适,身为万普赌场、妓院、旅店的老板,拉拢官员的手段当然不只钱这么简单。 “我是很想去做客,但前提得是我有时间。”我笑着回答并放开了露西的手,搬出一个政客应有的手段:“而我这个总督,手上总是有大把的事情需要处理。” 露西给了我一个甜甜的微笑,我则走到下一位女士身前……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我才转完这个大圈子。 一位贵族再次举起酒杯:“诸位--让我们为敬爱的总督大人再干一杯!” “干杯!”看我今晚的态度如此亲切,不少人的戒心已经散去,大家非常兴奋的喝下这杯酒。 “来吧!先生们女士们,为了迎接总督大人的到来,大家尽情的跳吧!”身为地主的科尔特大声宣布:“今晚的群星是如此的璀璨,今夜的微风多么的轻柔,你们一定要把自己最优美的舞姿留在这里!” 随着众人的欢呼,音乐响了起来。 第十二集 第五章 在音乐响起之后我才意识到,作为这舞会上身份最高的人,第一曲舞应该由我来领跳。 不过说起跳舞,所有亲近的人都不曾给过我好的评价,所幸的是菲谢特曾经对我加以特别训练,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他只有利用这样的机会才能理直气壮的“教导”我。 就算是在菲谢特无以复加的热心督促下,我所学到的东西也只是皮毛而已……本少爷那么忙,哪有心思去钻研这些东西? 乐曲的前奏已经过半,我只得环顾四周,请出一位打扮入时的夫人来进行这种比打仗还要累的社交活动。而依据贵族的社交传统,只有等我跳完半曲之后,其他人才能下场。 为了让舞伴不要太紧张,我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挑上这位夫人可是花了心思的,年纪小了不懂得配合,年纪大了显得本少爷没品位。但这位嘛……看得出她才新嫁不久,带着鲜花刚刚开放的风韵。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很明智,这位舞伴跟我走到大厅正中,脸上显露出无比骄傲的神情。才略微的适应一下我的脚步,她就乖巧的跟上了我的节奏。 看来,熬过这一曲是不成问题了,因为周围传来相当热烈的掌声。 “很高兴能与你共舞。”当舞曲结束时,我放开她:“谢谢。” “能和总督大人跳第一支舞,这是我莫大的荣幸。”她向我行着礼,然后告退。遵照一个绅士的传统,我必须注视着她离开。 在她回到自己的女伴中时,回头向我一笑,我这才转身向科尔特走去,在这个时候,他身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着我的到来。 “总督大人。”看到我走近,科尔特说:“我们去偏厅坐坐好吗?” “好啊!”我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笑着回答:“大家一起去吧!” 偏厅就在旁边,以好几重布幔与嘈杂的大厅隔开。 “大家坐,不要拘束。”我先在一张舒适的靠背椅上坐下,再招呼着众人:“早就想跟大家谈谈,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晚的舞会,相信大家也和我一样的期待吧!” “当然期待了,不是有个笑话么,居然有人想高价收购我发出去的请柬!”科尔特不失时机的插话:“大家不要怪我这个城主没先说明,我们的总督大人是最公私分明的。今晚是私人聚会,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畅所欲言,要是到了明天,大家要见总督可就只有照规矩请见了。” 在坐的这几个人都是万普最重要的贵族和商人,我跟他们之间的交流,就是在这样轻松的开场白中展开的。 “总督大人的到来,是我们万普的光荣。”一位中年贵族举着酒杯说:“当然,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光荣,希望总督大人能多待些日子,我们也好多跟总督大人亲近。” 哦,他是在问我还要待多久。 “大家放心好了。”我拿起酒杯浅尝一口:“本总督这次来万普,其实除了巡视之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会立即就走的。” “不知道总督大人有些什么事须要处理呢?”另一位性急的商人接过话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力所能及的话,我们都乐意为总督大人分忧。” “说起这些事情,是需要大家的理解与支援。”我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大家都应该知道吧!帝国现在的形势比较严峻。” “这个……我们多少知道一点。”沉默片刻,有人说:“但总督大家你也知道,万普是个商业港口,比起政治军事,我们更擅长的是经商。” “这个我当然清楚。”我哈哈一笑:“总不能让你们上前线去打仗吧!” “那……总督大人。”一位谨慎的贵族说:“我们有什么能效劳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打仗是需要钱的,需要大笔的钱!”我渐渐的收起的笑意:“我要诸位支援我的,就是资金。” 听我直言不讳的谈刮钱,几个人面面相窥,几乎同时低下了头。 我看了他们一眼:“呵呵,诸位都是万普首屈一指的大商家,眼看着行省的财政吃紧,不会不有所表示吧?” “当然……当然……”几个人敷衍着我。 “诸位不要担心,总督大人又不是要大家倾家荡产。”科尔特打着圆场:“你们几位都是万普举足轻重的人物,总督大人和我还指望你们能为行省赚更多的钱呢!” “可我们……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太谦虚了吧!”科尔特当场就把这句话顶回去:“先生你有四间香料铺子、一间粮食铺子、一支近海船队外加三条远洋船,还算小本生意?” 这家伙红着脸,小声申辩着:“可、可生意不好做嘛!” “现在这个世道,做什么都不容易。”科尔特拿着酒杯说:“你们做点生意不容易,可总督大人要管理整个行省的军政就更不容易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各位在万普是赚到了钱的,在这个时候一毛不拔,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听到科尔特这样说,商人们企求的目光向我看了过来。 “大家不要担心,我刚才就说了,我在寻求诸位的支援而不是强行摊派。”我语气温和的解释:“主要还是看大家手里的资金是否宽裕。” “当然了,要大家在这个时候支援我,可以算是进行一种带有风险的投资。”没等他们有所反应,我又接着说:“我在这里向各位明白的说,只要在我科恩.凯达掌管黑暗行省期间,依据各位的贡献,你们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我说出了承诺,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有一点心动。 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肯定时局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如果他们现在投资给我,那么就得冒很大的风险,得不到回报的话没人会干这样的傻事。 “请总督大人原谅。”一直强调自己是小本生意的家伙站了起来,谦卑的说:“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 “请说。”我表现得非常有耐心。 “嗯,是这样。”他说:“总督大人,我们能从什么地方得到回报?” “政令!”我用肯定的语气说。 “政令?” “是的。”我点点头:“你在这个时候支援我,我当然会在恰当的时候支援你,大家互相支援嘛!如果你有这个能力,贡献又够大,我会下达对你非常有利的政令。” “例如呢?”他的眼光在闪。 “例如……”我微笑着,缓缓的反问他:“作为一个商人,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梦想……自己能将某一个行业完全垄断?又或者想在某块地域上操控所有的生意?” 听清楚我的话,他的身体完全凝住。眼神先是困惑,然后痴迷,最后控制不住身体,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我轻声笑着,喝了点杯中的红酒……嗯,这酒现在有点味道了。 “大家怎么说?”科尔特看他们考虑的差不多了,在一边督促:“各位出多少啊?” 商人们互相看来看去,眼光还是有些捉摸不定。 “既然是总督大人的意思。”一个坐在“小本生意”旁边的家伙说:“那……那我明天就给大人送一千金币来。” “是啊是啊……我也送一千来。” “我,我送一千五。” 他们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无比诚恳的望着我,仿佛这千多金币就是他们全副身家一样。 的确,在普通人眼中,一千多金币可能是穷一生之力都无法赚到的,就连我亲爱的夫人迪尔.梅林,在我们刚认识时她的家产也不超过四千金币。但那时,她有个挥金如土的父亲。 在成为我的夫人后,迪尔不得不对于这些商人手下留情,因为得靠这些家伙在前面撑住台面,以掩盖迪尔才是万普最大商家的事实。在今天中饭时,她就掰着指头为我彻底清算了这些人的家产。 所以,我心里明白,这些人是在用打发乞丐的手段对付我,尽管本少爷给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科尔特。 “一千金币,呵呵。”科尔特笑嘻嘻的走过去,站在“小本生意”身边:“真是不少,我可得谢谢你了。” “是啊……”这家伙习惯性的回答:“这几乎是我近年来所赚之全部……” 科尔特把酒杯交到左手,右手在“小本生意”轻轻肩上一拍。 “在你眼中。”科尔特轻声问道:“我算是个怎样的城主呢?” “当然……当然是很好的城主。” “那你为什么不尊重我,为什么要我在总督大人面前大丢脸面?” “我没有……我没有不尊重城主大人你……” 科尔特右手一动,已经捏到了“小本生意”面颊,这家伙是第一个跟我在战场上混出来的副官,虽然当了几年的文职官员,但他骨子里又能有多文雅? “十五天前,你在本城玫瑰酒吧赌钱,一晚输掉八百金币。”科尔特冷冷的看着他:“二十七天前,你在码头跟人发生争执,自称万普第一富商,家财达数万金币……这是你吧?” “我……我……那是我是喝醉了,再说跟人吵架是为个气势,也做不得准!” “那好,我慢慢跟你算。”科尔特继续说:“你全家三十二口人,除了你的至亲,你有十二个侍妾,四十三个仆人,五十以上的护卫……这些一年得花多少钱?” “我……” “别跟我耍小聪明,听我继续给你算……” “科尔特,不要这样。”我出声阻止了科尔特:“我已经说过了,愿意拿出多少就拿多少,硬逼就不是本总督的本意了。” “是的总督大人。”科尔特放了手,走回原位,又对“小本生意”说:“但因为你恶意欺骗总督大人,我要你明天就离开万普……我一个铜板也不要你的,你带着你的船队跟钱走吧!” 其他商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不要他一个铜币而让他离开万普,这处罚本身是很合理的,甚至说得上是宽大的。 但作为一个破落的贵族,“小本生意”在其他地方不可能被允许涉足商业,哪怕是行乞都不能去做生意--其他贵族会把他当做“耻辱之源”给清理掉。 “小本生意”面色苍白,额头上流下冷汗,带着哭腔哀求着说:“大人慈悲!请不要让我离开万普……” 这一声嘶哑的仁慈,让我想起在土城之战中,那些死在城墙上的魔属联军奴隶士兵,在死在自己人手里之前,他们也这样哭叫过……这“小本生意”说到底也就如同一个奴隶而已,是我的奴隶。 而我呢!我又是谁的奴隶?肯定不是菲谢特的奴隶,我是置身于这世界规则之外的人,我只能算是我自己的奴隶…… “算了。”心里一阵烦闷,我站起来说:“你不用离开万普,随便去哪里买块地,收地租养活自己好了。”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了,至少他不用死。 “谢谢总督大人的慈悲……” “今天就到这吧!”看了他们一眼,我就要迈步离开。 “总督大人。”一个进来偏厅之后就很少说话的商人突然说:“请您等等。”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有什么话,说吧!” 这位稳重的商人说:“总督大人,我们能支援你,但就如同你所说,这会有很大的风险。” “然后呢?” “我们是商人,当然明白做生意是有风险的,有赚就有赔这很正常。” 看来这家伙比较有心计。 “但是我要说,我愿意支援您,用我一半的家产支援您,您的城主应该知道我有多少家产。” 我缓缓的转过身子,看着他。 “说出你的条件。” “或者您不知道,其实我们在万普的生意做的不怎么如意,因为万普周边有一个……庞大的走私市场。”这位商人说:“我们所做的每一笔生意,都可以说是从走私商人手中漏出来的。” “继续。”我没流露出任何表情。 “如果您给我们一个公平的环境,真正公平、没有走私干扰的环境。”他说:“我们就不遗余力的支援您!” 我淡淡的说着话,心里早乐了:“你所说的,就是那位住海边城堡里的商人吗?” “是的,这位夫人的走私生意这么成功,是因为多方面的原因,并不是我们的生意手段比她差。”他的话停顿了一下,还看了一眼科尔特:“我也不好再说其他什么……” 我也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科尔特。 “总督大人如果下定决心的话……”这位自以为得计的商人看看其他人:“大家都会支援大人您的。” “是的!”面带泪痕的“小本生意”突然有了精神:“我捐一半的家产……两万金币!” 其他人立即附和,转眼间“支援”的资金已达十七万金币。 而我还装着思索了一下,才说:“成交。” “谢谢大人!我们明天就把钱交来,金币可不可以?” “不用全部都拿金币来,我还需要其他的物资。”我淡淡的说:“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科尔特会给你们安排。” “好的大人,无论您需要什么物资,只要这东西还在大陆市面上流通,我们就能替您搞到。” “呵呵。”我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错,商人有商人的手段。那今天就谈到这里,我去换件衣服,失陪了先生们。” “大人!”见我没对他的事说什么:“小本生意”急忙抓住这最后的时机:“我……我知道错了……” “你?”我看了他一眼,再对其他人说:“如果你们愿意帮助这位先生的话,就在明天联名写个保证书送到我这来……我再考虑。” 说完,我走出偏厅,一路上不停的跟人点头致意,最后来到戒备森严的后院,进了我的房间。 “是少爷。”百合忙放下手里的阿布,走上来接过我外衣。 正在跟百合聊天的迪尔也站了起来:“你怎么不在前面跳舞?你可是舞会的主人呢!” “在某一位漂亮的小姐心里,我不是乡巴佬跟暴发户吗?”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哪里还会跳什么舞呢?” “怎么,你不是吗?”迪尔用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我,脸又红了些:“这一生里,你都是我的乡巴佬跟暴发户,至于你其他的身份,本小姐没兴趣要。” “啊……我夫人,不,是俺老婆才对。”手中一用力,我已经抱住了迪尔,用粗得不能再粗的嗓门说:“俺老婆真是个大量的娘们……” 阿布怪叫一声,装摸做样的倒在地上,百合就在一边扶腰抿嘴,笑得无力。 “小贼……”迪尔瞪我一眼,捏住我胳臂上一点点皮肉:“你刚刚说什么?” “啊……我是说。”我嘿嘿笑着:“本总督心爱的夫人果然是一位心胸开阔的女士。” “能不能正经点,整天都嘻嘻哈哈的。” “有事跟你说。”我拉着迪尔的桌边坐下:“那些商人肯出血了。” “啊!这么快?”迪尔的眼睛眨眨:“他们答应出多少钱?” “加起来十七万。”我接过百合递过来的水杯:“是金币。” “这个数字,他们倒真是大出血了。”迪尔笑笑:“你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他们的。” 我喝口水,看看迪尔。 “看我做什么,在问你话呢!” “我没有说服他们,是他们跟我谈条件。”我淡淡的说:“快佩服你夫君的先见之明吧!他们的要求就是让我将万普最大的走私商人抓起来。” 迪尔微张着嘴,好半天才记起万普最大的走私商人是自己。 “这些笨蛋,真是不可救药……”迪尔摇摇头:“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换成本小姐……” “换了你,又怎么样?” “哼,换了我,你就准备哭吧!” 我慎重的点点头:“不过,我亲爱的夫人,你现在准备好要哭了没有?” 第十二集 第六章 迪尔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在魔法灯光的照射下,她眼中闪出的光是强烈而清澈的,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穿透。 “小贼,你又有什么坏主意?”迪尔明白了我话中隐含的意思:“痛快的说出来吧!” 没有达到恐吓目的,我只能笑笑,事实上现在可能没人能骗得了她……她曾经被如此优秀的我骗过。 “是这样,这些商人们要我清理万普周围的走私,而我也不打算就仅敲他们这一笔。”我轻声向迪尔解释:“我会要求他们每月上缴一定量的钱,但前提是你不能出现在万普。” “他们的钱能有多少啊!你居然会如此看重。”迪尔瘪瘪嘴说:“然后呢?我要去哪里?” “你得去我父母那里。”我给出了一个最甜蜜的微笑:“你的生意都安排好了吗?” “当然了,我把生意这些分给了三个人,都是我悉心栽培的。”迪尔点着头说:“因为你的特殊要求,我可伤了好一阵的脑筋呢!” “知道了,你辛苦了。”我把一边的水杯放到迪尔手中:“我为你准备好了马车,还有随从护卫,今晚就出发吧!” “今晚就走?”迪尔放下举到嘴边的水杯,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不用这么急吧?” 我当然迪尔的心情,她足有两年没跟我见面,短短一天的相聚后又得分开…… “我……我很抱歉,迪尔,我也想和你多待几天。”我握住迪尔的手:“但目前的环境你也知道,这里马上就会布满敌人的眼线,你不走的话真会有危险。” 迪尔抬起头,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我明白,可是,就不能让我多留一会吗?” “打完这仗吧!”我走过去,轻轻拥抱着她:“等打完这仗我就能替乌鸦夺回国土,到那时我就会有大把的时间,我会一直缠着你,缠得你厌倦。” “小贼又骗人。”迪尔低声笑着,靠在我怀里。 一边的百合早带着阿布退出了房间。 “新年要到了呢!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迪尔拨弄着我胸前的衣服:“我要早点为父亲大人跟母亲大人准备礼物……” “怎么这么早就叫起父亲跟母亲大人来了?”我呵呵笑着:“太性急了点吧?” 听到我的话,迪尔本来柔软的身躯突然间就变硬了,接着整个人挺起来,面若冰霜的问:“你说什么!为什么不能叫父亲大人?难道我不是你科恩.凯达的妻子吗!” “你先别冲我发火,是我的话没说清楚。”我哭笑不得的为迪尔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去见我的家人,当然不能这么快就叫父亲跟母亲。” 听我这样说,迪尔眼中的怒火翻滚得更加厉害,马上就要爆发了。 “迪尔啊!都叫你不要这么冲动了。”我叫了一声苦,连忙把这事解释给她听:“我是看重你啊!如果让你就这样悄悄的进了家门,你的身份在那里?不就成为一个妾了吗?我怎么能让你受委屈?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所谓?以我的性格,我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吗?” “哼!”迪尔还是偏着头:“做妾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是被小贼骗了的,我、反正我们的婚姻都跟这该死的钱联系在一起。” “所以啊!我要你以我未婚妻的身份进我家。”我扶着迪尔的肩,把她的身子扳正:“听我说迪尔,我要给你一个浩大正式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所深爱的人,你的地位跟我另外三位妻子一样,谁也不能看轻你、欺负你。” 沉默片刻之后,迪尔才直直的看着我:“你是说……你深爱着我,就是单纯的深爱着我,跟我会不会赚钱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这跟你会不会赚钱没有一点关系,我就是爱你。”我用力的点着头,真诚的回答:“就算你是个只会花钱的小傻瓜,我也会用尽一切手段娶到你!” 迪尔的眼睛渐渐湿润,终于又扑到我怀中。 “你这个坏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迪尔狠狠的掐着我的胳膊,流着眼泪骂我:“害我一直都在担心,以为你只是为了走私赚钱而娶我!你这小贼,坏死了……” 身为她的丈夫,我怎么会不知道迪尔心里的想法呢? 事实上迪尔这两年来过得很辛苦,走私生意在她来说只是小意思,她在意的是我怎么看待她。虽然自己是贵族出身,可毕竟是家道中落,而我们的结合原因又是因为钱。 在整个大陆上,这样的结合在贵族甚至王室中比比皆是,没什么好奇怪的。每一个贵族都会被人用金钱与权势来衡量,为家族服务是他们唯一需要付出的,一个贵族可以放荡不羁,可以拈花惹草,但正式的伴侣却往往不合自己的心意。 而其中最为悲惨的,就莫过于夫妻两人中有一人付出了真挚的感情……迪尔心里一定很矛盾吧!一方面要赚到足够多的钱给我用,一方面又会乱想:自己的丈夫看自己时,眼睛里会不会全是闪动的金属光泽,而看不到一个妻子付出的爱。 在来万普的路上,我就想过要为她解开这个心结,这里面可没有一丁点的欺骗,我的确深爱着迪尔。 照我的想法,迪尔应该很温柔的对待我才对…… 可是她掐我,一直掐我,还掐得好用力,虽然我是在强忍着痛,但是嘴里还是发出了呻吟:“啊……啊……我、我不是不告诉你,我、我忙嘛……啊……轻点……拜托!” 当我变成一个彻底的“双臂青紫的总督”之后,迪尔才算放弃了对我的摧残。 “你再掐下去,可真的要出命案了。”我“嘶嘶”的大口吸着气:“怎么一点都不感激我呢?” “有啊!”迪尔还带着泪光的脸上洋溢着微笑:“这不就是!” 我缓缓的点了下头,以此向迪尔表明我自己被打击了。 “小贼……”迪尔面带羞涩的盯着我看,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亲吻了我。 “回来。”我一把抓住跳起来要逃跑的迪尔,拉长脸说:“小小女子,你居然敢偷袭本总督。” “就是偷袭了!”迪尔本来是用手蒙住了自己的脸,这时双手稍微放开一点,露出一点点缝隙:“你能怎么样……” 我就趁着着一点点缝隙,用嘴堵住了迪尔的两片鲜艳红唇,嘿嘿,早等着她上当…… “啊……”长长的吻后,迪尔大口的出着气:“你、你……” “怎么不对?”我装着迷惑的样子:“有人跟我说吻是甜蜜的,这不对,迪尔你不投入,再来一次。” “我没有……啊--”受到我的突袭,迪尔也马上用她的小嘴还击:“啊……好了吧!我快没气了,小贼。” “不行哦,书上有说女士的嘴唇是冰凉而柔软的,迪尔你的嘴唇怎么会这么烫?” “我怎么知道……”这次换迪尔哭笑不得:“你在什么地方看到这种坏书?” “要你管?还要试一下找出原因来!” “救命啊……有色狼!”迪尔在低声呼救,才没人管她…… 一直让我吻了个够,迪尔才有机会坐直身体。 “少爷。”就在这时,百合在门外说:“岩石近卫长说,马车准备好了。” “知道了,你进来吧!”我看了看迪尔。 “你送不送我。”迪尔调皮的歪着头问:“听听看,前面的舞曲又在响了。” “送,当然送。”我微笑着说:“就是把前面那些家伙全加在一起,他们都没你一根发丝重要。” “小贼!”迪尔轻轻笑着,在百合的帮助下整理好了衣服。 从城主官邸后门出来,我一直把迪尔送到马车上。 “路上小心,我会尽快回来看你的。”我拉着她的手交代:“在其他人面前可不能乱来,我父母那里已经知道这件事,他们绝不会另眼看你,你就放心吧!” “可是……”迪尔欲言又止。 “什么?” “你一定不能再失信,一定要快点回来。” “一定。” “小贼……你要一切小心。” 我捏捏迪尔的手,再笑着松开,随后关上了车门。 马车向前移动了,我一直注视着,直到马车拐上街道。 “长官,你不用担心。”岩石轻声说:“夫人的安全绝无问题,城里在三个钟之前被我们彻底清查过,马车后有数十名近卫,出城后还有一个近卫营保护。” “我知道。”我呼出一口气,转过身体说:“我去舞会看看。” 前厅里,舞会进行了一半,舞曲的节奏已经变得缓慢起来。 看到我再次出现,参加舞会的当然少不了再次的行礼。我一一还礼,环顾四周,发现现在还待在这里跳舞的都是一些小角色,不然就是些无所事事的女士。有点影响的人都几个人组个小圈子,在角落兴奋的谈论著什么。 看来,我“打击走私”的决定已经传开了。 我走近露台旁的一堆人,因为科尔特正在那里开怀畅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我问。 “哦,总督大人。”科尔特和众人一起跟我行着礼:“我们正在说您要打击走私的事情。” “难道在我要做的这件事里,竟然有让大家高兴到如此地步的东西吗?”我打趣说:“看你们乐得,带笑的脸如同娇艳的花朵。” “其实笑点并不在这里。”一个商人说:“总督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在我们万普,除了走私的那位夫人之外,还有一位女士的生意也做得很大。” “哦?”我偏过头去问:“是谁呢?” “当然是美丽动人的露西小姐了。”有人起哄说:“露西,总督大人都说到你了,还不出来?” 叫了两声,露西和另一位女士才从露台外走进来。 “总督大人也在这里啊!真是抱歉。”露西摇着手里的羽扇,笑呵呵的说话,早把身边一群男人迷得晕呼呼的。 “我们刚刚是在说露西你。”旁边有人讲话:“你可是万普最特殊的一位商人了。” “哦?”露西眼睛一转:“为什么呢?” “你是--唯一一位不受走私影响的商人!” 露西听了这句话,脸色更红了一些,她主要做的是妓院生意,当然不会被走私影响到。而跟在这句话后面的,自然是一阵“男人才明白”的哄笑声。 我淡淡的注视着她,看她怎么应付这些无聊男士。 露西的眼光闪烁着,先扫视了身边的男士们,然后才抿嘴一笑:“是啊!还不是各位在谦让小女子,改天我就清算一下各位在我店中的支出,再回赠一份大礼到各位府上。” “不愧是露西小姐啊!言辞真是厉害。”这下,有些家伙的脸上就剩下苦笑了:“让我那母老虎知道了,我还不被她吃下去?” “哪里哪里,是大家让着我才对。”露西乖巧的回答着:“倒是让总督大人见笑了。” “对了总督大人。”有人问我:“您来万普,有没有打算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什么的?” 我点了下头:“是有这个打算,但一来是时间上不允许,二来也没有合适的向导。” “时间啊!总能挤出一点来吧!我们都对大人您服服贴贴。”跟我淡条件的商人说:“向导人选不是就在大人的眼前吗?这位温柔可人的露西小姐可是在万普长大的,有露西小姐给大人当向导,大人一定会满意的。” “是吗?”有这样的提议我当然不会拒绝:“如果露西小姐不忙的话,那就约个时间出去走走好了。” “当然不会忙,露西小姐天天都有空!” 我脑袋在快速的转动着,这些人是因为什么,一直鼓动我跟露西外出游玩呢?这其中必定有缘故。 “不如我们另找地方聊天。”有人提议:“让总督大人与露西小姐决定行程好了。” “好啊!好啊!” 这群人立即走了个干净,就连科尔特也跟他们一起走掉了,露西身边的女士离开前脸上还露出暧昧的笑容……这个,难道他们都知道本总督路途劳顿,需要美人陪伴? 好吧!管你们想干什么,反正露西就是本总督的手下。 我走到露西身边,露西俏脸通红,不得不用羽扇遮着一半面孔。 “有时间吗?我在后面房间等你。”我轻声说:“露台外边有个通道,有两个大个子守卫着。” “明白。”露西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提高了声音说:“露西还有点事,请总督大人容我先告退。” “好。” 露西提着裙边,跟一个女伴出了大厅。 “总督大人……”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可以跟您说句话吗?” 我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小本生意”,于是就听他说什么。 “我、我、总督大人,我错了。”他的嘴唇抖动着,额头上又一次的流下了冷汗:“光明神王语录上说,我们会原谅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并诚心悔改的孩子。” 光明神王语录?我没读过。 “啊……然后呢?” “我知道错了,并诚心悔改。”他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请总督大人饶恕我……我一家大小都靠我养活。” “不是让他们帮你写保证书了吗?”我摸着下巴:“只有大家认为你是无心犯错,而且有挽回的余地,我就不会处罚你。就算你不待在万普城,以你的财产可以买很大一块地,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吧?” 听了我的话,“小本生意”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极为悲愤的表情--虽然我心里知道这多半是假的,但仍为此人的表演天赋而叫好。 “他们……我向他们哀求,我求遍了他们所有的人,可居然没有一个人为我写保证书,可恨,他们以前是那样的奉承着我,我真是看错了人!”他放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颤动,突然抬眼直视着我:“总督大人,我只有厚着脸皮来求您了……我知道,仁慈的您一定会搭救我的对吧?” 我哈哈一笑走出了大厅,来到前面的庭院里,“小本生意”立即跟上。 “小本生意,这是你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看他一眼:“没有人冤枉你对不对?” “是!”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自己造成的后果得自己去承担。” “可、可是总督大人。”他苦着脸说:“我是被陷害的--他们告诉我,总得有人说出反对意见……” “不要想着告发其他人,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勾当?”我瞪了他一眼,“小本生意”在我的眼光里一哆嗦:“吝财如命、贪婪无度,还想在本总督这里做无本生意?!” “我……小人错了。” “至于说本总督的仁慈……”我随手在身边花丛中摘下一片幼嫩叶片,在“小本生意”眼前用两根手指压碎,捏出汁液,压低了声音说:“本总督大破魔属联军,杀尽他们的俘虏伤员,从上到下一个不留,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本生意被我冷漠的眼光注视着,浑身上下抖个没完,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过,想让我饶了你也行。”我丢掉手中了叶片,闻着指间的清新植物气味:“你要体现出你的价值所在。” “我、小人、小人从此追随总督大人,大人要小人干什么,小人就干什么,绝无二话!”他极力控制着脸上痉挛的肌肉:“总督大人让我离开万普,我就死定了。如果是在乡下买地过活,对我这享受惯了城市生活的人来说,那比死还难受!” 我淡淡的笑着,眼睛看着别处。 “求总督大人成全!”因为还不知道我的意思,“小本生意”只得双膝跪下,亲吻了我的靴子。 “起来了。”我拍拍他的头:“明天把送保证书来,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 “那就好。”我看到露西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露台边:“记住了,谁都可能被你骗过,但你永远骗不了本总督。” “永远记得……送老爷。” 不错嘛!都叫我老爷了。 第十二集 第八章 穿起便装,拿着黑铁刀,我走到门外。 “长官。”站在门外的是岩石和其他几个人,岩石警觉的目光在我开门那瞬间就把我整个人罩住了。 “嗯,我到花园去。”我走过他身边:“去叫几个近卫来,身手好点的。” 我在花园里把身体活动开后,十个武技最好近卫就站在我身后了,清一色死人堆里爬出来好手,照以往的经验,我最多同时打两个。 一个精灵魔法师也到了。 “隐藏在暗夜的精灵,我以虔诚的心召唤你,张开你能遮蔽一切的双翼围绕在我的周围,阻止光线的外溢,隔绝声音的传递……”我不等身边的魔法师施法,就已经使用了这个我以前绝无可能使用的魔法,精灵手抄中的中等级魔法--感官结界。 一层如同水波般漾动的薄膜在我身边成型,并逐渐扩大,直到罩住以我为中心、三十臂半径的圆形地面……成功了,我居然成功了。 身边的精灵面带微笑,放下她已经举在胸口的法杖。 “贺喜大人,您终于可以使用中等级的魔法了。”她真心的向我祝贺,我们在精灵森林学习魔法时就认识,她负责教授我风系魔法,对我的魔法能力一清二楚。 “可惜这里是自家花园,破坏了可惜。”我笑笑说:“不然我可以放几个大点的魔法。” “想检验一下是吗?”精灵走近我:“其实不用释放大型魔法,我有其他方法试探你现在的魔法造诣。” 我有点迷惑:“什么方法。” “游戏。”精灵站在距离我两臂远的地方,伸出了右手:“精灵的游戏。” “我们不用咏唱。”她的手指微微分开,轻声对我说:“仅凭自身的魔力来争夺。” “争夺什么?” “就是这个。”精灵的手指发出微弱的蓝色光线,没多久,在我们头顶上已经有很多水滴积聚起来形成拳头大的一团:“如果你不能争夺到这个水球术的控制权,你会被淋湿的。” “这个……要怎么做。”我急忙伸出手来:“会伤到人吗?” “普通的水,绝对不会伤到人。”精灵的手指继续散发着蓝光:“这不是通过咒语释放或者召唤的,这不过是这空间内本身游离的水元素,只要你魔力够强,你就能从我手中夺走。你需要做的,就是以你本身的魔力吸引它而已。” “好!”我回忆着往昔的魔法课程,先在手中积聚本身的魔力,渐渐的,我的手指也开始散发蓝色光线。 “要压缩你手中的魔力使之凝聚,越紧密越好。”精灵指导着我,她的手中已经没有光了:“手中有蓝色光带,证明你的魔力在外泻,松散的魔力是没有吸引力的……” 我集中注意力,手中蓝光逐渐消失,头顶的水球逐渐向我手中移动。 “你掌握得很快。”精灵笑笑:“注意了,现在我们开始争夺。” 她的手掌一翻,手心对着已经向我手中落下的水球……水球飘移的方向立时改变,向她手里飘去了!啊!啊啊!不要啊! “当水球快接触到我手心时,就可以被我完全控制。”怪了,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轻松的说话:“到那时,大人你就得回房间换衣服了。” “不……一……定!”我好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再次向手中送去魔力……这太困难了,一边聚集魔力,还得一边压缩。 “你不但需要有精良的魔法技艺,自身魔力的强弱才是最关键的。”可恨啊!她还调侃我:“而这游戏的乐趣就在于--如果我们控制得不好,水球还会越来越大。” “我就不信。”我静下心来,手心向外,以聚集压缩的魔力吸引着水球。 在我不断注入魔力的情况下,水球逐渐改变了方向,向我手中飘来。 “看到了吧……这就是本少爷的实力。”看到水球逐渐靠近,我不禁有些高兴。 “大人你很努力。”精灵看着我说:“不过,仅仅这样还不够打败我。” 她的手心微微向外一凸,那该死的水球又抛弃了我,被她夺去了…… “乖乖不要跑!”我在心里大呼,手中积聚了几近全部的魔力:“给我回来--” “大人的魔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吧!可是我还有。”她在抿着嘴微笑:“大人最后的办法,就是尽最大努力压缩魔力了……” 好歹我也是她的上司,她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没见我额头已经有汗冒出来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水球已经快到她手心了! “大人你要输了哦……” “我才不会输!”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别看你是精灵,本少爷绝对不会输的!” 在全身魔力快要枯竭时,身体里有一丝与魔力相似的能量冒了出来,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却是在缓慢的增加--这能量的感觉好熟悉,我思索一下,明白到这是我以灵魂状态在宇宙里漂移时吞嚼的能量! 可是,能把这股能量加入魔力里去吗,会不会发生爆炸什么的……不管了,两种能量在我体内共存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什么事……好吧!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才极小心的向手心中注入一丝这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能量,就--哎呀呀呀!有点痛…… “啪!”手心中传出一声非常微弱的声响,水球以比刚才快一倍的速度向我手里飘过来。 精灵眼里闪过迷惑的神情,手中蓝芒一盛,接着消失,水球在接近我手掌不过几寸的地方静止下来……随着她眉头皱起,水球开始倒退。 不要这样!我再次注入能量,稳住水球的移动……不是不想多注入,是不能……因为我的手--好痛啊! 淡蓝色的水球在两人之间停止漂移,开始微微自转。 “啪!啪!啪!”手心里再次传出声响。 “大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精灵说话也不是很轻松:“算打和,我们还是放弃好了……” 我猛点头,手心里像有针在刺。 “把手中魔力向上射出吧……”精灵指导我:“要动作一致……数到三!” 我们同时反转着手掌,使之对着头顶的空中,在她艰难的数到三时,我们一起释放了手中的全部魔力…… 我抬头望去,只看到两道蓝色光束直刺虚无的夜空,其中一道纯蓝色的光带不久就扩大消散,而被我释放出去的那道光束却一直飞射上去,直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失去控制的水球掉在脚边,“哗”的一声,水花四溅。 “真是奇怪了。”我抚摩着手心,心里怎么都想不通:“刚刚那么痛,现在别说伤痕,连个红点都没有……” “大人,抱歉了。”精灵一副疲累的样子:“我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不要紧的。”我淡淡的笑着,看了看被水打湿的下襟:“游戏而已,只是这结界要重新释放了。” “结界就由我来释放吧!”精灵说:“大人你不是还要和其他人练习吗?” “好!”我随口问:“我的进步怎么样?” “大人你……”精灵想了一下:“虽然大人的魔力比较奇怪,但是毫无疑问的,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魔法师了。” “多谢你的指导。”我心里好一阵兴奋,多年来,我的魔力总在见习魔法师的水准上打转。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见到别人使用中高级的魔法时,我心里那个酸啊……一朝有了突破,怎能叫我不高兴! 在精灵释放了感官结界并走开之后,我才注意到,十个近卫加岩石,他们都一脸仰慕的看着我。 “你们怎么了?” “长官,你好厉害。”一个翼人军官说:“虽然长官你和那位精灵打个平手,可谁都看得出来那位精灵魔法师很疲累,但长官却很精神呢!” “哦?是这样吗?”我摸摸下巴:“那接下来你们就上吧!活动一下,先来一个热热身!” “好!”一个军官站出队列:“长官我先来。” 这是个半兽人,个头比我高得多,手臂也比我长,力气就更不用说了--半兽人呢!你以为这称呼是假的? 可他的动作,却变得好缓慢。 他连架势都没拉开,我试探性攻击过去的一肘已经撞在他小腹上,半兽人闷哼一声,往后倒下去,我一慌,一伸手把他向后倒下的身体拉了回来--这动作快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没事吧?”我忙问。 他撑起身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这才向我竖起大拇指回答:“没事。” “那就多来几个!”我跃跃欲试。 岩石招呼一声,几个近卫就围了过来。 我试了试自己现在的速度和力量,协调了一下就冲了上去,几个照面下来,几个人都被我撂翻在地。就连岩石也不例外,我一拳就破开他的防御,打得他倒退了好几步……在我看来,他们的动作都变得无比缓慢。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是我、是我的速度变快了。 “可以了长官,你的速度和力量都有很大的进步。”岩石说:“如果你用武器,我们一刀都接不下来。” “那就试试看吧……” “不可以的长官。”岩石大声阻止:“夫人们吩咐,不准我们跟长官训练时使用武器,而且陛下也赞同!” “靠……”虽然是意犹未尽,但我知道岩石这家伙非常的固执,菲谢特的命令他绝对不会违背,只有无可奈何的摆摆手:“回房睡觉!” 不过,我对今晚的收获已经很满意了。 回到房间,墨兰和寒兰还睁着眼睛等我,看到我一身大汗,忙起来侍侯我洗澡。想起不久前才吓到她们,总得补偿一下吧…… 于是这夜,于是这夜也没怎么睡。 第十二集 第九章 正午时分,科恩走出了地宫. 他先来到枯坐在地宫入口前的乌鸦面前,顺手抄起盛装清水的大壶,二话没说,把脖子一仰,的喝了个一干二净. 之后抹去嘴边的水迹,科恩大叫一声,把水壶重重的顿在石桌上:啊!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被抢了水的乌鸦虽然面无表情,但按照他的生活习惯,被别人用过的水壶他是不会再使用了,就连他最喜欢的琴伦小公主要喝这个壶里的水,也得先倒在小杯子里才行. 但喝饱了水的科恩毫无歉意,反而还用抱怨的语气说:喂,我都这么大音量了,你好歹有点反应行不行?你这朋友是这么当的? 朋友?乌鸦的语气虽然有点心不在焉,但话里却一如既往的充斥着杀伤力:你觉得一个遇事就躲在地窖,自言自语说到嘴巴快要裂开的傻瓜,配作我的朋友吗? 要听真话吗?科恩先看看四周,然后低下头小声说:我觉得配,太配了! 乌鸦知道,这是一句含蓄的批评,是在提醒自己平时说话太少.而科恩也知道,这种提性其实对乌鸦没多大效果. 没事就离开.果不其然,乌鸦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我很忙. 这也叫忙?南到你忙着吸收日月精华?看来科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脸上还挂着怪异的笑容:好吧,这次你得罪我,还有上次得罪我,我都给你记在帐上呢,到时候一起算. 然后不等乌鸦回答,科恩转身哼着小调就走了. 乌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的皱了皱眉.他有凡的观察力,又是科恩亲近之人,所以知道科恩哼着小调有三种情况高兴时的即兴小调;二是无聊时的流氓小调;第三就是现在这种有调无词的小调,但只会在他面临重大难题.决定拿命去拼的时候才会出现. 也就科恩现在所面临的境遇让他的头脑完全运转,已经没有空间去编排小调歌词.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件好事,能难住科恩的事情毕竟不多只要他开始思考. 过了不久,召集文臣的命令就下达了. 自从城门的异象出现之后,待城里的各部投领无依不是忧心忡忡,他们倒不是被吓住了,其根本原因是科恩陛下没有第伊时间颁布对策这时候听到皇帝的集会命令,一个个就像是被磁石召唤的铁钉一样,争先恐后的冲向皇宫. 果然,科恩陛下与四位皇妃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个全员会议的实际内容很多,进行的也是雷厉风行,事实上大部分话都被科恩陛下说了,连四位皇妃都只是做一些细节上的补充. 陛下规划了各部再今后的职权范围以及一年内的重要事项,重新选定了军机监督.再次确定和加强了内政监督的权威,并以律法的形式颁布全境.向圣都内政系统收权的行动被加就连各部也再被裁减调一些机构的同时又增加了新的部门,不少人员被重新调配. 概括来说,这是一次重新分配权力的会议,也是足以影响今后数十年政局的重要会议. 短短四个钟头的时间个内政系统就如同是经历了一次新生,连以前无所事事的那些部族官员也正式归属内政监督院.期间也有人觉得自己的工作太多,或是权限过小,但面对着一位正在大刀阔斧行事又魄力十足的皇帝,这抱怨的话记有点说不出口了. 其他事情,你们管不了,也不需要管,那是归老子管的事情!科恩的结束语有点粗俗,下的大殿角落里的纪录员赶紧涂改纪录:你们做好今天安排下去的事,明年开会时就有赏!如果出了娄子,你们就等着**开花着我干什么,没挨过流氓打吗?都给我散! 要说这些重获无穷信心的文臣们一哄而散有些不其实他们是一溜小跑出去的.因为陛下安排下来的事情很多,必须争夺秒去做才行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去关心城们外生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什么玩意也比不上皇帝可怕! 而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皇帝也没能休息,科恩立即就起身去了后宫,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注定要马不停蹄的作是. 后宫的小花园中,新任皇家侍读尼赞正等着科恩. 没有穿自己的神殿服饰,尼赞从头到脚都是一派悠闲的学者打扮,为知道这次是进宫侍奉皇帝,为显郑重,他还特别挂上了一条前两天皇室赐与的勋带.在几名近卫尖利的交叉目光中,尼赞手握书卷,面若清水,整个人显得干练.谦和.威严.他在科恩面前的确是一副俯贴耳的模样,但也只是在科恩面前才俯贴耳,几个近卫还吓他不到. 装!再装!你会看那破书?!科恩人还在山腰长廊上,声音就先轰了过来:五十年诗歌大全,你能靠这玩意儿升官财吗? 尼赞赶紧站起来行礼迎接,等科恩坐好之后,他看了一眼书名,顺手就丢出去:陛下好眼力,的确是五十年诗歌大全,也的确不能帮我升官财 既然刚才没那你在想什么呢?科恩说着话,目光在书桌上扫了一眼,冲旁边的人喊:饮料呢?你们都是一群死人吗? 我拿这书是装样子,心理其实是在想陛下叫我来的原因,尼赞谦虚的回答:虽然我没有能力猜到陛下因为哪件事叫我来,但事前做些准备是必要的. 叫你来还能有什么其他事情?当然是对光明神族的事.科恩看看在身前站着的尼赞:前几天给了你一栋楼,还配了助手,那些都是给你办公用的你都用他们干嘛了? 陛下交代我的几件涉及到光明神族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完毕,都以公文的形式送上去了.分别是神殿红衣祭司.枢机祭司.光明神族处各一份,相信我们不久之后就能得回应.尼赞小心翼翼的看着科恩的脸色,但科恩脸上却没有任何提示性的表情:除了这些我并没有他的事情可做. 不用揣测我的想法,实际上你做的不错.科恩点了点头:你是唯一留在斯比亚帝国的神殿祭司,所以你的位置很重要,无论是谁的公文或消息,都只有通过你才行.顺便问一下,你的公文什么时候能送到光明神族手上? 顺利的话,三十天就可以了. 太慢了.我给你找点事情作,有一封公文,需要你以最短的时间送到光明神族手里.科恩强调:时间越短越好. 如果情况特别紧急的话,这个时间能压缩到二十五天.尼赞谨慎的回答:陛下,这种事情都是人力传递,度受到交通限制,快不到哪里去多再快一到两天. 胡说八道!火烧**的急事,等得了二十多天?!科恩眉毛一抖:你好歹也是个枢机祭司,难道遇上命在旦夕的事情也要等上二十多天?! 换了是其他人,一定以为科恩在前面开了一下午的会议,这个脾气是在漫长的会议过程中积蓄的,想不到其他方面去.但尼暂不是其他人,城门外的异象或许瞒的过其他菜鸟,却不能瞒过他这个勤于钻营的候补枢机祭司. 这个尼赞很聪明的绕了个圈子:陛下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了吗?如果陛下能告诉我,我一定能找到最合适的建议. 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我烦心?黑暗魔族跑来找麻烦了!很显然,科恩也没有打算瞒着尼赞:这种事情,司比亚怎么抵挡?必须要立即告知光明神族才行! 陛下稍安勿躁,容臣想一想好半天之后,尼赞埋下的脑袋才抬起来:陛下,光明神族那边可能指望不上.黑暗魔族能欺负到待城是为什么?是这里远离天堂岛吗?这点距离对光明神族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如果光明神族有心要管这个事,他们早就应该出现了. 你想说什么就一次说完,我这里容不下说半句话的政治家. 是,陛下.尼赞点头说:会不会是光明神族和黑暗魔族他们是先有了交涉?或者是他们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默契?光明神族看着司比亚倒楣,以报复陛下退出神属联盟和驱逐祭司的举动如果是这样,我们这麻烦可就大了,即便是我们通报神族他们也不会出面 他们不出面你很怕吗?科恩打断了尼暂的话:我说过要神族出面了吗? 那陛下的意思尼赞准备好的说辞被生生揭掉,很有些意外. 我不需要神族立即出面,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事实上,我知道即使我们不通报,神族也会在事后出面.科恩脸上带着笑意:我只需要这个正确的消息在正确的时间传递到光明神族手里,其他的,,那就随便他们怎么折腾了 我不明白,陛下. 亏你还在神殿钻营过.科恩没有解释,只是说了事情的细节:这是一封斯比亚向光明神族求助的急件,具体黑暗魔族垂涎司比亚的疆土,魔族长公主携魔将对斯比亚皇帝实施仪式,第一次交手,意志坚定的科恩.凯达击退了魔族!但魔族的第二次仪式很快就会降临如果在那个时候,光明神族还没有出面的话,科恩.凯达将以私人身分迎接魔族的挑战 明白了一点,我的陛下.听到是魔族长公主来找麻烦,尼赞忍不住腿软了一下,如果前面不是科恩,没准尼赞就倒下去了. 有些事情啊,表面上你是看不透,可你只要用手指头去轻轻拨弄一下,就能察觉很多内幕.科恩又是一笑:再说我已经求援过了,要是抗不住被魔族占了便宜,光明神族也不怎么好意思问我的罪吧? 要听实话吗?陛下,她们不会不好意思的. 这是一个比方,就算他们问罪,也重不到哪里去. 我觉得神族问罪的轻重程度,那是与陛下本人的魅力挂勾的 你不拍马屁会死啊!?科恩有点怒了:到底有没有办法传讯? 有!既然是这么紧急的事情,我拼着受处罚,也要违例使用枢机祭司救命的联络方法!尼赞回答的斩钉截铁:陛下,其实在神属联盟的每一个帝国行省,都游弋着光明神族驯养的神兽,甚至还有统驭这些神兽的神族巡游使,我可以用特殊魔法向他们求援他们是光明神族的成员,有能力在瞬息间来回比斯大陆与天堂岛! 如此甚好.科恩对尼赞的话没有一丁点的惊讶:你去办吧! 那公文呢?尼赞问. 公文,什么公文?科恩反问. 就是陛下写给光明神族的求援公文啊,没有公文的话,求的什么援啊? 你敢再笨一点吗?科恩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尼赞:你是侍读,我是侍读?皇帝写公文?你脑袋里装的是啥? 谢陛下提醒,臣下明白了!尼赞被科恩收拾的完全没有脾气,赶紧跑到书桌前准备纸笔,一边写一边说:为了充分贯彻陛下的意图,我要向陛下申请五十名高级魔法师,还要十名画师.十名石匠.二十个吟游诗人我要把这份公文递交的整个过程画成图画.雕刻在石头上.变成传唱的诗歌,让光明神族无可抵赖 你是跟光明神族有仇吗?科恩一一答应下来:进步很快嘛! 公文写好,是以帝国内政部的名义写的,请陛下过目.尼赞吹了吹墨迹,把信笺呈给科恩:陛下.什么时候做?这种事最好是晚上,把握大一点. 你先去西门外选好场地,然后等我的信号.科恩看完公文,点了点头:时间紧迫,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是夜,星光灿烂,凉风习习. 原野上点缀着一簇簇火光,那是盘亘在城外的军营,远远的,还有雄壮的歌声传过来. 几位斯比亚军方大佬不约而同的在城墙上的空旷处偶遇,相互之间先狐疑的看了一眼,然后就用目光盯住了别人手里拿的包裹. 肉?.酒?.柴火?然后,众人异口同声的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这个答案真的很简单,一群抱着生肉.烧酒和柴火的人聚在一个空旷地方,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召集人还没有出现有人恨恨的问:祸呢? 科恩他说先要陪几位皇妃吃晚饭,然后才能来我们这边烤肉.军法官压低了声音说:大概快来了,不然我们先偷偷的吃一点也可以 亏你还是军法官,如果不是科恩本人在场,在城墙生火是什么罪名?近卫军统领在这种事情上一点也不含糊:我可不想降级,我家那口子可是喜欢英雄的女人! 哎,海大胆也变成怕老婆的人了.帝国连络官叹了口气,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还是老大好啊,知道我们喜欢这个调调,特别安排夜间烤肉,这可比摸黑抢老婆有趣啊 有完没完?莫亚出来打岔:拿个火炬来,先把调料弄好. 莫亚对食物还是那么认真啊,真是好习惯.科恩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别去找了,我们现在就开始生火吧! 科恩今天夜里没有穿礼服,而是穿着一身带大氅的武士服,满头黑随意扎在脑后,手里提了一柄黑铁剑,背后还有一柄黑铁战刀 大家看到他这副打扮,第一个想法就是猜测这混蛋是不是又要跑路了. 应急的打扮,你们不要紧张.科恩笑咪咪的跟大家打招呼:柴火都堆好了啊,大家请坐,都坐. 我说,真的要在这里生火烤肉吗?莫亚轻声问:这里可是报警用的烽火台啊! 不能么说啊,我们不是生火烤肉,而是在一个很重要的信号,顺便烤肉喝酒.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们遇事镇定,能谈笑用兵嘛.科恩摇头晃脑的解释完,拿起串好了肉片的树枝:赶紧点火吧,我饿了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军法官问. 我吃的下吗?科恩叹了口气:尽安慰人了. 大家沉默不语,莫亚手一动,一点火星飞进柴火中. 霎时,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把这段城墙照耀的光明无比,也把几个人的影子拖的长长的. 西门外立即就响起了绵长的吟唱声,过了不久,一道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白色光柱笔直的射向茫茫星空因为城里的人都得到了通知,所以没有任何人受到惊吓,反而还从城中各处响起赞叹. 听说.海大胆把远眺的目光收回来:今天下午文官们开了会,改变了很多事情? 是的. 我来这里之前,我们家那口子研究了很久,老大,你不怪我泄密吧?科恩摇头之后,海大胆嘿嘿一笑继续说下去:她说这样子一改,斯比亚的政局就变的异常稳固,变成了一个很有能量的团体,比以前的政体要好很多但是我很奇怪,老大你既然能在一个下午改变这么多,为什么以前不这么做呢?那不是很省事吗? 以前我们不需要这么先进的玩意,那会给敌人提醒.科恩摇了摇头:再说了,你把家里的漏洞都堵上,老鼠怎么会现形呢? 那老大你现在这样做的目的是? 看到那个魔法阵了吗?那是枢机祭司召唤神族的魔法,我让他转呈一份斯比亚给神族的求援公当然,我们都知道神族现在不可能插手这件事.科恩缓缓的转动手上的树枝:我的目的,不过是在试探神族与魔族在这件事上有多紧密的关系.照我的估计,魔族会在明天早上再次降临.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个人的事了.科恩微微一笑:你们看家,我去料理他们. 这话可不好,怎么就变成你一个人的事情了?有人不满的言:看不起我们?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们守土有责.不能擅离,或者说,你们在待城做的越好,我就越是安全.科恩专心致志的看着肉片上烤出的油脂:之所以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因为魔族指名找我,谁能代替我?这种事情,帝国.军队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我以私人的身分去最合适,也没有后顾之忧 可 我知道,你们心里的话我都知道.科恩抬起目光,对大家点点头:当这个皇帝太久了,我丢失了太多东西,我也想这次去找回来其实前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以前惹事生非,除了被环境所迫之外,也有我喜欢刺激的原因在里面.我可以承担皇帝的职责,但我不应该让这个职责变成禁锢我的牢笼,我还是我,我是科恩.凯达 听他这样说,大家就知道科恩决心已定,没有什么再能阻止他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科恩的神情坚毅,火光在他的眼中跃动. 沉默中,一个酒壶递到科恩打开的壶口散着浓郁的香气. 烈吗?科恩问. 烈! 好.科恩笑了笑:我们喝到天亮! 第十二集 第十章 枫叶城是一座很有点历史的老城了,绵延的高耸城墙爬满绿苔,护卫着身后的繁荣。透过城墙,可以看到城内高大建筑的尖顶。我带着部队一路杀到到城外时,甚至隐隐约约听到城里传来神殿晚祈祷的咏唱声。 古老的吊桥塔楼,还有护城河边栽种着四季常绿的树木,缓缓吹过的轻柔细腻的晚风……这些杂碎还很会享受生活。 我骑在战马上,面向着枫叶城的城墙“嘿嘿”冷笑,我们刚到,身后扬起的浮尘才刚刚飘到头顶。 因为自己的主子还没胆子登基称王,所以城墙上只插着哈力克自己家族的旗帜,在我带着部队蜂拥而至之时,慌乱的枫叶城的守军只来得及收起吊桥。按照枫叶城的规模与地位,城里魔法师的数量应该比较多,可不知他们在做什么,这些魔法师居然还没有唤醒城防魔法阵,这让我带来的随军魔法师狂喜不已。 为了防御敌军的进攻,每一个城市在修建时都会比照城市的大小修建一个城防魔法阵,城墙中更会埋下魔法宝石之类的物品。在发生战争时,这些魔法阵就会被城市里的魔法师唤醒,以产生巨大的结界,杜绝敌军可能的魔法攻击。根据魔法阵的大小、所用魔法宝石的多少与魔法师的人数,结界能支撑的时间都不一样。但是像枫叶城这样历史悠久的城市,魔法阵撑上两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就算遇上我的部队,也应该能撑上一个月。 而现在,不管什么原因都好,他们居然没有唤醒魔法阵,怎能不让我欣喜?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一招手,差不多所有的魔法师都上了。 三百多名精灵魔法师站在弓箭打击范围之外,一阵超大规模的魔法吟唱之后,整个枫叶城上空全是黑云,“连环闪电”首先光临——数百道银白电柱自天空蛇行劈下,巨大的响声震撼着城里城外! 几乎有一半的闪电落到城墙上,条条闪电如银蛇般在守城的敌军间跳跃穿行,除了身穿魔法盔甲的军官,一道闪电至少会击倒四五个人——谁也别指望有士兵中了闪电还能爬起来,他们是士兵,不是本总督。 真是遗憾啊!我只能看着天空中电闪雷鸣,还有城墙上无数道白光,却看不到城里被搅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倒是有几处地方马上就燃烧起来。 周围部队里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包括我在内,谁也没见过数百名精灵魔法师同时发威。 连环闪电的势头渐渐弱下来,魔法吟唱又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天空上的黑云越积越厚,并且在相互挤压。在慢慢的移动中,厚重的云层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就像是一锅被搅动的稠密糖汁。 “流星火雨……”城墙上仿佛有凄厉的喊声传过来。 不错,这是流星火雨,上位的火系魔法。 本来使用这样的魔法是需要比较长的准备时间,可我的魔法师多啊!几乎清一色的精灵族魔法师,释放魔法比起人类魔法师快了一倍的时间。 挤压翻滚的黑云开始扭曲,速度也开始加快,形状更变得异常丑陋。 “注意保护魔法师。”我对身边的传令兵说:“敌人会疯的……” 话没说完,城墙塔楼那边传来一阵声响,高大的吊桥“彭!”的一声落下架到护城河上,厚重的城门也在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干!”我收起看闹热的心情,大喊一声:“列——队!” “长官……”没等岩石一句话出口,我就拍马冲出……又不是什么大战,这时不上,以后那还有好机会? 四个近卫营分两路插上,在魔法师前面列队。 城门处冲出一股轻骑兵来,这门洞比较小,他们是没时间展开的。对付这样仓促迎战的敌人,参谋部那些人搞不定才怪。 又一个营的近卫下马,手持防盾长枪贴近保护魔法师,所有精灵弓箭手正从其他方向快速的靠近城墙。 “长官……”岩石在我身边勒住马:“你不能上去。” “你少废话!”我粗暴的打断他的话:“又不是什么大场面,这时还不上,本总督就得憋出病来了!” 岩石无奈,只得在旁边向其他近卫狂打眼色。 靠近城墙的精灵弓箭手首先攻击,他们在敌军弓箭射程之外快速游弋,白光连闪,射出的全是魔法箭,而城头上不断有人中箭下坠。因为敌军的弓箭无法还击,城墙上的守军也只有破口大骂的份。 一字长蛇的骑兵终于出了门洞,大约是两千来人,虽然队型散乱,仍然是拼了老命的往我这冲来,前面总算是保持了大概百骑的冲击面。 “标定八节——射!”身后两侧的部队出手了。 耳边响起羽箭破空的尖啸,瞬间就从头上掠过,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专门对付轻骑兵的长钉箭,三棱箭头小而长,刺穿这些轻骑兵的薄甲根本不成问题——他们不是我的兵,没那么好命有矮人盔甲穿。 人仰马翻中,敌军的冲击队型一阵大乱,虽然还隔得比较远,但我还是清楚的看到他们倒下好几百……被这种箭射中,喷出来的是一股高高的血柱。 “标定六节——射!” 结果冲到我们身前半里的,不过就是稀稀拉拉五六百人。 “好!”看敌军已经出了他们的弓箭手保护范围,我拍拍头盔:“杀!” “杀……”拖着长长的尾音,四个近卫团迎了上去。 岩石带着两排近卫,一左一右的护在我身边,看架势是不准让我和敌军过多接触,哎……当个总督真不易。 “唰”的一声,我已经抽出了黑铁刀,两边的骑兵已经快撞到一起。 在战马不断的长嘶声中,双方干上了。 手中长刀挥出,斩断刺来的骑枪,跟着手腕一转,刀锋化着一道黑光划出,将这苦命的骑兵一刀两断!后面一个轻骑急忙举起盾,却给我连人带马劈成两片。 换了是以前,我的挥刀速度绝不会这么快。但现在,黑铁刀在我手上飞转翻腾,快得连我自己都很惊讶,砍劈间几乎毫不费力。仗着马速,不要说向我攻出一刀一枪,好几个敌军连隔挡都来不及就委委屈屈的上路了。 一路砍杀,我的心情非常振奋,专往人多的地方冲。正打到高兴的时候,突然压力一松,面前已经没有敌军了。 看看,不到一千的敌人已经被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再不出手可没菜了,我急忙掉转马头一路杀回去,看到敌人不多,岩石也把对我的“管制”放松了些,只带几个近卫贴身保护,让我能尽兴。 再次杀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敌军供我练习了,这些杂鱼可真够菜的……不到一刻钟,魔法师的吟唱都还没完呢! 也难怪,松松垮垮的轻骑兵对上我的近卫军,不败才是怪事,我的近卫军可是战胜魔属联军的精锐之师! 我抬头向天上看去。 这时,黑云中间已经出现很多气泡状的凸起,而且正在扩大……乖乖,难得一见的奇景啊!而在城里,也已经有一个结界出现,圆形的结界闪着白光,慢慢的顶上去,渐渐的把半个枫叶城罩了起来。 “嗯……”我对岩石说:“我们离远一点好了。” 岩石猛点头。 魔法师的咒语还在不紧不慢的吟唱着,天空中,黑色的气泡越来越大,并隐隐透出红光,靠,你快点掉下来行不行! 终于,一个巨大的、熊熊燃烧着的火球从黑云中挣脱,拖着黑烟向城里砸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第一个流星撞在结界正中,强大的冲击力使得结界被撞处凹了下去。在掉落一层碎屑之后,流星被弹起一点,改变方向砸向一边。就听城里面一声巨响,腾起一股烟柱,天知道这流星砸在哪里了…… “快点走!”看到天上不断有流星掉下来,城里的结界还在不断升高,我就觉得这事情不大妙,赶紧招呼魔法师后退:“快走快走,再不走会被烤熟的!” 话没说完,又是几声巨响,看样子不少流星撞上了结界。 我心里一慌,拦腰就抄起一个精灵魔法师放到马鞍上,双腿一夹催马就往后奔,其他近卫有样学样,纷纷抓起马下的魔法师和士兵,快速后撤…… 跑出两三里外,我才把魔法师放下。回头一看,乖乖,无数的流星砸在不断上升的结界上,红通通的的流星碎片四下飞溅,枫叶城像是戴了一顶着火的帽子。因为结界的不断上升,流星已经不能掉进城里,所以转而打在城墙内侧…… 城墙上半部被打得千疮百孔,大缺口套小缺口,又一声巨大响声传来,正对我的城门塔楼被一颗流星砸断,零散的砖条石木掉进护城河,激起老高的浪花。 剩下的流星直接掉向城外,炸裂的流星引燃地面上一切可燃的东西,股股热浪扑面而来。 “真是厉害啊!”我感叹着说:“要是他们的结界再慢一点,枫叶城我们就拿下了……不过嘛!就算只掉几个进去,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岩石凑过头来问:“长官,我们现在怎么办?” “扎营。”我朝地上啐了一口:“睡觉!” 第二天,本总督起了个大早,叫了几十个精灵魔法师来,帮我抄写一份公告,直把这些魔法师抄得双手发麻,一千多份公告总算完成了。 叫个值星官过来,让他叫人把这些公文绑箭上射进城去。 “长官,要不要把箭头取下来。”年轻的值星官看着我说:“射公告的话,伤到人不好。” “你知道一枝箭得多少钱?”我没好气的指着他的鼻子:“败家子!伤人算个屁,告诉他们,能射死多少就射死多少!” “是!”值星官一溜小跑的去了。反正没事,我也骑着马去看热闹。 一个精灵弓箭手拿起长弓,搭箭张弦,“唰”的一箭就朝城墙射过去,我手放额头,目光追着羽箭的尾迹——城墙上,一个黑点微微一震,随即向后倒下。 “好,好样的。”我赞许的点点头:“全军开拔!” 第十二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黑色洪流 枫叶城里一片狼籍,从昨天傍晚受到两次魔法攻击起到现在,城里的哭号尖叫就不绝于耳。 枫叶城里本来有一百多名魔法师,魔法阵原本应该很快被唤醒的,可这些魔法师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在昨天中午集体发病! 他们一个个手脚抽搐、口吐白沫,虽然神殿祭司忙得鸡飞狗跳,但在敌军攻击前能站起来的还不到三十人! 第一次的连环闪电,就让杜枫行省总督——哈力克将军心里发毛。谁都知道闪电这玩意打下来可不是好玩的,谁家的房子高谁就最先倒霉,而这城里最高的建筑就是总督府……于是,哈力克的总督府就被闪电劈得再没剩下一堵好墙。城里的贵族住宅更是惨,这些曾经金碧辉煌的建筑在被闪电光顾之后,全部变成了东倒西歪的危房,如果不是有地下室,这些贵族早玩完了。 更别说那足有四百年历史的神殿,用来祭祀光明神的辉煌主殿被一颗流星轧过,连撞带烧毁掉一大半,半个主殿塌了、玉石讲台没了、七彩喷泉被塞了、光明神雕像也歪了……枫叶城神殿大祭司当即就疯了,他挥舞着法杖,蓬头垢面的冲进哈力克藏身的地下室,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哈力克还不敢还嘴。 在牺牲两千多骑兵之后,总算是把结界撑起来了,可城里的几处大火一直燃到半夜才扑灭。街上挤满了失去家园的人,连街边步道上的那些几人合抱的树木都差不多被毁光了——那可是枫叶城里的一大景观,被无数诗人所歌颂,连神殿红衣祭司的赞叹不已的“翠绿长廊”啊! 那些无能的边界守备军!那些无能的探子!还有那无能的左相! 昨天早上还有情报传回,说黑暗行省的部队还没结束训练,说暗月行省的战备物资还未起运,还说科恩。凯达那个痞子现在到了万普,正忙着大刮地皮外带夜夜笙歌……怎么一转眼,人家的军队就追着送情报的屁股杀来了! 反正这一夜,哈力克将军过得不轻松。 第二天早上,一夜没睡的哈力克安排好了城防就去看了自己以前的住处。走在总督府的“废墟”上,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一想到自己那些原本金光闪闪的用具,一想到那张能容纳十名爱妾的大床,一想到自己花大价钱订做的上百套各式套装……他的心已经在喷血了。 “总督大人,是敌军的公告。”一个军官相当紧张的拿着一枝羽箭跑过来。 “什么东西……”哈力克看着箭头上的污迹:“擦干净!” 军官楞了下,立即抓起衣襟擦掉箭头上的血迹,哈力克这才接过箭来,解下上面裹着的纸张。 才看几眼,哈力克就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皮肉已经扭成一团。 ‘神佑骑士、黑暗行省总督致枫叶城内所有贵族世家之公告: 国贼鲁曼圣都叛乱,杜枫行省总督——走狗哈力克无耻跟从,杜枫行省卷入战火已不可避免! 本总督奉菲谢特。夏麦陛下之命,带军光复斯比亚帝国全境,杜枫行省自是首当其冲。无论何人,如胆敢阻挠皇帝陛下之光复大业,必会像魔属联军第二战区和第五战区的五十万杂鱼一样,被本总督无情的歼灭! 本总督英明神武,所向无敌,昨日之战即是警告。诸位先生心知肚明,一旦正式开战,无论贵贱,家人、财产在战火之下均不再有安全之保证。 但菲谢特。夏麦陛下有令:枫叶城内之贵族,并非一省一城之贵族,而是我斯比亚帝国之贵族,国之栋梁,不得遭受战火摧残。 有鉴于此,本总督决定退兵百里之外,三天之后再度进攻。三日之内,各位先生可以从容离开,去向随意。愿意去觐见陛下的,本总督以礼相待;要去别处的,本总督绝不为难。在所有被本总督光复之地域,诸位财产均将得到妥善保护。 所有离开枫叶城的贵族,如遇到黑暗行省之军队,只需出示本公告与本家族徽章,就可畅通无阻。 三日后,本总督将再次包围枫叶城,届时留在城内的所有贵族,都将被视为叛军同党,本总督绝不会放过城内叛贼,必定鸡犬不留。 何去何从,各位可自行决定。 此告──神佑骑士、三等伯爵、黑暗行省总督、科恩。凯达‘ “这个**……这是讹诈……是威胁!”哈力克把公告丢在地上,一边用脚踩一边大骂:“这样的公告一共有多少?” “近,近千份。” “你这该死的笨蛋!”哈力克一个巴掌就让这军官倒地。 “总督……”身边的几个军官都呆住了,哈力克将军的脾气一向不好。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去把这该死的公告收缴上来!”哈力克喘着大气,红着眼睛:“不能让这公告被贵族们拣了去!” 正在下令的时候,城墙上又冲来一个军官。 “总督大人……”这个军官带着满脸的欢喜:“敌人在后撤。” “真的撤了?”哈力克大吃一惊,忙跟着上了城墙。 城墙外,围城的敌军已经收拾好了过夜的帐篷,正在撤离中。四处围城的敌军里,已经撤走了两处。 “总督大人,您真是镇定自若,用兵如神啊!”一个军官媚笑着凑过头来:“在您的指挥之下,敌军知难而退了。” “是啊是啊……” “我早就知道总督大人厉害……” “我们要不要追击呢?” 看着不断后撤的敌军,哈力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眼睛在喷火,他捏紧的拳头里差不多要挤出水来。 仿佛是察觉到哈力克上了城墙,敌军阵营里又冲出几队约莫三、四百人的轻骑,其中一队直接向着哈力克等人站立的城墙靠近。 “啊!敌军弓箭手……总督大人小心!”一个见识过厉害的军官立即就把哈力克扑倒在地。还没等哈力克反应过来,一排羽箭就飞过了头顶,一个刚刚还嚷着要追击的倒霉蛋面门中箭,“砰”的一声倒在哈力克旁边……吓得哈力克把涌到嘴边的一句脏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几队骑兵绕着城墙转一圈,又从其他方向往城里射出了好几千枝羽箭,这才不慌不忙的回去跟敌军大部队汇合。 哈力克指着还插在某个倒霉蛋脸部的箭:“公告,又是公告……拿给我!” 这次的公告,是写给枫叶城守军跟平民的,与写给贵族的公告不同的是,这份公告全篇都充斥着“杂碎、狗屎”等等粗劣的脏话,这位**总督用极其恶劣的态度威胁士兵跟平民:在枫叶城被攻击的日子里,不得为哈力克效力,还要互相监督,凡举报查实一人者,奖励一个银币。如有违反,城破之日会被“活活玩死”,还在公告后注明了数十种消极怠工的方法…… 哈力克好歹看完这份公告,然后硬撑着走下城墙……再也没人说要追击的话。 至于射进城来的那些公告,哪里能收缴得干净?虽然平民跟士兵被严加管束,但在当日中午,就有好几个贵族来跟哈力克会面,要求出城。 面对这些财雄势大,连鲁曼都得礼让三分的贵族,哈力克自然是好话说尽,什么离去后的安全没有保证啦、贵族离开军心浮动啦……一直说到嘴皮开裂,但这些贵族仍然不改初衷。 “哈力克将军。”一个贵族很不耐烦的站起来:“我已经在枫叶城待了好一阵子了,我的哥哥,白沙行省总督杜朗。西索伯爵已经多次来信催促,我必须得带我两个侄女去我哥哥那里,我希望你了解这一点。” “是啊!哈力克将军。”另一个年老贵族也站起身来:“我这一把老骨头,好像对你的城防也没多大帮助,鲁曼多次来信邀请我去圣都,我这次已经答应了,我要带着我的孙女去圣都游玩,你没有理由再坚持让我留下吧?” “哈力克将军,枫叶城神殿大祭司已经允许我出城……” “哈力克将军,保护贵族的生命与财产是您的职责,既然枫叶城已经不再安全,您就应该让我们离开……” 哈力克无力的坐回椅子上,头疼欲裂,终于点点头:“好吧……各位,我放行。” 当天下午,枫叶城西门大开,先冲出几队轻骑兵对城外进行侦察,晚饭时分,各队轻骑陆续返回,确定了方圆几十里内并无敌军。于是,苦等了半天的贵族开始离开,十几家贵族的马车先从西门驶出,有的贵族收拾细软的速度不太麻利,是在接近午夜的时候才离开。 可他们没有想到,自从他们出城那刻起,就被人盯上了。 黑暗行省的侦察兵和联络官们隐藏在道路两旁的地洞里或树荫中,手拿画册,正在一一比对马车车厢上的贵族徽章。家中有适合婚嫁的女性的贵族家族,一旦被确定出了城,这情报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往后传,传到“秘密花园”行动的指挥部。 “秘密花园”这种怪名称,除了那位目空一切的科恩总督之外,还有人想得出来吗? 而在这个指挥部里的指挥官,就是一身便装的天照,因为天照的那点下属还不足以完成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所以还有来自黑暗行省联络处的军官和一个便装侦察营加入……这可是三方的首次合作。 “老大。”因为是被天照指挥,众人以老大称呼天照:“又有情报传回。” 面无表情的天照接过情报,看后对手下说:“通知一号行馆,注意西索家族的马车,里面有两朵雏菊。” “好的老大。”手下正要走,又转头问:“两朵都摘吗?” “废话。”天照用冷冰冰的眼神扫了这个手下一眼,薄薄的嘴唇吐出几个字:“下次,不要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是!”手下觉得天照这一眼看得自己后背发凉,忙跑出去了。 天照翻着手里那一长串的名单,心里也有一丝焦虑,不过,这是少爷交代下来的事……再怎么困难也得完成! 他走到窗边,透过窗帘上的一丝小缝隙观察着道路对面的行馆——这就是此次行动中非常重要的一处地点,三号行馆……经过一夜准备,这个乡间小镇上的行馆已经做好了接待贵宾的一切准备。 而此时,行进在道路上的贵族马车就第一次遇到黑暗行省的近卫军骑兵。 因为路况不佳,天亮之后,原本同处出发的贵族车队已经相互间拉开了距离。当然,这破烂的道路是人为的。 当一个营的骑兵靠近时,贵族们被些这黑衣黑甲,军容鼎盛的军队吓坏了……马车外的护卫们紧握着武器面面相窥,手心里全是汗。 一个身后拖着披风的近卫军官带着十几个卫兵,直接就从路旁冲到最前面,然后掉转马头,示意第一辆马车停下。 “老、老、老爷……”车夫被吓得不轻:“怎么、怎么办?” “停车!”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马车中的中年贵族说话还算流利。 马车缓缓停下,中年贵族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手里抓着那份公告与自己家族的徽章,走下了马车。 “早上好。”那军官一点也没有把马车边的护卫放在眼里,催马靠近后取下了自己的手套,行了一个战时骑士礼:“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尊敬的先生?” “早上好,军官先生。”中年贵族还礼之后,扬起自己的头说:“您可以叫我法里亚子爵,法里亚。艾丁一等子爵。” “好的,子爵先生。”看来近卫军官不打算下马:“为了防止有人冒充贵族出城,我需要检查您的家族徽章以及公告。此外还要查看马车,我想你能理解。” “是的,我理解。”法里亚递上自己手中的公告和徽章。 “还忘记问一句,您后面马车上有女眷吗?我们也要检查。” “军官先生!请注意你的话,你没看到车厢上的标志吗?”法里亚脸色青白,愤怒的说:“那是我的母亲和妻子的马车!怎么能让士兵检查?” 年轻的近卫军官一笑:“您误解了我的意思,在黑暗行省的军队里,不仅有男性在服役,我会安排女军官检查女眷的马车。” 说着,这位军官一招手,身后的军人全部下马,开始检查。而法里亚就死死的盯着走近自己母亲和妻子坐车的那两位军人,直到两位精灵族军人不耐烦,拉下自己的风帽和脸罩,露出花一般俏丽的面孔为止。 “您不用担心,子爵先生。”近卫军官安慰他说:“只要您没有违反规定,我们绝对不会为难。” “但愿如此。”法里亚嘴里咕噜了一句:“你们的公告上写明了的……” 只一会工夫,检查已经完成了。 “对给阁下带来的不便,我表示遗憾。”近卫军官边道歉,边从马鞍下的口袋里套出一个信封递给法里亚子爵:“拿着这封通行信,子爵先生,您一路上会比较顺利的。” “那么,再见了。”法里亚子爵接过信,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了谢:“谢谢您,年轻的军官先生。” “一路顺风。”军官依旧微笑着,目送马车的离去。 “长官……”看马车离去,这位军官的副官凑过头来问:“你真的把所有的对话都背下来了?” “不是废话吗?学这些贵族说话真是费劲,说得老子整张脸的麻了。”那年轻的军官揉着下巴:“要不是老板的命令,本营长会干这种事吗?” “长官你就忍耐吧!”副官看看道路的尽头:“又有贵族马车来了。” 年轻军官快速的活动着下颚,并且骂出一连串的粗话以调节自己的状态,直到旁边一个精灵族的女弓箭手白他一眼,他马上就知机的闭了嘴。 “怎么了,营长?”副官问:“这个精灵是谁啊?” “是老板近卫队里的军官,叫……叫黛纳,来监督我们的。”营长小声回答。 这些精灵族的女士本身就具有强大的魔力,就连眼神都是如此,所有男性军人对他们也有一份发自内心的尊敬。不明白?这些军官嘴里的老板——科恩。凯达总督,军队里谁都挨过他的骂,可科恩长官从没对任何一个精灵族的女士说过粗口。 “长官。”副官提醒说:“目标到了。” 又几辆马车在一队近卫的陪伴下驶了过来,需要出面说话的军官就在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忆那些文绉绉的对话。 马车缓慢驶近,副官举起手臂:“黑暗行省军队例行检查,请下车。” 马车里的男性贵族下了马车,整理一下衣袍,等着军官先开口。 “早上好,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尊敬的先生?” “早上好,军官先生。我是卡隆。西索男爵。”贵族清清嗓子,优雅的回答。 “好的,男爵先生,我要核对你的公告跟家族徽章,同时检查您的马车。”近卫军官心里已经把眼前的贵族骂了上百遍:“你后面的马车有女眷吗?我们会派女军官检查的。” “好,这是公告和我西索家族的徽章。”这位男爵也以眼神确定了靠近后面马车的确实是女性军官,这才回头说:“军官先生,我希望能早些上路。” “好的,我们会尽快。”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军官还是微笑着。 两位精灵靠近了后面的马车,马车边的护卫早被其他人赶到一边去了。 “打扰了,例行检查。”叫黛纳的精灵敲着门说:“各位女士,请开门。” 车门打开,一位女侍惊恐的蹲在门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强自镇定的坐在靠后的座椅上,而靠前座椅的两位衣着华丽的少女就搂在一起,年纪小点的还把头藏在对方的怀中。 “不用紧张,我们是军纪严明的黑暗行省近卫军团。”黛纳微微一笑,用悦耳的嗓声说:“夫人,能知道您的姓名吗?” “好的,小姐。”贵夫看到是位女性精灵,心里的担心已经去了一大半:“我是卡隆。西索男爵的夫人,你可以称呼我康拉德。西索夫人。” “那么这两位小姐呢?”女精灵抬手问。 “是我的两位侄女,我丈夫的哥哥、杜朗。西索伯爵的女儿。” “两位小姐,能抬起头让我看看吗?”女精灵对贵夫歉意的一笑:“请原谅,确定每一位出城的贵族,这是我的职责。” 两位少女慢慢抬起头来,当看到女精灵的脸时,同时低声惊呼:“是精灵!” “好了,检查完成。”黛纳小姐如愿的看到了两朵“雏菊”,点着头说:“打扰各位,请关车门。” 检查完成后,卡隆。西索男爵的几辆马车被放行……当那辆载着女眷的马车经过时,负责检查的女精灵清楚听到车厢里传来两姐妹跟婶婶的谈话。 “婶婶,那位精灵好漂亮,所有的女精灵都是这样漂亮吗?” “婶婶,为什么黑暗行省的军队里会有女精灵呢?她的军装看上去好威风哦,我们可以做那么一件当成骑马装吗?” 黛纳暗暗叹口气,真是花季般年纪的女孩子啊!只可惜她们一出生在贵族家就不可避免的与政治牵连上。科恩大人,您到底想把这些女孩子怎么样呢?真是可怜,她们身上还没有罪孽,请您不要伤害到她们…… 就在这条道路上,除了有一个冒充贵族的商人,当天一共经过了三十二辆贵族的马车,其中八辆马车里共有十朵“雏菊”,这些带着“雏菊”的马车一路被人刻意放行,而没有“雏菊”的马车就被黑暗行省的散兵游勇处处刁难,虽然贵族们愤怒的挥舞着手中的通行信,可还是被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连车轮都给他们拆下来看…… 结果,当他们赶到一处岔路时,发现去圣都的道路已经无法通行,只有绕道……也没什么,不过多花三、五天的时间而已。 而另一路就很顺利的奔驰了一天,至中午时,这些拉车的马已经很疲惫了,就连车上的乘客们都腰酸腿疼,嚷着要找地方休息……结果在八辆马车中,有一辆停在一号行馆,两辆停在二号行馆,五辆停在三号行馆。 毫无疑问,行馆的招待是非常令人满意的。热情的经营者准备了淋浴的热水,有可口的饭菜,还有足够的房间……就连他们的车夫都能得到一个单间休息。 贵族们是从不缺乏优越感的,更何况他们今天也看到了,虽然双方在打仗,但对自己、对贵族,他们还是尊重的。 于是,男士们聚在行馆大厅里品着红酒玩牌;夫人们挽起手臂,在偏厅里说着贴己话。至于那些“雏菊”……未出嫁的贵族少女,必须严格遵守作息时间,所以她们在淋浴之后,就得喝杯牛奶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三号行馆。 西索夫人是一位称职的长辈,她在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穿好衣服去看自己的两位侄女……西索夫人有点担心,这陌生的环境可能会影响到两位少女的睡眠,要知道,这两位少女一回到父母身边,马上就要举办正式进入社交界的舞会了,面容憔悴可不好。 西索夫人一开自己的房门,就意识到事情不对——昨夜在走廊上守夜的护卫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 “卡隆!出事了,快起来!”西索夫人面色苍白,顾不得去检视地上守卫的生死,提起裙角就跑到了隔壁侄女们休息的房间。 “千万不能有事……光明神,我向你企求……” 西索夫人祈祷着,扭着手柄轻轻推开了房门,只看了一眼她就觉得天旋地转,变得软绵绵的身体倚着门框滑下。 “康拉德!”衣冠不整的卡隆。西索男爵正好赶到,一把抱住妻子:“这是怎么了?” 西索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力的抬起手指着房间里。男爵抬头看去,只见一名侍女倒在房间地板上,两位侄女的床上空空如也! “光明神啊——”男爵也跟着脚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 不多时,整间行馆都充斥慌乱的脚步声,男人们在怒吼,女士们相互拥抱着发出低泣……在贵族们醒悟过来要找人算帐时,才发现行馆的经营者已经不见了,不但如此,行馆所在的小镇上都没一个人。 昏迷的护卫们清醒过来,发疯般的四处找人。终于,在数十里外的树林抓到个平民,却被告之,此镇两天前被强盗占领,镇民全被驱赶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阴谋!这是卑劣的阴谋!”贵族们抓扯着护卫们的头发,踢他们的屁股,却无法发泄出自己心中的怨恨。 既然是强盗,就会来要赎金吧?可贵族们在行馆里等了好几天,却一点音信都没有。他们哪里会知道,就在这个时侯,以菲谢特。夏麦陛下的名义广邀世家名媛做客黑暗行省的请柬已经发得满世界都是,连家在圣都的那些贵族都无一例外的收到了…… 现在,还不敢住进王宫的鲁曼,他面前就放着这样一张请柬。 是红色的请柬,上有烫金的王室徽章,正文后有菲谢特。夏麦的亲笔签名,蜡封上还有夏麦家族的标记……不要说菲谢特现在举行这样的王室活动是对他的蔑视,仅是这些代表王权的标识,都深深的刺痛了鲁曼的心! 前方战事不明朗,未来命运久久未定,斯比亚国内谣言四起……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让鲁曼原本就扭曲过度的心更加的乱:有孤家寡人的酸楚、有对死亡的恐惧、有对神殿的埋怨、有对凯达家的愤恨,还有那么一点点难以面对世人的羞愧……他鲁曼表面上风光,可暗地里呢?光明神保佑,这些日子都是靠着烈酒撑过来的…… 造个反……他容易吗? “依你们的看法。”鲁曼问身边的走狗:“会有多少人去?” “大人不要担心,我看没人会去。” “不要掉以轻心!”听到手下人的敷衍,双眼全是血丝的鲁曼拍了桌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科恩。凯达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了解吗?把办不到的事办到,就是这个**的本事!” “大人息怒,他们意在拉拢贵族。”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走上来:“唯今之计,我们还是要继续拉拢其他贵族,在优厚的条件下,科恩等人是没有机会的。” “我也清楚这一点。”鲁曼叹了口气:“但现在科恩已经打到杜枫行省了,在局势迷离之下,只怕有的贵族会对我阳奉阴违,两边讨好!” “这个简单,我们在黑暗城也有眼线,探明谁有异心并不困难。至于下面怎么做,大人可随自己心意……” “收了我的好处,就得一心一意的为我做事,这是连商人都明白的道理。”鲁曼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眼光也变得扑朔迷离:“谁敢!要是谁敢背叛我,我就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鲁曼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没发现走狗们全都满头大汗……还一心一意?不能背叛?鲁曼阁下,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呐? 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 清晨,十五岁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走在皇家花园里,非常无聊的用脚踢着步道上的碎石子。 身为陛下六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位,贝尔妮公主有最出众的容貌,最乖巧的性格,因此深得父母宠爱,但同时也遭到姐姐们无情的嫉妒。所以这位漂亮的公主没有什么朋友,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幸好,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她前些日子在伯父的府邸中遇到了一个年轻的侍卫,是一个守卫花园后门的侍卫。这个傻得可爱的家伙居然不知道她是公主,第一次见面硬说她是擅闯花园的侍女…… “熟悉”之后,这家伙就跟她大谈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恋人、外面的世界,还为她捉可爱的小动物。公主殿下有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并不把这个傻小子看成是未来的对象,在双方都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小侍卫成为了贝尔妮公主唯一一个熟识的朋友。 “嗯,就让他把我当成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吧……这样也有趣。”贝尔妮公主这样想着,期待着太阳快点升高,因为老早就跟这个侍卫说好了,今天带自己去逛花市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贝尔妮公主先是一如往常的来到伯父家,再以玩累了要进客房休息为借口支开随从,最后才换了衣服小心翼翼的从窗户溜走……好一阵折腾后,才跟着这个小侍卫逛起了花市。 “上次!就在那边。”傻呼呼的小侍卫嘴里塞满了小吃,含糊不清的说:“我看到有人卖五色花……颜色好漂亮的!” “好啊!去看看!”贝尔妮公主反倒走在了前面。 “老板!五色花在哪里?”贝尔妮公主看着眼前一排排的花,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没有啊?” “小姐,你要五色花啊!”面相憨厚的老板抬起头来:“因为现在的阳光太烈了,要在后面的花圃里才有哦,想要的话我让伙计带你去看。” “好啊!走吧!” 看到贝尔妮公主进了花圃,不远处的两个男子相互打个眼色,一前一后的跟了上去,一个直接进花圃,一个从旁边绕——这是里瓦帝国皇帝指派给小女儿的两位影子侍卫。 以贝尔妮公主的“身手”,偷溜出来玩瞒得过这两位才是怪事,不过是看她难得开心一次,范围又只在金沙萨城里,在暗中调查这个小侍卫数次之后,皇帝陛下才任她外出游玩。 正当可爱的贝尔妮公主对着一盆五色花发出赞叹时,她的两名影子侍卫倒了大霉。 袭击来得非常突然,绕道的那位被至少二十枝弩箭射个对穿,鲜血飞溅中,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而另一个侍卫身中数刀,拼上最后一口气冲到贝尔妮公主身边想带她走,却被那个傻傻的侍卫一刀割掉了脑袋……在那一刻,这小侍卫再也不是傻呼呼的样子,他眼神澄清,那一刀快得像道闪电! 虽然这短时间的打斗很剧烈,而且两个影子侍卫也大声示警,可是,他们的声音是冲不出花圃里的魔法结界的。 “你们是谁!为什么这样做?” 贝尔妮公主赶紧后退几步,掏出随身的小匕首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每一位王室女子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 “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殿下是吗?”那个一脸憨厚的花店老板走了过来,向她行了一个简洁的军礼:“非常抱歉,让您受到了惊吓,下官是斯比亚帝国黑暗行省联络处少校军官。” “斯比亚帝国的军官?”贝尔妮公主疑惑的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科恩。凯达总督命令我,必须把这份请柬送到您手上。”少校拿出一张请柬:“其他的事,下官一概不知。” “不管是什么,我绝对不会看的!”贝尔妮公主坚决的说:“让我回宫,我放过你们。” “公主殿下,您没有理解我的话,我只是送请柬来而已,看与不看,完全是您自己的决定。” “什么?” “很高兴认识你,公主殿下。”少校向站在周围的人做个离开的手势:“我们的事已经做完,得告辞了。” 刹那间,连那个“傻傻”的小侍卫在内所有人都走光光,就剩贝尔妮公主还站在那发呆。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看着被少校军官放在地上的请柬,算是第一次领教了什么是真正的“哭笑不得”。 但公主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才不准备去看那张请柬呢!在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才谨慎的向外迈步,走了几步之后,公主殿下猛的向外面冲去——冲到街上就安全了! 但很遗憾,她没能冲到街上。 冲刺的时候,匕首当然不会再架在脖子上,就在匕首移开脖子的那一瞬间,美丽、聪明、骄傲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中了麻痹魔法,娇嫩的身体就摔在离花圃大门仅五步的地方…… 一个钟之后,里瓦首都金沙萨城四门紧闭,上万近卫军如临大敌,神情凶恶的把全城翻了个底朝天。稍后,近卫军分兵出城,顺着几条道路狂奔而去。有人看到,素有“军中玫瑰”之称的女将军——温特哈尔。雷尼,她也带着一路人马出了城。 当贝尔妮公主醒来时,发现四周是一片黑暗,身体下面应该是垫着碎羽软垫,整个身体被一种古怪的魔法禁制着而无法移动,也无法呼喊说话。阵阵摇晃与前方的马嘶告诉她,这好像是一辆疾驶中的马车。 经过一个关卡时,贝尔妮公主甚至听到前方有士兵和赶车的说笑声传来,不禁又气又急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四周已经不再是黑暗的。贝尔妮公主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到一间船舱之中,耳边听到的全是“哗哗”的浪滔声,竟然是在大海上了!想着自己离家越来越远,十五岁的俏丽公主就再也忍不住悲伤,泪水开始顺着脸颊流下。 舱门打开,走进来一个全身蓝袍的人,是男是女不知道,手里托着个银盘,上面放些什么也不知道。 贝尔妮公主心中一阵恐惧,急忙闭上眼帘。 “公主殿下,吃东西。”一个女性的嗓声响起来,好像还不是很凶恶:“我给殿下解除魔法,如果殿下反抗,您一定后悔。” 听到是女性的声音,贝尔妮公主的眼帘才微微睁开。 这个蓝袍人解除了她的魔法,再把银盘里的食物每样吃上一点,然后向公主做个进食的手势。 贝尔妮公主做出坚定不移的表情。 “如果殿下不吃,我就灌。”蓝袍人的眼神里流露出冷酷。 事到如今,贝尔妮公主只得活动一下手脚,委委屈屈的吃起来,至于是什么味道……一点都没能品味出来。 三天之后,大船才缓缓的靠上码头。 贝尔妮公主这次是走下船的,不过之前被蓝袍人逼着吃了早饭,还梳洗打扮了一番。 码头边已经有一辆漂亮的马车等候着她,马车边的十来个护卫相当精神,警惕的眼神四下巡视。贝尔妮公主一看就知,这些人比自己的影子护卫还要厉害。 可是,这些人真的是斯比亚帝国那位**总督的手下吗?大**手下的人,应该都是小**吧……不管了,反正都是坏人! 贝尔妮公主拿定主意,就算是死,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马车停在一处庄园中,公主殿下看了几眼周围的环境,肯定此处就是对方的巢穴所在,于是勇敢的挺起胸膛,义无返顾的走进大厅。 可一进大厅,她并没看到了凶神恶煞的男子或女子,也没有大**小**之类……有的,只是和自己一样年纪的十来位小姐。 是贵族小姐,这看得出来。 “咦,又有一位姐姐来了。”一位贵族小姐走过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贝尔妮公主警惕的后退一步,反问着:“你是谁呢?” “我……我是白沙行省总督杜朗。西索伯爵的女儿。”这位小姐楚楚可怜的回答:“我叫拂兰。西索,来到这里已经四天了。” “白沙行省?”贝尔妮公主想了想:“斯比亚帝国第四大行省的白沙行省?你是总督的女儿?” “是的。”拂兰。西索点点头:“还有我姐姐。” “你们,也是被抓来的吗?”贝尔妮公主这才知道被抓的不止是自己:“这四天里,那些坏人对你做了什么?” 一位样貌跟拂兰。西索差不多的小姐走了过来,向贝尔妮公主点头致意,这应该就是拂兰。西索的姐姐。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是在夜里被抓来的,醒来就在这里了。”她扶着妹妹的肩说:“这位小姐,待会有位夫人会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不回答‘是’的话,你就会多留一天。” “哼,管他什么夫人。”贝尔妮公主轻蔑的说:“不就多留一天吗?” “不是这样的。”拂兰。西索急切的说:“第一天他们不会给你东西吃;第二天不给你水喝;第三天、第三天……” “第三天怎么样啊?”饥饿的滋味贝尔妮公主可是尝试过的。 “第三天,他们给你去看世上最残酷的景象。”姐姐代替妹妹回答:“对女子来说,那是最恐怖之地。” “最恐怖之地……那是什么地方?”贝尔妮公主心里毛毛的,毕竟这些坏人敢杀人,敢抢公主,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就是妓寨。”姐姐低下头,爱怜的整理着妹妹的衣服:“我和妹妹已经决定了,我们会在今天答应那位夫人的。” 贝尔妮公主彻底的傻了……果然,**就是**,如果自己被送去那种地方,还不如死了干脆。 女孩子们被一个个的叫上楼去,再被一个个的送上马车,贝尔妮公主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 终于,大厅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公主殿下已经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 下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身穿露骨服装,手持皮鞭的恶毒女人吗?还是流着口水,专吃人肉的老巫婆?啊,该不会是一看见漂亮女子就会扑过来的三头怪物……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贝尔妮公主的肩膀不由自主的缩了起来……如果不是王室尊严还在支援着她,可能公主殿下已经再次晕过去了。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早上好,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殿下。”一个温柔清脆的女声说:“能认识殿下,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标准的宫廷式的问候语,贝尔妮公主才慢慢的转过身。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士……不,应该说是小姐,因为从她的装束上看,她还没有出嫁。 一袭淡紫的便装长裙,几样银制的雅致首饰,这位小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贝尔妮公主觉得这位小姐很亲切,心里的恨意已经淡了些。 “第一次见面。”这位小姐行完一个正式的淑女礼:“殿下可以叫我露西。” “露西?”贝尔妮公主迟疑了一下,早已准备好的严厉训斥竟然没说出来:“早上好。” “殿下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吧?”露西说:“我们可以上马车再谈吗?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贝尔妮公主殿下是有很多问题要寻求答案,正要点头时,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以维持自己的王室尊严。 “鉴于科恩。凯达的名声。”公主已经肯定了,这是露西一定是科恩。凯达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坐他的马车。” 在普通贵族来说,这是相当严重的侮辱,所以公主才小心的把攻击范围控制在科恩。凯达本人身上,而不波及整个凯达家族。事实上,凯达家族里其他成员的名声相当不错。 只要这个露西一反击,公主殿下就能推敲出她跟科恩。凯达的关系,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在这件事中的立场。 面对这其他人难以接受的攻击,露西却只淡淡一笑:“殿下不用担心,为您准备的马车是我国王室,夏麦家族的马车。” 万没想到自己的攻击就这样不了了之,公主正在考虑要不要追加刁难的时候,露西已经走近:“大家在等,殿下请。” 无奈,贝尔妮公主只得上了马车。 “公主看过请柬了吗?”在马车开始驶出庄园时,露西递给一张请柬:“这是我为殿下预备的。” 贝尔妮公主接过请柬,拆开蜡封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问:“你们这样无礼的举动,也能称之为请吗?” “这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露西说:“事实上,我才是代表科恩。凯达总督的,至于先前发生的事,我接到的报告是您被劫持,我是以五万金币的代价把您从劫匪那儿赎回的。” “赎回?”贝尔妮公主又好气又好笑。 “公主殿下,不然怎么办呢?”露西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如果谁要是坚持其他的说法,对公主您的声誉可是极大的污蔑。” “你要带我去哪里?”贝尔妮公主没好气的问:“是去参观妓寨,还是去科恩。凯达那里?” “科恩。凯达长官在前线指挥战争,而殿下是去黑暗城。”露西微微一笑:“殿下和其他的女子可不一样,她们的家族多少跟叛乱有点牵连,饿一饿、吓一吓,只是让她们老实点而已。而殿下是斯比亚邻国的公主,怎么会不受尊重呢?相信我,公主殿下,您来到这里,完全是个偶然。也请放心,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知会您的父亲。” 当然是偶然了……不然还能怎么说?贝尔妮公主只有接受这样的说法。 马车外响起阵阵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靠到马车两侧。 “殿下要看看吗?这就是科恩大人的近卫军团,也是陛下的近卫军团,这次大战中唯一一支打败魔属联军的军队。”露西撩起一点窗帘,表情无比的自豪:“是刚刚从前线调回来保护殿下您的。” 贝尔妮公主有什么样军队没见过?就在去年的皇家阅兵排演上,当美丽的公主殿下出现在观礼台上时,正经过台下、有着“精英中的精英”之称的皇家第一骑兵团队列里一阵大乱,因为惊艳而倒地的骑士、四下乱奔的马匹……曾让场面一度无法收拾。 一定要让这些所谓的“近卫军”像去年的骑兵团一样人仰马翻!贝尔妮公主打定主意,伸出纤纤玉手,把窗帘整个翻起。然后微笑,足以让人忘记一切的迷人微笑出现在她那如花般娇艳的脸上…… 罩衣“呼呼”作响,黑色的盔甲依然有节奏的抖动着,马上的军人双眼依然注视着前方。他们驾御着矫健的骏马,在道路两侧崎岖的地形上奔驰,越沟过壑,手里直指天空的长枪连晃都不晃一下…… 贝尔妮公主的目光久久不能收回,皇室女性经常出使其他国家,其中一项重要的使命就是观察所经国家的军队——一支军队,就是所在国家整体力量的缩影。可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啊?专注的眼神,精湛的骑术,神俊的坐骑,还有首屈一指的武器装备…… 这些人就算不敢注视自己,不经意的挺胸昂头这类小动作应该有吧?可是,没有,他们什么动作都没有…… “黑色洪流,这是黑色的洪流。”贝尔妮公主在心里对自己说:“能冲垮一切阻挡的黑色洪流。” “我,”放下窗帘时,贝尔妮公主已经换了心态,她对露西这样说:“我很荣幸接受此次邀请。” “很高兴殿下这样讲。”露西托起一个银盘:“来块点心吧!” 一路上的招待非常周到,马车于数日后到达黑暗城。 也就在这天,女将军温特哈尔。雷尼带领的三千里瓦帝国近卫军逼近了暗月行省,与负责防守的暗月行省军队展开一次小小的对峙。 斯比亚帝国一团乱,还没有明确跟从叛乱的行省总督们都在收缩兵力,坐看菲谢特。夏麦与鲁曼的这场争夺,边境防守已经是名存实亡。 邻近的几个帝国对这块富饶的土地一直都是垂涎不己,要不是有神殿的压力,早就跑来夺占瓜分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温特哈尔。雷尼的这支小部队才得以顺利进入。 为什么温特哈尔。雷尼会知道公主的去向呢?因为她收到了一位“无赖”的便条。 跟她对峙的是科恩。凯达麾下的一位军团长——莫亚准将。 本来是没问题的,但温特哈尔。雷尼坚持要带三千人的军队进入,可莫亚军团长接到的命令是只放一千人,于是大家就对上了。那边三千里瓦帝国近卫军,这边两千黑暗行省野战步兵,就在野外站了一个上午。 双方军队相距五百臂,双方指挥官相距五臂。 试问,温特哈尔。雷尼将军是什么人物?要说胆子,早在“神殿保卫战”时她就敢和科恩一起上祭坛抢人开溜;要说面子,她又在关键时刻识破鲁曼叛乱救菲谢特。夏麦一命;要说性子,连不可一世的科恩。凯达都挨过她的打……实在不应该在这里耽误这么久。 可她的对手是莫亚——这位军团长别的优点不突出,但要比韧劲,任谁都得低头认输。 为了早日找到公主,温特哈尔已经施展了浑身解数,她的眼睛一会在喷火,一会在放电,刚刚来硬的,马上又换软的…… “一千。”无论她出什么招,莫亚始终一脸平和的回答:“多一个都不成。” “三千!”温特哈尔怒火中烧,挥舞着拳头:“这是最后一次,不然就打!” “随你。”还是一脸的平和,莫亚军团长将左臂平伸。 就像一块展开的巨大黑布,本来队型紧密的两千野战步兵立即就以防御队型散开,翼人升上了半空,魔法师给士兵加持各种魔法。 “我开玩笑的。”温特哈尔泄了气:“就一千吧!” “好。”莫亚准将还是一脸平和。 温特哈尔当时就有一种撕烂这人的脸的冲动…… 黑暗城总督府,后议事楼顶层。 一身白色衣袍的菲谢特。夏麦陛下早已经批阅完了当天的文件,正负手站在窗边,眼看着外面的天空。 “陛下。”维素。凯达上了楼来:“贵族名媛到了。” “科恩的动作很快。”菲谢特的声音有些索然:“都有些什么人呢?” “基本上,附近几个行省的名媛都到了,有名望的也没拉下。”维素。凯达回答:“还有,科恩请到了里瓦帝国的小公主,贝尔妮。艾宾浩斯。” “知道了。”菲谢特转过身:“她们……都乐意来?” 维素。凯达微微一笑:“当然了,要多乐意有多乐意。” “维素大叔。”菲谢特走到了桌边,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您帮我去接待一下好吗?我想在这待会,科恩今天肯定会有军情传回的。” “陛下,您听我说。”维素。凯达叹了口气:“您不愿意把自己的婚姻这样仓促的决定,我很明白陛下现在的心情。但是,这是我们的战略。” “我明白。”菲谢特缓缓的点头:“维素大叔,我真的明白。” “其实,陛下也不需担心。”维素。凯达靠近:“选妃而已,您选就好了。” 菲谢特看着维素,突然笑了。 “那就去吧!陛下。”维素。凯达把菲谢特前后打量了一下:“身为我斯比亚帝国里最杰出俊雅的青年,陛下您一定会应付得来。” “好!”菲谢特点了下头:“先接见里瓦帝国的小公主。” 总督府后大厅。 因为身份不一样,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后院,其他女孩子现在还住城外的一处庄园里。经过几天的接触,到步下马车的那一刻,有意无意的,贝尔妮公主跟露西已经是手挽手了。 一下马车,贝尔妮公主就觉得自己遇上了强大的对手,因为她面前站着三位总督夫人。 先前也听说过这位“**”总督有三位漂亮的夫人,但贝尔妮公主没往心里去,想想也知道,被**看上而且娶到的夫人能好到哪里去?就算漂亮好了,那也不过是花瓶玩物而已,或许,她们还没有身边这位露西小姐来得有风度。 可是,事实又一次的打击了她。 论容貌,三位夫人足以压倒自己,特别是那位精灵夫人;说气质,三位夫人更是高出自己几分;讲处事手腕,菲琳夫人一出口,贝尔妮公主就开始自卑了。 好在三位总督夫人神态亲切,话语里也没带刺,这让贝尔妮公主很欣慰。 正在闲谈的时候,门边的内侍长高呼一声:“陛下……到!” 贝尔妮公主站起身来,注视着厅门……她对菲谢特。夏麦其人早有耳闻。流言中,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非常俊雅的样子,但愿他不是自己大哥那般的“俊雅”。 一身线条流畅的白色便装,搭配只以银线刺绣的腰带,金黄色的头发用发带扎在脑后,浑身上下再没有其他饰物,清清爽爽的菲谢特就这样走进了厅门。 这样的装扮,与其说是简单,还不如说是有点随意了,自己怎么说都是一位公主,贝尔妮公主在想。按理说,她应该在心里生这位皇帝的气才对,可是,贝尔妮公主却无法讨厌眼前这人,甚至期盼他快些走近。 但当菲谢特陛下真正走近的时候,贝尔妮公主却发现心跳加快了。 “陛下日安。” “各位不用行礼了。”菲谢特微笑着说:“请坐。” 大家坐下,虽然贝尔妮公主一直在命令自己抬头,要直视众人,可自己的目光却固执的看着地板。 “陛下。”菲琳夫人在介绍:“这位就是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 “菲琳夫人这是怎么了?这可算不上正式的介绍。”贝尔妮公主在心里埋怨着,下垂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白色。 “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吗?”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是菲谢特,菲谢特。夏麦,很高兴公主能来黑暗城做客。” “是被你们抓来的,顺便刺探情报……”贝尔妮公主在心里不断的努力,想划清和眼前这人的界限。 但她勇敢的抬起微红的面庞,与菲谢特四目相对的时候…… 美丽、聪明、骄傲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又被麻痹魔法击中了。 数日之后,风尘仆仆的温特哈尔。雷尼带着一千人的近卫军赶到了黑暗城,当见自己的小公主时,女将军一点都没有迟疑,立即上前参见。 “公主殿下。”温特哈尔单膝跪下:“陛下要我确定您的安全。” “我现在很安全。”公主扶起她说:“温特哈尔,我们多留几天。” “多……多留几天?”温特哈尔呆住了,没见过这样的,被人劫持之后还不想回家。 “温特哈尔将军。”菲谢特陛下远远的走了过来:“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贝尔妮公主笑了,是那种幸福的微笑…… 第十三集 第一章 战争零时之后第三十九日,魔属联盟,特拉法帝国与布卢克帝国边境地带。 相比神、魔两联盟水火不容的情形,在魔属联盟内部,各帝国之间的关系远没那么紧张。在传统上,魔属帝国之间的摩擦一部分当然是因为贪婪,另一部分却源自无心之失。比如:比斯大陆文化发展其实并不高,除了那些特别紧要的关口和商路是寸土不让之外,各帝国对自己所属国土的定位比较模糊。 几乎所有帝国,在官方文件里表述国土范围时,都在沿用“边境”而不是“边界”。硬要找个例外的话,那就是上族钦定的“分界线”。 帝国沿用“边境”是出于传统,因为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人们的认知里没有“边界”这个概念。后来慢慢有了,也不排除某些帝国故意混淆视听……总之一字之差,引发无数争端。 边界是线,边境是面。 前者很容易分辨,后者却常常重叠。所以,经常会有相邻帝国同时注明某处土地属于自己的情况,而共同放弃某处土地的乌龙事件也时有发生。差异与错误的不断累积,这就为之后的纷争埋下无数籍口。然而无论是哪一个帝国,都不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强盛势头,所以围绕着某些地盘,就会产生今天我来争、明天你来抢的盛况。 被抢夺的地方也不一定就要异常险要与富庶,只要有得抢,战争本身就是一种创造财富和权势的活动。战端一开,上层心中欢欣鼓舞,因为这意味着更多的位子、更多的金子;哭的只有平民与低阶贵族,因为那意味着流血和毁灭。 经年累月下来,某些边境就成为火药桶一般的存在,平时什么用都没有,一旦被点燃的话就会变成大麻烦。所以在诸如此类的地方,很少有人愿意待下去,稍微有点脑子和自由的人都会远远避开。久而久之,顺理成章,很多边境地带越来越荒凉,变得不适合人类生存,甚至常有百里纵深的无人区出现。 但对逃命的人来说,荒无人烟的地带却再合适不过了。因为这类地方不但安全,还很衬托心境。如果当事人书读多一点,没心没肺一点,说不定在逃亡路上还能写出传世的佳作。 南条约商团首领斯维斯·赫本公爵,他当然是个博览群书的人,但没心没肺这个条件却还有些欠缺,所以在他身上毫无诗兴大发的征兆——此时的公爵大人正瘫坐在塌了半边的马厩里,脊背弯曲,脸色苍白,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范和气质,甚至连个农夫都不如。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木然的看着杂草扎成的顶棚,稀疏的冻雨打湿了他的长发,零散的贴在额头,刺骨的寒风带走仅余的一点热气,让他嘴唇乌青。 然而身边的一切,都不会令公爵心中的痛苦和冰冷再加重哪怕一点儿,因为在那一天,还有之后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领略到世上最严酷惨烈的滋味。 太惨了! 战争零时第三十四日,黑暗魔族与光明神族联合起来,向待城释放灭世魔法。这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然而在最后,它们可耻的失败了! 很难想像,积威无数岁月的,居然可耻的失败了! 兴师动众,气焰滔天,谁能想到最后会是如此结局?! 集中整个魔属联盟的人力,外加公爵的脑袋,没人能想到板上钉钉的局势能在瞬间翻转。然而也不仅仅是斯维斯公爵这边摔烂下巴,还有北条约商团,以及那些躲藏在暗处的势力,甚至连本身也想不到这点——科恩凯达翻盘获胜!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那个浩瀚强大的意志获胜了,但很显然,科恩凯达是她的代言者。 任何人都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而人类的普遍认知是,“母神”不会亲自掌管大陆,科恩凯达会成为之前黑暗神殿和光明神殿的混合体。正好,他之前不是成立了一个“第三信仰”吗?说不定那就是新一代上族的代言机构……毋庸置疑,科恩凯达已经是比斯大陆最具权威的人物了! 在这个惊天大逆转面前,所有之前选择与待城为敌的人都瞬间失声。 这是古往今来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不过具体过程如何,商团联军这边没人知道。因为留在原地的人都已经灰飞烟灭了,除了像普通人那样接受过几次“母神”意志的冲刷之外,再厉害的大人物也没能得到更多的资讯。 诸如斯维斯·赫本这类人是很聪明的,为避免被台风尾扫到,他们在上族开打的瞬间就拔腿开溜,然而好运跟着他们逃出来的人却仅是总人数的十分之一。 那些挤不进传送阵的手下会是什么表情,又会是什么心情,斯维斯公爵根本不敢想。但他的思绪却一次次往那个惨烈之地飘飞过去,那些被毁灭在待城之外的面孔,一次次在他脑海里浮现,他们的惨叫和咒骂,无时无刻不充斥在他耳边。 斯维斯公爵终于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从噩梦中惊醒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变得如此残酷,可以把数以十万计的麾下将士遗弃在身后,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在上族灭世魔法的威能之下,商团军要如何生存的问题。事实上,当时也轮不到他去想什么,在“母神”强大到无可抵御的意念侵袭中,他没跪伏在原地就已经是了不起了。 在深深的悔恨中,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脆弱。科恩凯达可以眼皮都不眨就把整个人类的命运押上赌桌,而他直到现在都不能抚平心中的罪恶感。 很多事情,也就是这个时候才被斯维斯公爵想通。但他无法去责怪谁,诚然,科恩凯达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做到了至极的残忍,但与此同时,他也异常坦然。因为他当初给了公爵选择的权利,无论是想保护人类还是想消灭斯比亚,反正带着商团军一步步走到待城都是公爵自己的意愿。 所以事到如今,斯维斯公爵找不到籍口为自己开脱。其实籍口什么的都不算太重要,只是这失败……比以往所有损失加起来还要惨痛! 并不仅仅是人员物资上的损失,在以前的战争中,死个几十万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然而无论是胜方还是败方都不认为这是最后结局,输家就是输再惨都不会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可以缩回去舔伤口,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但这次的失败不一样,那个神秘而强大的意志,已经传播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别说人类了,连昔日的也无法抵御。 在这个意志的宣告下,所有人都认为战争已经结束了,连公爵本人都是如此想法。面对这样一种存在,谁还能有勇气去战斗?!再说也没有那个必要,看起来乱作一团的战局,斯比亚那边只需要一句话或一份公文就能完结。 但他们再一次看错斯比亚,也看错了科恩凯达——战争零时第三十五日,斯比亚联盟开始反击,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是那些满怀怯意的商团军断后部队。 在一天时间内,南商团军的断后部队被歼灭得七七八八,甚至有很多军团是全军覆没。逃亡中的斯维斯公爵甚至没有来得及再做出安排,一封封沁透着鲜血和毁灭气息的急报如雪花般飘来,而后,就是部队大面积投降和自动瓦解的消息。 但斯比亚接下来的攻击范围却不局限在战场,只是三天时间,黑潮一样的军队就冲向战场后方各处险要地点,那些被公爵留在战线后方的精锐和后备部队,同样在斯比亚军的攻势面前溃不成军!那些久未听闻的斯比亚军团,组成一只只钢铁巨钳,狠狠的砸向魔属联盟的关键地点……虽然情报不多,但斯维斯公爵也在其中嗅到了区别于反攻的味道。 公爵大概明白了,科恩凯达想就此发动新一轮的战争,统一比斯大陆的战争!他不想再给任何势力以喘息之机,也不会给任何人留下翻盘的机会。 这不是斯维斯公爵能够掌控的局势,也不是他想不打就能不打的战争,纵观整个大陆,唯有南北条约商团还保有一丝抵抗之力。然而公爵不认为自己有获胜的希望,没有,一点希望都没有。他目前无法获悉任何战场以外的资讯,甚至连战场内的情报也无法及时收到……在这种条件下作战,只能是失败。 因为世界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公爵所熟悉的那个框架。 败退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他们所建立的世界制度的崩塌,另一个新世界将在“母神”和科恩凯达手里诞生。作为必须要栖身在世界规则中的凡人,公爵这些人就算是拼了性命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每当想到这里,斯维斯公爵就可以领略到当初科恩凯达决意反抗时的心境……但他不是科恩凯达,他做不来这种事。他能做的只是选择,要么现在就放下武器俯首帖耳、逆来顺受、卑躬屈膝承认彻底失败,要么悲壮慷慨、砸锅卖铁、孤注一掷拼光自己所有的一切再接受彻底失败。 可无论怎么选,都一样痛苦。如果失败只是意味死亡的话,那么公爵并不畏惧。名声、权力、财富,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哪怕给自己留下一点希望也好啊! 在新世界的规则中,公爵看不到属于条约商团和魔属联盟继续存在的曙光。 斯维斯公爵觉得自己是最倒霉的一任魔属首领,明摆着没有能力去战斗了,但心里却有坚持下去的想法,可能是因为太愤怒,可能是因为不甘心,这种情绪往复纠缠,让公爵的痛苦持续高涨……能在“母神”的意志下保留清醒,这点也不奇怪,他的叛逆和坚韧,早就因为科恩凯达而远超常人。 如果他那么容易失去坚持,那么容易失去骄傲,他也不可能成为首领。 但是,现在要怎么做才好?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科恩凯达的能量已经远远超过自己了。就凭斯比亚的普通军事力量,在接下来的战争里商团军也不可能获胜,更别说对方还有母神。难道要去寻找可以跟母神对垒的存在吗?且不说能否找到,这想法本身就很疯狂……要知道,连都不是母神的对手! “阁下,”马厩外,公爵的侍卫长小心翼翼的开口,“外面有情报过来了。” 听到手下的声音,斯维斯公爵下意识直起腰,掏出手绢来擦了擦额头。一抬头,他看到屋顶的破洞中有一只蜘蛛在吐丝结网。凄风惨雨里,它吐出的蛛丝不断被气流吹断、被水滴压断,但小蜘蛛却一次次修补破损处,完全不见灰心颓废。 “难道我……还不如一只蜘蛛吗?!”斯维斯公爵把手帕叠好放进兜里,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眼眸中开始有光亮闪动。片刻之后,他从草垛中站起,对外面说:“情报?拿给我看。” “是的阁下!”侍卫长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放下了千斤重担,他走进马厩,向公爵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把一叠情报交到对方手中,这是在大半天时间内积压下来的。公爵之前心情恶劣,完全不去理会。 “我们的高级军官联系上了多少?”斯维斯接过情报,嘴里问着更紧要的事情,“吉伦特有消息过来吗?” “吉伦特将军还没联系上,只知道他之前在组织最后一道防线。”侍卫长回答,“其他将领,参谋部有三位撤回威登城,作战部有两位、后勤部有一位撤回福克斯堡,另有三个军团长走的是水路,目的地是乌鲁克,其他人还没有消息。” “北条约商团那边如何?”公爵一边挑选着紧要的情报看,嘴上也没闲着。 侍卫长如今已经是个临时大管家,什么事都要管一管,所以这些情况都很清楚:“北条约商团那边的状况比我们更严重,他们在斯比亚联盟内的驻军完全被切断了后路,而且是被大包围,至今还没有大部队成功撤退的情况……不过,听说尤里西斯亲王已经暂离险境。” “听说?”斯维斯公爵抓住了这个模糊的词汇。 “阁下,我们的情报体系被破坏的很严重,很多节点都是最后一次传回消息。靠近战区的体系基本上都完了,甚至在后方的部分都开始崩溃。”侍卫长一脸忧虑,“而且,因为移动的关系,我们这边发出的消息很难抵达目的地。” “明白了,这根本怪不得大家,毕竟事出有因。”公爵看着情报中的战报,心中有一阵阵的苦涩翻涌。斯比亚军兵分几路,其中居然有大型船队进入了魔属水系,这样一来,他们可以重演斯比亚远征军当年的作为,而自己这一方,却连那时的抵抗力都失去了。 “局势溃散得太快!”一份份情报在他手里翻动,每一页纸甚至每一行字都代表着麾下的一个惨败,或者敌人的一路进袭军队,这些消息就像冰冷的刀子,不断在公爵心口来回切割,而他还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七情上脸…… 好半天之后,斯维斯终于收起东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最快明天清晨。”侍卫长满怀歉意的补充说,“之前的接应人员失踪,我们正在安排另外的通道,一定要让阁下安全抵达大后方!” 公爵点点头:“辛苦大家了,尽量联系上能用的通讯管道,我要发布命令!” 斯维斯公爵的命令很重要,却并不复杂,归纳起来是三方面的事情:第一是对无法移动的地方部队下放权力,让这些战斗力不强的部队自己决定命运,无论是就地解散还是投降都可以;第二是命令所有准将级别以上的指挥官,按照后备方案带领精英部队和后勤、情报等专业部队进入潜伏地域,启动另一套通讯联络办法;第三,所有南条约商团各分部立即停止一切动作,等待与斯比亚人交涉。 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是因为公爵知道自己绝对挡不住斯比亚人,更挡不住母神,就算有心要争取些什么,也要熬过眼前的这一幕大戏才行。从这个角度来说,南条约商团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还有一部分力量留在大后方,这些未暴露的力量甚至能跟明面上的力量切割开来……至于魔属各帝国,这种注定要灭亡的势力根本没有提及的必要。 但这样一来,南条约商团势必沦落成黑骷髅会一样的秘密结社……可是人要活下去才有希望!反观北条约商团,他们因为投入的力量太多,这一次想抽身绝不容易。很有可能,尤里西斯亲王最后只能抓住小猫两三只,甚至连渣都不剩。 对科恩这个人,斯维斯公爵已经看得很透彻,而尤里西斯亲王未必能看透。 在科恩凯达心里,其实公私分得一清二楚,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要被掀翻的。或许,他才是这个大陆上最具帝王本质的人,其他人充其量只算是陪练……当然,现在科恩凯达不太可能亲自对付他们,但由科恩一手打造的力量,也必然超过公爵和亲王的承受力。 “祝你好运,亲王阁下。今天之后,我们都需要好运。”公爵看着从天上飘下来的斜斜雨丝,幽幽的感慨一句,“斯比亚的总参谋官卡罗斯是个老实人,但是,他很记仇……” 云层之下,雨丝连绵,无边无垠的仿佛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此时,已经逃到神属联盟境内的尤里西斯亲王,他也正对着漫天的霏霏雨丝发怔。比起少时就没有了父亲的斯维斯赫本,尤里西斯亲王的长处就在于传承很完整,家族的隐藏势力雄厚。别的不说,在危急时刻,让少数人逃命的管道和道具还是拿得出来。 战争零时后三十四日,亲王等人就用特殊手段逃到了班塞帝国,然后一路辗转进入了老巢坦西东南边境。达隆山脉那边的几个基地肯定是不能去,因为斯比亚人几年前就把那边的情报掌握了……眼下这个勋爵小城堡虽然看起来破旧,但足以担负起收拾残局的重任。 是的,残局,亲王本人就是如此定义眼前的局势。 浩浩荡荡的北条约商团军,铺天盖地近五十多万人的撼国之力,除去在待城外瞬间湮灭的十几万人之外,还有近十万留在斯比亚联盟内的断后部队在短促激烈的敌军反攻中被生吞活剐……老斯比亚,就是现斯比亚联盟下的莫西克帝国,联合了里瓦帝国之后变得面目狰狞,居然把商团军有序的紧急撤离搅成一锅粥! 在战争零时之后第三十九日,北商团军已经被斯比亚联盟军切成几块,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乱局面。虽然双方都处于混乱中,但斯比亚人很善于打这种仗,而且在战场之外,对方分割包围的格局已经显露出来。亲王知道,要不了几天,只等围堵的部队一到位,斯比亚人的屠刀就会举起…… 因为在整场战争中,斯比亚人的舰队都没有露过面。在前景不明的时候,这支比斯大陆最庞大的水上力量当然选择了隐蔽,但时至今日,他们不可能还不作为。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们去了商团军身后。 亲王此时还能联系上大部分部队,但是这对大局的帮助不大,因为各军团都被斯比亚人给拖住了,很难集中与会合,逃命尚且如此艰难,更别说决战之类。到了这一步,亲王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把更多部队从斯比亚的血盆大嘴里拖出来,哪怕是多一个团、多一个小队也好。 亲王坚信一点,不管是什么世界,不管是什么规则,也不管上族是还是母神,只要自己手里有人有力量,就能跟对方交涉!科恩凯达反的是,或许还有搭便车统一大陆的想法,但他绝不可能毁掉神属联盟的人类——他本身就是人类,如果伤及太多同类的话,也会对他造成伤害。 就因为看到了这一层,趋炎附势的贵族们软了、跑了,但亲王并没有放弃。七色之心兄弟会躲了、认了,但亲王却还一如既往的坚持。他的坚韧信条和广博见识告诉他,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虽败,却还没有被降服,科恩凯达的全副精力都要用在那上面,主持整场战争的只能是斯比亚的总参谋官。 卡罗斯是个称职的总参谋官没错,但他真的可以同时主持南北两端的战事吗? 而且,从更高的层面来看,科恩凯达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威,但在同时,他也背上了前所未有的负担——母神回归,人心思定,这场战争不能无限期的拖下去,只要顶住斯比亚军第一轮攻势,就等于抓住了交涉的筹码。 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斯比亚联盟军……卡罗斯将军……”外面的雨停了,亲王回身拿起茶杯,“本人恭候。” 第十三集 第二章 以岩石为首的一队近卫簇拥着我,快马奔向马丁爷爷所在的小山坡,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一黑一红的两面军旗中并列在一起。 “马丁爷爷。”我勒住马缰,嘿嘿的笑着:“路上辛苦,你身体还好吗?” “这点小场面还撑得住。”马丁爷爷微微一笑,回答我的时候目光并没从战场上移开:“你这假惺惺的臭小子,现在知道来讨好了,难道不是你要求我带军队来这里的吗?” “马丁爷爷,这你可就想错了,我其实是看着往日神属联盟的四大名将之一久不打仗闷得慌,所以才让您来散散心的,怎么您不觉得我是您的知音吗……”我靠近他的身边小声说:“私心不能说没有,顺便也可以跟您学点东西。” “前锋保持密集冲击,要将敌军本队阵型贯穿再反抄。”对自己的参谋下达了命令,马丁爷爷这才转头看着我说:“说的倒好听,这打仗还有轻松的?我可听人说你欺负了我两个孙女……” “第七、第八近卫团包围敌军前队。”我也同时向自己的参谋下达命令,再对马丁爷爷陪着小心:“我哪敢欺负她们啊!是她们联合温丝丽来欺负我。” “啊!所以你就去找了第四位温柔漂亮的夫人?”马丁爷爷手中的马鞭举起来指着前方战场,虽然他的语气平淡,可也吓了我一跳:“敌军后队开始收缩了。” “第三、第四近卫团脱离敌军本队,弓箭攻击敌后队!”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悄悄的控制着坐骑“滑”到他皮鞭控制范围之外,这才接话:“怎么?马丁爷爷你也知道了,本来我没那意思,可是菲谢特陛下陷害我……” “别往陛下身上拖--在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知道了。我见过她了,很聪明的一个小姐,长得也不赖。”察觉到我的小动作,马丁爷爷呵呵一笑:“你母亲很喜欢她,天天都叫这位迪尔.梅林小姐陪在自己身边。” “能跟大家和睦相处就好啊!”我取下头盔,不好意思的笑着。 “看看吧!”马丁爷爷的马鞭再次举起:“敌军前队已经完了,本队也快被冲垮,后队根本没有反攻的实力……” “是时候总攻了吗?”我急切的问。 马丁爷爷点点头:“没错,叫你的魔法师支援我的步兵围歼敌本队,弓箭继续攻击敌后队,不要让他们冲过来作怪就好了。” 阵阵号角声中,敌军本队上空开始闪烁起五颜六色的光芒,连环闪电、爆裂火球,这些最适合战争的魔法被大量释放出来,攻击的步兵身上被加持了魔法,在强有力的支援下打得敌军鬼哭狼嚎。 试探几次之后,前线指挥官一声令下,全线发动的整个攻击面像一个突然收紧的拳头,把敌军本队捏得奇形怪状…… 敌军后队急忙向本队靠拢,但一路上受到连绵不断的弓箭攻击,以“举步维艰”来形容并不过分。 “看不出来,你的近卫军团战斗力很不错嘛!”马丁爷爷的手指在马鞍上轻轻敲击几下,然后对我说:“敌军后队就交给你了。” “好啊!”我对自己的参谋官说:“阻断敌军后队与本队,耗光他们,慢一点没关系。” “是!” 号角声变换着,我的两个近卫团迅速插上,防守在敌军后队与本队之间。 另五个近卫团不再与敌人接触,而是在敌军阵形外绕起了圈子。 天空中,密集的羽箭一波接着一波,排在阵列外面的敌人一层层的倒下,就像是被剥皮的大白菜…… “你这种密度的弓箭攻击,消耗将会非常大。”马丁爷爷提醒我:“这支敌军是欠缺对付弓箭攻击的经验,一旦以后的敌人以重装步兵或者特殊兵种强行突破,你怎么办?” “速度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敌人接近之后我就跑,他们的两条腿永远跑不过四条腿,轻骑兵永远不会跟敌人打消耗战,弓箭才是我们最厉害的武器。”我回答:“消耗太大……这个问题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我也一直在伤脑筋,你看他们的弓箭射击速度有多快,那可全是钱啊!” 一团团黑色的箭雨向着敌人飞掠而去,一个近卫团的一次齐射在带给敌人巨大伤亡的同时,还会花去我将近三十到五十枚的金币。 敌军本队在我们的联合进攻下完全崩溃了,不少零散的士兵丢掉自己的武器,三五成群的跪在了地上,最后就连敌军指挥部的军旗也被士兵们夺下。 敌军后队倒还能抵抗,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报告长官。”跑来的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捉到敌军指挥官!” 我向马丁爷爷看去,老爷子先咳嗽一声,慢吞吞的说:“连一次攻击都抵御不了的指挥官,我没兴趣见。” 我转头看着传令兵,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当打扫完敌人的散兵游勇时,天边已经挂上了片片红霞,我跟着马丁爷爷在战场上溜跶,一边巡视一边聊天。 在战场上游荡的几乎都是来自暗月的步兵,他们拿着小铁钳,正在拔除敌人尸体上的羽箭,虽然不少羽箭的箭杆已经折断,但最值钱的箭头总算回来了。 而我近卫团里的那些巫医,他们正在全力抢救自方的伤员。 “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啊!你装备的武器是很不错,但是要让士兵们知道节省和爱惜才行。”马丁爷爷缓缓的说:“另一支八万人的敌军,你准备怎么对付?” “那是海尔特的任务了。”我呵呵一笑:“我的下一个目标是丽桑行省,我要完全掌握这个行省,这里将是与鲁曼叛军下次交战的主战场!” “你把战场设在这里?”马丁爷爷眉头皱起:“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多了。”我谦虚的回答:“从防守来说,这儿不是我的地盘,打烂了我也不心疼。又靠近暗月行省,物资补给线就会很短,而鲁曼现在无论是要攻打暗月还是攻打黑暗,他都必须从我眼前经过,周围是最适合骑兵作战的地形……反正后面的两个行省安全了。” “从进攻来看呢?” “只是一些小规模的偷袭。”我低声说:“马丁爷爷,你也认为我们现在可以进攻吗?” “我们如果仅靠现在这几个行省为基础,这进攻无疑是非常危险的,除非你有把握在一月之内打到圣都。”马丁爷爷叹了口气:“可你能办到吗?” “这是不可能的,我仔细算过了,就算在一月内打到圣都,我方军队也已经消耗殆尽,”我无力的回答:“红衣祭司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将无法抵抗其他帝国的侵略。” “所以啊!进攻的事要缓一缓,以保持自己的实力为主。”马丁爷爷点着头叮嘱我:“今次的战斗结束后,重点就已经转移到陛下那里去了,如果陛下能争取到更多行省的支援,我们收复帝国就指日可待。” “不是要举行选妃舞会了吗?以陛下的手段,俘获几十颗芳心不成问题啊!” “仅仅这样还不够。”马丁爷爷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我听说你制造流言很有一套,为什么不用用?” “你是说……” “放手去干吧!其他事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帮你看着。”马丁爷爷哈哈一笑:“这次的伤员我带回,我会尽快接管防守,把海尔特跟莫亚调过来。” “谢谢!” “就这样吧!你起程去拿下丽桑城,我回暗月去。”马丁爷爷掉转马头:“你可以故意放过一支敌军,然后追着他们的屁股去攻打丽桑城,那样会简单一些。” 果然是头狡猾的老狐狸…… 不等清理完战场,我就带着部队出发了,目标是另一支八万人的敌军--再不去的话,海尔特不会留下一个敌人给我。 ※※※ 我到达那里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在第二军团的指挥部里,海尔特一见我就咧着嘴笑。他笑得那么畅快,以至于让我有了不好的猜想。 “你……不会把敌人全歼了吧?” “啊?全歼,没那么快。”海尔特一楞:“因为老大你要我时刻注意其他方向的情况,所以我并没用上什么兵力,就让一万骑兵跟他们兜圈子。可是老大,这股敌人太脆弱了,才两天的工夫我那一万骑兵就击溃了他们大约十二个团……” “等等……”我打断了这个沾沾自喜的家伙的夸耀:“还有多少能跑能跳的敌人?” “大概四万人吧!第一个照面我就端了他们的营地。”海尔特满不在乎的说:“他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集合你的部队,我们要将他们驱赶到枫叶城去。”我拍拍身上的灰尘:“让他们去冲垮敌军的防御,顺便制造些流言。” “没问题老大。”海尔特大叫一声:“传令兵!” 这是我第一次以阵型进攻,小时候导师们就教过我,这种鹤翼阵型配骑兵有相当的杀伤力,可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但当我这总数五万的军队排着整齐的阵型,出现在连日来倍受海尔特折磨的敌军视野里并缓缓靠近的时候,他们慌乱了。 先是震天响的惊呼,然后是士兵漫无目的的乱跑,原本树立着的敌军军旗还莫名其妙的倒了一次。 “这就是我们的敌人吗?”我看着前方那些散乱奔逃的小黑点对海尔特说:“照这样看来,你这几天也没少给他们乐子玩。” “当然不会让他们闲着,我办事老大你就放心好了。” “你有跟敌军联系过吗?” “没有。”海尔特摇着头说:“打仗又不是请吃饭,我联系他干什么?” “叫一队游骑兵去跟敌军指挥官见个面。”我淡淡的说:“有一件礼物要交给他。” “礼物,我看看成吗?”海尔特探过头来,脸上的正经神情丝毫不能掩饰他的好奇。 “嗯,虽然是礼物,可事实上我也没看过。”我转过头去看着海尔特,微笑着说:“你确定你要看?” “我改变主意了。”看到我的微笑,海尔特猛的醒悟过来:“我不看!” 正在说笑,一队游骑兵过来了,我让岩石把一个木盒交给队长。 “告诉敌军的指挥官,就说那是我的命令。”我吩咐这个队长:“除了暗月行省和黑暗行省的军队,在丽桑行省的地面上不得有任何军队的存在。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脱下军装放下武器--给我滚!” “命令敌军将领,脱下军装放下武器滚,一定转达到。”这位小军官大声领命:“出发!” 一小队游骑兵才区区十个人,只能勉强排列一个三角阵型,可他们就这样威风凛凛的纵马疾驰,穿过两军之间大片的空地,卷起一路黄尘奔向敌军军旗之所在! 我就是喜欢这种彪悍的士兵。 等了有一刻钟的样子,这小队长又转回来了。 “报告长官。”他说:“敌军指挥官要你答应他三个请求!” “请求?”这一回换我发楞:“他有什么请求。” “敌军指挥官说需要五万人份三天的口粮,还要一百辆马车运送伤员,此外……”小队长踌躇了一下:“他说回途辛苦,还要一点钱。” “要、还要钱?”一说到钱,我的心就开始乱跳:“礼物给他了吗?” “给了,他看到那个人头差点吓晕过去。”说到敌军指挥官的反应,这小队长的脸上闪过一丝鄙视的神情:“但他坚持要五万金币才肯走。” 五万金币--我嘴里咒骂着,眼里有东西开始翻滚,大喊一声:“海尔特,交给你了。” “知道了长官,我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海尔特唰的一声抽出自己的双手巨剑,拍马而出:“进攻开始!” 魔法师开始往士兵身上加持魔法,传令兵开始向各团营传递命令,弓箭手搭箭上弦……而我在很用力的嚼着一根草。 “长官。”岩石小心翼翼的说:“您别动气。” “我呸!”吐掉嘴里的东西,我一一检查着自己的武器:“我没动气!” “长官,那等一下开打你可别急着冲出去。”岩石劝说着我:“您是指挥官,可不是冲锋的士兵。” “这句话谁教你的?”我横了岩石一眼。 “是菲琳夫人。” “女人能明白打仗是怎么回事吗?”我皱着眉头开导岩石:“她们只有在小事上才精明,怎么能理解热血沸腾的男儿呢?” 岩石还在眨着眼睛,前方的部队已经开始冲锋了。 “干……”我抢过身边一名近卫的长弓:“敢跟我要钱,给我上啊!” 只稍微的一接触,敌军的阵型就散了,本来这些军队就是鲁曼七拼八凑用来吸引我军注意的,再加上是败军,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不过倒是给了我军一次极好的锻炼机会。 骑兵们尝试着左右开弓,骑在马上的魔法师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咏唱节奏,翼人摸索如何在快速突击中,将战场情报及时传递--这一切,鲁曼那蠢猪一定没料到。 铺天盖地的弓箭射出去,巨大的魔法火球从空中飞掠过去,敌军丢了军旗,潮水般的向后逃窜……敌军指挥官的脑袋一定是坏掉了,别说五万金币,他们连跟我要五个铜板的资格都没有! 把一个箭袋里的二十五枝箭狠狠的射到敌人身体上,我才算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接着才能有心情布置追击堵截,把敌人赶向丽桑城。 为了让敌军保持充足的体力,我下令每驱赶他们五十里就给一个钟头的时间让他们喘口气、喝点水什么的,反正我只要他们人不人鬼不鬼的进丽桑城,吓死那里的贵族跟守军。 改编后的第二军团一共有八个团的骑兵,海尔特就指挥着这两万骑兵轮番出击,把两倍于己的敌人杀得哭爹叫妈。 为了摆脱身后这个死神,敌军士兵可以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有藏进树林里的,有钻进灌木丛的,有倒在地上装死的,甚至还有人在身体上裹满稀泥……却无一逃过被识破的命运。 在追击开始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命令海尔特要小心自己的脚步,不要把丽桑城围得水泄不通,要留出空间让守军开溜,还把与丽桑城里潜伏人员的联系方法告诉了他……然后就趴在我的行军睡袋上睡觉了。 谁知道第二天醒来,海尔特已经带领着前军追出百里以外。 无奈之下,我也只得强打精神,一路紧追海尔特的脚步。 当我追上他时,也看到丽桑城里冒出的滚滚黑烟和残破的城墙--这个混蛋,他只用一夜工夫就在步兵的配合下拿下了丽桑城! 这股步兵就是刚刚打下枫叶行省的步兵,我的参谋官卡罗斯只留一个团守卫枫叶城,带着四个团一路飞奔而来,还居然赶上了攻城。 看到这两个人嬉皮笑脸的站在一个巨大的城墙破口里迎接我,我的气就往上冲。 “长官好!”海尔特把自己的胸膛挺得老高:“我们抓了几个画画的,长官你要不要站在这里画上一张做纪念?” “画……画个屁!”我指着城里的烟柱说:“还不去安排人手救火,你还想让这火烧到什么时候!” “老大你干嘛?”海尔特迷惑的问:“烧几栋房子有什么要紧?老大你打枫叶城的时候不是烧得很高兴吗?” “我靠!”我指着海尔特的鼻子说:“这里将会是我们的基地,烧坏的房子你去住!” “什么?”海尔特转身就跑,一路传来喝骂声:“救火,救火……你这杂种别点了!” “哎……”我解下头盔:“真是伤脑筋啊!” 卡罗斯把一个水袋递过来,我不满意的埋怨他:“为什么你不看着点海尔特?” “长官,你这可就错怪我了。”卡罗斯把身体斜靠在城墙上说:“虽然有内线破坏了城墙和守军防卫,可我们还是打了一夜,这不刚拿下来吗。再说,你认为海尔特准将会听我的话吗?” 我只有苦笑着点头,这倒是真的,除了我的命令海尔特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走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骑了这么多天的马,我的屁股都麻木了:“顺便商量点事。” “这里的总督府倒是完好的,长官你先去。”卡罗斯指着旁边的几个人说:“我把他们安排一下。” “什么人?” “画家。” “画家?” “是的,长官。”卡罗斯回答我:“这几个人是帝国皇家学院的美术导师。” “……”我用很真诚的目光看着我的参谋官。 “是这样的长官。”卡罗斯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因为丽桑行省风光非常秀丽,所以皇家学院美术分院就设在丽桑城里,这里有三位教画画的,一位教雕塑的,好像对长官有用的样子,所以我就把他们留下了。” “有用,会有用的。”我慢慢走近这四个全身哆嗦的男士,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太有用了!” “那,把他们送回黑暗吗?” “不,就留在这里。”我走下了城墙:“马上就能用上!” 第十三集 第三章 战争永远都会是残酷的,并且带著突出的破坏特性--任何人走在丽桑行省首府的街道上,哪怕他是个弱智都能明白这一点。 魔法肆虐后的袅袅青烟还在天空舞动,街道上的破砖烂瓦,四下散落的残破兵器,被喷溅到墙上的血迹……丽桑城里是一片狼籍。 “老大,那个叫天照的家伙还不错,当我们到达的时侯,丽桑城的城防被他破坏得很严重。”眉飞色舞的海尔特一路上讲著破城的经过:“再加上被我们追赶的那股败军正在进城,所以我们化装的部队占领了一处城门,攻击比较顺利,伤亡也小。” “敌人的守军没有被全歼吧?”我问了一句:“我关照过你的。” “老大你的话我当然记得。”海尔特拍著xiong部说:“我军只是三面攻击,故意留下一个方向让他们逃命。” “大概跑了有多少?” “被我们驱赶的那股敌军到这里还有大概三万人,加上城里的,大概跑了有四万人。” “四万多人的话,很快就能让对面人心惶惶,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吩咐海尔特说:“你现在做两件事,第一就是派一支骑兵继续驱赶他们,能赶多远就赶多远,要把他们分别赶去所有和丽桑行省接壤的行省。” “那第二呢?” “修好被你破坏的城墙。”我说:“下午把你手下的高级军官带过来开会。” 说完,我和卡罗斯走进了还算完整的总督府。 整个上午,我都和卡罗斯在一起,他坐在丽桑行省总督的书桌边核对缴获的物资,我就躺在一边的躺椅上想著接下来的计划。 一个又一个的计划在脑子里成形,又一个个的被自己推翻--总的说来,这些作战计划是很具可行性的,但我们现有的后勤不能保证这些计划的顺利实施。 中午,我们终于吃上了自开战以来第一顿热饭。 等菲谢特一日一次的信笺到了之后,高级军官的会议就在总督府的花园里举行,除去卡罗斯和海尔特,还有五个联队级别的指挥官和后勤官。 因为战事进行的比较顺利,所以大家的神态都还轻松,有说有笑的围坐下来。 “长官,人到齐了。” “好,有关于这几天的战斗,我来总结一下。”我站起来,眼光环视一圈:“自与敌军开战以来,我们的进展相当快。因为有隐蔽力量的帮助,我们以微不足道的代价几乎同时夺取了杜枫行省跟丽桑行省全境,为下一步的战略安排创造了条件。” “虽然各团营的配合上还有些小问题,但这不是主要的。”卡罗斯接过了话:“我们的战报已经送往黑暗城了。” “今天把你们叫来,是要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战事安排,只有指挥官的作战思想先统一,下面部队的行动目的才会更加明确。”我示意大家发言:“你们怎么看待接下来的战局?” “长官,在大家发言之前我想先把军力部署说一下。”在徵得我的同意后,卡罗斯说:“在我们刚刚夺下的这两个行省里,目前有我军第一、第二两个军团共计七万人。参谋部所属部队正在赶来,第三军团只需要十天时间就能到达,但第三军团主要是负责守卫这两个行省,还要协助防守黑暗行省,所以算不上是攻击力量。真正能灵活调动的只有第一、第二军团跟参谋部所属部队,一共是九万人。” “我们为什么要将这里作为基地呢?”一个联队长说:“我军气势高涨,应该一鼓作气多打下几个行省才好。” “是啊!”另一个联队长接著说:“鲁曼新败,其他的行省得不到他的增援,正是我们大举进攻的好机会。” 我和卡罗斯对看一眼,微微一笑。 “是的,我军的战斗力和士气都很好,而叛军才刚刚被我们打败,是一个趁胜追击的好时机……”我点著头说:“但这正好是鲁曼这个狗杂碎希望我们做的。” “为什么?”海尔特怀疑的问。 “如果我们只拥有黑暗行省和暗月行省,那我们能用全部十二万军队去进攻;但现在我们有了四个行省,就只能用九万人进攻;如果我们再多夺取几个行省……我们哪还有部队进攻?就防守这问题都够我们伤脑筋了。”我掰著指头算给他们听:“夺取的地方越多,被拖去防守的部队也就越多,防线一宽也不可能防得很完美。而鲁曼呢?他现在是在聚集精锐力量,就等著我们把兵力一点点的分散下去,然后找准我们防守的漏洞长驱直入。” “但我们可以少布置一点兵力防守,集中优势兵力在一个方面上攻击敌军。”有军官发言:“以我军的战斗力而言,一路打到圣都并不成问题。” 这是很明显的轻敌思想。 “以我们目前所遇到的敌军来看,你的推断有一定的道理。”卡罗斯说:“但你没有注意到一点:我们所攻击的全是叛军的外围,也就是说我们并没有与叛军的精锐部队发生过接触。这两个行省虽然是由鲁曼的心腹掌管,但鲁曼根本就没有重视过。” “怎么会呢?”这位联队长不解的问:“军事上可以不重视一城一地之得失,但鲁曼是个政客,他必须正视失去两个行省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如果是两国之间,或者是两个联盟之间的战争,出于政治上的考虑确是要注重两个行省的得失以稳定民心。”我摸著下巴,耐心的解释给他们听:“但我们与叛军之间的关系却不是这样,叛军的实力远远超过我们,对他们而言一城一地的丢失根本无关大局。只要能让我们分散力量从而露出破绽,鲁曼还会很高兴的让出更多的地方给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说不进攻了吗?就算在这里继续等下去,我们所拥有的部队也不会增加啊!” “谁说不进攻的?”我嘿嘿一笑:“现在的等待并不是空等,我们会抓紧这段时间争取另一个方面的主动。” “在准备好之后就进攻吗?” “当然,但在进攻之前我们得注意两件事。” “第一,我们得最大限度的瓦解叛军联盟。”我拿过放在一边的地图:“你们看,我们已经夺得了两个行省,这就必定让后几个行省的总督贵族们惶惶不可终日,如果接下来的外交计划能够成功的话,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争取过来。” 海尔特皱著眉头问:“那第二呢?” “战争物资缺乏。”我说:“以我军目前的能力,也不是不能打去圣都,但是看到圣都城墙的时候,也就是大家饿死的时候。” “不会吧?”敢这样放肆问话的只有海尔特。 “这威胁是存在的,我彻底清算了我们的物资,包括这次战斗中缴获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还不要说这一条运输线要跨越好几个行省。还记得我们在大战中打敌军的运输线吗?以前我们怎么打敌军的后勤,今后敌军就会怎么打我们的后勤……” 卡罗斯证实著我的话:“如果没有外来的物资支援,我们绝对撑不到打下圣都的那一天。” “这样的话,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只有争取这些行省总督的支援了,他们手上有大批的储备,这样才能保证物资的供应。” “陛下不是正在做吗?”一个联队长不无担心的说:“如果我们冒然插手的话,会不会给陛下的计划带来麻烦?再说和贵族们打交道也太……对不起老板,我所说的贵族不是在指你。” “陛下的外交计划是战略性质的,那涉及到整个帝国与神殿。”我这才收回盯著他的目光:“但是我们的计划却不一样,我们这个战术性质的外交只要搞定攻击路线上的几个行省就可以了。因为我们的攻击锋芒直接就指著他们,他们会有很大的压力,只要我们的条件开得好一点,拉拢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就攻击线上的几个行省,这够吗?” “足够了,我们又不是政客,只能做到让战斗不受阻碍的进行。”我解释说:“就如同我所说的,叛军看似强大的联盟其实并不稳固。不管有谁在他们背后撑腰,现在都不可能为他们解决眼前的危机,除了叛军中鲁曼的几个坚定支援者之外,其他总督都是在观望,而我们近来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明白到跟我们对著干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会怎样选择呢?我们的硬性战斗手段已经向他们展示过了,接下来就得展示软性的政治手段,以便争取更多的支援。” “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军官们面面相窥:“外交的话我们能帮上忙吗?” “当然可以,我会出面邀请他们来这里谈判,而你们就要让他们亲身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压力--甚至是死亡的压力!”狠狠一掌拍在前方的桌面上,巨大的疼痛提醒我这桌子是石头做的:“给我提供物资兵员的总督就能继续坐稳自己的位置,通过谈判还不识相的,你们就给我假戏真做的灭了他!” “是!” “要连续不断的骚扰他们,就当是练兵好了。”我转头对卡罗斯说:“我的参谋官,具体的实施步骤你今天就得做出来,打铁可要趁热。” “我明白。”卡罗斯点头:“建议骚扰的军队今夜就出发。” “可以,但你们要掌握好分寸,还没开始谈,你们这些家伙可别把假仇人打成真仇人,明白了吗?” “是的,长官!” “那就这样吧!散了!” 我走进房间,卡罗斯跟在我后面进来。 “对于我的计划。”我先给自己倒杯水,然后小声问:“你这个参谋官有什么好建议?” “长官你能抑制自己急切的心理,在打下两个行省之后停下脚步这很好。”卡罗斯同样轻声的回答我:“叛军那边绝对想不到这一点。” “可是,情报上说叛军的力量正在持续聚集,我们能在他们来犯之前做好这一切吗?”我把配刀解下扔到一边,坐到躺椅上:“时间不多,我心里可没底。” 卡罗斯坐在另一边,沉默著。 “坦白说,这场战争谁心里都没底。”好一会,他才开口说话:“我们是这样,鲁曼又何尝不是这样--别忘了,他这段日子以来得到的全是坏消息。” “以军队战斗力来说,是我们占优势;说到数量,我们已经消灭了十来万敌军,可鲁曼手力还有大把的人。”我不无担忧的说:“看过联络处发回的情报了吗?大量物资跟军队正在源源不断的通过国境涌入圣都。” “呵呵,长官你不会承认自己胆怯了吧?” “胆怯?那是什么东西?我没怕过什么,什么样的危险我都可以上,我已经看过太多血腥了。”我满不在乎的说:“可我的士兵呢?我的一个决定就会导致他们大批受伤、残废、死亡……参谋官阁下,你认为士兵们会甘心的接受这一切吗?” 卡罗斯一本正经的盯著我。 “说别人我不知道,我就说说自己吧!”卡罗斯随手拿过一份公文挡住自己的脸:“老板,你想知道我对你一直以来的看法吗?” “嗯,如果是很差的评价就不要说了。” “在我们历史性的第一次见面之前,我还以为是跟著殿下,心想著多年的期盼总算是到头了,满腔的热血都开始沸腾起来。”卡罗斯没有理会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可一见面,原来是让我跟著传说中的‘**总督’,我心里那个悲凉啊!如果当时能哭的话我的眼泪一定是‘哗哗’的……” “噗……”刚被我喝进嘴里的水被喷了出来。 “紧接著,老板你就当著我的面杀人,几十个脑袋瞬间就掉在地上。”卡罗斯的语调里已经没有了戏谑:“又给我心里蒙上一层长官嗜杀的阴影。” “那时你的脸色有点苍白,神情也慌乱,是装出来的吧?”我回敬了他一句:“你心里一定骂我是混蛋……” “我没有这样说。”卡罗斯非常狡猾:“但我不能阻止你这样想。” “接下来,就是一点一点的领教长官你的厉害……好嘛!连联军总军需库都敢抢,老板你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卡罗斯放下手里的文件:“但老板你是否知道,士兵们喜欢你这样的长官?在他们心里,你是整个大陆上最好的长官。” “有什么用?”我淡淡的说:“这个最好的长官不也一样有犯错的时候。” “土城之战……正是经过这一战,士兵们对长官你的崇拜才真正的到了颠峰。” “是吗?” “当然了,眼前的鲁曼算得了什么?不错,他现在是有大量的军队,是有大量的物资。”卡罗斯看著我说:“可他没有长官你的威望,也没有这样一支愿意为长官效命的军队。我们先前的胜利足已震撼叛军联盟,也能影响鲁曼对整个局势的判断。” “这样说来……”我嘿嘿笑著:“你对这段战时外交很乐观?” “当然了,我不过就是担心陛下的选妃舞会太早举行,听说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参加。”卡罗斯一副向往的神情:“其实,我的慢舞跳得很不错。” “嘿嘿,卡罗斯还是个苦恼的光棍。”我翘著脚躺下,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精美的浮雕图案:“鲁曼啊……在我打到圣都之前,你可千万不要死。” 接下来的几天里,分成小股的骑兵部队就冲进了与杜枫、丽桑两个行省接壤的其他敌对行省。 部队所到之处,敌境全被搞得鸡犬不宁,今天骚扰这个镇子,明天就冲到距离行省首府不远处晃上一晃……这些地方的守备兵力本来就形同虚设,我的骑兵根本没人阻挡。 因为是向这些地方的总督展示我军的实力,所以我命令这些部队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不遇到抵抗的话。 我写信给每一个邻近行省的总督,为表示诚意,这些信笺全是我亲笔写就……这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以这样的诚意,足够打动他们那贪婪的心肠了吧? “还不够,长官你应该再加上这样一句。”就在我写草稿的时候,老在我旁边晃来晃去的卡罗斯凑过头来说:“除了陛下的封赏之外,叛逆鲁曼送给阁下的财物是属于阁下之私人财产,不必上交。” “真的需要这样写吗?”我苦恼的说:“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以长官的睿智,打赢这一仗什么东西都回来了,现在这些钱只不过是寄放在他们那里而已。” “哎,你怎么可以这样形容自己的长官,本少爷可是很纯洁的!” “纯洁跟长官有什么联系?哎呀--长官你看外面,今天的天气好好!” 数日之后,莫亚带著自己的第三军团到了,并立即接手两个行省的防务。第三军团的防守能力在我所有的部队中首屈一指,至此,四个行省的防务已经联为一体,完全不需要我分心去管。 而总数九万的进攻部队全部出城驻扎,可以随时出动,至于出动到哪里,可以出去多久,那得看我手上有多少作战物资了。 “物资,物资,物资……”听岩石讲,我做梦时都在这样喃喃自语。 第十三集 第四章 “什么?他们居然说不干,这几个家伙是想要找死吗?!” 愤怒的声音在城墙上回响,让周围的士兵齐齐一楞,无数道眼光向我所站立这里看过来。 “是的,长官,四个人都是一口回绝。”卡罗斯摸摸鼻子:“我跟他们说了很久,无奈这几个人的信念实在是坚定。” “我的参谋官,你是不是在二线待得过久,以至于忘记坚定这个词的解释了。”我盯著卡罗斯:“对这些老爷们来说,坚定的信念--那不值钱。” “长官,信念这个东西好像与钱没有直接的关系吧?” “在这些娇贵的闲人眼中,什么东西都跟钱有关,只不过是有个价格高低而已。”我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没跟他们说,圣都学院的院长在我这里吗?” 卡罗斯有些无奈的回答我:“说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在拒绝我们的同时,还要求尽快见到罗伦佐院长。” “我没听错吧?不答应我的要求,还反过来要求我为他们做这做那?” “恐怕是这样的,长官。”卡罗斯耸耸肩膀:“看得出来他们很排斥您,这可不是个别现象,文人跟军人老是互相排斥。”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这几个整天跟涂料和泥巴打交道的人,也可以被称呼为文人吗--” “不好意思长官,我想那个应该被称为颜料,另外雕塑家只有在做坯子的时候才跟粘土离得比较近……” “叫什么都无所谓。”我打断他的话:“怎么说你也是个准将,这样的小事你应该拿出军人的魄力来,你要检讨一下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软弱。” “长官,你这可就错怪我了,其实这都是我专门安排的。”卡罗斯往左右看看,热情的凑过头来:“他们都是罗伦佐院长的弟子,跟这个老混蛋私交很好,我特地留给长官你找乐的……” “省省吧!你毕业于皇家学院,不好意思下手,把这麻烦留给我倒是真的。”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好嘛!参谋官花花肠子是不少啊!” 卡罗斯一脸的索然,嘴里念叨著:“知道还拆穿,长官你也太不体恤下属了……” “好好好。”我实在不能忍受此人的唠叨:“你马上通知他们过来见我--跑步来!” “好的,我马上就去办。” 卡罗斯微笑著回答我,跑过去叫了一个传令官耳语一阵。他好像早知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一样,我甚至怀疑他的“阴谋”还不止这一点。 我转头注视著城外的大片草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是丽桑城的南面城墙,这一段在前几天的战斗被破坏了好几处,本来我今天是来视察修复状况的,没想到却遇上这件事……在写给其他总督的信笺没有得到回覆的情况下,这几人拒绝为我效力的行为激怒了我。 说起来,这四个人的地位是有些特殊,他们是皇家学院的导师,拿著少将等级的薪金,待遇与准将持平。 以前在圣都,武官见了他们还得先行礼呢!不过我个人对这些家伙一向没什么好感就是,平常见了也不想搭理……他们对我的态度也是一样。 我在为光复斯比亚帝国而浴血奋战,手下将士无不用命,而这几个只会讲空话玩泥巴的蠢材,他们凭什么敢拒绝我?如果不是看这几个人有一技之长,我甚至都不会瞄他们一眼。 “长官,或者我们真该考虑一下怎么和这些人打交道了。”卡罗斯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随著战局的展开,我们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他们看似对眼前的战局没有什么帮助,但在其他方面却能帮到我们的忙。” “这点我也明白。”我点著头说:“但是做人总得认清形势,现在是什么状况?本少爷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他们居然还敢跟我打对台。” “作为你的参谋官,我只能说--他们的思维和军人不一样。”卡罗斯拍拍身边一块刚被放置好的石头:“我们是军人,认清所处的环境是第一要务,因为我们在电光石火间就得做出生死攸关的决定。而他们这些人呢!他们自认为自己的思维远远领先于普通人,是站在历史的前沿俯视著世界……” 我呵呵笑著,肩膀止不住的晃动。 “长官。”卡罗斯惊讶的问:“你在笑什么?” “站在历史的前沿?那我就得问一下了,鲁曼叛乱的时候他们是站在哪里?刚好站在茅厕里吗?”我继续冷笑著:“在我看来,他们甚至比不上向我邀功请赏的那些部族首领们,人家还知道要在心里算算自己出了多少力再谋划职位。” “他们认为战争是军人的事,军人的职责就是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保护,就因为我们是军人吗?”我冷哼了一声:“保护他们也可以,但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毕竟他们是斯比亚帝国的一分子,皇家养了他们这么多年,目前就是他们回报的时候。现在不要说是我要他们做点什么,就是我要奴役他们,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不就是世界吗?什么样的人都有,也许他们是想为自己争得一个更好的待遇而已……”卡罗斯叹口气:“长官,你想怎么做?” “反正在他们眼中,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就用我一贯的方式处理好了。” “可是,老板你还需要他们为你长期的工作。” “先顾眼前。”我想了想:“至于以后,自然有其他人去处理。” “长官,他们已经来了。” 我转头看去,四个表情狼狈的中年人正被士兵押送上来,爬上城墙时一个个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不会真是跑来的吧?我当时只是有点生气随便那么一说而已,还好我没说让他们一路“滚”过来…… 以后不能这样漫不经心的对下属说话了,这些家伙会当真的。 “啊……四位先生来了,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卡罗斯这个混蛋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冲上去问长问短还挥退了跟在后面的几个士兵:“没你们的事了,下去。” 虽然我的目光没直接放在他们四个人身上,可我能感受到他们那充满怨恨的眼光直刺我的前胸。 就听一个喘著粗气的声音在问卡罗斯:“你们……你们……到底想怎样?” “没想怎么样啊!”卡罗斯用温和的语调回答:“我们的长官只是想跟大家见个面,所以就请你们来谈谈。” “请?”另一个愤怒的、几乎就快断气的声音大声呼喊:“我们被押著跑了五条街,这也叫请!” 一脸麻木的岩石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几个人所在的位置,嘴里冷冰冰的挤出一句话:“长官身前,不得喧哗!” 然后听到“叮”的一声轻响,岩石用左手拇指把配刀顶出来一点点,右手握上刀柄,专注的眼神一一打量著这几个人的颈部。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任何普通人被面相凶恶的岩石瞪上一眼都会暂时失去思考能力,更别说现在这个样子…… “岩石少校,不要紧张嘛!”卡罗斯一边把岩石劝开两步,一边开始发挥他的口才:“几位先生,现在是打仗,这跟学院可不一样,希望你们尊重军事法规。战时的军法可是很严厉的,军法官一个签名,执法团的士兵就能处决人犯。” “军法官?”一个家伙见岩石退开,又开始嘀咕:“军法官还没签字呢……” 岩石把胸一挺,直直的走过去,把卡罗斯弄得哭笑不得。 “说什么呢?”卡罗斯一面阻止著岩石,一面回头说:“这是陛下亲自指定的总督近卫队长,砍人脑袋连字都不用签……” “……” 两个人的表演都非常逼真,也该我上场了。 我吐出嘴里咬著的草根,迈著跨度一致的步伐走到卡罗斯身边站定,先伸手挥退岩石,再面无表情的看著这四个人。 直到岩石退到侧后,四个人恐惧神情才开始缓解下来……浑身上下带著凌厉气势的岩石站在身边,没几个人受得了这个。 “你们……”我缓缓问话:“是哪一个帝国的人?” “那、那还用说,我们当然是斯比亚帝国的人。” “你自称是斯比亚帝国的人。”用冷漠的目光盯著回答我的人,我说:“那你知道斯比亚的王是谁?” “是克里默.夏麦陛下……啊!那是先王,现在应该是菲谢特.夏麦陛下。” 我一把就将这个人拽了过来。 “原来你不是不明白事理,你知道谁是斯比亚的王!”我单手抓著他的衣领,猛力摇晃几下:“为什么拒绝效忠王室?想反叛吗?” 手一松,他瘦弱的身躯像块破布般在城墙上的疾风中晃悠几次,然后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这个倒霉蛋本来苍白的脸色已经变成铁青色。 “将军!我要求你给于我们最起码的尊重。”四人里其中一个赶紧过来扶起倒地的人:“我们是皇家学院的学者,是整个帝国都要礼敬的人!” “礼敬?”我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凭什么礼敬你?你以为装模做样的舞动一枝画笔就能得到礼敬?还是你的脑袋被人灌水了?” “那不是装模做样,那是做画,那是我们把整个身心投入的艺术,那是我们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努力的,世界上最高尚的事!艺术给人以巨大的震撼,艺术能洗涤人的灵魂--你根本不瞭解!” “做戏吧!”我给了他一个满是蔑视的冷笑:“用恶心的颜色博取无知愚民的赞叹,小丑的行径而已。” “将军,坦白说吧!我明白你要我们干什么,但我们不是画匠,绘制地图不是我们的事。”另一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是军人,战争是你们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在战场上献身是你们的命运,为艺术而献身是我们的觉悟,我们不必扯到一起!” “为艺术献身?好!那你从这城墙上跳下去吧!”我示意岩石抓住他:“在我这个军人看来,有人自三十臂高的城墙上跌落并且鲜血飞溅--这行为才是艺术。” “放肆……太放肆了!”额头上绽出青色的血管,被抓住的画家咆哮著:“我要控告你们!” “随便你去告,本总督不在乎。”我转头看著其他几个人:“现在就看你们了,你们答应为我绘制地图,他就不必为艺术献身……如果继续说不,你们就准备都为艺术献身好了。” “将军,希望你意识到了你自己的恐吓行为!”四人中的雕塑家用低沉的嗓声说:“就算我们现在迫于无奈答应你,也不会心悦诚服的。” “是不是心悦诚服,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要的是一个结果,是或不是,这很简单。”我让岩石把抓在他手里的画家摁在城墙上:“废话少说!你们答不答应?” “我们……”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终于点了头:“我们答应了。”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竟然混杂了恐惧、愤怒、惋惜、鄙视……真不愧是愿意为艺术而献身的人。 “早点答应不好吗?硬是逼著我生气。”我并没有让岩石马上放人,而是走到他们跟前:“你们说说,这是不是你们自己犯贱?” “你……” “到了少爷我的地方,就得守我的规矩。”我托起雕塑家的下巴:“要听话,别惹我生气。” “你难道不怕我们在地图上……”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就让他闭上了嘴。 “随便啊!你们可以试试,反正我是无所谓。”我笑了笑,让岩石放人,再对卡罗斯说:“去拿几套军服给他们换上。” 卡罗斯答应一声,立即就叫人去取,他当然明白我的用意。 “我们为什么要穿军服!”那个差点就为“艺术”而献身的画家又激动起来:“答应为你绘制地图还不够吗?” 我的嘴角微微一翘:“要不就光著身子、要不就穿军装……你们可以自己选择。” “你……” “又想说什么尊不尊重吗?那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我不尊重你。”我走近他的身体,手指著在城墙上忙碌的士兵:“看到吗?这些只是普通的士兵,他们没有高贵的出身,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但我却尊重他们……因为他们在为斯比亚帝国,在为菲谢特陛下奉献著自己所有的力量!” 他在大口的喘著粗气,双眼很不服气的盯著我。 “而你们呢!在叛军肆虐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你凭什么要求我的尊重?一个军人的尊重就怎么容易得到吗?”我整理著他散乱的头发:“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想让我尊重你,想让这些在火海血雨中冲过来的军人尊重你,你们得拿出点东西来。” “叛军作乱,我们能怎么办?”他愤愤不平的说:“拿东西?我们就会画画而已,难道还要让我们拿著画笔去跟叛军拚命吗!” “有为陛下效力的想法就好。”我拍拍他的肩:“不管你信与不信,真正的军人是最重感情的一类人,你一幅精准详细的地图,可以避免很多指挥上的失误,也可以避免无数战士的无谓牺牲。所以--当你们成功绘制出全新的斯比亚全境地图时,你们就会赢得我的尊重,赢得全部士兵军官的尊重。” “哼,斯比亚全境地图……”他冷哼了一声,其余三人默默无言。 “我不强求你们相信我的话,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来证明。”我带著人向城墙下走去:“不过我希望你们早点完成周围几个行省的,二十天好了。” “二十天……你等等,这时间怎么够!”在我走到城墙下的时候,我听到这样一句喊叫,应该是对我喊的,真是没有礼貌啊!什么你你你的。 我是懒得搭理,自顾自的走著。 “长官。”卡罗斯向城墙上瞟了一眼:“二十天真的够吗?” “周围几个行省他们应该很熟悉才对,而且还有老地图作为参照,应该不会难住他们。这个人啊--有压力才能有动力,再说了,我又没说不能完工就把他们怎么样。”我呵呵笑著:“这四个人你多关照一下,生活上尽量照顾,给他们少校军衔,军法管理。” “是。” “现在嘛……”不顾这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本少爷就等著那些总督们回信了。” 几十面黑色镶金边的军旗在城头整齐的排列著,在疾风的吹动下幅度一致的飘扬,并发出阵阵声响。 城墙上下,肩负守卫职责的第三军团士兵武备完整,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来回巡视。而在这其中,却要数站在城门下的一队士兵最是威风,他们不但武器精良,连身高体形都相差无几--特地从一个近卫团里挑选出来的,都是久经历练、心绪沉稳的家伙。 一队骑士慢慢的策马进了城门,他们穿著样式不一的盔甲,配备的武器各式各样。马上骑士警惕的眼神四下扫视著,以队形严密护卫著队中几个人--这就是几位总督派来谈判的代表了。 进入城门的骑士才刚刚下马,站在城门不远,身为黑暗行省总参谋官的卡罗斯已经大步迎了上去,这家伙今天把自己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倒也显出几分“优雅气质”来。 看著卡罗斯跟几个衣著光鲜的人物挨个打著招呼,听到隐约传来的只字片语,我微微一笑,斟满红酒的酒杯靠向唇边,浅尝了一口杯中香醇的液体。 “真是眼馋啊!”身边的海尔特抱怨著:“都是军团长,为什么莫亚那家伙就能人模狗样的穿著漂亮的神族盔甲去跟人见面,而我却要窝在这小小的酒馆阁楼上偷看?” 我没有转头,眼光依旧穿过一扇小窗注视著城门下,嘴里轻声回答著海尔特:“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乐意跟你的老大待在一起?” “我没这个意思,跟著老大当然好,可出风头的事也不能让别人占了。”海尔特忙解释:“老大,我明白你的用意,你是要这些杂碎看看我军的实力嘛!这当然是我海尔特最能表现出来的东西,我手下的兵可没一个是孬种……” “我知道,所以我才把你藏起来,你的风头还没出够吗?”我看了海尔特一眼:“你的面相又不是很和善,第一次跟人见面还是不要搞得剑拔弩张的好。” “面相这东西可是父母给的,而且是在我出生之前,你觉得我有机会提出建议吗?我说老大,你这话可真伤人。” “我只是说你的面相不和善,又没说你的面相不好。”我几乎笑出来:“何必太在意这个?我的面相怎么样,还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这话还差不多。”海尔特凑近小窗:“这些人,不是某个总督的儿子就是某个总督的弟弟,我真担心是否能跟他们谈得来。” “政治就等若是一笔生意,一边是手里有货,一边是兜里有钱,我们又不是要空手套白狼,你担心什么?”我淡淡的说:“既然来了,就说明他们有做这生意的意向,我们只需开出合适的价格就可以。” “然后呢?”海尔特也在观察著慢慢走近的人群。 “然后,就像是集市上那些买菜的和卖菜的一样--开始讨价还价。” 他们从我面前的街道走过,卡罗斯还找藉口故意在酒馆门前停留了一下,以便我更清楚的观察这几个人。 我注意到,前来谈判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最年轻的也是四十出头,根本没有一个毛头小子,对于卡罗斯,这几人的应对得显得有礼有节,没有表现出一点急躁的神态。 他们渐渐远去,而我则陷入沉思之中。 这些久经世事的对手,不像年轻人那么好唬,仅靠我们先前开出的条件可收买不了……是不是能增加些?算了吧!再对他们让步,菲谢特就得去到乡下种地,原本准备开出的条件绝对没有进一步优厚的空间了。 既然是这样…… “海尔特。”我开口问:“你的部队明天有训练吗?” “有啊!天天都在训练。” “你想不想穿穿你那套神族盔甲?” “当然想了!”海尔特两眼发光:“我能穿了吗?” “过一会我就把你那套神族盔甲交给你,你明天带几个团演练给他们看。”我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著窗框:“叫士兵们精神一点,穿戴整齐,拿出气势来,就当是在打仗!” “是的,老大。”海尔特兴奋的搓著双手,嘿嘿笑著:“早就等著这个了。” “就这样吧!我也应该回去了,等一下要和他们见个面。”我转过身走向楼梯:“你也要回去准备一下,时间不等人,这谈判结束得越快越好。” “放心吧,老大!” 第十三集 第五章 我又在城里转了一圈,回去时是从侧门进入总督府,直接去了我后面的房间。 而那些总督派来跟我谈判的特使,卡罗斯正在前厅接待他们。 之所以要卡罗斯先出面去接待,一方面是因为这些特使的地位还没高到需要我亲自迎接的地步;另一方面,作为今后几天辅助我谈判的第一人选卡罗斯,他可以通过这次接待先粗略的了解一下对手。 按约定,我应该在后面房间待到午宴完毕,然后卡罗斯才会回报他对这些特使的看法。可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带着岩石悄悄的靠近了前厅,在后墙的窗格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继续偷窥--申明一下,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富丽堂皇的装饰,琳琅满目的美食。 可恨啊!就他们在前厅里的这顿午饭,已经足够我手下一个营的士兵敞开肚子吃个眉开眼笑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为了预定中的目标有所付出是必须的。 而我的参谋官,卡罗斯准将阁下就手拿酒杯,面露“真诚”的微笑,额头上仿佛还顶着一块“人畜无害”的标记,正在跟特使们大套近乎。 卡罗斯比我们都年长,跟这些老爷们拉关系的经验自然比我们要老到……当个参谋官,也不容易啊! 另一边是陪同接待的莫亚,虽然也肩负接待的使命,但这小子却不怎么会说话,还外加滴酒不沾。 特使们即使想跟他交流也找不到什么话题,面容平和的他也就自得其乐的坐在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里,虽然他的神态就跟平时一模一样,可身上那套合体精致的金黄色神族盔甲,却让他成为众特使关注的焦点。 “莫亚准将,您的大名我早就听说了。”一位正当壮年的特使举着酒杯说:“不知道我能否有这个荣幸跟您干一杯?” 他知道莫亚的名字,看来卡罗斯已经介绍过莫亚了。 “抱歉。”莫亚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本将今日当值,依军法不得喝酒。” “是这样。”劝酒的特使有些尴尬,又不能放下酒杯,只有自己喝了杯子里的酒:“那就不好勉强准将阁下了。” “你得理解我们的莫亚军团长,他的责任感非常强。”卡罗斯拿着酒壶走过来为这位特使续酒,安慰着他:“今次讨逆战争前夕,陛下也有设宴为我军高级将领壮行,挨着个的干杯,可我们的莫亚军团长也是用刚才的话回绝了陛下。” “呵呵,原来是这样。”特使释然的点头:“莫亚军团长真是忠于职守的军人,本人佩服之至。” 我心里觉得这家伙的话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来这问题出在哪里,可一向给大家木讷感觉的莫亚已经开口了。 “拒绝陛下的酒,是为了更能够为陛下效命。”莫亚不管是在说什么,反正脸上的表情是绝对不会变的:“在我心里,陛下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我并不以当时拒绝陛下的酒而自豪,其实在这件事上,我对陛下抱有很深的歉意。” 特使干笑着,打击陛下威望的意图被揭穿,只好连喝两杯酒掩饰自己的窘态。 以一个准将的身份,却敢拒绝陛下,那这陛下也不怎么样--这就是特使话里隐含的意思。 “说得好!”我心里暗暗喝彩。 事实上,莫亚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因为从小要照顾弟弟的关系,他把自己的感情完全隐藏起来,也从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心机,相对于被他一直照顾和宠爱的弟弟而言,他就给人一种反应迟钝的感觉。 想想看,一个真正反应迟钝的小孩子,他能在荒郊野外流浪那么久,并且还能养活自己和一个小弟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所以我敢肯定,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不断有人被莫亚的外表欺骗--以至于付出不小的代价。 “对了,参谋官阁下。”另一个特使放下手里的刀叉,看似随意的问:“怎么还没有见到神祐骑士科恩.凯达总督呢?传闻中的另一位军团长、海尔特准将也不在这里啊!” “大家别急嘛!既然几位都能在来此的路上巧遇并结伴而至,科恩长官跟海尔特军团长有事外出也是很正常的事。”卡罗斯转过头,微笑着回答:“不过嘛--只要是在战时,科恩长官就要求别人称呼他为少将或是长官,各位可要注意这一点。” “是吗?”问话的特使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把玩着酒杯:“如果叫了其他的称呼会有什么状况发生吗?” 卡罗斯的脸色快速而清晰的沉寂了下去,他这神态的快速转换让我吃惊,几位特使被他的表情深深吸引,前厅里的气氛无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只有莫亚,他还自顾自的吃着面前的小面包,连头都没抬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您会问这样的话呢!”卡罗斯微低着头,话语里带着无比的痛苦:“那悲惨的场面……那血淋淋的大地……那饱含痛苦与绝望的眼神……那些违背长官意志的人不会再痛苦了……永远不会了……”” 莫亚拿着餐刀,非常专注的将自己面前那份烤肉切成厚薄如一的肉片…… “当!”的一声,一个特使手里的酒杯掉下了地。 “那些违背长官意志的人,他们也不想想……”卡罗斯眼光迷离,仿佛还沉浸在回忆中,喃喃的述说着:“科恩长官是个怎样的人?一个跟红衣祭司平起平坐的神祐骑士;一个上任伊始就吊死三百多个神殿下派军官的军团长;一个在神属联军中横行无忌的少将;一个打得魔属联军抱头逃窜的指挥官--违背他的意志,会有什么后果?” 那边的莫亚又叉起一片五分熟的、带血丝的烤肉片,以赞许的目光凝视片刻后放到嘴里仔细品尝起来。 随着他脸部肌肉的起伏拉扯,一直保持平和的面容也变得狰狞…… “咯咯”,有特使的喉头在响。 “啊……真是抱歉,是我的错,怎么能让各位听我这无聊的感受。”好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卡罗斯不好意思的笑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各位不要介意,请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一名特使瞄了一眼正在用餐巾抹嘴的莫亚,心绪不宁的打着哈哈:“这只是宴会,宴会嘛……” 我是看不下去了,拉拉岩石的衣角回去后厅,一路上不能大声笑,憋得好辛苦。 说真的,我是比较惊讶莫亚刚才的表现。 平时不声不响的他,竟能在关键的时候和卡罗斯配合得这么默契……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在我心里,他的性格还停留在为了保护弟弟而情愿忍受一切的程度上,遇事从来不主动。 这就是成长的迹象啊! 不得不承认,残酷的战争很能锻炼人,看着伙伴们一天天的成长,我心里很欣慰。相比之下,我那越来越恶劣的名声反而变得无关紧要。 午宴之后,我跟他们仔细的商议了针对这些特使的谈判策略。 “长官,我想他们既然能来,就已经在各自的总督那得到了一个谈判底线,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所能接受的最低底线摸清楚。”卡罗斯一脸的严肃:“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完成预定目标。” 一边的莫亚点着头:“我们还可以改变一下要求。” “我已经想好了,今天不用跟他们见面。”我呵呵一笑:“早先我跟海尔特商量过了,决定明天举行一个军团级别的阅兵,我们就在阅兵仪式上见面吧!谈判的事一次就敲定好了。” “一次敲定?会不会有些急躁?”卡罗斯有些担心,因为我们原先商定的步骤是按行省分别谈判的。 “没关系,既然有这个机会就不应该放过,你们可以在今晚分别跟他们分别接触,把我们的要求概略的透露一下。”我叹了口气:“我们这里多等上一天,敌军就多了一天时间准备--等不起啊!” “明白了。”莫亚轻声问:“老大,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去告诉后勤官,把我们城里几个仓库的物资互相调换一下,后勤的运输队都给我动起来,把参谋部营地的物资向城里运,稍事停留之后再运去第二军团……周而复始。”我低声说:“连夜干,偷偷摸摸的干。”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莫亚眉头一皱:“这么大的运输规模,再怎么偷偷摸摸也会被人发觉。” “当然了。”我哼了一声:“就是要他们发现,我军在偷偷摸摸的调运大批物资。” “让他们认为这次的谈判是我们的一个迷惑策略吗?”莫亚点点头:“明白了。” “是啊!虽然我们急,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卡罗斯:“让他们去着急,我们就有了主动。” 莫亚点点头,走出去安排。 卡罗斯看着莫亚的背影,轻声对我说:“已经慢慢成熟了。” “嗯,更让我欣慰的是,我的参谋官还没熟过头。”我笑着说:“你在前厅的表演真是恰到好处。” “比起我们来,老板你才让人担心呢!”卡罗斯拿起一份公文:“隔窗偷看,可不是一个长官应该做的事。” …… “哎呀……长官你看,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得出奇啊!” ※※※ “长官好!”一大群的军官在马下向我行礼。 我下马还礼,向临时修建在小山坡上的高台走去。 “准备好了吗?”我边走边问:“特使们一会就要到了,都是些老混混,你们有本事震慑他们吗?” “没问题,海尔特长官已经安排好了。” 我登上了高台,观察着四周的的环境。 “海尔特呢?” “海尔特长官在演练部队中。”一个联队长回答我说:“他坚持要带领骑兵团。” “是吗?”我在正中的座位上坐下来:“不用陪我,你们去安排吧!” “是!” 当东方地平线上的雾气被即将升起的朝阳染成红色的时候,从城里来的车队载着特使们来到高台之下,特使们在卡罗斯的陪伴下走了上来。 在昨天下午到晚上,卡罗斯已经分别跟这几个人接触过了,基本上肯定了我们先前的推断--这些人已经得到全权处理谈判事宜的权力,也就是说,不必就谈判的细节再与各自的总督联系。 只要不超过他们所能承受的底线,就可以达成协定。 “报告长官,卡罗斯参谋官与特使到。”值星官在一边大声报告。 “知道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转过身面对着他们。 “科恩.凯达少将,早上好!”几个特使动作一致的向我行礼,以军职称呼我,看样子昨天午宴的“阴影”还笼罩着他们。 “各位早安,不用拘礼。”我淡淡的说:“让大家一大早的跑来这里跟我见面,真的很抱歉。” “哪里哪里……”一个特使谦虚的说:“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跟少将您见面,不要说是这里,就算你在沙漠里练兵我们也得跟着去不是吗?” “哈哈……”我笑了起来:“你有乐观的性格,我喜欢!” “哪里哪里……” “大家坐。”我指着身边的座位,请他们坐下:“本将军不喜欢兜圈子,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可能有很多机会跟各位见面,所以嘛!客气话我们就不要再说了。” “是的,将军。” “至于目前的状况,相信各位心中都很明白。”我活动着手腕:“我的要求已经明确的告知了你们,现在嘛!几位就给我交个底好了。” 几个特使相互看看,一个家伙惊讶的问:“将军的意思是要在这里谈判?不是让我们来参观阅兵吗?” “没有关系嘛!只是场地不同而已。”卡罗斯在一边说:“本来科恩长官是要跟各位分别讨论的,但因为时间太赶……不,是因为烦琐的事务,所以只能一起接见了。大家不要客气,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就好了。” “是啊!本将军也明白,当个总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这两难的选择。”我温和的他们说:“大家说吧!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本将军能够做到的……那我就能满足大家。” 听了我的话,几位特使将信将疑,他们应该想不到多方谈判还可以同时进行吧! “那么将军。”一个特使无可奈何的说:“您希望我们从那方面谈起?” 哦,原来是缺少一个开场白。 “这样吧!我请大家来是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战争。”我站起身,在高台上来回走动着:“那么我们就先来确认一下,几位是不是也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是的,将军。”刚刚问话的特使说:“我忠于我所代表的家族,我这次的使命就是尽量避免战争--但将军你也明白,和平并不是一厢情愿的,这需要双方都投入诚意。” “说得好。”我赞赏着,问其他几个特使:“大家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是的,将军,我们都是这个意思。”另一位特使点着头回答:“我个人并不想隐瞒什么,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就已经交换过意见了。” “既然你们这样坦白,那我也明白的说出来好了,现在的形势,在鲁曼和我之间,你们必须要选择支援一方。”我看了一眼卡罗斯:“我当然希望你们能支援我。” “是啊!各位所代表的行省就近在眼前。”卡罗斯在一边敲着边鼓:“对我军来说,那是进军的必然通道,各位都是深知军务的人,不会不明白吧?” “我们当然明白。”有人说:“请将军阁下原谅我的现实,鲁曼的势力您也知道,支援您的话有风险,您又有那些优势让我们放心呢?” “呵呵,就如同我刚才说的,你的行省就近在咫尺,你要是支援鲁曼的话不是更加危险吗?”卡罗斯笑着回答:“用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拿下两个行省,你对防守一支这样的军队有几分把握?也许各位特使不知道,在我们攻打这两个行省的时候,鲁曼方面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十天的时间就打了下来,鲁曼就是想增援也来不及嘛!” “是,鲁曼也许是想增援来着,但没来得及。”卡罗斯脑袋转得很快:“各位的家族势力那么庞大,自然是知道鲁曼方面的很多事的。那么,请告诉我,鲁曼那方面的部队到现在为止有什么调动吗?” 几个特使没有说话。 “他根本就是放弃了这两个行省,大家应该知道吧!这两个行省的总督都是鲁曼的贴心人,这样的人都被放弃,各位所属的家族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卡罗斯趁热打铁:“而我们的陛下呢!陛下的品格是非常高尚的,不会放弃任何忠于他的人--这点大家没怀疑吧?” “可是……”一个特使欲言又止,眼睛看着我。 该我说话了。 “你是想问,本将军是否能够代表陛下吗?”我轻声回答他:“在这件事上,我全权代表陛下,谈判结果陛下是认可的。” 几个特使者把头凑到一起,小声商量了几句,我和卡罗斯相视一笑。 “好吧!将军。”他们终于商量好了,一个家伙向我看过来:“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的协定,现在请将军说出你的要求。” 我正要开口,值星官已经跑上了高台…… “报告长官。”他行着礼,朗声说:“第二军团阅兵仪式准备完毕,请长官下令!” “开始。” “是!” 我站到高台边沿,招呼着几位特使:“大家过来看吧!我们可以边看边谈。” 远方的地平线上,火红的太阳刚刚露出了一点。 第十三集 第六章 “啊!太阳已经出来了。”特使们抚栏而立,其中一个家伙开口问道:“说是演练,可将军你的部队呢?” “各位别急嘛!每支部队都有自己的风格。”卡罗斯在一边解释着:“而这个军团是由海尔特准将统领,他们擅长进攻。” “是吗?海尔特准将的部队啊!”有人发出了感叹,看来海尔特这家伙至少在斯比亚帝国内已经有了点名气。 平静的草原上空,隐约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来了呢!”一个略微年轻点的特使问:“将军,不知道今天演练些什么呢?” “应该是攻城吧!”双手抱在胸前,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那个……”我的回答立即就招来非议:“平原上演练攻城?” “嗯。”我继续着自己漫不经心的态度:“特使先生,你行省主城的城墙有多高呢?” “那个……大概三十臂高。” 我对卡罗斯点点头,卡罗斯向一边的值星官说:“高度三十臂。” 这句话马上就传到高台下,传令兵快马奔出,绕到山坡后面去了。 特使眨巴着眼睛,表情迷惑的问我:“将军,你问这个有什么用途吗?” “你会明白的。”我说:“马上。” 从山坡后冲出两支队伍,几乎同时出现在我们视野里。与一般的部队不同的是,这两支快速行进的部队里有大量的马车,简直说得上是两支车队,所有马车的样式完全相同,在载物后连高度都一样,一看就知道这是配备给军队用的。 “报告长官,演练第一部分开始。”值星官大声解说:“最先进入的是第二军团工兵团,任务是建筑高三十臂、长两百臂的护墙。” 还没等我说话,旁边就有人被震惊了:“什么?现在建护墙?” 我看着他淡淡的问:“有什么不对吗?” “但是……将军阁下,那需要花很多时间啊!”他涨红着脸,就好像我在骗他似的。 “不用太多时间。”我没有生气:“相信我好了。” 特使们不再说话,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工兵团已经到达了修建城墙的位置,正在展开。军官们开始拉线标位,士兵们正在取下马车上的蓬布。有十几辆马车首先出列,靠近了军官们拉线的位置。 数百名沙族士兵从马车上取下工具,在标线下努力挖掘着。这些沙族士兵只要一出了沙漠,战斗力就会变得很一般,唯一突出的就是干这个--他们在地上做手脚的速度实在快得让人惊讶。 与此同时,一部分士兵就在马车边忙呼着,一条条滑道把标线与后面的马车群连起来,而剩余的士兵就把事先准备好的圆木从马车上卸下,再用铁制的卡榫连接,就在马车下组装起护墙来了。 不一会,前面挖掘的士兵已经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在标线上,数十根高大粗壮的立柱被支了起来,立柱间的距离都相等。 我身边的值星官看着手上的文件,不停的解说着:这沟壕有多深,护墙用的木料有多重……几个特使盯着前方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可心里一定把这些数据记了个烂熟。 后面装好的护墙被放置在滑道上推到标线处,下部插入地上的土槽,背面再用原木支撑,护樯之间以卡榫固定……不久之后,护樯主体已近完工。 工兵团高效率的工作让特使们再无疑问,当然,在他们的行省军队里,是找不出这样的工兵团的。 “啊!长官你看。”卡罗斯指着远处:“第二支部队来了。” 转头看去,几个排列成进攻队形的步兵方阵正在翻过山坡顶端,清一色的黑旗黑甲,如同黑色激流一般漫过山坡,向着快要完工的护墙而来。 “看来工兵团的手脚还是不够快啊!”我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满:“还要加强训练才行。” “是的,长官。”卡罗斯微低着头:“这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制定出更有效的训练计划的。” 远处奔来的部队越来越清晰,他们在距护墙两里的地方停下整队。而护墙的修建工作已近尾声,除了一些人还有护墙上忙乎之外,后面的士兵正在收拾装备准备撤离。 “报告长官,演练第二部分开始了。”值星官盯着手里的文件:“是三个野战团跟一个近卫团,一万人在奔行二十里后准时到达!” “知道了。”我答应一声:“工兵团撤离之后就开始第三部分。” “是!” “真是有效率的部队啊!”一个特使用赞叹的口气说:“这护墙看起来很坚固的样子。” 我笑得很真诚:“特使先生,你不是带了护卫来吗?叫人过去试试就知道了。” “可以吗?” “当然。” 几匹马奔到护墙前,马上的魔法师立即释放出一个中型的火球向护墙砸去,一声巨响之后木制护墙正面木屑纷飞,但护墙本身动也未动。 “还有疑问吗?”卡罗斯也笑着问。 中型爆裂火球,这种魔法威力较大,完全可以震动没有魔法结界保护的石墙,特使们摇着头,再没人怀疑护墙的坚固。 至于为什么木制的护墙能抵挡住爆裂火球,我才不会解释给他们听。 “报告长官,请求进入下一项演练!” “开始。”我回答了值星官,再转头对身边的一位特使说:“你对自己行省的军队一定很了解吧?” “是的,将军阁下,那毕竟是本行省的军队。” “那以你的看法。”我指着就要开始冲击的野战团说:“你的军队与我的军队组成联军的话,配合上有无问题?” “将军你是说,你的要求是让我们出兵,联合讨伐叛军?” “当然了。”我看着他说:“难道你的总督不想出兵吗?” “那个……” “特使先生们。”在野战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我也开始了攻击:“你们能保住自己家族的爵位、封地、财产,甚至是鲁曼贿赂你们的大笔资金,是不是应该为我做点什么呢?” “那个,出兵的话。”有人吞吞吐吐的说:“有些困难……” 要一个人付出总是艰难的,谈判也由此进入最关键的一步,我深知这些家伙的自私与谨慎,于是就狮子大开口的要他们派出军队。 我把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隐藏在这要求之下。 但作为一个乱局中求存的贵族,那点军队却是确保自己权利的基础,没有了军队便没有了一切,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拿出来的。 我们有了分歧,谈判气氛也变得有些冷,于是在卡罗斯的暗示之下,有特使提出用物资来替代。 “物资啊……”我装模做样的抱怨:“我不是很缺乏啊!” “那就折衷一下。”一边的卡罗斯又来调停:“你们不出兵,但物资方面就由几个行省出了。长官你说怎么样,这样的话也省得从后面往前线运东西不是?” “嗯。”我很勉强的点了头。 “那各位先生。”卡罗斯转头对特使们说:“长官已经让步了,你们是不是也多担待些?” 几个特使一头雾水。 “是这样。”卡罗斯摊开地图:“物资我们不缺,各位仅出点物资的话完全显示不出诚意来……大家大方一点,帮我们修建几个前进营地吧!” “前进营地?” “是的,所谓前进营地,就是保证我军攻击顺利的后勤基地。”卡罗斯解释说:“也就是说,仗我们来打,其他的事情你们全包了。” “全包了?” “是啊!这样总比派军队要简单吧?营地的地址由我们来决定,需要的物资目录会有专人交给你们。” “物资的话没多大问题,可营地要建在哪里?”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太多了。”有人反对:“我们无法承受。” “一点都不多……” 卡罗斯在地图上指着,几个特使更是打起来精神应付,在几个野战团演练完毕的时候,一张好好的地图已经快被他们的手指戳烂了。 我几乎没怎么说话,事实上以我的身份实在无法参加这种细节的讨论。 卡罗斯一点一点争取着,特使们一点点退让着,他们有时候甚至在用手指头在地图上顶来顶去,等他们争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就会打断他们,让大家看看演练的部队缓口气…… 当穿着一身金黄色神族盔甲的海尔特带着骑兵团出现的时候,他们正为几个最靠前的前进营地争个没完。 海尔特带着四个骑兵团,一万骑兵就在我们眼前演练各种队形,时而以营为单位分散穿插,时而积聚在一起强行冲击。 最后,海尔特一声暴喝,一万骑兵对准我们所站立的高台就直冲过来,吓得特使们面色苍白。 “将军……”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有人提醒我说:“要不要命令他们转向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渐渐的,我们的距离已经离得比较近了。 威武的海尔特冲在最前面,一身灿烂的金甲反射着阳光,金线刺绣的披风在身后飘飞,骑兵们裹着烟尘越来越近,密集的马蹄声汇集成巨大的声响,连高台的地板也在轻微的震颤…… 有个特使用接近恳求的语气说:“将军,快下命令吧!晚了真的会来不及啊!” “有本将军在。”我横了他一眼:“你怕什么?” 在距离高台非常近的地方,海尔特终于发出了转向的命令,骑兵冲击面的前方立即就有了变化--右边的骑士在减速,左边的骑士在加速,数百骑宽的冲击面在我们面前来了一个漂亮的大回转! 最左边的一队骑士,他们转过去时距离高台仅二十臂的距离。 “怎么样?”我开口问:“没伤着你们一根头发吧?” 有人问我:“那位穿着金黄战甲的将领,就是海尔特准将吗?” “是。” “难怪了。”这家伙摇着头说:“与传闻中的一模一样。” “传闻?”我好奇的问:“传闻中怎么说?” “那个,说他……就不说了吧!”他打个哈哈敷衍过去:“参谋官阁下,我们继续谈吧!我建议这个营地就建在这里……” 卡罗斯向我微微一笑。我意识谈判大致上已经没问题,自己也该离开了。 “你们慢慢谈,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我转身向台下走去。 “啊!将军,请您等等。”一个最老的家伙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想这谈判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他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您知道,我们还有一些朋友,因为他们的行省距离叛军太近,所以这次不能来,但他们拜托我向您问好。” “哦?”我摸摸下巴:“向我问好没有用,他们必须有所表示才行。” “这个当然,但是他们就在鲁曼的眼皮底下,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去,这点还要请将军体谅。”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给我:“这是名单,他们托我告诉将军,只要将军的军队一到,他们会为将军提供方便的。” 我接过名单:“是这样,但他们有什么保证?就用这张纸可不够。” “当然不是。”老特使笑着说:“听闻陛下近日就要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所以,这几个家族的小姐们希望参加。” “这样啊!”我有点惊异:“想参加的话当然欢迎,可怎么来得及?” “这些家族的小姐们已经到了边界,和我们家族的小姐们在一起,只要将军点头,立即就能出发。”老特使凑近我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为陛下的舞会壮个声势而已。” “我同意。”我拍着老特使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当然同意!” 下了检阅台,我叫过一个传令官耳语几句……有必要调查那些贵小姐的身份。 是日,谈判完结,四个行省特使答应为我们修建十二个前进基地,再用物资堆满。而他们以此换得家族的平安。 至于在我方与叛军的战争期间,他们的军队将不出行省首府,我们的军队也不进入对方行省首府一百里的范围,如有需要,将事先通报…… 之后我派人送他们回去,联络处也派出大批联络官陪同,以便监督和协调他们的营地建设。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我没有停止天照的渗透计划。 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 ※※※ 针对上次攻击行动暴露出来的问题,卡罗斯做了突击训练计划,九万人的部队在丽桑城外的三个营地展开热火朝天的训练,就算是负责守卫的第三军团也在训练。 与此同时,两个新占领的行省与后面两个行省的后勤线也更加完善。 就在我验收城墙加固工程的那天傍晚,载着贵族小姐的车队缓缓驶进丽桑城,几个行省总督的回执也一同到达,他们认可了谈判的结果! “干!”几只金杯撞击在一起,杯里的酒汁溅得到处都是。 这是我进入丽桑城之后第一次喝酒。 “真是不错。”卡罗斯笑眯眯的说:“完成了谈判,我们有了充足的物资,圣都的叛军就等着死吧!” “喂喂……”某人很不乐意的搂住了卡罗斯的肩:“好像你忘记了,我海尔特才是进攻主力啊!” “海尔特准将,你是主力没错。”卡罗斯拨落海尔特的手:“我没打算争。” “你神气什么?” “我是一个参谋官而已。”卡罗斯轻描淡写的说:“只负责些芝麻大的小事,一点也不神气。” 这两个家伙一个是硬邦邦的拳头,另一个是软绵绵的沙袋,私底下就喜欢互相抬杠,我说过他们多少次了,可一点效果都没有。 “你……”卡罗斯无所谓的态度让海尔特很气愤,五官都几乎挤成了一团:“是男人的话,到外面一决胜负!” “外面冷,我才不想出去。”我的参谋官脸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嘴里有气无力的回答:“至于本人的真实性别--好像还没有向准将你证明的必要。” “混蛋……” 我和莫亚笑呵呵的看着他们斗嘴。 “报告长官!”岩石走了过来:“黑暗城来的信笺。” “哦?”我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看。 “长官,是陛下的信笺吗?”卡罗斯问:“是什么事啊?” “卡罗斯。”我笑笑:“你说你的慢舞跳得非常好?” “是啊!” “陛下的舞会就快举行了。”我扬了扬手里的信笺:“你想参加吗?” “想,当然想……”卡罗斯点着头。 “可惜啊!我得亲自回去。” “长官你亲自回去?”卡罗斯无辜的眨着眼睛:“也就是说……我要临时代替长官你的位置守在这里?” “真不愧是参谋官。”我打了个响指:“你说对了!” 某人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老大就是老大,不是卡罗斯你能斗得过的。” 卡罗斯双眼无神的看着海尔特,用毫无生气的声音说:“第二军团,明天突击训练加倍。” “公报私仇!”海尔特大声抗议:“你这是公报私仇!” 卡罗斯一脸无辜的表情…… “好了,卡罗斯你去安排一下,我带着那些贵族小姐一起走。”我把信笺放进怀里:“我回黑暗这段期间,叛军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但你们的训练绝对不能松懈……还有海尔特,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怎么开玩笑,但军务上要听参谋官的命令。” “知道了,老大。” “准备好了的话,就来叫我。顺便去告诉那些贵族小姐们,路上会比较辛苦的。”我坐回到躺椅上。 “是!” 在关键性的决战之前,是应该回去跟菲谢特和老爹碰个头。因为,与鲁曼的这一仗打起来,大家就会忙得脚不沾地了。 ※※※ 圣都,皇宫花园。 在战乱中毁坏的花园如今已被修复一新,再一次用怡人的景色陶醉自己的主人。但因为自己的计策一个接一个的被破坏,走在花园里的鲁曼很有些气急败坏。 一干手下跟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知道,鲁曼大人近日的举止有些疯狂。 “有多少行省跟凯达家暗中往来?”鲁曼停下脚步:“多少人送儿女过去?!” “为数……不少。”一名手下递过手上的名单。 “好样的……好样的……你们这些婊子养的,一边拿着我的钱,一边跟凯达家眉来眼去……”鲁曼把手上的名单捏成一团,牙缝里挤出的话透着阴冷:“这是你们逼我的……嘿嘿,是你们逼我的……” 一群走狗神情茫然的望着这个处于半疯狂状态的主子。 “大人,我们怎么办?要想办法阻止这种事……” “啪!”的一声,说话的走狗脸上挨了一记结实的耳光,走狗捂着脸看去,他的主子额头上还沁出细密的冷汗,正用狠毒的眼光盯着他。 有些手足无措的鲁曼绕着一张石桌走了十几个圈子,才找地方坐了下来:“你送信回封地,告诉我的管家,就说月亮被掩盖了……回来!这样不行……你!你去请光明神殿骑士团的几个带队骑士到我这来……请不到你就去死!” 手下忙乱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鲁曼用微微发颤的手拿起酒杯,目光死死的盯住杯中的红色液体……很久之后,满头大汗的鲁曼终于一口喝干红酒,再把酒杯狠狠的砸到了桌面上。 一声脆响,玉石酒杯的碎片四下飞溅。 第十三集 第七章 就在魔将们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所忧虑的时候,被她们惦记着的两个人,科恩和乌鸦也正好同处於一个房间之中。不过,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显然与魔将们有很大区别。 斯比亚黄第一边[凶残]的啃着鸡腿。一边对着乌鸦指手画脚,嘴里还在念叨:怎麽说斯比亚也是一个富裕的帝国,皇帝住的房间可不能这麽吝啬。 看你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我很不忍心提醒你,其实斯比亚正处於一场动乱之中。正被驱使着点亮一盏又一盏魔法灯的冷面男子回过头说:况且这是第一皇妃的房间,就是再多的公文要批阅。再多的女红要做,也用不了这几十盏魔法灯你打算和太阳争辉吗? 再点一盏。再点一盏,对嘛,这才像是抢救危重病人的房间里应该具备的光线!再安排些人进入外间,要匆忙,要仓皇!斯比亚皇帝正在跟手里的鸡腿较劲,说话时难免有些含混不清:还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哩,如果其他人听到你这样说话,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乌鸦君啊,你刚才说话的时候不但有了很明显的语气变化,情绪和表情也跟着丰富起来了哦!是不是为我这次大难不死,你心存感激所致啊? 如果你不是又聋又瞎,就应该察觉我现在面色不善。语带不满,乌鸦轻蔑的瞟了科恩一眼,然後说:你不担心我突然性情大变,拔出剑来,把你杀了? 我以前可是非常期待你用调侃的语气说话,但很遗憾,我现我对你的言传身教很失败,科恩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自责:’你要记住,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脸上一定要带着杀气!凛冽和阴绝随便你选,或者不代表情也行……否则,你的话实在是没有什麽震撼力。 你时再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乌鸦在桌边坐下来,开始给自己倒水:被人当面挑衅,你至少也要摔点东西以示愤怒。 哎呀呀,这怎麽能怪到我头上呢?分明是挑衅的人功夫没练到家嘛。科恩哈哈一笑:不过呢,你当天再皇宫门前面对魔将时的表现,真是让我喜出望外啊,要不是我眼睛还闭着,说不定就马上跳起来给你鼓掌了!而且你最後说的那句话也很帅。 是吗?垂入杯中的细细水柱没有变化,乌鸦平淡的问:我当时说什麽话了? 你杀吧,我好替他报仇。在转述这种话时,科恩居然是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彷佛不只道当时乌鸦和第一魔将在讨论的是自己的生死:真可惜啊,因为当时本少爷要装昏迷,所以没有看到你当时的表情,那一定也很有趣。 如果我把你当时是假装昏迷的消息泄漏出去,那也一定很有趣。 喂喂,那时是大势所趋,本少爷在忍辱负重好不好?这可不是真正丢面子的事! 我说的不是这一段,而是在说你进了皇宫之後,甚至在皇妃们开会时继续装昏迷的事。乌鸦不慌不忙的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这一段你又要怎麽跟皇妃们解释呢? 不用解释啊,就说睡着了而已。某人大言不惭的说完了假话,开始转移话题:为了满足我这小小的好奇心,不如改天我们来实地演练一次?你负责找魔将来,反正他们打不过你。 你的这个梦想很难实现,她们打不过我。我也未必打得过她们。乌鸦缓缓解释说:之前一对三的时候三个魔将处於隐身状态受形体虚话的影响,所以她们无法挥真正的实力。我能破解她们联手时的攻势,这实属正常。’ 你又没多出一个脑袋,怎麽能这麽了解魔族呢? 可以说我天生就知道黑暗魔族很多事,临战之时,关於黑暗魔族的一切,也会自然而然的在我心中浮现。 感叹完毕之後,科恩愣了一下,因为乌鸦从来没在别人面前总结过打架经验,更别说是这种没能取得完胜的战局:那麽在她们显影之後呢?以你现在的战力,能做到何种程度? 乌鸦抬头看了科恩一眼,目光恬淡:你应该知道,我当时是一肘击退第二魔将,有趣的地方就在这哩,其实以我现在真实的实力,还做不到那个程度。 做不到?!科恩的眼睛瞪大:难道当时你所拥有的力量不是你的?! 是我,力量也是我的,乌鸦用平静的语气说:但是我清楚,我还做不到那个程度。 你不要绕来绕去,一次说完好不好?科恩热切的注视着乌鸦,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赚了!这下赚到了,瞬间强化力量的方式啊…… 你大概要失望了,因为这并不是什麽瞬间强化力量的方式。对於科恩的见[才]起意,乌鸦泰然处之:在那场打斗之前,一直像前追溯到我最初学习武技时,在这段时间里,我每一次提升都经历了艰难而漫长的修练。也就是说我每一次提升实力,心理都会有准备。有预计,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点我当然了解,想正常提升实力就要走这样的路子。科恩不由得点了点头,乌鸦所说的艰苦而漫长,他也能够理解……那几乎可以等同於疯子的自我虐待。 但无论实力怎样提升,提升的多快,有一些东西基础是不变的。比如说我修练剑技,之前可以一剑刺穿时道屏障修练後可以刺穿二十道屏障,但我不能在修练後领悟了吐唾沫的武技而且能穿透三十道屏障。乌鸦举了不怎麽恰当的例子:你当时虽然没有争眼,但你应该清楚我擅长的剑法,你绝得我当时使用的武技,与平时使用的有关系吗? 这也不一定,万一在我们对练的时候,你是故意放水。深藏不露呢?说出这话之後,科恩就拍了一下脑门:藏私讨好不是你的性格,你更喜欢把我打趴之後甩头就走的确,你当时使用的招数与平时的风格不符!更直接也更诡异。一击不中立即远离,而你平时的攻势是连绵的,就算不能一击制敌,也会保持相当程度的压力。 变化不是在对方显影之後才产生的,而是在察觉对方逼近之後就产生了。乌鸦微微闭上眼睛:我的目光能看更远,我的度变的更快,拔剑的时候我就想好要怎麽做,顺势拉出蕴含魔力的火星并控制住……这些方法都很自然的在一瞬间出现,而且被我所接受。 也有可能是我被抓住了,你万分担心,所以能力就再不经意间大幅成长了! 作梦,就算是领悟,能在同一时间领悟到那麽多武技?乌鸦有些不满科恩的敷衍:武技不是成长,而是改变了。甚至……如你所说,我的性格和情绪也有了变化。 你说的是,看来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还是很渺小啊,科恩叹了一口气,避免谈及乌鸦有所改变的性格,只是带着惋惜的神态说:本以为你找到了办法瞬间提升力量,没想到是这麽一回事啊,真是空欢喜一场…… 然後,无言乱语的无良皇帝终於回到了正题上:话虽如此,可你这种情况真的很有趣啊,就像是一道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武技和力量如洪水一样涌来…… 有点类似。乌鸦总算是点了点头:但除了这个,还有更有趣的。 那你还不说!科恩本已变的懒散的目光,又被乌鸦的话点亮了。 当时的剑,我在空中抓出的剑,乌鸦将目光平放,句的说:我没见过! 开这种玩笑未免有些幼稚吧?怎麽说你使用的武器也是震碎了第一魔降的枪头,别的武器或许我会陌生,可他那枪头的厉害我可是亲身领教过的。科恩的手指点了点胸口的伤处,微微笑了笑:记忆犹新啊……这样的武器,谁都不会随便丢弃,然後等你去捡便宜。不是我不肯相信,而是这个道理说不通。 事实就是我所说的那样,在我手上缺少一柄长剑的时候,我知道了这个方法可以获得武器,我还知道伸手抓出的长剑会有多长。多重。多锋利……乌鸦平静的说:看似伸手一抓,其实是一个小小的空间魔法。或者在某个地方存放着很多武器,都是归我使用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些武器你应该见过才对。科恩想了想才问:是怎样的魔法。 这样。乌鸦的手伸向空中,手腕一转,当场抓出一柄长剑:不需要念咒文。 然後把手腕一扬,长剑缓缓飞出,在空中话出一道圆滑的弧线後[夺]的一声插到床前的地面上。 明亮的灯光之下,这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就如一泓碧寒竖立在床前,仅看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就知道是年代久远的罕见宝物。 科恩沉吟片刻,伸手拔起长剑。 剑身在微不可查的震动着,其上蚀刻的精细飞云纹活灵活现,如同就是要飘起来一样在靠近剑柄的剑脊上,还有一串银色的古体铭文,字体豪放,排列的疏密有别,不但有型有款,而且还带着字面之外的意境,隐然已具备了一些书法的特徵。 这是古祭司语,幸好本少爷跟菲琳学过,要不然可就大失颜面了。笔划粗细不均但有过度,写时一气呵成,有很强的个人风格,科恩的手指轻轻抚过铭文,细致的感受着这来自千万年前的时光手信:看到。想到。说到。做到。能够田平大海的誓言,也比不上迈出一步的价值;是以吾等一生,再无任何誓言…… 无誓之剑,你原来的主人很有豪气啊!科恩念完铭文,郑而重之的将剑身平举:独存空房若干年,想必你也很寂寞了吧?本少爷是科恩.凯达,以後,就是你的主子了……如果你不想我来当你的主人,未来三天之内你都可以自毁抗议。 乌鸦静静的听着,中途没有任何表示,等到科恩叽叽咕咕的说完了,他又伸出手一抓,[夺]的一声,一抹还似在燃烧的金属又插在了床前。 还有!?科恩两眼一亮,放下手里的无誓之剑,拔起这柄通体绯红的长剑,送到眼前仔细查看:原来不是在剑身或是火元素在燃烧,而是剑身分为两层,里面的剑身如同液体那样在流动,表面有密布着枫叶纹,所以看起来才像是在燃烧! 接着,目光比盗贼强上百倍的斯比亚皇帝在手柄吞口上找到了线索:流枫三叹,一叹风聚。二叹脉断。三叹飘零……啧啧,写的这麽悲切幽怨,你原来的主人不是个小丫头就是个小白脸啊,跟着本少爷吧,包你吃香喝辣…… 他只顾着高兴,居然连许诺一个[自毁抗议]的过场都免了。但还没看够,他耳边又是[夺]的一声,惊讶之中抬头看去,一柄就像是从来没有打磨过的黑色长剑又插到地板上! 你的嫁妆还挺多的嘛,不过这柄剑的卖相不怎麽样啊!科恩是来者不拒,但这黑沉沉的一块金属拿在手哩,他端详了半天也没有现奇异之处,於是在床边站起来,凑到灯光最明亮的地方继续研究…… 最後终於烦了,正想要找个地方放下,手指无意识的弹在剑脊上。剑身一颤,两支狭长的光华从下端滑落,中途翻转一下,然後[嗤嗤]两声**地板,各余下六寸长的一段。 难道还有伏笔?科恩眼神一扫,已看出地面上是剑柄,於是蹲下去拔两件的重量都不到一斤,剑身同是一臂长,只凭重力就完全**地面直到没柄,可见其锋利程度! 原来外面的黑铁是剑鞘,里面才是真剑,而且还是一对,本少爷还从来没玩过这样的呢!科恩持剑在手,随便摆了两个架式,床边的帐幔全给剑气割裂,他也不在意,反而冲乌鸦大喊:还有没有啊?一次插完! 最深沉的慾望,导致最深沉的罪恶。虽然这样挖苦科恩,乌鸦还是好整以暇的放下水杯。只听连续响了十来声,床前插了一排长剑! 这些剑造型各异,有长有短;有的光华夺目,有的却哑然残缺;有配了剑鞘吊坠的,也有光秃秃连手柄都没有的;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徵年代久远,无比珍贵! 哦哦哦,居然还有?!鸡腿终於从科恩嘴里掉了出来:你什麽时候转行变魔术了? 这不算什麽,如果地方够大,我还能拿出更多的东西。乌鸦平静的回答:怎麽样,你理出什麽头绪没有? 说实在的,抱着这堆东西就想找到答案,实在是有点困难。不过平心而论,这些都是好东西。科恩看了看身前一堆武器,悠然长叹说:远古铭文,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打造手法……实不相瞒,对打造武器本少爷有些心得,这些长剑的打造方式并不算太好,但使用的材料却是我想像不到的精良,不但弥补了打造上的瑕疵,而且比现今的武器更锋利坚固。 乌鸦对科恩的感慨无动於衷:那麽,你的结论呢? 可以说每一件都是传世之作。记得我们缴获自格伦斯的那柄魔族配剑吗?跟这些武器比起来,那柄魔族配剑甚至再材料上还要差一点。科恩微微一笑:这麽多绝世仅有的东西被你随手抓出来……我除了说恭喜之外,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真的没有?乌鸦略微有点失望。 没有。科恩遗憾的摇了摇头。 那我收回。乌鸦伸出手来。 有!科恩两眼一瞪:谁说没有的?! 你。乌鸦很不给面子的揭了科恩,然後丢下条件:说对了就全送给你。 不行!说错了也都是我的!因为这是本少爷帮你分析的酬劳,而请我分析,你就要有接纳错误结论的心理准备!科恩凶神恶煞的跳下床:你敢不给,我就告诉菲琳你在她房间里乱插武器,插的地板上都是洞! 洞是你插的,与我无关。乌鸦神色自若的回答:你仔细看看。 科恩低下头去,现只要是乌鸦丢出的武器,都是剑尖冲下插在地板的缝隙之中,反而是自己不小心漏下的对剑在必板上插了两个洞,还把床上的帐幔割的一塌糊涂……於是乾咳一声,踢过地毯把地板上的洞盖好,开始继续跟乌鸦谈起条件来。 科恩很清楚,乌鸦既然让他看到了这些东西,就没有打算要收回去。指市乌鸦本身的性格难以接受[赠送]这种行为,所谓的酬劳,不过就是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找个藉口而已。所以,条件很快就谈好了,当然是科恩照单全收,一件也没落下……开玩笑,科恩当年初见神族长公主时,几乎是拼了老命去捞宝贝,现在有这麽多宝贝放在眼前,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按照道理讲呢,既然你拿出了这麽多的长剑,那麽在理轮上,你是一个有专门储存武器的地方或者是空间。我们知道,能拥有这种待遇的人并不多,因为就人类来说,空间魔法比诅咒魔法还要落後,这麽多年来,甚至连一个实用的空间压缩实验都没有完成。科恩坐到乌鸦对面:只有。 ? 对,。伸手取武器的动作看似简单,却牵涉到至少两种魔法,而这两种魔法都是人类的弱项。科恩点头说:只有,他们对空间魔法的运用,才能做出足够大的私密空间,还有远距离的瞬间传送。 这麽说来,我需要在上找答案?乌鸦的语气有点阴冷。 你还真是死脑筋,的数量那麽多,你知道现在找谁去?科恩对乌鸦的急切泼了冷水:让我来告诉你最好的办法吧,如果这个空间是的,而你在里面拿了东西,他们当然会有所现。只要你拿着这些东西逛大街不用过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的。 乌鸦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但麻烦的是,我们并不知道你为什麽会拥有这样一个空间,所以结果是祸是福也不清楚。科恩正色说:我知道你不怕,但你的能力毕竟有限,能打赢魔将,打得过公主吗?能打得过公主,打得过魔王吗?所以,我们必须想好对策,最好能够提前确定对方的身分。 你能知道对方是谁? 虽然你对这些东西没印象。科恩的嘴角有浅浅的笑:但我却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乌鸦的目光一紧。 但我现在却想不起来了,科恩接着说:所以,我现在要你继续抓! 继续抓?乌鸦有些意外。 不是抓长剑,而是法杖和盔甲!如果你能动用的是一个武库,那麽里面就不会缺少这些东西!科恩站起来,斩钉截铁的说:而我,就能从这些东西中找到真正的线索! 第十三集 第八章 我和迪尔并肩走在去花园的路上,我要去见“现在跟某位公主打得火热”的菲谢特。 这是非常难得的两人独处时光,但这一路上迪尔边走边笑,掩着嘴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 “我说迪尔,你笑是没问题,但总得有个限度吧?”我很不满意的出声阻止。 “对不起,呵呵。”看来我的话没有多大作用,迪尔反而笑得更加厉害了,连肩部都在微微耸动:“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我打赌谁都不敢想,在我夫君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被捏鼻尖,呵呵呵呵。” “你……算了。”我叹口气,加快了脚步:“不是说过了吗?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还不能叫我夫君。” “我高兴这样叫。”迪尔几步就追上来,还挽起我的手:“谁敢说三道四?” “不是说三道四的问题,我们的婚礼不是还没举行吗?”我无可奈何的摇着头:“不知情的人会怎么看?” “他们爱什么看怎么看。”迪尔仰起脸冷哼一声:“本小姐不在乎。” “迪尔。”我不想破坏这气氛,于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件事我忘记说了。” 迪尔迷惑的看着我:“嗯?” “你今天,真漂亮。” 迪尔的脸在瞬间变得一片绯红,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回答:“谢谢。”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我放慢脚步。 “有很多呢!” 迪尔跟我讲到了暗月后的一切,怎么跟母亲来黑暗,怎么见到菲谢特,怎么跟我原来的三位夫人相处,好像她没被其他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过…… 当然,这中间也有不少好笑的事,例如不是在正式场合的话,菲谢特一样被她叫“乌鸦”,而且是很大声的叫。 “对了,你在什么时候得罪那个女将军?”迪尔问我:“每次一谈到你,她总是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女将军?” 迪尔伸出手点了我的额头:“是啊!你不会忘了吧?全名叫温特哈尔.雷尼。” 原来是她啊!我最近有得罪过她吗?好像没有吧…… “你在想什么?”迪尔用手在我眼前晃晃:“那女将军挺漂亮是吗?看上了吗?” “漂亮?”我一楞:“我怎么会知道,我只见过她被头盔包住的脸,至于身材怎么样更完全不知道,怎么会看上她,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这样啊!她就在那边。”迪尔指指前面:“整天跟陛下和公主在一起,片刻不离。” “啊?”我大吃一惊:“那不是很碍事吗?” “的确很碍事。”迪尔叹着气说:“公主和陛下对视的目光是那么的热烈,说夸张点,他们的眼光连人都能被融掉,谁都受不了。可她就像视而不见一般,连个独处的机会都不给,真是讨厌、讨厌死了。” “迪尔,想玩个游戏吗?”我笑着对愤愤不平的迪尔说:“我们去支开讨厌的女将军,成全陛下和公主。” “啊!可以吗?” 我跟迪尔离开正路,在花草林木间绕道,我在前面探路,并关照沿途的侍卫们保持安静。迪尔就笑嘻嘻的跟在我身边,把我背后的披风捧在手里以免挂到什么东西。 侍卫们保持着一本正经的巡视,但都在悄悄的打眼色,给我们指出陛下所在的方向。 我们潜到一个稍微高点的地方,观察着远处的三个人。 啊!多日不见,菲谢特这家伙还是那个帅帅的老样子,可是旁边却有两个女士。 年纪小点的那个,一定就是公主吧!说起来,公主还是被我抢回来的,可我还没见过。 剩下的那个年纪大点的身材也不错,可一张冷脸,目光到处瞟,我肯定这就是温特哈尔,因为我认得她那两条一生气就会竖起来的眉毛!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不笑一笑呢?说实在的,这样的表情真是可惜了她清秀的容貌。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呀!”身边的迪尔非常兴奋。 “让我想想……这样好了迪尔。”我对迪尔解释自己的想法:“你先去他们那,跟陛下说我在这里等他,让他一个人来。然后再去叫公主,要慌张一点哦,就跟她说陛下摔倒在地上还晕过去了。” “啊……这可是很捉弄人的计策呢!”迪尔笑眯眯的说:“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一定要牵制住女将军,不用太多,让她跟公主有个十步的距离就好。”我拍着xiong部说:“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好!”迪尔跳起来就向陛下那边跑去:“你可不能弄砸了。” 我找了一根坚韧的草藤,一头系在路旁的树干上,盯着手上的一头嘿嘿直笑。 不大一会,菲谢特就跟着迪尔来了。 “科恩在哪里?迪尔小姐,你可别骗我。”菲谢特四下张望:“不是说至少还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到吗?” “在这里。”我从路边钻出来:“陛下好!” “科恩,真是你啊!你躲在灌木里干什么?”菲谢特过来拍掉我肩上的叶片:“好你个家伙,叫我过来干吗?” “好事啊!”我指着路中间一个位置让菲谢特站好,对他说:“这个拐角你看到没有?” 菲谢特是一头雾水:“看到了。” “那么一个体形娇小的女士在这个拐角出现,你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咯。” 菲谢特点着头。 “那你就在这待着,其他的交给我们。”我转头对迪尔说:“快去叫吧!” “知道了!”迪尔挥舞着小拳头,像个得到命令的士兵一样的冲了过去:“一定没问题的。” “这个,科恩啊!”菲谢特眨着大大的眼睛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什么事都不要管,乖乖站在那里就好了。”我在灌木中伸出脑袋说:“我又不会害你。” “哦。” “注意力要集中哦,其他的事我们过会再谈。”说完这句话我急忙缩回脑袋,因为目标已经出现了。 透过叶片的间隙,我看到一位面目清秀,十五、六岁的少女双手牵着裙角,一脸紧张的顺着小路跑了过来,我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位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现在看来真是很可爱的样子。 但是跟在后面的温特哈尔就不怎么可爱了,还好我可爱又聪明的迪尔假装摔倒,还开始抹“眼泪”,才总算把这个讨厌的家伙牵绊住。 迪尔一把抱住温特哈尔,给我做了个“成功”的手势,我把手上的草藤一拉…… “啊”的一声惊叫,飞奔中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朝前直飞出去! “啊!”呆立中的菲谢特醒悟过来,一个箭步冲到公主将要跌落的地方,把自己打横垫在了下面。 “砰”的一声,贝尔妮.艾宾浩斯结结实实的摔在菲谢特的怀里,大功告成! 贝尔妮把身体撑起来一点,看清身下人的脸时一声惊呼! “公主。”菲谢特傻呼呼的问:“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贝尔妮的脸全红了,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听说你……” “我……”这下换菲谢特脸红。 事情的发展似乎很顺利,我在心里为菲谢特大声加油的时候,某位感情非常迟钝的将军赶了上来。 “公主殿下。”温特哈尔站到了拐角处:“你没事吧?” “我没事。”贝尔妮急忙撑起身体,只撑起一点点的时候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跟菲谢特又是一人一声惊呼,两个人好像中了魔法一样停住不动。 “公主殿下?”某人又在叫…… 看到这良好的局面有可能被人破坏,我不能再躲下去了。 “哈哈哈哈……”从灌木中跳出来,我拍着手大声说:“恭喜恭喜啊!” “科恩.凯达,又是你这个家伙!”温特哈尔一看到我,双眼就开始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两道眉毛已经竖了起来,还朝着我大喊大叫:“也只有你才能干出这样的事。” “还有我!”迪尔在后面大声抗议,可惜她的声音被温特哈尔忽略。 “上次的帐,我还没有找你算。”看样子,一身便装的温特哈尔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哪里,习惯性的去拿剑却摸了个空,只好捏着拳头逼上来:“你刚才在恭喜什么?” “啊!那个……”我看了一眼现在还在倒在地上、满脸通红的两个人:“我是在恭喜、斯比亚帝国跟里瓦帝国、那个,两国邦交正常……”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温特哈尔再也受不了我的胡言乱语,当胸一拳打过来,我没有躲闪,因为我还穿着盔甲。 “砰!”拳头可不比剑鞘,温特哈尔痛的连嘴都歪了。 “跟我夫君打架,可是会付出代价的。”迪尔走过来挽起温特哈尔的手:“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谈谈,不要在这里碍事。” 我和迪尔押着温特哈尔离开。直到这时,地上的那两个人还僵硬的保持着那种刚才的姿势,女的紧闭着双眼,男的不知所措--但是两人的脸已经都红得不能再红了! 这可是帝国最高机密,而且儿童不宜。 我们一直把温特哈尔拉出花园,拉到后厅门口。 “好了吧!放手。”一路上都在生气的温特哈尔突然恢复了正常:“不然我可真生气了。” “早就怀疑你在装样子。”迪尔笑嘻嘻的放开手:“我就说嘛!感觉迟钝的人怎么能当上将军呢!” “你说谁感觉迟钝?”温特哈尔举起拳头:“嗯?” 我上前一步,站到两位女士中间,对温特哈尔说:“将军,不能对我的未婚妻无礼哦。” 迪尔从我身后探出头:“我才不怕她呢!” “哼,谁有空理会你们。”温特哈尔好女不吃眼前亏,走进了后厅。 我和迪尔对看一眼,手牵手跟着走进后厅,去跟其他人见面。 大家全在后厅里,老妈、老爹、还有四位夫人,我就这样被他们联起手来欺负。 很久之后,当菲谢特和贝尔妮出现在门边时,我觉得眼前一亮--贝尔妮挽着菲谢特的手! “恭喜恭喜啊!”我又跳起来:“两国邦交正常化--哎呀!” 本总督的脑袋又被敲了。 老妈收回手,带领大家向菲谢特行了一个礼:“陛下,公主,请入席。” “凯瑟翎阿姨,我想。”菲谢特看了看身边满脸娇羞的贝尔妮:“我想……” “陛下,陛下的政务我帮不上忙。”老妈轻声回答:“但是请放心,作为先皇后的朋友,陛下的婚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谢谢凯瑟翎阿姨!”菲谢特少见的激动了,连他身旁的贝尔妮也向老妈行了一个晚辈礼节--这可不对啊! 掳人来的是我,撮合他们的不也是我吗?啊!怎么没有人对我表示感谢呢?还打我,这不公平! “贝尔妮,向你介绍。”菲谢特带着贝尔妮公主走到我的面前,指着我对贝尔妮说:“这位就是科恩.凯达,你可以叫他总督、将军、想不起名字甚至叫喂都可以……” 这就是我为之辛苦奔波的陛下,他就这样向别人介绍我--谁能告诉我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是谁? “科恩.凯达将军,耳闻已久。”贝尔妮看着我:“就是你叫人把我‘请’来的吗?” “是的,是我叫人‘请’你来的。”我正色回答:“公主殿下满意我的安排吗?” “老实说,将军你的安排非常卤莽,而且你的行为很危险,真是让人憎恨。”说到这里,贝尔妮向我伸出手来,微笑着继续:“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啊?”贝尔妮的话转变的太快,我有点慌乱,都忘记接她的手。 “哈哈哈哈哈。”看到我的窘态,旁边的菲谢特放肆的大笑起来:“科恩被我们耍了,百年难得一见啊!” 看着眼前笑成一团的人,我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我、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 晚上,我和老爹,还有菲谢特就待在后议事楼里,商量下一步的形势。 我摊开地图,先说了跟几个临近行省的谈判结果,听取他们的意见。 “就算你打算分兵一路去袭击圣都侧后,但你还是要在叛军正面保持足够的兵力以牵制他们。”老爹看着地图考虑着:“你也说前进基地的位置或许会泄露,那你怎么保证叛军会没有防备?如果他们警觉,那你的突袭计划不是就失败了吗?” “是啊科恩。”菲谢特一样在皱眉头:“叛军虽然先败一场,但还是保留有相当实力的。你可不能轻敌啊!” “没有轻敌,事实上这十二个前进基地地址的泄露,本身就是整个策略的一部分。”我指着地图说:“从来表面上看,我们的前进基地被叛军知道了,但这是十二个前进基地,也就是说,我们把六条进军路线通知了叛军!” “你的意思是说,叛军知道了我们进军的路线后,他们会更加困难?”菲谢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原来是这样!” “对,因为叛军需要防守的面积相当大,而我们接下来要进攻的地点是靠近圣都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必须守住。”我解释着自己的布置:“而要防守我们这样一支军队,又是六条线路,以他们现在的兵力那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 老爹轻敲着额头:“所以呢?” “所以,他们只有两个选择。”我冷笑着说:“或者是从其他地方抽调兵力,或者是集中现在的兵力防守其中的两条路线。” “说下去。” “如果他们从其他地方抽调兵力,那圣都侧后的兵力会进一部的空虚。我正面的进攻就可以缓一下,稳一点。而从后面突袭的军队可以放手大干,到时前后呼应,叛军就会陷入危机之中。”我说:“反之,叛军不从其他地方抽调兵力,那我方从侧后突击的兵力就可以待机而动,而我正面的军队就从叛军的防守中找到破绽,强行突击。” 两个人看着地图想了很久,还是老爹先发问。 “你确定你能从正面突破?”老爹担心是问:“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鲁曼得到了增援,各国都有精锐军团解散并以雇佣军的形式投到鲁曼军中。” “没问题的,我军先前消灭了大概有十五万叛军,他们到现在还在向前线补充,但以现在传回的情报看。”我伸出两根手指:“就算到我们发起攻击的那天好了,正面叛军的军力大概是我军的两倍,没有问题。” 可老爹严厉的训斥我:“两倍的军力也不可小看,科恩你不能打过一仗就骄傲,这事关全局!” “我并没有骄傲,事前我已经做过了非常周密的计算。”我很认真的回答老爹:“因为丽桑行省被我军占领,叛军粮草不够,所以估计并不会有太多的骑兵。而我军擅长远途奔袭,只要运用超凡的机动能力,就完全能够制造出足够的战机,消灭叛军!” 老爹毫不相让:“地形呢?情报准确度呢?” “地形方面,不但有侦察兵在进行实地侦察,还有圣都学院丽桑分院的三位画师画出的详细地图,他们的地图经过了实地检测,非常精准,雕塑家还根据地图制作了大型沙盘。”我说:“情报也是经过再三对照的。” “是这样。”老爹松了口气:“准备什么时候进攻?” 我笑了笑:“新年。” “新年,我同意这个时间进攻。”老爹终于点了头。 “我也同意。”菲谢特接着点头。 “不过科恩啊!”老爹又开始摇头:“你这性格还是没改啊!鲁曼这个恶贼在新年可有乐子了。” “新年这日子不错。”菲谢特的眼中闪过仇恨的目光,捏奇了拳头:“有情报说,鲁曼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安稳。” “为什么?” “这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老爹笑着说:“外面传言‘里瓦帝国女将军带军护送公主来到黑暗行省参加斯比亚新皇帝的选妃活动’,鲁曼那厮为这个还跟红衣祭司扯皮来着。” “是这样,这也是温特哈尔.雷尼恨你的原因所在。”菲谢特也笑着补充:“还有,鲁曼还同时跟很多家族扯皮,因为他们也让家族里的未嫁小姐来了黑暗行省,现在好多人恨你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主意可是老爹你想出来的。”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们都把帐算在我头上?” 老爹笑嘻嘻的搂住了菲谢特。 “这个简单啊!”他们两亲密无间,仿佛是对父子那样异口同声的回答我:“因为我们的名声一向是纯洁、正直、光明正大的!”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故做不屑的把头扭到一边。 后院也传来隐约的笑声,总督府到处洋溢着难得的欢乐,我爱这里的每一个人,这里的每个人也爱我…… 尽管是这样,可今天晚上,本总督仍然要挑灯夜战,各部官员从我书房门口排到了花园门口,无数的公文等着本总督的批阅…… 第十三集 第九章 当第一缕灿烂的金黄在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时,忧双宫门楼上的铜钟被撞响了,引动各城区。甚至是几十里外各镇的钟声回应。悠扬而厚重的钟声一起响彻这片辽阔的原野,表明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一队军容严整的近卫军走向广场,在踏上广场方砖的那一刻,他们变齐步为大步,每五步就向左右分出数人去往相应的哨位,止步、行礼,两班近卫军交换了哨位。在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中,清脆的马蹄声在广场另一侧响起——那是各部官员的马车,正顺着凡人大道而来。 熟识的将领们、文臣们轻声寒喧着,三三两两的走向自己的办公楼。夜间也留在各部办公楼里的人们,纷纷在这时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熄灭最后一盏魔法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人要睡觉,帝国却不能睡,人们为帝国而辛劳,同样也是无分昼夜的。 皇家侍读尼赞大人也熄了桌上的灯,顺便叫助手拉开窗帘,在平时的话,这个活是他亲手去做,因为他喜欢在繁忙的公文中做些细小的琐事,认为这样可以让工作更有效率。只是昨天晚上,尼赞大人的文案工作量极大,已经被累的几乎抬步起手来了。 有一辆软蓬马车停在楼下,开门时有几声刺耳的摩擦声传到尼赞耳中,这是长途跋涉之后车厢变形所致,来得这么急迫,不知是那一家的势力又要搞怪。暗自叹了口气,尼赞放下手里的笔,看来早餐又得泡汤了。 “枢机祭司大人。”轻轻的敲门声里,助手恭谨的说:“天堂岛神殿的信使到了。” “哦?”即使是通宵工作之后疲累不堪,尼赞还是一个很具政治敏锐性的人物,在把报告递交上去之后,他就很警惕的等待着光明神族的回应。 这时候听见祭司到来的消息并不意外,他扬声对自己的助手说:“请信使进来。” 出人意料的是,信使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其中一位还是尼赞的熟人——此人之前是枢机庭坦西帝国席巡察祭司,比他早六年成为候补枢机祭司,曾经是尼赞再图书馆服务的对象之一,也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之一。而另一位很陌生,应该是刚进入枢机庭的人吧? 因为斯比亚驱逐神殿祭司的原因,所以他们穿着贵族礼服。不过,匆忙购置的礼服显然是小了一号,他们的体型都不算瘦弱,所以看起来以点狼狈。 尼赞心里开始恶毒的想像,当他们拥挤在一个狭窄车厢中的情景……这是他早年养成的习惯,每当遇到品级比他高,比他更接近权力中心的祭司,他就以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获得平衡,虽然尼赞现在的品级是枢机祭司,这个职位已大略等同于世俗官员中的宰相,但习惯却是不容易改过来的。 “天堂岛神殿枢机祭司庭特使,天堂岛神殿红衣祭司属下秘书庭特使。”两人向尼赞行礼:“见过枢机祭司,尼赞大人日安!” “特使安好。两位特使请坐,上茶!”尼赞驱散自己脸上的疲劳,一丝不苟的回礼。心里却在奇怪:为什么会是两庭同时下令给自己呢? 光明神殿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拥有者是红衣祭司,三位祭司共同掌管日常事务,具体经办由其下的秘书庭负责,而枢机庭虽然也可以插手最重大的事情,向红衣祭司和秘书庭推荐新人,更贴切的说来却是一个内部督察机构,有权查处红衣祭司之下的所有祭司。 “不敢劳动尼赞大人,我们还要尽快赶回覆命,请尼赞大人接令。” 看两位特使这样说,尼赞也不好太热情,前两步,神态严肃的静立。 两位特使稳了稳心神,扬声说道:“天堂岛光明神殿,红衣祭司秘书庭,枢机祭司庭传令,枢机祭司正直之辉、尼赞接令。” 不清楚为什么会是两大机构令,尼赞只能沉声回答:“枢机祭司正直之辉、尼赞接令!” “枢机庭已于日前接到汝之报告,并上呈光明神族,转交秘书庭。天堂岛神殿现已知,斯比亚帝国局势复杂,一时难以理清。汝能在斯比亚保持神殿的存在,实属不易,现两庭共同决定,由枢机祭斯正直之辉、尼赞担任光明神殿驻斯比亚帝国神殿大祭司一职,主持斯比亚全境事务,可自由认命其下职位,务必早日恢复光明神殿在斯比亚帝国欣欣向荣之面貌。” “赞美光明神。”尼赞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尽管这个职位除了他,没有人敢要。 “斯比亚大祭司必须在近期之内,重建上达神殿视听之渠道,以及与其他帝国神殿联通之渠道。神属联盟之内所有祭司,任由斯比亚大祭司挑选。另,斯比亚大祭司必须在十日之内做好迎接巡察使的准备……” 听到最后一句,尼赞不禁呆了一呆,这个时候,还有其他祭司跑来巡察? “斯比亚帝国大祭司阁下,真是恭喜了。”两位特使宣读完命令之后就换了脸色。想想也是,帝国大祭司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比他们任职在天堂岛要风光太多了:“您是光明神殿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一个大祭司啊,在如此富裕的大帝国,真是前途无量啊……” “两位夸奖了,过誉过誉。”尼赞则报以苦笑,把手中的两个小锦盒塞过去:“这斯比亚大神殿目前就我一人,我还得兼职看大门呢!” “啊,我们光顾着恭喜,连其他话都忘了说了,让阁下见笑了。”得了莫大的好处,特使微笑着说:“其实,天堂岛神殿已经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我们俩只是打头阵的,后面有很多打扮成贵族的祭司正在赶来,数量是六百人左右。另外还有一个船队的祭司等在海岸边,他们的履历我们带来了,所有这些人手都是给阁下准备的,阁下觉得能用就留下,不能用就让他们返回。” “真是令人喜出望外的消息。”尼赞心口猛跳:“多谢两位了!” “但是有句话还是要提醒阁下,天堂岛神殿做这样的安排是有迫切理由的,但这个理由不能写在,阁下也不能问。”特使之一压低了声音说:“未来十天,阁下一定要做好迎接巡察特使的一切准备,包括在城外三十里接驾、随驾入城、入宫等等。” “迎接仪式是可以做到的。”尼赞先点了点头,尔后很为难的问:“但是按以往的规定,迎接特使的必须是神殿仪仗才行,可是在现在的斯比亚,连我都无法穿着祭司袍外出……如此之多的祭司,如此正式的仪式,我难以想像是一群穿着贵族礼服的人在主持……” “这点阁下不用担心。”特使斩钉截铁的说:“神殿仪仗只管去做,绝对没问题!” “那,斯比亚帝国必定不会答应,他们会来找麻烦的……” “无妨。”另一位特使正色回答:“阁下你可以直面斯比亚皇室,问他们要命不要?” 尼赞心里“咯登”一声,最终确定了巡察特使的大概身分。今时今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敢在斯比亚帝国之内招摇,来得如此强势,只能是光明神族的成员……也就是说,光明神族对斯比亚的策略已经确定,斯比亚的这场戏无论成功与否,都已近尾声。 送走特使,吩咐助手安排接待后续祭司的事,尼赞大摇大摆的从前门进入忧双宫,他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上报给菲琳皇妃。 在抱华楼下和其他大臣等了一阵,皇妃的传召就下来了。 尼赞一手捂着半边脸,蹬上了楼去,其实他眼框边的黑紫已经消散,但还有些隐隐作痛。 “皇家侍读请坐。”听了尼赞的汇报,高高在上的菲琳皇妃,脸上竟是一片平静:“天堂岛光明神殿,要派巡察特使来斯比亚,而不是去圣都,是要来待城?” “回秉皇妃,巡察特使不但要来待城,还要臣在十天之内准备好最为隆重的仪仗,出待城三十里接驾。”尼赞坐下,目不斜视,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臣认为,在目前情况下做这样的要求,那么巡察特使的身分就会很特殊……” 菲琳皇妃静静的听着,修长的手指轻轻辗转笔杆,嘴角边始终带有一丝淡泊、但非常真实的笑容……尼赞从早年间的见习祭司开始,为了向上爬,他刮地三尺,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直至之后权倾一方,没少和女人打交道。这里面,各种各样的女人他都见过,从宁死不屈的到天性谄媚、投怀送抱的。 但他没见过菲琳皇妃这样的女人,当她微笑的时候,你会现她无比坚强;当她沉默的时候,你会现她人的智慧;当她和颜悦色说话的时候,你会现她迫人的威严……他在不同的场合见过菲琳皇妃多次,就从没见过这位顽疾缠身的师母靠过椅背!尼赞固然很敬佩菲琳,但他内心却不认为菲琳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他认为菲琳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性格和作风,完全得益于那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师父。 所以,他每一次看着菲琳皇妃,心里感受到的却是科恩。凯达的气息。他不敢敷衍了事,也不敢心怀不轨。 “斯比亚虽然请出了光明神殿的祭司,但那是帝国迫不得已的决定,范围也仅限于之前的祭司们。斯比亚帝国,依然坚定地信仰光明神族。”菲琳皇妃考虑完毕,轻声说道:“这次是光明神殿派来的特使,斯比亚帝国将视特使为帝国与光明神殿之间的一次正式外事交流。” “皇妃的意思是……” “皇家侍读同时也是光明神殿常驻斯比亚的代表,爱卿当然有权利,也有责任去迎接特使。”菲琳接着说:“为了表达斯比亚的善意,准许自爱卿起,全部祭司恢复祭司装束,准许恢复光明神殿仪仗,并划拨驿馆一处已作日常之用。待城三十里外接驾的花费也全部由斯比亚承担。具体事务交由爱卿负责,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谢皇妃赏赐。”尼赞很清楚,斯比亚允许祭司着神殿装束、使用神殿仪仗,这对神殿的恢复旧日面貌是一个突破:“另外,关于光明神族对斯比亚帝国的几项决定,依然没有下达,以臣的猜想,这些决定极有可能是在特使的手里。” “你是说军队数量额,军队中有龙族兵种出现,还有各地神殿修缮这三件事情吗?”菲琳说:“既然光明神族已经有了决定,而且答案就在特使手中,我想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无论答案是什么,现在已无法更改,尽力做到本分就可以了,爱卿去准备吧!” “遵皇妃令。”尼赞站起行礼:“臣告退。” 走出门来,尼赞心里有点想不通,按照他之前对事情的估计,再加上对自已的定位,目前这个时刻,自己应该挥更重要,甚至是关键作用才对。怎么在光明神族特使来临前夕,自己的作用不升反降了?难道是自己……不,绝不是自己的原因!那么,就是科恩陛下那边有其他想法和安排,不需要自己出面做什么。 可是,陛下那边又能以怎样的方式去与光明神族特使直接沟通呢?是,科恩陛下早年曾与菲谢特。夏麦陛下得到光明神族召见,并被赐予神佑骑士殊荣,但那只是一个例行仪式而已,并不能构成与光明神族关系密切的条件啊!难道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科恩陛下得到了光明神族的青睐? 一边苦思,尼赞一边走下抱华楼,走到第二层拐角处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失却平衡向下倒去——前方可是镶了金属的柱子,要是撞上去,可就好看了! “小心!” 眼看就是血光之灾,楼梯口突然冲出一个人,两手伸出抓住了尼赞,带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泄去冲力后才扶他站稳。 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尼赞耳边响起:“阁下一脸疲惫,想是连日辛劳所致,还要小心为好。” 尼赞抬头看去,现抓住自己的是一个有些矮胖的中年男子,他面上带着亲切的微笑,一身儒雅的绅士打扮。在斯比亚,至少在待城里的人来说,这身材、这装束可算是一个异类——平日所见的不是满面严肃的文官,就是一脸横肉的武将,从没见过真正贵族装束的人。 况且他还如此儒雅和谦和,要知道自己平时并不受斯比亚大臣的欢迎。 “多谢阁下。”尼赞对此人的第一印象很好:“我是皇家侍读尼赞,请问阁下是?” “见过大学士。”对方放开手,站开一步,郑而重之的行礼,使用了连尼赞都不好意思使用的官职:“我是斯比亚外交大臣,利普。” “原来是名闻遐迩的利普大人。大人风范卓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尼赞心中恍然,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点点,因为眼前这位大人不单单儒雅谦和……他很可怕。 利普,斯比亚帝国文臣中响当当的大人物。根据光明神殿的情报,他本人是一个破落贵族子弟,早年跟随维素亲王迹,前些年以实打实的功劳升至帝国副外交大臣。不过此时听他的自称,应该和自己一样已经扶正了。 之所以在斯比亚官员中显得耀眼,是因为他是大臣中少有的,具备贵族风范的人,而且实力强悍,不仅曾在光复帝国的战役中,一人劝降城池数十座,更在不久前把魔属,神使的外交使团**于掌下,让这些使团签下极为丧权辱国的条约。 就尼赞现在的感觉,这情报是无误的。利普大人儒雅而具亲和力,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丝丝高贵气度,但在这样的伪装之下,他的锋芒无法让任何人轻视。 “大学士过誉。”外交大臣说出一个距离宫前广场不远的地址:“大学士如果身体疲乏,不妨去此处稍作歇息。本官还有公务,不敢耽搁,就此告辞——请你们护送大学士下楼。” 利普大人似乎很有威望,两侧立即上来内侍,把尼赞扶下楼去。 等尼赞走远,跟随利普大人的近身护卫才靠近阶梯,倒了一点清水在尼赞滑脚的地方。片刻之后,地毯上除了一点点水迹之外,在没有其他东西。 然后,利普大人就施施然的上楼去了。 “啥?”正躺在床上把玩一具长弓的科恩。凯达一愣:“黑暗魔殿的信函?!” “是的陛下。”利普见到本该还是昏迷的科恩,也是吓了一大跳,垂回答:“是臣刚刚接到的,几名贵族打扮的魔殿祭司送来的。” “拿来我看!”科恩丢下长弓,从利普手里接过信函。揭开封印看了不过三行,懒散的目光就变得锐利无比,彷佛要把金玉信函刺穿一样。 “该来的,总是跑不掉啊!”叹了一口气,科恩抬头看着屋顶:“利普。” “臣在!” “皇妃原本安排你与尼赞一起去迎接光明神殿的特使,现在看来,你只能派一个副手去了。”科恩轻声吩咐:“有困难吗?” “没有困难,臣的副手有此能力。”利普回答:“臣也已经认识尼赞大学士了。” “如此甚好,你马上收拾一下去,准备代表斯比亚帝国出使地狱岛黑暗魔殿。”科恩继续吩咐:“做什么事,怎么做,之后第一皇妃会交代给你。” “臣,必定完成陛下的命令!”利普行礼:“臣告退!” “怎么回事?”利普出门之后,菲琳的眉头紧紧皱起:“帝国外交大臣出使地狱岛黑暗魔殿?生什么变故了?” “确切的说,是要派人出使黑暗魔族才对。”科恩把手里的信函交给菲琳:“那几个来送信的,应该就是黑暗魔族成员。” 菲琳接过信函,摆在膝盖上看着,良久之后才说:“千算万算,没算道黑暗魔族会用出此等招数。两族的谕令几乎同时到达,这种事情本身就很不简单,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周到的缘故。” 房间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不是你们的责任。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责任。”科恩摇了摇头:“无论多大的罪责,只要我出头承担,其他人都会没事,这件事情虽然出人意料,来的又急,但未必就没有解救办法。” “不太可能有解救办法吧?黑暗魔族做这样的事,不应该还留有余地。”第一皇妃很久没有这么忧虑过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太大,找人替罪都不可能。” “只要是问题,我们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科恩站起身来走到菲琳跟前:“现在的关键在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先令重兵集结在边境上,也好让他们知道,斯比亚帝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事情还没到这个程度,我们还用不着拼命。”科恩柔声劝慰:“我们不是还要派人去地狱岛吗?一去一回至少十多天,我们还有时间去化解这件事。” “可”菲琳看着自己的夫君:“黑暗魔族已经下话来,怎么可能收回去?” “事在人为啊。”科恩微微一笑:“再说从迁都待城的那天起,我们不就是做好了直面的准备了吗?” “你这是异想天开……”菲琳哭笑不得:“这和直面完全是两回事,黑暗魔族要全境驻扎黑暗魔殿啊!” “这倒无所谓,反正他们之前就驻扎了差不多一半的国土。”科恩正色说:“之后无非就是跟神殿的谈判。另外,有件事非得你去作不可。” “什么事情?” “你要跑一趟沉眠之地,带上白影,带上梅林她们,今天就走!”科恩郑重万分的说:“没有我的通知,不能回到待城。” “你是说……或者黑暗魔族会……” “是的,他们下嫁小公主,肯定要先拿你们开刀,我得把你们藏起来。”科恩以命令的口气说:“而且,我感觉已经有神族到了待城附近。” “光明神族也来了?!”听到科恩这样说,菲琳已经忘记自己是个“病人”,直接就站起来了:“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大概是吧。”科恩点了点头:“过一会我去见神族,待城之内的魔族肯定会去监视,你们就趁此机会从密道离开。你放心,不久之后,你们就可以重回待城!” 第十三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菲谢特的微笑 这是黑暗城第一次慌乱,就算是在建城初期被敌军偷袭的时候,黑暗城也没这么慌乱过。 阵阵急促的警钟声在黑暗城上空响起,在军官们的怒骂声中,一队队游骑兵奔出城门,一群群翼人侦察兵飞上高空,黑暗城近卫团分成四个方向开始追击,就连城外训练场的步兵也在搜索周围的地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斯比亚帝国的新皇帝--菲谢特·夏麦陛下被不明身份的人掳走了! 四个行省的边境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被封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并保护陛下!” 这个简短的命令在第一时间内传达给了每一个队长级别指挥官,每一个士兵都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在全部军队展开搜索的第一天里,并没有任何有关皇帝陛下的消息传回。 而科恩,他凭自己的直觉认定,掳走菲谢特的人会用一条最短的路线去圣都,所以他亲自带领的一个近卫团沿着去丽桑行省的道路在追击着。 第二天,陆续有昏迷的总督府护卫醒来,翼人侦察兵给科恩带去了一份当时总督府大门外所发生事情的简报,不愿停下追赶的脚步,心急火撩的科恩一把抓过简报就在马背上看起来。 “……陛下走到大门处,开始接见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贵族小姐,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陛下的接见进行到一半时,一个走到陛下身边的贵族小姐突然抽出短剑架在陛下的脖子上,我们来不及反应,而这个小姐的车夫跟侍女立即就冲上来……他们一共是四个人,武技很厉害,四个人都是用剑的,而且还擅长各系魔法,挟持陛下的人直接用魔法轰掉了大门,我们跟他们搏斗时根本无法近身……” “四个人,才四个人而已,而大门的护卫足有五十人……”看到这里,科恩把手里的纸捏成一团:“这么厉害的人物,以前从没有听说过,鲁曼这畜生上哪去找的?” 第八天晚上,累死了无数匹马,科恩带着自己的近卫团追到了边界,得知一个边境守卫队追上了劫持陛下的四个人。 边界守卫队是经过加强的小队,整编满员三百人,军官全是打过土城之战一类恶仗的精英,士兵也不弱。 而这个第三军团的守卫队,一个短短的遭遇战,整整三百人还剩不到十个人活下来,而且都是死里逃生。 一个小队长躺在担架上对科恩述说着自己的遭遇:“……我们看到陛下了,他们不是四个而是十个人,魔法相当厉害,我们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类型的魔法,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厉害的人……但是长官,我们没给您丢脸,我们杀了其中两个,还有一个自己爆开了……” “杀了两个。”科恩仿佛看到了希望:“尸体呢?” “被他们用魔法轰掉了……” “妈的。”科恩骂着粗口:“上马,给我继续追!” “长官,这里是边界。”科恩身边的参谋军官一把拉住他:“我们不能再追了。” “管他什么边界,追就是了!” “长官你冷静点,前面不再是我们的地盘,再追上去恐怕不止是失去陛下。”参谋军官毫不让步:“我们近卫团的最重要任务是保护长官,我们不会再前进。长官请立即回丽桑城,维素·凯达总督在那里等着你。” “你脑袋坏掉了?”科恩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在跟谁说话!” 参谋军官倒在地上,抹去嘴角沁出的血丝后站了起来:“请长官回丽桑城。” 科恩没有理会参谋,直接把目光投到近卫团长身上:“下令追击!” “对不起长官。”近卫团长说:“我们有其他命令。” “其他命令?” “岩石,”年轻的参谋官站直了身体,掏出一份命令:“这是维素·凯达总督和三位市政监督联合签署的命令,这命令是给你的,你要立即带长官回丽桑城!” 岩石接过命令,看过之后塞到怀里:“我执行。” “岩石!”看到手下的护卫围住自己,科恩不禁火大:“你想造反?” “对不起长官,陛下是我们的陛下,但长官同样也是我们的长官。”岩石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是为你好,我们不能再失去你。” 岩石一招手,十多个身材剽悍的护卫扑了上去…… ※※※ 圣都城外,鲁曼带着自己的一大群走狗在列队等候。 神态焦急的的鲁曼耐住性子,故做轻松的跟身边的人闲聊,阵阵欢笑不时在人群中响起。 自从发动叛乱以来,鲁曼从没有显露过这种加杂了焦虑和喜悦的期待表情,手下的走狗们虽然不知道今天是来接谁,但他们都明白,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支数量可观的队伍出现在远处的商路上。 “来了吗?”鲁曼顿时两眼放光,招呼着手下:“还不去个人问问!” 一个走狗急忙跳上马,好半天才回来,下马的时候脸都笑烂了。 “大人!大人。”走狗手舞足蹈的喊:“我们真的成功了,他在马车上,在马车上!” “啊……”虽然早知道这是事实,但鲁曼心中还是感受到了惊喜。他双手捧胸,差点掉下泪水。 如此一来,不管战局如何发展,自己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科恩·凯达就是有翻天的能耐,也不得不跟自己妥协。 其他走狗面面相窥,不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竟能让鲁曼如此激动。 队伍渐渐近了,这是鲁曼手下最精锐的一支骑兵,队列中的几辆马车更是在鲁曼等人面前停下。 一个将军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鲁曼身边。 “大人。”将军行着礼说:“托您的福,我们一路平安。” “都还好吗?”鲁曼上前一步紧握住将军的手,破天荒的问起为自己办事的人:“那十个人怎么样?” “谢谢大人关心。”将军瞟了一眼马车:“因为一路上都有人截杀,他们四死五重伤,死的他们处理了,伤的都在后面马车休息。” “不是十个人吗?” “刚才在中途走掉一个。”将军低声说:“我们无法阻止他。” “我知道了,又是那个穿白色衣服的人吧!他走掉也好,省得我再看那张讨厌的死人脸……”鲁曼想起那个打过自己耳光的人就一肚子气,连忙结束这个话题:“不过,我们现在有了‘他’,其他小麻烦都不算什么了。” “是的,‘他’在第二辆马车里。”将军兴奋的回答:“能在黑暗城里抢到人,而且安全的带出来……光明神殿骑士团的人真可谓是最厉害的战士!最让人觉得神奇的是‘他’浑身上下毫发未伤。但是,我们应该叫‘他’什么呢?” “你听好了。”鲁曼转身向着众人,大声说:“你们都听好了,无论何时何地,你们都要称呼菲谢特·夏麦为陛下,因为,他仍然是我斯比亚帝国的皇帝,唯一的皇帝!” 说着,鲁曼打个手势,早就站在马车边的侍从连忙打开了车门。 仍然穿着被掳当日那套便装的菲谢特·夏麦跨出了车门,他不慌不忙的踩着脚镫下到地面,慢慢脱下手套,面无表情,只用目光从左至右把面前的人群扫视一遍。 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都是在昔日誓言永远效忠夏麦家族的臣子,这些人在菲谢特这凌厉而又嘲讽的目光下大多低下了头……一时间,场面一片死寂。 左相对一个走狗暗打眼色。 走狗大声喊着:“皇帝陛下--到!” 左相面带微笑上前几步,带领着身后的走狗们行礼:“斯比亚帝国左相鲁曼,率圣都所有大臣恭迎陛下。” “哦,原来我还是你们的陛下啊?”菲谢特摆弄着手里的手套,淡淡的回答着:“看你们认真的样子,这场面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陛下可不能这样讲啊!”跪在地上的左相抬起头,虽然他觉得眼前的菲谢特这表情像极了他老子,可他脸上一点都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态,继续说:“您现在是我斯比亚帝国唯一的皇帝,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那好吧!你们可以站起来了,看你们跪在地上,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菲谢特抬抬手,脑袋里分析着左相的用意。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着对策。 左相的用心很明显,而自己的处境很不妙。 菲谢特深知在此种环境之下,自己稍有处置不当,都有可能危急凯达家族,甚至危及整个讨逆计划…… 在确定应变方法之前,先要知悉左相的底牌。 在他被掳出黑暗城的那一刻,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当然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地位在左相眼中是很有利用价值的,他同样也准备利用这点做文章。 “请陛下进城。”左相指着自己带来的马车说:“请上马车。” 然后他抢先一步,亲手打开这辆皇家马车的车门。 走到车边的菲谢特却没有立刻上车,他站在车门处,目光被车厢上那块金色的夏麦家族族徽吸引--这就是他的父亲,克里默·夏麦的马车。 “父王,还有母后。”菲谢特在伸出手轻轻抚摩着族徽的同时,心中暗暗的想:“你们放心吧!我是夏麦家族的子孙,我不会畏惧死亡,但也不会轻贱自己的生命。” “陛下,陛下请上车。”一边的左相说:“我有这个荣幸跟陛下同乘一辆车吗?” 菲谢特转头看了左相一眼:“可以。” 左相得意的笑笑,跟着菲谢特上了车。 “陛下启程!” 随同左相来“迎接”菲谢特的大臣们也纷纷上了自己的马车,庞大的车队缓缓向圣都城内行驶而去。 左相与菲谢特同乘一辆马车,他欣喜得就如同整个身体沐浴在春风中一般,如果是一个人,如果这里的空间又足够的话,他一定还会哼着曲子翩翩起舞的。 “陛下,来一杯红酒怎么样?”左相捧上一个酒杯,虽然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尴尬,但他还是以一种狂热的、看待稀世珍宝的眼光注视着菲谢特:“自从您被科恩这叛逆劫持之后,我等臣子皆日夜思念陛下,圣都无一刻不在期待陛下的回归。” 因为心理原因,左相的动作显得拘谨又怪异,反倒没有菲谢特放得开。 “是吗?”菲谢特接过酒杯,淡淡的笑着回答:“那我应该感激左相将我从黑暗城救出来咯?” “应该的,应该的,为陛下效力嘛!”左相一点都不生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尊贵的陛下,或者我这样问有点无礼,但陛下准备在回到圣都之后做些什么呢?” 菲谢特看了左相一眼。 “我的意思是说,陛下这么睿智的人,应该明了现在的局势吧?”左相闻了闻杯中的红酒:“不知道陛下想怎样处理帝国里的叛逆?例如说像是科恩父子这些人?” 菲谢特的目光正视着眼前的仇人:“我正在考虑,左相有什么建议吗?” “我何尝不是在考虑之中。”左相想了想,觉得眼下还是不要把菲谢特逼到死角的好:“那么,我建议陛下也静下心来想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菲谢特平静的点点头。 “对了,陛下,我们想在今晚为您举办一个欢迎舞会,是真正的皇家舞会。”左相岔开话题:“圣都城里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这样的舞会了,圣都的各位大臣跟贵族都会参加,陛下觉得这样的安排怎么样?” “还是缓两天吧!”菲谢特回答:“一路颠簸,我有些疲倦。” “那就照陛下的意见,两天后举行好了。” 菲谢特在心里冷笑一声,开口问道:“我住哪里?” “这个还要请陛下原谅。”左相笑着说:“因为圣都皇宫在叛乱中被毁坏,所以陛下只有在臣下的府邸中屈就几天了。” 晚些时候,左相接到了关于科恩·凯达军队的最新情报,按照左相原来的想法,这位年轻的神祐骑士应该处于狂怒状态才对,只要科恩·凯达脑袋一热,在战争物资不到位的情况下大举进攻,这事情就好办了。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情报上说,科恩正在收缩部队,杜枫行省已经被他彻底放弃,所有部队全部集中在丽桑行省,物资的调派也一如往常,并没有要马上进攻的意思。 左相有些索然的放下了情报,在房间里兜着圈子,他在思考对手的战略。 科恩·凯达难道不在乎菲谢特的安危吗?从以前的情形来看,他应该很在乎才对,难道是凯达家不想救菲谢特,而是想让菲谢特死在自己手上,再举着为陛下复仇的大旗来讨伐自己?然后自己当皇帝…… 但失去了菲谢特这面旗帜,凯达家的号召力毫无疑问会大打折扣。 还是维素·凯达看穿了自己的计谋,才故意做出不在意菲谢特死活的样子,让自己难以对菲谢特下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倒真是有点伤脑筋。 会是这样吗? “如果你们是这样想的话,那就看低我了。”左相冷冷一笑,转身向后院走去。 菲谢特被安置在左相府邸的后院里,整个左相府守卫森严,菲谢特所在的院落更是被“保护”得无微不至。 “陛下好兴致啊!”看到神态平和的菲谢特在门前仰望长空,鲁曼心中不禁有些无奈:“不想休息一下吗?” “怎么,左相认为我该休息吗?”听到是鲁曼的声音,菲谢特连头都懒得转一下。 “陛下的身体娇贵,因劳成疾就不好了。”鲁曼不愧是当了二十年的左相,规劝的话脱口而出,言罢后悔莫及。 菲谢特转过了身。 “坦白说吧!鲁曼。”菲谢特的眼光直刺过去:“你是不是有麻烦了?” “没有,放眼整个帝国,谁还能给我麻烦?”鲁曼摇摇头:“我只是想来看看陛下,再顺便为您通报一下最新的战况。” “是吗?那就说来听听。” “以凯达家族为首的叛逆,他们正在准备进攻。”鲁曼笑着说:“当然,我们都明白他们的物资不足以支援一场战争,他们输定了!”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菲谢特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就开个盛大的舞会庆祝好了。” 左相差点没断了气,怎么夏麦家族的人都是这样的臭脾气! “陛下,这舞会嘛!还是以欢迎陛下回归的名义举办好了。”鲁曼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力的怒火:“我们得到了神殿及其他帝国的无私支援,现在军队庞大、物资充足,打败凯达家族已经是铁定的事实……” “没错。”菲谢特还是在点头。 “但陛下是不是也应该为平定叛乱做点什么?您毕竟是陛下。”鲁曼说:“例如,写封信去,命令凯达家族所有成员放下武器……” “我的左相啊!不是我不愿意写。”菲谢特来回走了两个圈子:“一封信很简单,但你认为凯达家族的人会听我的话吗?正如同你刚才所说,他们是叛逆,一封信就让他们放下武器,你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一点吧?” “这个,陛下总可以试一试。”鲁曼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或者,事情会顺利呢?” “好吧!既然你一直坚持。”菲谢特笑了笑:“那我就写。” ※※※ 同日,魔族圣地,地狱之岛。 魔族小公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看着手上的几个卷轴,一边把背后黑色的羽翼收起又展开、展开再收起……看得出来,她这日子过得很乏味。 “好无聊啊!整天就在这看看看,啥事都没发生。”小公主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没抓住那个什么魅影军团的将军,姐姐们也不来陪我……” “小公主殿下,魔殿的祭司来了。”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向小公主眨着眼睛:“好像有事发生哦。” “是吗?是哪一个祭司来了?”小公主的身体立即就浮在了半空中:“发生了什么事?” “是金袍总祭,不过具体发生什么事我哪能知道啊?”使女有些委屈的回答着:“长公主要是知道我偷听的话,会把我关进血池的。” “知道了,我自己去……”话没说完,小公主的身体已经在半空中消失。 而此刻,在魔族长公主宫殿的凉亭里,金袍总祭正伏跪在地上,仔细聆听长公主殿下的话。 “……关于这件事,父王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了吧?”长公主的眼神膘了一眼身边的围栏,察觉到那顽皮的妹妹又跑来偷听,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为了满足这个妹妹的好奇心,长公主只好又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话:“神属联盟之下,斯比亚帝国发生叛乱的事,父王指示我们不必插手,他们的神殿已经被拖下水了,事态变得越乱越好,到最后看神族怎么收场。” “是的,长公主殿下。”总祭点了一下头:“但关于那位神祐骑士呢?” “你是说科恩·凯达吗?”长公主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无论是神属联盟也好,魔属联盟也罢,好几千年才出了一个科恩·凯达,这样的人说得上是珍稀罕有,你们先不要动他。” “那我们针对科恩·凯达发出的通缉令怎么办?”总祭低声说:“在巨额的赏金刺激下,会有很多人想杀掉他的。” “就改成活捉吧!”长公主随口回答:“如果科恩·凯达被人活捉了,就证明这人也不怎么优秀。” “是的,殿下。根据最新的情报,斯比亚帝国的皇帝被叛乱的左相抓住了,而这个皇帝是科恩·凯达最亲密的朋友。” “如此看来,这位神祐骑士是遇上麻烦了。”长公主淡淡的说:“这样不是正好吗?我们可以藉此机会观察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是的,殿下,此外还有一件事。”总祭又问:“大战结束之后,坎普帝国的贵族没剩几个,威尔斯帝国的两个主要军团也覆灭了,请殿下怜悯这两个帝国,减免一些供奉。” “这样啊!”长公主站起来走了两步:“免去威尔斯帝国两年供奉,免去坎普帝国六年供奉,让他们休养。此外让坎普帝国再提拔一些贵族吧!别国贵族愿意迁入的话头衔升一级,具体安排你们看着办……你可以走了。” “是的,殿下。”总祭行过礼后退下。 看到总祭出了花园,还没等长公主说话,小公主就在围栏上笑了起来。 “不要坐在围栏上,被看到不好。”长公主坐到桌边,招呼着自己的妹妹:“过来坐。” “大姐最好了,我喜欢大姐。”小公主坐到姐姐身边,托着下巴问:“斯比亚帝国有叛乱发生吗?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爱怜的抚摩着妹妹的头发,把在斯比亚帝国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 “有神族牵连在里面,怎么会呢?”小公主摇着头说:“通过神殿插手还不够吗?这也太不像话了。” “你是不是魔族的公主?到底是站在哪边?”长公主刮了妹妹的鼻子:“神族介入不是很好吗?这可是个好机会,会让神属联盟的其他帝国看清楚他们的主子是个什么德行。如果我们好好策划,说不定能动摇神属联盟的根基。” “啊!这样看来,对那个什么科恩的神祐骑士不是很不公平吗?”小公主问姐姐:“这么多人都去对付他。” “在比斯大陆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长公主说:“公平永远都是相对而言的,而人类是低贱的种族,只要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有效忠就有背叛,有誓言就有欺骗,在他们的生命历程里,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人类,他们好肮脏。”小公主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态:“但那个科恩呢?他也是这样的人吗?” “还不清楚,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个人类喜欢做一些很奇怪的事,连父王都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让我命令魔殿不要动他。”长公主笑着说:“这次他的朋友被敌人抓走了,正是我们观察他的好机会。” 小公主沉默着。 长公主问:“不说话,你也明白这个人类所面临的艰难选择了吧?” “是的,我知道了,他的敌人肯定会用朋友的生命来威胁他。”小公主低声的回答:“他不投降的话朋友就会死去;但如果他投降了,他自己就会死,而朋友也不一定会得救。” “对他来说是这样,但对神族而言这件事也同样危险,斯比亚的叛乱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如果不能及时平息,神族的威望就会受到打击。”长公主拉起妹妹的手:“而要早日平复叛乱,现在单指望斯比亚帝国的那个左相是不可能了,反而将取决于这个神祐骑士的表现。” “可现在的形势好混乱啊!如果是姐姐你,你会怎么做?” “我吗?”长公主笑笑:“我会命令这个左相交出皇帝,以双方现有领土为准,把斯比亚帝国分裂成两个帝国。” “可这样的话,对事情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小公主皱起眉头:“他们还是会打仗。” “的确会打下去。”长公主解释说:“但已经不是叛乱性质的战争了,那是两个帝国之间的战争,属于正常摩擦。” “帝国之间的战争,神族插不插手都很正常!”小公主拍着手说:“到时候,就可以视战局发展,圆满的解决这件事。” “是啊!”长公主赞许的点点头:“按理说,神族的长公主丽瑞塔公主应该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怎么她一直没出面呢?难道是其他神族在处理这件事吗?” “神族长公主?就是让姐姐连续十几次失败的那个丽瑞塔?” “你是谁的妹妹?怎么能用这样戏谑的口吻取笑你姐姐?”长公主做势要打,看着妹妹吐舌头的样子又放下了手,叹着气说:“神族的长公主丽瑞塔,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的手笔。” “说不定是其他神族在处理,姐姐不是就轻松了吗?”小公主扮着鬼脸说:“就剩下两个人类,姐姐还不是稳赢?” “不能掉以轻心,父王曾经说过,人类是最难以揣摩的种族。”长公主又笑了:“这次,就让我们看看这位神祐骑士的选择吧!” “但父王怎么会对这个人感兴趣?”小公主想到了什么:“就是因为他,这次的联军军部里有好几位将领自裁谢罪。” “那不是他的错,他能在那样的条件下抽身离去,这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至于说几位将领的自裁,在那之前我已经给过他们两次机会,是他们自己没有好好把握,这怪不得旁人。”长公主正色说:“我们魔族的肉ti永生不灭,生活几乎一成不变,你、我还有父王,都需要一个解闷的玩物不是吗?而这个人类却会让我们感觉到新奇,仅这一点,就是他存在的价值所在。” “玩具?” “是的,玩具,就是改造杀戮之魔。”长公主小声说:“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去跟父王说,让你有机会去培养自己的玩具哦。” “嗯!”小公主双眼发亮:“我会听话,姐姐你快跟我说改造杀戮之魔的事……” ※※※ 为了向圣都居民表明皇帝陛下就在圣都,在密不透风的监视下,左相让菲谢特在圣都祭坛露了面。 走在整齐的台阶上,菲谢特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科恩……科恩·凯达,他最亲密的朋友。 自己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就是因为科恩当年在这里干出一件轰动整个圣都贵族阶层的事……一个既不会魔法、也没有武技的孩子,赤手空拳打败三个圣都皇家学院学生,对手三人全倒下,其中更有一人当场死亡。 不过更让科恩出名的倒是后面发生的事,他不但被一个弱女子偷袭而身受重伤,而且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圣都皇家学院开除的在校生。 菲谢特微笑着,一边回想往事,一边在祭坛上寻找当日科恩所站立的位置…… 阶梯被打扫得很干净,看不出和别的阶梯有什么不同,但最后,凭着异常敏锐的第六感,他还是站到了科恩受重伤的那级阶梯上。 “找到了。”他点点头:“那个家伙应该就是在这里倒下的吧!” 站在阶梯上举头四望,圣都的景色尽入眼底。 “科恩……”菲谢特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给我勇气……” 菲谢特的眼神渐渐坚定着,在他眼中,美丽的圣都似乎变得遥远起来,再也不重要。 ※※※ 自从派出的信使带着菲谢特的亲笔信去了科恩那,左相鲁曼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需要科恩的回覆,他可以从科恩的回覆中分析对手的心态,这对他的下一步行动至关重要--既然像征着正统的菲谢特已经被自己掌握,鲁曼很想把接下来的事情干得漂亮些。 顺利的话,自己以后统治帝国会免去很多麻烦。 当然,军事上更是放松不得,无论科恩是做何打算,这一仗也免不了。 “大人,到昨天为止,我们的部队基本上准备好了。”左相手下的将军兴冲冲的跑来报信:“各帝国都派出了真正的精锐部队,我们的雇佣兵部队共计二十万,粮草辎重也已经准备完毕。” “这是个好消息。”左相欣慰的点着头:“以你的眼光看,军事上我们能收拾掉凯达家吗?” “没问题,陛下在我们手里,他们不可能再得到其他总督的支援,凯达家现在可能连士兵口粮都成问题。”将军自信的说:“如果不是有时间限制,我们可以对凯达家围而不攻,让他们自己吃垮自己。” 左相摇了摇头。 “你又轻敌了,凯达家的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鲁曼告戒着周围的人:“内政上,维素·凯达的能力在帝国总督中首屈一指;而军事上,他们又有科恩·凯达这个怪物,战胜几倍于己的魔属联军不是靠运气就可以办到。如果不是有陛下在,我们会应付得很吃力。” “是的,大人,末将一定小心应对。”将军看着鲁曼:“但关于陛下,大家都有些忧虑。” “有忧虑?说说看。” “是,大人你知道,我们跟着大人举事,是因为大人的帝王之才。”说到这里,将军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现在陛下来了……” 左相站起来,示意将军不要再说下去。 “你们不用操心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议论,你们的将来我自有安排,不会让大家白忙一场。”鲁曼微笑着:“至于陛下嘛!当然他还会是陛下,永远都是陛下……明白了?” “明白了。”将军领会了左相话里的意思。 “嗯,其他行省的总督呢?有回信的没有。” “陆续有回信到达,连陛下都在我们手上,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跟我们对着干?”另一个走狗难掩心中的兴奋:“连与他们达成协定的几个行省,在听说陛下的事情之后都投向我们了,凯达家这回是真的势单力孤。” “哈哈哈……”左相一声长笑:“凯达父子,我要让你们知道与我作对的后果!” 正在这时,大门外的侍卫跑了进来:“大人,去科恩·凯达处的信使回来了。” “叫他进来。” 风尘仆仆的信使走了进来,双手捧上一封回信。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回这封信。”左相伸手接过,粗略的看了几眼,脸上神色已经不对--这信不是科恩·凯达回的,而是原圣都学院的院长罗伦佐回的,左相这种人能被罗伦佐好言对待? 比起罗伦佐尖刻的语言,左相更在意的是回信的最后。在最后的一段话里,罗伦佐明确表示,凯达家族不相信帝国皇帝菲谢特·夏麦在他手中! 左相把手里的信笺捏成一团,盯着自己的几个走狗问:“我们的军队能随时行动吗?” “随时可战!” “好、好、好!”左相脸颊上的肌肉抽dong着:“这一仗迟早会来,就一次解决好了。” “请大人下令,我等定会尽全力铲除凯达家族。” “军队开拔!”左相冷笑着:“我也随军前往,丽桑行省是个风光秀丽的好地方,最适合朋友见面了。” “遵命!” 稍后,在通往圣都外军营的道路上,在左相的护卫队之中,左相与陛下在马车里交谈着,是平等的交谈--至少左相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身为有思想的人,可以选择很多享受生活的方式。 比如说鲁曼,他就认为像现在这样,与自己的皇帝平等的交谈是一种最惬意的享受。他可以用语言凌辱对方以获取心理上的快感--对付不了老子,对付儿子总没问题吧? “陛下很熟悉这段路程吧?”鲁曼笑意盈盈:“故地重游,一定有很多感触。” “感触良多。”菲谢特点头称是,脸上那平淡的表情像极了他的父亲:“不过却不是左相你所期盼的。” “哦?陛下所想的是什么呢?”鲁曼欠了一下身子:“我很有兴趣知道。” “或许,下次有时间再说给左相听。”菲谢特瞟了一眼窗外的草原,时近新年,草原上生长的野草有的枯黄,有的还是深绿色,显得色彩斑斓。 “那好吧!”左相耸着肩:“照我的安排,我们很快就会去丽桑城了,与科恩叛军的决战迫在眉睫,我个人希望在新年前结束这场战事。” “我也是这个想法。”菲谢特不愠不火的回答着:“这样的话,大家都可以过上一个轻松的新年。” 看看菲谢特的表现,左相放弃了先前的想法,也认定了夏麦家族的劣根性是有遗传的,他不能在口舌上讨得任何便宜。 “如果想在新年前结束战事,陛下也要努力。”左相“诚恳”的说:“陛下上次写的信笺,凯达家族回信说怀疑它的真实性。” “叛逆嘛!都是这样子。”菲谢特笑了笑:“即使我站到他们面前,他们还是可以怀疑我的真实性。” 左相不由自主的面朝车门,做了一个深呼吸。 “虽然是这样,但陛下还是可以出面。”在平息了胸中的怒火之后,他接着说:“至少可以让凯达家的军队失去信心嘛!更重要的一点是把这个资讯传达给帝国其他贵族知道,其他行省的总督在听说陛下的态度之后,也会向陛下靠拢的--他们都有代表随我们行动。” “能让凯达家族军队的信心瓦解当然很好。”菲谢特反问:“但以凯达家军队的一惯表现,你认为这可能吗?” “陛下不可妄自菲薄,您的影响无人能及。”左相说:“再说了,陛下还可以发挥嘛!只要凯达家肯放下武器,我个人并不想把他们赶尽杀绝。只要他们愿意解散武装,陛下还是可以任命凯达家为两行省总督的,我绝对支援陛下。” “为什么左相会这样想呢?”菲谢特盯着左相:“你不是一向‘忌恶如仇’的吗?再说,凯达家在军事上现在是处于劣势,似乎是个歼灭他们的好机会。” “坦白说吧!我心里也不想放过凯达家,没人比我更恨他们。”左相把玩着自己的衣角:“这问题出在神殿。” “神殿?” “是的,其实自帝国混乱以来,神殿方面一直是很关注的,神殿曾经说过,务必要在三月之内平息这场混乱。”说着这样的话,左相毫不脸红:“也可以说是我无能,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而这事情才刚有点眉目。” “既然已经有了眉目,那你还在忧虑什么?” “陛下说笑了,其实我们都明白,以凯达家的实力,没有任何人敢保证能在一月以内消灭他们。”左相苦笑着回答:“而神殿规定的时效却不可更改,同时也是为了帝国的安宁,所以我才恳请陛下亲自出面劝说凯达家放弃抵抗。” “这样一来,凯达家不就完了吗?”菲谢特笑笑:“我以什么去劝说他们?这是个现实和功利的世界,不管让人做什么事都得有利益才行--左相不会不明白这点吧?” “我当然明白。”左相也在笑:“我已经考虑好了,陛下要听听看吗?” “请说吧!” “有两个办法。”左相在菲谢特面前勾画着将来的宏图:“第一,凯达家放下武器,仍旧掌管黑暗及暗月两个行省,帝国从今后不在这两个行省征收任何税赋,也不再干涉这两个行省的所有事务。” “这条件很优厚,我想凯达家会有兴趣,第二个呢?” “第二个办法对凯达家来说更优厚,但就是难度大了点。”左相轻声说:“我们可以把斯比亚帝国一分为二……” 听左相这么说,菲谢特少见的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左相,你的想像力真的很好,普通人可不敢这么想--分裂帝国,你怎么向光明神族解释?” “不需要我解释。”左相嘿嘿笑着:“只要我们与凯达家达成了协定,光明神族那边自然有人为我们解释。” “哦?”菲谢特的眉头挑了挑:“你是说神殿,难道你们讨论过这件事吗?” “当然了,没有神殿的支援,我怎么可能撑得下来?”左相不无自豪的说:“以上的两个办法神殿都清楚,但为了表示诚意,凯达家必须先放下武器--这可是先决条件。” “要他们先放下武器,这很困难啊!”菲谢特轻轻摇头:“毕竟左相也是随便一说而已,没有任何的保证。” “要什么保证?凯达家已经危在旦夕了还想要保证?”左相一脸气愤难平的神情:“在这个时候,陛下的话就是保证,我的话就是保证!如若不然,就是拼着被神殿追究责任,我也一定要灭掉凯达家!” “左相不要激动嘛!我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怀疑你为人的意思。”菲谢特微微一笑:“但从实际的角度出发,你的这两个方案都有些轻率。” “轻率?” “是的,不要说凯达家族,恐怕谁都无法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菲谢特看着窗外:“你开出的条件太好了,好到让人怀疑的地步。” “这是没办法的事……事实上,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左相的笑容有点惨淡:“拥有这么庞大精锐的军队,我仍然没有取胜的信心。” 菲谢特的目光回到了左相脸上:“没关系,你可以接着再来,这样的话凯达家总有一天会被你打败的。” “你跟你的父亲一样,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你也不知道我所经受的压力。”左相收起了笑容:“陛下,跟你这样绕圈子谈话我已经很厌倦了,我们就坦诚的说说这事吧!” “随便你。” “如果我有消灭凯达家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但目前的现实是我做不到这点……而这三个月的时间一到,神殿为了自己的安危会把我抛弃,就像当日抛弃科恩·凯达的军团一样。”左相自嘲的一笑:“我是神殿出来的,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们的处事原则。” “所以呢?” “所以,我要在这三个月的时效之内结束这场混乱,不管如何,我都要向神殿有个交代,哪怕是做做表面工夫。”左相靠在坐椅上,双眼无神:“我们的恩怨可以以后再算,我不会饶了凯达家,凯达家也不会饶了我。” “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何尝不知道这两个计划的脆弱,这本来是没希望的。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有了你,陛下你是维系这个计划里双方平衡的关键所在……为了你安全,凯达家必须要放下武器,跟我做出和善的样子,至少把眼前的危机度过。此外,我们可以找几个替死鬼背负叛乱的责任。”左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陛下你,作为协定的保证,你会一直留在圣都,你是我的人质。” “没想到,我这个空名皇帝还这么有用。” “这样一来,凯达家不用再死人,我这边也不用再死人,陛下你一人就可以避免数十万人的流血……我不清楚这事以后还有什么发展,但至少是暂时避免了流血。”左相没有理会菲谢特的讽刺:“虽然陛下你没了自由,可还是皇帝的待遇,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原来你是这种打算。”菲谢特点点头:“你手下的人都愿意接受?” “如果他们以前表现得好,我就不必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战争。”左相冷哼一声:“所以他们的感受我不予考虑。” 菲谢特沉思着。 “陛下,以目前的局面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凯达家族答应的话我们就好好相处;反之,凯达家族危险、我危险、陛下同样危险……除了神殿之外没人能占到便宜。”左相说:“至于神殿,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拣到便宜?我们也可以联起手来对付他们。” “我在考虑。”菲谢特摆摆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关于你父母的事,那是个意外。”左相用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不然事情不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听到这句话,菲谢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当左相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刚刚离开圣都的时候,黑暗行省军队联络处在圣都的潜伏人员就把这消息传向丽桑行省首府丽桑城。 科恩·凯达,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竟然是无比的慌乱。 他跟他的父亲维素·凯达总督都明白,这是唯一的一个救出菲谢特的机会。 如果己方失去了拥有正统地位的陛下,那么,其他行省跟贵族绝对不会再支援自己,与左相进行的这场战争的结局也就注定了失败。 这次战前会议的气氛是非常紧张的,在丽桑城总督府前厅,科恩为即将来到的战斗做出很细致的安排,他已经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手段……高级军官们点着头记下自己的任务,甚至会为了一些小细节反覆争论。 谁都知道,在这件事上不能出错。 维素·凯达静静的坐在一边,没有加入其中,这倒不是因为他是文臣的原因。 维素·凯达是一个跟左相直接争斗了二十来年的老对手,他明白左相没这么好打发,要救出陛下很困难。 自从克里默夫妇去世之后,维素·凯达就成为整个王室派系实际上的核心人物,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必须比其他人考虑得长远一些。 能救出陛下当然是最好,但左相既然信心满满的带着陛下来进攻,自然是有恃无恐。如果陛下救不出来的话……那自己又当如何? 投降吗?以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去换取陛下的生存,不,恐怕不止是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就算是这样,陛下就能活下来吗? 做为叛乱者,左相绝对容不下菲谢特这位王室正统。 不投降?陛下的命运又会怎样?凯达家族是否就会背负着背主的恶名,孤单的战斗下去……就如同巨涛中的小舟。 身边的军官们再次争论起来,维素·凯达觉得脑袋一阵疼痛,不由把手扶上了额头。 ※※※ 左相的军队分成三路,浩浩荡荡的逼近了丽桑城。 科恩方面的军队在收缩,第三军团和参谋部全部退入丽桑城内,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护在丽桑城两翼。 左相的前军慢吞吞的来到,一直前进距离城墙六里处才停下开始扎营。灰色的帐篷被支撑起来,一顶连着一顶的延伸出去,直到布满众人的视野。 也许是因为对科恩有所研究,左相这次的行动非常小心。城下的营地修建得很稳固,显著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战术安排,营地里岗楼林立不说,进出口令更是一个钟头一变。 科恩带着一干部下在城头遥望,他的眉头都揪成了一团。 对他来说,对他的部队来说,攻破这样的营地当然是没问题的,但问题是菲谢特在里面,这营地一破菲谢特自然就完了……想在敌军伤害菲谢特之前结束战斗,这事没人能做到。 科恩用沙哑的嗓音下令,取消夜袭计划,他只能寄希望于明天。 入夜之后,左相方面的部队已经都安顿好了,与丽桑城遥遥相望的是左相的大本营,另有两个副营地分别对着第一、第二军团的驻扎营地。 左相方面没有攻打丽桑城的迹象,科恩方面当然更不会先行攻击,于是城上城下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在叛军营地中的某个帐篷里,两个黑影正在对话。 “……长公主令,保持斯比亚帝国乱局是你的第一要务,如果有任何解除乱局的迹象,你都要尽力破坏……” “属下领命。” 丽桑城内外的人,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 “报告长官,我们没办法探知陛下详细的所在,他们防卫的很严。”快黎明时,直属参谋部的侦察团长跑回来报告:“但大体位置弄清楚了,他跟左相在一起,有大约三百穿着便装的部队负责看押陛下。” 科恩捏弄着手上的戒指,好半天没说话。 “依据圣都来的情报,这三百人的部队应该是光明神殿骑士团。”一边的玛法接着说:“也就是圣都叛乱时攻入皇宫的那伙人。” 卡罗斯轻声问:“长官,我们今天用什么战术?” “情况复杂。”科恩吸了口气:“今天的战斗只能见机行事了,看鲁曼那杂碎开什么条件出来吧!”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科恩,过来一下。”就在这时,维素·凯达出现在门口,他摇晃着手中的一封信:“那边有信使来。” 听到这句话,科恩的身体从椅子上一下就弹就到了门口。 维素把手里的信笺给了科恩。 “这信,这杂碎打的是什么主意?”科恩看完了信笺,有些迷惑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这需要我们来判断。”维素低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回覆他。” “你们回去准备。”科恩转头对将领们说:“待会要精神抖擞的出现!” “是!” “这两个方案几同儿戏,我们跟左相这杂碎势同水火。”科恩咒骂着:“这杂碎脑袋坏掉了?” “他脑袋没坏。”维素叹了口气:“陛下在他手里,我们只能在这方案里选一个。” “怎么可能?那菲谢特怎么办?” “听我说科恩,在左相劫走陛下的那一刻起,他就重新掌握了战局的主动。”维素·凯达扶着儿子的肩:“有这样的方案给我们选择已经是很好了,至少我们能确定陛下还活着。” “也就是说,我们选一个,而菲谢特就会在圣都一辈子当人质?” “恐怕暂时就是这样了。”维素转过了头:“你要接受这一点,只要陛下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 “妈的!”科恩重重的一拳打在门框上,木屑四飞。 “准备吧!”维素·凯达轻声说:“我去回信,不管怎样都要先见到陛下。” 痛恨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科恩,先骂出一大串的粗口,最后靠着门框坐到了地上…… ※※※ 天空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左相的军队就在营地前列队,一时间,城墙上战鼓声响,城墙下号角长鸣。 厚重浓密的云层遮蔽了太阳,低的就像扣在人们的头顶上一样,那股还不算太冷的风却让人觉得异常难受。 虽然今天的战争实质上是一场谈判,但左相方面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谁都知道对面科恩·凯达的部队不是吃素的。 城下的部队中,攻城车、挡箭车、云梯车、楼车一样不少,其中更有一辆巨大的楼车特别醒目。 根据科恩早先的安排,在城墙上防守的只是一小部分部队,负责反攻的精锐部队在城门后面的道路上列队,顺着城墙排开的是精灵弓箭手和魔法师,精灵魔法师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释放魔法。 左相的军队慢慢行进,渐渐接近弓箭射程。 “长官。”值星官看着科恩:“敌军进入射程。” “先不要动。”科恩小声说:“等我命令。” “是。” 在这同时,维素·凯达也带著文臣们上了城墙,他还带来了着男装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走在最后的学院院长罗伦佐对谁都点头致意,就是不跟科恩打招呼。 城下的号角一声长鸣,左相的部队停了下来,中军里最大的楼车被推了出来,停在稍微靠前的位置。 一身光鲜的左相登上了这架巨大楼车,看样子是要说话,楼车顶上站着的几个魔法师正在准备。 “维素·凯达总督……”左相的声音传了过来:“近来身体可好?” 这边的精灵魔法师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准备好了传音魔法。 “好不好的谈不上。”维素·凯达回答:“还是老样子,倒是有劳你惦记了。” “我命苦嘛!上至帝王下到平民,我这个左相得想着帝国的每一个人。”左相干笑一声:“今天本来是老朋友相见,又何苦弄至刀兵相见的地步?” “我以为你高兴这样子。至于说刀兵相见……”维素·凯达敲敲额头:“老朋友,你来见我需要带上二十万军队吗?” “疏忽、疏忽啊……哈哈。”左相的干笑变成大笑:“其实这些部队不是我带来的,我鲁曼还没那么娇贵,这些是陛下的护卫军,陛下在这里。” “陛下?” “是啊!我斯比亚帝国皇帝--菲谢特·夏麦陛下!” “你在开什么玩笑?”维素·凯达不急不缓的说:“你的军队里一无王旗,二无王徽,还敢说是陛下在你那里?” “维素总督果然是观察入微。”左相说:“可这不能怪我,你也知道陛下做事一向不喜欢张扬的。” “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陛下念旧,到圣都住了几天觉得闷,所以就出来散散心。”左相摸摸自己的短胡子:“顺便下个命令什么的……有请陛下!” 数十把长号吹奏起皇家礼乐,身着白色皇家礼服的菲谢特·夏麦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踏上了通向楼车的红色地毯。 地毯两边的每隔几步就是一名面无表情的光明神殿骑士团成员,他们警惕的眼神戒备着。而后面点的士兵都是一脸轻松,有菲谢特陛下在自己一方,这仗无论怎样也打不起来。 此时此刻,城墙上的人们心里又是另一种滋味……陛下,那是陛下。 虽然距离有些远,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可陛下行走时的风雅姿势没人能够模仿。 从凯达父子、高级将领、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甚至见过菲谢特几次的近卫团士兵,都认出那就是陛下,那就是独一无二的菲谢特·夏麦陛下。 对高级军官和文臣们来说,菲谢特·夏麦是自己效忠的对象,因为左相叛乱,菲谢特成了他们唯一的效忠对像,此情此景,他们心里无比焦虑--如果被挟持的陛下现在要他们投降的话,他们应该怎么办? 而相对来说,普通士兵心里想的就简单些。 这些士兵们多半是来自神属联军,后又加入了大批三十六部族子弟,在他们心中可以说毫无“陛下”跟“皇帝”的概念,唯一有的,就是“科恩长官”。 “科恩长官”叫往东他们绝不往西,哪怕“科恩长官”说眼前的马是鸡,他们也会认为那就是鸡…… 而一直以来,菲谢特·夏麦在普通士兵心里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他是科恩长官的朋友,他是科恩长官的兄弟,他是科恩长官的长官--但他不是科恩长官。 鲁曼这二十年左相可不是白当的,本来菲谢特落在自己手中,凯达家族内部就会产生慌乱的情绪。 他更是知道,只要是菲谢特往这一站,凯达家族引以自豪的军、政两个体系自己就会出毛病,因为在这个家族里,文臣亲皇室,军队亲科恩这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两派之所以和睦共处这么久,完全是菲谢特跟科恩的私人关系在支撑着…… 如果再让菲谢特说说话,那效果就更加突出了,说不定城墙上面立马就分成两派吵起来。 菲谢特走上了楼车顶端的平台。 左相转过身体迎了过去,在阶梯边笑眯眯着行着礼说:“陛下好,有劳您爬这么高。” “没关系。”菲谢特神情淡泊的回答着:“你真认为科恩会答应吗?” “那陛下就多说几句吧!”左相“体谅的”摆摆手:“科恩·凯达是陛下的好朋友,陛下务必多规劝几句,动之以情、晓之以礼,想来凯达家也没有不知好歹的人。” “我尽量吧!”菲谢特点点头:“要说服科恩现在不动你,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哈哈哈,陛下又在说笑了,如果科恩动我,那跟他直接动陛下有什么区别?”左相一点也不在意:“陛下请,我在下面等着您的好消息。” 菲谢特走到平台前端,手扶着围栏,双眼向城墙上看过去。 科恩穿着那套黑色的盔甲,这习惯使他一眼就被菲谢特认了出来。 城墙上下一片寂静,分属两个阵营的几十万人屏气凝神,等着菲谢特陛下开口。 菲谢特吸了口气,开始说话。 “科恩……总督,很久不见了,一切都好吗?家中的各位还好吗?” “回陛下。”科恩站到魔法传音的位置:“一切都还好,大家都很好。” “是这样。”一向口齿伶俐的菲谢特觉得自己的嘴变笨了,在这重要时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我的关系让大家担心,我很过意不去。” “不,那是我的疏忽……陛下不要自责。” “好吧!不说这个。”菲谢特点点头:“那些来参加舞会的小姐们,你送她们回去好了,左相在圣都为我安排了一个更盛大的舞会,他说那是真正的皇室舞会。” “没问题陛下,我会安排人手送她们回家。”科恩咬牙切齿的回答。 站在楼车中部的左相冷笑了一声。 “呵。”菲谢特摸摸自己的领子:“科恩,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科恩点着头回答:“那次也是因为左相这个杂碎。” “不,我不是说左相。”菲谢特摆摆手:“我是指你跟我在马车上的谈话。” “记得。” “在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少年。”菲谢特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但我和你,我们两个人竟然可以勾画出那么美丽的未来,就在那没有车架的马车上,我们商定了那么多的计划……而且誓言一定要完成。” “我记得……”科恩的拳头捏紧了。 而左相却在下面击掌做“恍然大悟”状:原来这两小混蛋是这样勾搭上的…… “还有和你一起出外游玩的日子。”菲谢特说着话,科恩心里回想起往日种种:“我们曾经一起做了那么多有趣的事,你给了我那么多快乐,让我的少年时代不至于孤单度过……我真的很感激你,我的朋友。” “但是现在,科恩,不是我不想去实现我们曾经定下的计划,是眼前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再待在一起。”菲谢特无奈的说:“你看看这情形,我是无法在你身边一起完成我们的梦想了……” “我明白……”科恩低下了头:“我不会怪你的。” “不管如何,我想知道。”菲谢特问:“在今天前,我们是否是最好的朋友?” “是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科恩,你要明白在很多事上我们都无法奢求永远,其实能跟你做那么久的朋友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还有大家,你们的友情是我最珍视的财富。”说到这里,菲谢特同样低下了头:“但是在今天、从此刻起,我们的关系就只能是皇帝与总督……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科恩的喉头微微响了两声,没有说话。 “科恩总督。”菲谢特恢复了淡泊的神态:“左相对目前的形势有两个提议,你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这句话是科恩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看过了就好,老实说,今天我会以皇帝的身份来向你下这个命令,我心里也同样不好受。”菲谢特点点头,手摸摸领子:“虽然这命令会很难让你接受,但这的确是为你好,为你的家族好,为你统治下的领民好……我曾经很仔细的考虑过,目前这个是唯一稳妥的办法,希望你能接受。” “请陛下说吧!”科恩几乎不能控制自己:“陛下的命令,我会执行。” 左相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在命令下达之前,我要你保证,你会真正按照我的命令去做。” “我保证……我会做到!”科恩一声怒吼:“陛下你就说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菲谢特微微有些生气:“我是你的皇帝,难道你就不能乐意一点听我的命令吗?笑一笑会死?” “我……我笑……”科恩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个,但无论是那一种都不能与“笑”拉上半点关系。 “好吧!大家听好了……”菲谢特的神情非常凝重:“你们城墙上下的人都是见证。” 左相,还有左相属下的军队,都以一种无比期盼的心情等待着这个命令…… “我、菲谢特·夏麦……我以斯比亚帝国第十六世皇帝的名义向凯达家族下达此命令。”菲谢特高昂着头:“黑暗行省总督科恩·凯达,你从这一刻起……立即接任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世皇帝!” 魔法传音的效果非常之好,这命令清晰的响在每一个人耳边,上上下下几十万人都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全部目瞪口呆! 科恩圆睁着两只眼睛,已经明白菲谢特的用意,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悲嚎:“不……” “科恩·凯达,你要剪除以鲁曼为首的帝国叛逆!”菲谢特一脚踢飞第一个向他扑来的士兵,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大吼着:“你要光复我斯比亚帝国河山,为我夏麦家族报此血海深仇!” 科恩的身体向前一纵,就要直接跳下城墙去,却在最后关头被岩石等几个护卫死死抱住。 那边的左相从极度的震惊中醒悟过来,发疯似的朝自己的卫兵喊叫:“阻止他!” 而站在城头的维素·凯达,他心中一冷,知道自己还是没能保住夏麦家族这最后一点血脉。 原站在科恩身边的总参谋官卡罗斯,他的反应在所有军官里算是第一,当即一声大喊:“发信号--左、右两军强行冲击!开城门--中军反攻部队突击!” 几个传达命令的红色魔法球立即飞上了天空。 城下左相的军队一片哗然,他们中没人想到菲谢特会这样说,到现在为止也还没人想通菲谢特·夏麦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在他们中间,有一人却伸手从腰间掏出一张折叠弓来--箭头对准的,却是楼车平台上的菲谢特! “快抓他下来……”当左相刚刚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支黑色的轨迹自左相军队阵营中射出,这道长长的黑色轨迹最后停留在菲谢特的左胸上! 楼车平顶上的人惊呆了,城墙上下的人惊呆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 红色的血迹在菲谢特的礼服上出现,瞬间就扩张到整个左胸。菲谢特自嘲的一笑,用手握着箭杆,很努力的转过身,让自己面朝城墙的方向…… “不、不是!”城墙上的科恩摇着头:“这不会是真的……” 一声号令,城墙上无数羽箭被射出,这些羽箭带着发射者满腔的愤怒,尖啸着扑向城下的军队。 被收起的城门放了下来,狠狠的砸在护城河边的泥地上,发出一阵巨响--被科恩·凯达藏在城内的骑兵部队猛冲出来! 面色苍白的菲谢特向前跨了一小步,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失去血色的嘴唇张了张却没能出声。 眼前虽然是一个混乱的战场,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但在神智恍惚中,脑中却浮现一幅幅过往画面…… “我知道你,你是科恩·凯达。”在景色秀丽的草原上,自己骑着马,向日后最好的兄弟友好的伸出了手。而自己最好的兄弟要死不活的躺在马车上:“你知道我?那又怎么样?贵族先生,想扁我?” “一个人不可能毫无梦想的活下去,因为梦想就是我们生活的目标,为了你人生的完整,我决定把自己的梦想分给你一半。”在花园中,自己抓住科恩的肩说,真心实意的这样说。 而科恩就傻呼呼的反问:“梦想也……也可以分吗?” 为什么不能分呢!这个傻瓜…… 还是在那花园里,自己与科恩曾经定下了日后携妻旅行的事…… “抱歉啊科恩,我不能陪你了,可我、可我还是想和大家在一起……”菲谢特很不甘心的说出这句谁也听不见的话,还想向自己的朋友再走近一步,哪怕是一小步也可以…… “不过,科恩……我相信这一切……你都能替我完成的吧……是吧?对不对?”一股不可抗拒的黑暗袭来,菲谢特身体变得软了,他晃了晃,斜着缓缓倒了下去,失去神采的双眼在渐渐合拢,却有一丝微笑凝结在脸上…… 第十四集 第一章 既然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说不出口的东西,可能因为某些人,也可能因为某些事。但是呢,就算再怎么光明磊落的人,他们也不会把自己的心事坦诚在别人面前,科恩·凯达是这样,光明神族和黑暗魔族当然也不能免俗。所以,当这三者的无奈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被(图图上是个“破”字)迷雾所掩盖的事实就变得非常复杂,危险性也跟着大增。拨开迷雾找寻真相,应该是所有人都热衷的事情,但受限于目光和智慧,每个人的推断都不一样。面对一场如此盛大的隆重事件,各国平民百姓们品评的不过是“光明神殿、黑暗魔殿各自派遣特使莅临待城,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不得不承认,这种程度的“事实真相”已经能让他们惊叹和满足了。 对其他帝国皇室势力而言,他们更关注于这层迷雾之下的事实,“光明神殿、黑暗魔殿借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之际,派遣特使争夺斯比亚帝国领土内的传教权”,这种论调才足以吸引绝大多数“目光敏锐、见识凡”的人,让他们对之后的斯比亚帝国格局充满期待。 对真相的探索到这里就成为一个分水岭,能跨过这道坎,把以上两种情况都当成迷雾看待,并知道“光明神殿和黑暗魔殿其实是以——借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之际,派遣特使争夺斯比亚帝国领土传教权——为籍口各自下嫁本族女性成员”的人就是极少数了。那么,事实就真的如此吗?要知道在一些人眼里,事情是“光明神殿和黑暗魔殿其实是以——借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之际,派遣特使争夺斯比亚帝国领土传教权为藉口各自下嫁本族女性成员——为藉口下嫁本族小公主殿下”。 越是神秘的事件,能靠近真相的人数越少。而清楚“光明神殿和黑暗魔殿其实是以——借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之际,派遣特使争夺斯比亚帝国领土传教权为藉口各自下嫁本族女性成员——为藉口下嫁本族小公主殿下——为藉口以圆魔化科恩.凯达(保护科恩.凯达不被魔代)”这个核心真相的人,全大陆加起来不到十个。 而且这里面还不包括科恩.凯达本人。 科恩.凯达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光明神殿和黑暗魔殿也是很现实的种族,所以最终的真相只有这三方的脑才知道。从根本上来说,之前种种说法都属于一厢情愿的猜想,大家都被三者共同构建的锦绣外表所迷惑了——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共同维持这个被假象层层包裹的事件,其中原因很值得探究。 总的来说,斯比亚内部对这件事并不看好,因为大家都清楚,从科恩当上皇帝起,帝国每一份荣誉和利益都是自己拿血汗争取到的,沾上以及走狗就只有倒霉的份。况且在各自被驱逐出境的时候,神殿和魔殿还派遣特使来待城,这会是什么好关照吗? 但斯比亚的忧心忡忡,并不妨碍其他阵营以自己的方式从中得到娱乐,因为神殿和魔殿的种种原因,斯比亚的迁都庆祝仪式一拖再拖,充裕的时间足以让消息传遍大陆每个角落,也给了人们参与进来的机会。 谣言,(我不会打顿号)赌局之类就不用说了,其他帝国的使臣,各大势力的代表也蜂拥而至,到典礼前夜,光是有名有姓的观礼人数达到过千,待城方面想不热门一番都不行。 破晓之前,兴奋莫名的观礼人群就吃了早饭,前往凡人大道连接宫前广场处的专属观礼地段。和祭司们一样,他们也分成了两个阵营——神属联盟的人在左,魔属联盟的人在右。 在各自一侧,观礼的人群又被分别引入三个荡然无存就座。来自各国的使节团进入了位置最好的使臣观礼区,但这时坐进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应神殿和魔殿的要求,真正的使节要去迎接两殿特使——不管他是被帝国专程派遣而来,还是很早之前就在圣都装可怜虫的。 各国其他势力的代表没有这种幸运,只能进入外来贵族观礼区,而在他们旁边就是阵容强大的条约商团观礼区。从务实的角度看,在条约商围观礼区里坐着的人反而更像外使,因为他们不但前来观礼,还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斯比亚内政部,外交部和通商部进行接洽。 以上三类人虽然数量庞大,构成复杂,按理说应该是很难管东(原文如此)的。还好够资格观礼的人都有贵族身份,又不像祭司那么容易失去理智……或许是斯比亚不允许在今天的典礼上出现任何差错,所以场面并没有出现之前那种荒唐和不受控制。 城外双子广场到凡人大道再到忧双宫一线,已处于严密的警戒之中,完全实施军管。没有请柬和特别通行文书的人一律不得入内,违者杀无赦!不要说刚刚成为帝都的待城,就算是之前的帝都圣都,在历史上也很少有如此严格的禁令,可见斯比亚对今天典礼的重视程度。 联络部的人都穿上了礼服,陪伴在每一位大臣身边,凡人大道边的每一个观礼台中也有他们在座;分割凡人大道的是近卫军军官教导团,他们用健壮的身体,冷峻的面孔组成隔离带;两侧制高点全被亲卫军猎杀小队占据,成建制的亲卫军,近卫军部队在临近街道布防…… 出去规模最大的是莫亚中将麾下的部队,总员额三万六千人的磐石军团全体亮相,他们在双子广场外手挽手地组成了人墙,军法处的军官在人墙外巡视,长剑出鞘,对任何冲击人墙和人墙本身的异动,他们都有先杀后奏之权。 忧双宫广场上,使节们正待在各自的阵营里等待着登车出的命令,趁这个机会,他们三三两两地寒暄着,顺便交流情报,验证心得。 在神属帝国的圈子里,只有波塔帝国的使臣——塞维克.兰度没有急着跟人搭讪。 因为之前处事得当,为自己的帝国赚取了不少好处,这位“斯比亚事务专家”已经荣升为亲王,而且受命常驻斯比亚,有权随机决断一切对斯比亚的外交事务。这份差事他办得很好,在所有从圣都赶来的使节中,他是唯一一个备齐了贺礼,贺文的,心里有底,脸上不慌。所以塞维克.兰度不但没有为今天的事情担忧,反而还有空闲研究局面。 也是他第一个现,在斯比亚的迎接阵容中有一些与传闻不符的蛛丝马迹。 当然,塞维克亲王的政治敏感并不是使臣里最高的,但他对斯比亚皇室,政局以及科恩.凯达的了解却要比其他人深……在警戒指挥环节,塞维克看到了两位年轻的将领,还在熟悉位置的时候现了三个稳重的礼仪官员,或者别人不认识这些人,但他认识,因为这五个人老早就是三位斯比亚亲王的直属手下! 之前不是说三位亲王都倒霉了吗?那么他们的手下怎么会出现在如此关键的位置上?科恩.凯达不是个老好人,他不可能放过政敌或者政敌的手下……就算他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但百川归海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那么,这些身份特殊的人高姿态出现,又预示着什么呢? 既然手下的官员在,那么正主子就不会隔得太远,再结合神殿与魔殿在任何时候都要并驾齐驱的作为……迎接使,斯比亚需要安排两位身份一样尊贵的迎接使,这两个人的官职不能太低,而且与皇帝的关系不能太远,综观帝国全境,还有谁能担当呢? 当然是力克.凯达亲王和西夫塔.凯达亲王!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落败了吗?在与第一皇妃的斗争中,由于科恩支持第一皇妃,三位亲王和他们所代表的老派系官员一起“蒙尘”了啊!就算斯比亚因为这件事情重新启用他们,他们也不太可能在斗争失败之后,马上就心无芥蒂地为国效力吧?这是争权,真能一点情绪都没有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老派系翻盘了。 他们凭什么翻盘呢?难道是在私底下勾搭上了神殿或魔殿?不,两殿还没有这个能耐,他们只能是勾搭上了神族或魔族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翻身带报仇就很简单了族成员要嫁给科恩.凯达,如果他们坚持,皇妃们就得提前让出位置来,不但保不住权力,还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难怪黑暗魔族不远万里地跑来举行降临仪式,最后还对科恩.凯达大打出手,最后两殿同时“派出特使”,原来他们对斯比亚的关注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加上心了。 老派系应该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主动开了大门,让两边的人直接进入斯比亚,就近监视和控制帝国全局,甚至不排除有架空皇帝的想法……之后,无论局势怎么展,两边讨好的老派系都能站得很稳当。 这手玩的真漂亮,居然连皇帝带皇妃连根拔起,一锅烩了! 想到四位皇妃,塞维克连忙回忆了一下典礼程序,里面果然没有关于四位皇妃的安排。 仿佛是印证他的想法,一辆豪华马车驶到近前,标有皇家徽记的车门打开后,身着礼服的力克.凯达亲王和西夫塔.凯达亲王出现在塞维克的视野中。 两位亲王风采依然,看不出有什么颓废和忧心,他们先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分开,微笑着迎向神属与魔属的使节。 与其他使节先大惊,再大喜的神色不同,站在后面的塞维克脸上的微笑凝滞了一下,混杂了很多东西的目光下移,顺着脚边的砖缝游走起来,而内心里却暗自长叹一声:“纵然你英武无敌,可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妃子。科恩.凯达,你这就算走到头了吗?” “各位使节日安,多时不见,大家还好吗?”力克.凯达亲王一如既往的亲切,谈吐也还是那么儒雅:“典礼时间还没到,还要辛苦大家等候一会。等到典礼结束,本王将在自己的府邸宴请大家,希望各位赏光。” 斯比亚官员极少主动向各国使者示好,大家怎么能不珍惜这个机会,一时间,心里有数的使节们都连连答应,其中包括塞维克。身为波塔亲王,他当然要以自己的前途为重,对科恩和几位皇妃的好感只能隐藏在心底深处――最好是隐藏在连自己都找不到的角落。 “塞维克阁下,怎么兴致不高?”力克亲王来到塞维克面前:“是长途跋涉太累了吧?” “力克亲王殿下还惦记著我,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啊。”塞维克握住力克亲王伸来的手,用稍多出正常标准的热情说:“很久没见殿下,想必是殿下另有重任,敝国上下可是一直牵挂著呢!” “本王今日担任接使,可不敢分心叙旧,等一会交了职责再畅谈吧。”力克亲王没有放手,只对周围的使节说了句抱歉,然后拉著塞维克横移几步:“有件事情拜托亲王阁下。” “殿下请讲。”按照常例,两位身份相近的亲王互称“阁下”即可,但塞维克当亲王的日子太短,而且他这个亲王的含金量也比不上力克亲王,所以。他还是在用“殿下”的尊称。 “阁下也知道,今天的典礼很重要,各国使节都要到场迎接才行。但光明神殿的祭司们刚才传来消息,说坦西帝国的使节在路上出了点状况。”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力克亲王这个消息却非常震撼,至少让塞维克的脑袋空白了那么一个瞬间。 “啊,不知道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呢?”塞维克谨慎的回答著,心里却疑问重重:坦西帝国的使节团在这个时候出意外?别是让神殿祭司给做了吧!可这跟我塞维克有什么关系?! “神殿大祭司传来光明神殿枢机庭的指示,点名让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暂时担任坦西帝国使节,皇帝已经允了。”力克亲王说:“但尤里西亲王之前的身份特殊,临时接近重任,肯定不太了解这一系列的事情,所以,本王想请阁下今天陪在尤里西亲王左右……” 塞维克脸色连续变换,心中更是激荡不已: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光明神殿一句话,昨天还是战俘的尤里西斯亲王摇身一变,这就成为坦克帝国使节了?!当大家都瞎的,不知道他几个儿子还带著人在过隆雪山跟坦西近卫军对砍? “既然殿下开口,小王怎么能拒绝?但小王这个使节当得也是七上八下,恐怕在很多问题上无法让尤里西斯亲王满意。”塞维克倒不是真心推辞,而是在用言语试探内幕。 “无妨,阁下尽管放心,这其实也是神殿的意思。”力克亲王微笑著拍拍塞维克的手:“尤里西斯亲王马上就到,一切都拜托阁下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今天,肯定是有好戏上演! 天色已经微明,忧双宫里的皇帝终於搞定所有文件,来到位於抱华楼后的小书房换装。因为白影已随皇妃外出,所以等在这里服侍他梳洗的是一队精灵女侍。 可能是因为今天要穿的礼服很繁复,也可能是科恩有些心事,所以他一边换装,一边少有的对待女们抱怨。其实怪不得他,这套礼服光主体就是八件,外加十多件零碎,更可恨的是,神殿和魔殿还提前送了大量的配饰过来,只勋带一项就有六十多条不同花色的。 “这勋章做小点很困难吗?黄金打底,上铺冰玉,外加一百零八颗宝石,你们不解释,我还以为是护心镜呢……腰带没十斤也有八斤,还有这剑,我今天不是去打仗好不好……什么,这玩意要插头上?别心,我先插你头效果好了! 知道科恩一贯的性恪,所以侍女们并不慌张,尽量在皇帝“轻装”的要求与礼仪著装之间寻找著契合点,最后在后宫总管露西的指导之下,总算是配好了礼服与饰品。 全套礼服当然是免不了的,其他的能简就简。 坠地披风是必须的,镶嵌金属的腰带也是必须的,佩剑选了一指半宽的细剑,带用了镂空的,勋章只挂了两枚最小的,钮扣全换成重量最轻的风属性宝石……但就算是这样,皇帝身上的重量也并不比穿着盔甲轻多少,稍微走动起来,身体各处的摩擦声也“清脆”得很。 推开门,一身盔甲的乌鸦斜瞥了科恩一眼,就像是看到天底下最滑稽的东西,嘴角的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这种表情要是出现在别人脸上,那就叫狰狞,但科恩明白,这其实是乌鸦的“微笑”,而且是会心的那种。 “笑,笑不死你!”科恩心里的怨气升腾,伸手去把他头盔上的护脸给拔了下来:“把你这张脸藏好了,今天来的可都是冤家,好几百个祭司!” “我不怕见祭司,况且他们也认不出我。”乌鸦用一根手指掀起护脸,陪著科恩向抱华楼走去:“不过你这样的打扮,你是不是怕人认出你来?” “你少爷不适合穿礼服吗?”科恩冷著脸问。 “不,我是说这礼服不适合你。”乌鸦“微笑”著回答。 “去去去,一边站著去。”科恩很不耐烦:“你已经无聊到专程来奚落我的地步了?” “不,只是顺便奚落你。”乌鸦并不生气:“我觉得你会应付不来。” “哼哼,那我应该感激你的诚恳。”上了顶楼,身边已经没有闲人,科恩来到正对凡人大道的露台上:“两个蛮横的小公主,本少爷的前途一片黯淡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就是拈花惹草的代价。”表面上,乌鸦对科恩的感慨无动於衷,停顿片刻之后,乌鸦才说:“我想在这里练习几套打老婆的武技,你要不要观摩一下?” 科恩转过头来看乌鸦,笑著摇了摇头。这让乌鸦很是意外,因为根据科恩雁过拔毛的性恪,他是不会不学的,更何况这关系到他的生命安全。 “你我的关系,我就不说谢谢之类的废话了,老实说,你能帮我想到这一步,真令我感动。”科恩又摇了摇头:“但是,我还没有那么迫切的去跟你学武技。” “说明白点”乌鸦靠在门框上,口气不善――平常都是科恩耍赖求他,今天反过来推销好东西,他居然不要! “我是皇帝啊,乌鸦君,我就是武技天下第一又能怎么样?打老婆,打老婆有用吗?要能打娘家人才行!”科恩叹了口气:“况且,她们只是恩赐下来的,这种生物跟老婆不一样。” “我想都不会同意你这个说法的。”乌鸦对科恩的回答比较满意。 “不同意,我们就只有想办法让他们同意,这是我的态度。”科恩笑了笑,一根指头点在自己胸前受伤的部位:“今天的典礼会非常热闹,但在我看来,这真是一出活生生的闹剧。这样的景象,还真有华盖满京华的意思,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给我来一枪呢?” “我觉得这是你心痛到麻木的胡话……”乌鸦并没有放弃要科恩奋强大的愿望:“自己没有强横的实力,抱怨有什么用?” “来不及了,短期之内我就算再怎么努力,最多只能与你并驾齐驱而已,无法达到我想要的程度。既然在这方面注定无果,那为什么还要去投入时间和精力?”科恩笑笑:“况且在这个世界上,今我望尘莫及的存在太多了,按照他们的规则,我没有赶绝的机会……” “那天或者不是敌人,可能今后呢?”科恩的手指上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在目前,我比别人厉害的是在这里,而不是拳脚刀剑,为什么我要丢了西瓜去拣芝麻?” 乌鸦正要深入点评科恩的心境,耳边却听到一组熟悉的脚步专声正在靠近,于是不再说话,微闭上了双眼。 这组脚步声有轻有重,乌鸦甚至清楚哪些人是护卫、哪些人是侍从。 其他人在三楼就停下,只有一个人继续上楼,不多时,一位身穿风衣的男子到了九楼,迳直走进科恩所在的这个房间。先是轻咳一声,向转过身的科恩行了一个半礼,然后站直身体,取下了风衣的兜帽。 转过身的科恩躬身行了全礼:“父亲日安。” “嗯,还没被我们的皇帝给吓死。”维素·凯达亲王面上带著淡淡的笑容,伸手阴止了科恩去搬椅子:“坐著马车来,又在地宫里坐了这么些天,我还会好了。” “老爸,这边的视野更好。”科恩嘿嘿一笑。 第十四集 第二章 看到科恩近似疯狂的举动,城墙上的人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呼。 光明神殿骑士团是用来干嘛的?那是神殿用来杀人的!如果这些光明骑士真是菜鸟的话,那菲谢特当天也不会被轻易的掳走了! 而科恩呢!他只是个用不出三级以上魔法、武技马马乎乎的普通人。虽然说近段时间他的能力有所长进,可那也不足以应付近百名光明骑士啊!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恢复神志。 就在科恩冲向对手的时候,身为市政监督之一的温丝丽,只觉得前一黑,人已经晕了过去。这是今天晕倒的第二位女士了,早在菲谢特中箭的时候,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就晕了倒在温特哈尔怀里。 “靠近科恩长官的骑兵回援!”连卡罗斯头上都是冷汗淋淋,一声大喊:“快点!” 楼车前,看着手下三组光明骑士们自信满满的冲上去,带队光明骑士一直紧抿的嘴角略微向上翘了点。 他也听见了卡罗斯的叫喊,但他心里早就打算好了:就算黑暗骑兵的回援再快,他们都赶不上这场抢夺,只要有一个短短的空隙,手下们就能抢到菲谢特的身体走人……而这个野兽般冲过来的科恩,说不定也会被顺便料理掉。 冲到中途的科恩突然咧开嘴,吼出了一句震撼整个全场的话──“密传分身术!” 科恩身体一阵急颤,左右凭空出现两个幻影,三个一模一样的科恩分别冲向三组光明骑士。就在双方接触的前一刻,三个科恩的身体再次颤抖,三个方向上同时出现了九个科恩! 左路最先开打,冲在最前的光明骑士不慌不忙,抬手就是一记直刺。按他的想法,自己面对这个科恩手里没有武器,只不过是个幻影而已。 面对他冲到的科恩身体一顿,脚尖勾起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战刀,单手持握着直直劈下──金属嘶鸣响起,光明骑士连人带剑被一刀两段! “这就是本尊!”大片血雾才喷溅出来,后面的两名光明骑士又呼喊着杀到,一剑一枪直取“本尊”前胸。“本尊”身体猛的后跃,险险避过这一击,两名光明骑士快速抢上,攻势更加凌厉。 “嚓、嚓!”两声,两颗人头飞上了天。 科恩的“本尊”没事,反倒是两名自以为快得手的光明骑士身首异处,他们至死都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分身术可以分出很多幻影,最重要是找到本尊──这应对方法本来没错。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科恩使用的这个密传分身术,分出的都是能打能杀的实体!他们自以为找到本尊,注意力全放在“本尊”身上,对左右两个“幻影”不管不顾,自然就被这两个分身轻松料理掉。 也不单是他们上当,三组光明骑士都上了当,只这一个照面下来,光明骑士团这边不但折损了八人,三处冲击也都被同时拦了下来。 带队的光明骑士怒火中烧,提剑冲上的同时放声大喊:“敌人魔法怪异,半冲半杀!” 众骑士轰然答应,一半人留下缠斗着,一半人从旁绕过冲向楼车──对上了总督近卫队。 早就严阵以待的岩石一声命令,后面的魔法师依次向冲来的光明骑士释放闪电魔法──闪电魔法速度奇快、杀伤力大且能麻痹敌人身体,最适合用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上。 光明骑士们纷纷召出小型结界抵御,更有强悍者唤出斗气,对着闪电直冲而上! 但他们低估了自己的对手,战士出身的近卫队员们最善于吸取教训,这次攻击并不只是魔法那么简单,在光亮夺目的闪电掩盖下还有数十枝羽箭跟着飞到──光明骑士再怎么厉害也都是血肉之躯,当场就有十数人中箭倒地! “上!”站在楼车阶梯上的岩石举起战刀虚砍一次,刀尖遥指着敌人,近卫队前列的战士们冲了上去。 身穿白衣的光明骑士与身穿黑色战甲的近卫们杀成一团,战线上刀来剑往,流箭乱飞,空中更闪现出各色魔法光芒,被召唤出的藤蔓张牙舞爪的缠绕而上,地上躺满被光明骑士用斗气震散的泥人、石人、元素人。 不断有近卫队员被打得口吐鲜血翻着跟头飞出去……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个光明骑士被击倒。 战力是比不过,但他们完全是用以命博命的打法,舍死忘生的近卫队员在气势上占了上风。第一线的战士围堵近战,第二线的精灵弓箭手连连偷袭,第三线魔法师手里的花样更是变化多端。 在岩石的指挥下,总督近卫队默契的配合著,在城墙上的精灵魔法师和弓箭手的支援下,终于以三百之众挡住了四十来个光明骑士! 这可以说是光明骑士团自成立以来最凄惨的一天,留在后面的人被科恩截住,冲到前面的人被个看不上眼的总督近卫队缠住,远处的黑暗骑兵已经越来越近……也活该是这队光明骑士倒霉,他们本是来保护左相的,冲锋陷阵不是他们擅长的事。 原本受命来帮助左相叛乱的光明骑士一共是五队,每队一百人。其中有三队最厉害的一级光明骑士在叛乱成功后的第二天就返回神殿,另一队二级光明骑士现在还驻扎在圣都,他们这队是战力最差的三级光明骑士,而且真正的带队核心──那个冷脸白衣人不在! 楼车下的战况越来越激烈,每一刻里总督近卫队都有人伤亡,而前面的九个科恩到现在只剩下了两个。相应的,短时间里光明骑士的数量也减至五十人左右……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看着手下不断倒下,带队的光明骑士心里止不住的一阵后悔:“就不让他离开了……” 想归想,这场厮杀可还没完! “噗!”的一声,在激烈的搏杀中,科恩最后一个分身也消失了,余下的二十来个光明骑士一涌而上,把真正的科恩团团围住。 而在楼车下,也有两个光明骑士在同伴掩护下突破总督近卫队的防线,身形接连晃动,他们非常惊险的避过接踵而来的魔法而冲上楼车阶梯,岩石死命缠住一人,但另一人已经快踏上楼车平台了! 岩石无奈,只得大声告警,但楼车下的人却没法帮忙。 红着双眼的科恩砍翻一名敌人,回转身体把手里的黑铁刀掷出──黑铁刀在空中旋转几次,不偏不倚的插进那位光明骑士的后背,刀尖穿出胸口,将他的身体牢牢钉在阶梯上! 距离科恩最近的光明骑士看到他掷出武器,心中不禁窃喜,闷不作声的揉身上前,一剑刺向科恩背心,科恩矮身避过这一剑,在披风掩盖下,一个肘击就把想偷袭他的敌人击得倒飞回去。 偷袭者口喷鲜血,眼见是没救,但后面一枪一剑又直奔科恩而来。 斜冲一步,科恩戴着骑士手套的右手抓住枪身,把长枪硬生生的拖过来架住长剑,底下飞出一脚踢中用剑的光明骑士胸口,“喀嚓”一声碎响,这个光明骑士胸骨尽裂,整个胸部都塌了下去。 再暴喝一声,科恩左拳重重击打在枪身之上,在长枪剧烈震动下,持枪的光明骑士再也把握不住,长枪终于脱手──科恩顺势夺过长枪,扫开几件快要临身的兵器,之后再回身一枪在这长枪原来的主人腰里开了个大洞,抽枪出来时顺便急荡枪身,用枪尾砸烂了另一敌人的面孔! 自从科恩的黑铁刀脱手,双方在电光石火间完成这一连串的厮杀,共有四个想捞便宜的光明骑士命丧当场,处在包围中的科恩持枪而立,凌厉而又诡异的气势从盔甲下弥漫出来,震撼着身边的每一个敌人。 能在刚才的场面中存活下来,一方面是科恩用尽了刁钻怪异的手法,另一方面却是这队光明骑士不擅混战,配合上有疏漏。 但科恩自己也不好受,力拼这么久他的神智已经恢复,身体也早被敌人的斗气伤害,全身上下已有多处血管被震破,好在有盔甲掩饰,敌人暂时还没有察觉。 余下的光明骑士目露凶光,一个个紧闭着嘴唇再次围杀上来。 科恩强打精神,长抢如流星般急速刺出,枪头点开一人手中长剑,跟着枪头一压洞穿他的前胸,一片血光喷溅出来,但这个光明骑士却未立即死去,反而用手死死抓住枪身。 科恩只得放手后跃,虽然以左臂上的小盾挡住另一人的长剑攻击,但右胁下的盔甲处还是闪出一道白光,跟着溅出几粒火星,他中了一剑! 虽然盔甲未破,但科恩额头上却已冒出了颗颗冷汗。 混战在继续,在敌人的围攻中,没有了武器的科恩险象环生,盔甲上不断有火星冒出,他的行动也越来越慢。 眼看时机成熟,带队光明骑士又是一声暴喝,围在科恩身边的几个光明骑士同时出剑,从各个方向上攻击科恩的要害,要是中了这么多人的联手一击,科恩想不死都难。 没有别的办法,科恩只能破釜沉舟,怒吼一声爆开护在身体表面的斗气。 一声闷响,密集的、点点金黄的斗气向四周激射而去,参与围攻的几个光明骑士冲得太快而来不及躲避,身体上下被斗气穿出无数血洞,一个个惨叫着倒飞出去! 但科恩已失去了最重要的护身斗气。 带队光明骑士等的就是这一刻,立即抢在其他人之前提剑向科恩头部刺去。 科恩举起左手,以手臂上的小圆盾挡住这一剑。带队光明骑士再刺,又被科恩用盾挡住,但科恩同时被强大的冲力击退一步,背面盔甲火星溅出,他又中一剑。 被疼痛刺激的科恩发出怒吼一声,身体闪电般的后跃,一肘撞碎伤害自己的敌人胸口,再一拳打在旁边一个敌人脑袋上──这个倒霉的光明骑士连惨叫声都没机会发出,就打横砸到了地面上,身体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人形深坑。 “杀……!”而带队光明骑士的剑又到了。 剩下的光明骑士分成三波,寒光闪闪的武器对准了科恩──他们知道,这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来不及转身,科恩左手猛的挥出,剑盾相击,发出一声震动整个战场的金属鸣响! 带队光明骑士的长剑被弹回,而科恩则倒退几步,喉头一仰,头盔护脸的孔洞中喷出几颗血珠。 “死吧!!” 带队光明骑士终于等到这一刻,手里先长剑虚刺一次,剑身瞬间就被斗气包裹,剑尖更是发出耀眼白光。 怪嚎一声,这位武技不凡的光明骑士用尽全力刺出这最后的一剑。 “神光剑!”大魔法师威伯心里一凉,知道科恩现在就是有一百个盾牌都没用。 “不!”城头上,数百人同时发出惊呼! 剑盾相击。 无声无息。 剑尖点在盾牌中心,剑身的斗气已经消散。 带队光明骑士的身体悬在空中,整个人还保持着跃起攻击的姿势,而科恩则是双臂相交用小盾护在胸前,两个人的身体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凝固了──连带周围的所有光明骑士都一动不动。 一声轻响,带队光明骑士的长剑剑身出现了一丝裂纹。 再一声轻响,科恩的圆盾上也出现一丝裂纹。 裂纹逐渐扩散开来,布满了长剑及盾牌……终于,长剑跟圆盾在同一时间裂开。 随着残块四下乱飞,仿佛刚刚被暂停的时间又回来了,带队光明骑士的身体终于开始下坠──但科恩的身体还是没动。 “神祐骑士又怎样?看来你的实力还是不足以与我对抗,这样的死法也算符合你的身份吧!”下坠中的带队骑士在心里感慨着,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一只脚尖已经点到地面:“不过还是要感激你,因你的顽强,我的武技会提升一大步……” “蠢货。”科恩的声音隔着头盔传出来。 带队骑士被吓得魂不附体,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就把他弹得倒飞出去二十臂远──周围的光明骑士也跟他差不多。 科恩活动了一下左手,久久看着手臂上只剩下一半的“残破”圆盾。 “这不止是一面盾牌……” 想起当天战神的话,科恩伸出右手去抚摩盾牌,手指才刚一触到盾面,一面椭圆形的白色光盾就在左臂上显现出来,这面接近透明的光盾被“残破”的圆盾支援着,边缘如水纹一般不断变换着形状……靠近手腕处还伸出一个刀柄模样的东西。 “你、你、你这个怪物,被我神光剑刺中,你怎么可能没事?!”被弹到一边的带队光明骑士爬起身,接过手下递来的武器:“杀了他,一起上!” “这是刀柄吗……?”科恩没把叫嚣着冲来的光明骑士放在眼里,右手握了上去:“刀身在哪里?” 围在最前面的一圈光明骑士冲杀上去,或长或短的各式武器临身的那一刹那,科恩手臂上的光盾突然变形拉伸,围绕在他身边,挡住了所有攻击! “原来是这样的……” 科恩嘶哑的声音传到几个光明骑士耳中,恍然大悟似的语气吓得所有人冷汗直流。 “杂碎……你们都给我死!”科恩用右手猛力拔出刀柄,照着身边几个光明骑士就是一记横扫,然后举步向带队骑士走了过去。 那几个光明骑士既没有躲避,也没有招架,就呆呆在站在那,身体已经凝固。 在科恩跨出几步之后,火红色的刀身才从手中的刀柄前端伸出……其实也不能说是火红色,仔细看的话,那刀身中间几乎是透明的一束白光,外面有火焰缠绕弥漫着,幻成一把战刀的形状。 直到这时,一道红色的扇面轨迹才在刚刚围住科恩的几个光明骑士身体间闪现,都是从胸部横着切过,在红光散尽之后,几个光明骑士的身体“呼”的一声同时燃烧起来。 “米斯拉、米斯拉、米斯拉之牙!”带队光明骑士战栗着,身不由己的后退几步,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是米斯拉之牙!” 听到这句话,前面和近卫团杀得正起劲的光明骑士立即后撤,紧紧护在带队骑士身边,不过一个个的脸色变得跟身上穿的衣服一样。 “错!”科恩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取下头盔,随便擦去嘴边的血迹:“这是菜刀。” “快、快加持诸神护体……不,还要加持晶体结界,来不及了,干脆跑吧?大家自尽、要不烧死……”带队骑士语无伦次,脸上的表情变得很诡异。 “去死!” 科恩双手持刀,用尽全身力气劈下,刀身上的火焰突然暴长! 刀尖的火焰没进了地面,一道手掌宽的红色轨迹顺着刀势在地面延伸出去,转眼间就突进光明骑士所围成的圈子,一直到达带队骑士的脚下。 尔后,以带队骑士为中心,方圆三十臂的地面在瞬间全部变成红色,一股柱壮火焰从地上猛冲出来,剧烈的燃烧着、直上半空! 爆烈的火焰在盘旋着向上升腾,带队骑士和护在他身边的十几位手下变成灰烬飞扬四处。旁边没被烧到的光明骑士眼中都流露出绝望的神情……但他们互相看了看,仍然固执的冲向了眼前的野兽。 在明知无法伤到科恩的情况下,这几乎算是一种自杀式的的冲击。科恩一次次挥舞着手里的米斯拉之牙,像征着死亡的明亮红色线条在他身边围绕扩散,翻滚旋转的火焰也在不断的吞嚼肉ti,一直到前仆后继的光明骑士死个精光为止。 战场上的人,都被这异象所震惊。 也是在这个时候,前后来援的部队才赶到,还站在科恩身后的近卫队员们看着自己的长官,人人心里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事实上,三百来人的近卫队为了挡住四十个光明骑士,在短短的时间里付出了一百多条人命,还有几十个重伤躺在地上的──总督近卫队得招人了。 科恩扫视一眼面前的焦土,转过身把刀柄插回手臂,然后迈步向楼车走去。撤掉所有魔法之后的科恩看起来很憔悴,勉强挪动几步后他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长官!”同样是伤痕累累的岩石冲过去,把科恩的身体翻过来:“魔法师、快来个魔法师!” 负责贴身侍奉科恩的魔法师忙跑过来帮助科恩解除盔甲,盔甲一收,围在科恩身边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科恩长官身体上下全是斑斑血迹,穿在里面的武士服有多处被斗气撕裂,从衣服破损处看进去,下面的皮肤没一块是好的。 几个魔法师全力释放治疗魔法,好歹止住了几处大伤口的血。 “快送回去,我们的魔力不够了,”魔法师急切的说:“长官身上伤口太多……” 面色苍白科恩抬起手来指着说话的魔法师,然后看着岩石,手指再指向楼车,眼神冷得让人身体麻木。 岩石眼含着热泪点头,抱着科恩走上楼车平台,再把他轻轻放在菲谢特旁边,几个魔法师一涌而上,用白色的治疗魔法罩住科恩全身。 科恩伸出血迹斑斑的右手,摸向菲谢特苍白而洁净的脸颊……发抖的手在菲谢特面颊上犹豫了一下,最终向下握住了菲谢特冰凉的手。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第十四集 第三章 丽桑城的城门大开,凯达家族的部队一支接着一支涌出来,首尾相接的冲过吊桥加入反攻。城墙上的参谋部里,卡罗斯也在大声的吆喝着,一道道命令在各位参谋官手里写成,翼人传令兵在天上来回疾飞,还得注意避开不断飞上天的传令魔法球。 这就是凯达家族的军队,这就是黑暗行省的军队──就算最高指挥官科恩现在不在自己的指挥位置上,整支军队一样可以正常的战争。 左相的军队逐渐稳定下来,几个指挥官以大量屠杀己方溃退士兵的方法稳住了中军的阵形,后军在经过重新排列后补充到战线上。 叛军在城下布置的都是精锐军团,而且在数量上占有优势。因为城门的限制,现在从城门冲出的凯达家族军队其实并不多,还不足以形成致命的攻击态势。 而丽桑城左右的两处战场也才开打不久,凯达家族方面的左右两军正跟各自的叛军对手杀得难解难分,一时之间无法分兵来援。 在混乱在战场上,叛军指挥官看到了一线生机──在弓箭保护范围外的凯达家族军队数量不多,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冲出城外的凯达军队前后分割各个击破!只要己方堵住了城门,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一声号令,叛军后队的弓箭手射出几轮密集的羽箭,然后调出十二个团的生力军,每四个团为一路,分成三路同时反冲回去,势要将凯达家族的出城部队分割包围。 凯达家族军队在参谋部的指挥下立即改变战术,前面的骑兵在凶悍的左冲右突,力图在战线上造成混乱,让叛军反冲击部队被散乱的己方部队挡住;拖后一点的步兵部队就稳稳的扎住阵脚,挡住零星叛军的攻击,等待后续部队跟上。 你来我往,杀声震天。 双方部队绞成一团,整个战线被反覆的冲击搞得支离破碎,其中既有上千人的大场面,也有数十人的小厮杀……但叛军毕竟人多,逐渐占据了主动。 科恩所在的那架楼车被缓缓的推向城墙,几个翼人小队小心翼翼的把科恩和菲谢特绑上担架,从空中运回城墙里,至此,卡罗斯心里那块最大的石头才算放下,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战斗中去。 “城门太窄,弓箭队从城墙下去,”卡罗斯大喊:“城内的弓箭队上城墙接手!” 城墙上抛下数百条长绳,弓箭手把战弓往肩上一挂,顺着绳子就滑下去。城墙下列队的弓箭手接到命令,冲上城墙接着掩护。 有了数千名箭术精湛的精灵弓箭手直接支援,前方的战事立即就有了起色,弓箭手只三轮齐射就让一个反击方向的叛军阵形凌乱。再一调整方向又是三轮乱箭,射得另一反击方向上的叛军人仰马翻。 刚从城里出来的部队抓紧这难得的时机,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排列好了阵形,八个团两万人全部出来──这是卡罗斯能调动的所有部队。 看看前面的战局,又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卡罗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嘴里吐出两个字:“进攻!” “杀……!” 直属于科恩的黑暗行省近卫军,对上了各神属国军队的精英,开始了他们第一次正式的野外大军团作战,这对所有的战士、所有的军官而言都是一次重大的考验。 八个近卫团组成了两个进攻箭头,每路一万人,攻击面的宽度保持在一千臂左右。先前出城的步兵拖后保护弓箭队,轻骑兵逐渐收拢护在侧翼,凭借自身的速度来回调动,以弓箭支援战线上的热点区域。 两军的指挥部里,所有暂时没事的军官都在紧张的观察着战局。 叛军指挥官孤注一掷,把能调上去的部队全部投入战斗,除了正面有重兵迎击之外,还分出两支部队突袭侧后,叛军后队中的弓箭手更是射个不停。 这些羽箭对科恩的长枪兵没有多大威胁,他们手中的那面大盾足以抵挡这散乱的攻击。 战场中央,双方最前面的长枪兵撞在了一起。才刚一交手,近卫军长枪兵后面飞起一片黑呼呼的东西,叛军前沿挨了数千把飞斧之后还没缓过神来,又挨上了第二轮飞斧……顿时,成千叛军士兵血染大地,前线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阵地战里,最重要的就是阵形,第一线的阵形跨了就什么都别说了。而叛军一线剩下那些稀稀拉拉的士兵哪能抵挡得住猛烈的攻击?他们早被走在长枪兵后面的弩箭手射得魂飞魄散。 而叛军的长枪兵阵形一垮,后面的刀斧手根本就近不了近卫军的身──近卫军攻击面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长枪枪头,刀斧手能凭着手里的短兵器冲过去才是笑话。 近卫军踏着坚定的脚步,踩过叛军士兵的尸体,速度一致的前进着,开始攻击叛军第二道防守线。这脚步不急不缓,却是不可阻挡。 “弓箭手跟上,跟上主攻方向的脚步!”卡罗斯下令:“直接射杀敌军一线部队,打薄敌军的防守面!” 近卫军弓箭手开始行动的时候,突袭侧后的叛军也到位了,但在近卫军轻骑兵的弓箭狙击下,这两支为了突袭而来的叛军反倒变成了被袭的对象。轻骑兵射箭那叫一个狠,成批的羽箭去的又快又准又均匀,叛军还没摸到近卫军的边,自己就死伤惨重…… 在战线胶着的时候,叛军将领红了眼,唯一的一个魔法师大队逼上去,对着双方的交战处就是一通大火球,虽然有魔法屏障的保护近卫军损失并不大,但燃烧的大火还是稍微的阻挡了近卫军进攻的脚步。 叛军指挥部里一片嘈杂,指挥官在敲着桌子骂娘,命令也夹杂在大量的粗口中。一直待在这里的左相面色苍白,看样子是还没从“丢失陛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那曾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牌。 “阁下,我们应该离开了。”知道战局难以挽回,贴身保护左相的光明骑士开了口:“这场战斗,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下去。” “不、我不走……我要杀了科恩.凯达这个杂种……”左相无力的抬起头,眼神游离不定:“我没有失败、我还没有失败……我不回圣都。” “我的使命是把你带回圣都,胜负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光明骑士抿了一下嘴:“你走不走?” “我、我不……” 没等左相说完,光明骑士就一掌砍在他脖子上,然后提着衣领把昏迷的左相带出了指挥部,十来个光明骑士跟在后面──指挥部的军官目瞪口呆,但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当一支部队护送着左相离开时,凯达家族的翼人部队成批出现在战场上空,他们拼着大量伤亡把叛军的魔法师大队消灭,然后回收掩护攻击部队的两翼。 看到攻击部队正面聚集了大量的叛军,指挥部一声令下,攻击部队改变阵形。两个攻击箭头后方的部队依次上前补位,与原来的攻击面保持平行,攻击面扩大到原来的三倍。 调整好阵形之后,原攻击面上部队保持缓速推进,而两翼的生力军加速突击,隐约形成对叛军主力的合围之态。 “这有些像飞翼阵,又不是……不是说科恩.凯达不善野战吗?”叛军指挥部里,指挥官在心里开始为自己打算。 “报……”一个传令官冲进指挥部:“长官,我军左右两军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撑不住了,部分部队已经开始溃退。” 几个指挥官一听这消息,那颗已经凉了半截的心就全凉了。 “中军也快完了,”有指挥官看着远处的战线说:“我军士气已竭,大量士兵逃离战线……撤退吧!再不撤就连点渣都剩不下了。” “可是……” “可是什么?这又不是大战,只是斯比亚的内战而已。我们凑凑热闹也就算了,还当真要搭上性命吗?”有人反驳说:“鲁曼都跑了,我手下的将士可不能白白死在这!” “那先前的将士不是白死了吗?”左相的亲信反对:“你们收了钱就得做事!我们不是还有最后的预备队吗?” “收了钱怎么样,收了钱就得死?再说那钱又不是我收的,不满意跟你家主子说去!人家军队那装备、那素质,我们怎么能打得过?那点预备队扔上去就能赢?你他妈的再啰嗦一句看看……” “争什么!”官职最高的将军站起来:“传我命令,撤!” 大势所趋,左相的亲信也不敢再开口,默认了几位指挥官的决定。 可失败的军队哪来撤退这种说法,根本就是溃退。 丢下苦命的中军在战线上拚命,在后军的那点骑兵掩护下,叛军指挥官们上马跑了。骑兵一跑,步兵和弓箭兵就跟着跑。 刚开始还有点先后次序,可不远处就是唯一的一条商路,商路能有多宽?为了跑得快点而抢占路面,各支部队涌来涌去,士兵们拳来脚往,场面一片混乱…… 大家都是在逃命,谁顾得了谁啊? 这是一条艰难的溃败之路,体格瘦弱的士兵被挤下路面,在商路两旁坑凹不平的草地里艰难的进行,几乎是一步一个小跟头,三步一个大跟头;这也是一条充满哭号声的溃败之路,被遗弃在路边的伤员和后勤部队发出了绝望的哀号;这更是一条染满鲜血的溃败之路,很多体力不支的士兵跌倒在地,被狠心的同伴活活踩死在路面上…… 其实,现在这情况也不算什么,左右两军溃败下来的散军也得从这条商路逃命,当他们遇上之后,那才叫真正的热闹。 四处都是被丢弃的武器装备,士兵们为了减轻负担解下盔甲扔掉,一车车的辎重根本没人管……为了逃命,连放把火的时间都没人愿意浪费掉。 溃退引发连锁反应,混乱也扩散开来。 “报告长官,敌军后队开始溃退!” “知道了,不要去管溃逃的叛军。”卡罗斯淡淡的回答:“稳扎稳打,先集中兵力击溃城下的叛军。” “可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做点什么?”旁边的一个上校军官不解的问:“我们不追击吗?” “去做好你的事!”卡罗斯看了这个军官一眼:“在这个指挥部里,还轮不到你来替我做决定。” 上校反驳着:“为什么不追击!如果是科恩长官的话就会下令追击……” “抓起来,”卡罗斯指着上校对近卫说:“送军法处,五十军棍!” 命令被坚决的执行,上校虽然很不服气,但却不敢违抗军令,由得几个士兵上来绑住自己。 其实,叛军混乱的情景早被城墙上的卡罗斯看在眼里,如果换了科恩或者海尔特来指挥,他们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发起强攻。海尔特的攻击倾向自是不必多说,而科恩的沉稳更多是表现在战前的准备与谋划上,一旦打起来仗来,他跟嚷着进攻的海尔特没什么区别…… 但卡罗斯的指挥风格却跟其他人不同,他是真正的冷静,从头到尾的冷静。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宁肯放弃一些可能的战果也要确保城下的胜利。虽然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但对卡罗斯而言,只有吃到嘴里的东西才能叫人放心。 当务之急是收拾掉还在抵抗的叛军,至于那些逃跑的,可以让他们先跑上几个钟头,跑到没有力气了再说。 “翼人侦察兵必须掌握叛军的逃跑路线。”考虑清楚之后,卡罗斯发出了这样的命令:“告诉左右两军,在充分保证胜利的前提下,可以让骑兵部队换马,并稍微休息一下。” “是。” “命令两位军团长不得随队追击。”卡罗斯接着说:“城里征召的民夫准备好,要打扫战场了。” 城墙下大规模的喊杀声逐渐低沉下去,前面的叛军士兵越来越多的选择了投降,但这些跪下的士兵没能得到仁慈的对待,在近卫军怒涛般的攻势下,他们无一不被绞成肉泥。 后面的叛军士兵大多选择了逃跑,这也是卡罗斯希望他们做的事──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这代价太大了,但要歼灭溃败中的零散敌军就会简单得多。 终于,城墙下的战斗告一段落,而左右两军也在不长的时间里陆续结束战斗。从开战至此,也不过四个钟头的时间而已。 “报告……”一个军官跑近卡罗斯:“第二军团准备好了三个骑兵团的追击部队,军团长海尔特要求带队追击叛军。” “带队申请不予批准。”卡罗斯用坚决的口气说:“第二军团追击部队可以出发,海尔特军团长处理好军务之后立即到总督府待命!此命令同样发给第三军团。” “是!” “去城下看看。” “长官,您不先回总督府吗?”一个军官低声问:“科恩长官他……” “在任何时候,军人都要把自己的职责摆在第一位。”卡罗斯边走边说:“个人感情第二。” 军官答应一声,跟着卡罗斯下了城墙。 在这四个钟头的时间里,两支军队在这里打了一场真正的混战。城墙下的战场一片狼藉,本来还有些杂草的大地被魔法火焰烧得焦黑,地上到处都是残破的兵器、污黑的血迹,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没能来得及拖到一处。 巫医军官们正带着副手在抢救己方的伤员,对这些巫医来说,仅仅救人并不能让他们感到由衷的快乐,以娴熟有效的医术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待遇才是他们的初衷……可不管怎么样,在他们那各种怪异的救治方法下,只要是没有咽气的己方士兵,一般都能被暂时稳定住伤势。 至于说那些没有咽气的叛军伤兵嘛!不被拿去当急救“药品”就不错了。 军法处的士兵跟着巫医,他们手上一般都拖着个还有气的叛军士兵,只要巫医一开口,就要耳朵有耳朵,要鼻子有鼻子…… 长长的担架队出入战场,在士兵的指点下,抬担架的民夫纷纷撕下衣角蒙在口鼻上以减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可民夫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惨烈的景象,大都吓得腿肚子打颤,一个个呆立在那些残缺的尸体中,几乎迈不开腿。 混乱啊!赢得不明不白,输得莫名其妙…… 走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时,卡罗斯一不小心,一只脚踩进了泥土中,黑色的泥土被鲜血沁透,已经变成沼泽里那种稀泥……卡罗斯一阵恶心,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 “尽力抢救己方伤员,清点敌军物资。”卡罗斯对副官说:“之后告诉军法处,我们不需要上校军衔以下的俘虏。” “是的,长官!” 副官行一个军礼,脚一跺,军鞋又“唧咕”一声陷入黑红色的泥浆中…… 第十四集 第四章 走在丽桑城的街道上,卡罗斯的心情非常沉重。 今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在其中任选一件,都会对眼前以及今后的局势产生重要的影响。而一直职责在身的卡罗斯根本就没办法抽点时间去考虑一下,现在,眼前的战事一结束,自然也有了考虑这些事情的必要。 可仅仅只是推测一下这些事情以后的发展,就让一向精明的卡罗斯觉得疲累不堪,他甚至觉得与其受忍受这份压力的折磨,自己倒不如死在战场上利索点。 菲谢特陛下杀身成仁,他心中同样很不好受,但眼前更重要的是要解决菲谢特陛下留下的难题。 跟很多忠于夏麦家族的文官一样,理智多于冲动的卡罗斯并不认为菲谢特陛下在最后一刻把帝位传给科恩是个好主意。虽然科恩长官在某些方面比所有人都厉害,但要让一个连总督都不想当、也当不好的人去继承帝位,这多少有点让人担心。 更别说那些文官了,虽然他们聚在凯达家,但那是因为他们忠于夏麦家族。这当中没几个人对科恩有好感,更多的人对科恩连了解都谈不上……这些人肯定会为了科恩继承帝位是否合理的问题吵来吵去,一个得不到官员支援的皇帝还怎么当? 这些事情,菲谢特陛下应该考虑到了啊!可他为什么不把帝位传给受文官爱戴的维素·凯达呢?不同样是凯达家族吗?那样会好很多吧? “菲谢特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样的安排是否有什么更深一层的打算?难道菲谢特陛下了解到科恩长官是最合适这个位置的人吗……这或许正是我跟陛下的差距所在吧!” 在实在想不明白的情形下,卡罗斯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强迫跳过这个问题,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 根据这些日子传回的情报推断,左相这次败回圣都之后,叛军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对己方发起攻击,但他们还是有足够的兵力,整体防守上不会有大的漏洞。 先前那些立场摇摆不定的总督们,他们现在全都旗帜鲜明的站到了左相一方,在这样的形势下,仅以己方两个行省的兵力去攻击叛军是根本不现实的。 因为行省凭空多出来差不多两百万人,己方的物资早就处于捉襟见肘的状态,能确保在明年收成之前不饿死很多人已经是万幸了,哪还有余粮用来打仗? 科恩长官的情况怎么样了呢?至少生命是没问题的,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情况下要安抚好他可不容易,等一下一定要跟维素总督和几位市政监督商量一下……如果科恩长官实在不听劝,必要时就把他关起来! 真不知道如何跟科恩开这个口啊!“长官,忍忍吧!我们没粮食打仗了。”暴走下的科恩长官不翻脸才怪。 要不然就说:“长官,等等吧!快过新年了。”还是算了,科恩长官会把说这话的人给活生生的吃进肚子里。 “反正就确定一条,绝不能答应科恩长官出兵!”身为总参谋官的卡罗斯下了这样的决心,至于其他的事,就顺着科恩长官的意思好了。 宽阔的街道两边躺满了受伤的士兵,魔法师和巫医正忙着给伤兵们治疗。卡罗斯走上去看了看,无法挽回的重伤不是很多,看来新式的盔甲很有效。 看到卡罗斯的军衔,能行礼的伤员们都硬撑着向他行礼,看着强忍痛楚不呻吟的伤员,卡罗斯心里一阵感动。 “都放下吧!”卡罗斯还着礼说:“伤员不用向长官行礼。” “没事的长官,这点伤不算什么,”一个少尉倔强的行完礼,歪着嘴说:“近卫团里可容不下孬种。” “不要耍嘴皮子,”卡罗斯微笑着回答:“好好调养。” “是!”少尉追问一句:“长官,那事是真的吧?” “什么事?” “就是皇帝陛下在楼车上说的命令……” “住嘴!”卡罗斯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非常严肃的表情:“你们以后不准再议论这件事,至于这事如何发展,马上会有通告出来!” “是!”少尉被卡罗斯的神情吓到,想行礼时又被卡罗斯按住了肩。 卡罗斯站起来,缓声说:“不能谈论此事。若被科恩长官听到,他会很难过。” “是……” 快要进入总督府时,卡罗斯的副官快马赶上,告诉他一共抓到四十来个叛军俘虏,都是上校级别的,还有两个准将。 “带去军法处,告诉总军法官杰克,一定要取得口供。”说完这句话,卡罗斯进了总督府,去跟维素总督报告战况。 在前厅说完战况及以后的安排,卡罗斯硬起头皮最进总督府后厅,当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科恩。除了一张脸之外,坐在椅子上的科恩全身上下,包括脑袋和手指都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看起来神智还算清醒,就是脸上神情麻木。 平躺在科恩对面的几案上的,就是菲谢特冰凉的身体。 看到卡罗斯进来,菲琳向他点了点头,又悄悄打个眼色,卡罗斯就明白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糟糕。 “科恩,”双眼微红的菲琳走到科恩身边蹲下,握住科恩的手:“虽然这很难让人接受,但菲谢特已经离开我们了,我们都很难过……” “……” 科恩的表情没变化,甚至连眼珠没转一下,倒是旁边的人又开始默默流泪,特别是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从卡罗斯进来到现在,她的眼泪就没断过。 “科恩,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要给菲谢特换换衣服……”菲琳还要继续劝说什么,可说到最后连自己也忍不住眼泪了。 最后,三个夫人都过去劝说科恩回房休息,可科恩麻木的眼神还是没什么反应,仿佛没有听到她们说话,脸上既没有悲伤的表情,更是一滴眼泪没流。 “长官,城外战斗结束,我军击溃了所有三处叛军,正在追击中……此外,前厅里聚集著文官,他们像是有点情绪……” 没有办法,卡罗斯只好走到科恩身边报告起战况,想看情况再劝解,那怕是让科恩哭出来也好啊!科恩一向的性格都是很张扬的,这样麻木的神情可很不正常──不,应该说这样的神情是相当可怕。 听到卡罗斯的声音,科恩的眼神第一次离开菲谢特的身体,他看着自己的参谋官,用嘶哑的嗓音问着:“他们有什么情绪?” “好像是关于帝位的问题,他们有点疑问。还有军队里也有些议论,长官你最好先去露个面,或者写个布告……” “菲琳,”科恩打断卡罗斯的汇报:“看看菲谢特的衣领里有什么。” “哦……”菲琳走过去,仔细检查着菲谢特的衣领,几乎立即就低呼一声:“衣领里面有东西!” 科恩困难的点了一下头:“那是信……念。” “是写在布条上的,有两根布条……一封是命令,一封是写给你的私人信笺……”菲琳看到自己熟悉的字体,已经泣不成声:“字体很小,是陛下写的。” “念。” 菲琳擦擦眼泪,拿起命令念了起来:“斯比亚帝国第十六世皇帝、菲谢特·夏麦之特别命令……” “自我夏麦家族入主斯比亚帝国,距今已有三百余年。祖先为这块土地取名斯比亚,正是希望她远离杀戮浩劫,国民能够平静的生活,这也是每一代皇帝努力的目标。但是在今天,我们却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神殿下派官员谋反叛乱、斯比亚陷入内战的漩涡、国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值此帝国内乱之际,为肃清叛逆,收复国土,我、菲谢特·夏麦以皇帝的名义诏令如下,各文武官员不得违背,否则将被视为叛逆同党。” “黑暗行省总督科恩·凯达,即刻起接任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世皇帝,发兵讨逆,收复国土。” “暗月行省总督维素·凯达,即刻起接任国相,参与监国。” “任命马丁·路德为帝国第一将军,主持军务。” “任命罗伦佐为帝国学院院长,第一军纪监督。” “此令斯比亚第十六世皇帝菲谢特·夏麦” ※※※ 后厅里的人听完这份命令,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菲谢特陛下早就决定这样做了。 “菲琳,你把命令拿到前厅去读给他们听,卡罗斯去盯着。”片刻的沉寂之后,科恩说话了,他的声音仍然没什么变化:“凯丽读第二封信,其他人出去。” 众人不敢违背科恩的意愿,全部退出。 听到要让自己读信,凯丽的眼神有点迷惑,但还是从菲琳手中接过了布条,这是一根很薄的、折过好几次的布条。看得出来,菲谢特在这上面花了很多时间。 一走出房门,菲琳就向卡罗斯做个手势,卡罗斯赶紧安排人手把后厅围个水泄不通──在这个时候,科恩留下最没心计的凯丽来读信,当然是有其他打算。 “你不用去前厅了,那边有我。”菲琳小声的对卡罗斯耳语:“看紧科恩,他刚才说胡话,还想用闪电魔法打自己。” “知道。”卡罗斯点着头,站在台阶上听着里面的声音,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 “现在就念吗?”房间里,凯丽小心翼翼的问着科恩:“夫君?” 科恩点点头。 凯丽站在科恩身边,看着窄布条上那几乎看不清的小字,低声念起来:“致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世皇帝、我亲爱的兄弟科恩·凯达。” “嗨!科恩,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回到你身边了。”这文字的风格跟凯丽念出来的语气显得格格不入:“我就在想,我的兄弟不会笨到连个人都抢不回来的地步……” “蠢、蠢货……你这蠢货……”科恩用嘶哑的声音骂了一句。 “骂我了吧?我就知道,以你的臭脾气不可能不骂人。看来是我的决定让你难受了,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真想让我被关在圣都,三年五载之后被人像杀鸡那样干掉?拜托,好歹本人也算是个皇帝,那样的话也太窝囊了……”凯丽继续念着:“不要再责怪我丢下你一个人,这就算我欠你一次好了。” “你也有说过,在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去要求完美,当时我是不信的,但现在我不得不信。你看吧!在这件事上,我自己就是不完美的那一点。但我并不后悔,毕竟我经历过完美的事,我的心里也没有遗憾。对了,我在想,你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新年和迪尔·梅林举行一个婚礼,可爱的迪尔·梅林小姐还没有正式的名分,这可不好。” 科恩低下头,喉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在遇到你之前,我是个很单纯的王子。在众多导师的教育下,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将来会继承帝位,所有那些同龄人的生活与我毫无关系……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催眠自己:所有小孩都跟我一样,所有王子都跟我一样,童年、少年、青年、甚至一生全都是暗淡无光的,生活于我,没有精彩可言。” “但从我们一起躺在那辆破马车上聊天的那刻起,我的生活就开始转变,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那么精彩,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美好的东西都一一出现在我眼前。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我曾经思索过,也曾经迷惑过……或者是我所有不能拥有的东西你全都拥有。你不是王子,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嫉妒、多想把你的一切据为己有,你真应该庆幸我一直保持着清醒。而我也应该庆幸,能跟你一起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这本身就要算是一个奇迹。” “后来我逐渐明白,分享你的快乐、这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快乐,所以我从不制止你的胡闹行径,尽管我知道你的行为是荒唐的,但是看着你胡闹,我从中得到的快乐远超过你的想像。很奇怪是吗?在此之前我也不很肯定……” “说真的,我能接受你也经过了一段时间,你可能从没注意到你的性格给我很大的压力,有时候你的行为还让我很难堪、很愤怒,好在我还有父皇的开导。你看,其实做皇帝并不难,只要有容人之量、能站得比其他人高、能够更全面的考虑问题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以前是我包容你,但是现在,我的兄弟,你得去包容别人了,不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应该表现得成熟一些,哪怕就是为我而这样做。” “和你相遇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们有过那么多令人难以忘记的回忆,也许对你这家伙来说那些事情很平常,但我每一天、每一刻都珍惜了,或者是深夜的畅谈、或者是你的恶作剧,我每一件事都记得。毫不夸张的说,是你补全了我的梦想,所以我分给你的那半个梦想你就接受吧!那原本就是你的,就当是帮我完成也好,总之……完成它!” “我真想告诉你我此刻的感受,但却不知如何才能更好的表达出来,这布条太小,我心里想得却很多。再想想,我何必写这么多?你是科恩,你必定明白我心里想些什么……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是艰难的,你要接受就更加艰难,特别是独自一人接受。真不好意思,以前都是你任性乱来,也请允许我任性一次,这唯一的一次。” “科恩,以后的日子你就要一个人去面对了,可不管环境如何艰难,我都确信你能坚持下来。答应我科恩,把我们的梦想握在手里,一定牢牢的握紧它!虽然你只是一个人,道路也不免有些坎坷,但你不需要彷惶,你有家人,还有很多朋友,而且我还把梦想给了你,有梦想的人是不会空虚的。作为一个皇帝你不能悲伤,你还有职责在身,好好的以此为起点,向着我们梦想中的目标努力吧!” “再过两天,我就会站在丽桑城下宣布我的决定,我唯一的希望是你能站在城墙上对我笑一笑。虽然这要求有点不合时宜,但我仍希望你对我笑笑,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希望有你的微笑陪伴着我,给我勇气、让我无所畏惧的迎接死亡……所以,兄弟,对我笑笑吧!我已经祈求了所有能祈求的东西,你不要让我失望……” 科恩的身体摇晃两下,喷出一口鲜血,在凯丽的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第十四集 第五章 总督府前厅里,菲谢特亲手书写的遗命在诸多文官手中传阅。 自从鲁曼叛乱以来,斯比亚帝国境内敢于反抗的行省总督中只有凯达家族最具实力,所以仅剩下的一批还忠于王室的文官就相继逃到暗月或黑暗行省,到现在差不多聚集有近五十几人。 虽然不是出身显赫的贵族世家,也不是手握大权的行省大员,可这些文官同样不是小角色。他们大多是帝国各部司的副手,也是最了解帝国行政运转的人,论能力他们不比各部司的头头差,很可能还要强过他们的上司──各部司的主管最擅长的可能还是交际,至于管理、文书等等都是副手帮他们做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他们的话,帝国的运作就会出现问题。鲁曼只注意拉拢各部司的主管而没注意到这些副手,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失误。 维素·凯达静静的坐在桌子后面,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水,菲琳、罗娜也静静的站在他旁边──两个人都在绞尽脑汁考虑接下来的说词,这些人对科恩的态度可不怎么友好。 遗命在众文官手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维素·凯达手里。 “诸位的意见呢?”维素·凯达把布条摊在桌面上:“在现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如果大家没有异议,我们就依照这份命令去执行。” 众官员沉默着:如果要公开反对的话,这是菲谢特陛下的遗命;如果不反对的话,这样的一个“**总督”将会把帝国带往怎样的一个境地?这样一个性格恶劣的人,真值得信任吗? 看着这样的情况,菲琳·罗娜心中暗暗着急,眼下正是己方最危急的关头,哪怕是多一个人为斯比亚帝国服务都是有益处的。如果说这些文官现在就提出不同意见的话,自己还可以想办法开解,但如果他们把这份疑问埋在心里并带到自己的职责中去,局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而在维素·凯达眼中,这沉默的气氛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愈加严重,逐渐变得让人难以忍受……昨天、就在昨天,这些官员们还和自己密切的合作着。而现在,因为菲谢特陛下的离开,自己与这些文官的立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变成对立的了…… “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菲谢特托付下来的事情,我已经辜负了克里默的嘱托,再也不能辜负菲谢特……”维素·凯达心里这样想着,一直扶住额头的手也放到了桌面上:“不管他们怎样想,先保持正常的运转吧!” 维素·凯达正准备发言,一个神情慌张的内侍跑到门边:“维素总督,科恩总督听了陛下的遗书后,口吐鲜血晕过去了!” “什么!”维素·凯达一惊,转头说:“菲琳,你去看着,我马上就过去。” “是的,父亲。” 菲琳才出门,罗伦佐院长就上前两步,小声向维素·凯达说:“维素总督,你去看看吧!他的伤不轻。” 维素·凯达看着罗伦佐院长,脑子里一时有些迷惑,他不知道这个臭脾气的人在打什么算盘。 “去看看吧!”罗伦佐院长又上前一步,向维素·凯达露出一个苍凉的苦笑,低沉的说:“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再失去他。” “那么,这里拜托了。”维素·凯达心里明白了些,点了点头,果断的离开了前厅。 维素·凯达一离开,前厅里的文官们就三三两两的低声议论起来。 罗伦佐院长走到桌边,在官员们迷惑眼光的注视下,他好半天才转过身,面对着前厅里的官员们。 “你们都认识我吧!”罗伦佐手抚着桌沿,老迈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斯比亚帝国的官员们?” “罗伦佐院长……”文官中有人说:“您在说什么啊?您是我们的导师啊!” 罗伦佐抬起手来,制止了吵杂的声音。 “我是提夫·罗伦佐,自从我三十六岁执掌圣都学院,至今已经是整整二十年了。回想起来,当年的我比现在还要固执,本身又不是贵族名流之后,因此受尽了同僚的排挤与非难,是初登帝位的克里默·夏麦陛下力排众意,坚持任命我为院长。”罗伦佐缓慢的述说着:“在那个早上,克里默陛下召我到皇宫花园,陛下对我说‘提夫·罗伦佐,如果帝国全是一致的声音,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所以我需要你这样固执的人,想必在你那固执的信念下教育出来的人,信念也是很坚定的吧!’……这样的我、就算这样的不讨人喜欢的我,还是当上了圣都学院的院长,以三十六岁的年纪成为斯比亚帝国的总导师……” “院长……” “在此之后的每一天里,我都这样提醒着自己,我是斯比亚帝国的总导师,我有责任为帝国、为陛下培养有用的人才!”罗伦佐院长一拍桌面,声音突然提高:“你们、你们还记得学院毕业的誓言吗?” “记得!”数十人同声回答:“以我等之全部生命,效忠光明神族、效忠帝国、效忠王室!” “看看,我没有失败不是吗?克里默陛下也没有失败不是吗?”罗伦佐眼中泪光闪烁:“至少你们还记得誓言,并且在这样做。至少你们从叛乱的圣都来到了这里,在坚定的信念支援下继续履行着自己说过的话……我提夫·罗伦佐没有失败,克里默陛下没有失败!” “导师……”不少文官同样双眼含泪。 “说到科恩·凯达,你们只是不了解他、不喜欢他、不信任他。但对我而言,我恨他,我从心底里恨这个人。我甚至不想提及、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从来没有改变过。”说到科恩,罗伦佐的眼光复杂起来:“但是,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会毫无保留的效忠此人,毫无保留的付出努力。” 有官员吃惊的问:“院长,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那是菲谢特陛下的命令、斯比亚帝国皇帝的命令!”罗伦佐院长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执行此命令,辅佐新的皇帝科恩·凯达,就是效忠帝国、效忠王室的行为!虽然、虽然夏麦家族已经无人存在,但夏麦家族的意志还存在着!这个意志……这个意志,必定会、会永远存在下去!” “不管执行这个命令有多困难,也不管个人感情能不能接受,我都会去执行,这是我仔细考虑后做出的选择。”罗伦佐高声说:“作为一个斯比亚帝国的官员,这是分内职责!” 官员们从震惊中逐渐平静下来。 “我提夫·罗伦佐起誓,以坚定的意志,继续效忠着我王……继续,直到我生命的终结。”两行清泪从罗伦佐脸上流过:“虽然我恨这个人,但我同时也了解他,他有能力完成菲谢特陛下的嘱托……而且、而且我相信菲谢特陛下的眼光。” “院长……” “你们,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离开吧!这是一件需要付出个人所有的选择,带有一丝的不情愿都会坏事,我不能强迫你们加入。”罗伦佐平静的看着昔日的学生:“人生,需要做出很多的选择,谁都无法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绝对正确……” “院长,我加入!”一个文官上前几步:“我会尽全力辅佐皇帝科恩·凯达,光复我斯比亚帝国,清剿叛逆,为夏麦家族报仇!” “我加入!” “我加入!” 一个个泪流满面的文官站了出来,以沙哑的声音宣誓效忠…… “这样的话,我宣布:菲谢特·夏麦陛下的特别命令即时生效!”罗伦佐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握拳的双手抖动得厉害:“让那些无耻的叛逆看看,克里默·夏麦、克里默·夏麦的意志还存在着,夏麦家族没有失败!” “我,仅代表凯达家族,感谢各位的信任。”手握着效忠名单,年迈的罗伦佐在门口回过身,向房间里的众官员行了一个礼。 各位官员流着泪,郑重还礼。 当罗伦佐带着效忠的名单来到后院的时候,抢救科恩的精灵魔法师们正忙得满头大汗,科恩身上的伤口很多,致伤的原因也不一样,裂开后的处理非常麻烦。 “维素国相,”罗伦佐把名单递给了维素:“菲谢特陛下的特别命令通过并即时生效,这是效忠官员的名单。” “辛苦了,院长。”维素·凯达接过名单:“但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很多事情会麻烦你,拜托了。” “效忠帝国是我的意志,再说这也是官员们自己的选择……但还是有两位官员选择了离开。”罗伦佐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科恩:“希望他没事才好。” “你不用担心,科恩会没事的。”维素·凯达苦笑着回答:“作为科恩的父亲,我已经是第三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也许在我们都死去之后,他仍然会活着。” “国相……” “我还能怎么想呢?事实上我算是非常幸运了。”维素·凯达把名单放进怀里:“在这样的时刻,还有这么多战士跟官员陪伴我一起奋斗。还有你院长,在危急关头你显得那么的坚定,那么的值得信任……” “国相,我是因为……” “因为什么都好,重要的是结果。”维素·凯达站了起来:“既然被大家称呼为国相,我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职责。走吧院长,我有事跟你商量。官员会有大的调动,还有那么多政策要发布……” “那这里呢?” “交给她们三位吧!”维素·凯达看看三个儿媳:“总不能都坐在这里。” 罗伦佐点头:“是啊!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当务之急是菲谢特陛下的葬礼。” “那需要科恩来决定,”维素·凯达摇着头向外走去:“如果不想出什么意外的话。” 罗伦佐叹口气,又看了昏迷中的科恩一眼,跟着维素·凯达走出去。 不久之后,昏迷中的科恩睁开了双眼。 “科恩,你觉得怎么样?”一直注视着科恩的温丝丽关切的问。 科恩转动眼珠,不再盯着天花板。 温丝丽抚摩着丈夫的额头,温柔的劝解:“心里难受的话,就哭出来。” “扶我起来,”科恩艰难的说:“去菲谢特那。” 温丝丽转头看看菲琳,菲琳无言的点点头,于是温丝丽和凯丽扶着科恩来到放置菲谢特身体的房间。 菲谢特已经换过了衣服,双手交错放在胸前,脸上依然是微笑的表情。 “你们说说看,”科恩端详着菲谢特的脸:“他在笑什么?在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还在笑?” 一阵沉默,三位夫人都感觉这问题难以回答。 “也许当时,是菲谢特心里想着什么美好的事吧!”好半天,温丝丽才开口说:“也许是在那一刻,他心里想到以后,或者是回忆起从前……因此露出这微笑。” “可是我,可是我连最后的微笑都那么勉强,”科恩颤声说:“我还算是他的兄弟吗?” “换了是谁都无法笑出来,”凯丽流着泪说:“夫君你不必为这个责备自己。” “是啊!”科恩点点头:“不必为这个责备自己。” “坐下来科恩,”菲琳拿过一张椅子:“有事跟你商量。” “是这样,父亲要我们跟你商量,你要怎么安排菲谢特的葬礼?菲谢特是皇帝……” “葬礼?什么葬礼?”科恩抬起头,双眼直直的盯着菲琳:“只有死人才需要葬礼。” “可是科恩,菲谢特他已经……” “没有!菲谢特没有死!”科恩圆睁着双眼:“菲谢特没有死,一个脸上露出那么幸福的微笑的人怎么会死!他没有死!” “科恩,虽然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你也不要再任性了。”菲琳的眉头皱了起来:“让菲谢特陛下安静的离开吧!” “离开?什么离开?谁离开?”科恩的脸怪异的扭曲着:“他没有死,他永远在我身边。” “清醒一点科恩,菲谢特陛下已经走了。”菲琳强忍着悲痛:“这是人力不可及的事情。” “嘿……嘿嘿,人力不可及,哈哈哈哈,人力不可及……欺骗、欺骗!”科恩仰头大笑,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森:“你们欠我的……你们欠我的!” 这笑声传遍总督府,前厅的维素·凯达只是侧着头听了听,转头继续着内政会议。 卡罗斯和岩石站在门外,两人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怎么办才好。 笑够了之后,科恩低呼一声:“卡罗斯!” “到!” “叫十个魔法造诣最高的精灵魔法师来。”科恩下令:“另传召精灵族族长和长老,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 “是!”卡罗斯行礼的时候眼睛看着菲琳,希望这位夫人能阻止科恩的行为,但菲琳却没开口。 菲琳不是不想管,但怎么开这个口?再说了,还有更棘手的问题在后面。 不大一会,卡罗斯带着十个精灵魔法师来了。 “用魔法把菲谢特冰冻起来,”科恩指着菲谢特的身体说:“就像以前冰冻我一样。” 看样子是卡罗斯事前交代过,魔法师们没有废话,围着菲谢特的身体就开始释放魔法。 “在精灵族长到来之前,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谁敢动菲谢特的身体……我绝不饶恕。”科恩拒绝了夫人的帮助,以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艰难的走向门口:“卡罗斯,跟我来。” 看着科恩行走的模样,岩石忍不住过去扶住他的手臂,这次科恩倒没拒绝。 “姐姐,怎么办?”凯丽担心的望着菲琳。 “就这样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对自己的丈夫,菲琳同样感觉无可奈何:“在温丝丽的母亲来之前,大家不要再提这件事,父亲那里我会去说的。” “好吧!” 另一边的庭院中,卡罗斯的汗正从额头沁出。 因为科恩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石凳上,满是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他。 “长官,我是你的参谋官。”卡罗斯的喉头干咽了一下,困难的开了口:“这样的眼神,长官你是想吃了我吗?” “少来这套,”科恩冷冷的问:“我们还有多少部队?” “我们,我们今次的损失不大,”在科恩目光的逼迫下,卡罗斯无奈说了实话:“在短暂休整之后,大概还有十万人的部队可以运用。” “十万人吗?”科恩抬头,看了看天空:“应该够了。” “长官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出击。”科恩淡淡的说:“一路打到圣都去。” “长官,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卡罗斯豁出去了:“长官你不是不知道我军物资匮乏,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军是不可能的,还没看到圣都的边我们就会饿死!” “我是谁,你是谁,”科恩看着自己的参谋官说:“你在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那都无所谓了,现在我是一个理智的人,而长官你的脑袋却是在发昏。”卡罗斯挺起胸膛说:“我认为,现在你不能对军队下达此命令。” “不能?这是我的军队。” “这军队是长官你一手建立的没错,但长官却不能让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卡罗斯毫不退让:“一个指挥官,一个好的指挥官应该把军队带向胜利,而不是相反。” “真是变了,嘿嘿……”科恩的眼光让人胆寒:“什么都在变。” “没办法长官,我得忠于我的职责……你可以撤了我、杀了我,甚至吃了我都可以。”卡罗斯淡淡的说:“但你别想,你别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动用军队去攻打叛军。” 科恩“哼”的一声,在岩石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部队五天后返回黑暗城,你做为前线指挥官留在这里。”科恩冷着脸说:“通知黑暗城,准备召开各部族首领会议。” “长官!”卡罗斯叫了出来:“你真想把部族也拉进这个漩涡吗?” “这与你无关。”科恩说:“如果不想背上骂名的话,就看好你的前线。” 第十四集 第六章 维素.凯达静静的听完了卡罗斯的汇报,没有立刻说话。 “父亲,”菲琳不无担心的问:“我们该怎么办?” “就照科恩说的做。”新任国相站了起来,背起双手在房间里走了个来回:“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现在的科恩已经是帝国实际上的皇帝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不能违背他的意志。” “可是……长官的思维是处在混乱之中啊!” “你难道想闹开,让大家都知道这点吗?事实上,你就任前线指挥官这本身是个很好的决定。”维素看着卡罗斯和菲琳:“至于召集各族长参加的会议也是有必要的,我们需要在会上安排很多事。在各族首领那里,我多少有些影响力,还能够让他们保持冷静。内政方面,菲琳你们几个人的身份已经改变,肩上的担子可是很重的。” “我明白的,”菲琳点了点头:“但不为菲谢特陛下举行葬礼,这怎么能行呢?” “对科恩来说,菲谢特陛下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事实上,我多少能猜到一些科恩现在的想法。”维素用缓慢的语气说:“我们是科恩的亲人和朋友,我们能包容科恩的行为,但我们却不能理解他……一直以来,理解他的只有菲谢特陛下而已。” “可是……” “如果承认菲谢特陛下死亡,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自己的人都没有了……科恩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维素接着说:“如果换了是我,这个结果我也不能接受,科恩只是更直接把自己的想法用行动表现出来而已,没人能够阻止他的……所以菲谢特陛下的事就由着科恩去,文官们那里我会去解释。” 既然维素都同意了,菲琳也只好接受这样的处理方法。 “那就这样决定了,”维素走到桌边拿起水杯:“作为斯比亚最重要的大臣,我们要完成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阻止未来皇帝的出兵计划。” “真没想到,我们做的第一件事会是这种性质,棘手啊!”菲琳苦笑着说:“父亲,关于其它的文官……” “虽然文官的数量不多,但我们现在也只有三个行省,运转上不会出现问题,我们还能抽调人手去学院。”维素放下手中的杯子:“不管怎样都要先撑过这一段再说。卡罗斯,我们回黑暗之后这里的防务就交给你了。” “是!” 当夜,科恩把所有人赶出房门,一个人待在停放菲谢特身体的房间里。 明亮的光线中,菲谢特的身体包裹着一层层的寒气,以至于他脸上的微笑显得很模糊。科恩呆坐在一旁的地板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外面的人虽然担心,但也别无办法,菲琳悄声吩咐外面的守卫和魔法师,科恩再有任何异动,一定要立即阻止。迪尔轻轻推开门,悄悄把怀里的阿布放进去。 阿布摇摇晃晃的走到科恩脚边,乖巧的蹲下。一人一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眼神直直的看着菲谢特。偌大的房间里,再没有其它东西,也再没有一丝声音。 “我的感受,”很久之后,科恩才在心里向阿布说:“你也了解到了……” “是的,主人。”这一瞬间,阿布变成了人形,两个科恩并肩而坐。 “你知道我的过去,”科恩的声音很低沉:“你能理解吗?” 阿布无奈的摇头:“不能,我的主人。” “他就能……”科恩举起手来指着菲谢特,手在颤抖:“尽管他不了解我的过去,但是他能理解我。我从来没有想到,失去他,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主人,可您还有很多其它的朋友和亲人……”除了这句,阿布也找不出其它的话来安慰科恩。 “他们不同,”科恩露出一个枯涩的笑:“他们不同。” “朋友、家人,我似乎有很多,但有谁真正了解我?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行为怪异的人,因为是朋友、因为是家人,所以才容忍我吧!”科恩轻声的述说着,声音越来越凄凉:“菲谢特,他是把我与这个世界联系起来的人……现在,这联系断了。我生存于世的意义在哪里?我是什么人?谁能证明我生存过?” “主人,或许你可以请那一位……就像你来时一样。” “棉花糖?我找过了,我甚至召唤出闪电打自己……”科恩摇了摇头:“可是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每次见她,事前总有一种很奇异、很强烈的感觉,但是这次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科恩看着菲谢特:“我……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还能做点什么……我只能保存他的身体,期望他能像我一样醒过来……” 三天之后,精灵族长带着几位长老风尘仆仆的赶来,几位大精灵是在跟维素商谈过之后才去面见科恩的。 果然,科恩叫她们来的目的是保存菲谢特的身体。 精灵族长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在与族中长老商量之后,郑重的向科恩提出一个稳妥的方案──将菲谢特的身体运回黑暗后,以黑暗森林出产的魔晶矿石保存。 这是个非常复杂,而且代价极高的方案,几乎需要黑暗森林一年所产之全部冰属性魔晶矿石。 想都没想,科恩就同意了。 于是,在离新年还有二十天的时候,斯比亚帝国下任皇帝科恩,带着上任皇帝菲谢特陛下的身体回到了黑暗城。 对黑暗城而言,这的确是有史以来最黑暗、最悲伤的日子。 在返回黑暗城的当日下午,科恩就与各异族族长举行会议。当然,在某些人的多方斡旋之下,科恩的出兵计划在会上遭到了一致的、坚决的反对。 幸好会议内容连带科恩的出兵计划本身都是严格保密的,不然的话,那些刚刚表示效忠的文官恐怕会以“皇帝陛下是疯子”为借口而集体辞职吧! 之所以不能出兵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粮食缺乏,用来填饱肚子的粮食无法凭空变出来。加上逃难过来的难民在内,三个行省的人口加起来过早就过了千万大关……养活这些人已经成为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 上次出兵的时候,内政厅的官员们是在计算了每一粒粮食之后才凑齐了军粮的,现在再出兵的话只有吃人了。 “就算不出兵,军队的口粮从现在起也得减半。”作为市政监督的菲琳说话非常直接:“不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撑不到明年第一季收获。” 科恩问了一句:“凑足出兵所需的粮食要多久?” “需要两季收获,”菲琳回答:“没有天灾的话。” “也就是说,要等到明年的秋后才能出兵?” “是这样。” “知道了。” 出兵计划被搁置,科恩变得更加的沉默,在这之后他整整一天都待在放置菲谢特身体的房间中,一天都没有说话。 在近百名大精灵的努力下,菲谢特.夏麦的身体被完好的封进魔晶矿石。 上万颗价值不菲的魔晶矿石融合成一块巨大的透明长方体,保护着这位年轻皇帝的身体。 面上凝结着微笑,闭着双眼的菲谢特如同在睡眠,一只小小的幻兽蜷曲在他胸前。 每一次,当岩石走进这房间的时候,都会发现科恩缩在房间的一角,眼睛盯着散发着寒气的魔晶矿,脸上流露出非常怪异的表情。虽然岩石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但每在这个时候,他都无法正视科恩的脸。 对科恩来说,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所有的语言都不能形容那种痛楚吧! 夫人们整日在房间外徘徊,所有的劝解都以失败告终,所有的朋友在科恩眼中形同陌生人,完全无视。 在科恩的母亲凯瑟翎.海格来了之后,这样的情况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虽然还是那样麻木的表情,但科恩开始说话了,也会时不时下一些命令。在这之后,科恩再一次翻看的菲谢特的信,决定跟自己的未婚妻迪尔.梅林举行婚礼。 “现在不是应该先登基吗?”当时站在一旁的学院院长提夫.罗伦佐这样说:“陛下,不要做不合礼节的事。” “陛下!什么陛下!”科恩猛的站起来,右手就往腰上摸去:“你再叫一声看看!” “科恩,”凯瑟翎指着椅子:“坐下。” 虽然坐了下来,但科恩凶恶的眼神没有丝毫改变,而“死里逃生”的提夫.罗伦佐无所畏惧的眼光一直与科恩对视着,至少在表面上他的气势不亚于科恩。 “罗伦佐院长,请你原谅。”凯瑟翎有些无奈的说:“这孩子……” “那么,总得给个时间吧!”罗伦佐搜肠刮肚,总算找出了一个代替陛下的称呼:“长官?” “在打到圣都、杀掉鲁曼之前,我绝不登基。”科恩看了罗伦佐一眼:“我受够了,不要再逼我。” 菲琳拉住了还要反驳的院长,微笑着对科恩说:“我们会准备好的,夫君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这是菲谢特交代我的事,尽快办!”科恩想了想:“明天。” “明天?”菲琳求助的眼光看向凯瑟翎:“会不会太快了?” “就明天吧!”凯瑟翎爱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该在的人都在这里,仪式应该不难办。” “还有,我不想在婚礼上看到任何祭司。”科恩补充说:“我与迪尔的夫妻关系记录在案就可以。” 当天晚上,克尽职守的罗伦佐和菲琳以筹备婚礼为由召集官员们开会。 先由菲琳说明了举行婚礼的原因,因为是菲谢特的命令,所以官员们没有异议。之后罗伦佐还专门对科恩.凯达的称谓做了说明。 “大家心里都明白,科恩.凯达已经是斯比亚帝国的十七任皇帝,目前皇帝陛下已经明了自己的使命,正在努力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罗伦佐对官员们说:“但菲谢特陛下的死对科恩陛下造成了严重伤害,在科恩陛下的心中,这是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所以,科恩.凯达陛下声明,在消灭叛军、光复帝国之前,他不举行登基仪式,也不接受陛下这个称呼。” “这……这怎么能行?” “不使用陛下的称呼的话,会出现很多问题……怎么保证平叛的号召力?军队的凝聚力不会出问题吗?” 官员们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就我个人而言,这是一件不怎么合乎礼节的事,但科恩陛下的伤痛我却能理解。换个角度来看,这不也证明我们的陛下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吗?再说了,现在不举行登基仪式,那么科恩陛下还是神佑骑士,各种行动也方便点。”罗伦佐接着说:“至于对外、对军队,我们还是以陛下和皇帝称呼,但对陛下本人,现阶段一律称之为‘长官’。” “这样叫,真的没问题吗?”还是有官员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没问题,任何事情都要有适应的时间。”罗伦佐暗暗叹了口气:“科恩陛下跟有继承权的王子不一样,跟无耻叛乱的逆贼也不一样。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得到这个帝位,所以一时难以接受是可以被谅解的。” “如此说来,”一个官员若有所思:“虽然时常做出一些不被人理解的事,但我们的科恩陛下的确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啊……”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罗伦佐想起科恩要杀人的眼神,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散会吧!” 第二天,科恩.凯达与迪尔.梅林的婚礼在总督府举行。 可能是因为有母亲的安慰,科恩显得冷静了不少,他一早就换上了正式的礼服,还挤出时间跟各族的族长们碰了个面──让各族族长安心的是科恩没再提出兵的事,他关心的事物已经转到内政上了。 迪尔.梅林的父亲伊瓦.梅林男爵,对这位一直待在黑暗城的里瓦帝国贵族来说,今天将是神经遭受极大刺激的一天。 自从他“中了那个卑鄙的奸商的诡计”而来到了黑暗城之后,伊瓦.梅林男爵再没跟别的什么贵族玩过一次牌,在一班班护卫的严密“保护”下,他通常是吃着面包、喝着白水、自己跟自己玩。至于以前生活中必须的风流韵事,更是想都别想。 不得已,他只得一天五次照看自己住宅后花园里的花卉,使其成为黑暗城里最美丽的花园,他的花园里,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鲜花开放。 常常有各族的小女孩站在栅栏外发出惊叹,每当这个时候,伊瓦男爵都会慷慨的送出花种,并指导栽种方法──不为别的,他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想想当初,他可是帝国里最擅长种植野外花草的人,就连皇帝陛下的御花园里都有一个角落专门栽种自己培育的野生花草……但在妻子去世之后,这一切也就过去了。 这天早上,一队护卫簇拥着几位文官来到他的住宅。男爵有些惊讶,因为在此之前,还没有一位官员来过这里。 “里瓦帝国男爵伊瓦.梅林,我奉命通知阁下。”在介绍过自己后,一位文官打开一个卷轴:“您的里瓦帝国贵族身份早于一年前就被里瓦帝国取消。” “大人,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伊瓦.梅林不无尴尬的笑笑:“我已经没有再使用男爵的名号了,事实上我也不经常出门。” “那么,您的住宅要另行安排。” “请听我解释,”伊瓦.梅林说:“大人,这住宅是我自己的财产。” 官员的态度强硬:“我们是按照命令做事。” “那要我去哪里?”伊瓦.梅林回过头,非常不舍的看着花园里的花:“大人,我真舍不得我的花园。” “请你换换衣服,我们的时间比较紧,行李什么的有人为你收拾。” 伊瓦.梅林明白贵族阶层的规则,没有再多说什么,无奈的换过衣服后,他登上了门外的马车。 但官员吩咐车夫的一句话吓坏了他:“总督府后门。” 众所周知,现在黑暗行省的前景可不怎么乐观,伊瓦.梅林甚至想不通自己在黑暗政权眼中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再说、再说那总督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伊瓦.梅林很自然的就想到自己的生命是不是要终结了。 奇怪的是,在这时候的伊瓦.梅林并不是很恐惧,汹涌在他心中的,只是一种对女儿深深的内疚感…… 才走下马车,一个仪态优雅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来。 “伊瓦.梅林先生吗?”这位神情和蔼的男子自我介绍说:“我是斯比亚帝国国相,维素.凯达。” “是的,大人。”伊瓦.梅林手忙脚乱:“我、我……大人日安。” “这位是帝国皇家学院院长,提夫.罗伦佐。”维素又热情的介绍着身边的一位学者打扮的老人:“他有一份任命给你。” “国相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我真不明白。”伊瓦.梅林的脑袋里满是疑惑,他知道,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运气降临在任何人身上。 “你的感受我明白,但还是先听完这份命令好吗?”罗伦佐院长上前一步:“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是某人胡闹行为的间接受害者。” “好的,院长大人。” “斯比亚帝国内政厅任命书,黑暗行省居民伊瓦.梅林先生,精忠爱国,意志坚定,其家族对帝国贡献甚大,经国相大人提议,并报请科恩.凯达陛下恩准,现在决定授予伊瓦.梅林二等伯爵的贵族头衔。此令,斯比亚帝国内政厅。” “二等伯爵?”伊瓦.梅林查点没倒过去,声音高了不止一个调:“我?” “是的,就是你,”维素握住他的手:“恭喜阁下,你现在是二等伯爵了。” “能说明一下吗?”伊瓦伯爵再次要求:“如果国相大人不嫌麻烦的话。” “这样说吧!我有一个顽劣的儿子,他是现在的斯比亚皇帝。”维素小声说:“他今天举行婚礼。” “皇帝陛下的事,我也略微听说了,可这与我有关吗?” “恐怕是有关系,”维素的笑容中带着歉意:“因为皇帝陛下的新娘是你女儿,美丽而又聪明的迪尔.梅林小姐。” 伊瓦.梅林腿一软,身子倒在便道上。 稍事休息后,伊瓦.梅林被带到总督府前厅,虽然受封仪式比较简略,但还算很正式。戴上伯爵绶带的那一刻,伊瓦.梅林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伯爵,一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把这当自己的家,不必拘束。关于你的职务、住所等等,在明天会有具体的安排。”仪式之后,维素国相还给他指定了新的近卫和贴身内侍:“今天我会非常忙,你先在花园中坐坐,各方面都会有人关照的。” “国相大人事务繁忙,不用招呼我。”伊瓦.梅林回答着,有些魂不守舍。 “照顾好伯爵。”维素对内侍交代几句后,匆忙离开。 伊瓦.梅林坐在花园中,听着刚分派给自己的内侍详细讲解总督府里的规矩,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至少在目前,这些内侍和近卫对待他的态度还不错。 花园过道中,一个个内侍和传令官跑前面跑后,为了不影响其它人,在伊瓦.梅林的建议下,一行人坐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 因为无事可做,伊瓦.梅林的注意力被花园中的草木吸引,一边站起身仔细辨别着花卉的种类,一边叹息着栽种方法的错误之处。 而在这个时候,忙碌的科恩刚刚结束跟几个下属的会面,正急匆匆的走过花园去前厅。 “那是……”伊瓦.梅林正好看到,大喊一声:“特纳!” 科恩很久没有使用这个化名,正确的说他只使用过一次,所以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还在继续向前走。 伊瓦.梅林伯爵双眼喷射出愤怒的火焰,紧握着拳头,直接就从花丛中穿行过去。当然,在他距离科恩二十步左右的时候,已经被科恩的近卫按在地上──如果不是看到他身上的伯爵授带,这样冒失的行为已经要了伊瓦.梅林的小命。 “放开,”科恩停下了脚步,认出了他:“他没危险。” “你这卑鄙的小人!”近卫刚放开伊瓦.梅林,伯爵先生的身体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嘴里不断咒骂着:“我把女儿嫁给你,是希望你给她幸福,不是让你把她转手他人!伯爵什么的我不稀罕,你还我女儿来!你这卑鄙的奸商,无耻之徒,我要掐断你的脖子!” 伊瓦.梅林一副要生吃人的样子,红着眼要扑上去“掐断”某人的脖子,科恩也不急于解释,实际上科恩一时想不到要怎么解释这件事。近卫队长岩石只好不断的移动着脚步,阻挡在科恩与伊瓦之间。 分派给伊瓦.梅林的近卫们急得额头冒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没有命令,他们不得上前。 “哟,这是怎么了?”一身宫廷礼服的凯瑟翎.海格出现在花园中:“科恩,你怎么得罪你的岳父大人了?” 伊瓦.梅林的动作在瞬间凝固,艰难的回转身,看到自己的女儿正挽着一位贵夫人的手臂走了过来。 “科恩,去处理你的事吧!”贵夫人微笑着走来:“伊瓦伯爵,孩子们年纪小,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原谅啊!” “这个……这个……” “擦擦,”迪尔.梅林走上去,递过一张手帕,低声埋怨着:“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哪!” 第十四集 第七章 非常时期,婚礼的准备时间很短,但总算请到了所有应该请的客人。 当然,因为科恩陛下的坚持,祭司不在客人或见证人之列。但在每个神属联盟的城市里,光明神殿都是必须的设施,于是在当天,黑暗城里唯一一个光明神殿的大祭司写了份措辞强硬的文书送呈天堂岛光明神殿,对斯比亚帝国新任皇帝这种藐视神权的行为做了激烈的抨击。 举行婚礼──这就是斯比亚第十七代皇帝,科恩.凯达上台后干的第一件事。 叛军、其它行省总督势力、各国皇族、甚至是魔属联盟,他们隐藏在黑暗城的情报系统也在最短的时间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在婚礼议事开始之前,科恩.凯达的三位妻子为迪尔.梅林小姐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会。 “顺便还有个小小的问题需要协商解决。”反正菲琳是这样说的。 在迪尔.梅林跟随科恩的母亲到达黑暗城之后,三位夫人(现在还不能称为皇妃)就跟迪尔.梅林小姐见过几次面,此后还在一个房间里办理公务,除了身份的差异之外,相处的倒也还融洽。 那么在今天,在迪尔.梅林即将成为科恩正式的妻子前,菲琳觉得有必要告诉迪尔一些事情。 三位夫人和一位准夫人围桌而坐,眼下的情形,这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迪尔,请你相信,我们没有丝毫的恶意。”菲琳首先开口:“只是在你成为科恩的妻子之前,有些事想让你知道,我想科恩还没机会向你说明。” “你请说,菲琳姐姐。”新娘打扮的迪尔显得很娴静。 “是这样,对一般人来说,科恩是个举止怪异的人。”说到自己的夫君,菲琳脸上的神情有点无可奈何:“但他是我们的夫君,我们都爱着这个男子,所以作为他的妻子,我们要比一般人承担更多的责任与义务。” “我明白。” “科恩曾经跟我说过,在举行婚礼之后,你正式的职务和我们一样,是帝国的市政监督。”菲琳说:“那么,你将主要管理商业,以前在万普发展的私人流通体系依然归你管理。” “关于这方面,夫君上次也跟我说了。” “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菲琳苦笑着:“科恩近来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们还好点,但真怕你会不习惯。” “那么,以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吗?”迪尔轻声问。 “我们,我们是和科恩一起长大的,”凯丽接过话:“在成为科恩的妻子之前,我们三个都是他的朋友。” “我知道了,”迪尔点着头:“科恩也对我说过。” “凯丽这话没有其它意思。”温丝丽急忙解释:“只是相对于其它人,我们对科恩的性格更了解一些,承受能力也更强一点。” “是这样,”菲琳说:“科恩身上的缺点不少,作为他的妻子,我们一直在努力的帮助他往正确的方向。也许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决定或行为有些难以理解,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我想问……”迪尔低着头:“你们都爱他吗?” “是,”菲琳点着头回答:“这是肯定的。” “那么,我想我能理解你们。”迪尔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菲琳:“三位姐姐跟科恩十多年的感情是深厚而真挚的,我跟科恩两年的感情也同样是深厚而真挚的。对我而言,科恩是我唯一倾心的男子,在爱他的基础上,我愿意为他付出。”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菲琳握住迪尔的手,柔声说:“那么,让我来告诉你,我们跟科恩的秘密……” 然后,门外的百合就听到迪尔发出声声惊讶的低呼,阿布在一旁蹦来蹦去,甩头摇尾玩得十分开心。 中午的时候,婚礼正式开始。 因为刚刚组建的内政体系还没来得及发放薪金,国相大人事前就一再申明不收贺礼,所以官员们大都以贺词代替。 其中又以皇家学院院长、帝国军纪总监提夫.罗伦佐的贺词最有特色,长达十五页的贺词在第二页就变成了奏报公文,在第九页后又变成了批评文书…… 此贺词也成为唯一一份被内政厅抄录副本保存的皇帝婚礼贺词。 以此为开端,皇帝的婚礼充满了“务实”的气氛,各位官员和异族首领们手拿酒杯,三三两两的商量着政务,秘书们把书桌搬到花园里,书写着长官刚刚下达的政令。军官聚在花园的角落,折树枝在地上画着地图,对比敌我双方优劣,互相询问军粮的解决方法…… 最符合婚礼气氛的,还是美丽的新娘。 在某一天,成为心爱的人的新娘,这应该是每个女孩最绮丽的梦想,迪尔.梅林小姐当然也不会例外。 作为万普最大的走私商人,迪尔.梅林小姐为自己准备了最合乎身份的婚纱,戴着母亲留给她的那套首饰,挽着已经“浪子回头”的父亲的手臂,缓缓步入总督府前厅──俏丽的容貌,高雅的仪态,一出现就征服了前厅所有的客人。 身穿礼服的科恩走过去,迎接自己的新娘,但在这时候,又发生了第二件让以后的民众津津乐道的事──新娘的父亲,新进伯爵伊瓦.梅林死不放手不说,还用一种奇怪的、彷佛包含着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婿。 至于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有各种说法,有的说是新郎硬掰开了岳父的手,有的说是新娘踩了父亲的脚……反正伊瓦.梅林伯爵没能阻止婚礼的进程。 没有祭司,就由官衔最高的国相和斯比亚帝国学院总导师共同主持,他们同声宣布科恩.凯达与迪尔.梅林成为夫妻,此合法夫妻关系立即被帝国内政厅书记官记录在案,标示着迪尔.梅林自此成帝国皇帝的四位妻子之一。 接着,就是新郎吻新娘。 稍后,国相还宣布原黑暗行省的三位市政监督升职为帝国内政监督,同时,迪尔.梅林也成为了第四位帝国内政监督。四位内政监督地位崇高,除了辅助国相管理政务,还肩着负监督内政厅的职责。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客人们在议事之后继续商量政务,连换过衣服出来的新郎新娘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在这个婚礼上,到天黑为止,帝国内政厅一共发出了二十七项政令,军部向军队下达二十五次命令,其余做出的决定、取得的共识更是不计其数。 总而言之,这是个奇特的婚礼。 在婚礼举行的同时,通往黑暗城的几条道路上都有马队急驰而来。他们分别是已经升任帝国总参谋官的卡罗斯少将、帝国第二军团指挥官海尔特准将、还有帝国第三军团指挥官莫亚准将。 总参谋官每经过一道关卡,都会发布一道相同的命令:接报,有奸细冒充科恩.凯达陛下,自黑暗城偷走极为重要的文件,实时起,关卡封闭,如果有人自称是科恩.凯达陛下,立即擒拿。活捉,绝对要活捉! 至于海尔特准将和莫亚准将,也向路过的关卡下达了内容差不多的命令。 这三个人本身就绝顶的聪明,而且他们跟科恩.凯达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近几年来几乎是形影不离,只有他们发现了问题,而身处黑暗城的人们──比如科恩的父母和他的四个夫人反而没察觉到。 黑暗城总督府里,为婚礼而来的客人们逐渐散去。科恩到父母的房间道了晚安之后,准备回新房休息。在路过花园的时候,科恩还跟菲琳谈了话,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正常。 新房里,魔法灯放射出柔和的灯光,再次换过衣服的迪尔.梅林正等待着夫君。 敲过门后,科恩.凯达走进房间,并回头吩咐岩石等护卫早点回去休息,并表明自己明天还要去军营视察。 乖巧的百合为新婚夫妻准备好一切,抱着阿布就要离开。 “百合,把阿布留在这,我很久没跟阿布玩了。”科恩接着阿布:“你也很累了,回房休息去吧!” “是的,少爷。”百合还是用老称呼,这也是科恩一再坚持的。 迪尔笑笑,走上去帮着科恩脱下外衣。 “菲琳他们跟你说了吗?”科恩随意的问着:“我很惊讶,她们允许我进你的房间。” 迪尔微红着脸,小声回答:“菲琳说,你和她们的约定不涉及我。” “原来今天的四夫人会议就是说这个。”科恩少见的笑笑:“我白担心了。” “科恩,大家都在为你担心,你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迪尔轻声说:“为了你,我们都很努力呢!” “我知道……”科恩点点头,抱过迪尔:“让我看看我的新娘。” 四目相对,迪尔的双颊羞得通红,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迪尔,我想告诉你,我非常的爱你。”科恩用手抚摩着迪尔的脸:“你能成为我的妻子,我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我……我也是一样。”迪尔回答着,她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我常常管不住自己,还会常常做些傻事。”科恩在迪尔耳边低声说:“就算是那样,你也会原谅我吧?” “我……我原谅你。” “谢谢你,我亲爱的妻子。” 但是,接下来的却不是深情的热吻。 科恩把左手食指点在迪尔的额头上,一脸严肃的咏唱出一段咒语。 察觉到不对的迪尔只来得及睁开眼睛,但整个身体已经被魔法禁锢,不但动不了,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迪尔的眼中流露出疑惑。 科恩把迪尔抱到床上,从怀里掏出几封信。 “迪尔,你听好。”科恩把信一封封的放到迪尔身边:“这一封是给父亲的,这一封是给母亲的,还有给菲琳她们的;给内政厅的命令和给军部的命令在这个信封里,最后一封是给总参谋官的。” 说完,科恩站起来脱下身上的衣服,穿起一套不知道从哪拿来的侍卫服。 “阿布,去那边变身,换上这身衣服。” 当阿布变身,两个科恩同时站在房间里时,迪尔的眼中已经是泪光莹莹。 “阿布,我走之后,迪尔就是你的主人,所有的事情都要听迪尔的。”科恩把黑色盔甲的胸甲套在阿布胸前:“在官员们面前,你就是我,明白了吗?” “是的,主人。” “现在,送我出去。” 走到门边的科恩迟疑了一下,又回身走到迪尔床前。 “这是给你的,”科恩亲吻了迪尔:“丈夫的亲吻。” 迪尔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因为有了上次的意外,所以总督府的守备相当严密,黑暗城里的守备力量也加倍。但在阿布变身的“科恩陛下”叫过一名当值军官,命令这名军官把一名“身负秘密任务”的侍卫送出黑暗城的时候,当然就不成问题了。 这名侍卫取了马匹,在手持科恩的亲笔通行信的军官护送下,一路出了黑暗城的城门。 城外的田野一片黑暗,科恩避开了商路,顺着一条乡间小道绕过了出黑暗城的第一个关口──这小道上也有士兵把守,但科恩有通行信笺,一切不成问题。 但在一个小小的隘口上,科恩遇到了真正的问题。 一个魁梧的身影占据着道路,周围还有更多的人影,看来他们在这里等了很久。 科恩慢慢的拍马上前,心里想着对策。 魁梧的身影也向前两步。 “长官,你来得有点晚。”一个低沉、坚毅的声音说:“我们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嗯,不是让你回房间休息吗?”科恩说:“岩石,你带着近卫队跑这来干吗?” “长官在哪里,近卫队就在哪里。”岩石又上前一步:“在我们死光之前,近卫队不会让长官面对危险。” “这样说来,你们只是要陪我一起,而不是要把我弄回黑暗城吗?”岩石的话科恩有点意外:“是这样吗?” “我们不是内政厅的人,我们也不属于军队,我们只是长官的近卫队。”岩石再次强调自己的话:“你是我们的长官,长官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既然如此,”科恩笑笑:“我们一起出发!” “是的,长官!”岩石一个立正,向科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命令:“牵马,准备出发。” 岩石骑上他那匹特别“健壮”的花马,跟科恩肩并肩的缓慢前进。 科恩问:“你带了多少人来。” “六个近卫小队,几乎是所有的精英。”岩石回答说:“因为长官你说明天要去军营,所以我们就以提前勘察路线的借口出来的。” “怎么猜到我的想法的?”科恩又问。 “每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这么做,”岩石回答说:“不难猜。” 科恩默念几声“有血性的男人”,没有再开口说话。 “目标边界。”出了隘口,科恩吩咐岩石:“要快!” 当东方的天空有淡淡的白色出现时,苦命赶了好几天远路的总参谋官驻马黑暗城城门下。一脸的疲惫、满腔的焦急,让这位一向沉稳的军官变得非常急噪,差点就给了开城门手脚不利索的小兵一马鞭。 但卡罗斯终究是卡罗斯,虽然心急如焚,他进城之后仍然没有声张,连进总督府也是走后门。 在这个时候,偏偏就有人敢无视他的军衔和职务阻拦了他,而且还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新任总督府内廷主管,露西小姐。 这个“脸上永远都带着浅浅的笑、但永远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子,带着四个侍女,就是不让卡罗斯进入科恩.凯达休息的院子。 “这里不是军营,也不是内政厅,这里是陛下的内院。”露西轻声细语的说:“请军官先生体谅陛下连日的辛劳,让他睡到天亮。” “紧急军务。”嘴唇干裂的卡罗斯这样说。 “请找国相大人。”露西小姐说:“除了陛下的父母,以及陛下的四位妻子,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入。” “科恩长官,晚上没出去吧!” “不能告诉你。” “我……饶不了你。”卡罗斯有生以来第一次威胁别人,而且在此同时挥舞拳头:“你的行为不能原谅!” 然后,卡罗斯一阵风似的跑步去了国相大人居住的院落。 当维素国相带着卡罗斯再次回到这个院门时,露西小姐又把帝国第二军团和第三军团两位准将指挥官挡在了院门外。 不过这一次,卡罗斯少将顿时对这位看起来比较娇弱的小姐有了新的认识──海尔特准将的配刀就架在露西白嫩的脖子上,即便是一位坚定的军人,也很少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脸色如常。 维素国相走进科恩的房间,不一会就被身着便装的“科恩”和迪尔.梅林送了出来。 站在院门外的三位将军同时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维素国相看着三个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你们三个啊!我要怎么说你们才好?”国相挨个数落着三位军官:“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冒失?如果是你们进去,还不知道会被科恩修理成什么样子。皇帝陛下的新婚之夜,你们都不肯老实点?” “是,是我们的错。”三人异口同声的道歉,特别是卡罗斯,他总觉得露西总管的眼光有些难以面对。 “前线没事吧?”维素国相教训完了三个人,随口问了一句。 “短期之内,叛军难以组织起成规模的进攻。”卡罗斯马上回答:“他们新近惨败,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这样就好,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们,路上辛苦了,还没吃早饭吧?”维素国相手一招:“走,去我那坐坐,科恩在中午的时候会接见你们的。” 三个人乖乖的跟在国相后面。 国相大人背着手走着,几封信被他捏在手里。 第十四集 第八章 国相大人的房间里坐满了人,包括了四位帝国内政监督,总参谋官、两位军团长、国相夫妇,人人都是满脸的焦虑。 阿布变身的科恩非常委屈的坐在旁边,好像才被人教训过的样子。 维素.凯达冲阿布一点头∶「说吧!」 「是。」阿布抬起头∶「以下是主人的话。」 一房间的人惊诧的看著阿布。 「各位,我要出去一趟。」阿布的嘴里说著科恩要他转达的话,连脸上的表情都惟妙惟肖∶「我不在乎别人怎麽看我。他们说我不负责任也好、冲动也罢,我无法奢望你们所有人的原谅。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无法承受我能力之外的东西,面对目前的困境,我也不能改变什麽┅┅如果我还有其他一点点的办法,我都不想离开你们,离开我的家人和朋友。」 「因为我的原因,菲谢特死了┅┅」阿布低沉的声音里带著歉意∶「这些天来,我已经想了很多,但我没想到什麽好办法,他是我的兄弟,没了他我不知道该怎麽做┅┅眼下部队无法进攻,我也不能为了我的复仇计划而把其他无辜的人牵连进来,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为我的兄弟报仇。」 「对我来说,菲谢特所代表的,不只是一个朋友、一个陛下那麽简单。没有他,我做的很多事都没有意义,我们连梦想都是连成一体的。」 「而现在,就算我拥有世间一切又如何?我的喜怒哀愁没有人分享,成功失败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我有家人,我还有朋友,但因为种种原因,你们还不能真正的理解我。能理解我的,也就是一个菲谢特而已。」 「这次出去,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麽,我从未这样迷惑,我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麽,我也没有目的┅┅或者这又是一件傻事,但这就是我,科恩.凯达┅┅原谅我,各位,感激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容忍和谦让┅┅」 房间里的人低著头,细细体味著这些话,科恩转达的话很不理智,但也不无道理。 「我看,维素大叔。」很久之後,莫亚军团长才抬头说∶「我们还是继续找吧!」 「难啊!」国相摇摇头∶「走之前他连替身都准备好了,再说以他的头脑,能让我们找著吗?就算我们找著了,他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可是父亲,他这样出去非常危险啊!」迪尔.梅林急切的说∶「他、他只有一个人。」 「我查过了,他应该和自己的近卫队在一起。」卡罗斯说∶「岩石这人,平时看还比较稳健,怎麽会跟著他一起昏头!」 「现在说什麽都没用。」维素国相说∶「想想有什麽办法可以补救。」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出去了,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黑暗城里主事。」卡罗斯回答说∶「我会立刻向天照下达命令,要他注意叛军势力内的反常事件。」 「同时应该向玛法下令,让他在叛军势力地区散布流言,扰乱视听。」菲琳补充说∶「让这即将发生的一切看起来都像事前谋划好的一样,让叛军不至於想到他身上去。」 「还有今天下午的会议。」温丝丽不无担忧的看了阿布一眼∶「陛下必须出面。」 「我想没问题吧!」国相也转头看了看阿布∶「毕竟连我们都瞒过了,是吗,科恩?」 阿布的人格来自科恩,面对连科恩都敬畏的父亲,聪明的阿布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科恩。」维素走到阿布身边,摸著阿布的头∶「要打起精神来,完成你的使命。」 「嗯。」 「在其他人面前,可不能流露出这样腼腆的表情哦!」维素轻声的吩咐著∶「要像科恩那样,天地都无所畏惧。你做得越好,他就越安全。」 「是的,父、父亲!」 「现在回房去,仔细看看他留给你的信。」国相说∶「下午的会议要精神一点!」 「知道了。」 看著「科恩」离去,凯瑟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有人比母亲更担心儿子。 维素温柔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安慰著说∶「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我们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凯瑟翎低声说∶「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得那麽坚强,谁知道这次会这样┅┅作为他的母亲,我都不知道他什麽时候变了。」 「不管怎麽都好,凯瑟翎你要明白,科恩已经不是小时候的科恩了。」维素坐下来∶「他长大了,心境也有了改变,与父母生疏一些也很正常。」 「你们谈,我出去走走。」 「也好。」维素点头说∶「我们还得等一阵才能把事情安排完。」 在凯瑟翎离开之後,维素从兜里拿出科恩留下的信笺。 「现在你们听到的,将是帝国现阶段最机密的事。」维素用少见的严肃语气说∶「从现在起,我希望你们能认识到,你们不但是科恩的朋友、更是帝国最重要的大臣。这两个身份之中,尤以帝国大臣的身份为重!」 「是。」众人齐声答应。 「皇帝陛下有两份规划书,分别是内政与军事的发展计划,其中详细规划了从现在到明年秋後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发展目标。」维素扬了扬手里的信∶「我已经粗略看过,要想完成这两份计划书有相当难度,当然,在大家的努力之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底是什麽样的计划?」心急的海尔特发问。 「海尔特准将,陛下特别命令,鉴於你的冲动性格,不能让你看到此计划的全文。」维素看著这个已经声名在外的将领∶「你得到的唯一命令是∶听从总参谋长卡罗斯的命令,如不服从,总参谋官有权撤消你的职务。」 「我┅┅」就算是海尔特,也不敢在维素面前翻天∶「我接受命令。」 「三位军事将领从即日起回前线,稳守边界,最重要是确保黑暗行省、暗月行省不受攻击。」维素接著安排∶「前线指挥由总参谋官卡罗斯负责,第二军团、第三军团交由总参谋官指挥;第一军团拱卫黑暗行省,作为总预备队。」 「是!」 「至於暗月行省方面的防务,还有马丁将军负责,你们不用担心。」维素补充著∶「面对叛军主力,你们三位的职责不轻啊!」 「维素大叔放心。」一直没说话的莫亚说∶「我不会让一个叛军踏上黑暗行省的土地。」 「我那边也是一样。」海尔特看了卡罗斯一眼∶「如果有一个叛军士兵冲过了我的防线,都算是我失职!」 「有斗志当然是好事,但还得多加小心,我们再也输不起了┅┅好,拿著科恩给你们的信回去吧!」维素说∶「军粮方面,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下午的内政厅会议你们三位就不用参加了,休息休息,明天直接回前线。」 「是!」 三个将军出了门,房间里就剩下科恩的妻子了。 「父亲,科恩做了这样一个计划出来。」菲琳开口问∶「是不是就说明,他要到明年秋收才会回来?」 「不会那麽久吧?」凯丽被姐姐的话吓坏了。 「他什麽时候回来,又有谁会知道?除了菲谢特之外,谁又知道科恩心里在想些什麽?」维素叹口气∶「不管是谁,反正跟科恩拉上了关系,他这一生就别想平平淡淡的过┅┅从他一落地算起,我和凯瑟翎担惊受怕都习惯了。反倒是奶们,又要辛苦了。」 「说起来,做科恩的妻子真的很不容易呢!」温丝丽握住迪尔的手∶「还撑得住吗?」 「我没事。」迪尔强忍著说∶「只是没想到,这事来得这麽快。」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凯丽在一边恨恨的说∶「有时候真想就这样撒手,再也不管他了。」 「这是内政安排。」听完了儿媳们的抱怨,维素晃晃手里的信∶「此外下午的会议很重要,我们有很多政令需要通过。此外,粮食,粮食是最头疼的一个问题。」 「是呢!」菲琳点著头说∶「粮食啊┅┅」 正在这时,伊瓦.梅林伯爵也在自己的临时住宅中接受了第一份命令。这份命令是帝国内政厅下达的,命令伊瓦.梅林伯爵立即到内政厅某部报到,担任一名不是很重要的副职。 看著经由国相签发的命令,还有四位内政监督的签名,伊瓦.梅林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他没想到,自己这一副老骨头居然还会有进入仕途的机会。 早年间,在妻子还没有过世的时候,伊瓦.梅林伯爵也不过是个里瓦帝国的贵族农场主而已,在里瓦帝国,这样的农场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伊瓦伯爵当时唯一对皇室承担的义务,就是负责洛uy尽了世间美味的皇室成员,提供野外生长的粗粮等等。 与其他帝国皇室比较,里瓦帝国的皇室对「吃」这一方面的兴趣相当浓厚,每一天、每一餐都要求菜式独特,此外还很注重口味的搭配。对於吃惯了油腻的皇室成员来说,以清谈的粗粮为原料做成的点心是相当合乎心意的。 说起来是简单的粗粮,但因为是给皇室成员享用的,所以必须得经过特殊的栽种与加工才可以。每一种献给皇室的「粗粮」,从选种开始一直到收获储藏,通常都有几十上百道工序。而野生的作物又那麽多,掌握起来相当耗费时间,所以除了对野生作物的认识之外,伊瓦伯爵别的什麽本事都没有。 在以前,这也是伊瓦伯爵不帮助女儿经商的一个藉口。 想起来,当初的迪尔.梅林小姐在山穷水尽的时候选择种果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呢! 内侍服侍伯爵换好了官服,并送上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伊瓦打开一看,原来是那根陪伴了自己几十年,顶端镶著一颗宝石的手杖。 「这是陛下叫人送来的。」内侍特别说明。 伯爵不置可否,事实上在他心里,仍然对这个女婿有不满┅┅但还是接过了手杖,有什麽办法呢? 新近派来保护伯爵的侍卫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伊瓦伯爵进入马车坐定,在出发的那一刻,他心中又对这件事有些抗拒,但在这抗拒中又夹杂著许些期盼,还有那麽一点对「未来」的彷惶与担忧┅┅ 而在眼下,又有哪个官员心中不是这样复杂的想法呢?既期盼著自己能在这乱世中做点什麽事,可又对未来充满了彷惶┅┅怀著这样矛盾的心理,官员们的马车聚集到了总督府前的广场上。 在众官员落座之後,一身盔甲的科恩.凯达就带著国相跟四位内政监督走进会场。对於科恩的打扮,官员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这算是科恩最正常的装束了。 看得出来,科恩的情绪不怎麽高,他先是奈著性子说了会议的开场白,然後就把主持会议的责任交给了国相。 需要解决的事情一一被摆上桌面,各部司的头头们纷纷发言,幕僚跟内政监督也会插话,难题逐渐被解决──除了那个谁都不愿提起的问题之外。 「今天的议题进行的很顺利。」维素国相微笑著站起来∶「接下来,就是目前行省最为紧要的难题,粮食!」 「大家知道,因为事前对几个行省的总人口估计不足,又因为大批难民进入,最後还有战争的破坏,我们的粮食供给很成问题。」维素国相拿起一份公文∶「至於粮食缺到什麽程度,我想大家还没有明确的概念。那麽我现在就告诉大家,到明年第一季收获之前,行省领民将有两个月的缺粮期,如果不管,这两个月会饿死相当多的人。」 「是的,我们已经仔细清算了手里的馀粮,军队那边也减半供应。」菲琳接著说∶「但还是填不上这个缺口。」 有官员站起来问∶「是否能通过境外运输粮食进来?」 「没有可能的,我们需要的粮食数量庞大,而叛军方面又对我方进行了封锁。」菲琳回答∶「我们已经给其他神属国去了信,但还没有得到他们的回覆。个人看法,他们不会卖给我们粮食。」 「通过其他商业途径呢?」有人问∶「万普方面是不是能想想办法?」 「事实上,万普咱ub此前就一直在囤积粮食。」第一次以内政监督身份出席会议的迪尔.梅林回答著∶「能抓到手里的粮食一粒也没拉下,这些已经算在存粮里了。」 「看来,大面积的饥荒是避免不了了┅┅」官员里,有人发出这样的叹息。 「现在的这种情况,我们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维素也拿不出什麽好办法∶「首先,要对领民们说明情况,让他们做好口粮的安排,从现在就注意节省,或者搭配其他能吃的食物,尽量熬过这段时间。」 「靠近海岸的地区,可以大量捕鱼。」一个水族官员站起来∶「我们有船队,能解决一些。」 「虽然靠捕鱼能解决一些,但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一个官员说∶「想想前两年行省刚建立的时候,难民们挖野菜的情景┅┅」 说到野菜,一直坐在官员中间没有发言的伊瓦.梅林伯爵抬起了头,眼中放射出惊喜的目光──但随即又低下了头。 可维素.凯达是什麽人,会场上总共几十号官员,又有哪个人的一举一动能逃出他的目光之外? 「伊瓦.梅林伯爵,这是你第一次参加会议,可能还不熟悉会议规则。」维素马上就点了伊瓦伯爵的名∶「我们的会议上发言不受限制,你有什麽建议吗?随便说不要紧的。」 「我、我┅┅国相大人好。」虽然做了这麽久的贵族,但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伊瓦.梅林伯爵手心里全是汗。 他竭力保持著「一个优雅贵族」所应具备的气质,可惜事与愿违∶「我想说,我懂得一点野生作物的培育方法┅┅」 这时,坐在前面的内政监督迪尔.梅林夫人盯著自己的父亲,眼中满是鼓励。 被女儿用这样的眼光看著,伊瓦伯爵的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激动,当即就豁出去了。 「国相大人,其实下官懂得的不是一点。」伊瓦伯爵提起手杖就向前走,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事实上说到种野果,在神属联盟里,我伊瓦.梅林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这一句话让大厅里的官员们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连维素都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 「我,伊瓦.梅林。」伯爵走到墙边,转身面对著众官员∶「我就是那个里瓦帝国里最会种田的贵族,并因此被无数人耻笑的『泥腿子伊瓦』!」 在官员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提夫.罗伦佐站起来,走到伊瓦伯爵身边。 「如果你真是『泥腿子伊瓦』的话┅┅」罗伦佐院长看著伊瓦伯爵,神情非常严肃∶「那将是我斯比亚帝国的幸运!」 「这又不是什麽好名声,冒充的是傻瓜。」伊瓦伯爵苦笑著说∶「虽然早已经不种东西了,但喜欢到野外乱窜的毛病始终没改掉。」 罗伦佐院长对国相点点头。 「拿地图来。」维素国相马上就来了精神∶「最大的那幅,直接铺地上!」 地图占据了大厅三分之一的地面,所有人不得不站起来,围在地图边听伊瓦伯爵的话。 「首先,我们来看万普周围。」伊瓦伯爵接过一根长长的棍子指在地图上∶「根据我多年外出所见,万普周围生成著数十种可以果腹的野外作物。因为现在是冬季,那我们再除去季节的限制,就剩下七种。」 「那不是有很多选择吗?」一个官员惊喜的问。 「错,因为要养活这麽多人,所以眼下适合的只有一种。」伊瓦伯爵解释说∶「野生木薯。」 「那东西能吃吗?谁都知道这东西有毒。」有官员说∶「连动物都不吃野生木薯啊!」 「没问题,通过特殊的手法加工後的木薯就可以吃,虽然味道会很差、又粗糙、但还吃不死人。」伊瓦伯爵笑了笑∶「它满足了我们所有的条件,能在冬季快速生长、容易存活、而且不必为种子担心。」 「为什麽不必担心种子?」 「野生木薯的枝条、根部都可以做为种子栽种。」伊瓦伯爵比画著∶「一块木薯根可以砍成十几块,枝条也是一样,插进泥土就能活。在以往,这种作物会侵占农田,被农夫当做有害的东西清除掉,我也是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发现它可以食用的。」 「可是,这东西真的能吃吗?」还是有官员疑惑的问。 「当然,如果不经过提取的话是不能吃的,还要与其他东西混合才可以。」伊瓦伯爵卖了个关子∶「如果有谁敢生吃的话┅┅下场会非常凄惨。」 「产量呢?」维素问了最重要的问题∶「生长周期?」 「产量非常高,种下去二十天之後开始结果,不断的结。这时候可以视大小有选择的收。」伊瓦伯爵解释说∶「占地少,可以密集栽种┅┅到我们预定缺粮的时候,我们可以收获两次。」 「有什麽负面作用?」 「加工麻烦,而且储存期不能超过十天。」伊瓦伯爵苦笑著说∶「也就是说,成熟了就得赶快吃。」 思索再三,维素国相终於下定了决心。 「好吧!伊瓦伯爵你计算一下,需要多大面积的土地,需要多少人手跟经费。」维素握著伊瓦伯爵的手∶「内政厅立即调拨给你。」 「土地需要重新划定,因为野生木薯对其他农作物来说是有害的,人手方面也不会需要太多。」伊瓦伯爵想了想∶「难点在於,野生木薯成熟後要集中加工,还需要制造大量特别的工具。」 「这些都没问题,缺什麽你就说话。」 「伊瓦伯爵,这件事关系重大,希望你能带给我们好消息。」罗伦佐院长握住了伯爵的另一只手∶「尽量运用你的知识,你可以拯救无数的民众。」 从没被托付如此重要的使命,伊瓦伯爵不好意思的笑笑,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婿。 在这个时候,科恩是唯一一个还坐在椅子上的人,他先是静静的看著自己的岳父,然後嘴角一翘,向大家露出了一个非常邪恶的微笑┅┅ 除了几个跟科恩关系亲密的人之外,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被科恩的微笑吓到了。 第十四集 第九章 斯比亚帝国,圣都,皇宫。 自从上次兵败回到圣都後,鲁曼就急不可待的住进了皇宫,而且还在自己所控制的所有地区发布命令,宣称帝国原皇室──夏麦家族的最後一名成员,已经被凯达家族叛军害死,自己临危受命,是斯比亚帝国之合法皇帝。 鲁曼紧接著发布第二个公告,决定在新年之後、一月十日左右举行登基典礼。 除了凯达家族控制的三个行省,还有那个被双方放弃的行省,各行省总督都收到了鲁曼的亲笔文书。在文书里,鲁曼用极亲热的语气跟这些总督们说明,以往的一切已成过去,他愿意放下所有分歧,与各位总督共同开创斯比亚帝国光辉的未来。 这些行省总督的官爵都有上升,鲁曼赏赐的财物更是丰富。同时,各地神殿也在不遗馀力的鼓吹著鲁曼的「正统」地位,再加上有其他神属国在外交上首先承认其地位┅┅行省总督们终於一致的、彻底的倒向了鲁曼一方。 斯比亚帝国一十八个行省,聚阶ub鲁曼旗帜之下的就有十四个。 拥护鲁曼登基的请愿公文上,十四位总督都签上了他们的大名,并盖上了各自的家族徽章,把自己整个家族的身家姓命都押在了鲁曼身上。从今往後,鲁曼好,就是他们好;鲁曼倒霉,就等於是他们倒霉! 当手拿著这份有十四位总督联名的请愿书时,鲁曼仰天大笑。 虽然上一仗打败了,但自己却掌握了所有持观望态度的总督,这仗打得不冤枉。虽然二十来万军队退回圣都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两万,可这些军队不是他鲁曼的,他用不著心疼。更别说这场战争耗尽了凯达家所有的粮食储备┅┅ 鲁曼打算等到年後,到第一季收成之前再对凯达家用兵,到那个时候,凯达家的军队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吧! 作为一股地方势力,凯达家已经完了。 而鲁曼这方呢!虽然一直在凯达家族手上吃败仗,可根基倒是越来越稳固。自己的嫡系军队也没有多大损失,等登基大典一过,鲁曼「陛下」就可以带著自己的亲信军队一举扫平凯达家族,树立自己万世之功勋! 想到这里,站在皇宫大殿里的鲁曼好一阵心旷神怡,身体止不住的微微发颤。 新近被鲁曼封为文官之首的丞相进入大殿,他很年轻,面目俊俏,就如同鲁曼当年初涉政坛的时候。他和一大批孤儿在十几年前就被鲁曼秘密培养,他又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位,也是最受重视的一位。甚至在鲁曼没有叛乱以前,这位年轻人就在为他管理封地和财产了。 「陛下,各位总督又来信了。」 「哦!」已经穿上皇家礼服的鲁曼转过身,轻声问∶「这次他们又说些什麽?」 「这个,从信上看,总督们的心态都比较复杂。」新任丞相说∶「有的总督强烈要求参加陛下的登基仪式,有的总督就还有些犹豫。」 鲁曼淡淡一笑∶「都是哪些人呢?」 「想来参加仪式的总督,差不多都是以前支援陛下的。」丞相回答∶「新近归附陛下的总督们就有些担忧。」 「知道了,这些新近归附的家伙是怕我把他们召来圣都吊死吧!」鲁曼想了想∶「其实这也不难解决。」 「请陛下明示。」 「传令下去,鉴於整个帝国刚从混乱中脱身出来,百业待新、民心不稳,各行省总督的事务又繁忙。」鲁曼摇晃著自己手里的酒杯∶「现决定,皇帝举行登基仪式事时,各行省总督可自行决定是否亲自参加。不能亲自赶来的就从家族里派代表来,并提前知会礼仪大臣准备。」 「陛下这样处理是非常宽容的。」新任丞相回答说∶「但是臣下担心,陛下的宽容会不会让某些总督误解?从而产生轻视陛下的心理?」 「在现在这个时候对我产生轻视心理?呵呵,你担心过头了。」鲁曼走到大殿的王座前,久久凝视这帝国最高权利的象徵∶「谁敢轻视掌握全国五分之四国土、又得神殿和各国支援的我?」 「那,陛下您这样做是否有其他的意思?」 「我这样做只想人心归附而已,帝国动乱已久,民心思定啊!」鲁曼微闭上眼睛,缓缓的在王座上坐下∶「虽然坐上这个位置,我就是帝国皇帝,我就掌握著帝国上下所有人的生死┅┅要想帝国国运昌隆,必须掌握民心。」 「虽然科恩.凯达名声败坏,但凯达家毕竟是世代忠勇的名门,从身份上比较,神殿出身的我以前只是一介寒民。所以,在帝国贵族中能有多少人对我有好感?」 「陛下不可妄自菲薄。」丞相急忙劝解∶「陛下为民众而登帝位,大家都是衷心拥戴的!」 「民众是愚昧的,贵族是势利的,实际上,如果能招降凯达家族,他们倒是我的一大助力┅┅维素.凯达为官几十年,与他交好的贵族大有人在。」鲁曼叹了口气∶「这些总督,有的是被我们用金钱收买,有的是看到凯达家族大势已去而不得不归附我。其实他们的内心呢!我想有一部分贵族还是希望凯达家翻身的吧?」 「所以对待这些人,还得用怀柔手段才可以。我们可以用军队夺取并保护皇权,但是不能靠著军队治理一个帝国,做一个暴君,绝对会被人推翻的。」 「陛下说的是。」 「对了,各行省恢复得怎麽样了。」鲁曼问∶「民众稳定下来没有?」 「这是我们目前遇到的一大难题,陛下你知道,前段时间实在是太乱了。」新任丞相回答∶「除了圣都之外,其他地方的治安还没有完全恢复,盗匪依旧猖獗。」 「传令下去,不管想什麽办法都要先把民心稳住。抽调军队围剿盗匪时要严防军队扰民或者军匪勾结。」鲁曼稍微考虑了一下∶「即刻为缺粮的行省调拨粮食,海路、商路要争取早日开通,所需要的款项会尽快由财政大臣那里调拨。」 「是的陛下。」 「此外,我们的官员在年後就会有大的调动。」鲁曼补充说∶「在新年期间,你可要辛苦一点,和大fǎ官一起把官员监督的事务做好。官员的薪俸已经提高了整整两倍,我们绝不能允许再出现诸如贪污之类的事情发生了。」 丞相面露难色∶「这个,会有很大的难度呢!」 「当然有难度,我提拔的人我清楚。」鲁曼走上去拍拍丞相的肩∶「之所以让你们这批人提前上任,就是要你们帮我治理好这个国家。以前那些官员只能在乱世中利用一下,实在难堪重任。」 「是。」 「这个新年是他们最後的机会,我会再下拨一批赏金,如果他们得了我这笔钱还要乱来的话,也怪不得我鲁曼心狠手辣了。」 「是的陛下。」 「传我命令,圣都每户居民发给五枚银币。」最後,鲁曼还笑著吩咐∶「让大家好好的、热热闹闹的度过这个新年!」 「是!」 等众人散去,鲁曼却陷入沉思之中,他在揣测,揣测他的对手这时在做什麽。 他绝对想不到,他的对手、维素.凯达这时还在野外查看开荒的进度呢! 因为野生木薯是一种特殊的植物,要和一般的农作物分开栽种;又因为指望这东西填肚子的人实在太多,所以黑暗行省及两个周边行省,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人力┅┅开荒! 留守黑暗的部队派出几个团的步兵,进入野外深山采集木薯为种,运输木薯的马车在商路上穿流不息。伊瓦.梅林伯爵先开了一大块荒地出来,让学院里上千名学员就地学习栽种以及保养技术。 因为木薯的果实不能保存,所以需要就地加工成食物,所以在每一座城镇里,都在修建处理果实和加工食品的巨大作坊┅┅成熟多少就得吃多少,所以并不需要仓库储存。 为了肚子,全民热火朝天的种木薯。 每一个城镇都根据自身的居民数量计算出开荒面积,那些人口少点的城镇还好说,但那些人多而又没多少荒地可开的地方就麻烦了。於是那些一直在科恩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地方官把心一横,嘴里咒骂著下达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命令┅┅ 於是,商路两边种上了、城墙内外种上了、屋前屋後种上了、私家花园种上了、军营训练场种上了,甚至还有地方命令居民搬出自己家的浴盆、脸盆┅┅ 黑暗、暗月、丽桑三行省,完全变成了野生木薯的海洋。 当然,这件异常而又声势浩大的「木薯种植运动」立即就被鲁曼的情报系统传到了圣都,鲁曼非常吃惊,还洛u驯l开了一次专门会议。 几袋木薯被飞马运来,洛u尝漱f人。 不管是管理内政的大臣,还是主管军事的将军,全部的人无一缺席。几十双眼睛、上百道目光死死的盯在大殿中央的一盘野生木薯上。 这野生的东西真能改变帝国的命运吗? 「关於这木薯,你们有什麽想法?」鲁曼不停的用手指揉著发沉的脑袋∶「野生木薯的果实真的不能吃吗?」 「陛下,野生木薯肯定不能吃的!有毒。」有人大声回答∶「连野兽都不吃。」 「不能吃、不能吃。」鲁曼捏紧了拳头∶「那为什麽连叛军大本营,黑暗行省总督府的花园里都种满了这个东西!谁来告诉我是为什麽!」 「陛下┅┅这东西也许有其他什麽用途┅┅或者这是野生木薯的变种┅┅」 「换了你是叛军首领,你眼下会解决什麽问题?黑暗、暗月、丽桑三个行省,领民过千万,上千万人要饿肚子!」鲁曼冷笑著训斥∶「此时,作为叛军首领的你,会放著上千万人的肚子不管,还有闲心去种植这种『也许有其他用途』的木薯?」 「陛下,如果这东西能吃的话,我们的情况就不妙了。」一个将军站出来说∶「那我们就得提前进攻。」 「提前进攻不可行。」一个文官反对∶「我们的准备根本就不足,部队所需给养还未向前线起运。在这样的情况下,怎麽保证战斗的胜利?如果这东西真的可以作为食物,我们就需要一次定胜负!」 为了这盘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野生木薯,文武官员分成两派激烈的争吵。 在争吵声中,鲁曼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如果让凯达家找到了替代的粮食,那麽他们就能向鲁曼发起反攻,鲁曼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军队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经历过大战,并得胜而归的凯达家军队相提并论。 也许就因为这个小小的木薯,鲁曼花二十年时间构建的王国会被人颠覆┅┅ 「不要吵了。」鲁曼站了起来∶「首先,要弄清楚这东西是否可以食用。」 「已经在查了。」有文官回答∶「我们让圣都学院全体学生和导师都去了图书馆翻查典籍,此外还在查问岁数大点、农耕知识丰富的老农┅┅」 「我怎麽会那麽蠢,我怎麽会跟提夫.罗伦佐反目成仇┅┅」鲁曼嘴里轻声唠叨著,拿起一个木薯果实仔细端详。 这时,年轻的新任丞相上前几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不要担心,我认为这是凯达家的一个狠毒计谋。」 「啊?」鲁曼抬起头,看著这个自己从小培养的年轻人∶「有什麽依据?」 「凯达家缺粮,千万人口缺粮,这个缺口大得几乎没有可能填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粮尽之日,就是我军杀到之时。」丞相也拿起一个木薯∶「而他们在这个时候大规模的种植这东西,就是想让我们认为他们找到了粮食,从而引我军匆忙出击,在他们粮尽之前就开始攻击┅┅」 群臣哗然,当然,这个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嗯,在我军攻击的时候,他们就出奇兵夺取我军军粮於战场後方?」一个将军自问自答∶「以科恩.凯达的用兵风格来看,这样的计谋极有可能实现。」 「所以,能不能吃就是整件事的关键!」鲁曼明白过来,大声下令∶「学院那边继续查,去把监狱的死囚全部提出来给我吃木薯!」 「陛下恕罪。」管理圣都监狱的官员吓得混身发抖∶「死囚们在圣都动乱那天就放出去了┅┅」 「反正得有人来吃,找不到人就是你。」鲁曼冷冷的看著他和治安官∶「你们是想让我来吃吗?」 「不┅┅」治安官脑子转得快,立即就回答∶「请陛下给我半个钟头,我立即带人来吃。」 「嗯,这还像话。」鲁曼点点头∶「人越多越好,就在皇宫前的广场上吃。告诉皇宫里的厨师,要用尽各种烹饪方法来做木薯,特别的手法也可以。」 「是!」 心有馀悸的治安官带著卫队冲向城门,把住城门後,只要出入的人是外地口音,不分青红皂白就抓起来。 在半个钟头之内,终於带了一百多个体格健壮的平民到皇宫广场上。 皇宫广场周围被士兵围了起来,戒备森严,大批抱著野生木薯的宫廷内侍进进出出,近百位皇家厨师聚在一起,商量著这东西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好吃┅┅但跟做其他菜之前的准备工作不同,他们没胆量去尝上一口。 抓来的人坐在广场地上,每人身边还站个神情凶悍的士兵,这些可怜的外地人一个个被吓得面色苍白。 坐在皇宫门外的鲁曼陛下也是面色苍白,两旁的文武官员同样紧张得要死┅┅野生木薯能不能吃、应该怎麽吃、这可关系到「帝国」的存亡啊! 「陛下,准备好了。」皇宫总管跑来报告∶「共计一百四十人,每二十人分为一队,分别试吃以不同方式烹饪的木薯。然後再由见识广博的神殿祭司分辨。」 「嗯,开始!」 「陛下有令,上菜!」 皇宫厨房处好一阵热闹,端盘抱碟的内侍川流不休。 「皇室正餐菜式、鲍汁香脂酒闷对虾──不对,木薯汁香脂酒闷对虾二十份!」 「皇室正餐菜式、蟹里藏珠──蟹里藏木薯二十份!」 「皇室正餐菜式、沧海月明鲜贝汤──不对,沧海月明木薯汤二十份!」 「皇室正餐菜式、极品红酒烧肉──啊啊!极品红酒木薯烧肉二十份!」 「皇室正餐菜式、清蒸冰玉十鲜杂拌──什麽?是清蒸冰玉十一鲜?好吧!清蒸冰玉十一鲜杂拌二十份!」 随著这声音,一盘盘、一碟碟的菜式被端到广场上,这些菜式作工精细,色、香、味、形、意无一不具备,如果不是因为木薯的原因,这些平民一辈子不要说吃,看都别想看到。 鲁曼陛下把头一点,治安官一声大喊∶「吃!」 在士兵淫威逼迫下,这一百多人的「试吃军团」就开始大吃特吃起来,试图反抗是根本没用的┅┅会被人硬灌。 从中午吃到下午,这一百多人除了肚子吃得滚圆之外,其他什麽毛病都没有,看得一干大臣和鲁曼陛下眉头紧锁。 「没有什麽不良的反应?」到晚间时分,鲁曼陛下这样问神殿祭司∶「有出现中毒吗?」1 「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这样的情况。」神殿祭司回答∶「但也有很多含毒的植物,吃下去之後不会立即发作。」 「谢谢大祭司大人。」鲁曼陛下转身命令∶「继续给他们吃,晚饭、宵夜、早饭┅┅吃到他们中毒或者吃不下为止。」 「是!」 「学院那边呢!是不是还在继续查阅?」 「是的陛下,他们一直在查阅。」 鲁曼转过身,看著身後的大臣们,心情郁闷之极。 次日早上,一夜未阖眼的鲁曼陛下得到最新消息──广场上的人还是没有中毒现象。他终於受不了,掏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从一个木薯果实上切下一片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凯达家居然找到了粮食,野生木薯的变种┅┅」鲁曼陛下这样唠叨著,一边把这片木薯丢进嘴里,用力嚼了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在这时,新任皇家学院院长怀抱著一本古籍,眉飞色舞的一路向鲁曼陛下的寝宫飞奔而来。 「鲁曼陛下,陛下,我们查到啦。」院长喊出的每一个字里都洋溢著由衷的欢喜∶「野生木薯是有毒的──也没有无毒的变种!」 「陛下万幸,帝国万幸啊┅┅」院长冲到门边呆住。 「咚」的一声,鲁曼手里那切掉一片的木薯掉在地板上。 「我、我、」鲁曼陛下站立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我已经吃了┅┅」 当日,黑暗行省总督府。 维素.凯达国相、提夫.罗伦佐院长,还有几位内政监督,也笑咪咪的围著在花园中吃著木薯制作的食品。 「伊瓦伯爵,你还说这个难吃。」凯丽吃了一口立即就喊∶「可这是多好吃的点心啊!」 「呵呵,这怎麽一样呢!夫人们吃的这种可是我按照皇室标准制作的。」伊瓦伯爵笑著回答∶「如果是民众吃的,就不会是这样了,只要是过滤了後的都不能浪费。那样的话,吃起来会非常粗糙,而且很涩。」 「是这样啊!」维素.凯达国相笑著问∶「如果是生吃或者是吃了不经过处理的呢?会有什麽後果?」 「啊┅┅那可是干傻事呢!」伊瓦伯爵把玩著自己的手杖说∶「根据身体强壮程度,轻者会上吐下泻三到五天外加卧床不起半个月。如果吃了煮过的,发作时间延後一天,如果是吃生的┅┅立即发作。」 「原来。」迪尔.梅林看著父亲∶「我那次生日你生病不起,就是因为这个?」 「哈哈。」伊瓦伯爵打著哈哈∶「过去的事、过去的事了┅┅」 第十四集第十章 因为生吃了一片木薯,圣都的鲁曼陛下开始了整日以厕所为家,与心爱的马桶相依相伴的生活。 不过他心里倒是很高兴,他认为自己至少看破了凯达家的阴谋──好狠毒的凯达家族、好狠毒的阴谋啊! 在轻松愉快的心情支援下,鲁曼陛下坚持着处理政务,努力尽着自己身为皇帝的义务。 调拨登基典礼所需款项,准备登基典礼所需物品,拟订登基典礼观礼客人名单,紧急赶制皇家礼服、仪仗、皇族徽章,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邀请光明神殿红衣祭司前来主持登基典礼…… 在鲁曼陛下的催促下,圣都神殿向天堂岛神殿派出了特使。 然而,这位怀揣着三份烫金请柬的特使却没能进入天堂岛神殿的大门,门上的白衣祭司告诉他:“等着,三位大人正在参加会议。” 这倒不是假话,三位红衣祭司正等着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而主持这个会议的,就是光明神族公主──夏洛特·克纳赫大人。 三月的期限已经到了,斯比亚帝国正统皇族死了个精光,帝国混乱得一塌糊涂,现在还有两个派系自称自己是正统皇帝……光明神殿的祭司们是干什么吃的? 光明神族再也不能容忍,夏洛特·克纳赫公主大人在这天早上就传令过来,三位红衣祭司早早的打开了内廷花园中的魔法阵,和分别来自七个神属国的皇室代表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而光明圣山宫殿里的夏洛特·克纳赫公主却不急于去主持这个会议,她好整以暇的完成了一瓶插花,亲自捧着来到的长公主的宫殿里,放到她的姐姐、丽瑞塔·克纳赫公主的书桌上。 妹妹委婉的道歉方式并没有得到姐姐热切的回应,长公主态度恬淡的叫侍女拿过椅子,客气的请妹妹坐下来,两位神族公主在庭院中看似随意的交谈着。 “姐姐,等会在神殿有个会议。”夏洛特公主小心翼翼的征询姐姐的意见:“是关于斯比亚帝国现状的,那里现在一团乱,不管又不行。姐姐你有什么看法吗?” “斯比亚,不是一直有神殿在操纵吗?”丽瑞塔公主看了一眼妹妹:“你还在担心些什么呢?” “事情的发展……有些让人始料不及。”说出这句话可不容易,对夏洛特公主而言这几乎是认输:“争斗的双方还是没有分出高下来。” 丽瑞塔公主站起来:“你的意思呢?你认为应该是谁取胜?或者说,你希望是谁取胜?” “父神说过了。”夏洛特公主的眼睛追随着姐姐缓缓走动的身影:“我们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到这些事情上,谁胜谁败都不重要,重要是对我们有利的结局。” 听了这句话,丽瑞塔公主转过身来,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夏洛特公主对姐姐的神态有些迷惑。 “晚了点,你来得晚了点。”丽瑞塔公主看着自己的妹妹:“父神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斯比亚帝国的皇帝菲谢特·夏麦死了没有?” 夏洛特公主摇了摇头。 “而现在,菲谢特·夏麦死了,你认为科恩·凯达会恨谁呢?”长公主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他们有时会因为一个朋友得到无比巨大的动力,也会为了一个朋友做出无比巨大的牺牲。科恩·凯达不是个笨蛋,你以为他只会恨恨神殿就算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怎么做?” “两个办法。”丽瑞塔公主看着妹妹:“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希望这两个办法可以补救时局。” “什么办法?” “动用神将,制造神罚,立即杀死科恩·凯达及其所属人类,将此势力消灭在襁褓之中。”丽瑞塔公主眉头一挑:“如果你想过得安稳,这是最理智的办法。” “这……这要杀上千万的人,但这也不是问题。”夏洛特公主说:“问题的关键在于,父神不同意杀科恩·凯达。” “想想也是,这办法虽然好用但事后却非常麻烦。”丽瑞塔公主又叹口气:“那就用第二个办法好了,从此刻起,你就秉公决断一切事务。” “秉公决断?” “是的,秉公决断,要绝对的公正……不是还有会议吗,你快去吧!”长公主点点头,“记得,要常来这里坐坐。” 走在台阶上,夏洛特公主一直在想着姐姐的话,思考着在目前的情况下,怎么才能做到绝对的公正。 通过魔法阵,夏洛特公主和战神一起来到神殿内廷花园。看着眼前跪伏一地的人类,公主大人多少有些烦。 “起来吧!”夏洛特公主甚至不想走进房间:“站在这里说几句就好。” “是的,大人,一切都听大人的。”衣冠楚楚的红衣总祭陪着笑脸。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夏洛特公主淡淡的说:“难道你认为,你还有资格做光明神殿的最高祭司?” “大、大人……”红衣总祭虽然有点不明白,但反应倒是很快,立即又跪在地上:“大人宽恕!” “三个月的期限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夏洛特公主的语气很平淡,但在总祭听来却像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现在时间到了,斯比亚帝国的事怎么样了呢?” “大人、大人!”总祭急中生智:“因为斯比亚帝国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站在夏洛特公主身后的战神冷冷一笑。 “这世界上的事,哪一天又不发生变化?”战神上前一步:“魔殿金袍左祭因为欺骗魔族公主而自裁的事,你们都知道吧!你还有什么辩解的?如果有正当的理由,这里的人都可以为你辩解。” 战神这样的态度,夏洛特公主并未加以阻止。总祭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身体软成一团,手脚更是抽搐个不停。 左祭和右祭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同时又在暗自庆幸着……倒霉的不是自己。 七位神属国皇室代表站在祭司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幕。这些人都是官场打滚多年的老手,知道神族公主一出现就打压总祭是给自己的暗示,同时也表明神族风向的转变……现在,总祭的命运有人关心才是件怪事。 “来人,把前任总祭带下去。”夏洛特公主想了想:“先关押起来,日后再决定怎么处置。” 瞬间,总祭的名称前就被加上了“前任”两字,被两个俊美的白袍祭司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夏洛特公主又看看左祭和右祭,吓得两位平日作威作福的祭司腿肚子发软。 照理说,应该把左祭和右祭一起关押,可夏洛特公主仔细考虑,还是决定暂时留下这两个人。当然,这并非意味着夏洛特公主原谅了他们──在事实清楚之后,神殿的责任还需要有人来承担,在那时追究这两人的责任,新任的红衣祭司就能干干净净的上台。 “你们两位,暂时管理神殿日常事务。”夏洛特公主做出了决定:“至于斯比亚帝国的事你们就不用过问了。” “是的,大人。”两位祭司这才回了魂,以为自己过了这一关,却不知自己终究是要倒霉的。 “那么,各国皇室代表。”夏洛特公主看着代表们:“关于目前的局势,你们有什么看法?” 几位代表互相看看,谁也不想先开口。 “班塞帝国代表,斯比亚帝国动乱时的物资,很大部分是你国输送进去的。”夏洛特公主问:“你怎么解释?” “请大人明鉴。”班塞帝国代表回答:“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能直接从神族得到指引。我国陛下谨守神谕,听从光明神殿红衣祭司的调遣。红衣祭司下令调拨物资,我国陛下当然就调拨了……” “这解释也算说得过去。”夏洛特公主又看着坦西帝国的代表:“斯比亚帝国内的乱兵,几乎有一半以上是来自坦西帝国,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禀吾神。”精明的坦西帝国代表回答说:“那是因为红衣祭司的命令,他们命令我国陛下解散五个军团,然后让这些士兵以雇佣军身份进入斯比亚帝国……他们说,这是伟大神族的意愿,我国陛下还保留着当时的信笺,可以随时查验。” “是这样……”夏洛特公主点点头,又望向两位红衣祭司:“是谁的主意?” “回、回大人。”左祭又被吓得魂飞魄散:“是总祭、是前任总祭一手包办,我们毫不知情。” 夏洛特公主想起姐姐的告戒,在花园中随意走了几步。 “左祭、右祭。” “在!” “收回在斯比亚帝国内所有神殿的力量,光明骑士团查了那么久还是徒劳无功,就不要再丢脸了。”夏洛特公主安排着:“各地光明神殿守稳立场,不要再鼓吹哪方是正统。这两方谁对谁错,我自有打算。” “是的,大人!” “各国代表立即回国,告诉你们的皇帝,即日起,不得再有一粒粮食、一车物资运入斯比亚帝国……各国派遣的雇佣军也全部撤回。” “是的,大人。” “先这样。”夏洛特公主转过身:“我会向斯比亚帝国派出特使去了解情况。” “恭送大人。”地下又跪了一地的人。 这个会议虽然简短,但带给各国皇室代表的震撼却是强烈的……光明神殿高层将有大变动,各国神殿高层当然也会跟着变动,这会严重影响一个国家的政局。 相比之下,这个会议对斯比亚帝国局势的影响,他们就不那么关心了。 但是……他们不关心,有人关心。 万里之外,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首都福克斯堡。 因为路途遥远,来自斯比亚的资讯要送到斯维斯·赫本伯爵手上得花费很多时间。在光明神殿举行特别会议的当天,有关他的夙敌──科恩·凯达大种野生木薯的情报才刚刚送到。 斯维斯·赫本伯爵看完情报,二话不说就走进书房,低着头仔细看着地毯……书房的地毯就是一幅巨大的斯比亚帝国全境地图。 因为是自己的夙敌,所以斯维斯·赫本并不希望科恩·凯达现在倒下,这个导致元帅自杀的敌人应该败在自己的手上……应该一次又一次的败在自己的手上才对。 所以,当听说夙敌缺粮时,他几乎想给这家伙送粮食过去。 但这有难度。 而现在,科恩·凯达却在大种野生木薯……这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他找的替代食物吗? “来人。”斯维斯伯爵吩咐:“去弄几马车木薯回来,请皇家学院院长今晚到我家做客……再通知管家,去市场上买三十个体格健壮的奴隶回来。” 当天中午,斯维斯·赫本伯爵府的后花园就上演了一出前些天圣都皇宫广场上的闹剧,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规模略有不同。 在最后一刻,斯维斯·赫本伯爵看着手里的野生木薯,却没有像某人一样把它放到嘴里。 在他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第十四集 黑暗传说──杀戮之魔 逐渐的,帝国动乱的局面有了平复的迹象,各方的军队也都不再频繁调动。因为各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对立的双方守着一条地图上看不见的分界线沉默着。 动乱、兵变、杀戮……这一切在世人眼中的天大灾难,却丝毫都不能阻挡岁月的脚步。悠悠的时光依旧缓慢的、坚决的向前流淌着……终于,在整个比斯大陆迎新的钟声里,新年来临了。 康森行省,首府康森城。 康森行省的地理位置处在圣都与黑暗行省之间,当然,作为圣都的一个重要军事屏障,这个行省并不在前线。 康森行省的地位这么重要,总督也自然是鲁曼陛下的亲信。在圣都叛乱前、甚至是在科恩·凯达涉政之前,这位总督就是鲁曼陛下的马前卒,他一直坚定的效忠着鲁曼。 与这位总督同一时期效忠鲁曼,并拥有同等地位的总督还有三位,分别是白霜行省、佛露行省、基泰行省的总督。 在新年到来之际,这四位总督得到的封赏不可谓不多。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从圣都带来陛下的关爱,那上面满载着华丽的布匹、灿烂的金币、诱人的美酒…… “哎呀……夫君你看。”翻看这礼物,一脸欣喜的总督夫人对总督说:“左相这次的礼物可真是丰富……” “是陛下,陛下。”总督大人走过去:“说了多少次,以后再叫错会被礼仪大臣怪罪的。” “记得了。”总督夫人抱歉的笑笑:“新年舞会等一下就要开始,城里的贵族们都会来,我得去准备一下。” “准备得好一些,让各位贵族看看咱们陛下的气派。”总督大人叮嘱着夫人:“对了,举行舞会的时候,说不定还有圣都的特使来,这点也要准备到。我们要对特使回礼,私人礼物。” “圣都的特使?礼物不是都赏赐过了吗?” “礼物是礼物。”总督大人说着话,还得意的摸摸自己的胡子:“你以为在这个承前启后的新年期间,你夫君的爵位就不能再有所变动?” “啊!这样说的话,过了今晚我就是一等伯爵夫人了?”总督夫人双手捧心,激动得脸上一片绯红:“我的夫君……我、我要换衣服去了!” 春风得意的总督大人又关照了两个儿子换上正式的礼服,这才和夫人来到大厅门边,准备接待前来参加舞会的客人们。 做为一直坚定支援陛下的官员,总督大人的待遇自然就高过那些动乱以来就在鲁曼陛下与凯达家族之间摇摆不定的官员……在今晚,这一切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 一辆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到了门外,参加舞会的贵族们仪态万千的步入大厅,以最和蔼的态度跟总督夫妇寒暄着。 总督夫妇热情的接待着客人们,这也是鲁曼陛下在新年期间交待下的任务之一──在这个新年期间,要友好的对待贵族们,要让他们看到鲁曼陛下的诚意,消除他们心中对鲁曼陛下的戒心,从而达到稳定、巩固后方的目的。 新年一过,鲁曼陛下就会登基,到那时大局已定,凯达家就翻不了身了。 第一支舞曲缓缓的响了起来,舞池里都是双双对对的身影。 “夫君,我有点紧张。”总督夫人把头放在丈夫的胸口:“想想看,你又要被授勋了……” “不用紧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家族,为了我们的孩子。”总督安慰着夫人:“事实上,拥护鲁曼陛下这本身就是个不错的主意,而我们又成功了。有什么事情比得上为儿子们留下一份产业和功勋重要?” “可是……” “没事的,每一个家族都得找靠山,这没什么好奇怪,很多人投靠陛下,我们只不过更早一点……心里也不必觉得亏欠了谁。”总督轻声说:“历史是人书写的,我们会做得更好。” 舞曲终结,侍者大声喊着:“请总督大人致新年贺辞!”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满面红光的总督大人走上了礼台…… 康森城外,商路旁。 一个黑影登上了小山坡,远远的注视着这个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城市。夜风吹拂,衣角翻动,黑影静静的站立着……城市中那些五颜六色,为新年而点燃的灯火一丝不漏的倒映在他眼里。 “长官,准备好了。”一个出奇高大的身躯走来,站在黑影身后说。 “岩石。”黑影抬起拿着剑的手:“你见过这柄剑吗?” “没有。” “这剑是黑铁的,矮人族铸剑大师亲手打造,非常珍贵。是我去精灵族学习魔法时带给菲谢特的礼物。”黑影抚摩着剑鞘,缓缓的说:“但在那个时候,菲谢特还是王子,他不能接受大臣的礼物,所以就一直放在我这……一直没能送给他,再也没有机会送给他。” “……”岩石沉默着。 “今晚就用这柄剑好了,装进木盒。”黑影把剑交到岩石手上:“我们出发。” “是!” 没过多久,几辆满载的马车在一队骑士的护卫下,顺着商路慢慢的驶向关闭了的城门,逐渐的,他们进入了城墙上魔法灯光照射的范围。 “城下马队,停止前进!”城墙上当值的军官大声发令:“什么人,竟敢夜闯城门?” “来自圣都,陛下的特使。”一名武士上前答话:“当值守卫立即下来查验关文,误了时间你担当不起!” “是!请大人稍候,我们马上就来。”当值的军官立即安排人手下去查验,并吩咐副官回报总督大人,圣都的特使来了。 一队士兵顺着软梯下来,带队的军官详细查验了特使的关文,对城墙上打出没问题的手势。 康森城正门门楼下,那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守卫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排在通道两边,列队迎接高贵的特使。 特使下了马,一边跟军官们闲聊,一边催促马车快些进城。 看得出来,马车上的东西非常沉重,压得车轴“吱吱”乱响。 “特使大人。”军官递过水袋,讨好的说:“马车上的东西真沉,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每段路上都有军队的护送。”特使微微一笑:“再加上进了城,我这心也就放下了……要知道,就是把我拆开来卖了,也陪不起这一马车的东西。” “进了城就安全了,特使大人放心好了……” 正在军官说着句话的时候,正在进门的一辆马车从车底发出一声巨响──车轴断裂,当场趴下! 稍微愣了一下,特使嘴里发出愤怒的咒骂,扔了水袋,冲上去一顿皮鞭把车夫打得满地乱滚……当值军官连忙上去劝住。 “你这该死的,这是陛下对总督的赏赐……”特使红着眼,手上的皮鞭指着缩在墙角的车夫:“老爷我的前程会断送在你这笨蛋手里!” “大人,大人消消气……”军官陪着笑脸:“意外、意外而已啊!我们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去不就好了?” “怎么搬啊!”特使大人几乎要哭出来:“这都是魔法师施加了魔法的,必须要有总督大人的魔法宝石才能打开,不然的话,整车宝物都会炸掉……” “那……总不能让总督大人来这里打开吧!” 正在城门处吵闹不休的时候,总督大人的副手已经带着侍卫飞马来迎。问明情况,精明的总督副官立即找出了事情的解决办法。 “这样,你先保护好这辆马车,不要随便移动,我随后就拿宝石来。”副官吩咐了当值军官,又转头对特使说:“大人,我们先去总督府,大家都在等着呢!” “那好吧!只有辛苦大人了。”特使感激的握住副官的手,再次叮嘱军官:“一定要看好啊!” 当值军官把胸一挺,把这活揽了下来。但在特使离去之后,他才觉得这事非常麻烦──你坏在哪里不好?可这辆马车正好瘫在城门正中,这下城门可就关不上了。 军官想了想,叫来三个百人队,分别把住城里城外两个方向,把这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心想这下总安全了吧! ※※※ 总督府,从正门到大厅,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洋溢在每一个角落。 “圣都特使到……” “圣都特使到……” 精神饱满的侍者们高声通报着,年轻的特使在厅门脱了外套,面带着微笑,在副官陪同下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大厅。 “好年轻的特使啊!”参加舞会的客人们发出这样的惊叹。 “你不知道,鲁曼陛下手下有一大批年轻的文官和将领。”有人这样解释:“都是些很有本事的才俊。” 特使的眼光在大厅里一扫,随即确定了举办舞会的主人──盛装含笑的总督夫妇。 “康森行省总督大人?”特使走过去,点头致意:“皇令在身,不得不夜里来访,打扰了!” “特使太客气了。”总督大人笑着上前一步:“既然是皇命,又何来打扰的说法?” “总督大人客气。”特使从怀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卷轴:“我们开始吧!大人。” 总督大人验证了密封的完整,退后一步,然后单膝跪地,大厅里的所有男性也跟着跪下,贵族在前面,军官在后面,平民跟侍者也不能例外──他们跪在最后。 特使打开卷轴,大声念起来:“斯比亚帝国皇帝,对康森行省总督的嘉奖令……” 在这一句话被念到一半时,总督府门口的十名卫兵已经整齐的倒下;这句话被完整的念出来之后,门口那十名卫兵又站得好好的…… “……康森行省总督廉洁爱民,效忠皇室,实为帝国众多总督之表率,在此新年到来之际……”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魔法屏障就包裹住整个总督府。除了大厅之外,总督府内黑影四窜。 一声声低沉的惨叫响起,各处的卫兵侍者被突然出现的蒙面黑衣人砍翻在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喷在走廊的雕花立柱上、溅在名贵的地毯上,映着绚丽的魔法灯光,一蓬蓬血雾弥漫空气中,变成一片妖异的红…… “……现决定,授予康森行省总督一等伯爵,属下官员各有封赏。希望各行省贵族、官员再接再厉,为皇室大业再立功勋……” 楼上的房间里住着总督大人的双亲,因为身体虚弱,所以这两人并没下楼。但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的撞开。 冲进来的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抓起两个老人的头发就这样拖了出去,老弱的身躯因为在一级级楼梯上的磕碰而痛苦的抖动,无力的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发出沉闷的、含糊不清的、却又有节奏的呻吟…… 大厅里,特使念完了长长的命令,随即把卷轴交给总督的副手。副手捧着打开的卷轴,小心翼翼的把它展示给在场的各位贵族看。 而在靠边的窗口,正有人向特使打着手势。 “伯爵大人,您的受勋仪式会在您到达圣都之后举行。”特使打了个响指,一名部下递上一个长方型的木盒:“陛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并希望您在去圣都时侯佩带。” “谢谢陛下!”总督大人站起来,双手接过木盒。 木盒打开,一柄作工极为精湛的单手长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是黑铁的材质,剑鞘上有鎏金的符文,还有五颗流转着冷洌光华的魔法宝石。 “这……这是黑铁的。”眼光贪婪的流连在长剑上,总督激动的说:“请转告陛下,谢谢他的厚爱!” “不用谢。”年轻的特使微微一笑,说出了这句逾越礼节的话。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总督大人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特使,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特使和总督对视着,他那金黄色的眼睛逐渐变成怪异的黑色,仅剩的那丝怪异微笑凝结在嘴角,使得和蔼的面容突然变得非常狰狞……总督的心里想起了一个名字,双手开始发抖,长长的木盒在上下摇晃。 大厅里的人还没得到起身的命令,而够资格起来的贵族们还在看着加封的卷轴。注意到总督失态的只有他的夫人,可还没等总督夫人提醒自己的丈夫,特使的左手已经伸出,从木盒中取出了黑铁长剑…… “饶命……” 总督两脚发软,双膝再次跪到地毯上,可与前次不同的是,他现在泪流满面。 眼睛里没带任何情感,特使用平淡的目光看着跪在脚下这人,左手拇指一按机簧,剑身弹出一点。 大厅里的人这才发觉事情有点不对,总督大人的副官刚刚转过头,一枝弩箭就从窗外飞来,插在他左胸上。几个军官还没来得及站起,也一一被窗外飞来的弩箭射翻。 以此为开端,特使带进厅来的几个手下从披风下拿出武器大开杀戒,跟着通向后厅的通道里又窜出十来个人,挥舞的刀光在大厅里绞起一阵血雨腥风……片刻之后,站在前面的贵族已有一半不能再呼吸。 他们不但杀男人,连女人也不放过,特别是夫妻俩一起来的,他们会在妻子的眼前杀死丈夫,再把还带着血珠的剑锋送进妻子的胸膛…… 但还是有一些贵族没有被伤害。 “跪好。”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被人这样警告:“如果你还想活下去。” 光明神殿的大祭司非常气愤,可指责的话还没出口,他圆滚滚的肚子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膝撞,这位神的侍者立即圆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痛苦的抱着肚子跪了下去。 “饶命啊!”总督大人大声悲呼:“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我的命就拿去吧!但请饶恕我的妻儿双亲!” “真是任性。”特使摇了摇头,轻声回答着:“你,怎么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剑光一闪,总督大人的左臂被齐肩砍断,这只断臂在空中被剑尖一挑,掉在总督的两个儿子面前,让这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吓得抱成一团。 一股血柱从总督左肩喷出,他脸上冷汗直流。 “请饶了我的妻儿父母,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的……叛乱与我的家人无关。”总督在尽着自己最后的努力:“请、请你至少……至少饶了我的两个儿子……我死也甘心,绝不记恨你。” 总督夫人一早就晕过去了。 “嗯,真是可怜的人呢!”特使依然用优雅的语气说话:“问你一个问题。” “请、请问。”总督眼中燃起了希望:“我一定照实回答!” “鲁曼叛乱……”特使缓缓的问:“克里默陛下一家三口,到现在谁活下了?” 听到这句话,总督眼中的兴奋散去,脸色变得苍白。 “科恩·凯达……我诅咒你!”突然,总督大人高声骂起来:“你不得好死!” 特使手中的黑铁剑再次斩下,断了总督的右臂。 “长官。”在总督大声惨叫的时候,有人走进了厅门:“抓到了他的父母。” “好。” 特使抓着总督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面对着自己的父母。失去双臂的总督含泪看着自己的父母……一路上的凄惨景像已经把两位老人吓得魂飞魄散。 “就如同当初你们的手法一样。”特使在总督耳边小声的说:“我把这一切重演……让你记忆深刻。” 说完,特使向抓住老人的蒙面人点点头,在总督大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蒙面人用缓慢的手法扭断了他父母的脖子。 “啊……让我们再来看看你晕过去的妻子。”特使轻声的笑着,又在总督的耳边说:“你应该庆幸,你只有一个妻子……你想让她体面的死吗?” “不要……不要……”总督无助的摇着头。 昏迷中的总督夫人被人提了起来,在两个孩子的哭泣声中,在强烈的肉ti疼痛刺激下,总督夫人清醒过来。但随即,她那尖利的惨叫声就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突然中止。 总督夫人的躯体被丢在地上,一个蒙面人踩过她的身体,探身抓起她的一个儿子。 “啊!孩子,好可爱的孩子……”年轻的特使眼里流露出爱怜的神情,照旧用温柔的声音刺激着总督:“他们是你的一切,你的希望,你家族的明天……看看吧!多么苍白的脸色,多么无助的眼神……啊!不……在他们苍白的脸色里,还有一丝害羞的红晕;在无助的眼神中,更流露出对我的愤怒……” “你……科恩·凯达……”总督大人拼尽最后一口气:“互为敌手我没有错……你的手段太残忍……” “不、不、不。”特使笑了笑:“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才是残忍,施加给别人的那个叫快乐……你的高贵富足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你忘记了吗?动手。” 特使的最后一句当然是对手下说的,抓住孩子的蒙面人手起刀落,大厅里回响起两声稚嫩而嘶哑的尖叫──同样只叫了一半就半途中止。 大厅里一片血红,刺鼻的气味挥之不去,暂时得以保全性命的人发着抖,瘫在华丽的、被血液沁透的地毯上等候发落。 特使转过身来,手里抓着的总督早已不成人形,血不停的从他的伤口掉落在地上,生命差不多快要终结,只能微微的张着两只眼睛。 特使抬起右手,长剑的剑身乌黑。 “你们都是贵族,得皇家荣耀,受国民供养。但你们不要忘记,这高贵的身份、特别的待遇是从何而来。”特使温柔的语气与大厅里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奇异的缠绕在一起,让这些人终生难忘此刻的恐惧:“如果自甘堕落,一心与叛逆为伍,我也会到你们府上拜访。” 特使的左手一推,总督的脖子被压上冰冷的剑锋,他的身体在慢慢的滑下,剑身也镶进皮肉…… “深夜打扰,还请各位原谅。”右手一抡,甩去剑身上的血珠,特使嘴里还对那些吓得说不出一个字的人说着客气话:“祝愿各位有一个愉快的新年,告辞。” 走过神殿大祭司身边的时候,黑铁的长剑再次饱饮了鲜血,这位神的侍者四肢抽搐,嘴里发出一连串家畜临死般的嚎叫…… 脱下染血的衣服,手持总督的信物,一行人大大方方的骑着战马出了城门。 队尾是一个魔法师,他骑马出城之后,还回转身向城门通道里丢了一个大火球,被击中的马车爆裂开来,巨大的火焰顺着城门通道喷涌而出,瞬间就把守卫马车的三百名士兵吞噬…… 佛露行省,佛露城郊外森林。 当科恩·凯达带着手下昼夜兼程的赶到这片森林的时候,东方的天色已经微微发白,白天是无法进行暗杀行动的,科恩只得下令休息。 岗哨派出去了,隔音魔法屏障释放出来,劳累的近卫队员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打盹。一路上要隐藏行迹躲过守军,所以大半的路程都是在山林中穿行,大家都非常疲倦。 用一件黑色的斗篷裹住全身,一路上很少说话的科恩,背靠着一棵大树假寐。他的嘴唇紧抿着,脸色也很不好。那柄黑铁长剑被紧他抱在怀中,靠在左肩的剑柄末端一直都在湿冷的风中微微颤动着……这是唯一能泄露他心中情感的东西。 要趁着康森行省总督被杀的消息传到这里之前动手,这样的话,暗杀行动多少会顺利一点。 岩石远远的站着,眼神中饱含着忧虑。从小到大,这个半兽人都没像现在这样焦急过……科恩长官是越来越不对劲了,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交班的岗哨走过岩石身边,弓箭队长,那位美丽的精灵女性站到了岩石身后。 “这样就正确吗?”黛纳轻声的说:“我们应该继续让科恩大人在血雨中沐浴,内心沉浸在仇恨中?” “还有什么办法?”岩石闷声回答:“只能让长官发泄。” “难道你没发觉这样的危险吗?”黛纳用深邃的眼光看着岩石,嘴角隐隐现出一点嘲弄的笑意:“身为近卫队长,你还真是热血啊!” 岩石呆了呆,对于这样隐讳的语言,半兽人的领悟力不够。 “不明白吗?”精灵转过头去看着科恩:“所谓热血,就是脑袋里装着的不是脑浆,而是微微晃动就会沸腾的血液。” “你……”岩石眼中的怒火一闪即逝,捏紧的拳头也松开。对于岩石来说,这些精灵的地位很特殊,他自己的名字都还是精灵起的,在整个黑暗军队中,没人会对精灵们无礼。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四位夫人和长官的父亲都没能劝住长官,我们之中谁又能劝得动长官?” “可能谁都劝不住,但我们却不能放弃。”黛纳淡淡的说:“这次行动,我留在大人身边好了。” “好。”岩石点点头,又满怀希望的补了一句:“一定要看好长官啊!” 这一天,是新年后的第七天,按照惯例,神属联盟的居民会在这一天晚上召集一家人聚餐。当然了,贵族家庭也不会例外。 是夜,佛露城总督府后厅里一片绚丽的魔法灯光,总督一家人正在餐桌前共进晚餐。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美味的食物,银光闪闪的餐具旁边是造型别致的花篮,伴着欢声笑语,这气氛是那么的美好…… 新年期间,总督大人得到了很多赏赐,他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慷慨,连花园中巡视的守卫都换上了新衣。 两个守卫在后园中巡视,轻声的说笑突然中断,身体慢慢的软倒在便道上,随即被人拖进了花丛里。 黑影,一个个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总督府。 黛纳紧跟着科恩,她惊异的发现,自从进入花园后,科恩大人的脸色就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非常平稳,就连手上的长剑都不再抖动。 “嗜血吗?”美丽的大精灵皱起了眉头。 五十多人分成四路,迅速清理了通向后厅的几条通道,科恩带着几个人直接走去后厅正门。 “什么人?”门口的一名守卫才问出一句话就被人割断了颈部血管,他圆瞪着双眼,用双手紧捏着自己的脖子,希望可以阻止喷洒而出的鲜血──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敌人在光明骑士团手下生存下来的时候,其能力就已经不是一般士兵能够对付的。 “打扰了,亲爱的总督大人。”科恩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走进后厅,很随意的坐在餐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大家不介意多了位客人吧?” 总督和他的几位夫人,连带父母孩子,十来个人的脸部表情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下来,吃惊的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怎么?”科恩露出失望的表情:“堂堂的一省总督,连杯酒也不给客人吗?” “要什么都有。”总督定定心神,在震惊中恢复了一个高官应有的仪态:“如果阁下是客人的话,要什么都有。但这里都是我的家人,说话不是很方便,请到前厅详谈。” “家人好啊!这么温馨的气氛可是十分难得。”科恩的笑容里看不出一丝危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客人,能知道您的名字吗?”总督压下心头的火气,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您也应该知道,这是起码的礼节吧!”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怕说出自己的名字会吓着小孩子。”拿起一只水晶酒杯,科恩有些为难的说:“夫人,您真漂亮,我的一个朋友就很喜欢您身上这种淡雅的紫罗兰香水,能给我倒上一杯红酒吗?” 年轻的总督夫人用无助的眼神看着丈夫,可丈夫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给她些什么帮助,她只有站起身来,用发抖的手捧起酒壶,将壶中的红酒倾注在杯中。 “嗯,很不错的酒。”科恩喝了一小口,赞叹着把酒杯举高,观察着红酒在灯光下的颜色:“香味非常地道……怎么,你坚持要我说出名字?” 总督点点头:“是的。” “科恩·凯达。”科恩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我叫科恩·凯达。” 靠近科恩的总督夫人一声惊叫,酒壶掉到地上不说,连人也跟着晕了过去。餐桌边更是一片大乱……等稍微稳定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贴墙站着,前面站着的只有脸色苍白的总督一人。 “看吧!我就说会吓着人。”科恩脸上露出十分无辜的神情,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剑:“是你坚持要我说出的。” “你、你真是科恩·凯达?” “谁说不是呢!在这种时候,冒充凯达家的人有什么好处?”科恩低下头,随后抬起恢复了本来颜色的眼睛看着总督。 可惜这位总督没有康森行省总督的反应快,他还用颤抖着的声音问了一句:“你、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冷冰冰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中,科恩慢慢的站了起来:“我来拜访佛露行省的总督──斯比亚帝国的叛逆!” “你以为凭你一个家族、三个行省,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对自己的命运有了觉悟,满心悲切的总督突然有了骨气:“你做梦!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你永远都改变不了什么,我们有各个帝国和神殿的支援,我们已经掌握了全局!” 科恩收起了笑容,长剑出鞘。 “我正在改变。”他上前几步,长剑的剑尖指着总督的喉结:“我、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饶命……”莫名其妙膨胀起来的勇气在对方凌厉的气势下消散,总督大人不住的后退着:“我还不想死。” “坦然面对吧!”科恩淡淡的说:“你可以给个微笑。” “不、你不要过来……啊!我的手……啊!” 惨叫响起,双臂被削去的总督已经变成一个血人。 总督身后响起一片尖叫抽泣,十几张惊恐万状的面孔在科恩眼前出现…… “就是这声音,就是这感觉。”科恩微闭着眼睛,缓缓的把混合了血腥味的空气吸入肺部:“久违了……把他的孩子抓过来。” 精灵走上去,从一个不断挣扎的女人手中夺过孩子,抓着来到科恩身边。 小孩的哭声是沙哑的,大而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应有的灵活,呆滞的目光瞪着眼前的一切。 提起长剑,科恩正准备下手时,精灵轻轻叫了一声:“大人。” 科恩询问的目光往精灵脸上看去,黛纳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澈。 “嗯……”像是什么东西进入了眼睛,科恩晃晃脑袋,眨着眼皮:“怎么了?” “没什么。”大精灵有些疲惫的笑笑。 科恩没察觉到异常,皱着眉头看看周围,然后露出厌恶表情,回身收起了长剑。 “小孩留下。”科恩走到门口,对岩石下令:“其他人杀了。” “是!”岩石回答着,提起战刀走进去,还不忘记对精灵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精灵没好气的瞥了岩石一眼,随即用手蒙住了孩子的双眼。 窗外的夜空依然美丽,只是浓烈的血腥味开始飘散在空气中…… ※※※ 黑暗行省,黑暗城总督府。 天照派回的信使一刻钟前进了总督府大门,四位内政监督和国相正在听取他的汇报,这是他们最关心的人的消息。 “在新年前一天的舞会上,康森行省的总督一家六口被杀,同时被杀的还有康森城神殿大祭司和十数名贵族。”嘴唇干裂的信使说:“新年后第七日夜间,佛露行省总督一家除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全部被杀……” 维素·凯达叹口气,手指不停的捏着脑袋。 “这期间,这两个行省中,只要是态度坚决,忠于叛军的各个贵族世家,都有人被暗杀。”说到这里,信使迟疑了一下:“手法……都比较血腥。” “真是个大麻烦。”维素·凯达低声问:“现在能得到‘他’的具体行踪吗,那边的情况在怎样发展?” “前段时间,岩石还有跟我们联络,现在就不知道了,不过天照大人已经带着人赶去帮手。”信使回答说:“圣都周围民心浮动,叛军的贵族官员人人自危。自接到国相的命令起,天照大人就已经派人在散布流言。天照大人让我转告国相大人,请宽心,绝不让‘他’掉一根头发,就算是绑也给大人绑回来。” “绑回来?能这么容易就好了。”维素·凯达苦笑着说:“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是。” 信使一出房间,四位内政监督就把急切的目光投射到国相身上。 “看着我也没办法。”维素·凯达摇摇头,无奈的说:“现在,最重要是‘他’想通才行,既然离开我们,就说明‘他’现在不需要我们的意见。” “可是,‘他’的安全怎么办?”温丝丽担忧的问:“那是在叛军的地盘啊!” “暗月有一支特别的力量,我早几天已经给暗月去信让他们出发,叛军的地盘上会出现更多的暗杀行动,他会被最大限度的隐藏起来。”维素说:“因为怕这些力量被神殿发现,所以先皇把他们放到暗月,如果叛乱时他们在圣都,叛军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做为一个父亲,我能做到就这么多。” “父亲……” “从小到大为‘他’担心,我已经习惯了。”国相大人看着桌上的公文说:“我们还是关心眼前吧!鲁曼在今天举行登基大典……” ※※※ 此时,圣都,皇宫。 几份公文在鲁曼手中已经被捏变了形,这位即将登基的“皇帝”脸色白得吓人──这倒不全是因为木薯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眼前的局势对他很不利。 先是圣都神殿的大祭司反悔,不再为他主持登基仪式。再是红衣左祭发令,撤回保护他的光明骑士团,各国的雇佣兵也正在准备离开……到现在,他又接到两位行省总督及其属下数十位官员死于非命的消息! 这一件件的事,都带有不好的预兆,怎不让人恼怒。 “陛下,您的登基典礼还要举行吗?”丞相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现在的情况对我们不太好。” “典礼照常举行……”鲁曼艰难的开口:“我们能度过这个难关的,只要我们撑过这一小段时间,他们都会回过头来讨好我。” “是的。”丞相点着头说:“那,关于两位总督的空缺呢?” “派人替补,你写个名单上来,仪式结束我就批。”鲁曼把头靠在椅背上:“能确定那就是科恩·凯达吗?” “恐怕不能。” “说说理由。” “因为我刚好接到情报,说科恩·凯达正在黑暗城忙着布置军务,哪能跑到圣都周围来杀人?”丞相回答说:“说不是他吧!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又说杀人者是黑色眼睛。不过我倒认为,黑色的眼睛好装扮,活生生的人就难多了,我们不应该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暗杀者身上。” “不管这么多,就把暗杀者当成是科恩·凯达好了,我要他的人头安定民心。”鲁曼闭着眼睛说:“我们的力量隐藏那么久,也该上场活动活动了。也让那些离开我的人看看,我鲁曼是不是没了他们就一事无成!” “是的陛下。” “军务方面还要抓紧。”鲁曼站起来:“仪式快开始了,这是一个隆重而正式的登基,你也去准备。” “是的陛下。” 这天正午,在喜庆热烈的礼乐中,在众追随着狂热的目光里,在皇家仪仗的簇拥下,鲁曼陛下出了皇宫,顺着装点一新的道路前往祭坛,登基典礼如期举行! 为了仪式的顺利,每一个圣都的居民家庭又得到了两个银币的“皇家赏赐”,加上新年的赏赐,每个家庭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得到了七个银币。在户籍上,圣都共有二十余万户,将近百万人口,鲁曼这次可花了不少钱。 这笔钱是花出去了,可谁也无法保证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叛乱时,各国军队在圣都肆虐三天,给几乎所有的圣都家庭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无数失去妻子的丈夫,无数失去女儿的父母,无数失去母亲的孩子……这涛涛仇恨不是区区七个银币所能抚慰的。 巍峨的祭坛笼罩在无数圣都居民的冰冷目光中,森严的守卫下,无数流言通过各种途径悄悄涌动。 “出现了,那个人出现了……” “杀了十多个贵族,手到擒来。” “就像狂风刮过,从不留活口……” “就一个人,已经杀了上百人了。” “就像杀戮之魔一样。” “他就是新的杀戮之魔!” “请保佑他……” 在饭桌前,在火堆旁,在无数的墙角旮旯,诸如此类的谣传、感慨满天飞。人们先用警惕的眼神扫视周围,然后压低了声音向别人传递心中的希望。 在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就连流浪落魄的吟游诗人也在用嘶哑的声音唱着:“从暗月行省飘扬而出的黑色长发啊!他的黑眼睛带着忧伤,黑铁长剑在夜色中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 鲁曼登基的当天,基泰行省。 这是在帝国叛乱中被伤害较重的一个行省,因为形势复杂,所以镇守的总督是位武将,这位四十岁的少将总督总忙着在各个城市巡查,连鲁曼的登基大典都没法参加。 武将治理混乱的行省,政令一向简单。 “该干什么就给我去干什么,种地的就种地,做生意的就做生意。”这位总督的话不多,但是很有份量:“游手好闲的就没命!” 于是,基泰行省在这样的政令下倒显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农夫们在新年里心不在焉的刨着地;市集上商贾云集,就是没东西卖;艺人们使出吃奶的劲演奏着喜庆欢快的乐曲,却不知道今天的晚饭在哪里…… 总督每天都带着卫队,尽职的在各个城镇巡视,今天,他就来到距离佛露城三十里的一个小城镇,这里有市集。 总督大人骑着马,顺着街道缓缓行来,市集上的人拚命的干着自己的事,生怕自己在总督大人的眼中成为“游手好闲”的人。 “新年的钟声敲响,灯火映红孩子的脸庞,新年……”一个苍老的吟游诗人正投入的弹唱着,声音却突然有些走调:“新年、新年、新年来了……” 负责收钱的年轻吟游诗人顺着老诗人的眼光看去,惊讶的发现对面小巷中正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人走出来……他微低着头,风帽随意的搭在脑后,露出一头黑色的长发,一枝华丽的长剑夹在左胁下。 黑衣!黑发!长剑! 一老一少两个吟游诗人用无比震惊的眼神对看一眼,脚步慢慢的往后退,最后靠墙站着。 拥有一头黑色头发的青年在路边摊上丢下几个铜币,从吓得发呆的老板手中接过一碗羊奶,一边喝着,一边走到路中间站定。 总督卫队的前卫勒住了马,与这个青年相隔二十多个马身,那一头随风飘扬的黑色头发让前面几排护卫直冒冷汗。 整个市集的买卖人,没人敢乱动。 “新、新鲜羊奶……” 商人们的吆喝里带着哭腔:“新年礼物……精美首饰……” 老吟游诗人的嗓子发哑,已经唱不出来什么,为了不变成“游手好闲”的人而被抓去砍头,他掏出来两枝长笛,递给同伴一根,两人立即就开始吹。 为群舞伴奏的长笛舞曲响了起来,两枝长笛的声音一厚重质朴,一轻灵愉悦。如果是在往日,这欢快的节奏、优美的旋律会让在场的人都有动一动脚步的欲望,但在现在,所有的人只觉得这舞曲里蕴藏着浓重的杀机。 骑在马上的总督大人呼出一口气,右手摸到刀柄。 黑发青年喝完最后一口羊奶,把碗仍回到路边的摊子上。 “总督大人。”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朗声说:“新年过得还好吗?” “凯达家的叛逆,你不是只在夜间杀人的吗?”总督冷笑着反问:“本人是武将,不是不通武技的文官,你想当街刺杀本总督恐怕不容易。” “错了。”神态轻松的科恩举起右手,食指竖起来摇了摇:“不是刺杀,是宰杀。” 总督一声怒吼,卫队前列的卫士刀剑出鞘,催马前冲;身材高大的中卫立即靠向少将;后卫转身开始清理后退的通道。 一声金属交鸣,科恩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抽出黑铁长剑,一个火红的光圈出现,围绕着他的身体慢慢转动。 尖啸声中,密集的弩箭射出,将三十余名冲向科恩的护卫射得人仰马翻。同时,数十名黑衣人在街道两边的屋顶、窗户边现身,手里的强弩对准了保护少将的护卫。 “杀!”科恩眼里翻滚着怒火,身体前倾冲向卫队,围绕身体的红色光圈随着脚步发生着震动,黑色斗篷的下摆高高飘在身后激荡! “杀!”屋顶上的黑衣人约有半数跳下,跟外围的护卫杀成一团。 凄厉的惨叫在后队响起,回身清理退路的护卫遇上几个体型彪悍的黑衣人,数十人被堵在退路上进退不得。 这几个黑衣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柄战刀向护卫们杀过来,每一次挥击都没有落空,几乎是一步一命。护卫们尸横就地,血洒长街…… “新、新鲜、羊奶,啊……是血!是血!我的羊奶!” “精美首饰……首饰……妈呀!不要过来!” 溅到吟游诗人面前的血迹越来越多,长笛舞曲也变得断断续续…… 魔法吟唱隐约响起,空气一阵阵怪异的流动,连长笛声都变得忽远忽近起来,当这一切恢复后,将军总督身边只剩下两三个军官。 “都说了这是宰杀。”冷酷的声音响起,却还是那种戏谑的语调:“你怎么不相信呢?” “科恩·凯达!”满脸是血的少将骂:“你有种!你……” 一声锐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过,半空中翻腾起一片血沫,少将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有种没种,还轮不到你来评价。”科恩·凯达还剑入鞘,拉上风帽从容离开。 满是鲜血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三百多具尸体,但没一个是无辜的路人。 商人们彼此对望一下,相互点点头。在目送杀人者离去后,嘴里的吆喝依旧着。 “新鲜羊奶……” “精美首饰……” 第十五集 第一章 既然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说不出口的东西,可能因为某些人,也可能因为某些事。但是呢,就算再怎么光明磊落的人,他们也不会把自己的心事坦诚在别人面前,科恩·凯达是这样,光明神族和黑暗魔族当然也不能免俗。所以,当这三者的无奈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被(图图上是个“破”字)迷雾所掩盖的事实就变得非常复杂,危险性也跟着大增。拨开迷雾找寻真相,应该是所有人都热衷的事情,但受限于目光和智慧,每个人的推断都不一样。面对一场如此盛大的隆重事件,各国平民百姓们品评的不过是“光明神殿、黑暗魔殿各自派遣特使莅临待城,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不得不承认,这种程度的“事实真相”已经能让他们惊叹和满足了。 对其他帝国皇室势力而言,他们更关注于这层迷雾之下的事实,“光明神殿、黑暗魔殿借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之际,派遣特使争夺斯比亚帝国领土内的传教权”,这种论调才足以吸引绝大多数“目光敏锐、见识凡”的人,让他们对之后的斯比亚帝国格局充满期待。 对真相的探索到这里就成为一个分水岭,能跨过这道坎,把以上两种情况都当成迷雾看待,并知道“光明神殿和黑暗魔殿其实是以——借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之际,派遣特使争夺斯比亚帝国领土传教权——为籍口各自下嫁本族女性成员”的人就是极少数了。那么,事实就真的如此吗?要知道在一些人眼里,事情是“光明神殿和黑暗魔殿其实是以——借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之际,派遣特使争夺斯比亚帝国领土传教权为藉口各自下嫁本族女性成员——为藉口下嫁本族小公主殿下”。 越是神秘的事件,能靠近真相的人数越少。而清楚“光明神殿和黑暗魔殿其实是以——借恭贺斯比亚帝国皇室喜迁新都之际,派遣特使争夺斯比亚帝国领土传教权为藉口各自下嫁本族女性成员——为藉口下嫁本族小公主殿下——为藉口以圆魔化科恩.凯达(保护科恩.凯达不被魔代)”这个核心真相的人,全大陆加起来不到十个。 而且这里面还不包括科恩.凯达本人。 科恩.凯达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光明神殿和黑暗魔殿也是很现实的种族,所以最终的真相只有这三方的脑才知道。从根本上来说,之前种种说法都属于一厢情愿的猜想,大家都被三者共同构建的锦绣外表所迷惑了——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共同维持这个被假象层层包裹的事件,其中原因很值得探究。 总的来说,斯比亚内部对这件事并不看好,因为大家都清楚,从科恩当上皇帝起,帝国每一份荣誉和利益都是自己拿血汗争取到的,沾上以及走狗就只有倒霉的份。况且在各自被驱逐出境的时候,神殿和魔殿还派遣特使来待城,这会是什么好关照吗? 但斯比亚的忧心忡忡,并不妨碍其他阵营以自己的方式从中得到娱乐,因为神殿和魔殿的种种原因,斯比亚的迁都庆祝仪式一拖再拖,充裕的时间足以让消息传遍大陆每个角落,也给了人们参与进来的机会。 谣言,(我不会打顿号)赌局之类就不用说了,其他帝国的使臣,各大势力的代表也蜂拥而至,到典礼前夜,光是有名有姓的观礼人数达到过千,待城方面想不热门一番都不行。 破晓之前,兴奋莫名的观礼人群就吃了早饭,前往凡人大道连接宫前广场处的专属观礼地段。和祭司们一样,他们也分成了两个阵营——神属联盟的人在左,魔属联盟的人在右。 在各自一侧,观礼的人群又被分别引入三个荡然无存就座。来自各国的使节团进入了位置最好的使臣观礼区,但这时坐进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应神殿和魔殿的要求,真正的使节要去迎接两殿特使——不管他是被帝国专程派遣而来,还是很早之前就在圣都装可怜虫的。 各国其他势力的代表没有这种幸运,只能进入外来贵族观礼区,而在他们旁边就是阵容强大的条约商团观礼区。从务实的角度看,在条约商围观礼区里坐着的人反而更像外使,因为他们不但前来观礼,还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斯比亚内政部,外交部和通商部进行接洽。 以上三类人虽然数量庞大,构成复杂,按理说应该是很难管东(原文如此)的。还好够资格观礼的人都有贵族身份,又不像祭司那么容易失去理智……或许是斯比亚不允许在今天的典礼上出现任何差错,所以场面并没有出现之前那种荒唐和不受控制。 城外双子广场到凡人大道再到忧双宫一线,已处于严密的警戒之中,完全实施军管。没有请柬和特别通行文书的人一律不得入内,违者杀无赦!不要说刚刚成为帝都的待城,就算是之前的帝都圣都,在历史上也很少有如此严格的禁令,可见斯比亚对今天典礼的重视程度。 联络部的人都穿上了礼服,陪伴在每一位大臣身边,凡人大道边的每一个观礼台中也有他们在座;分割凡人大道的是近卫军军官教导团,他们用健壮的身体,冷峻的面孔组成隔离带;两侧制高点全被亲卫军猎杀小队占据,成建制的亲卫军,近卫军部队在临近街道布防…… 出去规模最大的是莫亚中将麾下的部队,总员额三万六千人的磐石军团全体亮相,他们在双子广场外手挽手地组成了人墙,军法处的军官在人墙外巡视,长剑出鞘,对任何冲击人墙和人墙本身的异动,他们都有先杀后奏之权。 忧双宫广场上,使节们正待在各自的阵营里等待着登车出的命令,趁这个机会,他们三三两两地寒暄着,顺便交流情报,验证心得。 在神属帝国的圈子里,只有波塔帝国的使臣——塞维克.兰度没有急着跟人搭讪。 因为之前处事得当,为自己的帝国赚取了不少好处,这位“斯比亚事务专家”已经荣升为亲王,而且受命常驻斯比亚,有权随机决断一切对斯比亚的外交事务。这份差事他办得很好,在所有从圣都赶来的使节中,他是唯一一个备齐了贺礼,贺文的,心里有底,脸上不慌。所以塞维克.兰度不但没有为今天的事情担忧,反而还有空闲研究局面。 也是他第一个现,在斯比亚的迎接阵容中有一些与传闻不符的蛛丝马迹。 当然,塞维克亲王的政治敏感并不是使臣里最高的,但他对斯比亚皇室,政局以及科恩.凯达的了解却要比其他人深……在警戒指挥环节,塞维克看到了两位年轻的将领,还在熟悉位置的时候现了三个稳重的礼仪官员,或者别人不认识这些人,但他认识,因为这五个人老早就是三位斯比亚亲王的直属手下! 之前不是说三位亲王都倒霉了吗?那么他们的手下怎么会出现在如此关键的位置上?科恩.凯达不是个老好人,他不可能放过政敌或者政敌的手下……就算他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但百川归海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那么,这些身份特殊的人高姿态出现,又预示着什么呢? 既然手下的官员在,那么正主子就不会隔得太远,再结合神殿与魔殿在任何时候都要并驾齐驱的作为……迎接使,斯比亚需要安排两位身份一样尊贵的迎接使,这两个人的官职不能太低,而且与皇帝的关系不能太远,综观帝国全境,还有谁能担当呢? 当然是力克.凯达亲王和西夫塔.凯达亲王!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落败了吗?在与第一皇妃的斗争中,由于科恩支持第一皇妃,三位亲王和他们所代表的老派系官员一起“蒙尘”了啊!就算斯比亚因为这件事情重新启用他们,他们也不太可能在斗争失败之后,马上就心无芥蒂地为国效力吧?这是争权,真能一点情绪都没有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老派系翻盘了。 他们凭什么翻盘呢?难道是在私底下勾搭上了神殿或魔殿?不,两殿还没有这个能耐,他们只能是勾搭上了神族或魔族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翻身带报仇就很简单了族成员要嫁给科恩.凯达,如果他们坚持,皇妃们就得提前让出位置来,不但保不住权力,还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难怪黑暗魔族不远万里地跑来举行降临仪式,最后还对科恩.凯达大打出手,最后两殿同时“派出特使”,原来他们对斯比亚的关注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加上心了。 老派系应该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主动开了大门,让两边的人直接进入斯比亚,就近监视和控制帝国全局,甚至不排除有架空皇帝的想法……之后,无论局势怎么展,两边讨好的老派系都能站得很稳当。 这手玩的真漂亮,居然连皇帝带皇妃连根拔起,一锅烩了! 想到四位皇妃,塞维克连忙回忆了一下典礼程序,里面果然没有关于四位皇妃的安排。 仿佛是印证他的想法,一辆豪华马车驶到近前,标有皇家徽记的车门打开后,身着礼服的力克.凯达亲王和西夫塔.凯达亲王出现在塞维克的视野中。 两位亲王风采依然,看不出有什么颓废和忧心,他们先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分开,微笑着迎向神属与魔属的使节。 与其他使节先大惊,再大喜的神色不同,站在后面的塞维克脸上的微笑凝滞了一下,混杂了很多东西的目光下移,顺着脚边的砖缝游走起来,而内心里却暗自长叹一声:“纵然你英武无敌,可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妃子。科恩.凯达,你这就算走到头了吗?” “各位使节日安,多时不见,大家还好吗?”力克.凯达亲王一如既往的亲切,谈吐也还是那么儒雅:“典礼时间还没到,还要辛苦大家等候一会。等到典礼结束,本王将在自己的府邸宴请大家,希望各位赏光。” 斯比亚官员极少主动向各国使者示好,大家怎么能不珍惜这个机会,一时间,心里有数的使节们都连连答应,其中包括塞维克。身为波塔亲王,他当然要以自己的前途为重,对科恩和几位皇妃的好感只能隐藏在心底深处――最好是隐藏在连自己都找不到的角落。 “塞维克阁下,怎么兴致不高?”力克亲王来到塞维克面前:“是长途跋涉太累了吧?” “力克亲王殿下还惦记著我,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啊。”塞维克握住力克亲王伸来的手,用稍多出正常标准的热情说:“很久没见殿下,想必是殿下另有重任,敝国上下可是一直牵挂著呢!” “本王今日担任接使,可不敢分心叙旧,等一会交了职责再畅谈吧。”力克亲王没有放手,只对周围的使节说了句抱歉,然后拉著塞维克横移几步:“有件事情拜托亲王阁下。” “殿下请讲。”按照常例,两位身份相近的亲王互称“阁下”即可,但塞维克当亲王的日子太短,而且他这个亲王的含金量也比不上力克亲王,所以。他还是在用“殿下”的尊称。 “阁下也知道,今天的典礼很重要,各国使节都要到场迎接才行。但光明神殿的祭司们刚才传来消息,说坦西帝国的使节在路上出了点状况。”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力克亲王这个消息却非常震撼,至少让塞维克的脑袋空白了那么一个瞬间。 “啊,不知道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呢?”塞维克谨慎的回答著,心里却疑问重重:坦西帝国的使节团在这个时候出意外?别是让神殿祭司给做了吧!可这跟我塞维克有什么关系?! “神殿大祭司传来光明神殿枢机庭的指示,点名让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暂时担任坦西帝国使节,皇帝已经允了。”力克亲王说:“但尤里西亲王之前的身份特殊,临时接近重任,肯定不太了解这一系列的事情,所以,本王想请阁下今天陪在尤里西亲王左右……” 塞维克脸色连续变换,心中更是激荡不已: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光明神殿一句话,昨天还是战俘的尤里西斯亲王摇身一变,这就成为坦克帝国使节了?!当大家都瞎的,不知道他几个儿子还带著人在过隆雪山跟坦西近卫军对砍? “既然殿下开口,小王怎么能拒绝?但小王这个使节当得也是七上八下,恐怕在很多问题上无法让尤里西斯亲王满意。”塞维克倒不是真心推辞,而是在用言语试探内幕。 “无妨,阁下尽管放心,这其实也是神殿的意思。”力克亲王微笑著拍拍塞维克的手:“尤里西斯亲王马上就到,一切都拜托阁下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今天,肯定是有好戏上演! 天色已经微明,忧双宫里的皇帝终於搞定所有文件,来到位於抱华楼后的小书房换装。因为白影已随皇妃外出,所以等在这里服侍他梳洗的是一队精灵女侍。 可能是因为今天要穿的礼服很繁复,也可能是科恩有些心事,所以他一边换装,一边少有的对待女们抱怨。其实怪不得他,这套礼服光主体就是八件,外加十多件零碎,更可恨的是,神殿和魔殿还提前送了大量的配饰过来,只勋带一项就有六十多条不同花色的。 “这勋章做小点很困难吗?黄金打底,上铺冰玉,外加一百零八颗宝石,你们不解释,我还以为是护心镜呢……腰带没十斤也有八斤,还有这剑,我今天不是去打仗好不好……什么,这玩意要插头上?别心,我先插你头效果好了! 知道科恩一贯的性恪,所以侍女们并不慌张,尽量在皇帝“轻装”的要求与礼仪著装之间寻找著契合点,最后在后宫总管露西的指导之下,总算是配好了礼服与饰品。 全套礼服当然是免不了的,其他的能简就简。 坠地披风是必须的,镶嵌金属的腰带也是必须的,佩剑选了一指半宽的细剑,带用了镂空的,勋章只挂了两枚最小的,钮扣全换成重量最轻的风属性宝石……但就算是这样,皇帝身上的重量也并不比穿着盔甲轻多少,稍微走动起来,身体各处的摩擦声也“清脆”得很。 推开门,一身盔甲的乌鸦斜瞥了科恩一眼,就像是看到天底下最滑稽的东西,嘴角的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这种表情要是出现在别人脸上,那就叫狰狞,但科恩明白,这其实是乌鸦的“微笑”,而且是会心的那种。 “笑,笑不死你!”科恩心里的怨气升腾,伸手去把他头盔上的护脸给拔了下来:“把你这张脸藏好了,今天来的可都是冤家,好几百个祭司!” “我不怕见祭司,况且他们也认不出我。”乌鸦用一根手指掀起护脸,陪著科恩向抱华楼走去:“不过你这样的打扮,你是不是怕人认出你来?” “你少爷不适合穿礼服吗?”科恩冷著脸问。 “不,我是说这礼服不适合你。”乌鸦“微笑”著回答。 “去去去,一边站著去。”科恩很不耐烦:“你已经无聊到专程来奚落我的地步了?” “不,只是顺便奚落你。”乌鸦并不生气:“我觉得你会应付不来。” “哼哼,那我应该感激你的诚恳。”上了顶楼,身边已经没有闲人,科恩来到正对凡人大道的露台上:“两个蛮横的小公主,本少爷的前途一片黯淡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就是拈花惹草的代价。”表面上,乌鸦对科恩的感慨无动於衷,停顿片刻之后,乌鸦才说:“我想在这里练习几套打老婆的武技,你要不要观摩一下?” 科恩转过头来看乌鸦,笑著摇了摇头。这让乌鸦很是意外,因为根据科恩雁过拔毛的性恪,他是不会不学的,更何况这关系到他的生命安全。 “你我的关系,我就不说谢谢之类的废话了,老实说,你能帮我想到这一步,真令我感动。”科恩又摇了摇头:“但是,我还没有那么迫切的去跟你学武技。” “说明白点”乌鸦靠在门框上,口气不善――平常都是科恩耍赖求他,今天反过来推销好东西,他居然不要! “我是皇帝啊,乌鸦君,我就是武技天下第一又能怎么样?打老婆,打老婆有用吗?要能打娘家人才行!”科恩叹了口气:“况且,她们只是恩赐下来的,这种生物跟老婆不一样。” “我想都不会同意你这个说法的。”乌鸦对科恩的回答比较满意。 “不同意,我们就只有想办法让他们同意,这是我的态度。”科恩笑了笑,一根指头点在自己胸前受伤的部位:“今天的典礼会非常热闹,但在我看来,这真是一出活生生的闹剧。这样的景象,还真有华盖满京华的意思,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给我来一枪呢?” “我觉得这是你心痛到麻木的胡话……”乌鸦并没有放弃要科恩奋强大的愿望:“自己没有强横的实力,抱怨有什么用?” “来不及了,短期之内我就算再怎么努力,最多只能与你并驾齐驱而已,无法达到我想要的程度。既然在这方面注定无果,那为什么还要去投入时间和精力?”科恩笑笑:“况且在这个世界上,今我望尘莫及的存在太多了,按照他们的规则,我没有赶绝的机会……” “那天或者不是敌人,可能今后呢?”科恩的手指上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在目前,我比别人厉害的是在这里,而不是拳脚刀剑,为什么我要丢了西瓜去拣芝麻?” 乌鸦正要深入点评科恩的心境,耳边却听到一组熟悉的脚步专声正在靠近,于是不再说话,微闭上了双眼。 这组脚步声有轻有重,乌鸦甚至清楚哪些人是护卫、哪些人是侍从。 其他人在三楼就停下,只有一个人继续上楼,不多时,一位身穿风衣的男子到了九楼,迳直走进科恩所在的这个房间。先是轻咳一声,向转过身的科恩行了一个半礼,然后站直身体,取下了风衣的兜帽。 转过身的科恩躬身行了全礼:“父亲日安。” “嗯,还没被我们的皇帝给吓死。”维素·凯达亲王面上带著淡淡的笑容,伸手阴止了科恩去搬椅子:“坐著马车来,又在地宫里坐了这么些天,我还会好了。” “老爸,这边的视野更好。”科恩嘿嘿一笑。 第十五集 第二章 “说起来呢!陛下来圣都也不是一两天了,为什么今天才想起到我这来?难道凯达陛下认为我的官职还不够重要吗?”看科恩不理会自己,年轻的丞相自嘲似的一笑:“如果陛下是这样的想法,那还真是伤我的自尊啊……” 在此之前,科恩花了很多时间详细侦察府邸,花园周围更是布下了陷阱。他现在敢肯定,此刻的花园中除了丞相不会再有其他人,但这个丞相的反应怎么会如此的奇特? “请陛下过来坐吧!不管您要什么都好,您总归是要过来的。”可丞相的声音偏偏听起来又是那么的真挚:“陛下就不要再继续伤我的自尊了,其实我个人对陛下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你的自尊我并不关心,我想要的不是这个。”科恩再次分析眼前的形势,除去身上的伪装,暗暗戒备着踏上了花园中的小径,笔挺的身影一步步走进丞相的视野:“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看到科恩,丞相微斜的身体立即正了正,明亮的双目流露出一丝欣喜神色……但科恩本人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现在一心所想是怎么才能让眼前这人血溅命断。 “陛下不需用这样强硬而冷漠的口气说话吧?你想要的东西我有,我也没说不给啊!”丞相露出亲切笑容,用平和的眼神打量科恩,就像是在对待一位分别多年的老朋友:“请过来坐吧!我一直期待陛下的到来,我们可以喝上一杯。” 面无表情的科恩走入凉亭,在丞相对面缓缓坐下,长剑放在手边。 丞相把一只酒杯推过去,自己拿起另一只:“陛下喜欢吗?这可是好酒。” “不习惯。” “不勉强。”丞相自己喝了一口:“天还没全黑,距离科恩陛下动手应该还有点时间,我们来谈点什么吧!” “这段时间以来,”科恩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我习惯了沉默。” “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我这官当得很没意思,简直可以说是乏味到极点……倒是一直希望能跟凯达陛下见面。” 科恩一时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诡计,也懒得去计较,不过手指却搭上了剑柄。 “做事不能着急,现在还不到杀人的最佳时机。”丞相看看天色,仿佛洞悉科恩的全盘计划:“城门还没关呢!” 科恩冲丞相一扬头:“看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当然了,我清楚陛下的所有计划,并且我可以告诉陛下,以前我从未在那个粮库调运过粮食,这次之所以动用这个粮库,就是想把它送给您。”丞相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怎么样?我的科恩陛下,这份见面礼准备得还合适吧?” “我没打算放过你。” “但我打算帮助你。” 科恩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浓,这种脱轨的场面让他感到不安。 “虽然于事无补,但我还是得承认。”科恩淡淡的说着话,手指压上了剑鞘上的机簧:“你的求饶方式有新意。” “你还是不肯接受帮助这个形容吗?可惜我做出了如此友好的表示。”丞相遗憾的搓着手:“好吧!我承认帮助这个形容不是很恰当……应该怎么说呢!这实际上是我对你的施舍。” “施舍?”科恩的嘴角向上一翘,久违的诡异笑容浮现脸上:“有意思。” 手指一压机簧,黑铁长剑的剑身弹出一点,科恩右手握住剑柄,缓缓的拔出了长剑。 “不要生气嘛!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不要搞得如此紧张。”丞相优雅的伸出一根手指,修长的手指点在指着自己的剑尖上,轻轻的拨开:“事实上,你就是杀了我也没办法做到你想做的事。” 科恩的脑袋微微一偏,凌厉的眼神逐渐变得狠辣。 “让我们来做个交易好了。”丞相笑咪咪的说:“我帮科恩陛下把圣都搅成一锅粥,让陛下的人有机会突袭那几个基地。” “我承认,这条件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科恩不置可否的反问:“那我又必须为此付出些什么?” “唯一的条件,就是耽误陛下一点点的时间。”丞相举起酒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用这一点点时间,陛下可以跟我聊聊人生、聊聊理想。” “人生……理想?我跟你谈?”科恩的眉毛一挑:“你他妈的唬我?!” 科恩忍无可忍的出手,手中长剑隔着桌子激刺而出,剑尖那一点寒星奔向丞相的喉头! “叮!”的一声,丞相手腕翻转过来,用酒杯套住剑尖。他依旧保持满面的笑容,对科恩的举动是既不惊讶也不生气,但在眼神中却隐含一种“你的能力仅是如此?”的疑问。 科恩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轻视过? “去你妈的!”科恩一声怒骂,整张桌面被他一脚踢起,桌面翻滚着向上飞去,菜汁盘盏被甩得到处都是,通体发光的黑铁长剑向丞相发起一系列闪电般的连续刺杀。 “叮叮叮……叮!” 看着科恩向自己发起攻击,年轻的丞相脸上出现一种与他的年纪毫不相称的沉稳神情,温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他左手背在身后,拿着酒杯的右手在身前移动,虽然动作看似缓慢,可科恩凌厉的连续刺杀就被这一只酒杯化解掉…… 一只银制酒杯算什么?要知道在科恩手上,这柄黑铁长剑可以贯穿五层铠甲! 等科恩迅雷般的十五剑刺过,丞相左手伸出,曲卷的中指弹在黑铁剑身上。 “铛!”的一声,科恩向后一个空翻,稳稳站在凉亭边,面色凌重之极。 石制的桌面掉落下来,丞相左手一扶,厚重的桌面轻轻一震,分毫不差的落在原来的支架上……一点响声都没有。 “十五道裂痕,可惜了这只酒杯呢!”丞相端详了手里的酒杯,惋惜的说:“这是我在圣都最喜欢的东西之一,我要你赔。” “以你的本领,鲁曼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你。”科恩双眉紧拧,手中长剑缓缓的抬起,一字一句的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问题不重要。”丞相再看了看天色,把酒杯放下:“差不多要到科恩陛下行动的时间了,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呢?” “你妈的大西瓜。”在这一刻,科恩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怎么帮我?” “我可以……”丞相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我可以帮你在城里放火,帮你在城里杀人,干脆这样吧!我叫人去割一只鲁曼的耳朵给你好不好?” “你他妈疯啦!鲁曼是我的!” 科恩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像眼前这么讨打的人,也只能在梦里才有可能出现。 丞相微红了脸,不满的轻哼了一声:“在旁人看来,我这行为的确与疯子无异,如果凯达陛下也用这种俗人眼光看待我的话……真是可惜,我是以如此友好的态度迎接你……” 话似乎没错,可科恩觉得这人的神态就像是一个娇娇女,正在向她心爱的情人撒娇……以科恩的脾气,哪受得了这个阴阳怪气的人,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暴喝一声,头皮发麻的科恩猛的向前跃出,再一次攻向丞相──金黄色的斗气布满黑铁剑身,锋利的金属刃口撕裂空气,剑尖在异样的啸声中奔向丞相的前胸! 丞相右手拢住衣袖,左手伸出,单单用两根手指就稳稳的夹住了呼啸而来的剑尖,整套动作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差一点就让陛下偷袭得手。”丞相微微低头,注视着眼前身体前倾,一张脸涨得通红的科恩:“我们的打斗就到此为止吧?” 科恩一咬牙,虽然长剑被夹住,但附在剑身上的斗气突然暴长,聚成拳头大的一股向丞相扑去。 丞相把夹着黑铁剑的手指晃了晃,扑去的斗气就消散在冰凉的夜色里。在一阵轻响声中,剑身上缠绕着的斗气也犹如被冰水浇到的火焰一样向四下消散,只是瞬间,整枝长剑恢复本来颜色。 “再次偷袭是没礼貌的行为。”丞相笑着说:“现在到我了。” 一抹红色光带在丞相白皙的手指上显现出来,环绕着攀上剑身,并向剑柄蜿蜒而去。科恩知道这事不妙,但一股吸力已经把他的手掌牢牢的吸在剑柄上,根本无法挣脱…… 红色光带终于触到科恩的手。 身体先是微微一颤,然后科恩整个人像是被台风扫中一般,翻转着向后飞出,扑通一声掉进花圃,压塌了一大片名贵的花草。 科恩单手撑地,翻转的身体猛的加速向围墙靠拢,途中还不忘引发几个陷阱──丞相先被一团烟雾笼罩,“嗖嗖嗖!”又有几枝弩箭在烟雾中穿过! 烟雾中响起一声轻笑,本应该被弩箭插成刺猬的丞相凭空出现在科恩逃逸的路线上,衣带飘飘,笑容可掬。 科恩闷不着声,用出吃奶的劲,临时改变方向,向围墙飞掠而去。 丞相手指一弹,红色光带再次飞射而出,尖端缠住科恩脚裸──又是一声巨响,科恩被再次丢进花圃。 “哎呀!”再次站到凉亭里的丞相以手掩口,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一时错手,请陛下原谅……” “……” 一言不发的科恩在花圃中撑起身体,再弯腰捡起掉在身旁的长剑。黑暗的夜色中,这个骄傲的年轻人被屈辱所包围,一颗年轻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使得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陛下?凯达陛下你没事吧?”丞相关切的眼光投射过来:“请原谅……” “原谅你妈的……!” 伸手抹去泌出嘴角的血丝,还挂着草藤残叶的躯体从花丛中穿行出来,一个耀眼的火红色光圈出现在科恩身体五臂外的距离上,正以科恩的身体为中心缓缓转动着。 这时候,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火红光圈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映红了整个花园──科恩是不得以才用上这一招,谁能想到杀个文臣还会这么费劲? “禁忌魔法之怒火燎原吗……”丞相一眼就认出这光圈所代表的魔法:“陛下还真打算跟我拚命啊?” “混帐东西……拿命来!”科恩跃上半空,夹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全力刺出这一剑! 丞相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他双手平伸,手心向外交叠着护在胸前,十五层白色光幕在身体正面展开──巨响声中,凉亭被狂暴的气流冲击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纷乱的气流裹带着碎石瓦片,以凉亭为中心向四周激射,花园里的假山、草木、围墙全被打得一塌糊涂…… 稍后,一阵清脆的,如玉石破裂般的声音回响在花园里,科恩那把包裹在斗气中的长剑连续刺破四层光幕,但还是在第五层光幕处停了下来……虽然科恩还圆睁着双眼,可丞相知道他已经力竭。 好整以暇的收回右手,丞相的左手五指一紧,余下十层光幕的边缘开始向着科恩扩散,就像是一张撒出的渔网,把科恩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 “呵呵,科恩陛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安静下来。”丞相脸上带着沾沾自喜的神情:“不过陛下拥有的武技能破开我四层魔法屏障,你的实力就整个大陆来说都很难得……” 光幕中的科恩冷笑着,持剑的手臂微微回收。 “不要再试图反抗,我们好好谈不行么?”丞相叹了口气:“我是真心想帮助陛下,难道您真的不明白吗?” “明白!但本少爷不爽!”光幕中的科恩怒吼着:“就算是要和你谈──也要打完再说!” 黑铁长剑再次挺刺出去,但剑身上包裹的不再是金黄色斗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淡蓝色的亮光──剑尖瞬间刺破余下的光幕,划开一个大口子! 丞相这次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真正的惊呼,更不敢再待在原地,在长剑临身之前,他的身影一闪而逝。 “嘿嘿,干你妈的。”科恩长剑杵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飘浮在半空中的丞相:“就算你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也会有被本少爷打飞的一刻……” 做到目前这个地步,科恩已经是花招用尽,看来还是不能占到便宜,他拿定了主意,手上不行,嘴上可得争口气。 “我是自己飘起来的!”丞相大声抗议:“因为我不想让你受伤……” 科恩站直身体,单手叉腰,只用一根手指指着丞相:“去你妈的,你人都被打飞了,还要嘴硬是吧!” “仪态,凯达陛下要注意仪态。”丞相皱皱眉头:“身为一个正统皇帝,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不敢说实话的杂碎。”一连串的粗鲁脏话从科恩嘴里喷出:“你准备好受死吧!” “好吧!我是被你打飞的。”丞相缓缓降落地面,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满意了吗?” “哼!” “我原本想先和你好好谈一下,拉近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还可以建立一点信任。”丞相上前两步,大度的笑笑:“但你开口闭口就是杀,顽固不化。出于善意我想提醒你一句,你认为此时此刻,是你危险和是我危险?” “有屁就放,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科恩向丞相丢出一把匕首,同时跃起身来,向围墙外翻去。丞相含笑接住飞到的匕首,却并不阻止科恩的逃跑行为。 科恩越过墙头,顺手引发目前仅余的陷阱,刹那之间,花园中又一次流箭乱飞,烟雾腾腾。 可脚还没着地,科恩就陷入一片刀光剑影里,先前在花园里出现的那位侍妾带了几个仆人,早已在墙外恭候大驾。在发出一阵喝骂之后,灰头土脸的科恩又被赶进了花园。 侍妾跟着跃进围墙,收起手中两柄短剑,向丞相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虽然她只是远远的站在科恩身后,可科恩刚才已经领教了她那诡异的剑法,此刻更是觉得如芒刺在背…… “陛下就那么恨我的花园吗?”丞相看看一片狼籍的花园:“说到破坏,您可真是擅长啊!” “呸!”科恩大口的喘着气:“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至少听听我的计划吧!在我的印象里,陛下应该是一个理智的人。” “说吧!”科恩静下心来,以无所谓的口气回答他。 科恩已经明白以自己现在的本事杀不了丞相,甚至逃都逃不掉。 而丞相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绝不会杀自己…… 这个丞相是如此的奇怪,身份、武技、魔法都是谜团……所以在肯定丞相不会杀自己的情况下,科恩也乐得听听他的计划,顺便用语言消遣一下他。 “看来你是愿意谈了。”丞相也不再兜圈子:“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交易,我可以帮你搞定圣都的一切,但你要接受我的一个挑战。” “呸!”科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说出的话能信吗?” “我可以先交货,你以后再付钱。”丞相哈哈一笑,好像觉得自己的话很有幽默感:“这条件够优厚了吧!” “好,你做给我看。”科恩以守为攻,当即就收起长剑,背靠在一根残存的凉亭立柱上,看丞相能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丞相伸出手,炫耀似的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一个极其丑陋的黑色脑袋从丞相脚下的阴影处浮出来一点,椭圆形的脑袋表面完全被暗红色的血管缠绕掩盖,之间有几个看起来是眼睛的小孔,正在散发着淡绿色的光亮……就算是现在对一切都麻木不仁的科恩,乍看这丑陋的生物,还是忍不住偏过头去吐了口大气。 “我的宠物还不错吧?”丞相冲科恩一扬头:“很稀有的品种。” “的确,稀有的如同你本人一样。”科恩没好气的回答,再不怀好意的追加一句:“长得也一样。” “凯达陛下,”背后的侍妾插话:“请不要这样对待我的夫君,我会难过。” “没关系。”还没等科恩说点什么,并不生气的丞相已经释然一笑:“我个人认为,陛下这话是在赞美我的宠物,而不是在贬低我。” 骄蛮的侍妾有些气恼的盯了一眼丞相,很有点怒其不争气的意思。 丞相低下头盯着脚下的生物,嘴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那丑陋的生物眼睛连眨,用一声嘶哑的低鸣回应了,然后迅速的在沉进阴影中。 “跟你的同伴开完会了?”摸到了丞相底牌的科恩双手环抱胸前:“这次又给我准备了什么节目?” “一刻钟之后,圣都城内十处地点将会燃起大火,包括最高军事指挥官在内,鲁曼手下的五位高官会被杀,若你的手下没有足够实力,我甚至能帮你料理那几个后勤基地。”丞相收起笑容,脸色变得慎重:“对这样的条件,你觉得怎样?” “你是鲁曼手下第一官员,却要帮我收拾鲁曼,你觉得这毫无廉耻的背叛游戏很好玩吗?”科恩没给丞相好脸色:“本少爷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下贱!” 自从两人见面后,丞相这是第一次豪爽的笑了出来,差点就笑出眼泪来:“你认为鲁曼凭什么指使我?” “你们这批官员不是由鲁曼收养的吗?”科恩呸了一口:“养只狗、养只猪牠都要认主人,背叛的杂碎养出来的,也只能是背叛的杂碎。” “很遗憾,你这种激怒的方法对我无效,而通常,只有处于强势的人才会使用这样的计谋……”看到科恩脸上有点挂不住,丞相立即转换话题,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圣都城马上就会热闹起来了,我们换个地方观看会比较好。” 看科恩点头同意,丞相以一片薄薄的光幕围绕在两个人的外围,光幕逐渐合拢,从上到下将两人包裹起来,一阵轻微的颤动之后,这个光球缓缓的升上了天空。 “没在这样的高度俯视过圣都吧!”丞相俯身向下,伸开双臂抒发着自己的感叹:“好一个宏大的城市啊!可惜被污浊的人类所占据。” “听你的口气,你不是人类吧?”科恩的眼光流连在城内各处。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如果换成是其他普通人的话,一定会先为自己的安全担心,问些会不会被发现的蠢问题……不过我只说这城市被污浊的人类占据,并不是说所有的人类都是卑污的,所以,陛下仅此推断我是不是人类不够稳妥。” “就算你是个人好了,你认为你圣洁吗?” “你说呢?”丞相毫不做作的耸着肩,脸上显露出期待的神色:“我想听听陛下对我的评价。” “对于你嘛……”科恩脸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我缺乏评价的热诚。” “陛下这冷淡的态度真伤人心呢!”丞相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我要放弃与你友好交流。” 科恩稍微呆了一呆,深深看了丞相一眼,他没想到一句不怎么失礼的话会让眼前这个怪异的家伙动气。自己在此之前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丞相可都是笑咪咪的。 这个丞相,还真是怪异啊! 第十五集 第三章 彩缤纷 虽然双子广场是一个很具神韵的称呼。但却不是正式名称,实际上,这两个广场的合称名讳很让斯比亚头痛了一阵,因为两殿祭司们在这个问题上不做丝毫让步,都要求在命名上突出自己,最后还是在皇帝亲自出面之后才确定下来,三方的妥协结果是”双辉广场”。 斯比亚皇家旗帜矗立如林,一直从凡人大道上延伸过来,最后呈半圆形围绕在两个宽阔的广场入口,两位单让赢家史的亲王殿下分别站在一侧的旗帜之下注视着广场正中高大的门廊——这东西是两殿出人手建造的,型态雄伟华美,各由十二道拱门构成,逐次放大并在形状上产生渐变效果,第一道椭圆拱门高十五臂,但最外层一道六边形拱门已高达二十臂。 今天的凯达家族,已是比斯大陆名副其实的第一尊贵家族,拥有最为富强的帝国,一位皇帝、三位亲王,更难能可贵的是,凯达家族是传承贵族,继承了合法的帝国拥有权,而不是靠谋反起家的爆户,如果不是有科恩凯达的存在,那么这个家族是挑不出毛病的。 在大多数人眼中,科恩凯达这人是无法形容的,更不是值得年轻人学习得楷模,只能用他的名字概括他的存在,好在他只是凯达家族的新一代成员之一,上面还有两个风华正茂的哥哥:大哥力克凯达、二哥西夫塔凯达。 力克亲王和西夫塔亲王继承了贵族的好传统,有诸多年轻人应有的优点,更兼具父亲的儒雅与母亲的雍容,丝毫没染上三弟科恩的懒散和跋扈,所以在很多人心目中,无论外貌、谈吐和处事,这两位亲王才是能真正代表斯比亚贵族风范的青年才俊。 事实也的确如此,两位亲王殿下一反凯达家族之前给人的文弱印象,都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良材,如果不是斯比亚那时的纷乱局面,科恩凯达很可能还是两位亲王羽翼下的懵懂幼弟,今天这种长庸幼贵的反常格局也就不会出现,所以,久未露面的两位亲王今天突然出现,这事情本身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了。 双辉广场入口,力克凯达亲王在皇旗下静静等待。身为斯比亚三亲王之一的他穿着饰有皇家徽章的礼服,左手扶着礼仪佩剑的剑柄,右手里拿着一副纯白手套,神情平和,目光冷静,挺拔身姿比身后直立的旗竿要优美得多,更把身边外交大臣的身材衬得惨不忍睹。 和不远处的神殿祭司一样,黑暗魔殿的祭司们也按照品级在门廊外匍伏着,唱诗班一丝不苟的吟诵着赞歌。 渐渐的,门廊上被灌注了足够的能量,围绕着门廊的魔法阵流光溢彩,耀眼的光芒闪耀不止,魔法符文荧荧而动……猛然间,祭司们的赞歌高昂起来,两道明亮的紫色光线出现在拱门下,顺门廊向外延伸过来,两线之间的地面被覆盖上一层寸许高的淡淡紫光,明如镜、滑如丝,就像地毯一般铺设到门廊外,一直到距离力克亲王不远处才缓缓停止。 最内侧的拱门披挂上了一层淡紫色的光幕,正如水面一般轻轻荡漾着,随着魔法阵内光芒的闪耀,一阵奇异的声响过后,一对身穿盔甲的武士穿过光幕出现,转身在拱门边伫立着,然后又是一对、再一对……前后十二对武士分别在各道拱门下护卫着,一言不,目不斜视。 “力克亲王殿下,外交大臣阁下,在黑暗魔王的怜悯之下,连接地狱岛魔殿的路径已经开启完毕。”地位最高的魔殿祭司走到力克亲王面前,表情严肃地行了一礼下去:“以无上的黑暗魔族的名义,恭迎正副迎接使进入传送门,迎接特使法驾。” “有劳各位了。这是本王的荣幸。”力克亲王右手伸出,托起祭司,然后对外交大臣点点头,先一步走了出去。 利普端好手里的金盘,跟上力克亲王的脚步。 “请等一下。”上了年纪的老祭司疾走两步,在力克亲王身旁躬下身说:“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场合,特使身份尊贵,还请亲王解下佩剑,以免……” “不妨,老先生,礼仪佩剑就是为这样的场合才诞生的。”因为斯比亚并没有与魔殿达成直接的隶属关系,所以亲王用了这个平常的世俗称呼,话语中并无对祭司的不满:“想我比斯大陆的贵族,无一不是文武兼备起家,佩剑于身,正是我辈矢志不忘传统的表现。” “虽是礼仪佩剑,但终究还是武器。”老祭司的身体躬得更低了些,他这样的说法已经不是固执的范畴,而是吹毛求疵了:“这是斯比亚帝国与黑暗魔殿之间的次正式见面,还请亲王衡量。” “本王很慎重。”听到老祭司在教训自己,力克亲王微微一笑,没有再出手相扶,虽然面上的态度依旧和蔼,但他的目光却平视着前方的门廊,儒雅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就算晋见上族,上族的恩赏也多是佩剑盔甲,老先生让本王解剑,既无理、亦无礼。” “非是为难殿下,只是本人感受到殿下佩剑上有隐约的血腥味。”老祭司还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看在旁人眼中倒像是在向亲王请示什么,怎么也没想到是出了问题。 老家伙的鼻子很灵敏,力克亲王的佩剑的确见过血。事实上,力克亲王和西夫塔亲王从少年时代起就剑不离身,而且大多时使用着同一柄剑,也就是现在带着的这把——科恩凯达亲手为两位兄长打造的黑铁礼仪剑,不仅仅是个观赏品,还可以满足战场厮杀的严苛要求。 “血腥味啊,老先生嗅觉灵敏,但判断力却不如军人,带有血腥味的不是本王的剑,而是本王这个人。”力克亲王的笑容略为带着点苦涩,手指弹了弹剑柄:“十年来护佑家国,纵横南北,本王两手血腥,名下已是欠了万千命债,这样吧,本王就不进去了,让副使去可好?” “万万不可,是我眼光不够,殿下勿怪。”为了与神殿一比高低,老祭司坚持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虽然心中暗骂,嘴上却只能认输:“时间紧迫,还请殿下进去迎接特使。” “恭送殿下!”这时,旁边广场上响起几声中气十足的送别,似乎是西夫塔的侍从出的。 力克亲王心中了然,应该是隔壁的神殿祭司也找理由为难西夫塔亲王,却未能达成目的,最后还被侍从在气势上压过……不过,力克亲王本身不太喜欢带侍从,也就没有这个程序了。 微微一笑,力克亲王再次前行,悠然信步,不急不缓,并不像武将那样虎虎生威,也不似文臣一般循规蹈矩,他的步伐多了几分风雅和活力,而少了一些拘谨和凶戾。看着力克亲王就这么进入门廊,从十二对武士的炯炯目光中穿过而不受丝毫影响,外面那些咏颂着赞歌的祭司们目光中满是惊异,这些祭司全部来自地狱岛魔殿,有最狂热的信仰,也非常清楚魔殿的人员配置,所以他们知道,这些被称为暗影骑士的武士其实并不是人类,而是真正的黑暗魔族! 一个平凡的人类,却能在黑暗魔族成员的目光中自若穿行,他的意志应该是多么坚定! 平生仅见的传送魔法就在眼前,光幕如水,蕴含着令人沉迷的光芒,粼粼漫漫,犹如看不见底的深幽古潭,萦绕在耳边的赞歌更把现场的气氛烘托得更加神秘。力克亲王伸出手去,小指斜向上挑,像是撩动纱幔一样,轻柔的拨动开去,同时迈出脚步,整个人随即就没入光幕。 再双幕接触到光幕的时候,力克亲王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轻痒,脚尖继续往下点,先感受到一分的柔软阻碍,接着就遇到坚硬的平面,耳边的吵杂消失不见,带着几乎微不可查的香味,清新的空气围绕上来……这跟待城的环境有很明显的差别。 已经到了遥远的地狱岛了。 睁开眼睛,明亮却不失柔和的光线涌入双目,力克亲王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椭圆形的广场中心,身后是一座与双子广场门廊相近的建筑,脚下,一条紫光凝成的地毯直通正前方,百来名暗影武士护两侧,在那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异常雄伟的宫殿——通体金光闪闪,线条刚劲,威势如虎! “斯比亚帝国,科恩凯达皇帝陛下钦点迎接使力克凯达,副使利普。”亲王的宣告声传扬出去,虽不算太大,却是中气十足,在广场上引阵阵回响:“前来地狱岛迎接黑暗魔殿特使!” 力克亲王的声音还没完全散去,两位黑暗魔族成员就从宫殿大门处迎上前来,一男一女,面容都是俊美无比。他们穿着样式古典的长袍,只用一条细细的腰带束住,再没有多余的饰品,身后的一对紫色羽翼完全舒展开,占据了很大空间,脚下的脉动传导到翼尖时,已经化作一种极轻柔优雅的起伏,让人看了惊叹不已。 “力克凯达亲王,阁下不用再对我等行礼。”女性魔族稍微靠前,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先向阁下说明,这里不是黑暗魔殿,而是黑暗魔族的宫殿之一。” “本王唐突了。”力克亲王“微微一怔“,稍后恢复正常:”失礼。” “亲王客气。”男魔族开口,冷漠得有些过分:”两位迎接使可知道晋见魔族的礼节?” “回禀上族,我等虽是神属帝国的臣民,未曾与黑暗魔族接触过,但友爱尊敬的为人道理却是懂得的。”外交大臣利普上前半步,身体微微下伏,脸却扬了起来:“上族尊贵,我等当然会以尊贵事之,特使慈爱,我等当然会以慈爱报之。” 听了这么文诌诌的外事语言,两位魔族不禁愕然,只有力克亲王心里暗暗好笑:与自己在一起,斯比亚外交大臣的身份要低一些,所以这类带有争斗性质的话当然要由他去说,即使说破了,也能由自己去弥补……另外,也总算是看到利普除了抱大腿、流眼泪之外的招数。 “两位误会我的意思了。”男魔族回答说:”今天,魔殿特使只说祭司古语。” “无妨。”这就轮到力克亲王了:”祭司古语正是家学之一。”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进去。”女魔族转身:“两位请跟我来。” “祭司古语?”在遥远的天堂岛,西夫塔凯达亲王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这位生性豪迈却不失稳健的亲王看看身边的副使,同时也是光明神殿枢机祭司、斯比亚神殿大祭司的尼赞,然后微笑着对面前的光明神族说:“不在话下!” 能用这样的姿态说话,是因为斯比亚终究还是神属帝国,无论怎么说,与光明神族的关系要相对缓和一些,再加上身边的副使本身就是神殿高层……所以,西夫塔亲王采用的战略与在地狱岛的力克亲王是相反的,为他拾遗补缺的人是尼赞。 这不算明显的失礼,再加上亲王身份的特殊性,两位肩负指引职责的神族成员也不好加罪,只冷冷的点了下头,转身开西夫塔亲王之前并没有来过天堂岛,对周围的景观不免好奇,虽然这里仅是一处平常的宫殿,但却迥异于斯比亚的景观,亲王在路上多次与副使探讨园艺和建筑艺术,不但令副使连连苦笑,还在无意中杜绝了别人上来搭讪的可能性。 不多时,西夫塔亲王和尼赞已经来到宫殿内的小广场中,在这里,侍立在侧的已经不是身着盔甲的武士,而是展出漂亮羽翼的神族侍女了。巍峨的大殿前,端坐着一位宫装打扮的女性,她左手搁在扶手上,玉石般晶莹的面孔微微向右,深邃目光飘望天际,神态端庄至极。 “光明神族属下斯比亚帝国,科恩凯达皇帝陛下钦点迎接使西夫塔凯达,副使尼赞,前来迎接神殿特使。”西夫塔亲王在距离权座三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单膝跪下:“在此,西夫塔晋见光明神族,恭祝上神芳华永驻,慈爱的光辉普照比斯大陆全境!” 不见兔子不撒鹰,在不知道神殿特使身份的时候,西夫塔亲王只是在向光明神族行礼,根本就没给他人占便宜的机会。 “按照常例,本宫应该问候一句,比如远来辛苦之类。”权座上的神族长公主殿下收回了目光,以罕见的娴静语气说:“不过对西夫塔亲王你,本宫却要说另外一句话——作为一个瞒着皇帝与光明神族互通款曲的斯比亚贵族,你还真敢来啊!” 西夫塔亲王正要回答,却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身边的副使——枢机祭司尼赞正对着前方,五体投地,跪得堪称经典。 神族长公主看了他一眼,轻声对西夫塔亲王说:”这位神殿的枢机祭司可真是八面玲珑、四处讨好,居然还当上了斯比亚的迎接副使,亲王放心,一会自然会有枢机庭的人向他问话,他不一定能回得了待城……你可以畅所欲言。” “长公主殿下容禀,之前瞒着皇帝与光明神族联系,是为了帝国,今天硬着头皮来迎接神殿特使,还是为了帝国。”没有上谕,西夫塔亲王不能起身,只得单膝跪着回答:“皇帝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因为个人原因而对他有所隐瞒,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光明神族不再怪罪皇帝的那一天,我会向皇帝坦承这一切,以求得他的宽恕和原谅。” “科恩凯达与黑暗魔族眉来眼去,光明神族大概不会有原谅他的那一天了。”神族长公主用淡漠的语气说:“斯比亚被皇帝所累,已是逐渐堕入一个泥潭,光明神族很遗憾。” “上神容禀,我是看着皇帝长大的,知道皇帝内心的善良,也清楚皇帝忠贞的信仰着光明神族,这些都是不能被否定的事实!”西夫塔亲王的语气略微有些焦急:“之前生了很多事情,其中有误会、有诬陷,日积月累才让皇帝有些心灰意冷——但是我相信,只要上神不抛弃皇帝,不抛弃斯比亚,那么总有一天,皇帝会醒悟过来,帝国也会重获神族青睐!” “一边是无法舍弃的帝国,一边是血肉相连的亲人,也难怪亲王你角色错乱,立场不稳。罢了,你起来吧!”长公主终于扬了扬手,让他起身。 “多谢长公主殿下。”西夫塔亲王站好之后继续解释:“皇帝与黑暗魔族虚与委蛇,这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黑暗魔族长公主不久前带着三大魔将降临待城把皇帝掳走,皇帝奋起反抗,被击成重伤,差一点性命不保……所以,还请上神看在这点上,原谅皇帝的无奈妥协。” “光明神族从来没有舍弃过谁,之前不做解释,不予援手,只是对斯比亚皇帝的小小考验而已……目前的结果虽让我们遗憾,但也并不是个死局。”长公主摇了摇头:”现在如你所愿,光明神族决定亲自介入斯比亚事务,你身为起人之一,可有什么谋划?” “回禀长公主殿下,我们之所以提议光明神族直接介入斯比亚事务,特别是让神族成员靠近皇帝,并不是因为个人荣辱,而是因为黑暗魔族已先行一步,伤我皇帝在前,强行下嫁小公主在后,导致帝国不稳,情况非常危急。”西夫塔亲王回答:“所以,在光明神族特使到达之后,应该先以帝国稳定为第一选择,同时抵御黑暗魔族对皇帝和帝国的侵蚀。” “先要做的应该是抵御黑暗魔族对你皇帝和帝国的侵蚀,然后才谈得上稳定帝国大局吧?”神族长公主淡淡一笑:“亲王,怎么年纪轻轻的,思维就有点糊涂了?” “啊,失礼了,请长公主殿下海涵。”西夫塔亲王有点局促:“其实,是因为……是因为皇帝有个要求……他的态度极为强硬,宣称得不到满足的话,就中断庆典仪式,这让我非常的为难……” “哦?斯比亚皇帝有要求?”长公主殿下扬了扬眉:“是对光明神族的要求?” “是的,但……但我很难启齿。” “但说无妨,本宫不会怪罪于你。”听到亲王这么说,长公主不免有些好奇。 “上神大度。”西夫塔亲王这才松了口气:“皇帝的要求,是这样的……” 第十五集 第四章 黑铁剑一记虚砍,剑身在空中甩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看看四周地面匍匐的尸体,一阵让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如同诅咒般缭绕,科恩觉得心里那股邪恶的欲望又被引得蠢蠢欲动。 还剑入鞘,科恩抬眼看着那个在打斗中一直保持中立的黑影,不明白这怪物的立场身份,一时间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在你来说,杀戮意味着什么呢?”轻柔得让人迷乱的声音响起,黑影飘近了一点:“看你的杀人手法娴熟精确,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样看来,你心中也有一份对杀戮的渴望吧?” “我不是疯子,我不嗜血。”科恩否定了黑影的评价,同时也以这份仅存的理智提醒自己。 “不嗜血?”黑影轻笑一声:“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神佑骑士剑剑刺人要害,却又不是立即毙命之处,要对方痛苦恐惧的死去……难道这不是在享受杀戮的乐趣吗?” 空幽的声音像美女的红唇一样,令人的意志酥软沉醉,这声音一丝丝、一缕缕轻吻着科恩的神经。如梦似幻的微微回声,媚惑的令人想永远沉溺其中。 “我想……”科恩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我心中的事,不用解释给你听。” “追求享受,这是人的本能,当一件事不能满足你时,你自然可以去追求别的;杀一个人不能满足你时,你就可以去杀更多……”黑影继续着:“追求真的自我,这才是精彩的人生,我认为没什么不对。” 黑影的话太露痕迹,科恩心中本来已是情绪浮动,这句急切的话一出来,反而让科恩头脑清醒了点。 “干!”科恩努力让自己的神智摆脱黑影的影响:“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生来就是为了杀人?” “这有区别吗?”黑影以惋惜的语气叹息一声:“杀与不杀,又怎么能轮到你来选择?你有这个权利吗?” “我不能选择,你的意思是你有权利?”科恩握紧了手中的剑:“你又是什么东西?你又有什么权利对我指手画脚!” “这个世界上存在比你强大得多的力量,无论你是否承认,它在万世之前就已存在,并直到永恒。”飘忽不定的声音直达科恩的内心深处,原本就情绪激动的心神更加不稳:“你要想生存下去,你要想随心所欲──就要顺服这力量,而我,就是这力量。” 轻柔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着,其中隐含的讯息让科恩心神不宁,脑袋又涨又麻,像是有东西在膨胀,身体也跟着一阵阵的发冷。 “你?你……算个屁!”无法忍受的科恩抽出长剑,向黑影逼去,但每向黑影走近一步,他都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乏力。 “你连我的一点底细都不知道,就想对我做出什么粗鲁的举动来吗?”黑影不无嘲弄的说:“你不但是鲁莽,更是鼠目寸光。” 科恩一声闷哼,身体歪了歪,像是有极重的物体压在他身上。 “跪下!愚昧的人。”黑影的语气严厉起来:“向我忏悔,向我企求,向我发誓效忠!” “向你……下跪?你做梦。”身体上的重量在迅速的递增,科恩非常勉强的以斗气支撑着这重量,虽然心里明白无法以现在的力量与黑影抗衡,但却艰难的开口说:“本少爷身为男儿……当然要傲视天地!” “你这可怜而又渺小的人,还想傲视天地?”黑影大笑着,虚无的身体一阵晃动:“我得小心,不然你会连我一起傲视了,是吗?” “你……你不要落到……我手里……”虽然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可科恩还是倔强的抬起头:“我会……让你……生死两难!” 听到科恩的话,黑影本来晃动的身躯凝在空中。沉默了一下,黑影淡淡的回答:“我倒想尝试一下,我会怎样落到你手上。” “你……可以……试试看!” “算了吧!开一个小玩笑,神佑骑士还当真了。” 黑影大度的抬抬手,科恩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毫无准备的科恩向后急退几步,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 擦去额头的冷汗,一股微甜的液体又涌到喉头,科恩一狠心,把这口血强咽下去,双眼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狠毒眼神盯着自己的对手。 “这样的眼神,你心里已经开始恨我了吗?”仿佛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她,黑影抬起头看着树林深处:“看来,我们又得过会再谈了。” 说完,黑影再一挥手,一片淡紫光幕笼罩着正在大口喘气的科恩,到光幕散去的时候,科恩的脸色差不多恢复了正常──这是上位的回复魔法。 “和刚才一样,来的人跟我无关。”黑影收手,身体飘升到半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忍住身体还没消散的伤痛,科恩以剑杵地硬撑着站起来,眼角瞄一下空中的黑影,瞳孔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一声悠长的口哨在密林中响起,迅速的接近。 科恩背后的方向也响起了回应的口哨声,刹那之间,长短不一的哨声回荡在各个方向上,热闹非常。 科恩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大妙──他被包围了。 “有能力脱身吗?”黑影好整以暇的俯视着他:“到你撑不下去的时候,大叫一声‘吾主!’我就会出手救你。” “也许就在下一刻,也许永远都没机会。”科恩冷哼一声:“你等吧!”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黑影笑了:“你这人,值得我救赎。” “屁话。”科恩整整武器,看着从密林中飞跃出来的一个人影。 来人在距离科恩二十臂外停下脚步,放出一个大型的照明魔法。明亮的光线照亮了空地,先前那些武士的尸体尤为显眼。 这人身材消瘦,皮肤惨白,双手更是瘦得皮包骨头,浑身上下,只有一对细小的眼睛流露出生气。一柄又细又长的单手剑以兽皮包裹,看似随意的插在背后腰带上。 “是你。”好半天,来人眯成一条细缝的双眼才微微一睁,说出一句话来:“一个小队栽在你手里,算是个硬汉。” “去你妈的!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玩意,敢在本少爷面前装帅!” 被科恩一阵抢白,来人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但这人心里应该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一时间进也不好,退也不好,手握剑柄楞在当场,气势信心大受打击,早已没有吹口哨时的那份嚣张了。 他不动,科恩动了。 黑铁剑并未出鞘,科恩抬手就刺,二十臂的距离被他两步跃过,瞬息之间,剑鞘就来到消瘦武士面前──也不想想,科恩这种角色,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吗? 武士被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向后飞跃,抽出单手剑。 两剑相击,一声闷响。 武士吃了大亏,飞退的身体突然加速──加速向后翻滚。 用这种单手剑的武士,一般擅长进攻而招架没有太高水准,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科恩才会抢攻。在战斗力上,这个消瘦的武士跟刚才那队打杂的菜鸟有着天壤之别,如果让这种人把自己包围了,那可是大大的麻烦。 又是一声闷响,武士的长剑脱手飞出,科恩前冲几步,飞跃翻身,一脚踹中他的脊椎,在“喀嚓”的骨骼断裂声中,一口鲜血从武士口里喷出。 半空中的科恩双臂一张,犹如一只敏捷的飞鸟,身体迅速滑进漆黑的夜幕。 “好样的。”飘在天上的黑影轻声笑着:“看你跑那么快,是不是连我都想甩掉啊!” 说完这句,黑影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一刻钟之后,这块恢复了平静的空地,又重新被魔法灯光照亮。 几个体形迥异、打扮怪异、脸色各异的家伙站在空地上,仔细的打量着脚边的尸体。那些尸体正用伤口向主子回报目标的实力,为自己的主子尽着最后一份力。 “夜枭佣兵团,这次应该来了三支搜索队吧?”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咂着嘴,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真是可怜啊!一整队的人就这样去了。” 听了这句话,一个正蹲在地上检视尸体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惨青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们没用嘛!死了也活该,我倒是替你那位被人踢断脊背的手下可惜,培养一个一流的夜探可不简单呢!” “好了好了。”旁边一个正藉着魔法灯光补妆的妖艳女子,打断了两人的互相讥讽:“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有什么好吵的……死几个废物,值得吗?” “凤凰妹妹说得好。”胖子向对方陪着不是:“我们可要团结一致,把点子拿下……还有十几支佣兵团和数不清的杀手在这里,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 “夜枭、凤凰、流光三大佣兵团联手,还能让他人抢先?”妖艳女子放下粉底,又从打扮得同样妖艳的仕女手中拿过木梳:“我们啊!可不是斯比亚帝国里那几个三流佣兵团。” “我们这次的目标,杀人手法真是怪异。”瘦子叹了口气,直起腰身,竟然比胖子高了半个身子:“这有两个人,身体表面完全没有伤痕;还有一个体格特别强壮的,居然是被一拳打死。” 胖子对这个消息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是用拳头打死的?” “难道你能用你那‘玩意’,在人胸骨上戳拳头那么大的一个洞出来?”瘦子脸上露出真挚的微笑:“如果你能的话,我从此就听你的号令。” “开玩笑,荒山夜岭的戳谁去?”胖子回答着,带点下流的眼光在妖艳女子躯体上流连:“要不,凤凰妹妹……” “我是无所谓啦,我就怕你们呀!身体不够好。”妖艳女子转头过来嫣然一笑,用眼角春情撩动所有人:“目标的战力嘛!倒是强悍些,他是将军,战技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剑练出来的。不然他的赏金也不会有这么多,吸引二十多个佣兵团参加了。” 胖子讨好的笑笑:“凤凰妹妹的意思是……” “我们不用急,把目标出现的消息和逃离的方向按协定发布出去,让他们先去吧!他们死的越多,目标就越疲惫。”叫凤凰的女子双手整理了一下衣带:“寒夜清冷,我们先喝一杯御寒好了。” “好!妹子说怎么办,哥哥就怎么办。”胖子大声回答着,转头看看瘦子。 “放出消息,扩大搜索,换个地方扎营。”瘦子仔细吩咐着手下,他是不得不谨慎,这满地的尸体实在让他紧张。 死去的手下被一个个拖到坑里,草草的覆盖上泥土……当佣兵就是这个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挡风的帐幕拉了起来,三个佣兵团的首脑们就着篝火,心不在焉的喝酒、聊天。虽然说拿定注意让其他佣兵团打头阵,但获取目标的赏金实在太过丰厚…… 如能得手,就算是三个临时组合的佣兵团瓜分,每个佣兵团都可以立即解散,让这些成员回家养老去了。 “我们的目标,半夜的时间能逃多远呢?”瘦子心神不定的说:“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收到前方厮杀的消息。” “等着吧!消息会传回来的。”胖子哼哼几声,眼睛瞄在身边的女性身上:“大不了等到天亮,我们自己的人就能传回消息。” “是啊……”不知是被篝火所映,还是红酒的原因,妖艳女子的脸颊通红:“目标的武技非常强悍,你急个什么劲。” 瘦子叹口气,挪动一下身子。 目标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公开,只有佣兵团的首脑知道。虽然这是一个古老的传统,但也有道理存在,要是人人都知道目标身份,这次的“围猎”团队里,可能当场就会跑掉一大半人。 “酒呢……酒没了。”胖子摇摇酒罐,朝帐幕外喊了一声:“来人,上酒。” 侍奉首脑的人就在外面,应该立即回应才是,可是等了良久,外面还是一片寂静。 “人呢!”瘦子一个激灵,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都死哪去了?!” 只有篝火还依然燃烧着,帐幕外面,黑忽忽的天地一片死寂。 胖子眯着眼,脸上的肌肉向外凸显,他用双手摸着自己的武器,慢慢的站了起来。 而被叫做“凤凰”的妖艳女子,却以一种缓慢的动作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眼神迷濛,脸上一片极度渴望的神情,两片湿润、鲜艳的红唇中也发出声声娇喘。 帐幕外无声无息。 帐幕里,一胖一瘦两个人的呼吸沉重起来,还有一个越来越有诱惑力的喘息女声,小小帐幕里的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外面是哪位?”瘦子高声问:“跟夜枭佣兵团开什么玩笑!” 没人回答瘦子,他跟胖子交换一个眼神,胖子冲留在帐幕里的两个亲信点点头。 亲信们长剑出鞘,猛的上前两步,一左一右,几乎同时从帐幕上跃出。 帐幕左方先响起一声尖利的金属破空声,一个模糊的物体高高的飞上天──与此同时,帐幕右方有双脚着地的声音。 没等帐内三人有所反应,一声沉闷的皮肉撞击声又传了过来,那名双脚着地的佣兵整个身体又飞回帐幕,失去控制的身体在名贵的地毯上翻滚几次,在胖子的脚边停了下来──这个佣兵整张脸塌了下去,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干!”胖子一缩脚,刀盾一齐护在前胸,额头上油光一片,出汗了。 飞到天上的圆形物体旋转着落下来,几个人身上都被溅到了鲜血。 这次,连凤凰也暂时停止了喘息,首脑们对看一眼,大家同是刀尖上滚过来的,三个人都明白自己已经从猎杀者的身份变为被猎杀者。 “不要藏头露尾了!”一个忍受不了这命运的佣兵开口喊:“出来一战吧!” 回答他的是一柄匕首,这匕首毫不费力的刺破帐幕,插入喊叫者的咽喉。 血液“滴滴哒哒”的掉落在地毯外的硬垫上,喊叫的佣兵弯下了腰,单手卡住脖子,向他的首领跪行过去,一路上,他的身体都在怪异的扭曲着。 瘦子的目光一扫过伤处,就知道帐幕外的对手比自己要残忍,这锋利的匕首完全可以一击夺命,可对手却让匕首歪了一点,只割开了脖子上的血管……他要这里的人死,但不会让这里人死得痛快! 一脚踢在匕首柄尾,瘦子结束了这名手下的痛苦。 当这名佣兵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的时候,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帐幕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杀与被杀,这样的命运常常连在一起。虽然会来的比较突然,但这就是生活,任何人都必须要去学着适应。” 来人轻闭着眼睛,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在追寻空气中那一丝血腥的余韵,篝火把他的影子映在帐幕上,高大无比。 第十五集 第五章 夜风徐徐吹拂,帐幕波浪般荡漾起来,被火光映照在帐幕上的影子也跟着一阵晃动。 “不是要杀我吗?”侵入帐幕的陌生人睁开眼睛,轻轻的上前一步,黑色衣襟和腰带边角随风掀动:“那么,就一起上吧!” 被自己追杀的目标突然现身在眼前,帐幕里的人一片慌乱,而胖子、瘦子在其中还算镇静的,两人一左一右稳住阵形,留出敌人的正面给凤凰。 “原来是科恩·凯达阁下啊!深夜来访,”凤凰微睁着迷濛的双眼,诱人的声息里略带点颤音:“想怎么样啊……” 科恩又上前一步,眼神扫视着身边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怪异微笑,熟悉科恩的人都知道,这微笑之下潜藏的是无尽的杀机。 科恩连走两步,无形的心理压力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站位靠前的胖子更是首当其冲。 虽然胖子把一面圆盾捏得紧紧的举在胸前,可还是不能消除心中的恐惧,他不由自主的把嘴一张:“你、你就一个人?” “后面还跟了个怪物。”在这时,科恩表现得相当诚实,他用大拇指向上比划一下:“在那飘着呢!看见了吗?” “你少来了!我们又不是被吓大的!”瘦子张口喊:“你头上哪、哪、哪有什么东西……” 在瘦子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一名手下却突然私自行动了。这位佣兵猛的向后飞掠,选择了一条距离最短,在科恩的角度来看障碍最多的路线,如闪电般冲出……而科恩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这名打定主意逃跑的佣兵毫不回头,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冲到帐篷前猛一挥手──帐幕裂开了大口子,在他开始行动到冲出,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 科恩的左手原本是放在腰带上,这时候已经倒提了一把匕首,就在那佣兵冲出帐幕的一刻,他突然手腕一甩,五指舒展开来,匕首旋转着飞出,从瘦子的眼前飞过,从篝火的焰头中飞过,破开幕布! 幕布外随即传来一声闷哼,一股液体被强劲的喷溅到幕布上,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撕破的幕布像旗帜一样被夜风吹起,众人都看到一个人体的模糊轮廓,他在无力的挣扎抽搐,最终又无奈的寂静下来…… 瘦子被那道从眼前飞过的冷冽寒光吓到,再也说不出话来,嘴角还冒出一丝血迹──他咬到了舌头。 全场静寂无声,只有那堆篝火还在卖力的燃烧着。 “打个赌好了,这里还剩六个人,如果有一人从我手里逃脱的话……”科恩气定神闲的把手收回来,还撮了撮手指:“我就输你们一个铜板。” “嘿……那个……这是误会!”胖子结结巴巴的说:“阁下走阁下的,我们走我们的,大家都可以互不干扰……” 科恩没有理会胖子,他一眼就看出这人的地位在这三位首领中不上不下,真正主事的应该是那个差不多已经脱光衣服的女人。 “除了一个铜板,我们还能得到什么?”凤凰娇弱无力的上前两步:“阁下就这么吝啬吗?” 没等科恩回答,凤凰嘴里又发出一声哀怨的叹息。 听到这声号令,帐幕里的人同时展开攻击,胖子就地一滚,圆盾护住头部上方,战刀贴地砍向科恩双腿;瘦子的一柄细长刺剑也朝科恩前胸刺去;隔着火堆,凤凰把手一扬,把她身上仅剩的那块衣料向科恩丢来……余下三人同时抓起弩箭,瞄准了科恩。 科恩放声大笑,右脚猛的踏上胖子的盾牌,借力腾空。一声闷响,黑铁剑连鞘击打在瘦子的细剑上,然后科恩在空中拔剑,挑开那块飞来的遮羞布。 胖子喷出一口鲜血,变得笨拙的身体向前扑倒,瘦子也如同遭到电击一样,身体打着晃的向后退,三人合击的阵形已经崩溃。 倒是那块被科恩挑飞的布料,在空中晃悠着膨胀起来,长出手脚脑袋,然后迎风一个跟头折飞到凤凰身边……科恩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家犬大小的一只动物,除了肚子比较大之外,牠的皮毛极短而且光滑,四爪细小,正用一双火红的眼睛盯着科恩。 “没想到吧!阁下,我这只幻兽已经十岁了呢!”赤裸着身体的凤凰玩弄着一缕长发,脸上故做媚态:“都是你啦,知道了人家这个秘密,所以一定要把你留下来。” 说完,凤凰手臂一抬,几丝银光向科恩飞射过来,伏在她脚边的幻兽低吼一声,也跟着向科恩扑来,扑到中途一张嘴,一道红色光球向科恩射去。 科恩闪身躲过光球,一剑刺向幻兽,但剑身却被银丝抢先一步缠上,凤凰手一收,黑铁剑被拖歪了去势。 幻兽的身体在空中回旋着,爪尖指甲伸了出来,显露着点点惨绿。 右手猛的回手,科恩又一次借力腾空,左手抽出一把匕首逼退幻兽。猛力的拉扯下,那几根银丝不住震颤,发出阵阵尖锐的裂空声。 小小的幻兽挥舞着染毒的利爪,快速的围绕着科恩的身体旋转,绕到科恩防守的死角上就攻击,而科恩被银线限制了躲避的空间,不能灵活移动,只能以一柄短短的匕首抵抗,但幻兽的爪子似乎非常坚硬,不怕刀锋的伤害。 科恩只有猛力劈砍,以强悍的力量将这只体形小巧的幻兽一次次的震开。 地上的凤凰发出一声短促的喘息,幻兽的身法跟着加快,匕首的猛力砍劈被连续躲过,科恩无奈,只得跟这只幻兽比起了速度。 一人一兽在空中廝杀,地上的人只看到他们在空中一次次撞击分离,刀锋与爪尖连续相击着,虽然都是小动作以快打快,但却是惊险万分,夜空中响起一阵细密的“叮叮噹噹”的声音。 科恩是吃亏在幻兽在空中可以如意飞翔,原本严密的防守在这只体形小动作灵活的幻兽面前变得有些疏漏了,但幻兽一时也无法建功。 在凤凰的又一声娇喘声传来后,幻兽一个跟头飞离科恩,重新匍匐在女主人的脚下,腹部不住的鼓胀,看样子是在调整呼吸。 科恩的身体在空中急速翻转着落下,着地站稳之后连呼了几口大气……他脸上流露出少有的谨慎,还有那一闪而逝的慌乱。 “怎么样啊?阁下,你还以为佣兵都是无能之辈吗?”看到科恩脸上的表情,凤凰轻启红唇,轻描淡写的拢拢头发:“如果我没有实力,也不会带人来争那五百万金币的赏金了。” “五百万金币。”科恩低头考虑一下:“你有命拿到手?” “那是我的事啊!”凤凰“咯咯”的笑着:“不过嘛!如果阁下愿意配合,我也不反对啦。毕竟带个死人头在身上也不好玩。” “哈哈,你在想什么?”科恩哑然失笑:“知道我的身份了,还敢跟我这样说话?” “人家想活捉你嘛!赏金加一百万呢……有什么不行呢?谁叫我是强势的一方。”凤凰炫耀的摆弄着手上的银丝:“别人都以为我仅靠这诱人的身体与容貌才取得一个佣兵团的首领位置,而不清楚我真正的实力,就因为这样,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的银线和幻兽之下。” “我是第几个?”科恩擦去头上的汗水,黑铁剑插入地下,长长的呼了口气:“这么多佣兵杀手对我尾追堵截,鲁曼还真舍得出价!” “当然了,谁让你挡在鲁曼的富贵路上?人家老早就得到消息,一路从班塞帝国赶到这里来的呢!”幻兽跳到凤凰手中,被主人的小手轻轻抚摩:“现在就看你的意思啦,别耽误我的时间,分界线上的天气可冷呢!” 科恩眼神一凝:“这里是分界线?” “难道阁下还不知道?”凤凰警觉起来:“那你怎么来这里的?” 科恩轻笑一声,脸上原本那些细微的谨慎表情被一扫而光:“怎么来的,这个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他妈的总算是知道这是哪里、是谁要杀我了!” “你!”凤凰变了脸色:“你先前的吃力是装出来的?” “你说呢!” 惊慌的凤凰抬手想收回银线,顺便拖走科恩的武器,但插在地上的黑铁长剑纹丝不动。 “你以为自己一头猪的身材,就能迷惑男人?以为用一只老鼠那么大的幻兽就能打败我?你他妈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笨。”科恩用恶毒的语言挖苦着眼前的裸身女人,上前一步拔起黑铁剑。 凤凰双手平伸,数十股银线从指尖飞出,从各个角度向科恩缠去。 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她脚下幻兽挺身一跃,再次向科恩扑来。 科恩手握黑铁剑,轻轻一震剑身,上面缠绕的银线发出几声脆响后全部断掉。然后一剑竖劈,金黄斗气自剑身喷涌而出,不但将漫天飞舞的银线一扫而光,还把扑到身前的幻兽撕得粉碎。 几枝弩箭飞来,也被科恩用长剑挑飞。 “就你们几个,”科恩冷笑一声:“吃屎去吧!” 还活着的人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逃跑的意志都几乎消失了。 犹如一股刮过的风暴,科恩的黑色披风围着篝火转了一圈,引发一阵淒厉的惨叫。最后,科恩的脚步停留在凤凰的身前。 逃跑中的凤凰被飞来的同伴脑袋击中胁下,断了三根肋骨,痛苦的轻咳着,苟延残喘。 “贱人!”科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还知道什么,有价值的话可以用来换你一命。” “我……”凤凰裸露的身体被喷上战友的鲜血,红白相间显得狰狞无比,她张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用战栗的声音回答:“我不告诉你……” “乖。”科恩靠近她,用手捏到凤凰的脖子,佈满杀机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吧!说了我还给你一个铜板呢!” “我不告诉你!”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凤凰无助的狂嚎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恐惧和挣扎:“我知道,你绝不会饶了我的!” 杀戮状态下的科恩无法保持原有的理智,手指一紧,引发一声骨骼脆响。 “那……”科恩瞪着那对已经没生命的眼睛,轻声补上一句:“就去死吧!” 女性纤细的四肢渐渐松散了,科恩一放手,这具躯体就无力的瘫在地上。 科恩看了看自己的手,神情恍惚的退了一步。 杀个人,对在战场上驰骋纵横、九死一生的将军来说,根本没什么要紧的。问题是,科恩没杀过几个女人,就是在此前一系列的暗杀活动中,对于那些不得不杀的女人,他都让其他人去动手,甚至、甚至在捏碎这个女人的脖子之前,他还想着要放她一条生路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啊!神祐骑士伤心了。”飘在空中,一直与科恩形影不离的黑影开了口:“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科恩抬起头来,迷茫的眼睛白了黑影一眼,没有搭理。 “神祐骑士难道是贪恋这个女人的身体吗?” 贪恋这个女人的身体?不、当然不是,科恩身边有那么多侍女,随便从欢好过的侍女中拿出一个来,都比这个死去的女首领漂亮不知道多少倍……但科恩实在懒得去争辩什么,在现阶段,他对这个让他极端厌恶的黑影是毫无办法。 “要我救活这个女人吗?现在还来得及。”黑影在继续着无聊的话,彷彿这个黑影出现的一切意义,就是为了让科恩心烦意乱。 “不想救她吗?这样说来,你还是喜爱杀戮的吧?想想看,生命是多么脆弱啊!施加一点微弱的力量,都会令其消亡。过来,神祐骑士,宣誓效忠我,我会给你强横的力量,让你纵横在整个大陆之上,一切都随自己心意……” 科恩呼出一口气,摇晃一下脑袋,开始在帐幕里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几把短弩自然就带上了,再从女首领脱下的衣服中找到几卷坚韧的银线,粮食和水也带上了一点……他完全当黑影不存在。 可黑影却不这么想,依旧固执的飘浮在科恩头顶,说着无聊的长篇大论,偶尔也会“好心”的提醒一下科恩,又有一件有用的东西被他遗漏掉了。 科恩极力控制自己暴躁的情绪,收拾好东西,抬脚走出去。帐幕外面,也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屍体。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那边的人,这边的人,都是你杀的。” 黑影不紧不慢的跟着飘来:“你原来就没想到要饶恕他们,你恨他们,你屠杀他们以获得快感。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你的本性……” 科恩拔足狂奔。 “其实你自己也明白,你不是一个慈悲的人,你的肉ti、你的血液、你的灵魂都是渴望杀戮的。”黑影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来:“这不可耻、这也不可悲、这就是你,真正的你。世俗的偏见,别人的冷眼,憎恨你的、被你所憎恨的……去杀吧!抹掉那些罪恶,还世界一个清净……” 科恩继续狂奔。 “你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更没有能力保护你的挚友,你没所爱、也不被爱,你没有未来、将永远跋涉在迷茫之中,看不到一丝希望、虚无永远陪伴左右,直到永远。但我能救赎你,我能给你力量,让你扬眉吐气,只要你向我伸出求助的手,匍匐在我脚下……” 科恩突然停下脚步,穿行进一片密林,挑了棵不大不小的树,然后爬上树冠开始睡觉。 黑影没打算放过科恩,以无尽的毅力在他耳边孜孜不倦的说着,直到察觉科恩真的进入了梦乡。 沉默了一下,黑影昇上了高空,有那么一点垂头丧气的模样。 “为什么不行呢!”黑影叹了口气:“这不就是魔化的步骤之一吗?” “公主大人。”另一个黑影显现出来,也是女性形体:“不如我们回去吧?” “我们是偷跑出来的,早点回去晚点回去反正都要被罚,还不如带个玩具回去解闷呢!”被称为“公主大人”的黑影回答:“你要怕了就先回去,要不然就帮我想想,这魔化的步骤是哪里出了错。” “我想……应该是公主大人没有以利益来诱惑吧!那些神族不是常有很实际的承诺吗?” “比如呢?” “公主大人,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信我,赐汝永生之类吧……” “啊!对啊!”公主惊喜:“那要是他还不答应呢?神族是怎么做的?” “不信我,就动用神罚,用洪水淹死你。” 听了这话,公主笑得在空中翻滚。 “不过公主大人,我倒是听说过,最简单的魔化方法就是精法打击了,为什么您不试一下?” “不行啊!用魔法的话,他就变成一个傻子了,傻傻的玩具有什么好玩的?”公主轻声说:“不过嘛!既然我说了要魔化他,就一定要彻底魔化,不然这好玩的事就轮不到我了……魔将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 “第一魔将回话,安排的追杀人选都到齐了,不会有问题。”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公主咯咯笑着:“等他一醒过来,就看我施展手段。如果还不行,就趁他被人追杀得身心疲惫的时候,一举建功!” 这时候,一夜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天边已经隐现出一线曙光。 第十五集 第六章 天色渐渐亮起来。 虽然科恩一直无法入睡,但他仍然坚持闭上眼睛养神,不去想菲谢特,也不想自己,什么都不想……尽力让思绪汹涌的脑海得到片刻的宁静。 他清楚,当他再次出发的时候,等待自己的必将是连场的廝杀,而自己需要积蓄足够的体力来应付……想到这里,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把那套黑色盔甲带出来呢?那样的话,自己将会轻松很多。 不远处的树枝上传来一声鸟鸣,科恩明白,自己应该起床了。 他缓缓张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视野完全被一张脸占据,这张脸跟他双眼的距离非常接近,科恩甚至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发型。 两张脸都保持着没有表情的状态,这很糟糕。 虽然说不出原因,但科恩知道这就是昨天紧跟自己的黑影,怎么才一会没见,她就把自己漂白了? “靠!”科恩对这种偷窥行为很不满意:“闪一边去。” 黑影……不,她现在应该是一个白衣少女才对。她缓缓飘起,坐到一根树枝上,面色平静,继续打量着自己的“玩具”。而她的玩具呢!也在同时打量着她。 科恩撑起身体,用淡漠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女性。 她有细腻白净的皮肤,挺拔的鼻樑,清秀的双眉下是两只清澈的大眼睛,一张美幻绝伦的瓜子脸,妩媚诱人。端庄的表情中带着天真,诱惑中又有着清纯……于是科恩一边检查着装备,一边在心里下了结论──这女的古灵精怪。 “神祐骑士很没礼貌。”少女眨眨眼:“你从来都不问别人早上好的吗?” “没心情。”科恩掏出一块昨夜缴获的乾粮,放到嘴里细细的嚼。 少女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神祐骑士,她的神态在天亮之后彷彿也变得和蔼了一点。至少从目前看,她想表现得和蔼一些。 “要红酒吗?”她微笑着说:“乾嚥会不会困难了点?” 在任何时候,美貌都能起到淡化隔阂的作用,就算对方是科恩这样的人。 “你又不是人,何必关心这个。”科恩回答她。 “你凭什么判断我不是人类?”少女用纤细的小手托着下巴:“造诣高深的人类魔法师一样可以化为幻影。” 科恩嚥下粗糙的食物,跳到地面上:“凭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你没有问题要问吗?”一切如同昨天,少女又飘到科恩头上:“一个问题都没有?” “有哇!”科恩抬起头:“怎么才能跟你上床?” 少女一楞,立刻就红了脸:“你──大胆!” “你漂亮,我强壮,男欢女爱有什么好气愤的?”科恩冷哼一声:“难道你也在意自己不是人?反正我不介意你是个什么玩意,男人都爱偶尔玩个新鲜……” “放肆!”少女脸上冷若冰霜,只伸出手来在空中一晃,科恩的身体就横飞起来,重重的撞到一颗树上。 少女收回手,脸上的表情稍微平静了些,她显露出绝色容貌,本是为了顺利魔化科恩。但没料到科恩口出秽言,让她的信心大受打击,也明白到漂亮的容貌并不是在所有人身上都无往不利。科恩也因此暂时逃脱被魔化的命运……由此可见,任何东西,哪怕是粗鲁的语言,只要用对了地方,也不见得一无是处。 “呸!”科恩翻身站起,发现自己没受伤,抖落身上的尘土,也没再说什么,转头就向树林外走去。少女冷着一张脸,照旧跟个形影不离……这个回合的争斗看来是结束了。 科恩本打算抄近路回斯比亚,可走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这很困难。天上有很多侦察用的飞鸟,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盘旋在天空中,好走一点的道路分佈着岗哨,还有人牵着猎犬在树林穿梭。再往前一点,居然发现了漫山遍野的军队…… 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闯关──那是不现实的。 科恩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躲回密林中去等待再一次的天黑,顺便想想走哪一个方向安全些。 入夜之后,科恩先依靠星座判明了方向,然后投身于黑暗的夜色中。 绕道波塔帝国! 才出发不到两个钟头,飞奔中的科恩就发现自己侧后方也传来飞掠声。暗自叹了一口气,科恩找到一个对自己比较有利的地形停了下来。 虽然星光微弱,但对科恩来说已经足够。来人同样是用剑,也是全身黑衣,两人一对眼,根本没有什么好说,拔剑就杀。 “呛!”的一声,黑暗中迸出几粒火星,微弱的星光下,两条黑影交错而过。 这人身手不错,足尖在地上轻点,身体腾空倒翻,又连续刺出几剑。 “呛!呛!呛!” 都是一言不发,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纠缠,每一次靠近都是为生存下去而搏杀,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叮……噗!” 科恩的剑势突然加快,剑尖从对方喉间切过,然后抽身后退,冷眼看他倒下。夜风卷过,带起淡淡血腥气息。 “没有同伴,这人是独行杀手。”飘在科恩头顶的少女并没有随着夜的来临而变回黑影,在科恩收剑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又响起来:“前面的路上,会有更多的人等着取你性命。佣兵、杀手,甚至游历魔法师。他们也是神属联盟的人,如今却要拿你的人头去换取幸福,不是你对不起他们,是他们负你……” “看到你的大腿了。”科恩抬起头来,打断少女的唠叨:“雪白。” “你的敌人越来越强大了,总有那么一刻,敌人会变得比你还要厉害,到时候你怎么办?”少女的身体晃动几下,长裙变成武士服:“你孤身一人,谁来帮你?唯有我才有能力救赎你……” 科恩紧紧衣带,重新出发。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气喘不已的科恩奔入一条山隘,想稍微休息一下。 但四周却突然燃起大量的火把,这里是另一个佣兵团的伏击地域。 “好!等了三天,你终于来了!” 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一个狂放声音大喊:“本人重金标下这几座山,就是猜到你要从这里过,佣兵不杀无准备之人,站起来!” 科恩平静的站起,解下水袋喝了口水,脑子里却考虑着对方的话,看样子,这里每一个地区都有敌人驻紮搜索,难道他们是分区域行动的? 几排劲装武士从四方逼近,科恩深吸一口气,握剑在手。 “不愧是军人出身,有种!”狂放的声音下令:“杀!” 左鞘右剑,科恩迎面冲了上去,在火把的照耀下,他身后一袭黑色披风飘飞起来,如同激荡在空中的羽翼。 “杀!”科恩喊出声来,身体晃过一片枪头,长剑在一人喉头掠过。这名武士的鲜血还未喷溅出来,科恩又连续放倒他三名同伴。 血沫横飞,一片哀号。 科恩的身体翻转腾挪,黑铁剑寒光闪闪,那袭黑色的披风在场中左右飞扬,而周围的火把却一枝枝熄灭,明亮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 “嚓!”的一声,科恩的长剑没入最后一个佣兵的胸口,就是那名拥有粗狂嗓门的佣兵首领。他是个强健高大的人,科恩一看到他那张憨厚的脸,就免不了想起自己的近卫队长。 “以你这样的水准,自己来送死也就罢了。”科恩盯着他,冷冷的说:“何苦要带着手下一起死?” “谁愿意死?可你……值五百万金币。”首领用手按住胸口,看着满地屍体,面露苦涩笑容:“你不会知道,我一个兄弟辛苦一年,到手的还不到十个金币。” 科恩默默的拔剑出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一死。”首领长长的呻吟一声,声音越来越微弱:“可以让……很多人……吃饱。” “于是你就不分对错?”科恩不甘心的追问一句。 目光涣散的首领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悲凉和嘲弄:“谁对?谁错? 谁知道?” “你本不用死的。”很难得,科恩用惋惜的语气说:“只要你不向我攻击。” “兄弟们……死光了,没脸,再……活下去……” “蠢货!”科恩脸上的肌肉抽dong着,一拳把面前的首领打得凌空飞起,接着拔剑在手,将他的身体绞成肉糜。 神情恍惚的科恩继续叫骂着,身体摇摇晃晃:“蠢货……蠢货! 纠集几个贱民,也敢称兄道弟!” 科恩的黑铁剑在空中乱挥,飘在空中的少女冷眼旁观。 “我说得没有错吧!这世界上,追究谁对谁错没有意义,满足自己的欲望才是正途。”歇斯底里的科恩才刚刚安静下来,少女就不失时机的插话:“科恩。凯达,你的欲望是什么?” “我的欲望?”科恩颓坐在地,低着头:“早上已经说了。” “你以为用这样的语言,我就会生气吗?”少女掩上嘴,轻声娇笑:“难道你不思念你那最亲密的朋友?” 正站起身,准备举步向前的科恩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不想让你最亲密的朋友活过来?”少女一本正经的说:“想的话,求我,跪下求我。” 最后那枝掉在地上的火把,在这一刻也熄灭了。 “口气不小,你混哪里的?” “听说过魔族吗,我是魔族小公主。” “魔族……”黑暗中,科恩转过身来:“你?” 小公主点点头,身后的长发飘浮起来,逐渐变成紫色,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扩展开来,整个身体向外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线。 “虽然你不为他举行葬礼,但事实上你也清楚自己的朋友死了吧?” 少女并没有在身份上多谈,而是直切科恩心中的要害:“菲谢特。夏麦对你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不准叫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科恩暴怒,拔剑直刺,剑身从少女的身体中一划而过。 “这样的攻击,对我有用吗?”少女不无蔑视的说:“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吧!人类如何与魔族抗衡!” 科恩再试着刺了几剑,终于明白自己的能力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他抬头愤慨的喊:“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 “那就看看谁跪在谁脚下吧!我不介意等上一段时间。”魔族公主被科恩逗笑了:“为了这个目的,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愤怒与不甘交织在心头,憋气到极点的科恩扭头就走。 天上,侦察用的飞鸟还在盘旋着。 科恩被传送到这该死的分界线上,已经四天了。从第一晚上开始,他就左冲右突,试图在路线上扰乱追杀者的视线,可每天拚杀打斗不断却连一点效果都没有。在此期间,唯一的变化,就是追杀他的人变得越来越厉害。 科恩想尽办法活捉一名杀手,用酷刑得到一些资讯,得知追杀自己的人是来自神属联盟,每个帝国都有人来。不知是谁在组织策划,但这些猎杀者们提前分化好了区域,而且互通资讯,这张围捕他的大网,编织得非常严密。 难道就没有出路了吗?应该有的…… 魔女正悠闲的哼着歌,在空中绕着科恩转圈子。 科恩用愤怒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微微掉转身体,面向魔属联盟的方向。 “愚昧啊!现在才想到出路。”魔女看着科恩:“这真是指挥土城之战的神祐骑士吗?不会是冒充的吧?” 科恩向地上淬了口唾沫。 “真的决定去魔属联盟吗?你可想好,有很多事情,做了就回不了头啦!” “魔族的,你废话真他妈多。”科恩冷笑着:“你欠我的,必定要偿还。” 地狱岛,魔族长公主宫殿。 小公主众多侍女中的一位正伏跪在地,向长公主回报自己主人失踪的消息。 “早几天就不见了,你现在才发现,不处罚说不过去。”长公主淡淡的说:“自己去血池,三天。” 处罚了侍女,长公主才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向父亲的宫殿走去。 小公主离家出走不是小事,必须要让黑暗魔王知道才行。 与他的老对手一样,黑暗魔王也从不亲自管理魔族与联盟属下各个帝国。都是把权力分发下去让儿女们操劳,自己每天待在宫殿里悠闲的度日。 因为谁都不能在黑暗魔王的宫殿之内使用魔法,所以长公主放轻脚步,慢步走进高大雄伟的主殿。 “我的女儿,你有多久没到我的宫殿来了,管理联盟真的那么繁忙吗?” 金碧辉煌的王座上,一身盔甲的黑暗魔王抬起头来看着长公主。 他没戴头盔,一头怪异的紫色长发披在肩上,同样怪异的紫色瞳孔正向外散发着淡淡光芒,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这轻柔的话语里,也听不出有一丝情绪波动。 长公主跪了下去:“父王安好。” “起来。”黑暗魔王抬抬手:“你来这应该是有事,但愿是一件有趣的事。” “是的父王,小妹离开宫殿已经五天,只随身带了一名侍女。” 长公主站起来:“此前,魔将曾回报,小妹命她将神祐骑士科恩。凯达送上了分界线。” “科恩。凯达,一个不容易看透的人类,一个有趣的人类。她是想魔化此人吧?”黑暗魔王放下手里的卷轴:“别小看你妹妹,这孩子虽然调皮,但也逐渐懂得为父王的生活增添乐趣了。” “是。”长公主恭顺的回答:“但小妹一向没有参与政务,也并没有任何魔化杀戮之魔的经验,我担心她做得不好……” “不管做什么事总会有个开始,不会就学,任何事情都需要学习。” 黑暗魔王站了起来:“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孩子究竟做得如何?” 一片巨大的光幕在供顶上出现,慢慢的降下。魔王挥挥手,一片一望无际的密林在光幕中呈现出来,逐渐清晰、逐渐扩大,最后固定在一小块空地上。 这块草地上散佈着几具残缺的屍体,血迹处处可见,地面一片狼籍,几条人影正纠缠在一起激烈打斗。而魔族小公主呢!她正以优雅的坐姿飘浮在空中,一面踢着腿,一面关注下面空地上的情况。 “这孩子,”魔王淡淡的说:“似乎对眼前的事一点都不担心呢!” 长公主嘴里答应一声,眼光却放到那名身穿黑衣,身体外还套着红色魔法光环的年轻人身上,这个人类,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科恩。凯达吧! 各色魔法球和金属锋刃从各个角度向他发起攻击,而他的身体就在这当中敏捷的穿行着,不时以手上的那柄黑色长剑带给敌手伤亡。 无论攻守,他的动作都很怪异,但这怪异的动作却很有效,每一次匪夷所思的动作组合施展出来,敌手中必定会有人飞溅出鲜血,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他的这些对手也不是平庸的人类,科恩。凯达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背后那袭披风上也佈满乌黑血迹,还破了几个大洞。 对手倒下一名,后面立即有人加入补充,此外还有弓弩手和魔法师趁乱偷袭,科恩。凯达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就是他,一个能让我思考,能让我感受到思考乐趣的人。”黑暗魔王脸上终于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我本来还在考虑要怎么玩这场游戏,却让我们的小公主抢去机会。” “父王,要召小妹回来吗?”长公主有些担心的开口:“我会好好管教她。” 黑暗魔王摇了摇头:“不,不用。” “可是让小妹来做这件事,会比较困难……” “做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终,这是我的信条。”从刚才起,魔王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光幕:“她既然已经在做了,就要做完,做到最好。 既然这是她选择的路,她就要负责到底。” “父王您的意思是?” “科恩·凯达与以前的人类不一样,他是最好的杀戮之魔人选,我要他心甘情愿的成为杀戮之魔。我要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为此,我甚至考虑过亲自去魔化他。”黑暗魔王以很少见的期待语气说:“但是现在,这件事就要由我们的小公主去完成了,时间不是问题,我可以等到她成功的那一天。” “这样……真的好吗?” “你有异议?” “不,我的父王,我没有异议。” “我的女儿,你不需要担心。”黑暗魔王轻声说:“就算科恩。 凯达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人,一个小小的人……而人类是贪婪的奴隶,短短几十年的生命却想吞噬一切,挣扎一生追求梦幻……看他们表演吧!虽然数万年来我已厌倦。” “是!”长公主回答着,目光回归到光幕上,刚好看到科恩。凯达张嘴咆哮,正在向他最后的对手发起致命的一击。 “以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是一场精彩的搏杀。”黑暗魔王挥手退去光幕,转头对长公主说:“但他的力量还不够,他需要提昇,你去安排。” “明白了,父王。” “喜欢这个观察魔法吗?我教给你,但只能看到发生在魔族成员周围的事。” “谢谢父王。” 第十五集 第七章 血与汗在手背上混合,顺着手指滑向刀柄,最后滴落在片片草叶上。 四个喘着粗气的人包围着同样喘粗气的科恩,每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的起伏,用仇视的眼神瞪着科恩。 “你,跑不了。”一名用刀的武士艰难的开了口,他用这句话给科恩制造压力,同时也用来鼓励自己的斗志。 科恩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他额头大汗淋漓,身上衣衫褴褛,披风早就不见了。右手紧握着黑铁长剑,左手却倒提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抢夺到的短刀,不愿丢弃的黑铁剑鞘被他胡乱绑在背上。 三天以前,他甩掉了其他杀手,却又被这个不到十人的小组合追上。对方自称是神属联盟里最出色的猎杀队,每个人的实力都跟光明骑士很接近。 事实也证明了这点,整整三天的时间里,科恩出尽花招,付出受伤三处的代价才杀掉对方五人。 现在剩下的这四个人都是其中的精锐,有三个武士,一个魔法师。 他们有备而来,再加上科恩先前的搏杀耗费了大量体力,所以一直打个平手,双方累得脚步轻浮,杀到斗气耗尽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胜的走人,负的挺屍,就这么简单。 这里距离魔属一侧还不到十里地,可科恩在这四人的纠缠下,每往前挪动一步都变得艰难无比。 按照一个人类的体质,科恩早应该倒下才对,但他头上那个杀千刀的魔族公主偏偏不让他倒毙,时不时仁慈一下,丢个治疗魔法给他,让科恩疲劳不堪,心力交瘁。 除了身体自然的反应,科恩现在唯一保持着的,就是一股不甘失败的信念,不能失败,走出这里,他才能有机会为某人报仇。 ……但为某人报仇之后呢?以这样的身体和思想活着还会有意义吗?还是死了吧……不,不能死,死了一切就完了,要活着……活着,可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难道就是单纯为活着而活着吗……还是死了方便…… 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科恩的思维陷入了一个回圈,无法再思考任何有深度的问题。 “再向前走,就是魔属的地盘……”四人中的魔法师提醒同伴:“不能……再走了,就在这里定生死!” 用刀的武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然后慢慢提起手里的弯刀,刀尖直指科恩,眼神变换不定。 另两位武士也同时提起武器,一个武器是剑,另一位用两柄短小的匕首。 一天滴水不沾的科恩舔舔乾裂的嘴唇,嚥了口唾沫,双眼看着地面,表情麻木。 站在科恩身侧的长剑武士虽然隐势不发,却在无声无息的靠近。 “上!” 空中响起一声厚重的呼啸,武士的弯刀当头劈到。 科恩迎面冲上,右手的长剑后发先至。 刀剑相交,发出“噹”的一声巨响,两人的身体都同时一震,再各自退开。用刀的武士嘴里骂了一句,心有不甘的坐倒在地,而科恩乘势回转身体,又跟接着冲上的用剑的武士杀成一团。 两枝长剑在空中交刺撞击,剑光闪闪、剑势翻转,搅起了团团紊乱的气流,吹得地上草叶四飞。手握匕首的武士看准机会,身体高高跃起之后双臂平伸,从空中滑翔而下攻击科恩。而魔法师就双手抚胸,正在低声吟唱着咒语。 科恩架住正面敌人攻来的长剑,左手的短刀同时劈在从后方刺来的匕首上,借力回刀,再劈歪另一柄匕首,然后微转身体,以背部的剑鞘硬接一记魔法师发出的风刃! “叮!”风刃魔法击打在剑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如同金属的撞击声,科恩的身体晃动一下。 科恩的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释放风刃的魔法师都没想到这个试探性质的魔法会击中他。就乘着对方这一瞬间的惊讶,科恩与用剑的武士再拼一剑,底下一腿踢出。 对方来不及躲避,左手下滑格挡,“喀”的一声,他当场被科恩踢断手骨,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科恩猛的回身,向着刚刚落地的匕首武士杀去,一连串的凌厉劈刺,剑锋刀口寒光闪闪,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充斥全场,在极短的时间里,两人的武器相互砍劈不下三十次! 科恩抢夺来的短刀是普通武器,对手的匕首虽然是精铁打造,但毕竟也是刃利脊薄。在最后一次劈砍时,科恩的短刀与对手右手的匕首终于同时断裂。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科恩立即手腕一转,还剩半截的短刀向对方脸上捅去。千钧一发之际,对方让过了头脸,右肩却“噗”的一声让科恩的短刀来了个对穿。 直到这时,用刀的武士才爬起来,又被冲上的科恩一剑劈得再一次坐倒在地。 脚下毫不停留,科恩向自己的目的地冲去。 “追!”用剑的武士抱着断臂大叫。 几个人一路飞奔,紧追不舍,地上留下一条醒目的血迹…… 又一次短促的打斗暂时停止。 科恩乏力的身体摇晃两下,虽然手中的黑铁剑斜插到地上,但还是稳不住,不得不单膝跪倒。 这里,离分界线魔属一侧还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身体上有各式各样怪异的疼痛,伤口已经增加到七处,剑刺的、刀砍的、魔法打中的……科恩每迈一步都牵动着伤口。如果不是心中的那份骄傲支撑着他,科恩甚至走不到这里来。 就连插在肩上的那柄匕首,他都没有力气去拔。 对方还剩下两个人,用匕首的那位早就身首分离,用剑的也被科恩一拳打烂了脸。 魔法师被削去一只手臂,无力的靠坐在十步之外的树干上,脸上显露出无比的痛苦。而用刀的那名武士双手空空,正在努力的想从地上站起来,他胸前的甲片上有三道长长的剑痕,鲜血不住的涌出。 “我说,我说了。”武士挣扎着站起,嘴里喷出一口血雾:“你……跑不了。” “有种的……”虽然科恩也在大口喘着粗气,但他还是歪着脑袋,以蔑视的眼神看着武士:“就过来。” 武士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再等一下,他知道魔法师还没缓过劲来,而自己现在没有把握能拿下科恩。 科恩同样起不来,他能保持住目前的姿势已经是万幸。这场长达三天的追逐战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从单纯的身体搏杀变成了意志的抗争,就看谁撑不到最后一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魔法师嘴里不断向光明神企求力量,以无与伦比的毅力,慢慢的站直身体。 “可悲的人,你还想活下去吗?”魔族小公主适时出现。 为了成功俘获自己的玩具,小公主表现出极大的耐心,虽然科恩微低着头,但她还是坚持跟他脸对脸的说话──这需要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没入土中,是个高难度的动作。 “求我。”小公主第一次在科恩眼前露出清晰的微笑:“放下你的另一只脚,哀求我搭救你。” 小公主妖异的微笑让科恩神情恍惚,他的嘴唇微张了一下。 “听不到,大点声。”眼看胜利在望,小公主不禁心花怒放,纤纤手指轻点,为科恩濒临崩溃的身体注入一丝活力。 “我……我曾经……”科恩吃力的睁了睁眼皮:“对我的参谋官说……” “说什么?”小公主好奇的凑近了一点。 “如果……要被……魔化……我,我就……”科恩的声音再次微弱下去。 “你就怎么样?”小公主再为科恩注入些活力:“自杀吗?” “强……强吻!”科恩邪邪一笑,嘴一张,咬向小公主的面部。 虽然是芳龄千岁的魔族,可小公主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不要说是人类,就是魔族男性见了她也是跪迎跪送,谁有一亲芳泽的胆子? 她被科恩的大胆惊呆,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就差失声大叫了。 眼看科恩就要得手,却有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了他,就是那个用刀的武士──在被拉起之前,科恩的嘴唇离小公主的脸只有一指宽的距离。 武士转了一个身,让科恩面对魔法师。 “杀了他!”武士双手紧箍住自己的猎物,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魔法师狂叫一声:“就是现在!” 魔法师嘴里念念有词,胸前出现一个灿烂夺目的光球。 科恩“嘿嘿”冷笑着,脚尖一挑,从地上挑起一块满是菱角的岩石,再猛的一脚踢向魔法师──这块岩石带着“呼呼”的风声,打塌了魔法师的半边脸! “轰!”未完成的魔法球在魔法师胸前爆开,把制造自己的主人炸个粉身碎骨。 目瞪口呆的武士看着那满天飞腾的血雾,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科恩显然也不会给他再考虑下去的时间,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武士整个身体被砸在地上。激起的尘土还未散开,科恩的拳头已经接二连三的飞去。 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科恩一口气打碎了武士胸部以上所有的骨头! 到此为止,这个“神属联盟内最厉害的猎杀组合”已经全军覆没。 科恩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双眼骄傲的、挑衅似的看着魔族小公主,而那位小公主俏脸苍白,回望的眼神中包含了满腔的愤怒。 “你竟敢对我无礼!” 小公主的自信心再次遭受严重打击,其实她心中更气愤的是自己为什么又中了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的计,前后两次为他输入反败为胜的生命活力。要是让其他魔族知道了,自己肯定成为笑柄。 半死不活的人冷笑着,拔起黑铁剑,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 科恩的无视让小公主几乎疯掉,如果不是侍女及时现身,她差一点就亲手结束这男子的性命。 “小公主。”侍女拉住她:“别这样。” “让开!”小公主大叫:“我要杀了他!” “您当然可以倾泻您的愤怒,但他太卑微、太渺小也太愚蠢,承担不起您的愤怒。”侍女劝解着:“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您不用着急。” 小公主愤愤不平的收回了手。 看着那个挣扎着前进的背影,冷静下来的小公主有了办法──这个男人,已经有四天没睡觉了,而人类,都是需要睡眠的……这回,换小公主冷笑。 科恩终于跨进魔属联盟一侧,找了条小溪狂灌一通之后,倦意就铺天盖地而来。刚闭上眼,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身体活力无限。 科恩惊讶的睁开眼睛,看到小公主盘腿飘在自己面前,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左手手心射出的一道白光正没入自己胸口。 “想睡觉?没那么容易!”小公主咬牙切齿:“你就准备好疯了吧!” 任何魔法都不可能不对身体造成负担,科恩前后四天没有睡觉,这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再被小公主这么折腾几次,当累积的睡意再次袭来的时候,可能再怎么坚强的意志也得垮掉。 科恩意识到了这问题的严重性。 一时也想不出对策,他禁不住的心慌意乱,只得拿出看家法宝,嘴里不断问候小公主全家。 “我就看你有多横!杀几个人了不起吗?我就让你健健康康,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身体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在癒合,这种程度的恢复魔法会进一步加重科恩身体上的负担,最终转变成精神上的痛苦。 “我就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小公主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没想到这么简单!” 一束柔和的白光把她的手掌和科恩的身体连接起来,白光一变弱,科恩就瞇起眼睛立刻要睡着的样子;白光一强,他马上就精神十足;白光再弱,科恩又瞇上眼睛…… “你睡啊!你倒是睡啊!想睡啊?求我就让你睡……”小公主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来控制科恩的眼皮,就像对待真的玩具那样:“要睡着啦……又醒啦!要睡着啦……又醒啦!” 如此反覆多次,科恩的脑袋已经差不多麻木,最后连骂都骂不出来,一心想死掉算了…… “想求我了吗?” “……” “求我吧……我很善良的……” “……” “求我!”白光又强了些,小公主第一次感觉到这玩具的好玩之处。 科恩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眼神非常复杂,包含着很多的情感。 “嗯?” 小公主眨眨眼睛,她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在作怪了。 趁着这个一转即逝的瞬间,科恩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的打在自己脑袋上,终于让自己成功的晕了过去──不管如何,他只想让自己闭上眼睛。 小公主张口结舌的盯着科恩,最终气恼的跺了一下脚,没再出手弄醒科恩:“好吧!既然是这样,就等你醒了我们换个玩法!” 既然棋差一招让他钻了空子,再弄醒的话就有作弊的嫌疑。 一个不要命,一个不认输,现在的结果是不要命的先得一分。 就在小公主傻眼的这一刻,地狱岛黑暗魔王的宫殿与光明圣山的光明神王宫殿,几乎是同时回响起了笑声……但小公主却没有察觉到什么,她还在考虑,下回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怜的科恩紧闭双眼,人事不醒,如果他不能在昏迷状态下想出对策,那么在醒来之后,将会有更残酷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果不其然,科恩醒来之后,马上享受到了“温暖”的招待,当然,招待所用是东西,是从“温暖”这个形容词所延伸出去的东西──火。 之后,接着来“严寒”。 之后,接着来“痒”。 之后,接着来“麻”。 之后,接着来“酸”。 …… 小公主的行为,早已不是在魔化一个杀戮之魔,事实上,小公主现在和眼前这个人类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她要他认输,但他就是不愿低头,一个手段用尽,一个意志坚定,相持不下。 很显然,除了苦不堪言的科恩,所有关注这件事的,包括魔族小公主在内,他们都在这件事里感受到了快乐。 小公主一次次的发挥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结合大陆人类从古至今的刑罚记录,一次次让科恩的肉ti以及精神游离在崩溃边缘。这件事本身是如此的好玩,她甚至已经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 而科恩,在大多数的时候,他的脑袋是一片空白,中间只存留着一个字──不。 没有反抗的能力、没有挣扎的必要、没有慷慨激昂的想法、也没有进行阴谋诡计的兴趣……只有一个不,如此单纯,如此简单。在这个时候,他的整个人生,整个思想,就由一个不字支撑着。 “求我。” “不。” “求我饶恕你。” “不。” “你真的不想活下去?” “不。” “那好吧!我们接着来……” 小公主兴致勃勃的继续着让自己快乐的事,她不知道这会给自己以后带来怎样的灾难。科恩继续经历着痛苦的事,彷彿没有尽头…… 而其他观望的,他们也继续在这件事里感受着快乐。他们也都认定,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个人类将带给他们更大的快乐。 科恩。凯达,永远都是两族共同拥有的玩具。 第十五集 第八章 小公主的“魔化”过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打断了。 真的是人,一队衣着华贵的武士找到了这个地方,其实说衣着华贵也不准确,只能说他们的披风很华贵,除了身体上紧裹着的披风,他们没有其他的衣服显露出来,甚至头上都戴上了面罩。在确定眼前这个衣不蔽体的人类是谁之后,这对武士就围着科恩而站──呈包围状态。 一天一夜,科恩睡得香甜之极,以致于包围他的人不得不换班休息。 这让小公主很恼怒,但也没有办法。魔化杀戮之魔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有人打扰当然就不好做了,更别说这件事实际上已经转变了性质,她更不愿意在其他人类在场的时候现身出来。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绯红。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科恩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他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天边,看着那片既艳丽、又悲淒的晚霞。 看起来像是首领的武士向一个手下点点头,手下立即回身拿来一套衣服,放在科恩身边。首领点点头,向科恩做了个“请”的手势。 科恩站起,几把撕下身上破烂的外衣,抖开衣服看看,随即换上。 “科恩。凯达将军。”看科恩穿得差不多了,首领也开了口:“体力恢复得怎么样?” “少说废话。”科恩挂上黑铁剑,又往靴筒里插好匕首。 首领取下面罩,撩开披风,露出一身魔属联军军服。 “本人是魔属联军军人,坎普帝国是我的祖国。”首领沉声说:“科恩。凯达少将!大战之日,你手上染满我国民鲜血,现在就跟你算清这笔帐!” “没差别,都是想来杀我吧!”科恩活动一下身体:“看在这身衣服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乾净些。” “我们不是为了赏金,我们也知道不一定能杀了你,但是……” 首领后退一步,抽出了武器:“无数的人抱着和我们一样的信念,你死在谁手上不是问题,但你总会死在这里的。” “开始吧!”科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首领行了一个军礼,带着手下的武士逼近。科恩看一眼这些军人的配合,脚步一动,身体迅速的蹿了出去,包围他的圈子立即做出反应,组成包围圈的军人也快速的移动着脚步,依然把科恩围个水泄不通…… 战斗、无尽的战斗,混着血和痛。敌人一批接着一批,打垮一队,旁边还有一队在等着。跟神属联盟那边的杀手比起来,他们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那么多私念,他们只是要杀死一个值得自己尊敬的敌人,这就是全部的目的。 和这样的敌人搏杀是一件惬意的事──如果没有死亡出现。 军人不是杀手,他们没有华丽细腻的杀人技巧,但是他们比以前的猎杀者更犀利、更无畏、更懂得配合,上手就是以命搏命。 几十件武器一起向科恩身上招呼,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哪怕是为了给科恩的刀造成一点阻碍,他们都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垫。很快的,消耗性的战斗令科恩陷入苦战。 只一个晚上,科恩完全康复的身体再一次伤痕纍纍。 以小公主的犀利眼神,她看出科恩时不时的会手软一下,特别当对方是年轻军人,而脸上又露出坦荡表情的时候,他受伤的机率就大幅增加。 “真是有趣。”她还跟自己的侍女探讨:“他的情绪又有变化了吗?” “他有没有变化我不知道。”侍女回答:“但如果公主你不救他的话,他就真的要死了。” 小公主笑笑,没有什么表示。 地面上,科恩想跨越一条宽阔的河流,但他的敌人不想让他得逞,靠着河岸组织起一条坚固的防线,人潮涌动,血雾飞溅。 “噗”的一声,科恩小腿上中了一枝弩箭,身体倒了下去。 围在身边的几个武士一涌而上,刀剑齐出,科恩虽然架住对方的兵刃,但震开之后背部又中一枝弩箭。 科恩吐出一口血,勉强站稳,脸上挂着笑。他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浑身上下全是伤口,成了一个血人。 每个人都看出他现在是强弩之末,攻势毫不放松。 “噗”一枝长枪刺中肩头,科恩的身体歪了一下,又被一枝长剑掠过背部。 “该我出场了。”小公主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满:“真是乱来的人啊!” 一道柔和的白光从空中笼罩下来,只是瞬间,包围科恩的人都不见了。 空荡荡的草地上,科恩仍然在固执的挥舞着武器,一个人不停的在转着圈子。 “好机会呢!”小公主飘近科恩,看看他透出迷乱表情的脸:“就是现在了。” 左手伸出,控制住科恩的身体,右手上洋溢着耀眼的光线,而一脸迷惑的科恩还是无力的挥舞着武器,点点鲜血洒落,丝毫不知晓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 “住手!”空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阻止小公主。 小公主前移的右手停住,不满的抬头看去,一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少女正从远处的空中飘过来,头戴桂冠,腰系一条纯白腰带,俏丽的脸上,一双眼睛正冰冷的看着自己。 “哦……是你啊?”魔族小公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想必你心里也明白吧!你没资格阻止我做什么,夏洛特。克纳赫。” “艾妮。伊萨伯安特,放下我的神祐骑士。”神族小公主的身体停了下来,娴静的把双手放在腰间:“虽然你是魔族公主,但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一样会让你后悔。” 魔族小公主轻声笑着,左手高抬,把科恩的身体抓到空中。 “真是可笑,你现在想起科恩。凯达是神祐骑士了吗?”艾妮小公主的左手起伏着,科恩的身体在空中乱晃:“看看这个可怜的人类,他真的是神祐骑士吗?你神族什么时候保佑过他了?” “这是神族的事。”神族小公主抬起头,轻声说:“神族的事,无论大小,都轮不到你插手。” “少来了,发生在魔属联盟的事,你也管不了吧?”魔族小公主那轻蔑的眼神在神族小公主身体扫来扫去:“可怜的科恩。凯达被你抛弃了呢……现在他是我的,我的!” “就算是我一时丢弃,科恩。凯达依然是属于神族的子民,他所信仰的依然是光明神族,要想拥有他的话,想办法让他信仰你吧!” 神族小公主轻描淡写的指控:“不过,这对于你来说显然是困难了一点。只知道悠闲玩乐的公主,也只能设下圈套让他跨越分界线。” “设下圈套?笑话,你抓到我了吗?”魔族小公主不慌不忙的撇清自己:“今天啊!我就让你看看,魔族是怎么样培养杀戮之魔的。” “你如果要这样做,必定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神族小公主抬起手来:“再次警告你,不要试图伤害他。” “吓唬谁呀?”魔族小公主冷哼一声,抬手把科恩高高的丢上天去,右手的银色耀眼光球跟着射向科恩。 神族公主手上慢了半拍,手心射出的红光只击中银色光球的尾端,银色的光球大部分依然击中的科恩的脑袋。 处在迷乱状态中的科恩发出一声令人惊悚的号叫,身体在空中一滞,随即翻滚着掉进河里。 “你……大胆!”神族小公主的权威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这要怪你呢!”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魔族小公主拍拍手:“如果你不来打扰的话,他至少能留下点自己的意识。但现在,他再也不能保持自己哪怕是一点点的意识了……他一醒来,就会去地狱岛,虽然山高水远,可他此志不渝,就算是爬,他也会爬到我的座下,等着我的命令!” “你破坏两族的协定,我要惩罚你。”神族小公主没有再多话,双手手掌交叠,对准了魔族小公主。 “想打架?”魔族小公主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跟我?” 这句话几乎算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两位公主的侍女已经在一边打起来了。 一红一白,两个明亮夺目的硕大光球浮现在半空中,缩小、凝聚、移动、撞击! 地面在震动、天空在颤抖,飞沙走石,高大的树木被飓风连根拔起,宽阔的河流中激起滔天巨浪,接着才是巨大的爆炸,轰鸣声撵压着地面传开,圆圈状的声波再次激荡起浮尘…… 地面出现一个直径几百臂的深坑,坑的边缘中断了河流,奔腾的河水从河床上直冲下坑底,发出阵阵激荡水声。 半空中的两位公主却毫发无伤,连带她们的侍女都毫发无伤。不过两位侍女似乎很惊讶,各自飘飞回主人身边,紧张的盯着对方。 “不怎么样嘛!”魔族小公主表情轻松:“我还以为我的对手有多了不起。” “做为对手,我本不应该提醒你什么,但看你一副天真幼稚的模样,我再劝你一句,”神族小公主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对手:“趁早解除你的魔化魔法,不要引起的直接战争。” “你真的会有诚意规劝我吗?”魔族小公主撇嘴:“至于说解除魔法什么的,伤脑筋啊──我还没学呢!” 神族小公主一阵愤怒:“那样的话,战争在所难免。” “战争啊……”一阵娇柔的笑声越过冷清的夜空,又有一个媚惑的女声加入进来:“魔族怕过谁吗?” “大姐!”魔族小公主大叫一声,娇小的身影快速的向一个面容比她成熟得多的女子飘飞过去,但飞到中途又忽然停下,脸上惊喜的表情混杂了三分惭愧、一点尴尬。 “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魔族长公主轻舒玉手,把妹妹拥入怀中,一面打量着小公主,一面关切的问:“玩具好玩吗?” 听她的话,一点也没把神族小公主放在眼里。 “好玩!”小公主回答大姐,接着俏脸四望:“怎么不见了呢?” “小傻瓜,回去等他不就好了。”长公主轻声指点:“魔化魔法都用了,还怕他跑掉?” 说完,魔族长公主再抬头看看神族小公主:“夏洛特公主,大战之前,神属联盟和所谓的光明神殿都是你在管理?” “是的。” “听说你们姐妹不怎么和睦?” “再怎么样,也比魔族姐妹间的关系要好吧?” “是吗?那为什么输给魔属联盟了呢?”魔族长公主笑笑:“你们姐妹联手,实力也仅此而已吗?” “下次大战再说吧!”神族小公主粉脸冷峻:“现在说不嫌早了点?” “生气了吧?这也难怪,这次大战枉费我一番心血了呢!”长公主大度的摆摆手:“今天的事就这样了,你走吧!回去之后要替我向你姐姐问好。” “今天的事就这样算了?”神族小公主遭受冷遇,心里很不乐意:“这是你全部的话?” 魔族的小公主依偎在姐姐怀里,冲这边做鬼脸,已经完全抛弃了一个公主应有的仪态,更让神族小公主气涌喉头。 “依你的意思,难道还要我留下些什么吗?”魔族长公主阻止了妹妹的恶作剧,看着神族小公主:“科恩。凯达的事既成事实,没什么好说的,如果神族为此要做些什么,我魔族应了就是。回去吧!不要成为我欺负的对象。” 神族小公主知道自己和对方不是一个级别,但又极不情愿就这样离开,心绪紊乱,一时之间对这句话不知怎么回答。 她没回答,可有一个清亮、娴静的声音帮她回答了,这是今夜莅临此地的第四个女声。 “原来这样啊!那么无论神族做出什么,魔族都应该应承了吧?” 在此刻,这个声音成了神族小公主的救星,自从执掌神属联盟的管理大权以来,小公主心中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自己的姐姐出现在身边。 “回答我,我亲爱的魔族长公主。”丽瑞塔。克纳赫的纤纤身影无比清晰的显露出来,纯白的羽翼在身后缓缓起伏着,长发随风轻飘,承载着银色华月。 魔族长公主放开妹妹,一脸的谨慎:“今天晚上真是热闹,丽瑞塔公主也来了。” “是呢!”丽瑞塔。克纳赫温柔的笑着:“再不来的话,你就要欺负我家小妹了呢!” “说说而已吧!毕竟有协定在。” “是吗?真的是说说而已啊?害我白担心一场,还真怕你们打起来呢!”丽瑞塔。克纳赫小题大做的拍拍胸口,彷彿真的相信对方“只是说说而已”,可眉目之间全是失望,哪有一点“真怕”的样子? 接着她还把明眸一转,盯到魔族小公主身上:“哎呀!没见过的小妹妹,快过来让姐姐瞧瞧。” 魔族长公主觉得这下问题大了,过去吧!妹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去吧!神族长公主肯定又要借题发挥,没有谁能想像得出来,这位神族长公主生气之后,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她对自己对手的能力非常瞭解,输在对方手里那么多次,她也不过勉强扳回一两次……正面冲撞,还是能免则免。 魔族小公主很显然不想过去,对于这个常常让大姐吃亏的神族,她早知道对方的可怕之处。 神族的两位公主聚在一处,以坐姿飘浮在空中,手拉手的说起体己话。具有恶劣性格的神族长公主,她间中还会毫无顾忌的大笑数声…… “哎,商量好了没有?”跟自己的妹妹还没说上几句话,神族长公主就等得不耐烦,毫不客气的说:“要不要过来聊天啊……” “下次吧……”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魔族长公主踏前一步,委婉的谢绝:“谢谢公主的好意,我们赶时间。” “被蔑视了,我被蔑视了。”神族长公主面露“非常痛苦”的表情,双眼“淒苦”的看着妹妹:“本公主被蔑视了……” 这哪是端庄神圣的神族长公主?这明明是科恩。凯达在玩笑时的标准表情之一啊! “开打吧!因为你拒绝本公主的好意。”她站直身体,而且面无表情:“魔族的,要开打了。为了表明我不是欺负你,所以给你点时候准备一下,就……就三次呼吸的时间好了。” 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性格变幻无常,魔族长公主还是被她弄个措手不及,长公主级别的一开打,那今天晚上就真的无法收场了──不打个十天半月的,还真是分不出胜负。 更重要的是,自这两位第一次见面以来,魔族长公主跟对方的战绩──输多赢少,总的来说是这样。 如今神族长公主说要打,苦命的魔族长公主也只有做出应战的架势,毕竟代表了两个对立的种族,不能在气势上吃亏,至于打输打赢那是以后的事。 当魔族长公主做好了准备,神族长公主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以慵懒的口气说:“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呢?” 一向冷静的魔族长公主,她此刻心里那个愤怒啊…… “怎么怎么?真生气啊?”神族长公主又加註:“真要打?那就开始了。” “你……”魔族长公主知道对方是在为刚才的事进行报复,手一挥,招呼妹妹和侍女:“我们走。” “站住!” 魔族长公主硬是被这个多变的对手整得没了脾气,转过身体,等她说话。 “不是我小气,科恩。凯达可是我的开心果呢!”神族长公主的眼睛狡黠的眨动两下:“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我们不稀罕这样的人类,你想要就拿回去好了。”魔族长公主没好气的答覆:“当他到了地狱岛,我就解除魔法让他走。” 神族长公主脸上划过一丝情绪变化,低声问:“这么说来,魔族是有解除魔化的魔法了?” 魔族长公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哑然。这中间牵扯到一件往事,神族长公主一直耿耿于怀。 “是在那件事之后才……” “不用说了,你也不用解除这个什么魔化魔法!”神族长公主面若寒霜:“科恩。凯达如果真去了你的地狱岛,那也是他命运中的一部分!” 说完这句狠话,神族长公主牵着妹妹的手,转身离去。 魔族长公主眼神复杂,仰望着头顶的星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十六集 第一章 茫茫大海中,有一片终年被雾气所笼罩的海域。 穿过半空中浓密的云层,一座巨大的岛屿就会在一片碧绿的海面上显现出来。大体椭圆的岛屿上有连绵不断山脉,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有平原、有密林。最奇特的还是那一块漂浮在岛屿正上方的巨石,作为一块石头,哪怕是一块发光而怪异的石头,它都大得太过分…… 巨石散发着和煦的光亮,缓缓的旋转着。 这就是龙之岛,一个连都不瞭解且未曾进入过的地域,远古龙族粗鲁野蛮,这就是当初的流放地。 一直被龙族视为神圣之地的龙洞内,此刻正沉浸在一片寂静里。 科恩的情绪难以自制,差不多在地上呆坐了两个钟头,身边只有化身为金龙的棉花糖陪伴。 棉花糖瞇起眼睛不说话,她跟科恩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非常清楚科恩的性格,知道在这个时候发出任何声音都会被科恩无视。 好不容易,科恩的眼睛恢复了灵活,他先深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几步走近金龙,靠着她的脖子坐下来。 “来吧!说说看。”科恩两腿曲起,双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很轻松:“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金龙──啊?这个体形适合你吗?” “金龙是龙族长老,我用很多时间才找到他,在这个大陆上所有的生命之中,也只有他能暂时承载我的思维。”棉花糖解释说:“这次是耗尽了我某一种能力才能来到这里,以这种方式跟你见面──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只能用一次?”科恩一楞:“你不要耍我。” “的确是这样,这对你对我都不是好消息,我没有隐瞒的必要。” 棉花糖摇晃了一下脑袋:“我的能力不足以维持太久的时间了,你要不要听我说?” “好!”科恩盘腿坐好:“你说!” “你清楚我是怎样的一种生命,也能理解我的存在方式。事实上,我从没遇到过与我同类型的生命。无尽空虚的宇宙之中,我只是个孤独的存在。”棉花糖的声音顿了一下:“在遇到你之前,经过漫长的漂泊寻找,我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能跟我交流的生命。” “谁啊?”心态完全放松下来的科恩笑着问:“你们是历史性的相遇吗?散发出绚丽的光芒没有?” “那是平淡而真实的相遇,我漂流到这几颗星球外围,感觉到她的存在,于是就在附近停留下来……你对孤独应该有体会,能理解我的这种行为。” “我能理解,所以你不把菲谢特给我复活了,我就不饶你……” 棉花糖用不满的目光盯住科恩,后者立即换上一脸友好的笑容。 “她就在这颗星球上,就在这块大陆上,跟一些类似你的生命在一起。我和你的这种交流方式,就是她教会我的。”棉花糖在回忆着:“我们相互依存,相互交换记忆,她就是我的伙伴,对我来说不可缺少──就像菲谢特对你一样。” “然后呢?”科恩问。 “然后,我失去了和她的联系。”棉花糖的声音很平静,但这过于平静的诉说中却承载了她所有的痛苦:“我又回复孤独,已经数万年了……” “我能体会。”感应到激荡在棉花糖平静声音中的悲怆,科恩点着头说:“没有这种经历的人很难明白。” “我再得不到她的消息……我想过各种办法,始终不能得到一点消息。我可以轻易的毁灭这个星球,却不能进入这个星球来寻找,虽然后来能通过龙族来这里,但我能量有限,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又不能轻易使用。”棉花糖又伏下了头:“时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直到你,在那一刻闯入我的领域。” “你……”科恩明白到了什么。 “不错,安排你重生,我的确有让你替我找到这个生命的意思。 只不过那时的你太柔弱,不可能完成这个使命。我虽然很急切,但也不能告诉你这件事。” “那现在呢?现在的我就能完成了吗?” “以前的你,似乎没把什么东西放在眼里吧?你有什么事认真过吗?但现在不同了──你、和我,”棉花糖拖长的声音,以少有的、幸灾乐祸的口气说:“我们的命运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了。” 科恩面露很无辜的表情,用询问的眼光望着棉花糖,而棉花糖的神态却非常悠闲,好半天都不开口。 “喂──是你说时间有限的!” “现在,这事情发展到一个让我们都很尴尬的地步。”棉花糖慢条斯理的解释:“从根本意义上讲,我无法帮你复活你的朋友──我仅仅是知道一个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喂喂喂──”科恩当即就从地上弹了起来:“你要搞清楚,这件事不能开玩笑!会死人的!” “不开玩笑,你想复活你的朋友,完整的复活,那就必须先找到我的伙伴,”棉花糖的语气非常郑重:“就是被远古大陆上的人尊称为神的生命。” 科恩后跳一步,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棉花糖,嘴里又开始不乾不净起来。 “操!远古的神跟我什么相干?”他的样子几乎说得上是张牙舞爪,但棉花糖却明白这是小不点太过激动的缘故:“棉花糖,你不要唬我,马上给我把菲谢特复活的话,我们还是朋友,要不然的话……” “你必须找到她,”棉花糖以不变应万变:“我只能保存你朋友的灵魂,他的灵魂现在就在我的保护之下──你想让我告诉他,你所有的事吗?” “哎呀!我们关系那么好,这种事就免了吧?”科恩立即一个前扑,双手抱住金龙的脖子摇晃:“菲谢特真的在你那里吗?他、他还好吧?” “如果你不快些找到我的伙伴,你的朋友就不可能回到你的身边了。”棉花糖微微挣扎了一下,但的确不是无良胚子科恩的对手,只得让他抱:“这次见面的代价太大,我以后无法再注视你,甚至不能像今天这样,通过第三者来跟你说话。” 棉花糖的话让科恩张目结舌:“那……就是说,我的好运气到头了?” “恐怕是这样,我再不能在你危急的时候来帮助你,也再不能知道你的消息……直到你找到我的伙伴为止,只她有办法、有途径跟我联系。” “干!这么大的地方,我哪知道你那个朋友躲在什么地方?”科恩再次大喊大叫起来:“你那什么朋友,连个名字都没有!就算有名字也一定是”阿猫阿狗“这种不入流的……” “她有名字,”棉花糖的目光变得有些忧郁:“她曾经告诉我,远古大陆上的生命都叫她──生命之源。而你,我的朋友,我已经感觉到了,你身上有她的气息!虽然微弱,但那就是她的气息。” 科恩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操,你又耍我,我什么时候跟一个自称生命之源的傢伙遇到过?” “不一定要遇到,”棉花糖对自己的感觉非常执着:“或者是你们擦肩而过,或者是她曾经长久的注视过你。” “这样就行?”科恩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棉花糖,就好像棉花糖欠他很多钱一样。 “她的生命力量是开放形态,和她比起来,我的封闭就显得很自私。”棉花糖委婉的提醒着科恩:“找到她,听从她的安排,才能复活你的朋友,这是唯一的办法。” 找生命之源,这已经不是科恩第一次接受的託付了。但他却命令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棉花糖有阅读他人思维的能力──为以后打算,怎么着也得取得多一些的主动吧! “这就是你所说的很艰难的事情?”科恩好半天才开口:“不是我叫苦,人海茫茫啊!就一个名字,这资料也太少了点吧?到处是我的敌人,我不能到处去找。就我那块小地方还有成千上万的人等着我去养活他们──到时候找到你朋友,我的人全部饿死?” 棉花糖叹了口气:“你的坏习惯越来越多了……在我的记忆里,你似乎不是一个满脑子阴谋的生命,那时的你虽然傻,却还有很多可爱之处。” “我可爱吗?”科恩一本正经的反驳:“就算我曾经可爱过吧! 但你要瞭解,人是会变的。” “我没有看到变的强大的小不点。”棉花糖毫不留情的打击他:“我只看到堕落的科恩──你把小时候的自己伪装在表面,下面的本性变得更加暴烈凶悍。不过,也正是因为你有两个人格,那所谓的魔化才会失败。” “好!我就是暴烈了,那又怎么样?”软处被棉花糖说中,科恩怒了:“你有失去朋友的经历又怎么样?了不起啊──你有没有被一个小贱货没日没夜的玩弄?你没有!我是装疯才逃回来的,我啊──名扬天下的科恩。凯达要装疯啊!到最后,一共有四个小贱货抢着玩我,你知不知道装疯变成真疯的感觉!我真正的疯了!” “我……我……我……救我的那个女人,她人是那么善良,却死得那么惨……”科恩颓然坐下,痛苦的扶住了头:“我看着她死,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消失,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知道她为什么而死?被一群杂碎取乐杀死的!这是什么世界?吃人的世界……我为什么还要表现出另一个我的善良纯真?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不配!” “虽然你说的是实情,但这不能成为你堕落的理由。”棉花糖缓慢的说:“这道理其实很简单,救你的那位女子,她也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但她却依然善良。而正是因为有无数这样善良的人,生命才能得以延续下去,善良是无罪的,纯真也无罪……至于有罪的,我并不反对你以任何手段去处罚。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是最善良的人,也有邪恶的念头呢?” 科恩抱着头,没说话。 “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包括你自己在内,甚至包括是我,谁能完美?”棉花糖感慨万千:“善良与邪恶的斗争,同时在每个生命体内存在,还将继续存在下去。而你,你却不应该灰心、放任直至堕落……小不点,你身上有蔑视一切权威的可贵性格存在,你能为迷濛中的生命指出方向。” “你少来了!”科恩昂起头:“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 “其实我不用说太多,很多事情你自然会做到。”棉花糖笑笑:“在我看来,你的善良一直存在,而且会永远存在下去,如果你一直否认自己的本性,你会活得比现在还痛苦……你太容易被人感动,你无法接受一个救你的善良女性死去,你更无法接受更多这样的事出现。” 科恩又再次低下了头,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心,但还是忍不住在棉花糖面前发泄出来……跟失意的人找朋友倾诉是一样道理。 “说出来,你心里会好受点,这我瞭解。”棉花糖表现得相当大度:“但说完了、低落完了,就要让自己勇敢起来,就像你说的那样,有很多人还等着你去解救和领导。” 科恩出了口大气:“这个以后再说。” “好,我们说说眼前的事吧!你朋友的灵魂我会好好照顾,但你要尽快找到生命之源,我们合力才能让你的朋友复活。”棉花糖正色说:“关于这个大陆的事情,我与龙族的众长老交流过了,也得到一些提示。现在的所谓,他们跟生命之源的失踪一定有关系。” 科恩抬起头来,有点泄气:“我怎么跟斗?人家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把我玩得团团转。” “你现在不用跟发生直接冲突,我知道你在领导一个国家,你现在先回去,巩固你的国土,积累力量后进行扩张,找出生命之源的踪迹。”棉花糖指点科恩:“此外,我知道你在宇宙中吸收的能量也觉醒了,这种力量可以用被称为魔法的技能发挥出来,虽然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握,但熟能生巧,你总能做到的。而我用时间研究了的所谓魔法……你有抗争的实力。” “就这么简单?” “要有多复杂?你一直没能有所长进,是因为你用的方法不对,而且你吸收的能量也很少,多花点时间……冥想吧!”棉花糖淡淡的说:“但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时间,时间!时间一久,我很难保证你朋友的灵魂不会出问题……” “我有多少时间?” “这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五年,早复活,你朋友的灵魂就会完整、所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少。” “我怀疑你在耍我。”科恩哼哼几声:“我复活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麻烦?” “那时,你已经是一个能量体,不但完整而且强大,复活的话只需要压缩你的能量。”棉花糖解释说:“而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收齐你朋友的灵魂,刚刚修补完毕,此外,他的身体被一种怪异的伤害弄得完全无法复原……” “好了!”科恩再次从地上跳起来:“你就说让我去打天下就好了!” “这是为了你的朋友,也是为了我的朋友。”棉花糖摇摇头,叹息一声:“当然了,打天下──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说话婆婆妈妈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东西!”科恩在棉花糖面前来回走着:“我只有一个人,没办法打天下!当中随便来个什么东西,就能把我大卸八块!” “关于这点,我向龙族的长老们传授了一些方法,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自保有余。”棉花糖没好气的回答,她当然知道科恩会讲条件,所以老早就准备好了:“还有其他一些事情我也告诉了他们,但这些都是辅助性的,所有事情的关键是你这里──在找到生命之源前,你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你真正的目的。你可以装做是一个要夺得天下的疯子。” 科恩哼哼两声:“不是说我的力量不够吗?把你的给我点……” “我很乐意奉献力量。”棉花糖很真诚的回答:“但你的身体会炸开,灵魂也会消失──这就是强弱的差距。” 科恩已经无计可施,只能耍起了无赖。 “不管,你要我去对付那么多东西,没有一技防身,我出去就是个死……” “不是我要你对付,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就需要对付他们。” “我不管,我就是不管……” “好啦!”棉花糖放大了音量:“找到生命之源,她会帮助你的!” “生命之源?那多虚无缥缈啊……”科恩嘴里哼哼着:“没见过你这样的,骑马还得喂把草呢……还得拣嫩草呐……做好事也得有力气才成啊……你上次不是说如果我做得好会得到奖励吗?现在你撒手不管,我要预支奖品!” 棉花糖不由在心里再次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做了太多坏事,才有今天的科恩来收拾自己──当然她此刻这样的想法,显然是受了科恩记忆中的因果定理影响。 “好吧!让我想想。”棉花糖终于妥协了,每次跟科恩见面,她都觉得自己的意志变得非常软弱:“或者,我可以给你一丁点东西试验一下。” “早说嘛!害人家担心……”科恩立马就眉开眼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你也说了,这次见面之后就会很长时间不见,要是我出了点什么问题,根本就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我这要求其实很合理… …” “行了吧!”棉话糖打断了科恩的洋洋得意:“我也不容易,想想看,我居然把找回伙伴这么重要的事託付给一个不负责任、而且时常闹脾气的小不点身上……” “你后悔还来得及。” “似乎是你在求我办事,语气不能谦逊点吗?” “你不是一向没什么感觉的吗?”科恩嘿嘿笑:“怎么会有这样感性的要求?” “有思维就有感情!”棉花糖大声反驳:“只不过我不善于表达而已!” “好啦好啦,知道你面冷心热是个好、好、好龙了。”科恩毫不客气的走上去,摸着棉花糖的脑袋:“乖啊……” 棉花糖闭上眼,然后猛然睁开,两束蔚蓝光线射进科恩胸前,科恩大叫一声,身体开始抖起来…… 同时,正在黑暗行省总督府里处理公务的阿布也大叫一声,身体倒下去,也开始抖着不停……但当惊慌的内侍们冲上去把他扶起来之后,他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没事。”他摇晃一下脑袋:“我们继续。” 第十六集 第二章 听到开门声,魔族小公主抬起头来,对靠近的乌鸦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与下嫁(或者说出使也行)的第一天相比,艾妮伊萨伯安特此时的表情显得娴静而安祥,平静的目光里,往日的灵动也并没有消失,不得不说,这种神态才最能衬托她那清纯的容貌。 餐车停在栅栏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的乌鸦揭开上面的餐布,然后回身坐在石凳上面,对于近在咫尺的魔族小公主,他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就好像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团空气。 乌鸦的饮食从来都是简单到了极点,而且菜单还万年不变。所以要这位仁兄替别人准备饮食,那么餐车上除了清水和面包两样之外,就别想再多出什么东西来。 可是,小公主怎么说也是魔族”上宾”,起码的排场是免不了的,所以不管食物种类怎么样,餐车上面一定得摆放着整套餐具——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件作工精美的刀叉,锐利而坚决的指向那一筐面包和那一壶清水,很有杀鸡用牛刀的感觉,如果面包和清水有灵性的话,想必此时也在瑟瑟抖。 “每天跟阁下见面,可到现在为止,还是与阁下感觉很生疏。”艾妮殿下白皙的手穿过栅栏,轻轻拿起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柔声说;“因为我不是值得阁下倾诉的对象吗?” 别以为艾妮伊萨伯安特一开始就是这种性格,一个多月以来,生在忘忧阁的精采场面数不胜数,总的来说,是小公主一直想改变这个男子对自己的态度,可办法想尽都没能得偿所愿,久而久之艾妮殿下才总算是明白了,乌鸦只管送饭不管服侍,自己吃不吃都与他无关。 如果像对科恩那样对他脾气的话,他眼中的冷漠会毫无阻碍的转变成严酷……科恩凯达现在虽然疯狂,但好歹还有记起自己是个皇帝的时候。可乌鸦,他在很多方面是一个没有任何顾忌的冷血动物,所以,自取其辱的手法艾妮殿下是不能用的。 “除了交流,说话的另一个用处是表明态度。”乌鸦冷淡的回答:“我的态度想必你已知道,而我跟你之间,也没有事情需要交流。” “我们之间,以前当然没有值得交流的事,但谁又能保证下一刻会生什么呢?”艾妮殿下拿起晶莹剔透的水杯,大水杯遮住了她的一半面孔,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眸向着乌鸦俏皮的眨了眨,长而卷曲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 她那专注的目光,盯在乌鸦脸上就再也不移动了。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身分,别说凡人,就连也难以抵挡! 然而,艾妮殿下这次还是失望了,因为在她的魅力之下,乌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连厌恶的目光也没流露一丝……就算是冷血,他也应该会出些无意义的声音应付一下吧?她不相信科恩凯达真的只是安排他来负责自己的饮食,而没有授予他其他的用意。 “在传闻里,阁下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但我想阁下的沉默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放下水杯,艾妮殿下用小手指拢了拢耳后的丝,她知道在这个恰当的位置,自己耳环上的宝石可以闪耀出令人心醉的光芒:“阁下很有气势,并不像是心灰意冷了,那么阁下沉默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事情被某些人知道吗?” 乌鸦保持着刚坐下的姿态,一点反应也没有。 “跟我多说说话没有坏处,对你而言是放松,对我而言是排遣寂寞,我被科恩囚禁在这里,无法将话题泄漏给任何人,所以这应该是很安全的。”小公主的手放下,轻声的说:“除非你是不想……让除了你之外我唯一能见到的人知道这些话,不过这也没关系,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相信一个阶下囚的胡言乱语吧!” “用餐时间已毕,晚餐结束。”乌鸦站起,拉起餐车就往外走。 艾妮殿下一点也不惊异,事实上,这是乌鸦送餐的固定流程,但她也不准备浪费这样一个机会,毕竟已经准备了月余——艾妮殿下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乌鸦,其中有怜悯,也有鄙视。 任何人在乌鸦面前流露这种目光都是危险的,哪怕她是魔族小公主,哪怕她只是用这种目光看着乌鸦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虽然乌鸦没有转身,但他的口气却无可逆转的向阴冷靠拢。 “行尸走肉。”艾妮殿下不慌不忙的回答,语气里甚至还有些戏谑。 虽然知道这样的言行会引乌鸦严酷的反应,但她却早已成竹在胸——因为她知道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其实是有弱点的,而且是致命的弱点!那才是她决心下嫁斯比亚的真正原因,一件她认为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人更好玩的事,一件能让黑暗魔王允许她任性而为的事。 “有意思。”乌鸦手指一弹,餐车骨碌碌的滑向门边,硬如黑铁的声音响起:“你为了这一刻已准备了一个月,真正出手的时候却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准备多少,使用多少,这都得看对象不是吗?”艾妮殿下的声音却很柔和:“对于某些人来说,准备得再多也未必有用。但对阁下你,我只需说出一件事而已。” “对女人我一向宽容。”乌鸦依然没有转身:“仅仅说出一件事奈何不了我,你应该再准备点其他的东西。” “不劳阁下关心,其实这已经足够了,”艾妮殿下对着乌鸦的背影笑了笑:“在这个世界上,阁下只有唯一的一个朋友,如果他还能被称为朋友的话……当然了,他的人品并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关键是从他的角度来看,阁下并不是他唯一的朋友,至少在某个时期,还有另外一个人更加重要。这个人,相信我不说,阁下也应该知道是谁。” “对女人我一向宽容,但我并不想听女人唠叨。”乌鸦说:“距离我转身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让科恩凯达知道,他生平两个最重要的两个朋友见过面,甚至生了一些事情,你猜科恩凯达会怎么想?”艾妮殿下轻柔的声音顿了顿,片刻之后再次响起:“又会怎么做?” “他怎么想,怎么做都不重要。”乌鸦慢慢转过身,身影一闪,已经到了魔族小公主面前,森严的杀机从他眼中散出来:“重要的是我怎么想,怎么做。” “先,阁下要确定能杀得了我,善意的提醒阁下,魔族是永生的。”艾妮殿下展现了生平最柔和的语调,还配上了最狡黠的眼神:“其次,阁下还要确保我永远不能再见到科恩凯达,否则,他心中最不能被触碰到的往事,就会被揭示出新的线索。” “挑拨关系的手法如出一辙,你就这么有把握让别人相信你的话?”出人意料的是,乌鸦没有马上出手,充斥着杀机的目光反而闪动起来:“科恩凯达似乎不是轻信谣言的人。” “如果我说的是谣言,阁下这后半句话不是应该放在前面说吗?是不是阁下心中慌乱,以至于忘了组织好语言顺序?这可真是少见呢!”魔族小公主像是在调侃一位经年好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因为乌鸦的应对,已经把他心中的弱点明显的袒露出来。 “对黑暗魔族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秘密,哪怕是光明神族的事情也是一样,更别说是光明神殿那些自以为隐密的勾当。至于阁下与菲谢特夏麦之间的事嘛,怕是连捏造的必要都没有,只要我肯说,科恩凯达自然会去想办法证实的……只是,那必然不是阁下想看到的。” “这样做似乎对你没有好处,”对方既然已经翻开底牌,乌鸦也没有再对这件事的“真实性”进行任何探讨,直接就切入主题:“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别担心,我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是让我先替阁下考虑一下吧!” 魔族小公主的身高比乌鸦矮了不少,因为两人现在的距离很近,所以她得抬起头才能看着乌鸦的脸,所以两人实际上虽没有身体接触,场面却显得很暧昧:“第一,你没有办法灭我的口;第二,你也不放心把我继续放在这里,因为我每天都跟科恩凯达见面,万一无意泄漏了秘密,那可糟糕。” “直接说要什么。”乌鸦打断她的话:“我的耐心不够。” “不是耐心不够,而是你的心经不起煎熬吧?放心,我也不想这样,因为……”小公主的手指点到了乌鸦左胸上,顺着皮肤画出了一个轮廓,暧昧的表露了些自己的本意:“对我而言,你的心也是充满神秘的所在。” “如果你说这么多话,仅仅是想用手指在我胸口画圈而不挨耳光的话,你已经做到了。”听小公主这么说,乌鸦的眼神逐渐平复下来:“最后一个机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被囚禁在深宫的魔族而已,我又能向人要求些什么呢?是啊,或者我真能像其他人要求些什么,但是你真的会给我吗?不,你不会给我我想得到的。”小公主殿下保持着淡泊的笑容,移向别处的目光里甚至还带上了些被囚禁的哀怨:“你是一个冷血的杀手,你不会为我做任何事,哪怕我有能威胁到你的秘密。” 乌鸦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身影一闪,已经出了囚笼,施施然的推着餐车出了门——他的思考模式很直接,既然现在杀不了她,也不能杀她,而她又不说想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那么谈话就到这里为止了。 静静的看着乌鸦走出去,艾妮伊萨伯安特眼中禁不住流露出几分得意。今天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开始,乌鸦,这个斯比亚皇帝最为倚重的人物,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科恩凯达对黑暗魔族的轻视和冒犯,终有一天会让他付出最沉痛的代价……既然上一个挚友的遭遇还没让他认清上位者的手段,那么这一个挚友必然可以让他清醒过来!况且,乌鸦和科恩凯达,他们俩真的是挚友吗? 因为之前的种种原因,乌鸦深藏着自己的秘密,科恩凯达对这种现状看在眼里也无法突破,如果把一些有趣的东西放到这两个人之间,那么接下来生的事情一定会非常有趣的…… 艾妮殿下自信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细嫩的皮肤、修长的手指、光洁的指甲,目光中满是得意……没错!这就是一双命运之手,即将搅动斯比亚势力核心的一双命运之手! 完成了送食物的差事,乌鸦又顺便检查了两处出口的防御,这才走上了地面。远远的,就听到科恩在花园那边的训斥声,他脸上的冷峻不由加深了几分,想也未想就信步走去。 几年朝夕相伴的生活,虽然没有让乌鸦的性格产生明显改变,但却让他有了更多牵挂和珍视的东西。比如说琴伦,比如说待城——乌鸦这样的人,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字典里有”喜欢”这个字眼,但这并不是说他心里就真的没有眷念。世间万物最怕比较,对于身边的人,身处的这片土地,显然要比其他事物来得亲切。 来到花园边沿处,乌鸦先看到斯比亚皇室的一位常客,被科恩御封”夜之灵”爵位的血族上任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位科恩的长辈正坐在树荫下,神情中有几分无奈,几丝解脱——他的女儿,古灵精怪的葳莎小姐正站在他身边,一反常态的安慰着父亲。 “……既然已经把整件事情交到了科恩的手上,还跑去问什么?传说里的东西,大家离了这个就活不下去了?这不给科恩添乱吗?”看见乌鸦出现,说话的葳莎藏到父亲的侧面,冲他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在旁人看来,异族前领无法自持,在皇帝附近展现出这样的神态,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关心和打听的事,但乌鸦却视若无睹的走过。 看到乌鸦过来,守卫花园路口的近卫连忙让开,这位总是穿着盔甲的”长官”负责皇宫核心的保卫,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科恩坐在花园边沿的一张石桌边,左右两侧站了十来个祭司,那是两殿派来监督斯比亚撤军的走狗,站在科恩正面的是两排斯比亚将领,看军衔都属军团主官级别。 长住皇宫,乌鸦自然对斯比亚的种种麻烦了然于胸,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撤军遇到问题,监察祭司跑来告将领们的御状,奈何管理帝国并不是乌鸦的专业,他擅长的手法也完全帮不上科恩的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科恩施为。 “……尊敬的陛下,裁军中遇到的阻碍并不仅仅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些,跟帝国条文抵触的麻烦,我们可以想办法回避,但一些人为的因素就……”躬身说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祭司,深黑色的法袍正面绣着两条三指宽的金带,这身份放到魔属帝国至少也是个大祭司。 “就怎么样?”科恩淡淡的回了一句,把玩着手里一柄亮灿灿的匕。 “对于人为的不配合与不作为,我们就无法回避了。”说到这里,魔殿祭司的目光扫过身侧的将领们,那些斯比亚的军官们一个个梗起脖子对他怒目而视:”但我们又无法冲撞这些将领们,无奈之下,只有厚颜来请陛下主持公道。” “公道?公道自在人心嘛!”科恩难得的笑了笑:”这些将领,他们都干什么了?” “回禀皇帝陛下,裁军时限已到,可诸位将领所在的军团……”一位身穿洁白法袍的神殿祭司上前说:”可诸位将领却诸多藉口,麾下军团一兵未减,我等无法,只能请陛下裁决。” “这跟朕有什么关系?斯比亚裁军是你们两殿跟几位亲王负责,怎么裁,裁多少,根本就没有经过朕的手。”科恩一副就事论事的口气:”现在出了麻烦就跑来找朕,难道朕是为你家打短工的?” “请陛下恕罪,我等只是听命行事,至于上谕如何,那并不是我等可以解释的,而这些将领属于斯比亚皇室,我等与几位亲王均无权驱使……”魔殿的老祭司表现得很沉稳,没有跟着科恩跑题:”不过,裁军是一件大事,如果不能按期完成,恐怕会引起非议啊!” “非议?朕好怕啊!”冷冷的哼了一声,皇帝终于抬起眼来看着魔殿祭司:”不过朕更怕插手裁军,上族在看着呢,到时候朕吃不了得兜着走。” “陛下放心,请陛下出面的事情,我们双方还是有默契的,必定不会让陛下为难。”魔殿祭司每说一句话,脸上的皱纹就随之变化,很有点沧海桑田的意味:”请陛下援手。” “空口无凭。”科恩要的就是两殿祭司请自己出手。 “这……”祭司们对望着,终于有人出面说:”我等愿意行文。” “准备笔墨。”科恩放下手里的匕,开始敲诈:”帮你们办了这件事,朕能有什么好处?” 两殿祭司被这些军团主官为难,不得已求到科恩这里,早就知道不会一帆风顺,也做好了被讹诈的准备。 但给别人好处终究会肉痛,于是接下来好一番讨价还价,终于说动了科恩。 与此同时,两殿恭请斯比亚皇帝出面协调裁军事宜的公文也写好了——有这张公文在手,科恩这就不算”擅自插手”裁军。办完了一切,祭司们无不怀着大事已定的心态,睥睨着不远处的将领们,静待斯比亚皇帝威。 “拖拖拉拉。”科恩陛下根本不问原因,只用刚好能让众人听见的声音说:”谁带头的?” 将领们站得很标准,听到皇帝话,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已经局促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点慌忙,可没有人回话。 “带头的。”科恩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些:”上前一步。” 众将整齐的上前一步,一两个出脚慢了的,神情中还有些羞愧。 “好啊,你们觉得法不责众是吧?”将领们同进退的行为显然让科恩不满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将领们面前:”两殿祭司的话不听,几位亲王的话不听,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回陛下,陛下的话哪敢不听。”有人小声说:”只是大家对裁军的细节弄不明白……” “现在想弄明白?晚了!”科恩脸色一冷:”传令——近卫军五军团,北方战区七军团主官入皇家军事学院补习礼仪,麾下各级军官进入相应学院补习礼仪,直至裁军完毕!” “陛下!”有将领哭丧着脸申辩:”我们倒楣也就算了,可是不关下面人的事啊……”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简单的说,就是连坐。”科恩好心解释了一下:”回去收拾东西,立即去皇家军事学院报到!” “陛下。”后面的魔殿祭司连忙上前说:”圣都的皇家军事学院,也在此次裁军的名单上。” “皇家学院也裁?”科恩猛一转头,冷冰冰的目光直刺向魔殿祭司的面门:”谁的主意?” “这个……”老祭司不敢与科恩对视,低下头说:”我等不知。” 后面几位神殿祭司面有得色,因为提议裁减皇家军事学院的就是魔殿祭司,有感于斯比亚军队对魔属联盟的破坏,众祭司一致认为斯比亚的最高军事学府不能再存在下去。可那是科恩凯达一手创建的学院,岂是那么容易摧毁的?现在被科恩一吼,果然不敢承认了。 “传令——皇家军事学院及其下分院、各军种学院,立即迁往待城附近。”科恩阴冷的语气在花园里浮动着:”朕把这学院都放到待城边上,方便你们裁,有种就裁给朕看看。” 就算有上族旨意,众祭司还是禁不住的打了个冷战,连着那些神殿祭司一起。 “现在,你们可以滚了。”斯比亚皇帝对两殿祭司下了逐客令,又看一眼正在偷笑的将领们:”你们也一样!” 众人连滚带爬的退下去,花园里顿时就清静下来。 第十六集 第三章 黑暗行省、黑暗城、总督府。 春天已经渐渐过去,夏天就要到来,黑夜变得越来越短,天气也转变得更加温暖。虽然早晨还有点薄雾,但在晨风的吹拂下,已经慢慢散开。 时间还早,总督府前这条宽阔的街道上没几个行人,等待晋见的官员也没有来。指挥守卫总督府大门处的特纳西正在门口来回踱着小步,享受这一天中最清新的空气。 “啊──啊──啊──救命啊──啊──”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总督府周围的戒备就算得上是飞鸟难渡了。异态一现,当值的军官一声喝令,下面的守卫就刀剑齐出全神戒备,一个视力最好的弓箭手举弓一瞄,目不转睛的大喊一声:“是个人类!” 几名魔法师踏前一步,手掌轻托,一片巨大光幕罩在大门上空。 “救命啊──”那个分不清是敌是友的人类眼看就要撞在光幕上,但在这一瞬间,他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拉住一样,身体在空中一顿又给拖了回去。一来一回,这个家伙都在很夸张的张牙舞爪,惊叫声更是不断:“啊──救命啊──啊──少爷我错了──啊──” “少爷?”手持巨剑站在大门正中的特纳西一楞,少爷这个称呼在别处非常的少见,当然,黑暗行省总督府除外:“难道是科恩?” 总督府后院的房间里,维素.凯达亲王一早就起来了。 现在他正坐在儿子的房间里,一边审阅着公文,一边看四位总督夫人围绕着变成人形的阿布,向可怜的阿布灌输今天要处理的公务。 正虚心的点着头的阿布突然一脸惊喜,身体一抖就开始变小,身上的盔甲也开始“劈里啪啦”的往下掉。 “阿布,不准顽皮!”迪尔举起手掌作势要打。 但阿布已经抢先一步变成小狗模样,兴奋的扇动着一对肉翅,“扑扑”的从窗口飞了出去。 维素.凯达抬头看看,变得更加清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他随手放下公文,站起身来伸展几下手臂掩饰着自己的激动。 “我回房了。”维素亲王对四位呆立的内政监督说:“通知下去,今日休假一天。” “休假?”菲琳惊讶的问:“父亲,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啊!” “那些事不重要啊!”维素哈哈大笑:“你们还是准备一下,要怎么向某人解释花园里为什么会种木薯好了。” 温丝丽歪着脑袋想想:“某人?……科恩!!难道是科恩回来了吗!?” 自从科恩离家出走之后,可怜而温柔的温丝丽干什么事都想着科恩,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要向森林精灵祈祷,让科恩能好好休息;而晚上睡觉之前,又向黑夜精灵祈祷,保护科恩不被人发现。白天更是一有空闲就向各种各样的精灵祈祷……用情之专一,不但是菲琳自认下风,连迪尔都要甘心认输。 “是的父亲。”菲琳送维素出门,再一把抓住正想往外冲的妹妹:“跑哪里去?不能显得着急,要去的话要镇定自若的一起去哦。”虽然菲琳强自控制,微微涨红的双颊和微抖的声音却已经泄露她内心的秘密。 大队人马护卫着一辆马车停在总督府大门外,前面开路的就是岩石。他跳下那匹快被他压垮的战马,急走几步,向站在大门正中的特纳西行礼报告:“总督近卫队指挥官岩石,护送长官回府!” “了解。”一身戎装的特纳西还了一礼,看看风尘仆仆的岩石:“军官岩石,总督近卫队在解散之后,自你以下,全部在第一时间去军法官处报到。” “是的长官!”岩石简短的回答着,去向军法官报到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他甘心接受。而旁边警戒的护卫们就有点奇怪,总督近卫队不是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了吗?怎么一回来就被叫去跟军法官谈心? “砰!”的一声,车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全身黑衣的年轻人步下马车,他先摇晃了几下脑袋,接着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清晨的阳光穿过那一丝丝仅余的薄雾,照耀着他一头的黑发,微笑的脸上,一双黑色眼睛炯炯有神──科恩长官! 门边的护卫们整齐的立正,盔甲“哗”的一声响。 科恩郑重的向护卫们还了礼,再向大门处走过来:“哟!是特纳西大叔啊!早上好啊!” “早安,讬您的福。”看着眼前这个跑路时间长达三个多月的科恩,特纳西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深看科恩一眼:“除了陛下你,其他人也不敢在这里伸懒腰。” “是吗?那您给来一个。”科恩嘿嘿笑着:“这是命令。” 顿时,特纳西脸上就挂起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清楚科恩这又是想干什么,大门上守卫指挥伸懒腰是很不妥当的行为,但皇帝陛下的命令又不能违背。 “夫君回来了。”就在这时,有人为特纳西解了围,淡妆打扮后的菲琳已经走到门边:“昨天秘密出去巡查了一晚,真是辛苦了。父亲等你好一会了。” 阿布笨拙的飞来,一头撞到科恩怀里。 “知道了,我这就去!”科恩答应着,转头往天上喊:“你们玩够了没有?都下来。” 一阵白色旋风在半空中显露,慢慢降下来,快到地面时抛出个“哇哇”大叫的物体,岩石早有准备,在一边伸手接过,再甩动几下手把这物体伸展开来──护卫们这才发现岩石抓着的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 白色旋风也逐渐平息,从中走出一个仪态高雅的少女来,一身的白衣,清秀的面孔,让人看了精神一振。少女和站在大门下的菲琳相对而立,都是白色长袍,都是衣带轻飘,一位秀外慧中,一位清纯可人,美貌旗鼓相当,又相应成趣。 菲琳转头看着科恩淡淡一笑,眼神中带着询问。而科恩一心一意的逗着阿布,装做没看见。 “这位小姐好娴静,光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菲琳是什么样人,马上就笑呵呵的走到科恩身边:“夫君,这一定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哪家的小姐啊?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想知道啊?就不告诉你。”科恩看看菲琳,然后笑着回答:“进去再说,走。” 当下也不管菲琳是不是愿意,搂着她的腰就走,菲琳又不能表现出不情愿,本想上去跟白衣少女寒暄几句的打算也让科恩给破坏了。 走过前院,科恩才放开菲琳,先抱住等待他的温丝丽轻声问候几句,再显露无赖本色,当众强吻了凯丽和迪尔。四位夫人都是一脸绯红,心里想好的各种“惩罚”方案早已被抛之脑后。 “看看啊!”科恩站到夫人们身边,指着白衣少女说:“这一位呢!凯丽和菲琳应该认识哦,老早的朋友了。” “是吗?”凯丽好奇的走上前,仔细的打量着少女:“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菲琳也走上去,拉起少女的手,一面盯着少女,一面在心中仔细回想着,当与少女的深邃眼神对视之后,突然醒悟过来:“我记得了,小时候在回暗月的路上见过的,你的身体好了吗?你、你叫白影对吗?” 白影微笑着点头,但凯丽还在努力想:“回暗月的路上,哪有遇到这位姐姐啊?” “你忘记了?”菲琳提醒妹妹:“半途折回圣都那次。” “那次──只遇到一只飞龙啊!”凯丽惊讶的问:“龙?就是姐姐?” “我是白影。”白影笑着回答这对姐妹:“两位别来无恙。” “倒是没什么大问题,除了偶尔被某人气倒之外。”菲琳嘴里回答着,挽住白影的骼膊说起悄悄话。 “喂,我亲爱的大夫人,你为什么要对一个侍女那么亲热?”另一边,某人搂够了温丝丽和迪尔的腰,转头冲这边说:“要叙旧的话到饭桌上再说好不好?本少爷肚子饿了,早饭准备好没有?” “我的夫君大人,您不跟我们一起进膳。”菲琳淡淡一笑:“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等着你呢!” “惨!怎么把这事忘了?”科恩急冲冲的掉头:“去晚了会被老妈修理的……” “少爷!”刚从晕眩中清新过来的利普看到科恩要走,急忙开口问:“我怎么办啊?” “你,你是干嘛的?”科恩摸摸下巴:“岩石,过来把他带走,先教他点规矩。” 科恩这话让岩石高兴,岩石几步走过来,抓起利普就走。利普一路挣扎,又不敢大声呼喊──谁叫这是科恩的命令呢?谁叫利普第一次见到岩石就玩阴的? 科恩跟大家道声待会见,然后就大大咧咧的走去父母的房间吃早饭,一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凯瑟翎女士立即就显示出家族女性首脑的气魄和强硬手段,于是,从亲王夫妇的房间里传出一阵阵帝国皇帝夹杂求饶的鬼叫声。 而在这时,亲王大人却好整以暇的抱着本书简在房间外翻看着,一点也不在意里面的“虐待”行为。对于妻子这种母爱的体现手法,他是抱着相当支援的态度。 在母亲大人的威严目光中,眼泪汪汪的科恩陛下红着鼻子、红着耳朵,惨兮兮的好歹吃完这餐早饭。又汇报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行踪、聆听了亲王大人的教诲,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凯瑟翎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无担心的走近自己的丈夫,轻声问:“亲爱的,以你看来,科恩真的恢复了吗?” “你还没看出来?”维素放下手里的书,微笑着回答妻子:“科恩啊──他现在挺高兴的。” 正在总督府洋溢着喜悦气氛的时候,却有一队人从侧门悄然离开。 岩石和黛纳走在前面,后面几个队长级的军官带着全部八十来名队员,黑压压的一大片。虽然所有的人心情都比较沉重,但身为总督近卫队员,那份铁血荣耀却还存在。一队人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去最高军法官的办公地点,很有点悲壮的意思。 军法官杰克的办公地点就在黑暗城里,有四个院落组合起来,还有被建筑包围的两片空地,别看地方不大,这里起码驻扎了一个执法营。 前面的空地上停着几架马车,那是跟随军队出征时使用的逼供刑具。马车旁边有很多一人多高的木架,上面血迹斑斑,那是鞭打犯人用的──这些都不算什么,岩石以前听手下闲谈时得知,军法官最恐怖的东西全在后面那个院落里。 转进后面的院子里,只看到空空一块场地,其他什么东西都没。 一个军法处的军官走过来,招呼队员们在空地里站了,几个队长级别的站到台阶下面。近卫队员们有些怨言,但前面有几个长官在,也不好出声──堂堂的总督近卫队啊!全员被送到这里来,这也够丢人的了。 他们难受,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军法处军官也不好受。 眼前这八十多个来自各个种族的近卫队员,随便点到哪一个人的名字,站出来的都是战功赫赫的军人。平时想见还见不到,谁知一见就是在这种场合,谁知道某人一个不高兴,用拳头打出去也不是不可能──人家几乎是灭了一队光明骑士,真要是对着干,自己这几个人实在是不够瞧。 全部的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最高兴,他就是大军法官杰克。 “站好站好,站好!”杰克不声不响的从后面出来,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出,正中一个近卫队员的屁股:“当这是什么地方呢?” 近卫队员一转身,双眼立即就被杰克肩上的准将军衔晃花,自己就把这口气忍了。 “嘿嘿,岩石?少见啊!”杰克一步三晃的走上台阶,嬉皮笑脸的哪里有半点军法官的样子:“怎么,我这地方还不错吧?” “立正!”岩石一个立正,带领手下的队员们向杰克敬礼:“军法官好!” “免了吧!你们这会嘴上跟我问好,心里还不一定在想些什么呢!”杰克一把从副官手里拿过卷宗,一边翻看,一边就地坐到台阶上:“真是热闹了,总督近卫队全员报到啊!有意思,自从我组建军法处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整建制的处罚人,我个人其实是很期待这么一天……” 台阶下,包括岩石在内的一群人都在沉默着,大家以前倒是常常见到军法官,可那时大家也没犯事啊!从今天的情况看来,这位军法官还不是一般程度的诡异。而站在别处的军法处的士兵就暗自得意。就算是如此厉害的近卫队员,他们遇到军法一样要低下头来啊! “嗯,大概就是这些了。”杰克翻看了手里的文件,然后又丢还给副官:“各位近卫队员,有关你们违反职责,将长官置于危险境地这件事呢!现在就由我来处理。” “啊?将长官置于危险之地?”一个队长平时跟杰克混得烂熟,一见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张口就开始反驳:“我说军法官……” “叫大人!”旁边的副官大喊一声。 “是,军法官大人。”那队长点着头:“我们可是去保护长官的,怎么能说是将长官置于危险之地呢?” “你人头猪脑啊?”杰克笑骂:“没听我说吗?我来处理,还没给你们定罪呢!” “知道了。”那队长点头:“军法官大人。” 杰克满意的点点头,慢条斯理的开口:“根据我的判断,你们的确是这样做了,罪名成立啊……” 一群人全傻眼了,这罪名定死了,这里的人可得上绞架啊! “哦?你们都没什么说的啊?都认罪啦?”杰克惊讶的问了一句,立即提高了声音吩咐外面的随便:“外面的──准备绞架哟!” “等一下──军法官大人。”刚刚说话的那位队长站出来:“这是怎么个说法?哪条哪款让我们也明白明白啊!” “不明白,你还有不明白的?”杰克拉下脸来,笑骂立即变成喝骂:“干ni娘的,长官跑路不拉住,还跟着一起跑!你以为你一个总督近卫队几十号人了不起?结果怎么样?把长官跟丢了吧?一群笨蛋傻眼了吧?” “我们劝了,可是长官不听……” “我靠!你以为总督近卫队的名称是叫来玩的?你们在职责是让长官远离危险!”杰克指着这个队长的鼻子:“长官的命令要听是没错,但是不能超出你们的职责!你清楚你的职责吗?跟长官钻树林好玩吧?夜袭贵族住宅很好玩是吗?长官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全家死上一万次都不够!” “军法官大人……”岩石站出来,拦住杰克的话:“队员们是听从命令去的,罪不致死,希望军法官大人考虑。那些命令──是我下的。” “你也是个笨蛋!”杰克哼哼几声,吩咐外面的士兵把近卫队员们全拖出去,每人五十军棍──精灵除外。然后再转头盯着几个队长级别人物笑,笑得几个人心里发毛。 “精灵族的士兵啊!因为你们种族特殊的关系,所以我不好直接处罚你们。”杰克来了大清场:“这样,你们现在就会总督府去,向第三内政监督温丝丽皇妃领罪。” “是的,大人。”二十几位精灵族的近卫队员向外走去。 “别别别、就是你啊!”杰克叫住转身的黛纳:“你也是军官,留下一起受罚。” “为什么精灵族的可以不挨军棍而我们翼人就要挨军棍啊?大家都是有翅膀的……”另一个队长在自言自语──用那种刚巧能让杰克听到的音量,他是翼人,现在的同族士兵正在外面挨打。 “少跟我耍嘴皮,你也不看看自己,长得那么丑,能跟人家精灵比吗?”杰克当然知道这名军官的小算盘,摆明了一副徇私舞弊的口吻:“不服气?不服气你当军法官哪!干什么近卫队啊?” 先盛气凌人的骂哑了这名队长,杰克末了跟了一句:“精灵那么单薄的身子,五十军棍下去就能挂起来当肉松卖了,你长点脑子好不好?精灵、翼人都是黑暗的兵!再听见你这族那族的,我就撕了你的嘴!” “啊──还有以后啊!”这名挨骂的翼人队长一点都不在意,反而一脸惊喜的表情:“这么说不用被砍脑袋了。” 杰克又笑。 “追究起来的话你们罪大了,每个人都够上绞架的──不过呢!”杰克顿了一下:“考虑到你们是皇帝陛下一手提拔的,而且皇帝陛下的极刑赦免令也刚刚到达,所以你们每人军衔降一级、领二百军棍、扣军饷一年,外加训练场裸奔十圈……黛纳的军棍免了,去向皇妃领罪,裸奔改为禁闭十天。” “大人,二百军棍啊!”翼人队长可怜兮兮的告饶:“这一打下去,我也得成肉松啊!” “今天先打一百,另一百记着。”杰克站起来拉拉衣服:“嫌重啊?嫌重你就不要干军官,回去种地。” “是……” 几个队长只有认倒霉,但这位恶劣的军法官似乎还不愿意放过他们。 “好啦,公事处理完了。”杰克嘿嘿笑:“你们几位,先在这给我来圈兔子跳……” “大人!”岩石反对:“我们是军官!” “少来了,在我手上都一样。”杰克笑咪咪的:“快点跳,后面还有很多节目!” 几个队长一直被杰克折腾到傍晚,这个后园终于显露出可怕之处。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岩石等人一个字都没对人说,反正是再也不想去了…… 第十六集 第四章 数十名精灵魔法师在十位精灵长老的带领下,严密守卫着一间花园中的房屋。 门紧紧的关闭着,一块巨大的魔法水晶矗立在房间正中。 浅蓝色的晶体正向周围散发出一阵阵寒冷的白色雾气,菲谢特的身体被晶体所包围,栩栩如生。尤其嘴边那一抹微笑,是那么的清晰。 科恩站在房间里,眼神凝视着晶体中的菲谢特。静静的站在那里,很久没动。 “无论你能不能听到都好……菲谢特,我要借你的王位来用一用,也许一、两年,也许五、六年,用完了还给你哦。”好半天,科恩才开口:“如果不是为了你,本少爷才不理会争霸天下这种狗屁事情,要记住,你又欠我一次……” “嗯,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科恩上前两步,手掌抚摩晶体:“反正有你在身边,我心里就觉得踏实。你要好好保重,还要保佑我,不可以偷懒。不然把你复活之后,我会先把你打个半死。” “不反对?那就这样说定了。”科恩拍拍晶体,回身向门外走去。 “对了,那位喜欢你的公主,还有你喜欢的那位公主,我不会让其他人得到,你放心好了。”走到门口,科恩又转身过来:“走出这个门,我就是一个要争霸天下的疯子呢!所以呢!你就不要怪一个疯子出手段阴她们。” 菲谢特依然微笑。 “这也不反对?你真是一个大度的傢伙,就这样说定了!”科恩笑笑,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了房间,巡视一遍防卫,科恩这才顺着花园小径离开。 花园已是今非昔比,以前繁茂的花草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野生木薯,这些丑陋的植物得到充分的滋润,一株株盘根错节的疯长着。 “真是可惜,好好的花草都被铲了。”科恩看着小径两侧的野生木薯,心头有些不自在:“全种上这玩意。” “可别小看这个。”不远处有人接过话:“全靠这种植物,我们才能养活三个行省的军队跟领民。” 科恩淡淡一笑,转过拐角,一身便装长裙的菲琳就映入眼帘。她双手叠放身前,脸上也微笑着,正用关切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脸上的神情里没有一丝责问的意思。 虽然科恩时不常的出状况,但菲琳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担心。 以前的科恩经常置身险境,可是他总显得那么生气勃勃、锐气逼人,也令她有足够的信心相信科恩能够化险为夷。但是这次,她看得出来,自从菲谢特倒下之后,科恩一直处在狂乱的状态中。他那种不顾一切的私自行动,让菲林相信他打算毁了一切,同时也毁掉自己。 尤其是近卫队传来科恩失踪的消息时,菲林差点昏倒。但是身为内政监督,她身上的责任太重,同时作为姐姐,她还要给三个妹妹心理上的依靠……白天撑着一副镇定自若的假面具,晚上辗转难眠。 她担心科恩的安全,对未来有一种无法把握的恐惧。没有一点消息,她只有靠阿布的情况来判断科恩是否出了事。但是为什么会失踪呢!受了重伤?被捉?遇到了麻烦?再如何安慰自己也难有个乐观的假定。梦魇一次次的抓住她,把她的心撕得粉碎,每天天一亮,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确定阿布的情况…… 她的心变得脆弱了,夜深人静时疯狂的在记忆中翻找从前的点点滴滴。她开始为自己的不够珍惜自怨自艾,开始一次次反思自己的言行。 两个人的情感,毕竟还是要由两个人一起努力来维护。还好,丈夫安全的回来了,而且看起来还变了很多。她决定重新建立和丈夫的关系,自己主动去瞭解科恩的心,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强调科恩要达到自己的某一个标准。 “可这是花园,说得严重点就是御花园。”科恩哪知道这些,上去拉住菲琳的手走到旁边的凉亭坐下:“就算粮食再缺,也不缺这么一块地吧?” 菲琳的眼光变得很温柔,对科恩亲热的举动也不向以前那样矜持:“这是为了树立楷模啊!让大家都知道,为了填饱所有人的肚子,皇帝陛下不遗余力。” “嗯,这倒是个理由,但是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对菲琳的话,科恩点头表示赞同:“我说夫人,能不能为你的夫君营造一个比较赏心悦目的环境。” 菲琳掩嘴轻笑。 “不行吗?” “行。”菲琳点着头,拖长声音迁就科恩:“现在到四月了,夏粮就快成熟。到夏粮收成前,我就让他们再做出一个漂亮的花园还给你好不好?” 科恩哈哈一笑,站了起来。 “夏粮成熟之日,就是我挥军讨逆之时!”科恩说出这句话之后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菲琳,不解的语气中还略微带着失望:“亲爱的夫人,你为什么不给夫君我的豪言壮语来点掌声鼓励?” 科恩的表情既认真又无辜,让菲琳差点笑弯了腰:“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想要鼓励?” “说吧!你的鼓励充满爱意与关怀。”科恩走过来,双手搭上菲琳的肩,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把菲琳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温柔眼神之中:“担心我从菲谢特那出来心情不好,所以在这等我──你的关心体贴,我能察觉得到。” “科恩,我……” “你不用解释什么,以前我总觉得很忙,事情繁杂而无头绪,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做了一件又一件,结果却不怎么样……而你又把感情藏得那么深,被我忽略了。但在这里面,也有你的责任。” 科恩微笑着说:“好在一切都还不太晚……美丽的小姐,让我重新追求你怎么样?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恋爱时光。” 看到夫君这亦真亦假的表情,菲琳觉得时光在倒流,自己彷彿又回到未成婚以前,忍不住就像家长一样的抬起手来,轻拍一下科恩的手背以示惩罚:“讨厌,不要乱说话了。” “乱说什么?谁乱说了?”科恩认真起来:“告诉你,本少爷肯定把你追到手。如果你不主动开口,我上了你的闺床就算我无赖。” “还说!”菲琳红透了一张脸:“我们都已经是夫妻……再说你早就是无赖了!” 科恩昂头哈哈一笑,再把脑袋凑到菲琳耳边:“本少爷现在不满足做无赖了。” 菲琳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轻声问:“那要做什么?” “疯子呢!”科恩亲一下菲琳的耳垂,说出的话更让菲琳吓一跳:“要做一个争霸天下的疯子。” “争霸──天下?”菲琳吃惊的问:“有神、魔两个联盟在,怎么可能?不要乱说话,被人听去就麻烦了。” “两个联盟算得了什么?那只算是附带的,一个藉口而已。”科恩收起笑容,一脸的正经:“放心好了,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在所有人里面,就数你最沉得住气、有将帅风范,所以就先说给你听听。” 就算一向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皱眉头的菲琳,在这时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拍拍胸口镇定了一下心绪……她决定听完了科恩的话再发表意见:“你、你仔细说说看。” 科恩在菲琳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长出一口大气:“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现在的我找到人生三大乐事。虽然是暂时的,但也可以将就一阵──亲爱的夫人,你要不要听听看?” 菲琳先做了深呼吸,然后抓住丈夫的手:“说吧!我准备好了。” “听好了,人生三大乐事就是。”科恩凑过去,用陶醉的语气低声说:“与神斗,其乐无穷;与魔斗,其乐无穷……” 瞬间,菲琳的脸色就白了下来,手掌微微颤动,盯着科恩发楞。 “你很惊讶吗?跟你说了是我在当疯子,你还保证说准备好了… …”科恩关切的回望着妻子,爱怜的用手抚摩她的面颊。 但菲琳毕竟还是菲琳,没过多久就从震惊之中回复过来,有条不紊的求证着科恩话里的可信度:“你这话是真的?” “当然,你看我现在像是在说假话吗?”科恩脸上露出最纯洁的笑容:“为了行事方便,我刚才还去向菲谢特借了王位来用,暂时借用几年,以后再还他──他默许了。” 的确,菲谢特没有表示反对,科恩真没撒谎。 “你!”菲琳又气又急,把手背贴在科恩的额头上:“神智不清醒是吗?” “我没事,真没事,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科恩把菲琳的手拿下来握住:“当然,这些都是要分步骤的,我计划好了就会告诉你。” “你不要命了?”菲琳急得几乎快哭出来:“你是一个人类,怎么跟斗?” “怎么不能斗?”科恩呵呵笑着,趁菲琳心慌意乱,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而此时的菲琳已经完全忘记了一贯的矜持。 “已经斗过了,先是一对一,差不多十天的时间,那个小贱货没能赢了我……后来一对四,那叫一个热闹,看着不妙我只好跑路了… …”科恩把在分界线上的遭遇,有减有加的对菲琳说了一次,完了还将菲琳一军:“就是这四个臭女人,竟敢把你夫君我当成玩具耍弄。请问深爱丈夫的菲琳皇妃,你心里怎么想啊?” “不能饶恕──绝不饶恕!” 菲琳听到科恩被魔族公主折磨的时候已经攥紧双拳了,当听到后面更是气愤到了极点,再加上科恩的语气完全把这四个公主当成一般女性处理……这时冷不防被科恩一问,大逆不道的愤慨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吓一跳。 “总算有共同语言了。”科恩虽然奸计得逞,但脸上并没得意的神情,而是用轻柔的语气说:“我们并肩,不会失败。” 菲琳握住科恩的手,久久无言。 “想什么呢?” “我不会想那么远。”菲琳摇摇头:“先告诉我,你的第一步安排是什么?” “第一步自然是收复帝国。”科恩想也不向就回答:“这在这个夏季,我要扫平一切叛军。” 菲琳郑重的点点头:“现在我还不清楚一切的事情,但我先准备这第一步好了。到差不多的时候,你再把下面的步骤告诉我。” 说完这话,菲琳伸出手来,把镶嵌着天使羽毛的头饰从头上摘下,狠狠丢在地上,再一脚踩上去,嘴里骂着:“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夫君!” 菲琳是个敢爱敢恨的女性,这一脚踩下去,像徵着光明神族少了一位忠实信徒。至于科恩嘛!他好像从没有信仰过光明神王。 科恩心里满意极了,一边劝菲琳不要生气,一边弯腰把头饰拣了起来,说把这首饰拿去卖了换军粮……充分显露自己的节俭本性。菲琳对他无可奈何,心里也只当他真的会拿去卖掉。 “正事谈完了。”科恩拍拍手掌:“亲爱的姑娘,让我开始追求你吧──老实说我已经等不及了。” “可以啊!”菲琳略带羞涩的回答:“但是你先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在谈正经事时开玩笑。也不准在追求我的时候说其他重要的事,免得被你一惊一乍的。” “好,我答应。”科恩站起来:“送你回房间,我可够殷勤了吧?” “算你会做。”菲琳跟着站起,笑意盈盈的挽起科恩的手:“怎么,不送花给我?” “花?”科恩看看满院的木薯,脸上苦笑一下:“日落前送到!” 菲琳笑笑,给科恩讲起自他走后黑暗这边发生的事,没过一会就走出小径,来到菲琳的房间前。 “对了,凯丽她们哪里去了?”科恩问。 “和迪尔、温丝丽一起,都在你书房呢!”菲琳说:“正缠着白影讲龙族的故事。” “好事啊!我也没听过。”科恩想想:“要不然我们也去听吧?” “送到房门,绅士就应该告辞哦。”菲琳用手指点点科恩的额头:“再说,我现在是被追求的女士,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打扮──待会见。” 科恩哑然失笑,知道这是菲琳给自己时间去哄其他人,于是不再坚持,转身向书房走去。路上偶遇前去询问国相今天为何放假的学院院长罗伦佐,两个人迎面撞上,想避开已经是不可能。于是科恩眼神凶狠,罗伦佐满面愤怒,互相瞪着眼擦肩而过。 才刚走到书房外,就有一个娇小的女性急冲冲向外跑,一头撞向科恩怀里。科恩看清楚是迪尔,一把抱紧。 “啊──是科恩。”迪尔抬头,急切的说:“快去劝劝温丝丽,她在处罚近卫队里的精灵!” “她处罚精灵而已,又不是精灵处罚她,着什么急啊?”科恩没想出这有什么好劝的:“一会再去不行吗?” 迪尔急得剁脚:“温丝丽说,精灵犯了错,她也有督导不严的责任,要一起受罚!” “什么!”科恩大吃一惊:“在哪里?” 问清了地方,科恩一跃而出,嘴里叫嚣:“反了,这是谁的主意!” 总督府里一个僻静的院落里,包括温丝丽在内,三十多位精灵全部盘坐在地上,都微闭着双眼,正等着一旁的精灵族长老释放魔法惩戒。因为是在总督府,其他的惩罚手法不好用。 遇桥跳过,遇墙飞跃,科恩一路心急火燎的赶来──但在冲进院落的前一刻,他却缓行两步,深吸一口气后把脸上的急切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 “啊?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微笑着走进院门,科恩装模做样的问精灵长老:“好多精灵啊!有什么好事?” “陛下日安……”一看是科恩,长老停下手里的魔法,过来问安。 “少来啊!还没登基呢!”科恩眼睛一转:“温丝丽?你怎么也在啊?快起来,坐地上可不好。” 说完走上去,直接就把温丝丽拉起来。 “别闹。”被深爱的人抱住,温丝丽的眼睛是无论如何也闭不下去了:“长老会生气的。” “啊?生气?”科恩转头,无限真诚的看着准备要释放魔法的精灵长老:“尊敬的长老,您会生气吗?” 精灵长老想一想怎么回答都不好,乾脆叹口气、沉默起来。 “科恩,别打扰我们。”温丝丽还真以为是自己没把地方选好,被科恩一不小心撞上了:“我们在领罚。” “领罚?温丝丽你做错什么了?”科恩抱住温丝丽不撒手,还故做惊异的问着后面的队员:“你们!不都是今天才回来的吗?一会的功夫你们偷跑出去干了什么坏事,连累我的温丝丽?” 后面的队员被科恩搞得哭笑不得,一旁的精灵长老已经想好了说词,走上来把前因后果解释给科恩听。 科恩听完,皱起眉头,心痛的问温丝丽:“真的要一起受罚?” 温丝丽点点头,神情坚决得让人疼惜。 “也对,国有国法,如不依照执行,怎么服众?虽然我握有最高权利,但也不能破坏……”科恩点着头,说完一半把话一转:“不过这样,总督近卫队失职之罪,我身为最高长官,也难逃纵容及管束不严的罪名──反正也赶上了,就连带我一起处罚了吧!” 精灵长老哪知道他会来这招,连忙告罪:“陛下身份尊贵,我等不敢冒犯。” “您忘记了吗?我在精灵族学习的时候,长老您哪天不是把我打得哇哇叫?”科恩淡淡一笑:“触犯军法,我不要求您放过谁,您是长老,当然明白这道理。” “我觉得,”长老看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脑袋一转有了办法:“不如改天执行,或者换一种方式……” “不行。”科恩怀里的温丝丽微微挣扎一下:“那不可以。” “是啊!温丝丽说的有理,法不容情。”科恩心里苦笑一下,顺着温丝丽的话向下说:“但我是温丝丽的丈夫,我与我的爱人同担罪责,这不过分。我是总督近卫队的最高长官,我与我犯错的手下同甘共苦,这也合乎军法。” “现在。”顿了一下,科恩接着对长老说:“我以皇帝的名义命令你,开始处罚,不得私自减轻处罚力度。” 既然是以皇帝的名义下命,精灵长老们当然再没意见,告罪一声,双手平举,开始施展惩戒魔法。 科恩站在原地,双手把温丝丽紧楼在怀里。温丝丽轻挣了两次,后来也只好把头靠在丈夫胸前,红了双颊。余下的精灵还是盘坐在地,被一丝丝如线的绿色光芒围绕,不少精灵脸上出现细密汗珠。 科恩小心的护卫着温丝丽,还有闲心东张西望,完全无视这对他来说只算“轻微”的痛苦。后来看精灵们表情痛苦,乾脆把近卫队员身边的魔法光芒吸收过来。 虽然科恩的实力已经大幅度提昇,但这毕竟是专为处罚而发明的魔法,时间一久,科恩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背部尤其难受,但做都已经做了,也只有咬牙坚持着。 两个钟头之后,当长老们收回魔法之后,科恩头上也冒出汗来。 当然了,这还是精灵长老们手下留情,毕竟科恩现在是皇帝,让皇帝卧床不起就不好了。 “陛下,已经好了!”长老向科恩行礼。 “辛苦几位了。” 科恩先回答了长老,因为疼痛的缘故,他笑得有些生硬。然后转身对其他精灵:“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下次啊!下次再犯错就没这样的好事了。” 温丝丽掏出手帕,为科恩擦汗,有科恩的细心呵护,她一点事都没有,站在旁边的迪尔等人也走过来。 “嘿,这个东西不好玩。”被妻子们围绕着,科恩摇头叫苦:“真的是很刁钻的魔法,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卧床十天吧!” “那你呢!”凯丽一边扶住装模做样的科恩:“卧床几天?” “我还敢卧床吗?”科恩嘿嘿笑着:“凯丽,晚上不要太早睡着啊!我会好偷袭你的。” “你敢──” “那好。”科恩不等凯丽说完:“我偷袭迪尔和温丝丽去。” “偷袭什么?”迪尔狠扭一下科恩的胳膊:“给我乖乖的躺下休息一会!” 科恩可怜兮兮的回答:“可是,我也要听故事……” “好啦──”凯丽拉着白影:“我们去床边讲好了。” “非常荣幸。”科恩又笑:“白影,这可不是我说的哦。” 白影笑笑。 第十六集 第五章 晚饭时,所有人全体出席,这是近段时间来总督府少有的一次团聚。 听说了科恩下午“破坏”惩罚的事迹,维素.凯达亲王直摇头,而科恩也免不了被伟大正确的母亲大人教训一通。唯一倍受夸奖的是阿布,凯瑟翎当众宣布,以后吃饭的时候要给阿布留出座位。阿布刚想翻个筋斗以示庆祝,就被科恩用凶狠的目光吓得缩回迪尔怀里…… 饭后,女士们互相邀约着要去后面说话。维素亲王微笑着给一个眼神,科恩心领神会,找个藉口跟父亲上了后议事楼。 后议事楼顶层原来是菲谢特处理公务的地方,亲王殿下选这个地方作为谈话的地点也是有用意的,触景生情,他可以借此机会观察自己的儿子是否恢复了心态。看到科恩神色坦然,亲王殿下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 在现在的科恩的看来,这层楼已经变成挚友复活的希望之地,当然不会伤怀,就连黑暗城的夜晚在他眼中也愈加美丽起来。夜风在楼边缓缓吹过,拂起两人额前发丝,两父子凭栏远眺,嘴里说些琐碎小事,但心里都是各有想法。 维素心里想的是要用什么方式劝科恩早日登基,而科恩心里在想要告诉父亲多少已经发生,或者在将来要发生的事情。在这一刻,两父子各动脑筋,根本就没把帝国内的叛军放在眼中,如果鲁曼知道了,可能会大叫冤枉吧! “这就是我斯比亚帝国,大好河山啊!”看着城中的灯火,亲王殿下一时感慨万千:“科恩,我们可不能再让叛军如此盘踞下去了。” “当然。”科恩点点头:“不但要收复国土,我还会为他们的退场准备好节目。” “好!这才是好男儿的气概。”亲王殿下心中宽慰,也被科恩激起满腔的豪情壮志,接着再问:“大军几月进圣都?” “现在刚到四月,下月中旬收夏粮。”科恩低头想想:“五月底用兵,六月入圣都,七月平复帝国全境!” 亲王目光发亮:“你有把握?” “鲁曼身边人才凋零,军心全靠金钱维持,已经不足为虑了。打上一两个大胜仗就足以撼动他的根基。”知道父亲一向谨慎,科恩也仔细的回答着父亲的问话:“麻烦的倒是其他地方行省,冒然用兵的话,会把帝国打成一个烂摊子。如果我们用怀柔手段去拉拢,不但是民愤难平,就连我心里……也会不好受。” 亲王拍拍科恩的肩,长笑一声:“这是个小难题,就让我来为你解决好了。” “有什么办法吗?”科恩问:“怎么做?” “内政这东西就如同是缠成一团的丝线,你想解开困难,如果你想把它弄得更乱,那就容易了……但最好的办法,就是丢掉它,重新做一个线团。”维素微笑着:“就是几个小小的总督,如果这点事都没办法做到,那我这个亲王不是白干了?” “那个……老爸,能不能说得明白点?” “现在说出来不太合适,总之我会办好这件事,既要平息了民怨,又不会让他们的管辖地遭到破坏。”亲王没有对科恩说出详细办法:“其实啊!不止是我一个在想,这些事情大家早就想到了。所以人都鼓足了干劲,就等着你回来主持大局。” “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科恩用坚决的口气保证:“绝对不会。” “以后要跑出去玩,至少要向母亲说个时间。”维素看着自己这个最令人头疼的儿子:“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母亲会非常担心。” 科恩不知是计,老实的回答:“好,我下次一定照办。” “你果然还要跑啊!”这回答让维素一阵苦笑,但他也清楚科恩的性格:“那么,你知道自己这三个月的成果吗?” “有什么成果?”科恩不好意思的笑笑:“老爸,你也知道啊!我这个性格闷在一个地方久了会出乱子的,老爸,你就看机会放我出去透透气好吗?” “跑的事──以后看情况再说吧!你现在地位特殊,是整个正统势力的核心人物,你一出事就不会是小事。”亲王郑重其事的告戒着科恩,看科恩若有所思,也就不再深究,转了话头:“你的刺杀行动,某种程度上让敌我两个派别变得更加清晰,多数中间派别的贵族都到其他帝国避难去了。” “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好事,他们会待到战事平定之后再回来,那么我们在以后的军事行动中可以少很多顾忌。”一说到重要的事,亲王就习惯性的压低了声音:“当他们回来之后,我们还可以藉口他们没有为讨逆大业付出努力,将帝国的贵族阶层来个‘小小’的清理。” 科恩呆了呆,心中大呼──还是老爸狡猾啊! “圣都上次骚乱,也是你的手笔吧?我认为你应该接受军法官的惩罚,但你身份不一样,免了。”亲王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虽然你的行动是卤莽的,但烧掉了叛军三分之一的后勤储备,更将他们的偷袭行动流产,算是功过相抵──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谁,无论你的行为能达到多大的效果,那都不能和你的生命安全相提并论!” “遵命──老爸,我知道我现在是一杆大旗。” “但你是否又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你这面大旗之下?”维素轻笑一声,指点科恩:“他们抛家弃业,冒死偷越叛军封锁而来替你做事,这是为什么?” “他们……”科恩想了想,脑子里闪过一个个下属官员的面孔:“他们是在追求着什么吧?” “是啊!人当然是有追求,你明白这个就好。”亲王赞许的点点头,心里暗自为科恩清醒而庆幸:“在菲谢特陛下中箭之后,有两名官员放弃效忠你,还有数名官员潜逃。当然,大多数官员留下了,但在他们当中,因为忠诚王室而效命于你的毕竟是少数。” 科恩叹口气,眼光放到窗外,淡淡的说:“我明白,多数人是在赌博,他们把一生的富贵押在我身上,希望我胜出,之后能给他们加官进爵。” “是人就有欲望,这很正常,而一个君王就要会利用这种人性。”亲王笑笑:“我们手里现在没有多余的钱,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用什么来让这些官员保持旺盛的活力呢?” “哎呀!老爸。”科恩转还身来笑着说:“你有话就明说吧!” “登基吧!反正这是迟早的事了。”维素看着儿子,轻声规劝:“让官员们知道自己是在为皇帝陛下效力,这样才能给他们以希望。” 科恩抓了抓头,一脸的无奈。 “怎么?还不想登基吗?”虽然心里着急,但维素的语调仍然很平和:“这本来应该在三个月前就举行的,拖上一天,实施的难度就增加一些。” “老爸,其实……我刚刚去跟菲谢特谈过了,我向他借了王位来呢!”科恩拖过一张椅子,坐到父亲对面:“什么时候登基,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但我想既然是登基大典这么热闹,我们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做点什么,所以……我想把登基大典放到圣都举行,请各国王室都来参加。” 维素静静的听着,心中却在仔细品位科恩的话,对科恩与菲谢特“谈话”这事他能理解,因为到现在为止,维素也有些不愿意接受陪伴自己半生的朋友死去这个事实……但对科恩后面的话,他倒是非常感兴趣,如果科恩有考虑过什么,那就说明科恩已经完全恢复,正在为成为一个皇帝做准备。 “这倒有点意思,你想通过这个典礼做些什么?”亲王把身体向前靠了靠:“说给我听听看。” “太早说破就没意思了。”科恩神秘的笑笑:“老爸你就看着好了,绝对有效果。” “那你怎么解决现在的事?”维素两手一摊:“名不正,言不顺。” “呵呵,现在他们不是都叫我陛下吗?”科恩呼出口气:“这样好了,我找时间跟院长大人吵上一架好了……一来可以告诉大家我登基的时间,二来可以激励士气,三来可以打破我和院长大人之间不说话的现状,四来、四来还可以提高院长的身份。” 科恩刚说完,维素已经开始大笑。 “好吧!既然你这样决定。”笑完之后,亲王脸上露出淡淡的邪恶表情:“院长这人我了解,他现在对你是一肚子气,几乎是一点就燃……你要在什么时候吵这一架?” “我想明天会有会议。”科恩凑过头去,跟亲王大人挤眉弄眼:“我们就在明天的会议之前,当着官员们的面大吵一架好了,还可以活络会议气氛。” “不错不错,这是个好办法……” 两父子又密谈了一个多钟头,安排了下面要走的路线,在几件紧要事务上也取得了共识,这才下楼分手。 黑暗城的这个夜晚是平静的,而圣都的这个夜晚则充满了疯狂。 没有别人在的时候,恐惧、绝望、不甘……各种情绪就会混成一团围绕着鲁曼,让他对前途一片迷惘,让他歇斯底里。鲁曼开始害怕一个人独处,害怕待在黑暗的角落。 但在人前,他依旧要振奋精神,哪怕是打耳光也要维持住满脸红光。一杯杯烈酒流入他的胃部,融入血液之后支撑起鲁曼抗争的意志,让他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之中。 这一切的起因,都只是因为没有得到一个人的死讯。尽管鲁曼为此开出了六百万金币的巨额赏金,但到现在为止,他没能得到科恩.凯达的人头──哪怕是有一点点消息传来也好啊! 唯一能倚仗的光明骑士团回去了,神殿的祭司再也不肯来皇宫做客,红衣祭司的来信不冷不热,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每个夜晚都在皇宫举行舞会,灯火辉煌、人潮涌动,可鲁曼清楚,一旦自己失势,这些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靠着那批被自小收养的官员,鲁曼早就撑不住这个局面,而不久之后,还要依靠他们跟凯达家族大干一场…… 年轻的丞相从舞池中穿行过来,找到斜靠在王座上的鲁曼:“陛下,您又喝酒了?还请您保重身体啊!” “是你。”看清眼前的人,鲁曼欣慰的点点头:“有事吗?你很少在晚上进宫来。” “好消息。”丞相微笑着递上一份奏摺:“就在今天下午,陛下所需要的全部战备物资已经准备齐全。” “真是个好消息。”翻看了一下奏摺,鲁曼立即来了精神:“真是辛苦你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他们不是不为我们运送物资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禀陛下。”丞相有些腼腆的说:“臣下使用了一些……不怎么正当的手法,通过走私和恐吓,总算凑齐了这些。马上就起运吗?” “马上起运!”一丝笑意在鲁曼的嘴角边蔓延开来:“至于手法,不要在意这些啦,相比其他帝国,我们的行为并不算龌龊。累坏了吧!快回去休息,你明天还要主持会议。” 丞相辞别鲁曼,一脸轻松的回了府邸,悠闲的享用起晚餐来。 “咦?又高兴起来了?少见啊!”侍妾把一杯红酒放到丞相面前,边说话边坐下:“又发生什么事了。” 丞相笑而不答。 侍妾装作生气,抢过丞相手里的刀叉:“不说就不准再吃──” “还记得上次的事吗?”丞相端起酒杯:“我当时还在感叹,那位变成杀戮之魔后就不会再记得我们了。” “记得。”侍妾点着头:“你有他的消息了?” “早上接到长公主大人的命令,我从中得知……”丞相窃笑着把头凑过去:“小公主大人的魔化魔法不到家,那位逃过一劫。” 侍妾一楞,随即明白过来,伸手拍打丞相:“你要反啦,让大公主知道你这么高兴还得了?” “这有什么?”丞相哼哼几声:“又不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那么……”侍妾若有所思:“你是有他的消息了罢。” “聪明,下午又得到消息,他曾经在魔属联盟内出现过,但几天前不知去向,我想他应该是回黑暗行省去了。”丞相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所以啊!我就决定推鲁曼一把,替他解决了物资问题。” “我说你怎么会高兴呢!原来是为这个。”侍妾用手指点丞相的额头:“可怜的鲁曼啊!被你卖了还不知道。” “喂,怎么说你跟我也算亲近了,我换个顺眼的人类打交道不行吗?”丞相把胸一挺:“身为魔将,这点选择权利应该有吧?” “可以啊!我没说不可以。但是……你就那么确定以后是你跟科恩.凯达打交道?万一长公主心血来潮换一位魔将呢?” “不要说这样败兴的话好不好?”丞相瘪嘴:“虽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我做了这么久,又跟科恩.凯达见过面,长公主应该不会派其他魔将来接替我。” “谁知道呢?做好眼前的事吧!如果科恩.凯达回到黑暗行省,那么战争就迫在眉睫了。”侍妾笑笑,安慰丞相:“前几天我去外面转了转,居然找到一所好房子,打仗的时候我们搬去那边住好不好。” “随你安排。”丞相点头回答着,有点心不在焉,又仿佛有点期待:“在五月,那位朋友就可以出兵,以他的实力,这个夏季攻进圣都应该不成问题。明年吧……或者今天年末,我就可以以一个新的身份见到他了。” “你忘记了?”侍妾掩嘴轻笑:“人家要你以本来面目见面……” 丞相干咳两声,眼睛望向别处。 黑暗城总督府。 科恩躺在迪尔的床上,握着温丝丽的小手假寐,几位皇妃坐在旁边,正在听白影讲龙族的故事。凯丽和迪尔的问题非常多,坐在菲琳旁边的白影只有一一回答。 龙族的智慧比人类高得多,也远比人类骄傲。以白影的性格来说,如果这几位不是科恩的妻子,她早就别过脸走了。 但今天亲眼见到科恩对妻子的态度,知道这几位女子都是科恩的心头肉,怠慢不得,也只好强打精神给她们讲故事……白影虽然看起来是个少女,若以人类的标准看,年纪也不小了。 “陛下,各位皇妃。”露西走到房间门口,解救了苦难深重的白影:“夜深了,请安歇。”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科恩睁开眼睛嚷嚷:“露西你来得可真晚,我都听了一夜的故事了。” 露西笑,桌边的白影气个半死。 “回房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菲琳站起来招呼大家:“科恩就留在迪尔这里好了。” “白影姐姐去我那边讲。”凯丽已经被龙族的故事吸引住了,拖着白影就走:“今晚我们一起睡。” “凯丽要小心啊!”科恩坏笑:“白影夜里会变身为龙,把你压住的……” “不怕。”凯丽已经拉着白影走掉了:“白影姐姐不要理他。” 众人离去之后露西拉上了门,而迪尔走到床边,盯着科恩怪怪的笑。 “怎、怎么了?”科恩知道要糟,但是不敢动。 “还跑吗?”迪尔笑咪咪的看着他,手放在背后。 “看、看情况啦……”科恩陪着笑,小心翼翼。 “你知不知,对一个新娘来说,新婚之夜新郎不见了……”迪尔轻声问:“这意味这什么?” “我……认罚,请重重的惩罚我吧!”科恩非常爽快的举手投降:“不过我今天已经被惩罚过一次了,可以高抬贵手吗?” “没问题呀!”迪尔把手拿到胸前,摇晃着一个魔法卷轴:“只要你赔我一个甜蜜的新婚之夜就可以了。” “喂,这是魔法啊!不能乱来的……” 白光一闪,科恩的声音戛然而止…… 科恩被某位强悍的女士折磨到半夜,然后科恩又奋起反击,到天快亮时,这对夫妇的战争才宣告结束。 房间里的灯光重新亮起,迪尔把头靠在科恩胸上,红发散乱,一脸羞涩。 “呵呵,我是第四位妻子。”好半天,迪尔才轻笑一声:“但我第一个拥有了夫君。” “这个好像不值得夸耀吧?要是传出去,本少爷还不被人笑掉大牙?”科恩捏了捏迪尔的鼻尖:“要起床了,今天有很多事。” “不管,你要抱着我到天亮。”迪尔慵懒的翻过身子:“这算是赔我的新婚之夜。” 科恩无奈点头,伸手抱住迪尔:“那你跟我说说,这几个月黑暗有什么变化。” “变化啊!”迪尔沉迷在科恩的怀抱里:“现在不是太想说啦……” “不想说啊!”科恩笑笑:“怎么样,现在还恨我吗?” “什么啊?” “那次把你丢到海里,你不是叫嚣着对我只有恨意吗?” “是啊!一直恨到现在呢!而且还要一直恨下去。”迪尔闭着双眼轻声说:“不但有恨,还要有爱……” 第十六集 第六章 黑暗城总督府,清晨。 各部司的主管官员们昨天很难得的休息了一天,今天都起了个大早,坐着马车来到总督府参加会议。他们不知道昨天休假的原因,但人人都明白夏收在际,皇帝陛下和国相大人肯定会有所安排。 人太多,议事楼坐不下,内侍长这次学聪明了,不待上司开口就把会场设在了花园里。好在天气逐渐转温,在花园开会也不会觉得冷。 科恩非常罕见的穿起一身深色礼服,面容平和的在人群里晃来晃去,跟各位官员闲聊。国相大人也出现了,显得神采奕奕,倒是以往开会前必定到场的几位内政监督还没出现。 皇家学院院长的马车也到了,罗伦佐院长走进大门,立即就被国相大人拉到一旁。 “院长啊!”国相大人拉着罗伦佐院长的手,微微皱起眉头:“昨夜我跟科恩谈了很久,看来他还是不愿意登基啊!你也知道,眼前这个情势……这怎么办才好?” 一听维素说这话,罗伦佐院长脖子上的血管就清晰的显露出来。 “国相大人,这事交给我。”罗伦佐院长的目光在会场中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某人:“你们毕竟是父子,很多话不好说……我就不同了,我没什么好顾忌的。” 目光锁定科恩,罗伦佐院长一声失陪,留下国相在一旁“苦笑”。 围在科恩身边的众官员看到罗伦佐院长怒气冲冲的向这边来了,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谁都知道,这位官员一找上皇帝陛下那准没好事。 罗伦佐站到科恩面前,用凶狠的目光盯住他,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皇帝陛下却左顾右盼的找人说话,完全没把这个小老头放在眼里。而国相大人就在那边一拍手掌,埋怨自己忘记带了某样东西,转身回房间去了。 “科恩.凯达──”罗伦佐一字一句的开了口:“皇帝陛下……” 花园形势骤然紧张,露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报信,而几位内政监督正聚在迪尔的房间里说悄悄话。 “各位皇妃。”露西跑到门口:“皇帝陛下跟罗伦佐院长吵起来了,非常激烈,没人敢劝。” “父亲不是在外面吗?”凯丽惊讶的问。 “国相大人不在。” “那我们快去吧!”凯丽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他们说不定会越吵越凶的。” “慢点走。”菲琳微笑着站起来:“如果太快出现,我们会坏事的。” “难道是……” “是啊!”迪尔笑咪咪的走过去挽起凯丽的手:“科恩故意的呢!” 几位皇妃悠闲的走向会场,绕过几个弯,就听到前面会场传来的激烈争吵声,当走到会场边的时候,看到科恩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罗伦佐院长站在科恩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两个人吵得浑然忘我。 “一日不登基,就一日无法以王室名义讨伐叛逆!”罗伦佐院长非常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讨逆之事是眼前第一重要的大事!难道要多牺牲士兵的生命,你心里才高兴吗?” “少说废话!”科恩用手指着院长大人的鼻子,非常气愤的喊:“你们叫我什么我不管,我已经说过多次,我今天当着众位官员的面再说一次──最后一次!不打下圣都,我绝不登基!想让我早日登基?可以啊!打下圣都我就登基!” “你这是在敷衍我们!” “敷衍你?本少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说到做到!敷衍你这个糟老头子不算本事!” 几十名官员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不知道眼前正在发生什么。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吵架的两位根本不听人劝,而且吵架的内容又是如此重要。 “这是怎么了?”菲琳看他们吵得也差不多了,立即插上话:“都冷静一些,一位皇帝,一位重臣,有什么问题不能商量解决?” “恭迎各位皇妃。”官员们站起来,向几位内政监督行礼,可能心里更是在感激几位来得正是时候。 几位皇妃向官员们点头致意,走到科恩身旁的座位上坐下,身为侍女的白影站到科恩身侧,面无表情。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菲琳问了罗伦佐院长吵架的原因,轻声笑着:“这个好办,两位,就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科恩点了点头,接着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因为一向尊敬菲琳,罗伦佐院长也不好再说什么,平复一下心绪:“愿听皇妃安排。” “登基的事情关系到方方面面,就个人情绪来说,皇帝陛下已经做出了诸多让步。”菲琳向官员们轻声解释:“在大家的努力之下,我们解决了一个个的难题,近况也好起来。我更理解大家急切的心情……但,我们是否也应该留给皇帝陛下一个空间呢?” “这个当然。”刚刚回到座位的罗伦佐院长“呼”的一声弹起来:“可是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院长先请坐下。”迪尔手一抬,接过了话头:“我夫君重情重义,曾经立下誓愿,一日不收复国土替挚友复仇,就一日不登基。这是我夫君的愿望,也是你们的皇帝的愿望,你不应该要求一位品格高尚的皇帝违背他自己的誓言。” “当然,院长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您也是在为陛下着想。”菲琳再接过话安慰起院长来:“但这是皇帝陛下用来鞭策自己的誓言,也是对朋友的一片忠诚,我们……就别再做过多要求了吧?” 罗伦佐院长已经逐渐冷静下来,这时说话也放松了语气:“这点我也明白,但是一日不登基,行事就有诸多不便之处。整个帝国的人民,都在翘首期待啊!” “这个不难。”引起事端的国相大人终于出现,他从会场的一侧穿行过来:“我们可以昭告帝国全境,把今天的决定告诉帝国的民众──我们不日即将发起讨逆战争,大军攻占圣都之日,就是科恩.凯达登基之时!” “可是国相大人。”罗伦佐院长固执得很:“要是那个时候,皇帝陛下又找理由不愿意登基怎么办?” 维素.凯达淡淡一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既然是几位皇妃在处理这件事,如果又出现什么事端,我们当然可以找皇妃们理论。” “是的父亲。”菲琳无法不正面回答这句话,只好应承:“我等保证,皇帝陛下会在打下圣都之后登基,如不能做到这点,我们甘愿接受处罚。” 这一下,连带所有官员在内,所有人都心怀大慰,谁都知道皇帝陛下最紧张几位皇妃,哪舍得她们被处罚?有几位皇妃的保证,这事就算是铁定的了。 “好了,没意见的话就开始会议了。”国相大人满意的点点头:“后勤部,报告军需物资准备情况!” 这是第一次以皇家政权形式召开会议,原来只需管理数个行省的管理机构已经全面升级,管理目光已经扩展开来,关注着整个帝国疆土。 管理机构暂时分为十大部,分别是军务、警备、财务、司法、民政、建设、交通、学艺、人事、后勤,同归国相大人管辖。其他的事物,例如与异族的交流、商业管理、农垦之类,全部划给四位内政监督在管理。几个情报系统分别掌握在科恩、国相和总参谋官手里,特别是天照和玛法这两个系统,除了科恩,别人根本碰不到。 天照和玛法发展的隐藏势力网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员直接转到各部的编制之下,每日送回大量相关情报,使得在黑暗城的官员们了解到叛军地盘上的很多实际情况。叛军近日新增多少士兵、调拨多少军粮、士兵的装备如何……这些事,官员们了如指掌。 出兵的日期,科恩并没有当众公布,只要求官员们汇报准备的情况。 从科恩落跑开始算,经过差不多四个多月的准备,除去粮食一项,出兵所需要的其他后勤物资基本完成储备。当然,这多亏了有一个庞大的走私系统,某一个帝国的小公主也功不可没。 四月中旬,第一批早熟的夏粮就可以收割,如果直接向前线运输的话,可以勉强支撑十二万大军的日常消耗。但这需要后勤部各司具备相当程度的配合,因为粮食收上来,要加工、储存,更别提运输所需要的人力……好在通往前线的道路还算通畅。 但这是打仗,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军队不可能完全依照后勤的要求决定进军路线。科恩叫人拿来地图,大手一挥,给后勤部划出一个大致的进军方向和区域。 几位高级官员把脑袋凑到地图前,一阵协调之后,最后总算凑齐一支三万人的运输队。 “除了这些之外。”科恩最后还说:“你们还要在短时间内准备相当数量的精细粮食,送至万普城,我有用处。” “陛下要多少?” “两万人,十天的口粮。”科恩说:“要求随身背负,不能太累赘。” “陛下,那需要宰杀一千头家畜,还要二十万斤豆类。”后勤官员一楞:“这是个大数目,我们哪里去找?” “不要问我。”科恩眼一瞪:“你就是干这个的。” “可是陛下……” “好啦好啦,不要再跟我叫苦。”科恩一挥手:“其他的事情放着,先做好这件事,你指定一个副手督办……如果实在难以完成,可以在万普就地收购,万普城主会帮上忙的。” “是的,陛下。” 科恩现在对陛下的称呼已经麻木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严词拒绝,因为再怎么骂都没用。 “军械被服又怎么样?”科恩转头问另一个人:“这是连场恶战,消耗会非常大。” “是的陛下,这个保证没问题。”那官员保证说:“矮人族又接连送来好几批工匠,我们的铸造场连日炉火不息,完全可以满足供应。” “伤员救护?” “我们准备有足够的药品和巫医,只要陛下一声号令,人员药品都能装上马车随大军行动,绝不耽误事。” “先向前线调拨一部分。”科恩想了想:“军队马上就要加强突击训练,让这些人早点熟悉战场。” 几个部门的头脑在商量着军备,后面的副手就拿笔记录命令跟任务,当场就分派下去,有什么不明白的马上发问,简单直接,效率相当高。 当军备告一段落,所有官员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觉得这次虽然是很重要的一战,但皇帝陛下给出的任务实在算不得多,以前可不这样,一到打仗大家就忙得鸡飞狗跳。 “轻松吧?”科恩笑呵呵的站直了身体:“跟以前比起来,你们都觉得很轻松哦。” 官员们不明白,也就跟着笑。国相大人跟院长在小声说着什么,根本不加入进来。 “要打仗啦,我们的军队会攻城掠地,扫平一切叛军!一日下一城、一钟取一镇!”科恩豪气干云的挥舞着手臂:“那么多的城镇乡村,那么多的职位空缺──你们给我准备好接任的官员没有?” 官员们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张大了嘴,整个人呆住。 “笑啊!占领那么多地方,一天没有人管理,那些散兵游勇、土匪流盗就能给你捣个底朝天!军队打下来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不能留下任何空隙让人破坏!打成一片焦土要花多少时间精力去重建?又要花多少钱?”科恩的眼光在官员们脸上扫来扫去,嘴里冷哼几声:“你们倒是给我笑出来啊!到时候拿不出人来管理,看你们跟我怎么交代!” “那、那可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啊……”人事部的官员心里发虚,眼光不由自主的看着国相大人和学院院长:“我们手上哪有那么多闲置官员?” “没有就去找,发什么楞啊?”科恩没好气的数落他:“你以为各部司升级是升来玩的?” “可是……”人事部的主管都要哭出来了。 “这个急不来的,你先确定主要官员。”另一边的国相大人终于发言了:“你可以先准备三个行省管理体系所需要的官员,学院那边有几期学员毕业了,此外还可以在各部抽调熟手。凯丽内政监督那里培养了大批的警备队员,可以先配给这些官员,暂时维持住局面。” “多谢国相大人指点。” “各部司也要注意,这件事关乎大局,不仅是人事一个部门的事。”国相再说:“只要是人事部需要,你们都要拿出来人来,不得拖拖拉拉不愿意给。整支军队在前面拚命,谁要是拖了军队的后腿,国法不容。杰克大fǎ官正等着拿犯事的人消遣哪!” 这一下,全部官员的脸都青了,全场只剩下杰克一个人在笑。这位身兼数职的法官在几个月里名声远扬,在国相大人和学院院长的指点下,教训了很多官员。 重任在身,在会议结束,向科恩行礼之后,大多数官员是一路小跑着出门的。 看着这些脚不沾地的官员,科恩嘿嘿直笑,在大战之前的确需要有这样一种气氛,这有助于官员们提高注意力,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内政这块算是解决了,科恩接着要做的,就是召开小规模的军事会议。 “老爸。”科恩挤到国相身边,轻声说:“这里的事您先盯着,我要去各个训练场看看兵员的情况,顺便绕一个弯,去跟卡罗斯等人碰个头。” “路上小心。”国相大人拍拍儿子的肩,小声嘱咐。 “没问题,我下午出发,带着白影。”科恩点头,又转头去冲罗伦佐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罗伦佐气极,觉得这位皇帝极端恶劣,但自己又毫无办法。 ※※※ 吃过中饭,科恩让岩石集合近卫队,准备出发。 岩石等人前天挨了军棍,虽然有治疗过,但还是有一些队员走起路来姿态有点不自然。杰克那一百军棍的确狠了点,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早就玩完了。很多魔法师连五十军棍也没打完,全部欠在帐上。 在早上开会的时候,总督近卫队已经完成了更名,正式变成皇家第一近卫队,还补充了一批新队员,扣除被军法官降去的那一级军衔,所有老队员的军衔还是提升了一级。 因为国相大人把圣都新年大火的功绩记在近卫队身上,很多队员胸前又多出一枚勋章。 科恩正在跟几位皇妃告别,正在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跑路,一定按时回家时,一位负责马匹的队员远远的跑过来。 “陛下,您以前的马匹在上次行动中遗失了。”队员行着礼:“岩石长官说,请您去挑选新的坐骑。” “知道了。”科恩点了头,又对几位皇妃说:“我这就出发了,这里的事拜托你们。” “白影姐姐,帮我们好好看着他。”凯丽这两天跟白影的友谊突飞猛进,拉着白影的手央求着:“第一,不准他到处乱跑。第二,不准他拈花惹草。第三……” “好啦好啦。”科恩拉起白影的手就走:“再说下去我就不用出去了……” ※※※ 马厩就设在总督府后院靠围墙的地方,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马匹的喷鼻声。 穿着军服的马夫早就等在一旁,看到科恩等人来了,立即上来问好,再带领着科恩去马房挑选。 “陛下,您先看看这匹白马,新近才送来的,高大神骏,全身上下一点杂毛都没有,脚程又好。”马夫一匹匹的介绍过去,如数家珍:“这匹花马也很不错,耐力极佳啊!跑起来速度又快又平稳……” 听着马夫的介绍,看着熟悉的景象,科恩心里不禁又想起上次和菲谢特来这里挑马的情形。现在,虽然菲谢特暂时离开了,但总有一天,菲谢特还会和自己一起,再到这里来挑马的!到时候,大家会再次为一匹好马的归属争执不休吧! 科恩边想边走,不觉已经走过一半,好马全被放在前面的马房里,后面的都不怎么样。 马夫开口问:“陛下,您看上哪一匹?” “嗯,这个,没什么中意的。”科恩根本就没注意,一时也不知哪匹好点:“再看一次!” 正要从头再看,却从后面的马房里传出一声又急切又兴奋的嘶叫,科恩转头一看,一只黑色的马蹄正抬起来,“啪!”的一声踢断了围栏,接着一头全身漆黑的马几步跨出来,一边看着科恩叫,一边用力拉扯着缰绳。 全身漆黑,眼神明亮,头顶一块隆起,科恩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带回的那匹来历不明的马。很久不见,它已经长得很高大了。 “小乌鸦啊!”科恩大笑,走过去抚摩它,一边问马夫:“你为什么把我的小乌鸦放在这里?” “陛下,这匹马才三岁多,还未接受过长途训练,所以才放后面。”马夫急忙解释:“而且这匹马非常怪异……” “哪里怪异了?”科恩轻拍着小乌鸦的脖子,小乌鸦的皮毛光滑,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它才三岁,可长得比同期四岁马还要强壮,脾气又暴躁,还不让人骑。”马夫扳着手指向科恩告状:“常常欺负其他的马,抢其他马的草料吃,还踢坏七次围栏,加今天已经是第八次了,还好不踢人……” 小乌鸦喷着响鼻,正把头挤到科恩怀里撒欢,听到马夫这么数落自己,昂头就向马夫冲去──虽然被缰绳挂住,但马夫已经吓坏了。 “好了,我就要它。”科恩解开缰绳,把小乌鸦放开,吩咐马夫:“取马鞍马镫,装上。” 马夫一溜烟跑去拿东西,科恩连缰绳都不带就向外走去,小乌鸦温顺的跟在后面,哪有一点脾气暴躁的迹象?不过走过前面马房时,小乌鸦的确有用眼神恐吓其他马就是了。 第一近卫队已经排列好了队形,老队员正跟新进队员交代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就看到科恩骑着一匹全黑的马匹过来。 科恩里穿黑色盔甲,外套黑色披风,下面一匹黑马,老队员倒是无所谓,新队员就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样?”科恩有些得意,仰头问一旁的岩石:“我这马如何?” “嗯,长官,说好听的我不会。”岩石考虑了一下要怎样回答。在所有的人里,只有他和精灵不叫科恩“陛下”,他叫科恩“长官”,精灵叫“大人”,都是经过科恩特别批准的。 “说老实话。” “是,长官。”岩石放低了声音说:“我原来以为,我骑的这匹马已经是够丑了,没想到长官的才是极品……又黑,脑袋上还有个包……” “喂,你有没有眼光啊?小乌鸦全身黑,这颜色跟我多配啊!”科恩大不高兴:“对于它脑袋上这一块、这一块东西,我们要用艺术的眼光来看待。” “长官,我是半兽人呢!”岩石知道长官这两天心情特别好,也在极力配合:“您什么时候听说过半兽人有艺术的眼光?我们连歌都不会唱,就会跳个野人舞而已,那还是跟矮人学的……” “所以要学习嘛!”科恩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不然以后找不到老婆的……我还准备介绍几位大精灵跟你认识。” “长官你饶了我吧!”岩石愁眉苦脸:“大精灵,那是要当神供起来的。” “胆小,胆小啊!”科恩看到白影也挑好了马,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准备出发。” “全体注意──出发!”岩石一带马头,神情也立即恢复冷峻:“目的地,第一训练场!”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第十六集 第八章 这队军官在距离科恩二十个马身的地方减缓速度,然后慢行过来,十来个人,人人肩上银星闪耀,凯达家族军队里的高级将领全在这里了。 “长官好。”海尔特指挥坐骑抢到前面,把总参谋官阁下的马挤到旁边,一脸的热切笑容:“总算见到你了!” “应该叫陛下!”马丁.路德从后面拍马赶上,挥手就是一巴掌拍到海尔特后脑上:“重新叫一次──陛下日安。” “陛下日安。”海尔特在军队里横行无忌,但在马丁.路德面前却很老实。 “现在没登基,就先叫着长官好了,好在那位什么军纪监督也不在这里。”科恩微笑着,跟各位将领一一点头致意:“陛下什么的,登基之后再说。” “长官好,我们都等了好几天了。”卡罗斯满脸的笑容,拍马过来行礼:“今天的会议,本来您的两位哥哥也要来参加的,但因为力克.凯达亲王殿下和西夫塔.凯达亲王殿下还要负责各自行省的政务,所以暂时不能来了……但两位亲王会在行动前赶到的。” “两位亲王的事没关系,眼下的事要紧。”科恩还着礼:“我们进去说,时间紧迫。” 进入了训练场深处,马队停在一处守卫森严的小木屋前。岩石一声号令,近卫队散开警戒,白影寸步不移的跟在科恩身边,现在她不但是科恩的“侍女”,还是科恩的第一贴身护卫。 “长官,这位是?”莫亚疑惑的问:“她可以进来吗?” “可以。”科恩笑笑:“国相大人亲点,所有内政监督极力拥护,她现在是我的影子。” 白影手里拿着科恩的头盔和披风,大大方方的站在一旁,一脸的平静,对科恩所说的戏谑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好了,都坐下。”科恩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会议开始,先听总参谋官汇报部队情况。” “是的长官。”刚刚坐下的卡罗斯站起来:“以下是黑暗军队的最近状况。” “到今天为止,我们的部队总兵员达到十六万。”身为总参谋官的卡罗斯对自己手上的部队是再熟悉不过,根本不用看记录文件,直接就开口讲:“因为时间充忙,所以在这次攻击行动中,我们的军队仍然是按照原来黑暗行省时期的编制。分别是三个军团,以及参谋部所属部队。” “我们先说地方留守部队,长官早几天有通告下来,大家都应该知道我们这次的攻击行动是多方位的。所以防守方面的压力会大为减轻。”卡罗斯看向马丁.路德:“那么,三个行省的战时防务总指挥官就是马丁.路德中将,他将指挥所有编制之外的部队完成三个行省的防务。这一共是九万人的部队,其中暗月行省驻扎四万,黑暗行省驻扎三万,丽桑行省驻扎两万。” “路德将军,三个行省,九万编外军队,您觉得会不会有问题?”科恩轻声问马丁.路德:“编外军队的战斗力个装备,都不算是很强。” “没有问题,虽然这些比不上黑暗体系下的军队,但也是标准的军人了。”马丁.路德正色回答:“接到陛下的命令之后,我已经精心划分了各行省的防务区域,就算是其他帝国想趁乱偷袭,我也有把握坚持到大军得胜的那一刻。” “有您这句话,我可就放心多了。”科恩转头看看卡罗斯:“接着说。” “是的长官,我们现在说进攻部队,四个月的时间,我们在非常艰难的条件下补充了一批新兵,他们完成了最后的训练,我们十二万的人数也增加到了十六万。”卡罗斯说下去:“第一军团是长官直接指挥,下设十个近卫团,四个突击步兵团,四个野战步兵团,四个特殊战斗团,一个工兵团,再加上军团指挥部共计六万余人。” “那么下面是第二军团,指挥官是海尔特准将。”卡罗斯指指海尔特:“总的来说,第二军团拥有相当强大的攻击能力,下属八个骑兵团,四个突击步兵团,两个野战步兵团,两个特殊战斗团,一个工兵团,一个侦察团,加军团指挥部是五万余人。” “第三军团的指挥官是莫亚准将,第三军团拥有最多的防御力量,下属八个野战步兵团,两个突击步兵团,两个骑兵团,一个工兵团,一个侦察团,加上军团指挥部是四万人。” “最后是参谋部,参谋部除了拥有庞大的指挥机构外,还有三个卫戍团,三个侦察团,两个特殊战斗团,加上其他的编制,共计三万人。”卡罗斯向科恩点点头:“其他诸如情报、军法、后勤等等编制,已经于日前移交内政管理。目前就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的训练场上还有些新兵,他们可以组成六到八个补充团。” 科恩示意卡罗斯坐下,用平和的目光扫视一下面前的将领们。 “各位,都说说看。”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科恩开口问:“你们各自部队现在的兵员状况、装备、士气如何?海尔特你第一个说。” “是的老大。”海尔特嘿嘿一笑:“在我的军团里,士气从来都是不成问题的。一个月之前我们刚刚完成了装备更换,再没人用从魔属带回来的那些破烂了。还有,新加入的兵员也完成了训练……” “好了,我来的路上去了你的训练场,你的军官问题不少,什么叫着轻伤不下前线,重伤还要提刀砍?”科恩挥手打断海尔特的话:“你知不知道一个新兵的训练费用是多少?怪了,你第二军团不教育士兵爱惜生命,尽在鼓动新兵拚命?你要明白,勇敢是勇敢,坚强是坚强,跟轻伤重伤没有关系!” 海尔特笑,抓头,不回答。 “参谋官,给第二军团多配五十名军纪监督。”科恩知道跟海尔特说这个效果不大,直接命令卡罗斯:“你的军官再有如下言论,严惩!我连你海尔特一起收拾。” “是,老大,我回去就收拾他们。”海尔特一脸索然。 科恩看向其他军官,大家都没什么问题。 “玛法。”科恩点名:“通报敌军情况。” “是。”玛法站起来,也是一身准将军服:“到昨天为止,叛军方面还在调运物资。他们的防御面是以圣都为中心,沿着几条商路面向黑暗行省展开的。整个防御分为两层,外围是以叛乱行省的地方部队为主力,人数在八万人以上,内层才是叛军的精锐力量,仅圣都一城的防守部队就是九万人。此外,他们还集结了两支机动力不错的增援部队,人数八万。” “打开地图。”科恩站起来:“我们来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宽大的地图铺开来,玛法拿着笔,在各处画上标记。 “这里、这里、这里。”一边写上叛军人数数字,玛法一边向大家介绍着:“看来叛军的指挥机构里也不尽是饭桶,他们已经料到我们要攻击,预先设计好了战场。我们攻击圣都的路线有三条,而他们已经照顾到了每一条路线,我们的部队从任何线路上进攻,都会受到叛军两面,甚至是三面的夹击。” “嗯,这位指挥官的确有两手,部队防守的位置摆得很合适。”马丁.路德看看叛军的布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本来我们能投入攻击的部队就不是很多,一旦受阻的话会非常麻烦。” “是的,他们近月来一直的巩固防卫。”玛法看着科恩说:“野外驻兵营地明显减少,多数部队退入城市,想凭藉坚固的城防拖住进攻部队的脚步,然后待机出动。” “陛下怎么看?”马丁.路德望向科恩。 “照这个地图来看,叛军外层防线拉得太长,这样的话兵力就不会很多,外层的突破不会有什么问题。”科恩的手按在地图上:“内层的设计就更有意思了,叛军各部分挤成一团……这很像是陷阱啊!他们是想让我们的进攻部队卡在内外两个防御圈当中,从而腹背受敌吗?” “应该是这样,虽然从大处看来叛军的防线还算中规中矩。”马丁肯定了科恩的想法,说出自己的见解:“但这其实是个保守中又见新意的防守方案,尤其是防守部队的位置,摆得让人迷惑不解。” 科恩抱着手,摸摸下巴,盯着地图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 “如果叛军在外层防御的城镇里隐藏了精锐部队,那么这个防御计划就很歹毒。”科恩轻声说:“玛法,你立即再对外层防御中的叛军部队来一次侦察,第一第二军团也出些部队,来个攻击侦察,我们先摸清叛军外围的虚实再说。如果叛军在外围有隐藏精锐部队,那么我的作战计划就要重新做。” “如果叛军在外围没有精锐部队呢?”海尔特在一旁问。 “那就说明鲁曼被手下人坑了,或者是叛军指挥是个不像饭桶的饭桶。”科恩淡淡一笑:“但无论怎么都好,我们会很快打进圣都。” “鲁曼怎么会被手下人坑?他那么狡猾的人。”莫亚不解的问:“再说,他手下的人为什么会害他呢?没有理由啊!”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是我们正常人所无法理解的。”科恩叹口气,拍拍几个兄弟的肩:“太多人疯狂了。” “那么老大。”海尔特才不管世界有多么疯狂,他只想当主攻:“你的作战计划是怎么样的?我具体担任什么任务?” 科恩微微一笑,来到地图前,从玛法手里接过了笔。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在夏粮收获时就发起攻击。”科恩手里的笔在地图上缓慢的移动起来:“第一军团由我亲自指挥,沿左路直接插进叛军纵深,这条线路大中城市多,相互间距离又比较远,很对第一军团的口味,拿下他们应该没有问题。” 众将领看着笔尖画过的地方,连连点头。 “海尔特,你的第二军团一分为二,你亲自带领一部分,沿着我的右侧攻击。”科恩看看海尔特,笔尖从另一条线路画过:“这条线路上地形多是平原丘陵,城市没几个,你可以完全发挥出第二军团的冲击力,你在我第一军团发起攻击后两天才跟上,到圣都时,你的攻击前锋可以超过第一军团两百里。” “好的老大。”海尔特兴奋极了:“我明白了,那另一部分呢?” “你给我指定一个将领带领另一部分,立即赶赴万普,准备登船出发。”科恩的笔尖在地图海上绕一下:“两万人左右,在此地登岸,然后直插圣都背面。这支部队一定要截断叛军的退路,给我稳稳的守住这里,逼着他们逃向波塔帝国。” 海尔特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绕怎么大的一个圈子?他们逃到哪里不是一样?” “这不一样,如果他们向分界线方向逃,就就会沿途祸害上千里的农庄。那可是我斯比亚帝国里最肥沃的土地,也是帝国以后翻身最大的本钱。”科恩加重了语气:“打下来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国土。稳定民心,减少破坏,你要放在第一位考虑。” “是的长官。” “各位也是一样,我们发起的这次战争,其实结局没有太多的变数,对方是依靠金钱与权势维系的军队,胜利肯定是我们的。”科恩看着其他人,语重心长的说:“但这是我们自己的国家,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所以,要尽最大的努力,把损失破坏减到最低程度。” “是的长官!” “天照那边,总参谋官马上下一道命令,把流言给我造起来,务必要让叛军人心惶惶。”科恩想了想:“收买,收买叛军各级指挥官,只要他们不抵抗,他们要什么就答应什么……兑不兑现是以后的事,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各攻击部队要携带一定量的现金,发给战场上投降的俘虏,并把他们及时控制起来,免得这些人去祸害百姓。” 玛法吐吐舌头:“没听错吧?俘虏还给钱?” “觉得不可思议吗?你想想看,为什么以往的战争一结束,所在国家都是盗匪横行,民不聊生?”科恩苦笑一下:“国家国家,没有家了,哪来的国?一个流窜的俘虏,他可能去偷走一头牛,也有可能去杀十个农夫,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不可弥补的灾难。积少成多,最终转化为对国家的损害……而我们先用一点小钱稳住他们,之后再及时控制起来。一软一硬拖过这段时间,等战争结束之后再集中处理。这不是很划算吗?” “到时候怎么处理?”玛法又问:“我是替杰克问的。” “参加叛乱,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科恩被玛法逗笑了:“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应放的放。” 虽然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但将领们总觉得今天的感觉有些不对,科恩以前只要一说到打仗,不是拍桌子就是砸杯子,但今天仿佛少了往日的冲动,多了些阴谋的心思。 现场的将领之中,只有马丁和卡罗斯心里明白,科恩整个人,整个人的行为,正在从一个将军向一个皇帝转变着。虽然本性难改,但他在努力压制,这将是一个非常艰难和痛苦的过程。 会议继续下去,直到几位高级军官明白这次攻击行动的每一个步骤为止。 “你们记熟吧!夏收就要开始了,各军团按照行动目标组织有针对性的训练。”科恩丢下笔,来了个大懒腰:“参谋部啊!以后的作战计划就是你们拟订了,不要再来烦我。” “是的长官。”卡罗斯笑着点头:“长途赶路,你累了吧?训练场里有处地方很清幽的,去那里走走吧!” “好,你带路。”科恩示意白影跟自己出门:“马丁爷爷也来吧!我想让你见个人。” “老大──我们也要去!”后面有人在叫:“什么人啊!很漂亮的小姐吗?怎么都不介绍我们认识?” “认识什么!”科恩转过头去吼:“一个个最差都是准将了,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还不都给我下部队去安排!” 老大一发火,几个人立即安静下来,摸着鼻子灰溜溜的走人了。 第十六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没有硝烟的战争 卡罗斯在前面带路,几个人沿着一条溪流边的小径,来到另一座木屋前。 “我们到了,长官,这还不错吧?”卡罗斯回过身来说:“这里以前是一个贵族的避暑庄园,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我琢磨着你会喜欢这的环境。” 潺潺的溪流注入木屋前的小湖泊,水波粼粼的小湖被周围的绿荫所环抱,环境异常的清幽。但最让人高兴的,还是那从木屋一侧延伸出的一个直达湖中的平台,绿树碧水围绕着平台四周,水中还有一群色彩斑斓的观赏鱼类在平台左右缓缓游弋。 “是不错。”科恩举步走到平台上,嘴里发出讚叹:“这环境倒能让人感觉轻松,反正还要在这个训练场待些日子,我就住这里好了。” “能让你放松就可以。”科恩身边的马丁淡淡的笑着:“在前段时间,陛下的日子实在过得太紧张了。大战之前,就在这里蓄养体力吧!” “那些事您也知道了呢!让您担心真是过意不去。”科恩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位,快请坐吧!” 三个人在平台中的桌子边坐下,两个贴身近卫过来摆放好水酒,白影娴静的站在一旁。木屋前,大嗓门的岩石正在安排各个近卫队的警戒地段。 “我不在的时候,两位真是辛苦了。”科恩接过酒壶,为两位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手下的人倒上红酒:“别的不说,就管束那几位捣蛋的傢伙都让你们伤脑筋吧?” “那倒没什么,分内的事。”马丁双手接着酒杯:“陛下,你要让我见个什么人?” “是这样的。”科恩随手拿起酒杯:“马丁爷爷,您觉得我们现在的官员中,是不是缺少某一类人。” “缺少一类人?”马丁一时还想不到缺少哪一类人:“这个我倒是一时说不出来。” “你呢?”科恩轻声笑着,问卡罗斯:“我的参谋官,你知道吗?” 卡罗斯喝了口红酒,再摇了摇头:“我是参谋官,现阶段我那点可怜的智慧只能用来关注战争。” “呵呵,这也算跟战争有关吧!”科恩点点头,慢慢为两人解释:“是这样,我觉得现在叛军里大多数部队军心混乱,特别是外层防禦圈的,他们得不到叛军后勤有力的支援,在开战之后,他们除了死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结果。这时候要是有适当的人选去沟通,如果可以让他们投降,我们本方也会减少伤亡。” “让他们投降,你的意思就是缺少劝降的人吧!”马丁想了想:“派几个口齿伶俐的去就好了,军队中这样的人不少。” “这样当然也可以,但我们还要注意一点。”科恩轻声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要管理一个帝国,不再是一两个行省那么大点地方。我们需要处理很多跟其他帝国打交道的事,最好是有专门的人来完成这件事。这次的战争,敌军的部队分散在各个城市,而叛军将领心中又各有打算,就犹如是割据地方的独立势力一样,这可以成为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陛下的意思是,你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完成这项任务?” 马丁考虑了好半天,才小声的问:“你这样的安排,难道在收复帝国之后……陛下你是否有其他的打算?” “我的最后目标……”科恩含笑回望,微微点头说:“其实并不止魔属或神属帝国呢!” 马丁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另一边的卡罗斯,他手上的酒杯直接掉下了地。 “菲琳听说的时候,也就是小小的吃惊而已,你们不会输给她吧?” 科恩笑着给卡罗斯续上酒:“我之所以出来干这个皇帝,就是因为有后面的事情吸引我,这皇帝本身我并没有兴趣,可以说我是很讨厌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 “陛下这样说,我们会心凉的,皇帝的位置可是无数人的鲜血铺就的……”马丁看着科恩长大,可以用长辈的语气规劝,如果是换了卡罗斯,打死他不敢这样说。 “正因为是无数人的鲜血铺就,我心里才会有抵触情绪。我前些日子想了很多,当皇帝吧!我就要继续踩着无数人的屍骨走上王座;不当皇帝吧!那以前牺牲的人就显得一点意义都没有……”科恩站起来,转过身去看着湖边树林:“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无论我选哪一个,都是那么的无奈与遗憾。” “但陛下还是选择了前者,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马丁鼓励着科恩:“陛下,士兵和人民都拥戴你,在你的带领之下,为你而牺牲,他们会感到幸福和满足……” “可我不满足!”科恩转过身来,情绪有些激动:“马丁爷爷,我不想这样选择,我不愿意斯比亚帝国的国民这样去死……当然我知道,平息叛乱的战争肯定会死人,我也知道,当我光复帝国之后,只要我科恩。凯达安分守己,斯比亚几十年的安定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几十年以后呢?只要神殿之中的某人递出一个眼神,这种叛乱还可以随时上演!到那时候,即便是有第二个科恩出来收拾乱局,可还得死无数的人,难道说,斯比亚帝国永远都只能是这个命运吗?” “何止是斯比亚,大陆上哪一个帝国能够维持上五百年?”马丁叹了口气:“其实夏麦王朝的统治,已经算是很长久了。” “所以我不愿意只在原地踏步,既然某些人把我逼到了这个位置上,他们就要付出代价。”科恩淡淡的回答:“他给我一,我就还他十。” 坐着的两人似乎明白了点,马丁轻声询问:“陛下的意思是?” “既然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而且还要继续牺牲下去,那么作为一个皇帝,我就有义务让他们的牺牲更有意义……”以前从未在科恩身上出现的表情此刻正在他的脸上蔓延着:“我是一个皇帝,我的眼光就要比其他人看得更远,我就要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悲剧……大战,操,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要用什么去打!” “长官。”一直沉默的卡罗斯郑重的的插了一句:“其实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我在土城之战时就当自己死了。” “卡罗斯说得对,我们只是军人,我也不能跟皇帝一样看得那么远。”马丁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反正就剩这残躯一副,为儿孙们打拼也是本分。但你的军队呢?你的领民呢?他们能理解你的想法吗?” 科恩谈谈一笑,在马丁身边坐下来。 “人民的负担已经很重了,我们不必再给他们加码,这些事,两位心中有数就好。我也会仔细的考虑,一步一步来做。”科恩举起手里的酒杯:“你们两位,一位是军中的元老派领袖,一位是军中的少壮派领袖,明白了我的意图之后,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自然也会多些考虑。” 马丁喝了一口酒,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陛下的意图,还有什么人知道?” “父亲、菲琳、还有你们两位。”科恩再转眼看了看白影:“还有我的这个影子。” 迎着马丁和卡罗斯的不解目光,白影向两人微微点头,两人的脑海中立即出现一只白龙的幻影,两人心里恍然大悟,再略一思索,更为己方得到这一强大助力而欣慰。 “那么,这件事就说到这里。”科恩坐直了身体,脸上出现点笑容:“关于今天这个人,他的性格比较另类,但的确是当外交官的好人选,还请两位以后多给他批评和鼓励,你们的态度直接关系到他以后的发展。” “好的。”两人点头答应。 “岩石。”科恩转过头,吩咐在平台外站着的岩石:“把利普带过来。” “是的长官!”岩石走到一旁,吩咐手下带人去。 不一会,打扮得体的利普就小跑着上了平台,向科恩行礼之后垂手站在一旁,乖巧得很。 “见过这两位大人。”科恩给利普介绍:“一位是帝国第一将军马丁中将,一位是帝国总参谋官卡罗斯准将。” “是的少爷。”利普立即转过身体向两人行礼:“利普见过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日安。” 科恩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动声色的说:“马丁中将是我两位夫人的爷爷,我平常也这样叫他。” “请马丁将军原谅利普的失礼。”利普双膝一弯就对马丁跪下,郑重的再次行礼说:“利普冒失了。” “战争期间,不用多礼。”马丁抬手让利普站起来,再转头看着科恩:“反应来看还可以,装扮也还得体,口才方面呢?” “轻狂浮躁的那部分我已经给他掐了,父亲也见了他一次,这两天在补习各种礼仪跟习俗。”科恩看了看利普:“至于剩下的,两位多指点。” “国相大人指点过的人,我们还有什么好教?”马丁淡淡一笑:“利普,国相大人教了你些什么东西?” “是,回马丁将军话,国相大人教导说,即便是利普心里想着最龌龊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得圣洁无比才行。国相大人还教导说,如果要威胁别人,就得用委婉温柔的语言去暗示。国相大人还说,别人的指责完全不用理会,就算证据摆在面前,也要为自己辩解到底……” “国相大人都教了你这么多了,那我也没有更多东西教你。”听了利普的话,马丁爽朗的笑笑:“不过既然是陛下的要求,我就提醒你一点。” “是的,请将军指点。”利普恭顺的回答。 “我是军人,只会打仗,但我同样也知道官场就是战场。所以无论你担当什么职务,你其实都是在打仗,就算是日常生活也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松懈。”马丁语重心长的说:“陛下提携你,我们当然会给你帮助,你的以前种种我们不会在意,但你要记住你是在为谁效忠。” “是的,利普紧记在心,谢谢将军的教导。” 科恩看着卡罗斯,抬了抬眼,卡罗斯也只好说上两句:“利普,你的特长决定你的职务,你以后可能是珠光宝气,锦衣玉食,但这些是手段,不是你的目的,如果迷失在这上面,你的路就到头了。” “是的,参谋官大人,利普绝不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主人。” 科恩向两人笑笑:“怎么样?对答如流吧?” “还好,这个样子还不算油滑。”马丁点点头:“第一次见面的话,样貌也不会让人讨厌。” 科恩转头看着利普:“知道眼下的局势吗?” “知道的,少爷。”利普立即回答:“少爷的大军枕戈待旦,要一举平息叛乱。” “是否明白我一路带着你的原因?” “明白,少爷让我看军队的势力,利普对即将担负的使命充满了信心。” “几天不见,聪明了不少。”科恩站起来,上前了两步,利普急忙跪下。 “现在,我给你候补男爵的身份,你对外可以自称一等男爵。” 科恩正色说:“叛军在主要防线上有二十来个城市,他们的部队现在人心惶惶,你替我去劝降他们。” 虽然知道自己的使命比较艰难,但利普还是想不到竟然是这样重要的事,脸上表情不由得楞了一下。但在反应过来之后,没有一点犹豫,点头答应着。 “劝降手段方面,尽量展现你的天分好了,能劝就劝,不能劝就骗,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不在意你的手段。”科恩指点利普:“只要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就算他真的不怕死,你也要让他明白他死得没价值。如果遇到很坚强的傢伙,你就要让他记起生活中值得留恋的;如果是软弱的人,你就要拍胸口保证他以后的生活……你的行程有人安排,也给你排了副手和护卫。” “多谢少爷关心……”利普回答着,半是感激、半是恐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用担心,你背后有千万军人为你撑腰,那些将领不敢拿你怎么样。”科恩继续说,“但在细节上就要你自己去想办法,多观察、多揣摩,从根本上避免危险。” 利普知道,自己再怎么样都要拚搏,于是收拾起心情,以坚定的语气回答少爷:“明白了!” 科恩满意的点点头,走回了座位。 “你是我带回来的,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就算你是罪不容恕,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些人手里。”科恩拿过一支酒杯斟满了酒,举在空中:“你记好了,每说下一个城镇,你就让我军少死很多人,就挽救了很多注定要妻离子散的家庭。我手上这杯酒不是给一个家奴的,而是给我未来的外交大臣的,你敢喝吗?” “我喝!”利普跪行过来,双手从少爷手里接过这杯意义重大的红酒。 缓缓的站起来,以感激的眼神看着少爷,利普喝下了这杯酒,这就意味着他从此告别家奴的身份,向自己的人生目标前进。利普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一定得完成少爷交给的任务,向各位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喝下这杯酒,你就是一个官员和贵族,你就要抬起头来做人。” 科恩突然瞪了他一眼,提高了些声音:“我教给你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少爷第一教我,不得随意向人下跪!” “做为我的家奴,你不能随便向人下跪,做为我的大臣,你就得维护更多东西。”科恩看着利普,声音变得很温和:“我赐予你的不单是官职和头衔,还有给你个人的荣誉和尊严。能不能守护住,应该怎么守护,这就得看你自己。如果你不能达到我的要求,你跟在马车后面跑一辈子步也没用。” “是的少爷,利普明白了。”利普回答了科恩,渐渐挺起了胸膛:“我是少爷的手下,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丢了少爷的脸!” “行,看来你也学会了不少,下去之后总参谋官会为你安排一切,你不用紧张。”科恩哈哈一笑,接着吩咐:“对外的话,你就是副外交大臣,但是在我们这,你暂时还没有职务。打到圣都之后,就得看你的成绩而定官职,其他的不多说,下去准备。” “是的,利普告退。”利普分前后向三人行礼:“两位大人再见。” 当利普的身影消失,科恩才收回目光。 马丁不由好奇的问科恩:“陛下,你很看重这个利普?” “很看重也说不上,只是他出现的时机比较好。”科恩又打了个哈哈:“这些事就得用合适的人去办,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尝试。” “陛下这样说,那我也不好问了。”马丁点点头:“不过陛下的性格转得很快,强行压制自己的性格,还能适应吗?” “反正很不轻松。”面对马丁,科恩说了实话:“但我认为值得,为了一个目标,我再怎么辛苦都愿意。” “刚才和长官开个会,可真是吓我一跳。”卡罗斯长叹一声:“这真是长官吗?这简直是大变活人呐。” 轻笑几声,科恩跟卡罗斯说起了正事,询问起三十六部族的事情。 “说到这个,真是不得了,我以前就佩服罗伦佐院长,可没想他真能把那些族豪们磨得没了脾气。”卡罗斯呵呵笑着:“现在啊!再没有族豪跑去内政监督那里告状诉苦了,几个出色的傢伙还当官了呢!” “这就好,我们在分界线上发现的那条通道还在吗?” “还在,我有派点部队留守和管理,联系没有中断。”卡罗斯想了想:“他们的报告里说,通道两端大概有十几里的地段又被植物所遮盖,也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还有一件事你要早点安排,精选一些三十六部族的人,让他们回分界线去。”科恩在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我要知道现在的分界线上还有多少三十六部族的人和村落,如果可以的话,跟他们取得联系。” “这有什么用啊?”卡罗斯好奇的问。 “有什么用你先不要管,联系上再说。” “好的。” “眼下就是这些事情了,你们两位公务繁忙,我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科恩站了起来:“马丁爷爷,我送您出去。” 利普安静的站在木屋旁,等着总参谋官阁下的到来。岩石站在他对面,用不怎么友善的眼神在利普身上扫来扫去。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不怎么友好,虽然两个人都死心塌地的效忠科恩,但彼此指间的矛盾却是公开而激烈的。 在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利普在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尝试着用平和的眼神回望岩石。可岩石没有反应,后来乾脆别过头去,懒得再看他。 总参谋官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利普几步迎上去见礼。 “不用了。”卡罗斯摆摆手:“时间太紧,你跟我来。” 两人进了卡罗斯办公的大房间,已经有几个人等在门边。 “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护卫队长,这一位是你的副手,你还有一名专属的情报系统联络官。”卡罗斯一边指着这几个人,一边叫自己的副官铺好地图:“我们来看地图。” “皇帝陛下跟我谈了,你们的任务区域是在这一片,全部是城市。” 几个人围在桌边,卡罗斯大手一挥:“叛军的外围,大概就是这二十多个大小城市,这些守军部队在叛军里毫无地位可言,都可以说是爹妈不要的弃儿,联络官手上有他们的详细情报,你们可以在路上详谈。 至于怎么干,你自己做主。” “对不起,卡罗斯将军,我看不懂地图。”利普抱歉的笑笑:“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二十来个城市走上一圈得花多少时间?” “全部走遍的话得一个月时间,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我们的进军日期是绝密,以你目前的职务是不能知道的。”卡罗斯用手指着地图:“其实我们并不奢望你拿下所有的城市,这里、这里、这里,在几处都是叛军外层防禦的支撑点,你只要破坏了其中任何一点,对我们都有帮助。” “好的,我记下了。”利普在心中默念几遍这几个城市的名字:“我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你要睁大你的眼睛,能看多少就看多少。有一个营的部队随你行动,还有暗中保护你的人。做为收买的手段,你们还会携带大量钱币和空白委任书。”卡罗斯递过一个小袋子:“这里面是你的印章和贵族徽记,皇帝陛下要我转告你,他那还有一杯酒,正等着你回来喝。” 利普打开袋子,看着里面的东西,一阵心潮澎湃。 “下官记住了,一定会完成的!” “那就出发吧!” “谢谢阁下!下官告辞。” 看着利普离开指挥部,卡罗斯微微摇了下头,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做为总参谋官,卡罗斯不看好利普,他不相信利普能做出什么成绩来。而在利普心里,同样对自己的使命有些怀疑和迷惑。 外交大臣,这是个什么职务?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难道说在这些天里、那些大人教给自己的东西,就是一个外交大臣必须具备的吗? 但仅凭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处事手段,自己会不会显得太单薄了一点啊? 换上了华贵威仪的贵族装束,坐上了配有四匹健马的豪华马车,利普心里莫名其妙的涌上一股恐惧,但一想起少爷……不,一想起自己的陛下,一股希望又注入这恐惧的情感当中。 既然是少爷让做的,那就做吧!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拣来的。 马车在严密的护卫下出了营门,利普透过车窗,看着这隐藏在青山绿水间的训练场消失在路的尽头,心中的恐惧也逐渐淡去。他吩咐车边的侍卫,把另一辆车上的副官和联络官请过来。 在马车没有停下的状态下,两位年轻的官员登上了马车,从他们敏捷的身手,利普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军人出身, “大人好。”副官在利普对面坐下:“有事吗?” “当然。”利普给了个笑容:“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为了达成任务,我想先知道一些事情。” “大人请问。”联络官回了一礼:“我们知无不言。” “那就先请两位介绍一下自己好吗?”利普说着话,用上了少有的谦虚语气:“你们知道,我是第一次领受这样的差使,和两位也是第一次合作。我叫利普,以前是皇帝陛下的侍者,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两位多提醒。” “大人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第一次,我是黑暗行省学院的学者,这位是军部联络处的军官。”副官笑着回答:“我们都是行伍出身。” “有关于外交大臣。”利普的话顿了顿:“不瞒两位,我其实是从魔属过来的,我竟然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官职。” “这没什么,大人的顾虑很正常,因为神属这边同样没有这样的官职。”副官其实早已知道利普的来历,这时听利普这样坦白,心里对他的好感不禁增加了些:“我在学院学习的时候,导师就曾经讲过,外交的事务,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没有设立专门的官职。一般是遇到很重要的事、不得不沟通的时候,才会派出一位地位合适的大臣去办。 至于平时的国家间交流,那是由神殿垄断的。” “战争方面也是?” “正确,如果两国之间有战争,那么神殿方面先前一定会收到消息,并在合适的时候出来收拾残局……” 利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负担的使命比原想的更加艰钜,也更体会倒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期待。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得卯上吃奶的劲了!”利普抓过一旁的地图摊开:“两位,我们来看看我们的第一个猎物,联络官,你先谈谈这个人的性格吧!” “好的大人。”联络官向前凑了凑身子:“这是个小地方,是我军进军路上的第一块石头,其地位只相当于一个瞭望台,叛军里应该没人会管他们的死活。” “这个将领一定会很紧张吧!”利普想了想:“因为他的小命随时会玩完。” “大人推断的对。”联络官点着头:“从我们已经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将领的情绪都快垮了,时好时坏的像是发了疯。” “这样的?”利普一楞:“他有家人在叛军手里吗?” “大人的推断又对了,他本身是一个贵族子弟,其家族已经没落好几代。”联络官向利普伸出了大拇指:“现在,他的父母全在圣都附近。” “联络官,劝降这个人的关键在你。”利普眼中闪过一丝买卖人的狡黠:“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救出他的家族吗?” “当然,大人。”联络官一笑:“这正是我跟着你的目的,只要你下令,联络处的人会马上行动。” 利普心中有些感动,知道皇帝陛下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谢谢两位跟我同行。”利普真诚的伸出手来:“让我们团结起来,为皇帝陛下做好这件事!” 三个人的手交握着,非常有力。 三天之后,车队越过了凯达家族的防线,由一个近卫骑兵营的保护着,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下,靠近的叛军占据的城市。 此刻,这个战线上的小城市正孤零零的耸立在平原上,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可能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城市的名字──托姆。但现在,这个城市不再有往日的宁静祥和,而被满天的愁云惨雾笼罩。居民们龟缩在家中,满街都是东倒西歪的买醉的叛军士兵,和他们的长官一样,他们眼中的忧郁无法掩饰。 城外大片的田地中,已快成熟的粮食无人照顾,让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因为不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爆发,没人敢出现在田地里。前几天还有一些骑兵打这经过,吓得城里的守军魂飞天外。 一个全身盔甲的近卫军士兵驾御着战马出了车队,单骑向城下奔去。在城墙上那些叛军疑惑的眼神注视下,这名近卫军顺着商路来到城门下。 “站住!”城墙上,有人用空洞的声音喊:“再向前就放箭了!” 马匹在原地转了个圈子,近卫军士兵骄傲的仰头喊:“通报上去──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科恩。凯达的使臣来到!要与你军最高指挥官面谈!” “等着!” 不一会,守军回了话,请使臣进城,只能带三名随从。 “我带一个人去就好了,这个地方不值得多待。”当利普听到这个回话时,他笑着转头对副手说:“你们留在这里,研究下个城市的守军将领。” 然后,利普带了一名随从到了城下,拒绝了对方丢下的软梯,最后大大方方从城门进入。在城门处不远的地方,叛军在此地的最高军事长官,一个上校团长接见了利普。在距离上校还有三十步的地方,利普就示意随从停下脚步。 四周的士兵不怀好意的游走着,还有人在石头上磨刀……虽然知道这是对方刻意的安排,但身处在金属光芒中的利普,他还是汗湿衣襟,一颗心在疯狂的跳动。他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少爷以前面对敌人的样子,以此为自己打气。 上校的脸色不算太好,利普当然知道拿是纵酒过度的原因。但因为有贵族背景,上校的态度不是很恶劣。 “您好啊!上校先生。”利普在上校身前站定,鼓起勇气开口说话:“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利普男爵,科恩。凯达皇帝陛下的外交大臣。” “真正的皇帝是鲁曼陛下!”上校以坚定的口气说:“科恩。凯达的地位是不合法的。” “这个问题很复杂,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就此纠缠下去。”有了交流,利普心情稍定,他微微一笑:“我的上校,我是一等男爵,这身份可是合法的。” 上校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最后还是向利普欠了欠身子,利普以正规的礼节回礼。 “关于我的来意,我想您应该心里有底了。”利普上前一步:“希望我的到来不会增添您的负担,实际上,我为您带来了好消息… …我可以走近点吗?你知道贵族的身份不允许被士兵检查。” 上校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利普靠近。 “你带来了什么消息?”上校眼神里透着疲惫:“事到如今,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贵方关注。” “您不用这么烦恼,简单说吧!我来之前已经为您考虑了很多,不然也不会来这碰钉子。”利普走到上校身边:“当然,我想我们的谈话还是不要被某些人知道。” “你是说督战队?他们的确无孔不入。”上校苦涩一笑:“我们可以在城墙上走走。” “承蒙邀请,不胜荣幸。”利普心头暗喜,点头说:“请带路。” 这种小城市,城墙比较窄,最多能让三人个人并肩行走。还好利普并不是真的要在城墙上走走,两个人找了个稍微僻静的角落,轻声交谈起来。 “阁下到我这里有什么目的呢?”上校客套了几句之后,问起利普的目的。 “我要劝上校先生放下武器,当然了,这对一个战士来说是件困难的事。”利普的面色凝重起来:“可往深里说,这是您和您手下士兵唯一的一个机会。” “这不可能。”上校几乎没有考虑:“我们不可能投降。” “是吗?上校是宁愿选择战死。” “为什么会是我战死?”上校冷笑一声:“科恩。凯达的军队也不见得就会百战百胜!” “就我目前的身份来说,我并不算是您的敌人。”利普露出诚挚的笑容:“坦白说吧!大家心里都应该对这场战争的结果有了看法,我们根本不用争论。” “你说的倒是轻松,如果我们的位置对换一下,我也能笑得出来。” “我对上校先生的人格很钦佩。”利普突然说了一句似乎是题外的话:“您为了家人而准备牺牲自己,这是高尚的品格。” “你……你知道什么!”上校嘴里硬撑着:“我是战士!” “战士也要分辨对错,战士也有家庭!”利普的声音提高了些:“你明知道事情的结果,何必还要为邪恶的一方效力?不要带着你的士兵做无谓的牺牲。” “男爵先生,我送你出城好了。”上校苦笑着:“这是我的命运。” 看起来,这次谈判已经结束了,利普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最后一句,如果你听完无动于衷,我马上离开。”利普叹了口气,决定最后努力一次:“上校先生,你知道,我们的势力很庞大,虽然你的家人远在圣都,但保护他们却不算什么问题!” 上校楞在原地,微张的嘴好半天没合上。 “您有父母,还有两个妹妹,一位夫人,一个小儿子。”看到上校惊诧的反应,利普立即展现出奸商本色,嘴里急速的说:“只要你一个决定,他们的安全就由我负责,我以贵族身份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 “可是……” “对于科恩。凯达陛下而言,没有任何做不到的事情。”利普心里回想起国相的教导,继续用温和的语气引诱上校:“您可以信任我。” “你能怎么做?”上校有些不能置信。 “想必您知道前段时间,很多叛军总督死于非命的事。当然了,这样一支力量可以杀人,也可以用来救人。虽然现在是战争期间,但对我们的人来说,保护几个贵族还是能做到的,我们甚至知道圣都皇宫里每天吃些什么。” “可是这代价太大,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上校,我想像不出我能有这样的价值……”上校的疑心很重。 “您为什么怀疑自己的价值?”利普微微一笑,知道对方已经动摇,于是搬出大义来感动对方:“请您遥望城墙下的原野,看看那些即将收穫的粮食,想想那些嗷嗷待哺的平民……如果你拒绝,这里将会变成杀戮之地,双方的将士会流血牺牲,很多家庭从此破灭。而您,我的上校,您一个决定就可以改变这一切。或者在其他人看来,您只是一个普通军人,但在我们看来,您很有价值。” “避免杀戮当然是好事。”上校似乎很坚定:“可我是军人,而且身负使命。” “您的使命是为斯比亚帝国效忠,而不是为了那些现在还待在圣都花天酒地的叛逆。”说到这里,利普的表情了带点神秘:“或者您还不知道,为科恩陛下效忠的军人,才是最光荣的……而且您不但不会失去什么,反而能得到更多。” 上校听完利普的话,眼里除了怀疑还涌动着一些其他的情感,他低着头来回走了两个圈子,突然抬起头来问:“如果,我说如果,我放下武器,将会出现什么情况?” “那您就是功臣。”利普直直的盯着对方的眼睛,显得无比真诚:“您会得到一个官职,和家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士兵们呢?”上校站得近了点:“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为了让您的行动顺利,我会先送上一笔款子,其数量足够让您用来安抚士兵。”利普认真的回答:“当然,作为功臣的您,您的待遇远不止这些。” “听起来不错。”上校在这时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我出城之后不会被人砍了脑袋?” “有关科恩。凯达陛下的传闻很多,但却从没有不守信用的传言。” 利普显得非常有耐心:“事实上,皇帝陛下让我带来了对您的委任书,只要您做了决定,委任书和金币就会立即送上。” “你不怕我拿了钱不办事?” “我所代表的是皇帝陛下,而欺骗皇帝陛下的人,逃去天涯海角都没有用,您可以想到他们会有什么结果。”利普毫不在意:“但您是这样一位品格高尚的人,我知道您不会这样做。” 上校没再问什么,只是转过身去叹了口气:“难啊!” 利普知道上校需要考虑一下,于是站在原地,静等了一会。 “督战队的人,很难对付。”上校转过身来,眼神中有点慌乱:“他们都是一些死硬份子……但如果不除了他们,我们的事肯定会泄露。” “上校先生,我能为您铺出一条路,但我没办法替您去剷除督战队。”利普轻轻的摇头:“好男儿当断则断,军人雷厉风行,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 上校的眼角跳了跳,脸色变得有些冷。 “我不想催促您,但我的时间真的有限,还有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我就得去别处。”利普突出形势的危机感,推了上校最后一把:“但我想亲眼看到您的表现。” 上校的喉结涌动了几次,拳头捏了捏。最后,在利普满怀鼓励的目光下,上校转过头,叫了一个少校过来,仔细吩咐了几句。 少校惊讶的回望着上校,上校目露凶光,狠狠的点了点头。 上校的命令被坚定的执行了,才一刻钟不到,一百多人的督战队,从军官到士兵全部血淋淋的倒在利普眼前。 “上校先生,我要祝贺你。”利普热情的握住了上校的手:“您和您的士兵走上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如果你不能救出我的家人。”上校面无表情的回答,冷哼了一声:“我就要了你的命。” “我相信事情会向好的一面发展。”利普满怀信心:“战争一结束,你就会请我喝酒的。” 利普向随从打了个手势,随从立即上马出城,不一会带回几名军官。当然,还有早已书写好的委任书和整整一马车银币。 广场上,上校怀揣着有科恩。凯达亲笔签名的委任书,一边情绪饱满的向士兵们说明这件事,一边向士兵们派发现金。当听到不用打仗不用死的时候,士兵们早就激动起来,到最后,聚集在广场上的士兵们喜气洋洋的高呼“永远跟从长官!” 一切条件满足之后,上校站在堆满银币的马车上高呼:“打开城门──迎接科恩。凯达陛下的军队!” 托姆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头的旗帜已经被撤下。等在外面的是一个第一军团的突击步兵营,他们正列队顺着商路开来。 “出发出发。”利普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忙忙的上了自己的马车:“督战队,我忘记了督战队,下次一定要小心!” 车队在欢呼声中出发,前往下一个城市。而上了马车的利普却陷于阵阵后怕之中,嘴唇发青、声音颤抖,内衣被冷汗湿透,身体在坐椅上瘫成一团…… 第十六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讨逆之战 五月上旬,斯比亚帝国出现了连续十多天的晴好天气,这让田野上一片欢腾。在凯达家族管辖之下的三个行省中,在连绵不断的农田中,被肥沃土壤滋养的作物已经成熟了! 这就意味着,制约凯达家族进军的唯一障碍已经消失。 跟以前不同的是,这时候的边界被完全封闭,所有试图穿越边界的人都会被边界守备队截杀。所以有关凯达家族粮食丰收的情报并没有泄露多少,尽管各方势力都有能力根据一些零星消息推算出凯达家族的收成,但这点情报也并不足以判断出凯达家军队确切的进军日期。因为这里面还有一个加工和运输的流程。 农夫们毫不吝啬体力,正努力在农田里收割,洒落幸勤的汗珠,换来满仓的收成。三个行省的后勤系统联合起来之后效率极高,在各地官员的配合下,第一批收获的粮食立即被送进作坊加工出来,袋子上打上“军粮”的标记,再被源源不断的运去前线。 这个运输队伍的庞大、完备,不是其他家族势力能与之相比较的。凯达家族在三个方向上有十五万人的参战部队,而后勤体系就出动了总数五万的后勤人员。押运的后勤官员们和手下的这些民夫一样,嚼着木薯制作的粗糙食物,洒落汗珠,把这一车车来之不易的粮食运上了路。 运去前线的物资并不单单是粮食,还有大量其他的战争辎重,从武器工坊里出来的武器、从秘密训练场调来的攻城器械、从黑暗森林种植场运来的急救药品……此外还有一队队特殊兵员和巫医。在通向前线的所有商路上,前行的运输队完全挤占了路面。 除了情报人员和传令官,回程的就只有两位亲王的马队──力克.凯达亲王,还有西夫塔.凯达亲王,他们刚刚跟皇帝陛下见了面,身负使命,正在前往黑暗城的路途中。 与其他帝国的亲王大不一样,这两位年轻的亲王可都是行伍出身,早年在军队里已经做到了少将军衔,又因为家族传统的关系,内政上也远比一般人要精通,所以在这次战争期间,力克亲王将完全担负起后勤调配,而西夫塔亲王就负责占领地区的战时管理。 这其中的任何一样都不是轻松的差事,也只有同时精通军事与内政的人才能做好,看来科恩这次是选对人了。 抵达黑暗城总督府之后,维素.凯达亲王第一时间接见了他们。 因为粮食的收割非常顺利,维素亲王的兴致很高,整个内政系统也相当兴奋,官员们忙而不乱,大多数的人居然还有闲暇掰指头数数日子,看自己的军队什么时候能打下圣都。 “坐吧!”看到自己的儿子来到房间,维素亲王很快处理完了手上的事:“你们已经跟科恩见了面吧!还好吗?” “是的父亲,一切都还好,科恩的精神也不错。”力克亲王恭谨的回答:“可怎么说呢!科恩给我的感觉……他变化太大了。” “人人都得有变化,你们又何尝不是?”维素亲王微笑着:“再说了,在我们这一大家人里,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善变的孩子,不多。” “父亲,我们从科恩那里领受了任务。”西夫塔亲王坐到维素对面:“时间太紧,后备官员应该出发了。” 维素点点头,拿出两个卷轴给西夫塔亲王。 “这是后备官员名单,你随时可以去各部司提人,蓝色卷轴上的人你可以放心使用。”维素亲王小声对儿子说:“但红色卷轴上的你就要小心调配了,那是学院方面的后备官员。因为时间关系,他们还没能经过情报体系的筛选。他们本身也没有军队背景,是直接从学院学习毕业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这些人之中有没有混进奸细。而军队的进军日期是绝密,如果有人泄露官员调派时间,这个日期就会被敌人知道。” “这事的重要性我明白。”西夫塔亲王低头考虑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办法:“至于学院方面的官员,我会让他们先集中,就说是战前训练好了。当他们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上任了。” “你的办法是不错……嗯?”转念一想,维素亲王有些吃惊:“科恩的进军步骤怎么这么急切?一时之间就需要这么多人手?” 力克亲王和西夫塔亲王相视一笑。 “父亲,您还不知道科恩吗?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满意一般的战争手法。”力克亲王笑着为父亲解惑:“这次他先派了个什么外交大臣出去,战争虽然还没开打,但科恩实际上已经拿下好几个城市了。” “他新收的那个……叫利普的?”维素亲王恍然大悟:“我就说,他不会收留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还让我指点这人的社交技巧。” “是这样,这个什么外交大臣的一张嘴可比一万人还厉害。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为止,利普已经拿下了五个城。”西夫塔亲王在一旁补充:“这五个城市连成一线,互相倚重。我们仔细算过,如果强攻的话会至少伤亡五千人以上,再加上战斗消耗、抚恤、战后重建等等,我们得花上三十万金币。但现在,我们仅仅只花了五万金币就拿下了,而且最重要是避免了人员的损失。” “在我看来,这件事的好处还不仅是这些。”维素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随即兴奋的站了起来:“好!好样的,科恩表现是越来越成熟了。” “是啊!都快让我们不认识了。”力克亲王叫苦:“虽然科恩对待我们很热情,但我是找不回他小时候的影子了。那个随时随地都显得很冒失的小家伙,我心里还真是怀念啊!” “那么你呢?”维素转头看着西夫塔亲王。 “我吗?我只是不习惯让人叫我亲王殿下。”听到父亲的问话,身材壮硕的西夫塔亲王楞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才说:“这身份变化真大,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没有准备好吗?应该说,我们之中谁都没有准备好。”维素走上前去拍拍儿子的肩膀:“科恩是这样,我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但我们有什么好办法?事到临头,还不是要咬紧牙关上?” 两位亲王像是在这个问题上有过沟通,这时听了父亲的话,都在点头。 “我们也想过了,虽然这是一大串不幸的事引发的,但我们会做好以后的事。”力克亲王回答说:“父亲,关于职责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们有信心完成好这一切。” “是啊!跟军务沾点边的事我做起来也拿手。”西夫塔亲王一向随大哥:“至于跟科恩的关系,我们慢慢会适应过来的。我们可不是其他帝国里的帝王兄长,一天到晚就想着要夺取王位。” “你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足见你的长进。”维素欣慰的回答:“其实啊!你们、还有我们大家,以及所有为科恩做事的人,这就是科恩最大的助力。只要我们团结,又不排外,不断的吸纳杰出人才,不断的为科恩构建雄厚的基础,那么科恩就能在这基础上做出前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西夫塔亲王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科恩是个很特殊的人,这个不假。他的行事手段和谋略都有他的特点,一言一行常常出人意料,让人想防都无处着手。”维素笑呵呵的坐下,靠近两个儿子:“但是你们不能忽略自己的作用,科恩也没有忽略你们的重要性。可以这样说,我们所有的人是一个整体,是一把利剑!而科恩,他就是我们的剑尖。” “我明白了!”西夫塔亲王两手一拍:“我们在后面表现得越好,科恩带给敌人的杀伤力就越大!” “就是这个道理,简单吧?”维素点着头说:“但有很多人不明白这一点,他们的势利眼光只看到了皇帝的荣耀,却看不到隐藏在皇帝荣耀下的责任与付出。再往深里想,科恩是个善良的人,他这皇帝难当。每当他做出一个决定,当中的过程都是很艰难的,有时要甚至要在伤害别人和伤害自己之间选择一个。” “会有这么痛苦吗?”力克睁大了眼睛问。 “科恩以前之所以拒绝当皇帝,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这点。”维素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但眼前这局势却轮不到他推辞,也可以说是为了我们大家,他才决定当这个皇帝。而旁人每叫他一次皇帝陛下,就是在他心上多添一道伤痕,所以你们两位当哥哥的,还是在没外人的时候叫他科恩,给他一些温暖好了。” 两位亲王打心里很关爱自己的小弟,连连点头。 “你们明白就好啊!这些话我不能对别的官员说。”维素叹口气:“你们两人是亲王,科恩仅有的两位同辈亲人,特殊的地位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也只有你们能做到这件事。” “明白了,父亲,我们会尽力照顾科恩的。” “至于你们的手下人,也要严格的管束才行。科恩和我商量了多次,我们一定要遏止内政体系里派系的产生,不能让好好的一个管理机构衍生出各种派系来。”说到正事,维素收起了笑容:“军队那边科恩亲自来办,内政这边我们来办,一定要把这种苗头彻底掐掉!底下的官员们眼光看不到这么远,思考也不会这么深,所以单凭解释和劝导是无用的,一经发现,立即法办!” “是!”两位亲王同时站起身来,大声回答自己的父亲。 “力克,西夫塔,你们是科恩的兄长,这个改变不了的身份注定了你们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我是你们的父亲,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们三个人更互相理解,互相扶持。”维素拉起两个儿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科恩很辛苦,多给他关怀,以任何方式体现出来都不要紧,科恩很聪明,他能感受得到。我和科恩的几位妻子已经商量过了,我们尽量为他营造一个温馨的氛围。” “好的,我会注意。” “去看看你们的母亲,我们一会吃饭。”吩咐完正事,维素笑着说:“你们还没有见过四位皇妃吧?我们晚上会见面,可不能失礼。” “知道。” 当天晚上,两位亲王带着自己的未婚妻和四位内政监督见了面,在饭桌上敲定了一系列的紧要公务。到最后一道甜点送上之前,几件直接关系到战争成败的大事已经在国相大人的斡旋下圆满解决。 皇家的一切都是那么特殊,就连饭桌都似乎注定了要比普通人家的饭桌承载更多东西。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等待在皇家学院的几百名后备地方官员就接到提夫.罗伦佐院长的命令,说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完成使命,要去某个地方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事和政务训练。 后备官员们没有废话,立即就登上了马车。在一丝曙光中,车队离开了黑暗城。 但在行进途中却不允许任何人下马车,连车窗都不允许打开。出发一天之后,一支骑兵与车队汇合,有军官挨着个为车厢里的官员们分发图纸资料,后备官员们看着手里的图纸,才明白自己不是去训练,而是在上任途中。 到了第三天,庞大的车队又跟各部司的后备官员车队汇合,到了边界之后又分为几部分,分别前往不同的区域。 “难道,讨逆战争已经开始了吗?”出了自己的行省之后,有人这样问随行的军官。 “当然,在两天之前,战争就已经开始了!”军官骄傲的回答着,用手一指天边那模糊的股股烟柱:“看!那就是叛军的报警狼烟,在向他们的主子报丧呢!可惜已经晚啦!” 叛军的防线上,从当天清晨起,几乎每个城市都有点燃狼烟,股股黑烟升腾而起,在白天看起来是那么的醒目。没到一天的时间,圣都城墙上的卫兵就已经看到了。 傍晚时分,鲁曼带着一干文武大臣上了城墙,虽然脸上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可他心里却在惊异凯达家族军队的战斗力与攻击势头。不但是鲁曼吃惊,连鲁曼手下所有的大臣,包括新任丞相在内的人都很吃惊──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攻击势头太猛烈了! 照狼烟传递的资讯来看,鲁曼精心构筑的防御圈受到了两面夹击,外围防御圈大多数城市已被攻击,不少据点被破……可凯达家族哪里来这么多军队?如果要在这么大的攻击面上同时攻击的话,这需要起码三十万人的精锐军队啊! 鲁曼手下的“将军”们正站在一旁,小声议论著什么。鲁曼瞄了一眼这群“废人”,压制自己想发火的情绪。 “陛下,您也别担心了。”年轻的丞相把鲁曼的反应看在眼里,走过来轻声安慰:“虽然凯达家的攻势猛了点,但这情况也是在我们意料之中啊!” “说的是。”鲁曼无意识的搓搓手,又看了一眼天边那连绵不断的黑烟:“外围防御圈的那些城市,本来就是用来消耗的。” “对啊陛下,凯达家族现在的攻势越猛烈,他们的消耗就越大,伤亡就越多,我们的反击就会很顺利。”丞相淡淡一笑:“到那时候,他们想翻身可就难了。” 鲁曼点点头,轻声问:“我们的反击部队都准备好了?” “圣都附近的十万铁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时机成熟。”丞相靠近了一点:“凯达家族的军队到了康森行省就得停下脚步,他们会被堵在康森城下。陛下,我向你保证,凯达家族的军队绝对看不到圣都城墙。” “不要这样说嘛!”鲁曼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还是要给这支军队一个舞台,让他们漂亮的退出这个时代。” “那可难了,您也说过凯达家族军队是擅长防守,这支军队要到康森城下,就起码得打上三十仗。”丞相很会逗人开心,至少现在他让鲁曼很开心:“连续不断的三十仗打下来,他们还能剩下几个人?我们还安排了那么多小股部队偷袭敌后,他们这次真的是麻烦了。” “有你在我身边帮忙,真是好很多。”鲁曼欣慰的对着丞相点头,大声招呼手下:“回宫,我们得开个会。” 当夜,鲁曼和手下将领定下了反击方案,当凯达家族军队的攻击缓下来,集结在圣都周围的十万骑兵就兵分两路袭敌后路,同时还有一部分步兵协助正面进攻。所有人都认为,经过了外围防御圈的大量消耗,凯达家族军队的前进步伐会在康森城停下来,对鲁曼陛下的这个反击计划也充满了信心。 安排完一切,鲁曼在大殿里喝了杯酒走了出来,他将身边的侍卫赶远,独自走在御花园里。鲁曼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他在想他的对手──科恩.凯达。 第一次见到科恩时,他只看到一个十来岁的普通孩子,单纯,甚至有些靦腆。第二次见面,科恩简直换了一个人一样,让他颇有些惊异。之后,这个人就一次次给自己带来“惊喜”。但是自己并不担心,科恩表现得太张狂太锐利,这样的人不会活多久的。果然,大战中科恩被当成代罪羔羊。 可是太多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偏偏做到了,他不但死里逃生,而且还带回庞大的军队,明明把他逼入物资枯竭的绝地却没有人饿死。费尽心思终于打探得知科恩的手段时,自己竟然觉得浑身冰冷。好像都是巧合,又好像理应如此,这种诡异的感觉让鲁曼觉得自己永远都抓不住局势的关键。而在绝对的劣势下,科恩不仅顶住了压力,甚至还慢慢的壮大。现在,科恩的力量已经很接近自己了…… 思索着,鲁曼来到二女儿的寝宫。而盛装的丽沙公主和夫婿正在吃晚饭,对鲁曼的到来没有一点准备。 “父皇?”丽沙公主急忙站起来:“您有事吗?” 鲁曼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客套,然后坐到桌边,低头想着什么。丽沙公主跟自己的夫婿,也是她表哥列卡对看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鲁曼正在想最让他心悸的对手,太多不可能完成的事,科恩.凯达偏偏都做到了。 “你们两人成婚也有段时间了吧?”好半天,鲁曼才开了口。 丽沙公主低声回答:“是的父皇,我们成婚已经半年了。” “身为皇家人,就得为皇家效力。”鲁曼抬眼看了看列卡:“你有这个觉悟吗?” 列卡已经不是当年的冒失少年:“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我是这样想啊!大战在即,你们两呢也帮不了我其他什么忙。但是可以出去走一走,帮我稳定一下后方各个行省的民心。”鲁曼把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起来:“今晚就动身好了。” “是的陛下。”列卡当然明白鲁曼的意思:“我会好好保护公主的。” “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护卫跟财物。”鲁曼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儿:“不在父皇身边时要记得,不要任性胡为,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父皇!”丽沙公主眼泪汪汪的扑到鲁曼怀里:“我不想离开你……” “好了好了,我会没事的,小小凯达家还不能拿我怎么样。”鲁曼轻轻拍着丽沙的肩膀:“等战事平息了,你们就回来。到时候父皇去城外接你好不好?” “那……” “时间不多了,快收拾收拾出发吧!”鲁曼加重了点语气:“车队在等。” ※※※ 在几位投降将领的陪同下,穿着一身正式贵族服装的利普正站在城墙上,注视着己方军队入城。 这位苦命的大使先生终于成功了,但却是有代价的,他曾因为说错话而数次被人吊起来毒打,也被人关进过地牢,最危险的一次是在刀头下被自己人救出来。 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懂得记取教训,经过初期的磕磕绊绊,他的手法也逐渐熟练。 前有金币开路,后有雄兵撑腰,在近二十天的时间里,利普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外加利用多位已投降将领的亲笔书信,连哄带骗连夺叛军一十七座城市。 鲁曼所精心打造,要用来消耗凯达家族的外围防御圈实际上已经土崩瓦解,叛军做梦都想不到,本应该带给科恩.凯达巨大伤亡的二十来个城市完全淹没在“外交大臣”的唾沫里。 经过这二十天的艰难考验,利普的外交手段更加圆滑,现在的他,嘴里吐出颗唾沫星子都能开花,而对方却还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但随着军队进城,虽然利普还是一脸的平和神情,但站在他身边的降将就越来越惶恐。 进城的部队军容严整,士气高昂,后勤物资充足,攻城器械完备……有理智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军队是无法被阻挡的。而自己的投降也只不过是免去一死,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功劳。 站在身边的外交大臣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投降将领明白,对方的部队里多一个士兵进城,自己的优势就减弱一分,那份还想为自己争取优厚待遇的心意也就淡了很多。 这也是利普邀请他们观看部队入城的主要目的,早就有人告诉过他,威胁别人的手段要委婉一点。 科恩.凯达的王旗终于出现在商路的尽头,利普堆满笑容的脸上也出现郑重的神色,他在心中再次核对着这次劝降的几个目的……城防早已被近卫军突击步兵团接管,叛军投降部队也交出了武装在城外扎营,连陪伴利普的叛军将领都脱下甲胄,换上平常服装以示降伏,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好吧各位先生,我很荣幸的宣布,大家的使命都完成了。”利普转过身,微笑着对几位投降将领说:“现在嘛!请各位下去休息吧!应该在不久之后就有新的任命下达给各位。” “怎么?我们不晋见皇帝陛下吗?”驻守此城的最高叛军将领一楞:“这不对啊!我们不晋见皇帝陛下是很失礼的行为。” “各位将军,我只是一个外交大臣,我可不是礼仪大臣,不能擅自决定谁能晋见皇帝陛下。”利普送上一个无限真诚的笑容:“不过请各位将军放心,你们的请见要求我一定会向皇帝陛下转达的。” “这和你先前说的不一样!”叛军将领的副官提高了声音:“我们的晋见请求你是答应过的!你身为贵族难道想反悔吗!” “抱歉,我认为以您现在的激动情绪不适合晋见皇帝陛下。”利普正色回答:“皇帝陛下不比平常人,身份是何等高贵?在各位证明自己的绝对忠诚之前,能让各位见吗?我答应过让你们见陛下,我也绝不会失言,但我并没有保证各位能在第一时间晋见啊!放心吧各位,到了我认为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尽量为各位先生安排。” “你这明明就是推脱……”副官还待说点什么,但利普的侍卫队长已经站到他和利普之间,这位侍卫队长手按刀柄,一脸的鄙夷表情。 “别说了。”叛军将领心里一阵悲凉,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副官:“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是降军。” “可是……” “别说了。”将领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利普:“外交大臣阁下,我们应该去哪里?” “皇帝陛下也有可能要见见各位,所以我已经为各位在城里安排了住处,那地方绝对的舒适。”利普照旧微笑着回答:“请各位先去休息吧!一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们。” 城防交了,武备交了,军权也交了,几个叛军军官已经无话可说,只有垂头丧气的跟着“卫兵”去了新的住处,从此与自己的部队告别,并且老死不相往来。 等着几位投降将领下了城墙,一直没说话的联络官一转身冲利普竖起大拇指,利普也冲联络官竖起了大拇指,在这段劝降的日子里,联络官和副外交大臣已经成为利普的左右手跟好朋友。最后,三个人在笑声中下了城墙。 “这二十来天,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但这个尾声总算是干得不错。”副手长吁一口气:“每次一进城门就被他们用武器指着,一直到最后的卑躬屈膝,他们怎么都一个德行?” “能完成这个艰钜的使命,都是皇帝陛下知人善用的结果。”联络官笑笑:“是不是?我的外交大臣。” 利普笑而不答,关于他自己的事,那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三人又说笑几句,走到城门下站定,等着科恩.凯达的马车进城。 不一会,科恩.凯达的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来,护卫在旁的岩石面无表情的冲利普一扬头:“长官要见你。” “是的!”利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几步登上这辆配有十六匹御马的巨大马车,站到门前小声通报:“少爷,利普晋见。” 立即,一位精灵魔法师开了车门,先用谨慎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几眼,这才放他进去。 “不穿这东西也不见得会失去威仪,穿我的盔甲不行?” “不行,皇帝陛下不能穿着盔甲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就是利普听到的第一句对话,他惊讶的抬头,看到白影手头抱着一套华丽服装,脸上显露出坚决的表情,正要科恩脱下盔甲。 “两个人又顶上了。”心里这样想着,利普跪下见礼。 “起来吧!”隔着一面齐胸的屏风,科恩冲他点点头:“你现在身为外交大臣,也应该多点威仪,以后在非正式场合就免跪了。” “是的少爷。”利普心里明白,这是少爷对自己这次完成使命的一个嘉奖,于是满脸欢喜的站起来。 “你这次干得不坏。”科恩看了他一眼:“十七座城,经历了不少惊险场面?” “都还好,没谁真敢对我动刀动枪,毕竟我后面有军队撑着呢!”利普当然不会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恭敬的回答说:“不过那几座没有被劝降的城市怎么样了?真的打起来了吗?我很担心这个。” “那几座死城,不用费工夫,留了点部队围而不打,等我腾出手再收拾他们。”科恩又看看白影,转头问利普:“你觉得我现在穿什么好?” “这个……以少爷现在的身份。”利普看了一眼白影,狠狠心一咬牙:“为了彰显国威,少爷还是穿套装合适。” “那么理由呢?”科恩饶有兴致的看看他:“你不是在学别人说话吧?” “少爷现在是一国之君,目光深远、俯视全国,战场劳碌自然有各位将军代劳。”少爷一考问,利普脑门上的汗立刻就出来了:“再说了,少爷身穿套装就是对整支军队的信任,有无敌的军队在身边,少爷又何需穿盔甲呢!” “你这张嘴倒是进步了,希望你的心智也有长进。”科恩淡淡一笑:“好,你这几天就留在我身边,睁大眼睛看着。” “是!” “穿吧穿吧!”科恩摇头晃脑的看着白影:“不过要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龙族八大长老亲手制作的套装,更花费无数心血加持了魔法。”白影义正词严的回答:“这是整个龙族的心意,你准备拒绝吗?” “有这样的工夫做套盔甲多好?”科恩笑嘻嘻的举起手,让随身魔法师解除穿着的盔甲:“雷这人也太不会做事了。” “怎么说你才好?这是历代族长的……”白影没好气的一瘪嘴:“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了,还挑三拣四的!” “谁让我是一个皇帝呢?”科恩套上衣服,双手做拥抱天空状:“现在还是一个疯子……” 白影显然是生气了,再不理会科恩,一边为科恩穿衣服,一边小声跟贴身伏侍科恩的魔法师交代着什么,而马车也在一阵轻微摇晃中停了下来。 “少爷,您穿这衣服可比穿盔甲威风。”利普看着换装后的科恩,由衷的赞叹着:“真是好看。” “少在我这耍嘴皮。”科恩哼了一声:“去看看,参谋官到了没有?” “回禀陛下,总参谋官到了,在等您。” “我们前面应该是康森城了吧!”科恩拿起配剑挂上,仿佛是自言自语:“听说这就是什么内线防御圈了……走!” 步下马车,科恩带着一群将军上了城墙,除了第一军团的各位指挥官,还有负责情报的总联络官与亲王派来负责第一军团物资的后勤官。 “各位,到现在为止,我们的部队还没见血,但前面这个康森行省就得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了。”科恩站到一张覆盖着红布的台子前,看看手下的将领,没有一句客套话:“打开,让我们来看看叛军的布置。” 一个少校应声上前揭开台子上的红布,一座康森行省的全境沙盘显露出来,高山河流、城市平原都做得惟妙惟肖,在场的将领们都是看过无数次地图的,一眼就认了出来,齐声“哦”了一声。 “康森行省,这是我们通向圣都的必经之路,一场硬仗。”总参谋官站到前面,为大家解说:“叛军康森行省的防御以康森城为中心,总兵力大概是五万,我军一部现在已进入康森行省的原野,主攻部队后天可以抵达康森城下。” “联络官,说说叛军的兵力布置。” “是的陛下。”小个子的玛法回答一声,从后面站出来:“在开战之前,我们终于知道全部叛军的总兵力是三十五万。” 军官们楞了一下,惊讶全写在脸上──科恩以十五万的兵力攻击三十五万叛军,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 “叛军外围防线近十万人,通过外交官的努力,光我们这一线就瓦解了近五万,至于其他的叛军,就得来硬的。”玛法话一转:“内层防线十万人,我们即将和他们遭遇,这些部队应该是叛军的精锐。余下的圣都守备部队大概五万人,叛军还准备了两三个反击用的军团,就在圣都附近。我们下一个目标康森城,聚集了大概四万叛军。” “目前的形势就这样,而我们需要保持一个完整的军团杀到圣都。”科恩接过话:“大家好好看看这地形,说康森行省是圣都的军事屏障并没有夸大。我们这边通路不好,兵力调动不很灵活。但叛军一方是恰好相反,不但陆路好,连水运都很发达。康森城城防坚固,兵力又够,一旦我军攻势受阻,他们从圣都出来的骑兵就会抄我们的后路。康森城距离圣都──只有四百里。” “所以说,时间是关键?”一个上校军官发问:“陛下,我们要在多少时间拿下康森城?” 科恩看了一眼卡罗斯,总参谋官心领神会的回答说:“两天。” “两天?”各位将领心头默算了一下:“那我们部队的伤亡会很大。” “既然是在打仗,伤亡在所难免。”科恩指着沙盘说:“虽然叛军总兵力多,但是总不会一起出现在我们眼前。如果我们灵活一点,争取到广阔的空间,就能打时间差,把他们各个击破。我们是在进攻没错,但你们心里要有准备,说不定会有很惨烈的战斗。” “是!”所有的将领同声回答,他们跟着科恩南征北战,对科恩的判断和命令从没二话。 “后勤怎么样?” “保证把物资送到军队手里。” “情报?” “随时保持通联!” “好!我们后天到达康森城,之后用一天的时间来准备攻城,第三军团的部队保护侧翼,第一军团发动攻击。”看各位将领都领会了作战意图,科恩开始下达命令:“圣都的叛军会伺机而动,计划有可能会更改,所以你们不但要做好用两天时间拿下康森城的准备,实际做战时还要特别注意我的命令。” “是!” “不用担心,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点燃近二十个城市的狼烟,康森城早就吓破胆了。”科恩哈哈一笑:“各位,圣都城下见,一个也别少。” “是的陛下!”十来个高级军官齐声回答:“圣都城见,一个不少!” 科恩转身就走,卡罗斯急忙跟上。 “第二军团出发了没有?”走在城墙阶梯上,科恩小声问。 “昨天晚上有消息传来,说是会在今天准时出发。”卡罗斯回答说:“因为您批准了海尔特军团长的请求,所以他显得特别兴奋。” “是吗?那以后得多憋他些日子。”科恩轻声一笑:“命令第三军团隐蔽前进,在第一军团两翼展开,我们要送一份大礼给圣都的那些狗崽子。” “是的长官。”说到这里,卡罗斯少有的结巴了一下:“我说长官,要在两天之内拿下一个守备完好的城市,这代价是不是过大?” “是很大,所以我向大家说了,要特别注意计划的改变。” “难道长官您的目标是……”科恩的话把卡罗斯吓了一跳:“是圣都那十万反击部队?” “你的确能体会我的用意啊!”科恩淡淡一笑:“这十万骑兵一垮,叛军仅余的那点斗志也就没了。” “可长官的计划是……” “第三军团呢!”科恩脸上保持着微笑:“也是时候让莫亚出出风头了。” 卡罗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是莫亚军团长啊……” “觉得遗憾吗?”科恩拍拍卡罗斯的肩:“那我让你第一个进圣都好了,你这体重对投石车来说不算什么。” “长官,我蹲在投石车上有损军威……” ※※※ 第一军团的近卫军部队连绵不绝的打城墙下经过,士兵们都抬头向这边看过来,因为行军途中有禁止讲话的命令,所以士兵们在经过时全部是无声的行礼。 杂乱的马蹄声中,全身被盔甲包裹的军人向皇帝陛下显露出无限崇敬的眼神。 科恩停下脚步,一边郑重其事的向经过阶梯下的部队还礼,一边问:“卡罗斯,圣都的夏天很美丽,你怀念吗?” “怎么会不怀念。”卡罗斯的话停顿了一下:“陛下,您还欠我一个舞会。” “等着吧!事情多着呢!” 皇帝陛下的命令以极快的速度传到第三军团,莫亚军团长在第一时间施行,于是,很久不曾出现过的怪异现象重新出现在康森行省。 “在最短的时间里抵达作战区域,做好一切准备!” 此命令一下,第三军团化整为零,以团、营为单位,各显神通向自己的目标区冲去,士兵们扛着自己的武器和三天口粮,跟着自己的长官,疯了一样的狂奔。各部队的行军线路全是一条直线,逢山爬山、遇林钻林,早把后勤系统远远的抛在后面,同时也超过了第一军团的前锋。 在第一军团大部队抵达康森城下为止,第三军团已经在第一军团两翼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地带,所有部队隐匿待命,侦察系统全员出动──就等着叛军送上门了! 因为第一军团的工兵团提前完成了攻城准备,所以科恩.凯达决定提前进攻。而与此同时,叛军指挥部断定凯达家族军队已经被大量消耗,集结在圣都附近的叛军反击力量已经出动。 第三天清晨,康森城下。 康森城,已经被凯达家族的军队围了一夜,城里的人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早已升起的魔法屏障虽然在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但却不能给守卫者一点信心,叛军士兵们心惊胆战的站在城墙上,注视着那薄雾后面的恐怖景象──那一片黑色的海洋! 为了鼓励士气,康森行省新任总督打开府库,把一箱箱的银币抬上城墙,每个士兵三十枚。就连城里的普通居民每人都领到五枚,几乎是见者有份。 “凯达家族不算什么。我们不怕!我们有武器、我们有力量、我们是军队!”督战队的军官爬上高处,向所有人狂喷唾沫:“我们要守护皇帝陛下、守护这座城市、守护我们自己!为了皇帝陛下、为了我们自己、为了美好的明天──战斗吧!” “战斗啊!”叛军们挥舞着钱袋,这种富有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兄弟们……到明天,每人再发三十个银币!”军官们向人群大把投掷银币:“守住啊!守住一天,就等于辛苦五年!” “守住!守住!守住!”混乱中,督战队的人带头高喊,巨大呼喊声煽动着士兵情绪,明亮的金属光芒迷惑了士兵们的神智,士兵们跟从了,开始呼喊起来。 军官们挥着手:“握紧你们的武器──杀他妈的!” 叛军士兵们鼓起斗志:“杀他妈的!” “上城墙去吧!”看时机成熟,军官高喊:“告诉科恩.凯达那个杂种──我们不怕!” “上城墙──我们不怕!” 不大一会,四面城墙上都响起叛军嚣张的呼喊声,倒还有点声势。 叛军军官们起头喊:“科恩.凯达──” 叛军士兵们跟着叫:“你这个杂种──我们不怕你!” 城墙下,淡薄的雾气之中,数万身着黑甲的士兵安静的站立着,巡视的军官检查着手下的装备,所有人对城墙上的喊声充耳不闻。 突然,中军营帐响起几声长长的号角,整支军队立即变得精神振奋,哪怕是再普通的士兵,在听到号角声之后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内穿黑甲,外套罩衣的近卫队员出现在营门处,前队几十匹矫健的战马一路奔驰,冲到城边一个小山头上。 近卫队长岩石那巨大的身体跟着出现,他和手下围成一个圈子,护卫着几匹健马上了山头,后面跟着一群参谋部的军官。当他们到达山头,近卫队员两边一分,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一身黑色礼服的科恩.凯达,出现在数万将士面前。 “皇帝陛下驾到──” “万岁!万岁!万岁!”无数只握着武器的手在晨风中摇晃,就连康森城那无比坚固的城墙,此刻也在这怒涛般巨大的呼喊声中微微战栗,城墙上的叫嚣也已停止。 “我光荣的士兵们!”在呼喊停止下来、整个原野寂静无声之时,科恩的喊声响了起来,传音魔法让这声音清晰的回响在康森城外:“在你们面前的这个城市──叫什么名字!?” “康──森──城!”数万个洪亮的声音在回应着。 “没错,就是这地方!”科恩.凯达一挥手:“自从成为我军队中的一员,你们经过了那么多战争杀戮,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家人、朋友被伤害,国家被篡夺!归根究柢这都是叛逆的所为!在今天,我们复仇的一刻终于到了!” “是的陛下!”士兵们呼喊着,眼睛里燃烧起火焰。 科恩那两道如同闪电一般明亮的目光在队列中扫过:“从今天开始,你们已经不再是我科恩.凯达的私人部队!你们是属于我斯比亚帝国的光荣军人!以这样的身份去战斗……你们高兴吗!?” “是的陛下!”无数长枪举向天空,巨大的声浪袭向四方。 “你们即将与凶恶的敌人战斗、即将与这座城市战斗!是赢得胜利走向辉煌,还是输掉一切背负耻辱,这样的结果只在一线之间!”说到这里,科恩忽然纵马冲下山坡,奔驰在队伍前列,嘴里大声喊着:“怎么样?你们──兴奋吗!?” “兴奋!兴奋!”黑色的海洋起伏着,火焰越来越盛。 “呛!”的一声,纵马疾奔的科恩抽出长剑,嘴里大喊一声:“全军──战斗准备!” “楼车准备完毕!” “挡箭车准备完毕!” “发石车准备完毕!” “攀墙车准备完毕!” “弓箭部队准备完毕!” “魔法师部队准备完毕!” “很好!我──科恩.凯达,以斯比亚帝国皇帝的名义在此宣布……”科恩一拉缰绳,座下战马一个人立:“斯比亚讨逆战争──开始!” “杀!” 轰的一声巨响,第一块石头砸在康森城的城墙上。 城墙上的叛军士兵早已喊不出来,在他们惊慌失措的眼里,那清晨的天空已被巨石羽箭所占据…… 第十七集 第一章 康森城下的薄雾已经散去,一组组体形巨大的投石车、巨弩车在原野上显露出来,它们正面向城墙整齐的排列着,其数量之多,足可以让守城的叛军心底发凉。 “各投石车阵地注意──攻击准备!”指挥战位上,传音魔法让指挥官的口令清晰的传到每一个阵地上。 阵地上的军官号令一声,士兵们立即动作起来,绞轮“卡卡”飞转,绳索“吱吱”乱响,直指天空的坚韧木臂在向大地弯曲,巨大的石块已经放置完毕。 “投石车──攻击!” 在康森城城墙外,黑暗军队一共设置了八个投石车阵地,在这一声号令之后,同时飞出的巨石共计一千二百颗! 而康森城的防御魔法屏障壁只能防御魔法,对这种纯物理攻击爱莫能助。 漫天的飞石呼啸着奔向城墙,破碎的石片四下飞扬,直砸得城墙上的叛军鬼哭狼嚎,几处城门卫所更是打击重点,一眨眼的工夫就被砸得千创百孔。 一轮发射完毕后,操纵投石车的士兵不待长官下令,立即开始再装填。虽然他们只是普通士兵,但他们在战前进行过完善的训练,动作非常娴熟。 为了这次战争所需要的装备,矮人族的工匠可是忙坏了。科恩在落跑之前曾经给出了各种武器的图纸,今天使用的攻城武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处于运输状态下的投石车可以分解伪装,看上去就和一辆加蓬马车没什么区别,进入战区之后,五个人只用一刻钟的时间就可以组装调试完毕。因为是在工场里遵循严格的标准统一制造,所以从根本上就避免了各辆投石车打击威力不同、射程长短不一的毛病。 每辆投石车只需要三个士兵操作,一人负责绞轮与瞄准发射,两人负责装填,发射所需要的石头由后勤马车直接送到战位上。这比其他帝国的投石车少用了五个人,但发射效率却提高一倍还不止。 在矮人工匠手中,这些武器被再次修改,最终制造出来的武器完全满足科恩的作战要求──突然、猛烈、持续! 康森城那看似威武的城墙,战战兢兢的经受“巨石暴雨”的洗礼,叛军士兵们躲在城墙后面,连头都不敢抬,再也没了叫嚣“我们不怕”的勇气…… 虽然躲得不错,但偶尔还是有坚硬的石头击穿相对薄弱的垛口,顺带把几个叛军砸成肉酱。 不到一会,十轮攻击完毕,城墙上的垛口基本上已经被打平,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不见一个活物。这时候,科恩也带着总参谋官来到指挥位置,这位皇帝陛下向指挥军官做了手势,走上去接替了他。 卡罗斯用手轻碰指挥军官的手臂,悄悄说:“学着点。” “第一、三、五、七阵地待命!第二、四、六、八阵地提升半个刻度!”科恩站在指挥位,嘴里大喊一声:“十轮急速攻击!” 半数投石车开始延伸攻击,黑呼呼的石头几乎是擦着墙头掠过,接连打在城内紧靠城墙修建的建筑上。 这些建筑可远不及城墙坚固,一时间,城里房倒屋塌、号哭震天,待在房间里散乱的叛军顶着一身浮尘,三三两两的冲到街道上,开始向城里逃散。 街道上的叛军督战队费了很大劲才稳住局势,可黑暗军队又一轮石头丢过来,城里再次混乱不堪。 “皇帝陛下想用投石车攻击什么?”黑暗军队指挥部里,当值指挥官正轻声问卡罗斯:“不怕伤到平民吗?” “多用点脑筋揣摩,陛下是在找叛军的投石车。”卡罗斯面色如常的指点着缺乏攻城战经验的军官:“凡是这种战斗,城墙附近的民房一定被军队征用,这样的攻击伤不到民众。” 又是几轮攻击过后,城墙附近完好的房子仅余半数,叛军囤积的物资遭受巨大损失,油桶被打裂,火油流得到处都是,一捆捆的羽箭被砸得奇形怪状,受到惊吓的马匹拖着马车在街道上狂奔不止…… 数万颗石头从天空中呼啸而至,每一块地皮上都遍布弹坑,黑暗军队这种密集的攻击不是要攻下这座城市,他们是要毁灭城市! 终于,叛军指挥官决定还以颜色,几百具形状各异的投石车被推上战位,装石发射。 按说这些投石车的数量不算少,质量也还过得去,但在城里发射就要受狭小空间和近在咫尺的城墙影响……叛军丢出的石头,全都有气无力的掉在黑暗军队的阵地前面,除了在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深坑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但叛军投石车的大体位置却被空中的翼人侦察兵发现,情报立即送到指挥部,科恩眼一扫,在心里计算出调整数据。 “第一阵地左加五、前加三;第三阵地右加一、前加四;第五阵地前加六……”科恩快速下达命令,然后把手一挥:“十轮急速攻击!” 黑暗军队里,另一半闲置的投石车立即发威,呼啸的巨石飞上天,与叛军投石车丢出的石头擦肩而过,下一刻就从天而降,打得叛军投石车阵地上一片狼藉! 眼看着一辆辆投石车被打成木柴,叛军指挥官急忙下令:“快撤──把投石车推回去!” 可现在的阵地上,除了纵横穿梭的石头就是四下逃窜的叛军士兵,哪有人敢顶着雨点一样的飞石去推动那笨重的玩意?投石车不是三、五个人就能推走的,更别说现在的阵地上布满了杂物…… 科恩再下达了一次命令,转身走下指挥战位,对一旁的指挥官点点头:“接着砸,砸到叛军连内衣都丢不出来为止。” “是的,陛下!”指挥官把胸一挺:“您就瞧好吧!” “告诉后勤,石头绝不能断。”说到这里,科恩回过头去看看远处的城墙:“你们把这四面的城墙全给我拆了──先用乱石把城门外的通道堵上,然后再和他们慢慢玩。” “是的,陛下!” “总参谋官,你吩咐下去,让各支远端攻城部队轮着上。”科恩再转身看着卡罗斯:“给投石车准备的新玩具到了没有?” “您是问那些特殊石头吗?”卡罗斯回答:“下午就到。” “我很期待。”科恩淡淡一笑,最后对指挥部里的人说:“你们慢慢来,我可一点也不急。” 走出指挥部,科恩直接返回中军营帐,一路上悠闲的哼着小曲,神态非常轻松,旁人竟看不到一点战争期间应有的紧张情绪,就好像对这位皇帝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当卡罗斯安排好一切、进入营帐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的皇帝陛下围着一张地图转圈。 “你来得正好。”科恩连头也没抬,依然专注的看着地图:“卡罗斯,把第一军团的骑兵从营地中抽调出来,赶往这个地方待命。” 卡罗斯凑上去看着地图:“这里是……这里不是第三军团后方吗?” “是啊!第三军团防御阵地后方。”科恩点头说:“大概要五个近卫骑兵团。” “我们是去支援第三军团?”卡罗斯不解的问:“那么这里呢?抽调了兵力,这里怎么办?” “这里有投石车攻击、有突击步兵预防叛军反扑就够了,骑兵用在这里很明显,是大材小用。”科恩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卡罗斯,我们的目的是消灭叛军,而不是围着这个死城白白的浪费青春。” “明白了,我立即安排抽调部队。”卡罗斯明白老板当上皇帝之后心情不好在装怪,但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叹口气,嘴上极力配合:“我说长官,这跟青春有关吗?”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触。”科恩呵呵笑着:“我突然发现自己有做诗的冲动……” “饶了我吧!长官。”一听科恩这话,卡罗斯马上认输:“早在皇家学院的时候,我的文学就是零分。院长大人对我的评价是──此学员行为恶劣,竟然用军事报告冒充诗歌。” “那么你的毕业一定就充满了悬念,皇家学院可不是善良之地。” “是啊!幸好我还有一向刻苦的评价,此外武备科目是全优。”卡罗斯抓抓头皮:“其实最重要的一次是我在街上大动拳脚,抓住了几个为害地方的地痞……” “啊!激烈吗?” “当然啊!对方可是一个团伙,而我是孤胆英雄……” “两位。”一旁站着的白影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来提醒这两个行为恶劣的男子:“你们专心一点好不好?” 两个人把头转向白影,神情都有点迷惑。 “我们身处军营,现在好像还在打仗。” “没有打仗。”两个行为恶劣的人异口同声说:“敌人没打,只有我们在打敌人。” 白影气结,连做三个深呼吸才稳定了自己想揍人的冲动:“圣都的叛军出动了──有一位长老自高空看到行军的骑兵部队。” “是吗?你们的长老都很悠闲啊!”科恩对她有些不满意:“怎么你现在才说?” “因为我也是刚刚知道。”白影一点也不害怕,大大方方的回答:“就在你们讨论诗歌的时候,长老从营地上空经过。” “卡罗斯,打起精神做事吧!中午要运来的特殊石头直接送去第三军团。”科恩的一根手指戳到地图上:“而我们抽调的部队要赶到这里,立即行动。” “要开作战会议吗?” “几个联队长和骑兵团长,还有后勤部主管参加就可以了。” “是的,长官!”卡罗斯行了个军礼,跑出了帐篷。 围城的远端打击部队继续攻击,康森城叛军指挥部里一片愁云惨雾,守城部队伤亡数字不断上升,物资损失也很可观。因为缺乏相应打击手段,他们只能安慰部下,希望敌军步兵早点攻城。 然而一个白天过去之后,他们所期盼的步兵攻城战并没有出现,而叛军一线的士兵几乎被石弹的呼啸声逼疯。 这样的打法让康森城的叛军指挥官有些迷惑,按照攻城战惯例,投石车最多进行三个钟头的攻击,然后就轮到步兵上了,这是因为投石车经不起大强度的频繁发射,另一方面,进攻部队也得顾及敌方的援军…… 如果不能在援军到达之前拿下城市,就会陷入两面作战的危险局面。 而科恩.凯达也算一个有作战经验的指挥官啊!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是不是有其他的阴谋?但他手上的那点军队,撑死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啊! 其实,不但是叛军方面迷惑,连黑暗军队里的那些资深军官,他们对皇帝的作战思想也有些费解…… 到应该吃晚饭时,投石车的攻击停止,攻击由巨弩部队和精灵弓箭手接替。士兵们抓紧时间维修保养器械,准备着明天的战斗。 总参谋官也已经从围城部队中抽调出两个骑兵团,下午运来的物资有大部分直接转运第三军团。 正式的作战会议在晚饭时召开。 科恩长官就是怪,越是重要的会议,场面就越是轻松随和。而长官当上陛下之后也没有改变多少,参加会议的军官照例不需要解下武器就可以进帐,照例是围坐在一张超长餐桌边,唯一不同的是各人面前摆放了食物和饮料。 侍卫一声通报,身着礼服的皇帝陛下从内帐走了出来。军官们连忙站起,有的叫长官好,有的叫陛下晚安,闹了个手忙脚乱。 “都来了,精神不错嘛!”科恩陛下也不生气,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都坐下吧!没必要这么客气。” “以前是长官,可现在是皇帝陛下了。”骑兵联队长是总参谋官的战友,属于老字号的军官,比后来黑暗行省培养的军官更看重礼节,这时站起来回话:“我们可不能乱叫了。” “这里是军队,我既然待在这里,那么我唯一的身分就是你们的指挥官,我们是一起浴血奋战过的伙伴,世俗的虚名在我们的情谊面前是苍白的。”科恩笑着回答:“再说了,我以后被政事弄得心烦了,还打算到军营来避难呢!你们这么在意称呼,我还怎么来啊?” 这名联队长指挥打仗一流,可嘴上的功夫不及卡罗斯的十分之一,再说军人生性直爽,又被长官夸奖,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笑一笑坐下。 “好了,我们说点正事吧!你们对今天的攻击行动有点奇怪是吗?”科恩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军官:“随便说。” 突击步兵今天没机会上场,他们的联队长立即站起来回话:“是的,长官,我们想知道你仅以远端攻击的目的以及整个作战意图,攻击行动不能老把我们晾在一边啊!” “不要急,攻击已经开始,你还怕没事情做?”科恩站了起来:“这就是叫你们来开会的目的,我们的攻击一展开就不会停止──我们要一鼓作气的打到圣都城下,横扫这四百里纵深之内的所有叛军!” 如果这些不是长久跟随科恩的军官,科恩话里表达的意思会令每个人大吃一惊,但在座的所有人,听到这话只是略微感到意外而已。 总参谋官向站在旁边的侍卫微一点头,一幅巨大的布幔就在科恩身后拉开,显露出帝国全境地图。 “各位,我在这里告诉你们,我们今天这样的攻击方式至少还会持续两天。”科恩走到地图前,回身对各位军官说:“这样做的最根本目的,是要尽可能的把叛军吸引过来──我们是在为第二军团直扑圣都创造条件!” “原来是这样……”军官们互看几眼,神情也逐渐兴奋起来。 “我们整个作战计划是根据叛军的计划调整的,在叛军的计划里,康森城是个关键,是他们预定的决战之地。”科恩接过侍卫递来的长棍,指着地图解说:“而在我们的计划里,包围康森城只是烟雾,真正的决战之地是第三军团构筑的两块防御阵地。” “第三军团能守住吗?”一名军官急切的问:“叛军增援部队不会少。” “他们的增援部队当然不会少,而迎战的可不止是第三军团。老实说,我并不担心他们守不住,我只担心他们的突击力量不够,吃不下这十万叛军。”说到这,科恩脸上的表情很慎重:“所以,第一军团将抽调五到七个骑兵团,秘密增援第三军团。” “那康森城这里呢?” “这里交由步兵负责,做出随时进攻的架势,不断发起远端攻击。”总参谋官站起来说:“当叛军增援部队被解决之后,他们就只有投降一条路。” “明白了。”骑兵联队长兴高采烈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因为这是决定性的一战,所以情报必须要保密,后勤上也要有保证才行,好在我们还有两到三天的时间准备。”科恩用手里的长棍指指地图:“今天早上的情报指出,叛军的十万增援骑兵已经出动,是来找我们的──到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跟第三军团接火,而以第三军团的实力,是绝不会让他们跨过防线的。他们一被粘住,另一方向的第二军团就能像观光一样前进。” “十万!是骑兵吗?大场面啊老板!” “身为帝国军人,面对这样的战斗实在是热血沸腾啊!” “带上我吧!老板──我还没有勋章呢!” 军官们眼中流露出激烈的渴望,白影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自己不是待在军营而是在土匪窝。 “不要废话,这次战斗举足轻重,谁也不能大意!”科恩用长棍敲敲桌子:“我们最终目的是让第二军团以雷霆之势杀到圣都城下,给叛军士气造成难以挽回的打击!而在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圣都点燃狼烟。不管康森城的情况怎么样,情报传到这里,你们也给我点上狼烟……前后狼烟一起,我们就对叛军增援部队下杀手!此后一鼓作气,兵逼圣都!” “是的,长官!” 军官们站起身来,哄然回应着,但总参谋官阁下却还保持面色冷静,他心里明白,皇帝陛下嘴里说出的并不是计划的全部──或者说,这只是计划里注定要改变的那一部分。 第十七集 第二章 身为第三军团指挥官,莫亚准将这两天忙坏了。 根据科恩陛下的命令,第三军团在距离康森城一百里的地方构筑防线,因为情报上有敌军数量及兵种的详细介绍,所以这两块针对性的防御阵地耗费了全军上下大量的精力──步兵阻挡骑兵,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军官到士兵,第三军团里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智慧发挥到了极限,一条防线、两块阵地,耗尽了数万将士的心血。 军团参谋部在阵地选址上大伤脑筋,最后在通向康森城的必经之路上选定了这里。 这是一片狭长的原野,周围被山岭包围,前方三十里处就是通向圣都的大峡谷,一条从圣都附近经过的宽阔河流从峡谷中出来,把原野一分为二,叛军肯定会保护着物资从这里经过。 防御阵地也被河流分成两块,各自防御河岸至山边的距离,左边阵地宽五里,右边阵地宽三里,纵深八里。到目前为止,地面上看不出什么异状来,但地面以下机关重重,陷阱密布。 工兵还在阵地后方抢修了十几座浮桥,供两个阵地调集兵力用。阵地之后就是第三军团简陋的野战营地,所有的后备兵力在这里,包括莫亚准将手里唯一的突击力量──两个骑兵团。 其他的部队,包括野战步兵、突击步兵、特殊战斗团、侦察团都已经进入阵地,工兵团现在还在地下拚命的挖。 已经是第三天了,莫亚准将带着副官穿梭在各个阵地之间,细心检查着防务,顺便鼓励士气。 “长官──莫亚长官!”卫兵在上面叫。 一身普通军官制服的莫亚答应一声,从地道中爬出来,抖抖身上的泥土走了过去。 “莫亚长官,科恩长官来了。”卫兵虽然压低了声音,却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他在营地呢!” “知道了,注意保密。”对于皇帝陛下的突然到访,莫亚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当莫亚回到营地的时候,科恩陛下看着他一个劲的笑,就连一向不大开玩笑的总参谋官也跟着笑。莫亚不明就里,因为有白影在,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我说莫亚啊!你好歹也算是个准将军团长,很多事情应该放手让属下去做啊!”科恩对白影做个手势,白影转身去拿来一条毛巾,科恩几步走过去,亲手递给他:“看看你这脸,花成什么样子了。” “我视察阵地去了。”莫亚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毛巾使劲擦着脸:“这些事情很重要,我不亲自看看心里没底。” “你的近卫呢?”科恩眉头一皱:“长官灰头土脸的,近卫们都是干嘛吃的?” “近卫啊!我把他们下放当低级军官了。”莫亚憨厚一笑:“现在的形势这么紧张,他们的军事素质又都不错,留在我身边多可惜。” “你……”科恩瞪着莫亚,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转头叫:“岩石!” “到!” “近卫营里调一队士兵给莫亚准将,再从皇家近卫队调拨五十名预备队员贴身保护莫亚准将。” “是的,长官!” “这些可是我的人,算是借给你的。”科恩威胁莫亚:“你再把这些人下放试试看,我会扒了你的皮。” “嗯,不会了。” “阵地准备得怎么样?”科恩走到阵地地图前:“叛军马上就要到了,有信心吗?” “防御方面没问题,但第三军团的突击力量不够,五千人的骑兵是无法扩大战果的。” “我带了骑兵来,他们就快到了。”科恩笑笑:“你在阵地里留了通道吗?到时候可别掉到自己的陷阱里。” “留了。”莫亚问:“长官,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总参谋官也一直这样问,呵呵,现在就说给你们听吧!来,坐下。”科恩拉过一张椅子:“其实,叛军和我方的局面都很简单,在以前的几个会议上,我是把这次战斗故意的复杂化,让各级指挥官──特别是联队长一级的军官自己去思考,看看,已经有两个联队长写信提醒我了。” 坐一旁的卡罗斯问:“怎么个简单法?我个人觉得这局面很复杂。外围防线有残余叛军,内防御圈的叛军全是精锐,我们稍微大意就会泥足深陷。” “外围叛军战斗力低下,情报与后勤联系中断,完全不了解外面发生的事,他们是不敢出来的,所以不足为虑。”科恩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而内圈呢!康森城和圣都是两个最重要的点,各有守军五万,相距四百里,这两个孤城翻不了天,而整个战局唯一的变数──就是这十万反击部队!” “这倒是,四百里的距离不长,骑兵急行军的话二天就到。”莫亚顺着科恩的思路说下去:“而四百里的距离完全不用担心后勤,他们可以随时增援某一个城,甚至逼急了还可以在野外跟我们决战,他们有这个实力。” “等等长官──第二军团危险了!”卡罗斯突然站起,眼睛直直的盯着科恩:“叛军被我们吸引出来,第二军团突袭圣都,可是圣都不可能在一两天内被攻破啊!这时候叛军留下万把人牵制我们,大部分兵力回援圣都的话……” “是啊!如果我们突击,那么叛军大部队就回头打我们。”科恩笑着:“参谋官阁下,你的脑筋倒不坏。” “我先前还以为长官有别的打算,所以才没有阻止。可是……”卡罗斯急坏了:“改变吧!现在还来得及!” “别急嘛!我自然有安排。”科恩轻松的摆摆手:“离开的时候,我向各位军官下达了一份命令,你现在被任命为康森城包围战的总指挥。回去担负你的职责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不信任我的能力?”科恩站起来,哈哈大笑几声:“放心好了,这里是叛军的埋骨之所。我担心的反倒是康森城下,就用那么点兵力围城,也只有你才玩得转。” “那么……”卡罗斯看了莫亚一眼:“莫亚准将,长官就交给你了。” “切!你说什么呢?”科恩对参谋官的话很不满意:“难道我是小孩子吗!” “放心吧!参谋官阁下,长官不会有事的。”莫亚站起身来:“而且长官说得没错,这里注定是叛军的埋骨之所。” “我注定命苦才是真的,跟着这样一个老板,我的青春会飞快的流逝。”总参谋官叹口气,抱怨着走到白影身边:“白影女士,我想你应该明白皇帝陛下的重要性,不管如何你也要保护好他,帝国兴衰全在皇帝身上。” 看白影微微点头,总参谋官这才唉声叹气的出了门。 圣都城,皇宫。 浑身上下穿戴得一丝不苟的丞相正向鲁曼汇报己方军备情况,现在站在鲁曼的身边的人,全是鲁曼自己培养的心腹,像这样生死攸关的会议,以前的官员大都没资格参加。 “……凯达家族军队于两日前到达了康森城,最后传来的情报上说,他们已经开始攻城了,科恩.凯达的主力部队全部在康森城下,仅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就达两千具以上。”丞相看着手里的情报:“经过一系列的战斗,凯达家族军队应该很疲惫了。” 鲁曼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康森城的情况怎么样?能坚守几日?” “皇帝陛下,康森城有五万守军,物资又充足,我想他们守上半个月是绝对没问题的。”一位将军上前一步:“而我们准备的十万反击兵力已经出发,四百里的距离两天就到,到时候会师康森城下,内外夹击,科恩.凯达就只有哭的份。” “不可小看科恩.凯达啊!他用兵确有独到之处。”鲁曼放下酒杯,神色有些凝重:“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他安排一支军队突袭圣都呢?” “陛下,这个方法我们想到了。圣都的防御不是半个月就能被打破的,如果科恩.凯达安排部队袭击圣都,那么我们的十万骑兵就可以立即回援,聚歼这支偷袭的兵力!” “你确定我们的骑兵能掉头?”鲁曼站起来,眉头都拧成一团:“他们不会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拖住?” “陛下,要想拖住十万骑兵,除非是光明神族出面。”将军笑着回答:“我们的作战计划曾经多次修改,十万骑兵的规模不是随便定下来的,丞相大人都有参与。” “哦?”鲁曼转头看着丞相:“你说说看。” “好的,陛下,其实这不难理解,我们仔细研究了敌人的战略,他们最多能有十万人的部队进攻康森城,能跟我们增援部队一拚的骑兵最多只有五万人。而除了圣都周围,就剩下康森城周围的地形能展开骑兵会战,他们先天上就吃亏了。”丞相仔细为鲁曼解释:“在圣都到康森城一线,我们的十万骑兵不必担心最要命的后勤,在任何地点上都有一拼的实力。” “这样说来,我们能胜?” “这是当然了。陛下,我们的骑兵能走能战,以圣都为支点,我们能在任何一点上形成兵力优势。”将军兴奋的回答:“这一仗,科恩.凯达的路就算到头了!” “这样当然好。”鲁曼长出一口气:“凯达家族毕竟是根基浅薄,实力不足啊!一共就十五万军队,居然敢发起进攻?” “如果他们再不进攻的话,凯达家族就会被世人所遗忘。”丞相接过鲁曼的话:“这样也好,让凯达家族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吧!我们也可以省很多时间。” “嗯,军事上我不是很懂。诸位务必通力合作,好好打完这仗。”鲁曼重新坐下:“胜利之后,各位就成为帝国的开国元勋了,待遇当然会跟其他官员不一样!” “多谢陛下!” “下去好好准备吧!荣辱就在这一战,要打好!” “是的,陛下!” 丞相辞别众官员,一路上神采飞扬的回到府邸,送他回去的护卫们看在眼里,都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这位帝国举足轻重的大臣都不担心眼前的局势,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进内院,丞相就嚷着要喝酒,神态表情不再老成持重,与科恩那天晚上在花园中所见的怪异丞相完全一样。 “看你手舞足蹈的样子。”侍妾放下酒壶,没好气的数落他:“又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枯燥的生活到头啦,我的小亲亲。”丞相笑着回答,一边为自己倒上酒:“我很满意凯达家族目前的发展……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你在说什么?我们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侍妾不明不白,疑惑的问:“到底什么事?” “科恩.凯达大军来犯,鲁曼陛下如坐针毡。”丞相一口喝干杯中美酒,满意的呼出一口气:“真是期待啊──圣都就要易手了!” “做梦吧?你是鲁曼手下最重要的官员,居然为敌军有进展而高兴?”侍妾白了他一眼:“再说了,我也不是孤陋寡闻,科恩.凯达目前的局势不容乐观。” “怎么不容乐观?”丞相双手一摊:“在我看来,这局面发展得很好啊!” “科恩.凯达再厉害,手下士兵也都是普通人,在经历多次战斗之后又没时间休整,哪还有余力攻打圣都?难道他能一人屠杀十万骑兵吗?”侍妾指着丞相的鼻尖:“你啊!好好想想吧!” “我们来打个赌吧!”丞相也不气馁:“我说科恩.凯达将在十天之内兵逼圣都,而部队伤亡并不严重。”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侍妾奇怪的问:“或者科恩.凯达的兵力不止十五万?” “我所知的并不比你多,但我对这个人有信心,其实这十万兵力是我的安排。如果科恩.凯达是个庸才,他就会灭亡在这支军队手上;如果他是个人才,他就会毫不客气的收下这份大礼……我们就要趁早收拾东西搬家。”丞相收起笑容:“怎么样,要赌吗?” “赌。” “那好,我们三天后的晚上搬家好了,那个时候事情应该就有结果。”丞相站起身:“圣都啊!这是个美丽的城市,但愿科恩.凯达会手下留情。” “如果他能赢,这里就是他的国都,谁会把自己的国都毁掉?” “不,你想错了,科恩.凯达是个单纯的人,他恨鲁曼也恨得单纯,单纯得没有任何条件可讲,一切的妥协手段都对他无效,而鲁曼心里也明白这点,圣都之战必定会很惨烈。”丞相叹口气:“如果鲁曼的军队不投降,圣都变成一片瓦砾也不是不可能。” “你凭什么认为科恩.凯达会赢?十万骑兵呢!就算是不抵抗让你杀,也能让你杀到手软。” “就眼下的局势,科恩.凯达有三个选择,城下决战、分进合击、诱敌围歼。”丞相靠近侍妾,为她详细解释:“城下决战伤亡太大,科恩.凯达承受不起,而分进合击风险太大,科恩.凯达不会做这傻事──所以他选择了诱敌围歼。鲁曼这十万骑兵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他们看不到康森城,他们也回不了圣都。” “科恩.凯达……真的这么厉害?” “可能吧!他摆出一副城下决战的姿态,又隐约透露出分进合击的意图,正是要引诱这十万骑兵出动。”丞相低声说:“军部的那些傻瓜们已经上当了,我也乐得顺水推舟,他们还梦想着打垮科恩.凯达呢!” “战争就这么好玩?看你兴奋的样子。” “就我而言,战争不好玩。”丞相淡淡一笑:“其实鲁曼对自己的命运也有觉悟,他偷偷把自己的女儿送走了。” “这样看来,科恩.凯达这人还有点意思。”侍妾点点头:“好吧!我把你喜欢的东西收拾一下,免得到时你又怪我。” 鲁曼之女,二公主的车队,在这天已经出了佛露行省的边界,当夜抵达一中等城市。从这里再往前,就是斯比亚帝国最宽广富饶的平原地带了。 车队在城主府邸前院停下,城主夫妇已经等候多时,恭敬的把公主夫妇迎进内厅。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请先用晚饭。”城主在前面带路:“晚饭后就可以休息了。” 身为公主的丽沙礼节性的点着头,在列卡的陪伴下走向宴会厅。门边的侍者躬身行礼之后,打开了厅门。 “有点怪。”列卡小声说了句。 “什么?”丽沙望着自己的夫婿,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踏进厅门。 “我是说侍者,不是应该先打开门再行礼吗?”列卡笑笑:“他们弄反了。” “小地方的侍者,没见过世面吧──” 两人的谈话突然中止,因为他们看到靠窗的餐桌边坐着一个身穿金黄色盔甲的魁梧男子,他正一边用餐刀切着肉,一边似笑非笑的盯着这里。 列卡一个箭步冲上,抽剑护在丽沙身前,几个贴身护卫不待主人吩咐,也在两人身边围成圈子──此人这么诡异的出现,绝对不是好来路! 宴会厅的大门,已经无声无息的关闭,空旷的大厅里谁也没说话,只有餐刀与叉子相互摩擦的细微声音,丽沙公主从来不曾察觉,这种声音响在耳边也会让人心寒。 “你是谁!”列卡一边观察着厅里的环境,一边出声:“大胆,还不退下!” 那人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把一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几口,这才放下刀叉站起来。一身精致的盔甲反射着周围的灯光,身形更显得伟岸,列卡在身高上比他起码低了一个头。 “我有一个兄弟,有一次,他穿着神族盔甲,在一群贵族面前吃烤肉,挺和气的一个人却吓得贵族们六神无主,于是我也想试试。”男子上前一步:“但我发现,这刀叉真他妈难用,半熟的肉味道也差。” “你到底是谁!”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个贱货,还他妈公主?”男子嘿嘿冷笑着,手按剑柄继续靠近:“这也算你们的劫数,老子刚到,你们也就到了。栽在我海尔特手里,算你们倒霉!” “海尔特?”丽沙尖叫一声,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身体摇摇欲坠。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不是她此时此刻所能承担。 前院里,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第十七集 第三章 天色才蒙蒙亮,凯达家族军队第三军团营地就已经完全进入战争状态。 中军营帐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已进入阵地指挥部,分布在几十上百个地点的侦察团不断传回最新情报,参谋官们跑进跑出,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报告──敌军前锋两万人抵达山谷出口,正在警戒中!” “继续监视!” “报告,敌军前锋一万人向前推进,于山谷出口前一里建立防御,少量侦察骑兵进展迅速!” “知道了!” “报告──敌军工兵开始架设浮桥,少量兵力分至河岸另一侧!” “明白。” “报告,敌军主力出现──和前锋相距十五里,数量庞大,全是骑兵!” “终于出现了。”莫亚准将点点头,转头看着科恩:“长官……” 而身为皇帝的科恩,此刻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着自己礼服的衣料,完全不把眼前的局势当回事,对传回的情报也漠不关心,这时听到莫亚的话,才勉强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长官,叛军主力出现了。”看着科恩迷惑的眼神,莫亚不得不把情报复述一遍:“你有什么意见?” “这关我什么事?你才是第三军团的指挥官。”科恩伸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说:“能偷懒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虽然科恩这样回答自己,但莫亚准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转头吩咐自己的副官:“继续监视,启动一线假阵地,游骑兵开始猎杀叛军侦察兵。” “是的,长官!”副官嘴里答应着,跑了出去。 “你不是做得挺好吗?干嘛每件事都要问我?”科恩陛下研究衣料失败,此刻正索然无味的微闭着眼睛:“我现在是皇帝,不再是你的保姆了。” 听了这话,莫亚准将脸上露出一丝温馨的微笑,他心里明白,就算是科恩现在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人在这里,这就是对战争最大的帮助──以科恩为中心,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凝聚力会空前强大,也将让所有对手仰天长叹。 “报告,侦察团第九游骑兵小队于假阵地前三里与敌遭遇,敌小队九人全灭!” “哈,开始了。”毕竟灵魂中还带有军人的烙印,前一刻还懒洋洋的科恩这时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白影,拿酒来!” 因为科恩.凯达及其军队的威名,叛军将领心里不敢有丝毫大意,怕在山谷里中埋伏,所以突前侦察的骑兵加了三倍,山谷左右的侦察范围阔宽两倍,前锋主力之间的距离也可以互相照应。 出了这个山谷,前方的平原可直达康森城,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而这时,叛军前锋两万人已经尽数出了山谷,正在山谷前列队警戒,掩护大部队通过。山谷无埋伏的情报也让叛军指挥官放下心里的大石。工兵正在架设浮桥,一半的部队通过浮桥转移到河流一侧,做出要齐头并进的架势。 当主力部队前端出现在山谷出口时,前锋指挥官下达了前锋部队继续前进的命令,他个人对现状很满意。 河岸两边各一万人,分为前后两队,以战斗队形展开,在侦察骑兵引导下前进。放眼望去,河流两岸军旗成片、骑枪似林,厚重的马蹄声闷雷般响起,源源不绝回荡在平原上……叛军前锋指挥官昂着头,仿佛在质问凯达家族用什么抵挡这支骑兵! 就在这时,他的副官纵马靠近:“报告长官,发现凯达家族小股部队,他们在猎杀我们的侦察兵!” “嗯?”这条不合时宜的情报让前锋指挥官有些恼怒,凯达家族军队就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不过身为指挥官,基本的军事理智还是存在,他不经考虑发出了这样的命令:“两边前队各分出一千人,配合侦察骑兵火力侦察,强行推进。首先要确定敌人的规模,摸清他们的意图!也将此情报传回本部,就说我们和小股敌军遭遇。” 但黑暗军队的游骑兵在猎杀几支侦察小队之后就消声匿迹,再没和叛军照过面。 叛军前锋继续向前推进,没过多久,河岸两边的部队同时靠近黑暗军队的第一道防线──也就是莫亚准将口中的假阵地,此地距离山谷出口刚好十里。 虽然是假阵地,但也做得有些规模,防御设施应有尽有,驻守此地的是四个野战步兵团,全部轻装。 山坡上,有侦察兵向阵地指挥部传递叛军距离情报,就在叛军的观察死角里,一棵又一棵的树木被放倒──阵地中,藏匿在地面坑道下的两千多名弓箭手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指挥官的口令。 “标定十节加──准备!” 两千枝闪着寒光的箭头同时上仰,弓身忽的弯曲,绞线“吱吱”乱响。两军士兵相距不远,已经能听到叛军前进的马蹄声,坑道边沿上的浮土也逐渐在轻微的震动中滑落下来。在弓箭手焦急的等待中,在军官们犀利的目光里,那棵像征敌人踏入弓箭射程的树终于被放倒。 “发射!” 叛军突前的一个侦察骑兵已经快踏上阵地了,他隔着一个小土包听到了这声令他胆寒的号令,接着就隐约看见一片灰濛濛的东西从眼前飞过──这之后才听到密集的弓弦震动声。 惊吓当中,坐骑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把他掀翻在地,才恍恍惚惚的爬起来,一片冰凉的刀锋就划过他的咽喉。 连片的羽箭飞上半空,拖着完美的轨迹,在叛军军官嘶哑的“散开”呼喊中、在叛军士兵惊恐的眼神中从天而降──在阵地前方激起阵阵血光,叛军队伍前列当即就整齐的塌陷下去。 黑暗军官们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山坡上,嘴里继续高喊:“标定十节──发射!” 弓箭手们此刻显示出极高的战斗素质,闪电般的取箭、勾弦、扬弓、左推右拉──放! 转瞬之间,叛军突前侦察的骑兵遭受五轮箭雨,整个队形大乱,士兵尸横遍野。中箭的马匹嘶叫着坠地,在地面上翻滚的士兵惨叫着被后面的战马践踏,有的地方马匹挤成一团,有的地方没有一个活物。 绿油油的草地上,长长的血迹横七竖八的分布着,顶端血肉模糊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存活下来的少数骑兵头顶着盾牌,掉转马头向后方逃跑。 数百名散布隐蔽在各处的精灵弓箭手揭开头上的草皮,开弓就射,一道道拖着白色光尾的魔法箭痕在河岸两侧纵横穿梭,每一道箭痕显露出来,必定会有一个叛军中箭落马…… 如果不是有命令让他们放几个活口回去,恐怕没有一个叛军士兵能在这种超长射程的攻击下逃掉。 当刀斧手检视了阵地,干掉叛军伤员之后,黑暗阵地中整齐的发出三声欢呼。这时,阵地前无主的战马被牵了过来,相对完整的尸体也被拖回坑道,山头上放倒的树木重新树立,一切恢复平常,等待叛军第二次光顾。 “前方遭遇凯达家族军队的坚固防御阵地,突前火力侦察的四个营被歼。”在叛军本部里,参谋官正向援军总指挥官,叛军中军衔最高的一个中将汇报着:“中将阁下,前锋指挥官正等待着您的命令。” 中将面无表情的看着地图,有些迷惑凯达家族军队的布置。 “他们在这里阻击我们,到底是什么意图?”中将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摩擦:“这里距离山谷出口十里地,位置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科恩.凯达用兵真是邪门。” “阁下,他们可能会觉得这是好地方。”参谋官上前几步,小声说:“距离出口十里地,他们会觉得十万骑兵无法展开,部队挤成一团,最后导致军心涣散吧!” “科恩.凯达会这么笨吗?”中将冷哼一声,转头看着负责情报的军官:“科恩.凯达手下,哪个将领最善于防守?” 情报军官一个立正,朗声回答:“凯达家族军队中,最善于防守的应该是第三军团长莫亚准将。此人是科恩.凯达的儿时玩伴,很得他信任。在大战以及我军两次对黑暗行省的进攻中,此人均有上佳表现。” “第三军团有多少人?” “根据我方战前的情报,第三军团有四万多人,步兵为主,少量骑兵为辅,机动性不好。” 中将单手托着下巴,慢慢的走了两个来回,最后又回到地图前,一边用手在地图上比画,嘴里一边低声念叨着:“四万人,扣除骑兵闲杂后勤,投入一线作战的步兵能有三万就不错了……准备时间、防御宽度、防御器械等等……我军有优势,他们防不住……难道科恩.凯达是有其他打算吗?” “传令下去,主力部队转向退出通道,后卫扩大侦察范围,密切监视我军身后。”中将抬起头来:“传令前锋,给我猛攻!” “阁下,这样的安排是为什么?”副官示意传令官出发,又问中将。 “科恩.凯达是个很阴险的人,他在距离山谷十里处设下阵地为诱饵,目的是要引我军主力攻击。”中将面色如常的解释:“而我军占据的数量优势在这十里的狭长空间里不能发挥,他还会同时挥军袭击我军身后,把我们堵在山谷里打。目前的局面,科恩.凯达的选择太多了……” “那我们退出山谷,就安全了吧?”副官看着地图:“那前锋部队怎么办?” “对方是步兵,两万前锋再怎么不行也不会被他们一口吃掉,如果前方战况激烈,那么敌人的主力是用在阻击战线上,我们就必须加大力量冲破防御,赶到康森城下决战。”中将回头看着山谷的另一端:“如果敌人是想袭击我军身后,那么这支军队就差不多要出现了,我们正好回头把他们一口吃掉──先解决精锐,然后再支援康森城也不迟。” “原来是这样,科恩.凯达可以在打击我们和打击康森城之间选择。”副官点着头说:“如果我们身后没有敌军出现,那么康森城就很危险了。” “他们如果是打击康森城,当然就会拚命的阻挡我们,看看我们前锋所遭遇的抵抗就会知道他们的意图。”中将笑了笑:“当然了,步兵想在平原地区阻挡骑兵,这行为有点疯狂。虽然是这样,可我们不能对敌人显露破绽,哪怕一丁点的破绽都不能显露!” “是的,长官!” “给前锋调集装备,告诉他们,破了这道防线就是大功一件,给我撒开了打!” “是的,长官!” 而在这时,一直无所事事的科恩陛下终于下了个命令,他叫人通知康森城下的总参谋官,合适的时候在康森城外点燃告急狼烟──在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渗透下,他早已获悉叛军所用的联络手法。 为了这一战,叛军在康森城至圣都一线设置了十几个秘密地点,专门用来传递这一个生死攸关的资讯。但要在科恩.凯达眼皮底下玩情报战,似乎过于勉强了。 叛军前锋全数赶到假阵地前,稍微花了点时间准备,然后展开了猛烈攻击。以先前遭受攻击的地点为标志,叛军纠集了包括重装步兵在内的一系列兵种,在河流两岸同时发起冲锋。 在加持了各种魔法之后,前列的步兵们高举大盾,依照轻、重、轻的排列顺序,向黑暗军队防线缓慢的向前移动,后面的骑兵部队保持不动,等待着突击的命令。 眼看着步兵就要进入弓箭射程,叛军指挥官一声大喊:“前军突击!” 步兵们“呼啦”一下散开,以凌散的队形冲击过去,这是逃避对方弓箭齐射的有效方法,至少同一时间倒下去的不会那么多,看起来也不会太恐怖。 “发射!” 黑暗军队阵地后方的弓箭手再次发威,白羽黑杆的羽箭带着“咻咻”的啸叫,不停的奔向叛军士兵,用锋利而冰凉的箭镞,在他们的身体上爆出朵朵血花……伴随着喊杀声与哀号、伴随着生命的消失、伴随着灵魂的沉沦。 几轮齐射之后,叛军步兵的队形也更加散乱,但生命受到巨大威胁,叛军士兵的冲击速度明显加快。看到箭雨的打击效果下降,黑暗军队阵地停止射箭,阵地前列的强弩手纷纷探出上身,瞄准越来越近的敌人。 而叛军指挥官也看准时机,命令后面的骑兵开始冲击。 闷雷般的马蹄声响起,骑兵的冲击队形也散开,马上的骑兵身体不断起伏着,或是马刀、或是骑枪,武器都闪着寒光。四千骑兵来势汹汹,直扑黑暗军队阵地。 黑暗军队指挥官一边命令弓箭手尽量阻挡骑兵,一边下令开启陷阱。 精灵弓箭手弯弓搭箭,专找军官下手,银白色的魔法箭尾痕迹再次穿梭在阵地前。一旦被他们敏锐的目光所捕捉,绝无幸免之人。 这批叛军是所有三十五万叛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部队,是鲁曼全部希望的寄讬,当然不会败在区区羽箭之下。 冲击状态下的叛军,虽然大盾上插满了箭,虽然身边不断有战友哀叫着倒下,但斗志却还高昂。 转眼之间,叛军步兵与骑兵已经混在一起,他们同时冲到阵地前沿,也同时引发了强弩手的攻击。 强弩比羽箭更具杀伤力,而且操作简便,是人就会用。 一时之间,冲到近前的叛军成片扑倒在地,铁甲、皮甲,甚至是木甲包裹的身体在缓坡上无力的翻滚着,人类临死的悲鸣此起彼伏,红色的血液迷濛了视野…… 黑暗军队阵地中,强弩绞轮的“卡卡”声汇集起来,在军官的喝令中形成了一股足以和叛军喊杀声抗衡的力量! 士兵们双手上弦的同时也在用目光搜索着战线,快速的动作使他们可以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在他们或兴奋、或冷酷的眼神里,无论敌人的骑兵步兵,也无论马匹人类,全部无差别攻击。 这是第三军团长的信条,每一个第三军团士兵终生都要记住的一个命令──战斗时,绝不允许防线前有任何活着的生物! 他们记得、他们执行,一枝枝弩箭被消耗,一个个叛军被消灭。瞄准、发射,动作快捷准确。 叛军后续的骑兵步兵不断涌上来,不可避免的踏入专为他们准备的陷阱,这酝酿在地面之下的危险丝毫不比弩箭逊色。 曾让魔属联军魂飞魄散的机关经过一系列的改进,今天又在叛军身上大发利市。 绿色的草地,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却陷了下去,陷阱一个连着一个,如同活物一般神出鬼没。 大规模陷阱张开巨口能吞没数十人,小规模的陷阱却只咬住人体半截,有的地方黑呼呼的深不见底,可有的地方却把一块块皮肉混着血雾向外抛…… 叛军士兵的惨叫里带着越来越多不同陷阱的特色,有的惨叫短暂而高亢,有的惨叫低沉而绵长,有的起伏如同高歌,有的抽搐像是低泣…… 这是杀戮之地!魔法光芒在闪现,飞斧在空中翻转,弩箭发出尖锐的啸叫。四千多敌军发起的混合突击事实上已经失败了。 时机成熟后,黑暗军队的突击步兵从坑道中跃出,对残余叛军做最后的清洗…… 看到这样的情况,远处的叛军指挥部里,前锋指挥官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各位,你们对敌人的作战方式有所了解了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下的参谋官们:“尽快给我拿出攻破敌军防线的办法,一个钟头之后我们再次攻击。” “是!” “通报后方,前锋遭遇激烈抵抗,攻击行动死亡四千人,敌军防线……”指挥官思索了一下:“敌军防线完好。” 第十七集 第四章 前锋的这份情报以极快的速度传到总指挥官手里。 中将一面听着参谋官的汇报,一面无意识的搓着双手,闭目沉思中的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阴沉。 “阁下,前锋遇到的阻击很顽强,似乎跟我们先前预料的一样。”参谋官小心翼翼的说:“这样看来,科恩.凯达是以进攻康森城为主。而我们的部队需要两个钟头的时间才能通过山谷,是不是应该准备了?” “别急,再等等看,前锋几千人的伤亡不算什么,命令他们继续进攻。”中将睁开双眼:“我们身后的情报怎样了?” “侦察范围已经达到极限,我们身后没有发现敌人。” “奇怪,这太安静了。就算没有安排精锐部队偷袭我们,也应该派小股的部队迷惑我们啊!”中将又陷入沉思:“部队主力保持不动,后方继续警戒。给前锋指挥官传令,猛攻!攻不下来我要他的命!” “是的,阁下!” 此命令传到前锋军中时,前锋新一轮的攻击队形已经准备好了。 叛军参谋官们绘制了详细的攻势计划图,正召集中下级军官开会,针对黑暗军队的防御手段,为己方各部队下达了详细作战指示。 从后方增派的步兵也已经抵达,工兵为他们临时制作了些抵挡箭矢的器械。攻击方向和第一次相同,此路线上的陷阱大多已被发现,可以避免再次出现恐慌情绪。 “上次攻击,最近的地点离敌军坑道不到五十臂,但却功亏一篑!”指挥官在会议上挥舞着拳头:“这一次,步兵骑兵要紧密的配合,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陷阱区。占领前沿之后给我信号,后续梯队马上就接替你们!” “是的,长官!” “归队──准备攻击!” 与此同时,黑暗军队第三军团指挥部里,也有很多参谋官在伤脑筋。 是让前方假阵地再抵抗几次还是立刻撤军,参谋官们有些举棋不定。而他们的指挥官莫亚准将,这时却在陪皇帝陛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我们不是把撤退标准下达了吗?这就交给前线指挥官自己去判断。”在得知手下的顾虑之后,莫亚准将当着皇帝的面开始训人:“你们距离战场几十里,如何得知详细情况?战场局面瞬息万变,等命令到达早起了变化,这种事不用你们指手画脚──去做好你们的事!” “哎呀哎呀!莫亚准将发火了。”科恩呵呵笑着:“我很少看到你生气。怎么?一进指挥部,你的脾气就见长啊!” “为了多培养中上级指挥官,我也是不得已啊!”莫亚准将憨厚的笑着:“长官,你不觉得指挥官们依赖性很重,缺乏自主和创新;而参谋官们又把手伸得太长,什么事都想插一杠子吗?” 科恩看着莫亚,心里乐开了花。如果这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惊喜。但对于莫亚来说,这样的想法证明他已经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军事上了。 莫亚是个淳朴青年,一直以来对军人的身分都隐约有些抵触的情绪,他只是想照顾、守护弟弟而担当着这样的职务,以不思进取来评价以前的他也不过分……但在他淳朴的本质之下,却隐藏着不逊于总参谋官的才智,科恩早想把他的天分激发出来。 “你变了呢!莫亚。”科恩轻声说:“变得犀利了,但却没有丢弃你的本性。” 莫亚微低下头,半天没有出声。 “老大,菲谢特陛下他……也是我的朋友。”很久之后,莫亚才抬起头来,用哽咽的声音回答:“虽然这样说对他不怎么尊敬,但是我、我的确是把他当成我另一个弟弟来看待的,我没有保护好他……” “莫亚,别这样。”科恩扶着兄弟的肩,以温柔的语气说:“被你当成弟弟守护,菲谢特会很高兴的。” “在菲谢特陛下倒下之后,悲痛的不止老大一个人,我也认识到,对重要的人,仅仅守护是不够的。”莫亚准将手抚着窗口:“我要把守护对象的敌人,消灭在襁褓之中!防守只是手段,而不是我的目的。” “你能想到这点,我已经很高兴了。”科恩点点头,与莫亚并肩站立着:“我们都是笨蛋,非得禁受了血的教训才会反省自己。” “那么,老大,我去对岸准备指挥了。”莫亚转过身体:“这里是很安全的,你行动前记得通知我。” “去吧!”科恩淡淡一笑:“我也很久没有活动,这次就帮你训练一下各级军官好了。” “告辞──长官。”莫亚站直身体,行了个俐落的军礼。 科恩还礼,久久凝视着莫亚的背影,眼光逐渐变得如白影般的深邃。 叛军再一次组织了强大的攻势,黑暗军队假阵地前杀声震天。 叛军骑兵在步兵的掩护下,在河流两岸同时发起了连续不断的冲击,叛军士兵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给黑暗军队的防线造成很大的压力。 箭矢消耗得非常快,前沿的陷阱基本上已经报废,部队也开始出现伤亡。在冷静的分析了形式之后,前线指挥官下达退守二线阵地的命令。 三颗熊熊燃烧的火球射上天空,旋转着砸在叛军的进攻队伍里,草地上爆开三朵艳丽的火花。在这之后,接踵而至的火系魔法把阵地前方变成一片火海。 爆裂的火球、宽阔的火墙,突然而又猛烈的打击暂时阻止了叛军的攻势,也扰乱了叛军指挥官的视线……趁着这个机会,黑暗军队从十来条坑道中撤离,来到后方一里处的二线阵地。 “赶紧把马车与马匹准备好!”撤到这最后的防线,黑暗军队指挥官也紧张起来,大声喊着:“各部队再次确认自己的行动路线,做好全部撤退准备!” 等阵地前的火焰稍微平息,叛军指挥官就命令部队接着攻击,虽然眼见部队冲入并占领阵地,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仅仅只是一道防线,这伤亡也太大了。 “报告长官──我们突破第一道防线,但在第一道防线后一里处再次遭遇阻击!”参谋官大汗淋淋的跑来:“比第一道防线的抵挡更加猛烈。” 听到这个消息,指挥官心里一抖:“有没有抓到黑暗军队的俘虏?” “没有俘虏,他们后撤的坑道里全是血迹,隔上几步就是倒毙的士兵,阵地坑道里也还有一千多具没来得及运走的黑暗军队士兵尸体,看来他们的损失不比我们小……” “报告上去,突破敌人第一道防线后再遇阻击,我军损失惨重,请求增援。”前锋指挥官冲地下来了口唾沫,提起了战刀:“操他妈的,打着打着人就死了差不多一半,再这样打下去连建制都没有了!牵马,跟我上!” 前方打得热火朝天,但后面的叛军总指挥部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中将,而这位阁下还是在不紧不慢的踱着步。 “阁下,前锋部队损失惨重,这样下去难以维持攻击势头……”他的副官心急如焚。 “你慌什么?就那么宽的地方,能让多少人展开队形?前锋足够用了!”中将嘴里骂着:“骑兵部队冲不破步兵防线,还有脸说话!” 一个情报官冲过来,在参谋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阁下,前锋突破第一道防线后再次遭遇敌军激烈抵抗,前锋部队损失过半,指挥官已经亲抵一线指挥了。”参谋官的语气里带着惊讶:“同时确定敌军为黑暗军队第三军团步兵,他们损失也很大。” “是这样。”中将不置可否的回答着:“再等等。” “可是长官……不能再等了啊!” “我说了──再等等!”中将把手一挥,提高了声音:“加派一万人的部队给前锋,保持住攻击势头!如果凯达家族是在猛烈攻击康森城,那么阻击所用的人手就不会太多!” “是的,阁下。” “命令侦察兵,再次侦察我军后方!” “是的,阁下!” 叛军援军主力按兵不动,这情报不久之后就传到科恩.凯达手里。 “看来,这也是个谨慎的指挥官。”在一群手下的注视中,科恩把写着情报的纸张慢慢撕成细纸条:“吩咐下去,维持原计划,前面的部队作戏要用心。” “是的,陛下。” “再过一会,康森城的狼烟也应该点起来了吧!”科恩转过身子,面对着白影:“可以换盔甲吗?” 白影淡淡的笑着,态度坚决的摇头。 叛军前锋在阵地前继续伤亡,以血肉之躯填塞着密密麻麻的陷阱,虽然只是咫尺的距离,但叛军士兵却无法跨越。在能看到黑暗军队士兵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踏上了死亡地带。 由叛军前锋指挥官亲自带领的冲锋,也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败退下来,可怜的指挥官不但失去了心爱的战马,还差点被魔法火焰烧成焦碳。 有了一万生力军的加入,叛军恢复了信心,在两次攻击之间几乎不留下空隙。 黑暗军队一方的指挥官一直冷静的注视着战局,这时看条件成熟,立即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各部队在叛军攻击间隙,有组织的进入通道撤退。运载伤员的马车早已出发,这时还留下的马车上堆满了尸体。 趁叛军还没冲上来,黑暗守军在阵地里倒了几百桶火油,以此作为最后招待叛军的礼物……在成群的叛军士兵惊喜的冲上阵地时,几百枝火箭从远处飞来,把阵地变成一片火海。 冲天烈焰中,黑暗步兵们撒腿就往后跑,一路上笑嘻嘻的丢盔弃甲。后面的马车还不断把穿着双方军服的尸体抛下地面,留下一路鏖战的景象,不过穿黑暗军服的尸体是对方的三倍以上……看起来还真有点狼狈逃窜的模样。 阵地上的大火烧了很久,浓烟呛得处于下风处的叛军士兵睁不开眼,等到火势稍微小点,叛军派出的几队士兵还是从河面上绕过去侦察的。 在阵地之后,他们看到了敌军“延路败退,七零八落”的情形,大量尸体凌乱的散布在阵地后方,并一直向前蔓延,满地的残破兵器、歪倒而被践踏的旗帜……他们还找到了几个己方的伤员。 “他们──跑了。”伤员们要死不活的说:“我们刚冲过一大半人,他们就放火,长官带着兄弟们追上去了……” 有了这个消息,叛军前锋军心大振,指挥官一挥手,命令全体士兵上马追击!在这之后,一份情报飞呈后面的中将──“凯达家族军队伤亡惨重,数道防线告破,我军正追击中!” 面对手下众军官渴望的神情,中将阁下还是准备要说:“再等等。” 就在这时,黑暗军队总参谋官卡罗斯依照科恩陛下吩咐,在康森城下代替叛军守卫部队点燃的告急狼烟已经一路传了过来,这颜色怪异的狼烟表明,康森城的守卫已经很成问题了。 看到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点燃的狼烟,中将阁下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主力通过山谷,向前推进!”中将阁下终于开金口:“后勤辎重稍后起运!” 叛军增援部队主力行动起来,再次通过山谷向前进发。和前锋部队一样,他们在出了山谷之后也搭了不少浮桥,分出一部分兵力到对岸,然后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向前推进。 叛军大部队在后面行动,而他们苦命的前锋却在“黑暗败军”的引导下一路前进,狂奔十多里地之后一头扎进第三军团的主阵地。 此战,是黑暗军队第三军团、以及第三军团指挥官莫亚名扬大陆的开端。 追溯起来,第三军团的前身应该是神属联军第九军团第三联队,在某个不良指挥官带领下,这个联队在大战中逐步成长,最终在残酷的战争中成熟。 就是这个联队在土城之战中修筑了迷宫阵地,让三十多万战斗力强悍的魔属联军遗恨沙场。 在现在的第三军团指挥部看来,眼前这些叛军实在不算什么。如果不是科恩陛下授意要在这次战役中锻炼新兵,他们才不会命令士兵去修筑这个工程浩大的阵地。 当为数众多的叛军蜂拥而至的时候,第三军团指挥部重演土城战役,主阵地前端关闭、放敌军进入──虽然两者的战斗强度不可相提并论,但对黑暗军队里的新兵而言,这场面已经算是相当残酷了。 没有使用最新式的大型器械,也没使用刚刚运抵的石弹,更没有出动猎杀小队,第三军团仅出动由老兵带领的新兵团,以普通阵地战方式迎战──这已经足够了。 战斗号角响起的时候,白影应科恩的要求,为他咏诵龙族世代相传的诗篇。科恩陛下神态安详的倾听着,对外面的喊杀声不管不问。 白影心里也明白,在自己轻柔声音响起的同时,外面正有无数的杀戮发生着,但她却无法拒绝科恩的要求──眼前这个男子至少还不沉醉于杀戮。 而在前方的战场上,有人被尖桩刺中,挂在半空的身体正怪异的扭曲。 有人被战刀腰斩,半截身体在血泊中爬行抽搐。 有人发了疯,因为眼见自己的伙伴接连倒下。 有人下跪求饶、有人痛哭流涕…… 有人因为第一次杀人而发抖、有人因为第一次看到尸体而呕吐、有人兴奋、有人痴迷…… “争斗中不可能有美好的东西存在,用血肉之躯与钢铁撕咬,以杀戮葬送生灵……”科恩陛下在听完诗歌之后这样评价:“我喜欢这段,这就是战争的本质。” “如果你真能记住,我会非常高兴。”白影淡淡的回答着:“我讨厌像现在这样,被血腥味围绕。” “虽然骄傲是龙族的天性,你却要明白一点。”科恩走近一步,轻声对白影说:“你还不够资格教训我。” 然后他赶在白影生气之前,以巡查的藉口出了房间。 一万五千步骑混合的叛军被整个阵地分流、吸收,全部战斗在一个钟头之内结束。在新兵的欢呼声中,八千多名惊恐万状的俘虏被押解到阵地后方的旷野。 “既然是俘虏身分,就应该有相应的待遇和义务,他们的唯一用处,就在于提醒世人不要跟我作对。”──在军队的谣传中,皇帝陛下是这样说的。于是俘虏们被押解去康森城。 科恩陛下一身华丽的礼服,带着贴身护卫走进阵地,白影在飘散着血腥气味的坑道外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跟了进去。 一行人在坑道里转了几个弯,首先进入阵地医疗区。 站在拐角处的一个小军官如同被闪电击中,身体在瞬间绷得笔直,大喊一声:“皇帝陛下驾到──全体起立、敬礼!” “伤员不用行礼──医师继续工作!”科恩克服了自己还礼的冲动,以和煦的眼光扫视各处做为替代:“伤员多吗?” “报告陛下,伤员不多。”医师头领急忙小跑过来,垂手站立一旁回话:“多数属于轻伤,还有就是从前线阵地运回来的一些伤员。” “检查仔细一点,能继续作战的让他们回部队,无法继续作战的全部送回后方。”科恩检视了几个士兵的伤势:“新的治疗药剂有效果吗?” “跟原生地相比,效果有些下降,似乎是土壤方面的问题。”医师头领拿出一小瓶药剂:“不过,陛下,这也比一般的药剂好很多了。” “有效果就好!”科恩点点头,走入医疗区巡视一遍,问了几个重伤员的情况。 “本来我给攻打圣都的部队准备了勋章,但现在看来,你们这些受伤的蠢蛋只有回去养病了!”科恩突然提高了声音对周围的伤员说 周围的伤员全都傻眼,难道勇敢的受伤也是一种过错? “看见了吧?这个就是给攻击圣都的部队准备的。”科恩从岩石手里拿过一枚闪着银光的勋章:“这枚象征着勇气与智慧的勋章怎么样?漂亮吧?” 伤员们又伤心又委屈,部分新兵已经在酝酿悲酸的泪水了。 “怎么?不服气啊?跟着我的士兵不能是蠢蛋!”科恩把勋章丢还给岩石:“打仗要靠脑袋,不能一味的死拼──你们经过了系统的训练,有全大陆最好的盔甲武器,依讬完善的阵地抗击这股菜鸟叛军,居然会受伤?别丢我的脸了!” “可是老板,”一个趴在床上的营长抬起头来叫屈:“我们是完全按照参谋部的计划在打啊!” “明白告诉你们,这场战役是我精心设计的,其目的是借用这股叛军来锻炼你们。战场形势变化快,你们这些笨蛋就不会临机应变?”科恩走过去,一巴掌甩在这个营长头上:“按照我的预想,伤员应该是现在的五分之一!” “是的,老板,我错了……”这个营长心满意足摸着自己的脑袋回答。 “你们还有几天的时间养伤,给你们个机会。”科恩突然提高了声音问:“有没有信心提升战斗力!” “有信心!” “你们靠什么打仗?” “靠脑袋!” “想不想得到勋章?” “想!” “那好吧!”皇帝陛下微微一笑:“勋章有,我等着你们来拿。” 第十七集 第五章 科恩陛下才视察到阵地前方,叛军增援主力的前端已经抵达阵地不远处。当科恩返回指挥部时,军团长莫亚准将已经带着大批军官在地图前等着了。 “皇帝陛下,敌军大部队已经抵达。”莫亚准将侧转身体,为科恩介绍身后的军官:“这里的军官都是以后第三军团的中坚力量,我带他们来观摩皇帝陛下的战争指挥技术。” “第三军团指挥官是你,莫亚准将。”科恩摇摇头:“我现在是皇帝。” “我明白皇帝陛下的身分,但我也知道在攻陷圣都之后,皇帝陛下更不会有指挥这种级别战斗的机会。”莫亚准将以坚定的语气恳求着:“就算是皇帝陛下给我们上一堂战争课,请吧!” “皇帝陛下,请吧!”上百名军官齐声恳求。 “莫亚准将,你这话让我很为难。”科恩摸摸下巴:“被人知道了又是麻烦,军纪总监是什么德行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皇帝陛下不是说了吗?这只是训练而已,况且也没人会泄露。曾经见过皇帝陛下指挥战斗的人都成了很称职的军官,就算是为了以后战斗的胜利,请陛下再指挥一次吧!”莫亚又上前一步:“长官的阵地指挥,我们期盼已久了。” “长官这个称呼,还真是让人怀念啊!”科恩转头看看窗外:“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见皇帝陛下答应,指挥部里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担负“看管”科恩的白影,这时就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她从勤务兵手上接过饮料,安静的站到科恩身边。 “参谋官就位、情报官就位、传令官就位!”莫亚让出指挥位置:“长官,我现在是你的副官。” 科恩点点头走过去,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一线阵地准备接敌,情报!” “是的,长官。”情报官大声回答着:“敌军骑兵人数六万,另有辅助军种两万,沿河岸进逼,少数地段已有小规模交战!” “敌军进军队形?队伍长度?” “基本保持奔袭攻击队形,阶段式推进──队伍长达十里!” “阵地前后通道全开、前沿陷阱全开、投石车阵地准备。”科恩伸手接过白影递来的红酒:“翼人部队待命,联络第二军团!” “是的,长官!” 数十名策马奔驰在最前面的叛军侦察骑兵,已被阵地前沿的精灵弓箭手瞄准。 康森城,叛军部队与外部联系全部中断。 黑暗军队里那一千多具投石车依然在持续着攻击,原本巍峨的城墙已经被打得残破不堪,城墙外的石弹不断的堆积着,在个别地段上,石弹的高度已经累计到城墙的一半,几处城门更是被完全掩埋在乱石之下。 第一天,叛军的后勤系统就有数百人死在城墙附近,此后再没人敢冒着密集的石弹向前送饭菜。就隔着这么几条街,可士兵们居然还要啃干粮,这真是莫大讽刺。 如果说这是讽刺,那么后面的事就可以说是悲哀──有的藏兵洞入口被石弹封堵,在士兵们试图清理的时候,堆积的石弹突然坍塌,整个藏兵洞里的人全被活埋在里面,隐隐约约的呻吟声持续了好几天才逐渐平息。 叛军也曾经组织过两次突击。第一次的目的是想掩护部队情报人员突出包围,把这里的真实情况上报,因为黑暗军队的人数、战法以及攻击手段复杂,这些资讯不是点几堆狼烟就能传达的。 然而冲出城外的部队却很窝囊,他们连阵形都没来得及展开,黑暗军队早已布置好的巨弩就发射了。 以单薄铁甲包裹的脆弱肉ti,与足有拳头粗细,拥有金属箭头的巨弩箭发生猛烈撞击…… 在连片的血光与惨叫中,数千叛军精锐倒在城门附近,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摆出一个尸横遍野的凄惨造型,为双方的将士诠释了“沙场”的深刻含义。 但叛军指挥官的战斗意志非常坚定,于是城墙附近再添数千冤魂,而那些要呈报后方的情报也在同样的地点慢慢的腐烂着…… 此后,叛军部队被极度悲观的情绪所笼罩,士兵脸上挂着绝望的神情,木讷的蹲坐着。在每天上午发银币的时候,他们再也没有领取饷金的欲望。 城里的景象更是凄凉,黑暗军队的投石车不断延长射程,靠近城墙的房子被全部摧毁,半里、一里,打击面越来越广。 虽然实质上的人员伤亡并不大,但在这无休止、无差别的猛烈打击下,几天之前还显得那么“众志成城”的民心,正以一种难能可贵的速度下滑着。 因为他们都明白了,黑暗军队不是想要夺取这个城市,他们是想把这个城市彻底毁灭,而那个可怕的科恩.凯达,他仅用廉价的石头就能办到这点。 逃到城市中心位置的难民越来越多,在这几天时间里,眼看着自己的产业和住宅毁于战火,民众的号哭声根本就没有中断过。 除了使用这种“摆不上台面的卑劣手段”,黑暗军队没有采取任何其他攻击。而叛军一方却不敢大意,大批部队不得不龟缩在藏兵洞中,提心吊胆的数指头。 另一方面,黑暗军队总参谋官卡罗斯少将,这几天一边安抚将领们的急燥情绪,一边以及其干练的手腕处理繁琐的事务。 他想多留下些时间来思考,对于眼前的事态,他并没有完全想明白。 皇帝陛下用第一军团少量部队围城,应该是对这些部队的锻炼,同时也想找出进攻圣都的妥善办法,毕竟圣都城地位特殊。圣都不但是以后的国都,而且是先皇的生长之地,如果被打成一片废墟,科恩陛下在感情上无法接受。 但把第三军团顶到前面也是训练吗?这种重要的战略防御需要攻守兼备,第三军团所擅长的单纯防御并不能完全消灭叛军,叛军完全可以脱离战线转身逃跑…… 科恩陛下又调集了十个近卫骑兵团过去,这又是为什么? 卡罗斯拿过地图,仔细研究了伏击地点的位置,断定此地形并不适合骑兵决战,如果在狭长的平原上纠集十个近卫骑兵团,再外加叛军的十万骑兵,人数就太多了,那点地方根本就施展不开。 难道说这十个近卫骑兵团有别的用途?不会是要一路杀到圣都去吧? “这完全是人为的复杂局面嘛!”卡罗斯的目光在地图上流连:“老板到底在想些什么?” “报告──前方战报!”情报官在门口喊了一声,把战情通报递了过来:“第三军团跟叛军打起来了。” “终于开打了,情况如何?”卡罗斯接过文件,随手翻看着。 “第三军团打得挺顺利,叛军的增援部队尸横遍野,我们也缴获不少战马。”情报官擦擦头上的汗,语气非常兴奋:“以步兵阻挡骑兵,第三军团这下出名了。” “是吗?”卡罗斯问:“皇帝陛下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 情报官走后,卡罗斯还是想不通老板的用意,只有叹口气站起来,接着去指挥他的围城战役了──想不透,干脆就去直接问老板好了。 同日,圣都城。 军部的将军们用慷慨激昂的语气为鲁曼陛下讲解了目前的局势,让在场的人都相信了“目前局势一片大好,援军已抵达康森城下,正在准备与凯达家族决战。”的真实情况,大殿上一片喜气洋洋的情景。 丞相大人在适当的推波助澜之后,以身体不适为藉口向皇帝陛下告辞,然后心满意足的回了府邸──而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侍妾,马上收拾东西走人。 “为什么?”很显然,侍妾对丞相的话缺乏准备:“圣都还没开打,现在走不是太早了吗?” “一点都不早,一旦圣都周围出现科恩.凯达的部队,我不是又得看鲁曼的丑脸,每次他一发火,我都恨不得亲手捏断他的脖子!”虽然是抱怨,但丞相却是一脸的欢喜:“别告诉我,你没准备好藏身的地方,现在是大白天,我可不想飞在天上。” “放心好了,房子早就准备妥当了。”侍妾看着丞相忙里忙外的跑,还不停的找着他平常喜欢的东西,心里就更加迷惑了:“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啊!你快跟我说原因。” 丞相放下手上的东西,突然间神情变得有点颓废。 “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是我小看了科恩.凯达。”好半天之后,丞相才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的谈话吧?我原打算拿守卫坚固的康森城以及那十万骑兵考验他。” “现在呢?现在怎么了?”侍妾小声问。 “我派出的魔兽陆续回来了,牠们向我汇报了各处战场交战的全部过程。照牠们的描述,科恩.凯达军队的战斗力比魔属联军最精锐的部队恐怕还要高上一截。”丞相叹了口气:“再加上漂亮的战术和独到的指挥,围攻康森城的军队还没死一个士兵,但康森城已是危在旦夕。而那十万骑兵,也被科恩.凯达牵着鼻子玩了个通透……海运至圣都背面的军队掐断了叛军的退路,他们要逃的话只能逃向国外了。愚蠢的鲁曼还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落到科恩手里。” “打仗就是这样啊!谁的计谋高就是谁赢。” “可从眼前的整个局势看来,科恩.凯达根本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以他军队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单军长驱直入。就算他在圣都城下宰了那十万骑兵,鲁曼都奈何不了他……”丞相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本来是简单的局面,却被他搅成一团。我们都被他迷惑了。” “他搅乱局面迷惑你?难道他知道我们的身分吗?这些事我们又不参与。” “他的本意不是想迷惑我。”丞相摇着头说:“他是在迷惑自己的军官,以达到训练部队的目的。他的军队已经是这么厉害,但他还想再次提升部队的战斗力……而此战结束之后,斯比亚帝国就尽入他手,还要那么厉害的军队干什么?你说说看他是想干什么?” “他──他不会是想和其他帝国开战吧?”侍妾惊讶的掩上嘴:“对象是谁?” “可能是那些帮助鲁曼叛乱的帝国,什么里瓦、波塔、班塞……谁知道呢!” “他怎么敢向神属联盟的帝国下手?”听了这话,侍妾就更加吃惊了:“神族能放过他?” “如果是稍微摩擦一下的话,神族只会安抚他吧……”说到这里,丞相的面色一变:“科恩.凯达,他不会是想攻打魔属联盟帝国吧?” “那他不是疯了吗?这又不是大战时期。”侍妾一巴掌打在丞相肩膀上:“他绝对没有那样的胆子,你在想什么呢!” “不管了,反正这些事情也不用我们伤脑筋。”丞相站起来:“走吧!” “等等。” “怎么?你还不想走啊?” “你想用这个身体走出去吗?我的丞相大人,圣都谁不认识你啊?” “终于可以恢复本来的身体了……我好高兴。” “魔将阁下真是的,你只是借用这个身体,怎么染上这个身体的坏毛病了?” 两个人收拾好一切,带着心腹手下凭空消失。 因为有战争,所以圣都城门的盘查比平常要严格很多,所有进入的人都要被查清祖宗三代、家族宗谱才能被放行,街道上也到处是士兵,盘查旅店、盘查圣都住户……没有正常理由而在街上“流窜”的人已经把监狱塞得满满的。 就算是这样的力度,可除了能吓到老百姓之外,也没能见到什么成效。而凯达家族的地下力量却依旧在圣都蔓延着,它衍生到各城区、各阶层、各机构,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把圣都紧紧的包裹住。 为了顺利攻打圣都,科恩.凯达动用了圣都周边地区所有的情报力量。 早在凯达家族军队行动之前,两位重量级人物就已经进入圣都潜伏下来。一个是凯达家族军队总联络官,担负高层策反;一个是斯比亚帝国内最大的黑帮头子,负责下层策反。 为了协调两个情报网的行动,玛法和天照,这两个情报头子在一所民居碰头,此地点距离丞相府邸只隔了半个街区。 都是精明能干的人,见面没一句废话,连寒暄都免了。他们用一整天的时间,把圣都一个城区、一条街道的划分下来,还有策反军队、维持治安、保护粮食,总攻前期的破坏及向导人员……全部事务详细划分,最后一统计,圣都城里的情报联络人员、行动人员加起来人数上千。 “这此次行动中,我方只有一个地点没能得手。”事情办好之后,天照遗憾的说:“城防魔法阵,他们不要**,连送饭打杂的都得是魔法师才行。” “我这边也一样,好几次都没能渗透,百多位造诣高深的魔法师全部被保护起来了,威胁手段也用不上。”疲劳的玛法用手指按着脑袋:“想冒名顶替吧!可我手下年纪最大的才三十五岁……” “城防魔法阵不被破坏的话,我方军队损失会很大吧?” “是,有可能伤亡加倍,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只有用最后的手段。”玛法低声回答:“我们准备突击队吧!在如此关键的地方,不能没有付出牺牲的准备。” “那好,我出一半人手,外面接应也归我。”天照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我先告辞。” “我们都要赶紧实施。”玛法起身送客:“时间太紧,在行动之前我们只能再见一次面。” 天照走出门外的时候,街道上正有一队快马狂奔向皇宫,骑士的神情焦急慌乱,就跟死了老爸一样……天照、玛法对看一眼,就此分手。 马队直达皇宫,带队骑士直接冲去了大殿。 “皇帝陛下,前面有紧急军情传来。”内侍走进大殿,向悠闲的陛下通报着:“您现在就见吗?” “紧急军情?见!” 骑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开干裂的嘴唇。 “皇帝陛下,大事不好了!”他的眼神里透着绝望:“圣都通向帝国各地的交通都被凯达家族的军队截断了──目前仅有通向波塔帝国的路还在我们手里!” 这话就像一道来势猛烈的闪电,非常准确的击中了坐在王位上的鲁曼,他呆了呆,身体立即就从王座上弹起来,几步冲过去抓住骑士的衣领,大吼一声:“你说什么!?” “是凯达家族的骑兵,他们从海上来,把圣都与帝国其他地方的联系切断了,我们的总督和领主里有奸细接应他们……”跪在地上的骑士抬起恐慌的双眼:“二公主殿下的马队……也失踪了。” 鲁曼的手指无力的松开,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脸色也变得苍白。 大殿里静下来,只有大臣们紧张的呼吸声。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消息虽然很令人吃惊,但他们更怕眼前这个即将陷入疯狂状态的“陛下”。 鲁曼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然后强自忍住,缓缓转过身,走回王座前坐下。他闭上眼睛思索着,把发抖的双手收入袖中。 没人敢出声,生怕惊动鲁曼,更怕鲁曼拿自己当出气筒。 很久之后,鲁曼的眼睛睁开,他正用充满“威仪”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部下。 “传令,关闭圣都,布置防御。”鲁曼用一种很奇怪的声调说:“联系所有能联系上的军队,命令他们向圣都靠拢──丞相呢?” “丞相上午回家,现在应该在府邸。” “让他马上来这里,召开会议!”鲁曼盯着天花板:“你们出去,让我清静一下!” 第十七集 第六章 叛军增援部队被堵在阵地前已经整整一天了。 在一次次的攻击中,数万叛军部队被葬送在凯达家族军队阵地里,叛军士兵的血液在阵地各处流淌着,成为加快第三军团新老兵员磨合的润滑剂。叛军白痴指挥官的整套指挥流程,也成为日后帝国军校典型的负面教材。 而这个帝国军校的第一任校长兼教官,就是那个现在坐在指挥部里,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持着教鞭的皇帝陛下──科恩.凯达。 科恩把指挥部里的军官分成了三部分,以高层指挥、后勤指挥、前线指挥的流程轮番上阵操练。 前线部队的调动也非常频繁,力图使每一支部队都接触到更多、更复杂的战斗,为此,他不惜放弃一次又一次的歼敌机会,还给出时间让叛军继续组织攻势。 经过一天的战斗,第三军团的高级军官们已经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图,他们以积极的态度配合着科恩的计划。 同时,为了保证不让叛军玩出什么花样,精锐的翼人部队、骑兵部队已经进入突击位置,随时准备出击,结束这场“训练”。 只是这样的训练,苦了那些入伍不久的新兵。 虽然新兵们以前也有训练过,但那是在训练场里,有人教导,有人指正,犯了错被骂一通,大不了被打耳光,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可这是真正的战斗,如果犯了错,自己就会永远的闭上眼睛,一年里最多是在节日里才会被同伴们缅怀。 第一次打仗,新兵们非常紧张,一些在训练中做得好好的动作也会出现失误。 这也正是科恩陛下发起这次战役的意义和目的──与其在以后高强度的战争中付出高昂代价去锻炼,不如在这种菜鸟部队身上先取得经验,至少可以让士兵们习惯战争气氛。 在以前的战争中,因为士兵来源的特殊性,科恩陛下从不为这种事情伤脑筋。 但这次吸收的新兵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不是命悬一线的奴隶,也不是颠沛流离的三十六部族子弟,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没见过杀人的场面。 在阵地消灭了叛军前锋,科恩陛下巡视阵地的时候,他看到大批失魂落魄的新兵,有的人蹲坐在地上发抖,有的人靠在墙边呕吐…… 这也是他后来接受莫亚准将请求他指挥的根本原因。 既然要发抖,就在这次战斗中抖个够;要吐的,也在这次战斗中一次吐完。 为了达到这样目的,科恩陛下调来了消失多日的第二军团,第二军团在副军团长的带领下,行军路线绕了一个大弯,出现在圣都与第三军团阵地之间,他们先一口吃掉叛军的后卫部队,然后再封死了叛军后逃的退路。 其实早在这天下午,叛军的指挥官──就是那位中将已经得知后路被堵的消息。在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挣扎”之后,中将阁下派人来洽谈投降事宜。但皇帝陛下却连面都没见就叫人砍掉了叛军信使的脑袋……让这股叛军投降了,再上哪去找这么称职的标靶部队去? 夜幕降临,战斗告一段落。叛军部队那边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凯达家族阵地这边一片漆黑。 科恩陛下吃过晚饭,先召集了军官会议布置夜防,然后就坐着发呆。莫亚准将来过两次,但看到科恩的深思神情,没敢上前打扰。 莫亚第三次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皇帝陛下终于说话。 “莫亚,叛军的伤亡统计出来了没有?其他地段的情况如何。”科恩看着他:“刚才他们又进攻了?” “是的,陛下,他们发动了一次夜袭。根据我们的统计,到现在为止,叛军伤亡已经过半。”莫亚走到科恩身后:“他们也向后突围过,但第二军团把他们的退路封死了。” “天亮之后你接手指挥好了,通知总参官长来这里报到。”科恩站了起来,到窗口深吸了一口气:“你在今天结束战斗,再把通道清理出来。” “是要向圣都进发了吗?”莫亚惊喜的问。 “是啊!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该练的也练了。”科恩点点头:“只要一打仗,事情就堆积如山,我几乎忘记了几件很重要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去做吧!” “你?你在想什么呢!这都是我个人的私事。”科恩淡淡一笑:“管好你的部队吧!我的军团长。一旦打进了圣都,我们就得掌管帝国了。” “陛下,你是在为日后的帝国伤脑筋吗?” “我又不是怪物,当然会有很多伤脑筋的事,当皇帝是这么辛苦的差事,也难怪菲谢特不愿意担当。”科恩苦笑着走到桌边,顺手端起了酒杯:“我说莫亚,如果我变成一个亡命的疯子,你会怎么办?” 莫亚摇摇头:“你不会的,皇帝陛下。” “我这不是正走在一个疯子的路上吗?”科恩喝着红酒,自嘲似的一笑:“回答我。” “就算陛下成为一个疯子,你还是我的老大。”莫亚面无表情的回答:“在亲人健康的时候,我或许会离开;但在亲人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守护在亲人身边的。” 科恩转过身,用好奇的眼神盯着这个魁伟男子,而莫亚很坦然的接受这种目光。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你什么时候学的?”科恩问:“是诗歌吗?” “不,听说是我母亲说过的话。其实我母亲很早就过世,我只听我父亲念叨过几次。”莫亚的目光低了下去:“我记不得她的容貌,这是我对她唯一的记忆。” “你想家吗?”科恩释然点头:“你的家乡是在……?” “在里瓦帝国,靠近班塞帝国──我一点都不想那个破地方。” “那可够远的……”科恩走过去,靠在莫亚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哈哈笑着走了出去。 莫亚准将目瞪口呆,手里抱着的头盔也掉了下去,一直滚到墙角。 “啊!差点忘记告诉你,如果下次再说那么温馨的话,拜讬你一定要声情并茂。你面无表情的说话,会被人当成杀人狂的。”科恩又转回来,身体斜靠在门框上:“打完了这仗,回去看看你弟弟吧!那么清秀端正的脸,一定有个很美丽的母亲。” 莫亚准将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下头。 天亮之后,可怜的叛军部队为了自身的存亡进行了最后的挣扎。阵地上杀声震天,而皇帝陛下在嘈杂的环境里却睡得很安稳。 总参谋官接到命令赶来时,阵地前沿已经没有战斗,倒是有零星的叛军部队跑过来投降,从这些人透露的情况来看,叛军指挥部已经乱成一片。 一些叛军部队为了能投降科恩而干起了老本行,他们想行刺中将来取悦科恩陛下……刺杀失败之后残余叛军部队哗变,有很多士兵放弃马匹,逃入平原两侧的山岭。现在只有少数部队还待在指挥部附近,那位中将也受了重伤。 “既然如此,这仗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让白影给自己穿着衣服,科恩隔着屏风吩咐莫亚:“接受他们的投降,给你两个钟头的时间收拾残局,我们今天晚上就向圣都进发。” 莫亚准将走后,总参谋官问:“陛下,康森城那边的战斗怎么办?” “他们愿意投降吗?” “愿意。” “也接受。”科恩考虑了一下:“再通知军法官,以辱骂皇族的罪名将康森城的全体文武官员处死。” “全部?”卡罗斯有些惊异:“是不是要留下一些?处死全部投降的官员,这会对陛下的声誉产生不好的影响。” “王冠上的宝石是什么颜色的?那是红色的,如同血液一般的艳丽啊……也只有这样的颜色才能衬托王权的威仪。”科恩轻笑一声:“卡罗斯,我们还有很多行省没有拿下来呢!你想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服从我吗?我就是做给他们看看,我科恩.凯达就这德行,不满意早点走人。” “可是……” “没有问题,其他地方投降的官员可没把他们怎么样,我们只是区别对待而已。”科恩看了一眼给自己整理服装的白影:“如果不是白影在这,我还会叫你把投降的士兵一并坑杀。” 就算是涵养深不可测的白影,这时候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不要瞪我,又不是我想当皇帝的。”面对白影无声的谴责,科恩露出了笑容:“其实在这么多人里,就数我最无辜了。” “陛下。”卡罗斯干咳两声:“我好像还在这里……” “我知道你在,怎么了?” “老板……”科恩的话让卡罗斯哭笑不得:“在跟女士说笑之前,你似乎应该先把我打发走。” “我说卡罗斯,你是不是光棍打久了心里痒痒啊?小心白影把你抓上天再丢下来。”科恩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指指旁边的椅子让卡罗斯坐下:“我们先说好,如果白影真要那么做,我不会阻拦的。” “老板!”卡罗斯低呼一声:“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会让我寒心的。我可是跟着你出生入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部下啊!” “我什么时候带你爬过死人堆?你这文学修零分的家伙也能舞文弄墨?”科恩笑咪咪的回答:“白影和菲谢特,我可是一起认识的。” “又来了……”卡罗斯一脸的悲戚:“认识晚了也是一种罪过。” “对了,你宁愿被我调侃也不告退,应该是有事吧?”说笑完毕,科恩正色问:“说!” “我对陛下策划的这一系列战斗有些迷惑,所以想问问。”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我只是想把几支部队分开训练一下。一直以来,三个军团都各有长处,我想让他们攻中有防、防中有攻。”科恩叹了口气:“可事实证明,我这个计划的效果不怎么样。” “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 “一方面是叛军不够强,另一方面是我们的新兵意志不够坚定。此外各兵种暴露的缺陷也很多。”科恩的眉头拧起来:“看来我们还是要及早策划建立正规的军事院校,进行正规的训练才可以。” “陛下,我们的军队战斗力已经很强了。我这是公正的评价,我们军队跟大陆上任何一支军队都能对抗。”对科恩的话,身为总参谋官的卡罗斯心里不是很理解。 “很强啊?你待会去阵地里看看那些新兵吧!看看他们苍白的脸色。你说的没错,我们部队的确有足够打败叛军的势力,但那还远远不够,他们的战斗力还不能达到我的要求。”科恩摆摆手:“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就在想军队变革的事。” 卡罗斯大张着嘴,失声叫着:“军队变革?!” “你那么吃惊干什么?”科恩站起来:“要想达到我的战略目的,以现在的战斗力我们得养多少军队才够?而要想保持军事实力领先,变革是势在必行。” “那……我们在哪些方面变革呢?” “各个军种都要变,从兵员的征召、训练一直到后勤等等。”科恩看看惊讶中的卡罗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全国的军队必须掌握在最高管理层手里。各行省与贵族阶层不得拥有军队,军队是用来打仗的,为我打仗。” “军队独立存在?那平时治安的维持呢?” “日常治安那是内政系统的事。”科恩靠近自己的总参谋官:“我的初步打算是在帝国几个方向上建立战区指挥部,统一指挥调度所辖范围内的军队。” “你得让我想想……我的脑袋又转不过来了。”卡罗斯摇着可怜的脑袋:“我还在想着眼前的事,可陛下你已经想到很多年以后去了……这就是总参谋官与皇帝的区别吗?” “这件事我还在考虑,你知道个大概就行,但要有这个思想准备。不过在另一方面,我算是很有收获。”科恩微微一笑,把一大叠公文丢到几案上:“我的总参谋官,看看高级军官的表现吧!” “这个是……反对陛下用兵方略的文书?”卡罗斯翻看着公文:“全部都是?” “我故意把这次的战斗搞得混乱,本意是要训练士兵,可到后来,几乎每一个联队长级别的军官都给我写了公文,指出我战术中很多不合适的地方,并提出自己的方案。”科恩以欣慰的语气说:“我很高兴啊!不少方案做得很完备。仅仅是这份说出自己建议的勇气,都让我高兴。” “这说明我们的军官在逐渐成熟,加以适当培养,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平息叛乱之后,我会扩军。”科恩低声说:“领军人选,就在这些人之中产生,当然,要独当一面的话,他们还要多学习才行。”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次奇怪的战斗最终目的是要发现人才。”卡罗斯释然的点点头:“扩军?多大规模?” “规模方面我还在考虑,你也考虑一下。” “我说长官,现在想来你的安排是严密,可包括第二军团等部队调动情况我是一无所知,这算什么?”卡罗斯很不满意的说:“我是你的总参谋官,结果却像个傻瓜一样的上窜下跳,担心这担心那,心里忐忑不安……” “卡罗斯,你是一个很稳健的人,如果你不上窜下跳紧张兮兮的,你认为我能收到这些公文吗?”科恩不怀好意的笑笑:“在丽桑城下,从我收到第一份公文起,我就决定连你也要一起隐瞒。” “我要去亲王那里告状……你耍我。” “随便你告,你就当这次是为国捐躯好了。”科恩拍拍卡罗斯的肩:“陪我出去走走,顺便帮你清醒一下头脑。” “啊!是!” 三天后,圣都,皇宫。 鲁曼陛下坐在本不属于他的王座上,浑身发抖。他正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盯着那些跪在他面前的官员,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圣都附近出现凯达家族军队,丽沙公主与夫婿失踪,圣都后方的主要交通要道被夺占……一个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在今天接踵而来,让鲁曼陛下的精神遭受巨大的折磨。 一直以来视为股肱的左相突然失踪,给了他强烈刺激,他那原本就变得病态的意志再次发生变化。 “皇帝陛下,我们抓到了几名企图逃离的官员。”一个军官在殿门边跪下奏报:“请问皇帝陛下,怎么处置他们?” “怎么处置?”鲁曼陛下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嘶哑无比的声音说道:“杀──杀掉他们全家!” “里面有财务大臣和……” “杀!”鲁曼把手上的酒杯向军官丢过去:“给我杀!” “是!”军官战战兢兢的爬下去。 “从现在起,每个主要官员身边都给我派驻一队兵!谁敢跑,我就让他全家死光光!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吃我的、用我的,看到我不顺就想跑?办不到!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这些人一起──哈哈哈哈!” 鲁曼陛下在大殿里放声狂笑,这尖利的笑声如同指甲刮过粗糙的石面,到了最后,笑声已经变成了怪异的嚎哭。 跪在地上的官员一个个汗流浃背,几乎被自己的主子折磨致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现在的鲁曼跟一个疯子没什么差别,稍微不注意,自己的脑袋就得掉。 当晚,几乎所有的圣都官员都食不下咽,一个个拿着刀叉看着面前的饭菜发呆。 眼前的局势一目了然,鲁曼马上就要完蛋大吉了,这些官员都在搅尽脑汁为自己想退路……如果能投降那就再好也没有了,但科恩.凯达那个性格,他能饶恕曾经背叛皇族的人吗? 在这些官员里面,顺着鲁曼叛乱而爬起来的那些人自然是无法幸免,但这些人本来就是贱民,在风光一时之后,就是死也算值了。 可原本就是帝国官员,特别是本属贵族的那些官员们现在就后悔莫及……这好好的日子本来可以过一辈子的,可自己鬼迷心窍,为了鲁曼那点蝇头小利参与叛乱(最不济的也摇旗呐喊过),而现在全家人就要为此掉脑袋了! 高高在上的贵族,谁想死啊?更别说要用一家人的性命为那个鲁曼殉葬。 圣都的贵族阶级笼罩在一片悲观的气氛中。 黑夜降临,凯达家族的潜伏势力再次活跃起来。于是在这一天,他们在夜幕下进行着一件影响广泛的事,也就是被神属联盟其他帝国称为“极端无耻三部曲”的“战前大挽救”拉开了序幕。 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登场亮相的不是天照手下的**,也不是玛法手下的联络人员,而是国相大人──维素.凯达亲王的私人情报系统。 清一色的贵族官员在圣都上演大串门,各部官员家里迎来送往,犹如新年一般的热闹,让普通百姓看了百思不得其解。 维素.凯达亲王,这是一位风评很好的贵族,如果他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不知还会不会在今晚这样做。 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是在这个夜晚,所有通向圣都的各条商路上都挤满了凯达家族的部队,照明用的火把连成一片,映红了整个夜空,远远看去,绯红色的夜幕是那么的耀眼…… 在皇宫里,鲁曼陛下也用出了最后一招,他先下令,明天早上请各主管官员进皇宫早餐,决定防守战略,随后又召集内侍长,把一包药粉交给了他,命令他放进早餐中…… 第十七集 第七章 光明历二二三三年五月二十九日,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任皇帝──科恩.凯达皇帝陛下亲率大军包围圣都。 参与此战役的是第一军团大部、第二军团一部、第三军团一部以及参谋部所属部队,兵员共计八万人。 靠近黑暗三行省的所有行省均被收复,叛军重兵驻守的几个靠近圣都的行省也已被凯达家族军队占领。 着眼整个帝国的范围,凯达家族已经陆续收复了九个行省,另几个行省没有大规模的叛军,讨逆战争顺利进入收尾阶段。 圣都──叛军的旗帜,讨逆战争的关键。 如果圣都攻击战打得干净俐落,那么就可以成为整个讨逆战争的句点,以此战果搭配政治外交方式,完全可以强迫还未归附的行省向凯达家族低头。 如果打得不好,不能让所有行省总督和贵族阶层感受到凯达家族的实力,进而归顺的话,那么就算杀了鲁曼,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鲁曼冒出来。这场内战也有可能无休止的拖下去,成为斯比亚帝国国民挥之不去的噩梦。 有鉴于此,维素.凯达亲王以自己和内政厅的名义写信给科恩.凯达皇帝陛下,陈明利害,要求科恩陛下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拿下圣都。 各部主管官员也陆续写了信来,皇家学院院长在信中甚至表明,皇帝陛下完全可以使用猛烈的攻势,只要能早日结束战斗,哪怕是把圣都打成一片废墟也行,重建方面的事绝不会让皇帝陛下操心。 行进途中的科恩陛下看完了这些信,止不住的一阵心烦,随手把信放在一旁。 “陛下,你怎么了?”一旁的总参谋官转头看着科恩:“我们坐着如此豪华的马车,道路也不崎岖,大白天的,你生什么闷气?” “看看这信,我老爸教训我也就算了。”科恩抓起一把信笺挥舞着:“看看这些大臣们在怎么教唆我!” “不用看,我也收到了,大臣们都请我多敲边鼓,让陛下下狠心打。”卡罗斯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想不到我这个可怜的参谋官,也还有被人看重的时候。” “你这家伙哪里可怜了?整个军队里,除了马丁爷爷就是你的军衔最高!”科恩冷哼一声,把信笺拍在桌子上。 旁边的白影看他一眼,朝贴身侍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侍卫过来把散乱的信笺收好。 “我怎么不可怜?”卡罗斯苦起脸,掰着手指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想我堂堂少将总参谋,还要被人骂、被人吼、被人调侃、被人无视,我甚至还要说笑话给人解闷,文学修零分还要念诗歌给人听……” “好啦──谁容易啊!你这就算是痛苦吗?算是悲惨吗?如果这些算是悲惨,那我算什么?”科恩当然知道卡罗斯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下次再看到你掰手指,我就要你好看!” “又被人威胁了……” “有你的。”科恩看看周围,要找个评理的人,但周围没有谁的份量适合,于是他面向一条龙:“白影,你说谁悲惨?” 白影平静的站立着,本来不打算开口,可是科恩陛下的目光已经牢牢的把她套住,白影知道,再不开口的话,自己就会成为最悲惨的那一位。 “两位现在都很幸福,拥有被人嫉妒得想要立刻夺取的幸福。”虽然开了口,但龙族的骄傲性格不允许白影说出讨好某人的话:“你们接近圣都,胜利在望,所以表现得过于兴奋。” 听完白影的话,科恩装模做样的点点头,转头就吼卡罗斯:“看吧!白影都说你过于兴奋!” 承担了所有罪名的卡罗斯心有不甘,还不知死活的接过话:“小小一个参谋官,白影不可能用‘你们’来称呼……我知道错了,是我一个人太兴奋。” “算你识相。”科恩收回凶恶的目光,把头靠上椅背,闭上眼睛问卡罗斯:“圣都城里有什么消息?” “有,天照和玛法已经联合行动,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说到正事,卡罗斯也收起了戏谑的表情:“渗透计划比较顺利,除了城防魔法阵之外,其他的都已完成。” 科恩站起来,在宽大的车厢里走着圈子。 “陛下,其实你不用这么烦恼,凭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卡罗斯知道,科恩现在的心里不怎么好受:“虽然圣都是先皇的故乡,但先皇也一定恨透了这个城市,先皇更喜欢黑暗行省。就算把这地方打烂了,缅怀先皇的地方依然很多……” “所有的地方打烂了我也不心痛,一个菲谢特出生的地方算什么?菲谢特在这里。”科恩指指自己的心口:“我顾及的无非是圣都的几十万人口,他们在圣都叛乱时已经受够了欺凌,如果再狠心来这么一把,我还有什么面目见菲谢特?” “见、见先皇?”卡罗斯张口结舌,表情像个白痴。 “是啊!见菲谢特,你要不要去啊?”科恩轻描淡写的把这个最大的秘密掩饰过去:“鲁曼那个老杂碎还有什么戏唱?无非就是想死守,拚个鱼死网破而已,就这老杂碎,还想来个千古名将大对决?我呸!” “圣都的城防魔法阵倒是厉害,在上上次的大战里,魔属联军打到圣都城下,可就凭着这个魔法阵,圣都硬是守了三月。”卡罗斯摇摇头:“陛下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我们要想拖到魔法阵失效,圣都城里的平民都得饿死。” “所以才烦,我能让投石车不丢石头丢粮食进去吗?”科恩猛的转过身:“那个老混蛋院长建议我把圣都彻底摧毁──他也不想想,圣都一毁,国民不把我当成第二个鲁曼?我凯达家族凭什么打仗?不就是有国民支援吗?” “院长也是心急嘛!担心影响整个战争。” “好,脾气发完了。”科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总参谋官,魔法阵的时效靠什么支援?” “靠各种修建城市时布置的魔法宝石,还有中心魔法阵内控制一切的魔法师。”卡罗斯解释说:“陛下,这个你应该知道啊!” “一边听别人说一边想办法,这是我的思考方式。”科恩想了想:“魔法师在操控的时候会消耗大量法力吧?” “正确,消耗的法力与受到的打击成正比。”卡罗斯点着头回答:“如果我们有一到两万名精灵魔法师,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把敌军魔法师累趴下,可我们手上最多只有两千魔法师。” “呵呵,你别说,这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科恩笑了几声,把头转向白影:“我最最信赖的白影啊!我有话跟你说。” 车厢里一阵沉默,卡罗斯一脸迷惑的看着科恩和白影──他们的眼光对视着,闪烁不止。 护卫着皇帝陛下的车队,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中军大帐,营区中有一座专为科恩陛下指挥作战而修建的高塔,距离圣都城墙刚好是十里。 圣都城上的天空,正被一面巨大的白色拱型光幕严密覆盖着。那就是城防魔法阵所构筑的魔法结界──杜绝一切魔法攻击的坚固壁垒(禁忌魔法除外)! 科恩陛下没有休息,直接带着将领们上了高塔。 “看到圣都城了吗?”科恩陛下走到围栏边,手指着前方的城池,大声问将领们:“对你们来说,看到这个城意味着什么?” 很显然,皇帝陛下的将领们打仗没得说,但嘴上工夫欠佳。 有人说:“意味着战争快结束了!”结果被皇帝陛下用眼睛瞪。 有人说:“意味着皇帝陛下正式登基!”结果被皇帝陛下敲脑袋。 最后,还是一向沉稳的莫亚准将说出了正确答案:“看到圣都,就意味着要更精确的作战,不能在任何细节上出现失误。” “莫亚说得对,但你们这些家伙都在想什么?这样的话,我能放心的让你们当上将军吗?”科恩陛下委婉的把打下圣都的奖励透露给这些军官们:“更精确的作战、更精细的作战,这是你们未来唯一的追求目标。” “是的,陛下!”因为皇帝的话,将领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整个作战计划已经拟好了,都在我脑袋里装着,所有的命令你们都要一丝不苟的执行。”科恩陛下面对圣都城,嘴角挂着冷酷的笑:“情报里说圣都粮食匮乏,居民们已经没得吃了,但他们是我的子民,我有义务照顾他们,如果我没本事拯救我的子民,那唯有跟他们一起忍受。” “一起忍受?”军官们没听明白,齐声发问。 “是啊!一起忍受。”皇帝陛下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大义凛然的神情,轻声回答:“你们听好,从现在起我也不吃,我什么东西都不吃。你们什么时候打下圣都,我就什么时候吃东西。” “陛下!” “老板──不能不吃饭啊!” “长官,圣都算什么啊?” 军官们没想到皇帝陛下会想出这么一个狠毒的招数,一时间都慌了,称呼也乱叫一通,唯有莫亚和卡罗斯在心里发笑。 “你们说个屁啊!还不去准备。”科恩陛下神态坚决的把手一挥:“先把圣都城墙给我拆了!” 军官急冲冲的下塔,各自奔向自己的部队,一路上都发出“鲁曼这个老杂种、扒了他的皮”之类的咒骂──因为自己的无能,连累到皇帝陛下不吃东西,这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 高塔顶层,白影走近科恩,担心的问:“情报里,真有说圣都粮食断绝的消息?” “没有啊!说是鲁曼发了点粮食,能吃上个十天半月的。”科恩神态轻松的回答。 “那你刚才说……”白影眨着眼睛,有点不能肯定。 “我骗他们的。”科恩用很纯洁的眼神看着白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白影垂下了头:“在我的种族,欺骗是重罪。” “别死脑筋啦,皇帝是什么?”科恩兴致很好,笑着对白影说:“皇帝就跟**头一样,是个肮脏的职务,都要靠骗人混饭吃,那阴谋是一个接着一个,谁的阴谋最多、最有效,那么谁就是最杰出的皇帝。” “已经发生的,我阻止不了。”白影抬起眼来,目光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决:“但正在发生的我却不能不去阻止,我会监督你的,在圣都被攻破之前,你别想吃东西。” 科恩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白影,不用这么认真吧?” “除非我死去,否则我不能对欺骗视若无睹。”白影回答:“这是龙族的悲哀。” “是我的悲哀吧?我现在就有点饿。” “你自找的。” 科恩深知龙族的毛病,唯有怪自己不小心,居然在白影面前说这样的话。 虽然皇帝陛下不是心甘情愿的饿着肚子,但“不打下圣都,皇帝陛下就不吃饭。”这句话却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所有的阵地。 在后来的帝国最高管理层,这个谎言被称为“代价惨重的谎言”,而科恩陛下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反而从此开始走上一条制造谎言阴谋的道路,而且乐此不疲、乐在其中、乐不可支。 可不管怎么说,站在一支以皇帝陛下为偶像,把皇帝陛下当神对待的军队的角度看,科恩陛下的一根头发都比圣都城里所有人加起来更有价值,士兵们不能容忍科恩陛下受任何一丁点的委屈…… 士兵们不清楚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攻进去,也不知道人饿多久会完蛋,但他们知道,如果不想让科恩陛下饿肚子,那就要早点打下圣都! 这冲天的怨恨在阵地上不断累积着,很快,攻击行动就发动了。 “cào你妈的鲁曼。”前线指挥官一口唾沫向城墙方向喷去:“投石车──发射!” 情急之下,投石车部队使用特殊制作的石弹──里面全是火油,外面是一层石壳,再外面包裹了一层渗着火油,还被点燃的破布! 伴随着恶毒的咒骂,一千多颗着火的石弹腾空而起,向着圣都城墙飞掠而去,火油燃烧残留的黑烟在空中留下大片的痕迹,黑呼呼的。 这不是魔法攻击,所以石弹顺利的通过了魔法屏障。 那一层单薄的石壳仅能保证石弹在起飞时不会破裂,在接地撞击的时候,石壳保证会破裂──于是城墙上下到处都在喷溅火油,火焰瞬间蔓延开,烧得城墙上的士兵哭爹叫妈,烧急了直接跳墙的可不在少数。 “好、打得好!”营区高塔上,有一位饿着肚子的男子在大喊:“烧死这些狗日的!” 这边冲天的黑烟刚刚升起,那边的魔法师也已集结完毕,是凯达家族军队里所有的魔法师,但军官们并不满足,他们还在部队里搜索着任何一个能使用长距离魔法的士兵。 “打!连续不断的打击!”指挥官们是第一次冲这些地位特殊的魔法师大喊大叫:“用最厉害的魔法打!” “不能用最厉害的。”领队的大精灵反驳:“打击魔法屏障,只能用最熟练、最实用的魔法。” “科恩陛下饿着呢!” “我知道。”领队大声下令:“分为两组,使用闪电,不间断的打击同一点。” 魔法师们躬身行礼,然后开始了集体咏唱。 城墙上,石弹在继续着火势,火油不断流淌,带动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逐渐覆盖了整个墙面。 弥漫的浓烟呛得城墙附近的士兵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圣都城里的居民吓得魂不附体,城区里响起成片的惨厉哭喊,就连潜伏在圣都城里的各方情报系统也被这景象吓一跳,真以为凯达家族军队要屠城。 天空中,酝酿了闪电魔法的云层聚集起来,经过不断堆积扭曲,形成一片浓密的黑色云层,几乎断绝了圣都城的光线。 在声声巨响中,无数银白色的闪电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向着魔法屏障直劈下去! 这是数量极为可观的魔法打击,虽然单个伤害力不是很可怕,但闪电魔法有延续效果,加之是落在同一区域,实在不可等闲视之。 叛军严密保护的魔法阵里,负责维护这片区域的魔法师是个老头,这攻击来得突然而猛烈,他身体猛一哆嗦,额头上立即出现一片细密的汗珠。旁边的魔法师发现事情不对,连忙叫人过来帮手。 可凯达家族军队的指挥官们不打算放过这些魔法师,他们把军中所有能使用长距离打击魔法的士兵全部编队,依次上前释放,展开魔法防御“干扰战”! 不是有一句话吗?有压力,才会有动力,在皇帝陛下饿肚子的压力下,中层军官们的想像力跟创造性被彻底激发出来,他们指挥着士兵进行多批次、多方向的魔法打击,各部队配合得天衣无缝。 圣都城上空闪现着各种颜色的魔法光芒,如果不是其中杀气冲天的话,那简直就是流光溢彩、美艳不可方物。 而叛军魔法阵里却是手忙脚乱、一片恐慌,本来是三个钟头换一次魔法师,可现在还不到一刻钟,就有人在开始嚎叫了。 “换防──换防啊!吃不住了,没有法力了!” ※※※ 皇宫大殿里,一个叛军军官把这消息报告给了鲁曼陛下。 “陛下,他们这种打法,我们准备的魔法师数量不足啊!多来几次的话,魔法师根本没有时间恢复魔力,魔法屏障会出现漏洞的啊!” “不要怕,你怕什么?”鲁曼瞪着发红的眼珠子,慢条斯理的说:“征召魔法师,加强戒备,再向神殿求援去,跟他们说,圣都破了,也没他们好果子吃!” “是!是的,陛下!我们马上去办!” 但神殿早就接到命令,不能再跟斯比亚帝国的叛乱有瓜葛,于是只象征性的派了三位白衣祭司出来充场面,差点没把等在外面的军官给气死。 于是,叛军军官只能病急乱投医,求助圣都的各大魔法师公会。说是求助,其实是用刀顶着脊背押出门的。在这里面,就有一个十分特殊的人物。 这就是全大陆第一个看到并拥抱科恩.凯达的人,一位女性。集万恶于一身的科恩.凯达就是藉着她的手,才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贝尔蒂娜。 因为和凯达家族的特殊关系,圣都魔法师公会的圣女贝尔蒂娜也是叛军盯住的重点人物。 自从叛乱开始,她一直乔装改扮,隐藏在魔法师公会里躲过了一切搜捕,却没料到叛军士兵挨着房间抓人,深居简出的圣女也给带了出来。 她和她的几名亲传弟子,被叛军押上了魔法阵。 第十七集 第八章 对圣都的打击在夜里停了下来,科恩.凯达并不想耗尽魔法师的全部魔力。就算是这样,叛军方面的魔法师仍然累倒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休息了一夜的魔法师们再次走向战位,准备对圣都进行第二轮的魔法打击。 因为白影的坚持,科恩陛下昨天没能吃到任何东西,处于饥饿状态的科恩陛下有点恼怒,决定在今天让叛军尝尝疲于奔命的滋味。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现有的条件还不能保证战斗的顺利,在皇帝陛下制定的作战计划里,还有一支重要的作战力量还未抵达……所以,皇帝陛下还得饿一天。 作战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安排好一切之后,皇帝陛下坐在高塔顶层,一脸冷峻的端起了酒杯。 号角吹响了,低沉的声音传遍四野。凯达家族的军队一支支从营地中开出来,按照攻击阵形排列着。站在城墙上向下望,满眼的黑色旌旗。 最前列是突击步兵,每一队士兵保护一辆攻城车。他们穿着严密的盔甲,腰里别着一具强弩,一柄巨大的砍劈剑斜背在背上,每人双手还握着一面高过头的巨盾,盾牌在靠近眼部的地方开有用来观察的小孔。 如果不被两百斤的飞石直接命中,这样的装备可以确保他们冲到城墙下。 第二梯队依然是突击步兵,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拿盾,盾牌当然要比前面的小很多,他们当中配备了大量的楼车和弓箭手。 再后面的第三梯队,也就是科恩陛下亲手拉扯的宝贝,号称战争多面手──近卫军。 因为是保护皇帝陛下的军队,所以近卫军的装备最好,全部士兵军官都精通骑战和步战。上马是骑兵,下马是步兵,这是每一个近卫军士兵入伍的最低标准。 事实上,现在的标准已经提升为“上马左右开弓、下马能攻能守、长短武器皆精、风霜雪雨不惧。”战斗力已经不是魔属联军的斗士团能与之相比的。 看到城下的对手准备攻击,当值的叛军军官急忙拉响警钟,召集守卫部队上城墙加强防卫。防守部队涌上墙腰的平台,钩镰枪兵在前、刀斧手居中、弓箭手在后,叛军在平台上站了个人满为患。 督战队的人游走在城墙后面,军官们布置着防御,他们自以为准备好一切,就等着凯达家族的士兵冲上来送死。 没过多久,凯达军的投石车再次发动,按照正规的攻城战法开始打击城墙。不过这次所用的是普通石头,再加上叛军吸取了昨天的教训,部队都躲在墙腰,所以毁伤程度并不是很大。 持续打击半个钟头之后,凯达军中射出一阵响箭,指挥军官战刀一举,排在最前面的步兵齐声发喊,双手提起巨盾,一步步逼向城墙。 “站位──站位!敌军上来了!”躲在塔楼里的叛军军官从后面窗口探出头来,向墙腰的士兵们叫喊着,督战队的也来帮忙,各个兵种被驱赶上墙顶。 他们还没站好,凯达军中的发石车又丢东西了,可他们这次丢的却是昨天那种让人闻风丧胆的玩意──火油石弹! 因为是迎战,所以城墙上的叛军数量远比昨天要多,排列得也更加密集。石弹脆弱的外壳一碰就碎,火油这么一撒,叛军的乐子可就大了……浓烟到处弥漫,空气变得非常灼热,城墙上更是一片混乱。 军官大喊大叫,士兵抱头乱窜。在别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中,本来身上只着了一点火的士兵,都觉得自己马上要被烧死了。 投石车的第二波攻击将射程延伸,颗颗石弹扑向城墙下准备替补的叛军,熊熊火焰烧得这些可怜虫不顾军令满街乱跑,最后死于督战队之手。 而那些冲锋中的凯达军队,却在叛军弓箭打击范围之外停下了脚步,然后慢慢的退了回去──这情景让当值的叛军指挥官当即呕血三桶。 “反击!他们退了──给我反击!” 叛军的一股反击部队被督战队逼着冲出去,过了城门处的火墙之后挨了几百颗石弹,全部变成嚎叫的火人,烧成焦碳之后倒在地上冒青烟。 “好,好样的。”科恩陛下把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吩咐身边的传令官:“让前面的步兵穿上重甲,下次再跑近点!” 看起来,科恩陛下对虐待敌方军队有浓厚的兴趣,而且力图使虐待的手法趋于完美。而他手下的军官一向喜欢跟着皇帝陛下的想法搞怪,科恩陛下说一,他们做出二来。什么挖地道弓箭偷袭、翼人空中偷袭、投石车巨弩车轮番轰击……让叛军准备的防守战术一个也没用上。 到中午为止,这样的闹剧一共上演了三次,防守城墙的这批叛军已经遭受重大伤亡,轮防撤下来时,那些活着的士兵也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们拖着凌乱的步伐走在街上,一个个蓬头垢面肮脏不堪,残破的军服上全是烧焦的小洞,有的还在冒着烟……这种形象让其他叛军部队的士气再次遭受打击。 刚一换防,猛烈的魔法打击又来了。 另一方面,有关贝尔蒂娜被抓去加强城防魔法阵的消息被天照得知,虽然天照并不知道贝尔蒂娜是个什么人,但科恩陛下明令保护的重要人物名单里却有这个人的名字,情急之下,天照紧急会晤玛法,要想办法救人。 谁知玛法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兴奋的跳了起来。 “赶快跟长官取得联系,贝尔蒂娜阿姨一进去,城防魔法阵必破无疑!”玛法笑容满面的抓住天照的手,急切的说:“我们准备的突击队改偷袭为接应,我亲自指挥跟贝尔蒂娜的联系,约定好时间,在攻击中动手!” “这个贝尔蒂娜是什么人?竟然这么神通广大?” “我可不敢说,你想知道就得问长官去。”玛法嘿嘿一笑:“就算是长官自己,见到贝尔蒂娜阿姨也得乖乖的,更别说我们了。” “好吧!联系外面的事交给我,联系里面的事你办。”天照站起来:“少爷就是不一样,看看街上的叛军,一个个跟丢了魂一样。” “对了,你吩咐一下军队的耳目,一定要把眼睛放亮点。”玛法凑到天照跟前,低声说:“此战特殊,长官是不要俘虏的。” 天照看了看玛法,微微点头。 ※※※ 一个长相丑恶的**情报员在地道爬了整整一个钟头后才从出口钻出来,只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连口水都没喝上,他就被人带到高塔上,面见科恩陛下。 “皇、皇、皇、皇……皇帝陛下,我、我、我、我……带了……情报、报、报来!”面对心目中的偶像、比神还尊贵的皇帝,这个**情报员太紧张了,他浑身都在发抖,往日伶俐的舌头不由自主的打了结:“我、我、我是、是、是……” 他突然结巴不要紧,可军官们都快急死了,但在皇帝陛下面前,谁也不敢放肆。 “给他拿口水来。”科恩陛下笑笑:“这家伙爬地道累坏了,先坐下休息。” **情报员一屁股就坐到地板上大口喘气,喝光了一壶水之后,感激的点着头:“皇帝陛下,我可以说话了。” 然后他就用竹桶倒豆子的速度把天照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科恩陛下考虑了一下,突然问:“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乱、太乱了。”**情报员回答说:“狗日的叛军全乱了,好多当兵的在抢东西,连督战队的狗屎也在抢东西。老百姓的破衣服涨到五个银币一套,一个铜板就能换一把砍刀……” 科恩陛下点点头,脑袋飞速的运转,把整个作战计划从头到尾过滤了一遍,并根据最新的情报做了修改。 “你马上就回去,告诉天照。”科恩说出一句密语:“在我使用巨大的连珠火球打击东门魔法屏障时,就立即破坏防御魔法阵。” “是的,陛下,我知道了。” “去吧!” 看着这个情报员下塔,科恩回头看着白影,一股讯息传递到白影脑中:“长老们什么时候能到?” 白影以平静的眼神看着科恩:“明天早上。” “传令魔法师部队,不必再吝惜魔力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科恩陛下立即命令:“各部队全力配合,一定要让圣都乱上加乱!” “是的,陛下!” 传令官急忙跑到下层去发布命令,科恩陛下暗自叹上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心情不错,可他还得饿上一天才行。 ※※※ 圣都的城防魔法阵设置在距离祭坛不远的一个广场上,周围修建了一个军营,所有地段都被叛军严密保护着。 主持魔法阵的魔法师们分为四班,轮流戒备。因为凯达军的猛烈魔法打击,轮值的班次不得不添加为六班,否则魔法师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冥想。 在叛军魔法师考量魔力的时候,贝尔蒂娜隐藏了大半的实力,这对堂堂魔法师公会的圣女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而特殊的、变换容貌的魔法也没让人看出破绽来──她可没想到为科恩那个小捣蛋鬼研究的易容魔法,居然还在自己身上派上了用场。 可笑的是叛军还派出一个魔法师跟她讲解魔法阵知识,这对贝尔蒂娜来说是种痛苦的煎熬,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没露出破绽,还让对方相信自己对魔法阵一知半解。 贝尔蒂娜和她的两个弟子被派在一个班次中,已经轮值一次,也了解到魔法阵中的方位。轮值完毕,就要在监视下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得到科恩陛下指示的总联络官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得到为魔法师们送餐的工作──为了做到这点,玛法花了三百枚金币把自己安排在候补杂役的候补的候补的位置上,并使用特殊手段让前几任杂役在几个钟头的时间里,“合理”的离开岗位。 他之所以要亲自出马,是因为贝尔蒂娜根本不认识其他人,至于玛法,贝尔蒂娜可以说是他的半个魔法老师。在指点科恩用魔法变换容貌的时候,贝尔蒂娜也会教玛法魔法知识。 “我是天才。”后来,总联络官这样的评价自己。 恢复本来面目的玛法端着食盒,在叛军监视下挨着房间送餐,终于见到了贝尔蒂娜──应该说,是贝尔蒂娜先认出了他。 “有灵香草清汤吗?”贝尔蒂娜转过头问叛军军官:“面包很难下咽。” 通常,任何一个厨师都能做灵草清汤,但灵香草清汤却是科恩陛下的母亲凯瑟翎的独家料理,没在暗月总督府生活过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一字之差就确定了身分,玛法心中狂喜,但还是保持“缩手缩脚”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抬头的样子。 “魔法师在问你呢!”随行的叛军军官踢了玛法一脚:“有吗?” “是,我们有。”玛法装出畏缩的样子:“我们还有多尾鱼清汤。” 所谓的多尾鱼,是指一种非常珍贵的观赏鱼类,一般的名字叫“七彩九尾鱼”,暗月总督府就曾经养过一条。 后来被某人抓去吃掉,然后告诉家长“鱼被淹死了”,从而成为笑谈。多尾鱼,正是某人对这种鱼的称呼。 “做好魔法师要的东西就好了,等下送过来。”军官呵斥完了还在抱怨:“魔法师就是娇气。” 一个关系到战争进程的联络就在一碗汤中完成,如果是鲁曼陛下在场的话,他一定会把这个小军官撕成碎片拿去喂狗。 做完了这一切,圣都城内外的人们就开始等待,虽然这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对以科恩陛下为首的人来说,这一天却是那么的难熬。 ※※※ 夜里,科恩陛下召集全体高级军官,分配作战任务。 作战计划摆在桌面上,虽然有很多细节并没有披露,但军官们并不追问,因为他们都相信科恩陛下,这看似疯狂的计划一定会实现。 说是疯狂也没错,因为科恩陛下并没有说明怎么击破那道坚固的圣都魔法阵。 “总之,今天晚上要用石头在护城河中铺出几条通道来。”科恩陛下最后说:“除了警戒部队之外,其他部队要做好一切准备,早点休息。” “是的,陛下!” “书写一份通告连夜射进城里,告诉叛军,我们将放开西面通路让他们逃离圣都。”科恩陛下站起来:“在明天早上的总攻之前,我会向全军发表讲话,散会。” 在军官们走后,总参谋官慢慢的走近科恩,脸上挂着笑。 “虽然我还饿着,但不会随便发脾气。”科恩瞄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脸上的笑容可真堕落。” 卡罗斯急忙摆手:“不能乱说啊!你现在是皇帝,被书记官记下来我就惨了。” “有什么事就说吧!”科恩摇摇头:“我得早点休息,节省体力。” “哎呀!堂堂皇帝陛下饿着肚子,这多说不过去啊?”卡罗斯嘴里感叹着:“老板,我这有一个消息,但你得有所准备。” 科恩看看他,点了下头。 卡罗斯深吸了一口气:“叛军首领鲁曼的二女儿丽沙,连同她的丈夫列卡,被海尔特准将抓获,现已押解到达。” 科恩盯着卡罗斯,眼神有点变化。 “老板,你准备怎样处置?” “我啊!我想让翼人把这对贱人抓上高空再扔下来,先来个万箭穿心,在落地之前用魔法轰成粉末……”说完这个,科恩坐到椅子上,颓然一笑:“知道吧?本少爷第一次受伤,就是伤在这两个人手上。” “早有耳闻,那可以说是老板战斗生涯的开山之作,也是成名作哦!”卡罗斯微微一笑,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老板,其实你怎么处理都没错啦。我也不想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你,想必你也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 科恩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但一开口,这笑容就变了形:“贵族要有贵族的死法,我也不打算破坏……这两个贱人的命不值钱,我可以让他们以贵族的方式去死。” “明白了。”卡罗斯点着头说:“看着老板的笑,我就明白了。” “你的年纪比我大,应该理解我的心情,亿万人之上的皇帝,却不能按自己的意思报复……但我不想做这样的皇帝,我不能亏待自己。” 科恩陛下敞开心胸的交谈,卡罗斯无言以对,只好问科恩陛下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心情。”科恩摆摆手,把头靠上椅背,眼睛盯着上方:“今夜……无眠。” 作为一个跟随科恩多时的手下,卡罗斯理解科恩心里的感受,那种纯粹以伤痛堆积而成的感受。 这种伤痛的力量是巨大的,如果不能控制,将变成巨大的灾难,正因为担心在圣都被攻破的那一瞬间,科恩陛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发狂,卡罗斯才会来陪伴科恩度过这个漫长的黑夜。 此时此刻,再没有其他人能分担,卡罗斯只有硬着头皮上:“老板,你在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看……” “我想起第一次打仗,想起第一次试炼。在那些战斗中,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士兵,不让他们牺牲生命。”科恩解下配剑放到桌上:“明天这一战,我方要报仇雪恨,敌方会绝望拚命。至少在城门和皇宫周围,会死很多人。” “打仗嘛……” “为了实行我个人的目标,他们舍弃性命,这样不好。”科恩手拿丝帕,擦拭着剑鞘:“我要把我的目标,变成整个帝国所有人的奋斗目标……就这样决定了。” 黑夜渐渐流逝,一君一臣依然沉默对坐着,直到白影走上来:“长老们到了。” 白影发出的讯息,清晰的传到科恩脑袋里。 科恩的眼神在刹那间改变,变得如刀锋一般的冰凉、锐利。 第十七集 第九章 圣都被凯达军包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清晨时分,陆陆续续发射了一个晚上的投石车停止了攻击,那些射通告的弓箭手也不见了,圣都周围的旷野上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趁此机会,叛军士兵们躲到角落去看夜里拣到的通告。毫无疑问,这份通告给迷茫中的叛军士兵指明了方向,特别是防守西门的部队,听说出路在自己这边,他们很兴奋。 这也难怪,眼下叛军是这么一副惨样,想翻身是不可能了。有哪个士兵不想活命啊!自己又不是鲁曼的亲爹,何苦搭着他一起送命? 就连督战队的人看了通告之后都有点三心二意。 在叛军每天早上的例行会议上,军官们对凯达军越来越猛的攻势很担心,将领们用“其他行省的军队正在开来,守住就有希望!”的话来鼓动部下,但效果并不明显。安排完一天的防务之后,会议草草结束。 叛军上下,此时没有一个人想得到,凯达军在今天就要发起总攻,而且科恩.凯达要求部队在一天之内结束全部战斗。 凯达军的中军大营里,九位龙族长老正站在科恩陛下身边,听从他的安排。 “各位长老。”在事情谈完之后,站在旁边的白影走上前:“既然各位长老都来了,就请在今天揭去衣服上的封印吧!” “说的也对,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雷点头赞同,对科恩说:“我的朋友,你站着就行。” 科恩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想来龙族也不会害自己,于是就安静的站着。 九位长老围站在科恩身边,雷又开口问:“我的朋友,你希望这身衣服平时是什么颜色?” “白色好了。” “以龙族长老的名义,以我之血、魂为媒,唤醒隐藏在龙族至宝中的力量。”长老们嘴里咏唱着,同时伸手出来对着衣服不同部位:“龙之祝福。” 科恩所穿的套装被五彩光点覆盖着,衣料上显现出金黄色的细密线条。线条弯曲着、环环重叠,如同龙鳞。 突然一声脆响,光点被一一吸附到衣料上,黄色线条也逐渐褪去。原本有些暗淡的套装主体这时呈现出柔和的白,边角却是黑色和金黄色。 “这是什么魔法?真的很有效果。”科恩用手掸掸衣角:“我的肚子已经不饿了。” “这是龙族特有的魔法,能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使用魔法也更加快捷。”雷知道他是开玩笑:“当你使用我们所赋予你的力量时,衣服的颜色会有变化。” “这衣服是什么料子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扰科恩很久了。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雷微微一笑:“我们去准备。” 龙族长老们一出帐篷,等在外面的卡罗斯就走了进来。 “长官,一切准备就续!” “击鼓。” 三十辆马车在中军营门外一字排开,车上插着火红的战斗旗帜。领鼓一响,群鼓跟进,各部队听从鼓声指挥,在营区外列队备战。除了圣都西门之外,凯达军队把圣都三面围个水泄不通。 在整个讨逆战役中,这还是第一次响起鼓声,鼓手是小嘉德南的三十个亲传弟子,这些家伙精神抖擞的敲击着战鼓,沉重的鼓声直接穿透圣都城墙。 城墙上那些不知死活的叛军还懒洋洋的看着凯达军集结,猜想敌人今天又会玩什么花样。但在圣都城里的凯达方情报系统,却在紧张的解读鼓声中的资讯。 “先攻南门,再佯攻北门,以东门为进攻重点,西门放弃,一个钟头之后开始……”资讯汇集起来,再传达下去,各个方向的接应人手立即就位。 凯达军队排列好队形之后,鼓声突然平息。接着中军营门大开,一身白色礼服的科恩.凯达骑着战马,在卫队的簇拥下奔驰而出。 马后高举着一面军旗,就是那面经历过土城之战的,黑底金边的军旗! 这面军旗,可以说是所有士兵的灵魂之旗。老兵们用生命和誓言守护过它,那些壮丽的故事,新兵们听说过无数次。 军旗之下的陛下骑着神俊的战马,英武的面庞上神情坚定,黑亮的长发束在脑后,一袭纯白的披风飘逸……士兵们突然发现,科恩陛下现在的形象竟然跟记忆中的菲谢特陛下一样,在这一刻,他们几乎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策马奔驰中的科恩陛下将右臂一伸,刹那间军队里欢声雷动! “科恩陛下万岁──我们必胜!” “万岁──万岁──万岁!” 直到这时,叛军才明白大事不好,凯达军今天是玩真的! 科恩陛下的马队一直冲到队列前方,陛下勒住缰绳,战马嘶叫着,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人立转身。在无数崇敬的目光注视下,科恩陛下将手放下,部队的欢呼也平息下来。 “在我眼前的,是我英雄的部队!而你们,都是勇敢的军人!”在短短的沉默之后,科恩陛下开口说话:“我们一路走过很多险阻,就剩下眼前这座城市还在苟延残喘!你们说──我们要怎么做?!” “打下来!”数万将士的回答声震长空,雄壮的声音让人热血沸腾。 “如果讨逆战争再拖下去,等待我们的只是更多的死亡。为了逝去的亲人和战友,为了斯比亚帝国的光荣,更为了世间的公道、这属于我们的公道!我们要怎么做?!” “打下来!”无数支手举起武器挥舞,军队的豪迈气概被彻底激发出来。 “我们这就去圣都城里走一遭!不计得失一杀到底!”科恩陛下说到痛快处,猛的抽出长剑,沿着队列纵马奔驰:“不容辩解、没有赦免,人挡杀人、魔挡杀魔!” “人挡杀人、魔挡杀魔!”士兵们扯着嗓子吼叫,双眼已经红透:“杀、杀、杀!” 叫喊声汇集成重重叠叠的声浪,圣都城就在这怒涛一般的呼喊声里颤栗着,连地皮都在微微颤动。 总参谋官见时机成熟,忙向后面的当值指挥官打手势。 “魔法攻击!” “投石车攻击!” “巨弩车攻击!” 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上了,魔法屏障外面银蛇飞舞,火星四溅,巨大的轰鸣声挤压着守军的耳膜,撞击他们的心脏。 龙族长老们分散在城外,暗地里制作了一个庞大的魔力场,使得进攻方的魔法打击效果成倍增长,也让叛军的城防魔法阵再次遭遇前天的情形。 头上的魔法屏障震颤着,眼见无法支援,魔法阵指挥官只有狂呼一声:“加派人手!” 还在冥想的魔法师们被叫出来,进入魔法阵帮忙,慌乱的士兵根本没在意贝尔蒂娜穿着一件颜色显眼的袍子。而她一进魔法阵,躲在远处的情报员就把这资讯发送出去。 圣都上空,翱翔着一条红色的巨龙。在得到白影的讯息之后,红龙立即来了一个翻滚,身体直直的向下冲去,在能清晰看到圣都东门的时候,它把巨口一张,向下喷出连串的巨型魔法火球──火球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的砸在魔法屏障上! 打击引发一连串的爆响,巨大的柱状魔法火焰向四处喷溅,闪现出来的强烈红光照亮整个城市,魔法屏障被砸到的部位当时就深凹下去,东门守军吓得魂飞天外。 魔法阵里,防守东门的五个魔法师当场就吐血晕倒,指挥官连忙叫贝尔蒂娜等人顶替。 可叫了一声没反应,指挥官转头看去,却看到贝尔蒂娜手里捧着一个“滋滋”作响的银白色电球──自己的几个手下早已经尸横就地。 “你要干嘛?”指挥官呆呆的问,伸手去抓配刀。 贝尔蒂娜微微一笑,双手同时外拉,电球裂开──粗大的闪电在魔法阵中控位纵横飞掠,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搅起一阵血雨腥风。那些闭着双眼、盘坐在地上的魔法师怎么也不会想到身后有人下黑手,一个个死得不明不白。 “护着我!”贝尔蒂娜上前一步,抠出魔法阵中镶嵌着的几颗宝石:“向外冲!” 魔法阵外面,接应贝尔蒂娜的突击队已经和叛军杀起来了。 这几颗宝石就是总魔法阵的钥匙,一离开相应的位置,供应给魔法阵的能源立即中断,圣都上空那巨大的白色光幕闪烁几下,慢慢的淡薄、消失……失去了魔法屏障,整个圣都城都在尖叫! 科恩.凯达陛下等的就是这刻! “士兵们──”他把手中的长剑指向圣都,嘴里大喊一声:“我们最擅长是什么!?” “杀!” “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杀!” “我们爱这块土地吗?!爱这个帝国吗?!” “当然!当然!” “全军──冲锋!” “杀啊!” 一声令下,前军疾速推进,把近千具攻城器械顶在最前面,这不再是昨天那种儿戏,也不同以往的攻击,这是怒涛、这是铁流、这是来自黑暗的惩罚! 身体中奔流的是热血,嗓子里发出的是声声雄厚的喊声,第一目标是突破城墙! 进攻方的魔法师早已改变战术,天空中同时降下无数的连锁闪电,圣都城墙上白光闪耀,在城墙上方又编织出一道密集的电墙。 留守在城墙上,还有那些待在墙腰的叛军,早被这水桶粗的闪电打成粉末…… 九位配合默契的龙族长老此时同时施展撼地术,圣都城墙开始了剧烈的震颤,多处城墙开始大幅度的摇晃,最后在轰然巨响中垮塌,纷飞的石块砸得前来支援的叛军血肉模糊。 在前军还没冲到城墙之前,龙族长老们已经用撼地术在城墙上制造了十多个宽达百臂的破口,加之昨夜用石弹在护城河里填出通道,进攻路线上已经没有障碍。 在已经破开的地段,魔法攻击立即中止,凯达军队的前锋一路加速,风驰电掣的从城墙破口处冲了进去──与他们同时跨越城墙的,是空中排列密集的翼人部队,他们要为地面部队开辟路线。 空中响起尖利的呼啸声,翼人开始俯冲,弩箭、标枪、甚至还有火油石弹,这些东西雨点般落在城墙后面,叛军的弩车阵地、弓箭手阵形化为一片火海,连赶来封堵缺口的叛军部队也被打得七零八落,溃败不军。 一进城墙,就是肉搏战。 城墙附近的叛军本已遭到巨创,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凯达军,残余的叛军根本抵挡不住,不是惨死当场便是拔腿就跑……转眼之间将城墙附近拱手。 真正惨烈的战斗,是发生在城墙之后的临近城区。在越过一小片开阔地之后,凯达军的突击步兵对上叛军的督战队。 如果说科恩的精锐是近卫军,那么叛军的精锐就是督战队,他们来自鲁曼的家乡,被鲁曼视为嫡系中的嫡系,在整个叛军的部队之中,就数督战队待遇最好、战斗力最高。 督战队三个团,依据临近城墙的高层建筑和街道严密防守,与冲上来的凯达军展开肉搏。在狭小的空间里,长枪一类的武器完全派不上用场,两军都用上短兵器,在弩箭支援下忘我的厮杀着。 凯达军的突击步兵是巷战的老手,打起这种仗显得相当狡猾;但是叛军的督战队这时却体现出整场战争中叛军从未显露过的英勇气概,他们稳守防线、宁死不退…… 事实上,这支部队是退无可退,他们不是一般叛军,他们与凯达家族的血海深仇早就结下,凯达军能放过其他人,但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他们! 除了仇恨之外,这支部队还有一句口号──永远效忠皇帝! 督战队总指挥官亲临前线,命令部队放过凯达军的攻击前锋,看准机会,以潜伏的精锐力量突袭城墙破口,想要重新夺回对城墙的控制权。 装备精良的督战队士兵从废墟下的地道里涌出来,夹杂着数量庞大的零散叛军,疯狂的叫喊着向城墙破口杀去,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在局部战线上居然形成优势兵力! 城墙入口的部队处场地狭窄,被叛军封闭的话后果会十分严重。 “血战到底──不退半步!” 指挥官一声令下,凯达军在废墟上排成两道防线,紧紧护卫入口。沉稳的老兵们纷纷挤上去,把新兵放在身后。 满天飞矢中,两军杀成一团,战线上血雨纵横,残肢乱飞。 叛军督战队的士兵叫喊着“保护皇帝!”,然后瞪着一双红透的眼睛冲上来,前仆后继,早把生死抛掷脑后。 有的士兵拖着断腿向前爬行,有的士兵虽然浑身上下插满了箭,还是一样呼喊着口号向前冲! 凯达军在这时没有防御阵地,也没有优势阵形,全凭一副血肉之躯。 老兵们在前面浴血搏杀,新兵们在后面用肩膀死死的抵住老兵的身体,重心下移、双脚牢牢的钉在地上,绝对不后退一步! 两军纠缠在一起,翼人部队无法使用火油石弹,他们只有降落在摇摇晃晃的城墙上,向叛军冲击部队发射弩箭,减轻己方部队的压力。 箭雨中,督战队再次出了风头。几个被射成刺猬的叛军军官手挽着手,站到冲击队伍的侧翼,以自己这苟延残喘之躯为手下士兵抵挡箭雨。 事实上,对站到高处的翼人来说,这样的保护形同虚设,但在叛军看来就不一样,被激励起斗志的士兵们流着热泪,同样挽起手来,嘴里高呼“保护皇帝!”如同潮水一样的涌过去。 这无疑是个亮点,也是三十万叛军在整个讨逆战争中打出的唯一一次高潮。公平的说,就是在魔属联军中这样的例子也不多见,如果换了是其他部队,很有可能在这种攻势中崩溃下来。 但叛军的对手却不是一般的军队,他们的前身,就是那个让魔属联军都闻风丧胆的魅影军团! “cào你妈!跟老子玩狠的是吧!”凯达军指挥官把手上的地图一摔,嘴里大喊一声:“兄弟们,当兵就有拚命的时候──杀啊!” 叛军要封闭入口,凯达军要保护通道。在各个入口上的战斗都已达白热化,连双方指挥官都带着卫队杀上去。 金属与血肉构筑的战线在几臂的空间里来回移动着,就像是一条不断扭曲、荡漾的线条……但在凯达军士兵的浴血奋战之下,战线形状无论怎么变化,却始终没有断掉! 尸体在活人脚下不断累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倒下,就倒在渗透血液的地面。每一声钢铁的碰撞声里,都有鲜血喷射出来,双方的士兵从头到脚都被淋成红色…… 这个战争中唯一的亮点,消失在凯达军第二梯队进入之后。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凯达军不但守住了入口,而且还发起了反攻。 对好战的凯达军而言,防守不能尽显自己的气概,只有进攻才是最痛快的──英勇的士兵们夹带着凌厉的气势,一直杀到叛军督战队的地道里! 叛军没有绝望、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战至最后一人也不退,但他们却无法在开阔地上跟凯达军比冲击,凯达军的攻击就像一把烧得通红的匕首! 而此刻的叛军督战队虽然表现出顽强的意志,但还是逃脱不了被消灭的命运…… 第一个,同时也是督战队里唯一的俘虏,是叛军督战队少将指挥官。在凯达军士兵冲进他的指挥部时,他还想抄家伙抵抗,结果被愤怒的士兵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还被倒拖着出了城墙。 虽然失去了总指挥官,但叛军督战队仍然在其他地方顽强反抗。 依仗着熟练的配合、严密的布置、精明的一线指挥,凯达军缓慢的前进着,士兵们每向前迈进一步,都得推开重叠的尸体。地面上鲜血横流,暗红色的脚印踩得到处都是,周围的墙壁涂满污秽但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 叛军督战队全员陷入一种狂乱的状态,士兵们能嚎叫着发起反冲击,支援魔法师能在敌我双方混战之时释放大面积伤害魔法,军官们也敢手持战刀待在火线上…… 但是,这一切都晚了,他们已无法挽救叛军失败的命运,这时的英勇行为充其量不过是滔天巨浪里的一滴水而已。 要知道,科恩.凯达的军队不但英勇,而且还是一支会用脑筋打仗的军队! 在冲锋时,军官们会冲在第一个,遇到激烈抵抗时又不会蛮干,加之士兵作战老练,意识一流,还被叛军控制的阵地越来越少。 攻击在逐渐深入,惨烈程度持续上升,双方的战线纠缠不清,相互都紧咬着不放。 每一栋房屋、每一个房间、甚至每一个窗口后面都有可能隐藏着督战队的士兵,他们投标枪、射冷箭、丢飞斧,还点火烧房子、拿平民当盾牌,总之是用尽一切手段阻挡凯达军向前的脚步。 混战,大面积的混战,两军争夺的面积是以臂来计算。一栋最普通的两层房屋都会发生多次战争,往往是一楼在凯达军手里,二楼在叛军手里;当凯达军攻上二楼,叛军又爬上屋顶;最后,当凯达军一路搏杀上了屋顶,叛军却又重新占领一楼…… 看到攻击势头有所迟滞,凯达军派出强大的魔法师阵容支援一线,以魔法和弩箭强行清空每一栋建筑。重新整队的翼人部队再次飞回,用密集的弩箭清理那些躲在屋顶上的叛军。 “实在不行,就把房子给我轰成废墟!”凯达军的前线指挥是这样说的:“躲着不出来,就给我点火烧!” 从破击城墙开始,战斗经过了残酷的半个钟头的时间。有了强大的支援,凯达军队组织的攻击箭头终于插上,把叛军督战队防守的阵地切割开。 叛军持有的大块阵地变得支离破碎,从原来的整个街区,演变成现在的半条街道、十来所房屋。 凯达军队的攻击箭头并不急于前进,而是转个弯绕回来,又从另一方向突进督战队盘踞的地方,用猛烈的攻势,继续撕扯叛军的阵地。 几处激战地点浓烟滚滚,杀声震天。 与此同时,科恩.凯达陛下本人和指挥部,正在向城墙靠拢。 有土城险胜的经历,凯达军队在攻城战中非常注意进出通道的畅通,同时在得手的地段加派部队构建防御。 巫医们带着助手跟在部队后面,就在一线抢救伤员,之后再用担架从专用通道运出城墙。 “命令下去,夺取外围城区之后,进攻部队就地布防。”科恩陛下带着总参谋官,登上最高的那具楼车,直接观察前线战事:“攻击居民区和皇宫的事交给近卫军。” “是的,陛下!” 科恩的战术相当正确,近卫军的战士久经磨练,战术素养最高。换了别的突击步兵进内城,在密如蛛网的居民区小巷里三转两转,不头晕才有鬼。 再说,情报系统跟近卫军的合作也是最有默契的,极度紧张的新兵蛋子说不定会把前来引路的向导当叛军射杀。 精锐的近卫军部队越过突击步兵,冲入内城。 情报系统为他们准备的向导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些人身穿平民服装,从早上开始就藏在隐蔽处,这时通通从街道拐角、居民楼顶、河流桥洞、甚至下水道里现身,跟近卫军接上了头。 天照和玛法的情报工作准备得很完备,在每一条街道上,他们都配有专门的向导。在这些人的指引下,哪里埋伏着叛军、哪里有陷阱、哪里是指挥所……进攻部队知道得一清二楚。 攻击行动中,凯达军的士兵如同先知一般,尽往叛军软肋上捅刀子。不是从防守薄弱地带突破,就是先来个掏心战──直插叛军指挥所! 守卫内城的叛军逐节败退,他们的战斗意志比不得督战队,再加上一直有人喊:“从西门逃啊!逃出去就能活命啊!” 久而久之,在很多战线上出现大范围的溃退。一人逃跑,十人跟进,数量越来越多。 到后来,这样的局面居然发展得不可收拾,各城区通向西门的街道上全都挤满了逃兵。 督战队的人站在街上砍杀逃兵,可是逃兵数量太多,督战队那点人手没有用,各个主要路口都有被踩死的军官和督战队士兵。 这些彻头彻尾的“叛军”聚集在西门,挥舞手中的兵器,叫喊着要打开城门。 有几位高级军官出来劝解,却被活活打死;督战队来镇压,又被疯狂的士兵砍成肉酱──在这生死关头,谁不让他们出门,谁就是他们的死敌!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他们敢摧毁一切阻拦。 城堡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话一点也不假。很快的,叛军逃兵们就强行打开城门,一涌而出,奔向他们希望中的生存之地。 当然,科恩.凯达皇帝说了他们不会被攻击,那么在十几里的距离之内,他们是不会被人扑杀的。但出了这个距离,就不再属于圣都地界……有一支骑兵,正准备拿他们的人头换取勋章。 想想看,科恩.凯达是谁啊?他会放过圣都的叛军?指挥部在战斗打响之前就有命令,不会要准将以下的俘虏。 经过一个钟头的清剿战之后,精锐的近卫军部队完成对皇宫的包围。 “报告皇帝陛下!”一个上校军官跑到科恩面前,用自豪的语气报告:“我军已完成对主要街道的清剿,皇帝陛下可以进城了,绝对安全!” 科恩陛下点点头,骑上了战马,从清理出来的城门进入。 城墙上站满了自己的士兵,城头上摇晃着黑暗军队的旗帜,欢呼的声浪在城墙上下滚动着,喜悦的笑容在沾满污迹的脸上洋溢……而科恩,他却在进入城门的那一瞬间停下。 只有最靠近他的卡罗斯和白影,才看到他微微抽dong的嘴角,还有那眼角包含的泪光。 卡罗斯向城墙门洞里的军官打个眼色,军官一声大喊:“向皇帝陛下致敬──敬礼!” “敬礼!”城上城下,所有士兵同声高喊,向他们景仰的皇帝致以最正式的军礼。 科恩扫视着他的士兵们,缓缓的抬手起来还礼,眼中的目光无比坚定。 “陛下进城!” 第十七集 第十章 跟着皇帝陛下,指挥部也搬进城里。 圣都城大体上是个圆形的城市,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开一个城门,除了北门之外,三个城门延伸出来的道路交汇于皇宫门前的广场上,和两条环路一起组成圣都城里的主要道路。北门在皇宫背面,道路直达皇宫后门,是皇家专用道路。 城里一共是二十个城区,除了靠近城门的八个城区里战事已经平息之外,余下的十二个城区还在不断爆发遭遇战。 指挥部里嘈杂不堪,参谋们拿着笔,在地图上标明各个城区的进度。好在各个主要道路被打通之后,兵力调度也顺利多了。 更多的部队陆续入城,他们按照事先的安排,赶去清理自己负责的区域。 午饭时间之后,城里再也听不到大规模的搏杀声,城墙附近的火也被扑灭,只剩下满天弥漫的烟雾。战事平息之后,废墟上出现大把平民,他们看着自己的产业,哭天抢地捶胸顿足──谁知道他们刚才藏到哪里去了。 直到这时,科恩陛下才有时间坐下来休息一下,当白影把一盘食物递到他眼前,他才记起自己三天没吃饭了。 “还是白影好啊!”发出一声感叹,皇帝陛下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谁知下一刻就给喷了出来。 “报告皇帝陛下。”一个传令官急急忙忙的跑来:“军纪监督和大fǎ官要晋见陛下!” “提夫.罗伦佐?”皇帝陛下非常意外,抓起水杯来了一口:“他来干嘛?不见!” “我是第一军纪监督、皇家学院院长、帝国一级大臣,可以随时晋见!”一个衣着光鲜却风尘仆仆的老头站在门口,理直气壮的嚷嚷着:“皇帝陛下不能拒绝我,我一路从黑暗行省赶来的。” 科恩抬眼看去,一脸笑容的大fǎ官杰克正站在提夫.罗伦佐身后向他挥手。 “既然都站到门口,那就进来吧!”科恩陛下吃着剩下的蛋糕,不想破坏自己难得的舒畅心情:“长话短说。” “好的,皇帝陛下,我需要一支部队。”提夫.罗伦佐的话的确有够短:“我有急用,时间晚了就来不及。” 科恩瞟了院长一眼:“部队有的是,你的用途?” “我要带部队去保护学院,还有大图书馆。”罗伦佐院长急切的说:“不用太多,五百人就够了!” “皇家学院,皇家大图书馆。”科恩点点头:“难为你从黑暗行省赶来,我都没想到保护这些地方……卡罗斯,给院长两个近卫营。” “是的,陛下。”总参谋官拿出军令递给院长:“近卫军第七、第八营,就在这条街后面。” “陛下也给我军令,我要去干我的事了。”大fǎ官走上来,笑着说:“我自己带了执法队来。” “笑笑笑……都快成笑面虎了。”科恩把军令塞到杰克手里,小声叮嘱:“注意点安全。” “没问题。”年轻的大fǎ官答应着,笑嘻嘻的走出去,一路上没有一点帝国大臣的样子,不是拍拍这个军官的头,就是踢踢那个军官的屁股。 科恩陛下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吞下最后一块蛋糕。 “陛下,可以开始清理皇宫了。”总参谋官走过来:“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备马。” 近卫军的小股部队分布在城中的大街小巷里,他们正在向导的指引下挨家挨户的搜索叛军残兵。 向导们手拿记载着每户居民人数的文册,仔细比对清点。那些换上平民服装的叛军被一个个指认出来,押到街面上,当一条街清理完毕之后,叛军残兵被集中起来处死。 皇家卫队排成严密的人墙,护卫着科恩,从皇家专用大道抵达皇宫广场。 皇宫前的广场已经是凯达军的地盘,行事招摇的士兵们还从城外推来几具楼车,供各个方向的指挥官使用。 一队队翼人盘旋在皇宫上空,时不时的向里面射几箭。还有人在用传音魔法向皇宫里喊话。 “……皇宫里的杂役、内侍、厨师、技师们听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门,不要收留、藏匿叛军士兵,违令者死。当近卫军进入皇宫时,要第一时间大声说明自己的身分,提供叛军隐藏线索,违令者死。保护皇宫财产,不得偷窃、哄抢、破坏,违令者死……” 科恩.凯达登上正门外的楼车,看着紧闭的宫门,有点皱眉。虽然嘴上说打烂了不心痛,可这毕竟是菲谢特自小生长的家,舍不得。 “接上头了没有?”总参谋官问包围皇宫的联队长:“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刚才联系了一次,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报员又进去了。”联队长一个立正:“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 “鲁曼人呢?”科恩问了一句。 “鲁曼在情报人员的严密监视之中,绝对跑不了。”联队长回答:“我们把那些逃跑大臣的脑袋给他送了回去,让他明白自己逃不掉的。” “再不能拖了,时间一到就要开始进攻。”总参谋官看了一眼科恩陛下的脸色:“派你最精锐的部队,尽量减少破坏。” “是的,长官。”联队长行了个军礼,赶紧去安排了。 广场上响起成片的口令,近卫军士兵卸下身上多余的东西,轻装列队,进入突击区域准备强攻。天上的翼人慢悠悠的兜着圈子,不动声色的完成一切准备。 “陛下,一切准备完毕。”联队长请示说:“时间到了。” 科恩正俯瞰着皇宫,双唇一开,轻轻吐出一个字:“打。” 楼车上的旗手摇晃着旗帜,早已排列好队形的翼人从各个方向飞来,在皇宫上空交错而过──这一刻,所有还在皇宫空地上活动的人都会被射成刺猬。 号角鸣响,杀声再度响起。 几百具轻便云梯同时架上皇宫墙头,精锐的近卫军士兵从几个方向同时攻击。几处宫门有完善的防御设施,防守的叛军兵力又多,立即陷入激战。 科恩站在楼车上,眼睛注视着战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陛下,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总参谋官靠过去,很神秘的把声音压低:“我们抓到了一个俘虏,是督战队少将。” “那又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这是唯一的俘虏啊!”卡罗斯露出了狐狸尾巴:“他们已经把这个俘虏带来了。反正打皇宫也不怎么好看,陛下不如去审问俘虏吧?” “也好,带他上来。”科恩似笑非笑的看着卡罗斯:“你来审,我来看。” “又是我?” “少将审少将,这很合适。”科恩陛下已经找了一张舒适的椅子,先把自己放了上去,再命令近卫:“去把俘虏押上来。” 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架着一个双手反绑的中年男子,从阶梯一路飞奔上平台。立正之后,一个士兵抓住俘虏的头发,把他的脸展示给在场的人看。 落到凯达军手里的人没什么好待遇,俘虏的军服早就被扒掉,仅剩的内衣也破破烂烂,从头到脚的皮肤不是红肿就是青紫,显然被很多士兵关照过。一张脸倒是干净,五官也还端正,可惜嘴角牵出的些许血丝破坏了整体美感。 在众人的目光中,俘虏微喘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用轻蔑的眼神扫视着所有人……很快他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目光变得尖锐,直直的罩定黑发黑眼的科恩陛下。 科恩安静的坐着,一点也不心急,仿佛把这个俘虏当成视野里的一颗普通的沙砾。 “没什么严重的伤吧?”看到陛下真的不出面,卡罗斯只有自己开工,他先上前一步,不无关心的问:“督战队少将总指挥官,你可能想自己站着吧?”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俘虏用轻蔑的态度回答,沉稳的目光还是盯着自己的目标。 “不错,够硬朗。”卡罗斯冲押解俘虏的士兵一扬头:“让他跪着回话。” 膝弯被踢,俘虏的膝盖重重的撞在地板上,地板“砰”的一声响,俘虏也把目光投在卡罗斯身上──这才是他目前的对手。 “你的姓名、军衔、职务、所知鲁曼的一切,全给我说出来。”卡罗斯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重要的。” 俘虏骄傲的笑笑。 “高等级军官,是贵族吧?”卡罗斯拿过一张椅子:“从军队里混出来的,我就不用提醒你──拖延问候会有什么后果了。” “既然你也是少将。”虽然是跪在地板上,但俘虏还是试图抬高自己的目光:“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你。” “事实上你知道的东西,我们未必就不知道,战争进行到现在,你脑子里那点东西还有什么价值?”卡罗斯呵呵笑着:“怎么说你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军官,我不过就走走过场而已。如果以后有人不小心问起,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成……落在军队手里都一个样。”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坦白的讲,是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卡罗斯收起笑容,毫不留情的说:“从你被俘到现在也有点时间了,我也听说你被人群殴过。如果你没话想对我们说,为什么不自杀呢?我们虽然看管着你,但你咬舌头撞墙的机会总有吧?如果那样的话,我们都免得尴尬。” “如果你没话对我说,又怎么会带我来这?”俘虏哈哈一笑:“凯达家的逼供手段我听说了,我也想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我刚才已经说了,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不值得在你身上使用逼供手段。”卡罗斯口气平淡的回答他:“你我都是军人,因为你之前的战斗打得不错,所以才留个说话的机会给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说什么,我们也不勉强。” 俘虏稍微楞了一下,随即轻哼一声:“凯达军什么时候出了大义凛然的人物?” “我这大义凛然的人一直就待在凯达军中,只是你现在才发现而已。你身处的环境是这么污浊,有这样的感受我不奇怪──等等。”卡罗斯在一份传令官递来的文件上签了字,然后再转头说:“对待敌军的将领,我们通常的手法很单纯:以敌军的战绩来决定它指挥官的待遇──如果你的部队是窝囊废,你会被一个刚入伍的新兵以杀鸡的刀法处死。” “那么我现在呢?被你以杀龙的刀法宰掉?不都是一死?还讲究这么多?” “在宰你的时候,至少你能穿上整齐的衣服,条件允许的话还能和家人见面。”卡罗斯一本正经的回答:“当然,你不能要求有人观礼。” “我还没听说过落在凯达家手里的人能有过体面,你的欺骗手法并不高明。” 这次换卡罗斯用上轻蔑的语气:“谎言与欺骗是你主子的专利,你以为凯达军中顶天立地的军人跟你主子一个德行?” “鲁曼陛下的名声再怎么坏,他依然是我等愿意以性命去保护的皇帝,什么欺骗与谎言,对待敌人就应该这样做!”俘虏反驳说:“而你们,什么顶天立地的军人,不过是屠夫!” 卡罗斯抬手阻止了要打人的士兵,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俘虏:“鲁曼谋反弑君,颠覆帝国,把国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认为鲁曼的所做所为是正确的?你应该知道,仅仅一个圣都大乱,死了多少平民,又有多少家庭被拆散!” “没错,我们是造反了,但我们是推翻夏麦家族的统治,而不是国家的叛徒!”俘虏毫不示弱:“如能改变统治,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是很新鲜的言论,谋反却不是国家的叛徒──你心智还健全吗?说出这种牵强的话不觉得脸红?” 俘虏昂起头,不甘的吼道:“难道夏麦家族就是国家吗!斯比亚帝国又是什么时候成了夏麦家的私产?夏麦家族自从成了皇族,只要是其血脉就天生有特权……哪怕是一个蠢才,只要碰巧生对了地方就可以享用一切!这样的传承,难道不可以反?夏麦家若真的贤明,我家怎会就剩了我一个人?这样的皇族难道不应该反?你们杀了我又怎么样?如有来生,我依然会追随鲁曼陛下!” “意志很坚决啊!”卡罗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这样死忠的例子很少见,完全可以编入学院教材,为世人所警惕。” “无所谓了,反正在你们手上也由不得我。”俘虏看着卡罗斯,用颤抖的声音大笑着:“正统?王朝?都他妈骗人的──你们标榜的夏麦王朝又是什么好路数?他们四百年前若不是灭了众多势力能有今天?!为了国民?国民不过就是争霸的附加品而已,杀得干干净净,十几年后又像野草一样疯长出来……” “四百年前的帝国被魔族摧残,各个贵族互相纷争,民不聊生!夏麦家族靠着勇武仁政平定乱局,白手起家,靠着自己十几代的努力才建立了繁荣的帝国。”卡罗斯以坚定的目光回望着俘虏:“是非曲直,国民心中有数,我可以把你的话公告天下,让国民自己来判断。” “愚昧的国民怎么会明白这些?他们只要衣服、只要食物!”俘虏毫不示弱:“只可惜鲁曼陛下的宏图伟业毁在你们手里!现在,凯达家族成了皇族,科恩.凯达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这就是区别所在了,你认为这世上谁都想当皇帝吗?对我们的皇帝来说,当上皇帝才是一件痛苦的事。”卡罗斯爽朗的笑起来:“睁开你的小眼睛看看吧!你们败在谁的手上!被最看不起的国民打败,心里不会憋得慌吗?” “我不服!” “服也好,不服也罢,你反正是没机会重新来过了。你听见这欢呼声了吗?总攻就快结束,这是整个讨逆战争的句点,也是你生命的终点。跟你的这次见面没有什么收获,我很遗憾。”卡罗斯来回走了几步:“你刚才说,你不服皇族的人天生有特权是吗?如果你和你的主子真的认为夏麦家族没资格坐皇位的话,可以!但是你得证明自己的确比夏麦家要强才行。你不是觉得国民只要衣服和食物,才不管什么正统之类的吗?也许你是对的,可是你的主子并没有让你口中的愚民们满意。” “假以时日,我们必定比夏麦家要强得多!可惜我等无用,反让凯达家占了便宜……” “那就没办法了,现在是我们胜利了,这说明凯达家比你的主子更有资格做这些事。如果你心里实在不能平衡的话,就当你主子造夏麦家族的反,凯达家造你主子的反好了。”卡罗斯轻蔑的摇了摇头,对押解俘虏的士兵说:“带他去见军法官,先收押。” 俘虏刚被押下去,负责指挥战斗的联队长就冲上了楼车。 “报告陛下,我们拿下了皇宫,除了宫门之外叛军防守薄弱,主要官员全部被毒死在大殿里。”联队长急切的说:“但我们找不到鲁曼。” 科恩转头看着这个联队长:“你确定他没有逃走?” “没有!我们的情报人员一直监视着他,但负责中间联络的情报员也被毒死,所以暂时失去联络。” 科恩想了想:“圣都完全拿下了是吗?” “是的!” “那么鲁曼能去的地方就不多……”科恩淡淡的回答:“等等吧!他跑不了。”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十八集 第一章 圣都战役结束之后的五天里,军队和警备队在情报系统的配合下,把圣都城里的所有建筑不分大小贵贱翻查了二十次以上,在确定城内绝对安全之后,帝国内政管理机构才纷纷迁入圣都办公。 第六天,维素.凯达亲王和四位帝国内政监督入城,皇家学院院长以及帝国军队总参谋官出城迎接。因为国相一向行事低调,所以除了必要的警备人员外,并没有安排其他人去迎接。尽管场面是这样简单,但国相的车队规模还是很庞大。 看着正在重修中的圣都城墙,国相大人显得很高兴。他一把就将要下跪行礼的学院院长搀扶起来,欣慰的拍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头的肩。 “难为你了。”国相脸上露出真挚的微笑:“跟着科恩办事,一定很辛苦吧?” “只要是为了帝国,我个人付出一切都值得,再说皇帝这次的表现有所进步。”罗伦佐院长苦笑着摇摇头,事实上以他的这种性格,跟着科恩陛下办事,心里的感受哪里只是一个辛苦能够形容的? “圣都的形势如何?”国相转头看着总参谋官:“民心稳定了吗?” “回禀国相,圣都目前民心稳定,普通平民都非常拥戴皇帝。”一旁的卡罗斯回答说:“之前的战斗也顺利,城市遭受的破坏轻微,只是城墙附近的毁坏比较严重,皇宫几乎没有损失。” “这就好,我还一直在担心这个。”国相安慰的点点头:“皇帝进皇宫了吗?” “科恩陛下没有进入皇宫,陛下说他得等您来了再商量。” “这孩子,他这些天在干些什么呢?” 总参谋官和学院院长对看一眼,都没答话。 “他又做什么奇怪的事了?”国相大人立即就明白,科恩一定又在干让人无法理解的事。 “第一,皇帝陛下扣押了圣都神殿的祭司,从地位最高的大祭司到看门的见习祭司,一个也没落下。”好半天,院长才开口:“第二,我们捉到了鲁曼,皇帝陛下命令每天用好几桶牛奶给鲁曼沐浴……” 这下,连国相大人都惊讶了:“牛奶沐浴?为什么?” “因为陛下答应了大祭司,要让鲁曼笑着死。”总参谋官接过话:“一日三餐都很讲究,皇帝陛下甚至把自己的膳食让给了鲁曼,还天天跟鲁曼聊天。” 听参谋官说到这里,国相大人原本优雅的表情中出现一丝冷酷。 “鲁曼啊!如果是别人我会希望他自求多福。不过既然是你,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期待科恩的胡闹……”狠厉的眼神一闪而逝,维素又恢复了平时的雍容气度:“两位,到我的马车上来,我们一起进城好了。” 近卫军的军营就设在靠近皇宫的广场上,在科恩居住的帐篷旁边就是关押鲁曼的地点,此时,神情颓废的鲁曼被浸泡在一木桶的牛奶里,只露出一个头来,他的双眼正呆滞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科恩。 自从被抓来后,鲁曼的话就很少,除了科恩的问话之外,他基本上不跟其他人说什么。 科恩翻阅着手上的文件,作为一个胜利者,他脸上并没有狂傲和欣喜,反而是一种少见的平和神态。 “除了波塔帝国给你的两个军团,还有哪个帝国给了你部队?”科恩查看着文件上的清单,头也不抬的对鲁曼说:“班塞帝国很有钱嘛!简直是不惜血本的资助你。已经好几天了,如果你能爽快点一次说出来,我们都会节省不少时间。” 鲁曼看着科恩,目光依旧呆滞,嘴唇抖动几下却没有回答。 “不用这么惊讶,你心里也明白我不会放过你。虽然我答应了大祭司让你‘笑着死’,但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我也可以随时改变主意。”科恩微微一笑:“如果你想隐瞒点什么,我可以专门为你女儿在军中设立一个妓寨,没听过这玩意吧?那些臭烘烘的异族大兵一定会喜欢你女儿的,听说她的皮肤很细嫩。” 鲁曼的眼珠转动一下,艰难的开口:“你……不能这样……” 科恩用淡淡的语气继续打击鲁曼:“你什么死法,你全家怎么死法,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不过说起来,你家的二小姐倒是跟我有些渊源,她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夫人……” “放、放过她……”鲁曼身上被施了魔法,说话的速度非常慢:“所有的罪……是我一个人犯下的……” “大家都知道你的罪行,你也明白自己逃不了一死。”科恩放下手里的文件:“不过你女儿的命运,我还在考虑中。” “我如实说的话,你会放过她吗?” “你必须明白,此时此刻你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有的事情都得看我的心情而定。这个,就是权力的迷人之处。”科恩站起身:“因为圣都打得很顺利,我才有这份好心情让你多活几天。” 这个时候,总参谋官走了进来,在科恩耳边说了句什么。 “晚上我会再来一次,你最好能给我全部的答案。你现在有这份好待遇,但并不能说明你下一刻不会遭受酷刑。” 科恩叫侍卫收起桌上的文件,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空旷的帐篷里,就剩下鲁曼和几个看管他的魔法师了。 维素亲王已经开始办公,他跟四位内政监督毫不客气的征用了皇帝的帐篷。 “科恩啊!你还想在这里待上多久?”看见儿子走进来,亲王笑呵呵的说:“你的母亲也和我一起来了,她想早点进皇宫。” “我已经安排了,今天就进吧!”科恩坐到菲琳身边,拿起她正在批阅的文件看看:“母亲为什么要急着进宫?” “傻孩子。”亲王摇摇头,正色说:“你母亲想早点去祭奠先皇夫妇。” “是我的疏忽。”科恩懊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事情太多,我都忙昏头了。” “不怪你,这么烦琐的战争已经让你很疲倦了。”亲王非常体谅自己的儿子:“圣都及其附近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对战斗结果很满意,部队表现的很好。” “我方的伤员也不少,仅城墙附近的战斗就牺牲了三千多人。”科恩转头看着菲琳:“我想把这些将士集中安葬,墓园要修好一点。” “好的,这事交给我。”菲琳按住科恩的手,神情关切:“你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吗?” “还好。”科恩看着自己的妻子们:“长途跋涉,你们累不累?” 几位内政监督多日没有看到科恩,心中都很牵挂,但因为有亲王在场,谁也不好把自己的思念表露出来。科恩这时轻声问起,四个夫人都很开心,纷纷含笑摇头。 “对了,父亲,我前几天给你的信你看了吗?”科恩又想起什么:“时间上是否来得及?” “请各国使者来观礼的事吗?我已经做了安排,信使已经出发了。”维素一边批阅着文件,一边回答着科恩:“你就放心吧!他们早就在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这次不但会派大臣来,我们还有礼物可以收。” “本来这个登基大典可以简单一点,但我仔细考虑,还是隆重些好。”科恩解释说:“光明神族那里,我已经以神佑骑士的身分去了信。” “以神殿祭司那件事为藉口吗?” “是的,我想刺探一下神族的态度。”科恩点着头:“目前有很多事不明朗,神族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帝国后面的发展。” “这个藉口是找得不错,反正你也容不下这批人,为了以后行事方便,把这批祭司换了也对。”亲王考虑了一下:“但你这个刺探行为本身就不很理智,神族不会不明白你的意图,对于你这种刺探行为,他们肯定会以其他的手法回应。”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科恩笑了笑:“我选择的方法是比较露骨,但这事可大可小还留有余地。神族就算会对我有些不满意的地方,但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他们最多就是给我本人一点难受。” “你能忍受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维素亲王收起自己面前的文件:“准备进宫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父亲。”听说要马上进皇宫,菲琳起身问:“进皇宫的时候,我们需要举行什么仪式吗?” “仪式就不用了。”科恩抢在亲王说话前就表明态度:“弄得太繁琐不好,况且不久之后就有登基大典。” “那就一切从简好了。”维素亲王点点头:“反正眼下连一个主持仪式的祭司都没有。” 虽然不举行仪式,但学院院长还是坚持带领文武官员在皇宫正门前列队,迎接皇帝入主皇宫。宽大的宫门外,站满了身穿正式朝服的官员。 在部分官员看来,科恩走进皇宫的那一刻,也将是自己这一生幸福生活的开端──这时站在宫门外的人,无论官职大小、全都是帝国的开国功臣!这特殊的地位与以后的官员不一样,将是十分稳固而高贵的。 科恩甚至来不及表露一个厌恶的表情,这些官员们祝贺的声音就整齐的响起:“恭贺皇帝入宫──皇帝万岁!” 好歹在脸上挤出点笑意,科恩向官员们频频点头致意,但他心里却恨不得把这些人一脚一个踢出城外,当上这个皇帝有什么好祝贺的? 维素亲王夫妇站在科恩身后,四位夫人站在科恩两侧。 “大开中门。”罗伦佐院长走出队列:“迎接皇帝陛下入宫!” 重新修建的皇宫中门缓缓大开,露出一条直通皇宫大殿、专供皇族行走的玉石大道。道路两边,站着一排排盔甲鲜亮、军容严整的近卫军士兵。 科恩伸出手来,向罗伦佐院长打了个手势。院长在跟科恩交谈两句之后,脸上显露出几丝惭愧的表情,倒是科恩陛下还在安慰他。 一辆包裹严密的大型马车从后面驶了上来,停在科恩陛下身边,停稳之后,车夫立即卸下马匹。 科恩陛下和罗伦佐院长走过去,一左一右扶住了马车。既然陛下和院长都扶住马车了,官员们也不能不去。 聪明一点的人已经知道马车上是谁了,那上面是先皇──菲谢特.夏麦。 “菲谢特,我们回家了。”科恩轻声说,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听到皇帝陛下的这句话,想起先皇菲谢特的面容,那些经常与菲谢特共事的官员立时两眼通红,愧疚之意油然而生。车轮慢慢的转动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马车被眼含热泪的大臣们用手推着进入了皇宫大门。 “立正──敬礼!”道路两边的士兵行着礼。 马车一直被推到大殿之后,才由魔法师接手,移入御花园里一处防卫严密的建筑中。在夺取圣都之后的这几天里,精灵魔法师们在白影的指导下,以皇宫为防御范围,修筑了一个全新的魔法阵。 科恩全程监督,一直到包裹着菲谢特身体的魔晶石被安置完毕。 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科恩才拍拍魔晶石跟菲谢特话别:“乌鸦,我得出去帮你管理国家了,夜里再来看你。” 回到大殿时,官员们正在向国相和内政监督回报帝国现状。科恩向他们做了个不必中断的手势,很随意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官员们的说话声立即就中止了,从他们的眼神看来,不少人被科恩打击到了。 虽然在科恩的心目中,这金色镶满宝石的王座与其他座椅并没什么区别。但在一干官员眼里看来就不一样了,他们还为科恩陛下坐上王座设计了一系列的小仪式呢! 科恩看看哭笑不得的官员们,不解的问:“怎么了?继续说下去。” “是。”正在说话的官员行个礼:“就眼前的局面来看,帝国境内已经不存在成规模的叛军了,因为我们的军队封堵了其他方向上的道路,大多数零散的叛军逃向波塔帝国。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自知必死的贵族败类……我们的建议是,能不能派一支骑兵去追剿?不然他们会在波塔帝国重新集结,未来的日子里有可能扰乱我们的边境。” “没那个必要,我们的军队连日作战已经非常疲惫,再说现在的重点是稳定国内,军队更不能分散,要留在圣都附近,继续威慑那些还没有明确归附我们的行省。”国相已经代替皇帝回答了:“至于那些散军,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与波塔帝国达成协定,让它替我们解决。” “国相大人的话很对,但下官担心的也就是这点。”这个官员担忧的说:“波塔帝国内部的权力斗争很复杂,各阶层与叛军的关系一向暧昧,他们极有可能敷衍我们。” 国相转过头看着科恩:“皇帝,你的看法呢?” “就我看来,这不算什么问题。”科恩歪着身体坐在王座上,单手撑着下颚:“虽然波塔帝国以前与叛军穿一条裤子,但那毕竟是一个帝国,我们应该以平和的手段对待邻居,不要刚收复帝国就派兵在边境上搞七捻三,别人会说我们做人不厚道。” “但是陛下,这些人存在一天,对帝国而言始终是个隐患。” “不用担心,我们应该相信其他帝国。”科恩陛下懒洋洋的回答:“其他帝国信不过,不是还有公正、伟大的光明神族吗?” 一听科恩这样说,众官员都知道陛下心里有鬼主意,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 “陛下,其他未归附我们的行省,我们应该怎样对待?” “这个好办,你们不是在准备登基仪式了吗?” “是的,陛下。”院长站出来回答:“因为要等候神族以及各国的特使,登基仪式大概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准备好。” “我的院长,这可是件大事,别那么心急。我们最好在两个月之后举行典礼,我要所有的行省总督都来参加。”科恩微微一笑:“对那些还没有归附的行省,我会派代理外交大臣去,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那即将下达各行省的政令?” “同时向所有行省下达。”国相大人再次代替皇帝回答:“还不明白吗?皇帝已经承认他们行省总督的地位。有凯达家族的承诺,他们不会有异议。就凭手上的那点实力,他们也无法兴风作浪。” “父亲大人说的很对。”皇帝笑咪咪的总结:“他们没实力造反,只好热爱和平。” 听到皇帝这样的浅白评价,官员们的冷汗全下来了,这叫什么理论嘛? “藉这个机会,我得宣布一些事。”皇帝才不管官员们的感受,他接着用一种懒散的口气说:“以后的大殿会议三天举行一次。国相和内政监督就在楼上处理公事,圣都的官员每天上午可以请见,特别事务随时请见。各部副主管以上、各族族长、军团联队长以上,可以随时见我──当然,我心情不爽的话可是会拒绝的。” “是的,陛下。”官员们的冷汗更多了。 “那么,各部都要补充官员,但你们要注意,官员选拔宁缺勿滥,我们不能让昏庸的人掌握权力,好在眼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各位可能要忙上一阵子。”陛下站起来:“在登基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一个运作良好的内政系统。” “是的,陛下。” “圣都城总督科尔特来了没有?”科恩的眼光在官员中一扫。 “在。”科尔特急忙站出来:“请陛下吩咐。” “再过五天,我会处决叛军首领鲁曼,就在圣都祭坛上,你准备一下。”科恩笑着说:“根据他本人的要求,他要笑着死。我想让圣都居民和各国随军代表都来看。” “是的,陛下。其他叛军俘虏也是同时处死吗?” “一起一起。”科恩点点头:“不需要在这些污秽的人渣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陛下,所谓笑着死是一种特殊的处死手法,不适合平民围观。”院长站出来反对:“民众看到鲁曼有这样舒服的死法,会对我们不满。” “为什么?”科恩抓抓头。 “因为那种……是要给鲁曼几个女子……让他们一起服下毒药……” “不用!虽然都是笑着死,但我这个方法比较特殊。”科恩嘿嘿一笑:“科尔特,你准备三百只羊,把牠们饿上三天就好。” “是的,陛下。” “那么各位,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刚来圣都,官邸也刚刚安排下去,你们也需要些时间安顿家人,快回去收拾一下吧!我也要处理一些私人的事。” “谢谢陛下关心,向陛下告辞。” 第十八集 第二章 听到开门声,魔族小公主抬起头来,对靠近的乌鸦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与下嫁(或者说出使也行)的第一天相比,艾妮伊萨伯安特此时的表情显得娴静而安祥,平静的目光里,往日的灵动也并没有消失,不得不说,这种神态才最能衬托她那清纯的容貌。 餐车停在栅栏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的乌鸦揭开上面的餐布,然后回身坐在石凳上面,对于近在咫尺的魔族小公主,他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就好像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团空气。 乌鸦的饮食从来都是简单到了极点,而且菜单还万年不变。所以要这位仁兄替别人准备饮食,那么餐车上除了清水和面包两样之外,就别想再多出什么东西来。 可是,小公主怎么说也是魔族”上宾”,起码的排场是免不了的,所以不管食物种类怎么样,餐车上面一定得摆放着整套餐具——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件作工精美的刀叉,锐利而坚决的指向那一筐面包和那一壶清水,很有杀鸡用牛刀的感觉,如果面包和清水有灵性的话,想必此时也在瑟瑟抖。 “每天跟阁下见面,可到现在为止,还是与阁下感觉很生疏。”艾妮殿下白皙的手穿过栅栏,轻轻拿起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柔声说;“因为我不是值得阁下倾诉的对象吗?” 别以为艾妮伊萨伯安特一开始就是这种性格,一个多月以来,生在忘忧阁的精采场面数不胜数,总的来说,是小公主一直想改变这个男子对自己的态度,可办法想尽都没能得偿所愿,久而久之艾妮殿下才总算是明白了,乌鸦只管送饭不管服侍,自己吃不吃都与他无关。 如果像对科恩那样对他脾气的话,他眼中的冷漠会毫无阻碍的转变成严酷……科恩凯达现在虽然疯狂,但好歹还有记起自己是个皇帝的时候。可乌鸦,他在很多方面是一个没有任何顾忌的冷血动物,所以,自取其辱的手法艾妮殿下是不能用的。 “除了交流,说话的另一个用处是表明态度。”乌鸦冷淡的回答:“我的态度想必你已知道,而我跟你之间,也没有事情需要交流。” “我们之间,以前当然没有值得交流的事,但谁又能保证下一刻会生什么呢?”艾妮殿下拿起晶莹剔透的水杯,大水杯遮住了她的一半面孔,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眸向着乌鸦俏皮的眨了眨,长而卷曲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 她那专注的目光,盯在乌鸦脸上就再也不移动了。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身分,别说凡人,就连也难以抵挡! 然而,艾妮殿下这次还是失望了,因为在她的魅力之下,乌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连厌恶的目光也没流露一丝……就算是冷血,他也应该会出些无意义的声音应付一下吧?她不相信科恩凯达真的只是安排他来负责自己的饮食,而没有授予他其他的用意。 “在传闻里,阁下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但我想阁下的沉默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放下水杯,艾妮殿下用小手指拢了拢耳后的丝,她知道在这个恰当的位置,自己耳环上的宝石可以闪耀出令人心醉的光芒:“阁下很有气势,并不像是心灰意冷了,那么阁下沉默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事情被某些人知道吗?” 乌鸦保持着刚坐下的姿态,一点反应也没有。 “跟我多说说话没有坏处,对你而言是放松,对我而言是排遣寂寞,我被科恩囚禁在这里,无法将话题泄漏给任何人,所以这应该是很安全的。”小公主的手放下,轻声的说:“除非你是不想……让除了你之外我唯一能见到的人知道这些话,不过这也没关系,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相信一个阶下囚的胡言乱语吧!” “用餐时间已毕,晚餐结束。”乌鸦站起,拉起餐车就往外走。 艾妮殿下一点也不惊异,事实上,这是乌鸦送餐的固定流程,但她也不准备浪费这样一个机会,毕竟已经准备了月余——艾妮殿下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乌鸦,其中有怜悯,也有鄙视。 任何人在乌鸦面前流露这种目光都是危险的,哪怕她是魔族小公主,哪怕她只是用这种目光看着乌鸦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虽然乌鸦没有转身,但他的口气却无可逆转的向阴冷靠拢。 “行尸走肉。”艾妮殿下不慌不忙的回答,语气里甚至还有些戏谑。 虽然知道这样的言行会引乌鸦严酷的反应,但她却早已成竹在胸——因为她知道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其实是有弱点的,而且是致命的弱点!那才是她决心下嫁斯比亚的真正原因,一件她认为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人更好玩的事,一件能让黑暗魔王允许她任性而为的事。 “有意思。”乌鸦手指一弹,餐车骨碌碌的滑向门边,硬如黑铁的声音响起:“你为了这一刻已准备了一个月,真正出手的时候却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准备多少,使用多少,这都得看对象不是吗?”艾妮殿下的声音却很柔和:“对于某些人来说,准备得再多也未必有用。但对阁下你,我只需说出一件事而已。” “对女人我一向宽容。”乌鸦依然没有转身:“仅仅说出一件事奈何不了我,你应该再准备点其他的东西。” “不劳阁下关心,其实这已经足够了,”艾妮殿下对着乌鸦的背影笑了笑:“在这个世界上,阁下只有唯一的一个朋友,如果他还能被称为朋友的话……当然了,他的人品并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关键是从他的角度来看,阁下并不是他唯一的朋友,至少在某个时期,还有另外一个人更加重要。这个人,相信我不说,阁下也应该知道是谁。” “对女人我一向宽容,但我并不想听女人唠叨。”乌鸦说:“距离我转身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让科恩凯达知道,他生平两个最重要的两个朋友见过面,甚至生了一些事情,你猜科恩凯达会怎么想?”艾妮殿下轻柔的声音顿了顿,片刻之后再次响起:“又会怎么做?” “他怎么想,怎么做都不重要。”乌鸦慢慢转过身,身影一闪,已经到了魔族小公主面前,森严的杀机从他眼中散出来:“重要的是我怎么想,怎么做。” “先,阁下要确定能杀得了我,善意的提醒阁下,魔族是永生的。”艾妮殿下展现了生平最柔和的语调,还配上了最狡黠的眼神:“其次,阁下还要确保我永远不能再见到科恩凯达,否则,他心中最不能被触碰到的往事,就会被揭示出新的线索。” “挑拨关系的手法如出一辙,你就这么有把握让别人相信你的话?”出人意料的是,乌鸦没有马上出手,充斥着杀机的目光反而闪动起来:“科恩凯达似乎不是轻信谣言的人。” “如果我说的是谣言,阁下这后半句话不是应该放在前面说吗?是不是阁下心中慌乱,以至于忘了组织好语言顺序?这可真是少见呢!”魔族小公主像是在调侃一位经年好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因为乌鸦的应对,已经把他心中的弱点明显的袒露出来。 “对黑暗魔族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秘密,哪怕是光明神族的事情也是一样,更别说是光明神殿那些自以为隐密的勾当。至于阁下与菲谢特夏麦之间的事嘛,怕是连捏造的必要都没有,只要我肯说,科恩凯达自然会去想办法证实的……只是,那必然不是阁下想看到的。” “这样做似乎对你没有好处,”对方既然已经翻开底牌,乌鸦也没有再对这件事的“真实性”进行任何探讨,直接就切入主题:“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别担心,我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是让我先替阁下考虑一下吧!” 魔族小公主的身高比乌鸦矮了不少,因为两人现在的距离很近,所以她得抬起头才能看着乌鸦的脸,所以两人实际上虽没有身体接触,场面却显得很暧昧:“第一,你没有办法灭我的口;第二,你也不放心把我继续放在这里,因为我每天都跟科恩凯达见面,万一无意泄漏了秘密,那可糟糕。” “直接说要什么。”乌鸦打断她的话:“我的耐心不够。” “不是耐心不够,而是你的心经不起煎熬吧?放心,我也不想这样,因为……”小公主的手指点到了乌鸦左胸上,顺着皮肤画出了一个轮廓,暧昧的表露了些自己的本意:“对我而言,你的心也是充满神秘的所在。” “如果你说这么多话,仅仅是想用手指在我胸口画圈而不挨耳光的话,你已经做到了。”听小公主这么说,乌鸦的眼神逐渐平复下来:“最后一个机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被囚禁在深宫的魔族而已,我又能向人要求些什么呢?是啊,或者我真能像其他人要求些什么,但是你真的会给我吗?不,你不会给我我想得到的。”小公主殿下保持着淡泊的笑容,移向别处的目光里甚至还带上了些被囚禁的哀怨:“你是一个冷血的杀手,你不会为我做任何事,哪怕我有能威胁到你的秘密。” 乌鸦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身影一闪,已经出了囚笼,施施然的推着餐车出了门——他的思考模式很直接,既然现在杀不了她,也不能杀她,而她又不说想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那么谈话就到这里为止了。 静静的看着乌鸦走出去,艾妮伊萨伯安特眼中禁不住流露出几分得意。今天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开始,乌鸦,这个斯比亚皇帝最为倚重的人物,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科恩凯达对黑暗魔族的轻视和冒犯,终有一天会让他付出最沉痛的代价……既然上一个挚友的遭遇还没让他认清上位者的手段,那么这一个挚友必然可以让他清醒过来!况且,乌鸦和科恩凯达,他们俩真的是挚友吗? 因为之前的种种原因,乌鸦深藏着自己的秘密,科恩凯达对这种现状看在眼里也无法突破,如果把一些有趣的东西放到这两个人之间,那么接下来生的事情一定会非常有趣的…… 艾妮殿下自信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细嫩的皮肤、修长的手指、光洁的指甲,目光中满是得意……没错!这就是一双命运之手,即将搅动斯比亚势力核心的一双命运之手! 完成了送食物的差事,乌鸦又顺便检查了两处出口的防御,这才走上了地面。远远的,就听到科恩在花园那边的训斥声,他脸上的冷峻不由加深了几分,想也未想就信步走去。 几年朝夕相伴的生活,虽然没有让乌鸦的性格产生明显改变,但却让他有了更多牵挂和珍视的东西。比如说琴伦,比如说待城——乌鸦这样的人,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字典里有”喜欢”这个字眼,但这并不是说他心里就真的没有眷念。世间万物最怕比较,对于身边的人,身处的这片土地,显然要比其他事物来得亲切。 来到花园边沿处,乌鸦先看到斯比亚皇室的一位常客,被科恩御封”夜之灵”爵位的血族上任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位科恩的长辈正坐在树荫下,神情中有几分无奈,几丝解脱——他的女儿,古灵精怪的葳莎小姐正站在他身边,一反常态的安慰着父亲。 “……既然已经把整件事情交到了科恩的手上,还跑去问什么?传说里的东西,大家离了这个就活不下去了?这不给科恩添乱吗?”看见乌鸦出现,说话的葳莎藏到父亲的侧面,冲他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在旁人看来,异族前领无法自持,在皇帝附近展现出这样的神态,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关心和打听的事,但乌鸦却视若无睹的走过。 看到乌鸦过来,守卫花园路口的近卫连忙让开,这位总是穿着盔甲的”长官”负责皇宫核心的保卫,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科恩坐在花园边沿的一张石桌边,左右两侧站了十来个祭司,那是两殿派来监督斯比亚撤军的走狗,站在科恩正面的是两排斯比亚将领,看军衔都属军团主官级别。 长住皇宫,乌鸦自然对斯比亚的种种麻烦了然于胸,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撤军遇到问题,监察祭司跑来告将领们的御状,奈何管理帝国并不是乌鸦的专业,他擅长的手法也完全帮不上科恩的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科恩施为。 “……尊敬的陛下,裁军中遇到的阻碍并不仅仅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些,跟帝国条文抵触的麻烦,我们可以想办法回避,但一些人为的因素就……”躬身说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祭司,深黑色的法袍正面绣着两条三指宽的金带,这身份放到魔属帝国至少也是个大祭司。 “就怎么样?”科恩淡淡的回了一句,把玩着手里一柄亮灿灿的匕。 “对于人为的不配合与不作为,我们就无法回避了。”说到这里,魔殿祭司的目光扫过身侧的将领们,那些斯比亚的军官们一个个梗起脖子对他怒目而视:”但我们又无法冲撞这些将领们,无奈之下,只有厚颜来请陛下主持公道。” “公道?公道自在人心嘛!”科恩难得的笑了笑:”这些将领,他们都干什么了?” “回禀皇帝陛下,裁军时限已到,可诸位将领所在的军团……”一位身穿洁白法袍的神殿祭司上前说:”可诸位将领却诸多藉口,麾下军团一兵未减,我等无法,只能请陛下裁决。” “这跟朕有什么关系?斯比亚裁军是你们两殿跟几位亲王负责,怎么裁,裁多少,根本就没有经过朕的手。”科恩一副就事论事的口气:”现在出了麻烦就跑来找朕,难道朕是为你家打短工的?” “请陛下恕罪,我等只是听命行事,至于上谕如何,那并不是我等可以解释的,而这些将领属于斯比亚皇室,我等与几位亲王均无权驱使……”魔殿的老祭司表现得很沉稳,没有跟着科恩跑题:”不过,裁军是一件大事,如果不能按期完成,恐怕会引起非议啊!” “非议?朕好怕啊!”冷冷的哼了一声,皇帝终于抬起眼来看着魔殿祭司:”不过朕更怕插手裁军,上族在看着呢,到时候朕吃不了得兜着走。” “陛下放心,请陛下出面的事情,我们双方还是有默契的,必定不会让陛下为难。”魔殿祭司每说一句话,脸上的皱纹就随之变化,很有点沧海桑田的意味:”请陛下援手。” “空口无凭。”科恩要的就是两殿祭司请自己出手。 “这……”祭司们对望着,终于有人出面说:”我等愿意行文。” “准备笔墨。”科恩放下手里的匕,开始敲诈:”帮你们办了这件事,朕能有什么好处?” 两殿祭司被这些军团主官为难,不得已求到科恩这里,早就知道不会一帆风顺,也做好了被讹诈的准备。 但给别人好处终究会肉痛,于是接下来好一番讨价还价,终于说动了科恩。 与此同时,两殿恭请斯比亚皇帝出面协调裁军事宜的公文也写好了——有这张公文在手,科恩这就不算”擅自插手”裁军。办完了一切,祭司们无不怀着大事已定的心态,睥睨着不远处的将领们,静待斯比亚皇帝威。 “拖拖拉拉。”科恩陛下根本不问原因,只用刚好能让众人听见的声音说:”谁带头的?” 将领们站得很标准,听到皇帝话,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已经局促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点慌忙,可没有人回话。 “带头的。”科恩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些:”上前一步。” 众将整齐的上前一步,一两个出脚慢了的,神情中还有些羞愧。 “好啊,你们觉得法不责众是吧?”将领们同进退的行为显然让科恩不满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将领们面前:”两殿祭司的话不听,几位亲王的话不听,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回陛下,陛下的话哪敢不听。”有人小声说:”只是大家对裁军的细节弄不明白……” “现在想弄明白?晚了!”科恩脸色一冷:”传令——近卫军五军团,北方战区七军团主官入皇家军事学院补习礼仪,麾下各级军官进入相应学院补习礼仪,直至裁军完毕!” “陛下!”有将领哭丧着脸申辩:”我们倒楣也就算了,可是不关下面人的事啊……”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简单的说,就是连坐。”科恩好心解释了一下:”回去收拾东西,立即去皇家军事学院报到!” “陛下。”后面的魔殿祭司连忙上前说:”圣都的皇家军事学院,也在此次裁军的名单上。” “皇家学院也裁?”科恩猛一转头,冷冰冰的目光直刺向魔殿祭司的面门:”谁的主意?” “这个……”老祭司不敢与科恩对视,低下头说:”我等不知。” 后面几位神殿祭司面有得色,因为提议裁减皇家军事学院的就是魔殿祭司,有感于斯比亚军队对魔属联盟的破坏,众祭司一致认为斯比亚的最高军事学府不能再存在下去。可那是科恩凯达一手创建的学院,岂是那么容易摧毁的?现在被科恩一吼,果然不敢承认了。 “传令——皇家军事学院及其下分院、各军种学院,立即迁往待城附近。”科恩阴冷的语气在花园里浮动着:”朕把这学院都放到待城边上,方便你们裁,有种就裁给朕看看。” 就算有上族旨意,众祭司还是禁不住的打了个冷战,连着那些神殿祭司一起。 “现在,你们可以滚了。”斯比亚皇帝对两殿祭司下了逐客令,又看一眼正在偷笑的将领们:”你们也一样!” 众人连滚带爬的退下去,花园里顿时就清静下来。 第十八集 第三章 行刑当日,和鲁曼一起被抓的亲人和手下全部被活剐,只有鲁曼一人依旧在祭坛上笑个不停,如果那声音还能被称为笑声的话。 每隔一段时间,监督行刑的官员会让他休息一下,让魔法师为他恢复活力。而往日威风八面的鲁曼,他现在的意志已经被羊舌头彻底摧毁,不住的哀求官员们给一个痛快。但官员们都用东西塞住耳朵,一个个显得无动于衷。 因为皇帝陛下有话,要让叛逆鲁曼笑足三天再死。 同时也因为鲁曼的笑声太恐怖,各国代表在皇帝离开不久之后也全部跑掉了。 人们都说鲁曼的笑声就如同是魔鬼的号哭,特别是在夜里就变得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笑声不停的回荡在安静的夜空里,让临近祭坛的居民人人心里发毛、家家夜不能寐。 还好皇宫有全新的魔法屏障,听不到这笑声。但大小官员第二天都找到国相大人,希望国相大人能出面劝说皇帝,早点了结这人的狗命,免得害大家睡不好,那种若有若无的笑声,听起来真是太难受了! 国相大人却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事实上,对鲁曼的这个死法,他心里觉得非常解气。特别是住在皇宫里,时时想到自己的好友…… “忍忍吧!这也没两天了。”国相大人对官员们说:“皇帝也难得高兴一次,要是心里不舒服,皇帝可找你们出气。” 官员们想想也是,不就三天吗?忍忍就过去了。 皇宫中僻静的一角,厚重的地牢被人猛力拉开,刺目的阳光从硕大的门洞投射下来,瞬间就晃花了唯一一个犯人的双眼。 这个人被固定在一个铁制的架子上,根本无法避让光亮,只微微的侧了侧头。往日华丽的衣袍上裹满了污秽,精细的首饰早已不见,苍白的双颊深凹下去,一对大眼睛中没有丝毫的灵气,眼神中只剩下些许麻木。唯一能看得出来的,这是个女人。 看守军官的声音响起:“提叛逆犯丽沙!” 两个士兵转动绞盘,把这位叛军的伪公主连人带铁架拉上来,之后除去刑具,拖到军官面前。 一位精灵上前仔细检查了她手臂上的魔法封印,确认了丽沙的身份。 “是她没错。”精灵把命令递给看守军官,转头对丽沙说:“跟我走。” 丽沙低着头,没有回答精灵的话,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跟在后面。 一行人转过皇宫中的重重楼阁,向后宫走去,一路上,丽沙紧闭的眼缝逐渐适应了阳光,也开始辨别着身边的景物,皇宫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走向哪里。 如果是执行死刑,应该是从前宫正门或者后宫侧门出去,不用经过后宫皇族庭院。走到这里,自然是有人要见她,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维素.凯达一类的人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传闻中的几位皇妃似乎也不用自贬身份来见一个囚犯…… 科恩.凯达,一定是科恩.凯达,只有他,才会在这个时候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用残忍的手法在她身上取乐。 木讷的眼神中里充斥着戒备,丽沙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这是公主吗?比街上的一个乞丐都不如吧! 丽沙的脚步停在一个喷泉边,第一次开口说了话,声音不高但语气坚决:“我要梳洗。” 话音刚落,身后的士兵一掌推在她后背上,丽沙虚弱的身体随即倒地。 “不要诸多要求。”精灵优雅的转过身:“考虑你目前的身份。” “我要梳洗。”丽沙抬起头来,一股殷红的血痕挂在额头,脸色平静的回答:“我是一个女人,我要梳洗。” 精灵转过头去没再说话,丽沙一步步挪到喷泉边,对着荡漾的水面仔细清理着自己的仪容,破烂的衣袍花边被她整个撕下,再把散乱的长发清洗了一遍,盘了个中规中矩的妇人发式,用一段稍微干净的花边固定好。 再次迈步时,丽沙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虽然有些气喘,但她还是坚持着一次走到目的地,后宫里一栋造型小巧别致的房舍。 “回禀岩石队长,人犯丽沙带到。”精灵停下脚步,向一个高大的半兽人军官报告。 半兽人点点头,带丽沙走进了房间。 透过两层精心设置的窗纱,刺目的阳光变得非常柔和,身边还有丝丝凉风轻拂,夏日的炎热在这建筑里乖乖的收敛。 顺着天蓝色的地毯,丽沙走到了房间正中,停下来之后微微的昂起头。而在地毯的顶端,有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立,一袭银白色的披风遮住了他大半个身体,扎起的黑色长发垂过精心绣制的立领,一直垂到披风上,颜色对比强烈。 “长官,她来了。” 科恩.凯达举起手在身侧轻挥一下,房间里的卫兵立即退下。然后再转过身体,威仪的目光将丽沙笼罩。 两个人相隔着十步的距离。 在丽沙看来,眼前这个男子跟记忆里的科恩.凯达已经对不上号了,以前那个纯朴得像是个白痴的小孩再无法和他比较。 他现在的目光里包含着很多自己所不明白的东西,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一股威严的气势却自身体各处扩散出来,几乎让丽沙不敢正视。 丽沙的脸上恢复了点血色,神态既不凄苦也不桀骜,虽然穿戴着的衣服很破烂,但人人都能看出,她已经尽其所能的收拾过了。如果不是那几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毯上的水珠,别人一定认为这是个普通人家的年轻妇人而不是个囚犯。 沉默片刻后,丽沙曲身向科恩行了一个宫廷淑女礼。 科恩静静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看着那张没怎么改变的脸,心中不禁思潮翻涌,脑子里一阵恍惚,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时光流逝,转眼桑田,当年那个年幼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两个人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第一次进入圣都,而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自己就不会受伤,更不会跟菲谢特相识……这许多年风起云涌的经历,也许就不会发生。说起来,应该是这个人让自己的一生改变。 一想到菲谢特,就不免想起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两个不懂事的少年,在一片草原上相遇,在那个时候,他一手掀起护脸,露出清秀的脸,另一只手向自己伸出来,脸上还挂着真挚的微笑,背后有纯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懒散的飘浮着,而自己,半死不活。 “我知道你,你是科恩.凯达。” 瞬间,那张映衬着蓝天白云的笑脸在脑海中浮现。 科恩甚至觉得,自己一走出这个房间,就会看到倚靠在廊柱上的菲谢特,而他会对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上一句:“跟那人的会面怎么样?” 他的笑容会带点促狭,眼光中会有点幸灾乐祸的期盼,混合在一起的话,会让人有揍他一拳的想法。 走出这个房间,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吗?一方面在欺骗自己,一方面又极力想以事实说服自己,科恩的心思一点也没放在丽沙身上…… “日安。”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出一句问候,丽沙的双手就交握在身前,目光平视着这个差一点就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的父亲正被执行死刑,就在祭坛上。”科恩脸上保持着冷淡的表情:“这个过程比较长,可能还需要两天的时间,你的丈夫一同受刑。” “知道了。”丽沙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或者慌乱的神色:“那么我的死刑在什么时候执行?” “你似乎急着想死的样子。”科恩上前一步,眼光却望向了窗外:“你父亲在死刑前苦苦哀求我放过你,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你认为在此时此刻,我应该表现出怎样的感受才正确?”丽沙平淡的回答:“在阁下的想法里,我早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吧?毕竟我曾让你重伤濒死,如果你饶了我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既然难逃一死,我又何苦就你的话表露我的心情?” 听丽沙提起这件事,科恩心中并没有怒气,想到的只是受伤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与菲谢特会面的事……仿佛自己又到了那片草原上,耳边又仿佛响起密集的马蹄声,菲谢特的马队正呼喊着从身后靠近,绕身的轻柔微风里,有野草的清新香气。 “世事无常,几年不见,你的功夫越发深厚。”科恩很随意的回答。 丽沙盯着科恩脸侧,发现这个男子的眼神中已不见了凌厉,先前的逼人气势已经被一股温和取代:“阁下客气了,我并没有为自己活命而绞尽脑汁,而且我并不为过去的事感到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把那柄匕首刺进你的后腰。” “好。”科恩顺手从腰上解下一把匕首,丢到丽沙面前:“给你这个机会。” 连鞘的匕首在地毯上弹了两弹,最后在丽沙脚边静止下来,镶嵌的宝石反射出几点零碎的冷冽光芒,透在她的鞋面上。丽沙的目光停留在脚下,久久未动。 “还以为你变得有多聪明,原来还是没多大长进。”科恩嘴里说着奚落的话,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打一进门,你就在处心积虑的为活命而挣扎,说出那一刀,不过也是想让我记起以前的事,希望有一半活命的机会……” “让不让我活下去在你!”丽沙突然抬起头:“对阁下,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阁下把我叫来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羞辱我的话,阁下就请便吧!但愿阁下看得惯这副残花败柳的身体!” “是吗?明白了。”科恩背起双手,微微点头说:“你的命运会由内政官决定,出去。” “我不奢求什么,如果要我死的话,请阁下起码允许我换身衣服。”丽沙拢拢头发,又向科恩行了一个淑女礼,这才转身走向大门。 丽沙踏出房间,两扇大门缓缓合上,在“啪嗒”一声轻响中,门锁扣合。 而科恩一直注视着地毯上的匕首,脸色阴晴不定。 想起当年的自己,科恩嘴边不由挂起一丝笑意,弯腰拣起匕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那时的自己,还有一起躺在马车上的那位王子,想必在别人的眼中都是个傻瓜吧?带着半死不活的重伤,还一个劲的勾勒着日后的梦想,菲谢特的理想是做一个好皇帝吧? 虽然一说起这个,他就表现得有些无奈,露出的无辜表情也常常被自己拿来取笑。而菲谢特呢!通常会要求跟自己一起畅游天下,他的理由总是那么多…… 这时间,真的过得好快,仿佛只是在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了,变得物是人非。菲谢特全家发生不幸,而自己呢!却已经代替了菲谢特成为一国之君。 想到后面的事,科恩的脸色渐渐冷下来。 如果,如果还有再一次的机会,自己会尽全力去挽回这一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如果没有朋友一同分享的话,扬名天下又如何?夺得大陆又如何? 但现在似乎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此时此刻,菲谢特沉睡冰晶之中,自己却身穿皇家礼服站在这里,管理着这个狗屁国家。 这是事实,铁一样冰冷坚硬的事实,它重重的抵住前胸后背,让科恩喘不出气来,凭藉一己之力无法撼动的事实……如果这些东西不能改变,要来天下又有何用!?这个大陆,根本不能与朋友的性命相比。 阳光在地毯上的投影慢慢移动着,光斑变换着形状,侵吞着一块又一块色彩斑斓的图案,最终爬到科恩的脚边,而陷入沉思中的科恩毫无察觉,只是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眼神时而落寞,时而惆怅。 一杯红酒递到科恩眼前,科恩从无尽的思绪中回过神,顺着端着酒杯的手看上去,略带迷惑的目光掠过白皙的手臂,最后停留在菲琳的脸上。 “喝一点吧!”菲琳微笑着放下酒杯,坐到他身边:“看你,都呆坐很久了。如果觉得闷,可以找我们说话啊!” 科恩歉疚的对妻子笑笑,拿过了酒杯:“我想点事情。” “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吗?”菲琳轻声说:“如果可以的话,就告诉我吧!” “说难也不难。”酒杯凝在胸前,科恩的眼光望向门外:“你应该看到门外那个女人了吧?” “看到了,她是丽沙吧!我们见过。” “拜讬你一件事好吗?” “跟自己的妻子,似乎说不上拜讬吧?”菲琳微微一笑:“夫君请说,我一定尽力办好。” “门外那个女人,帮我处理吧!”科恩站起来,叹了口气:“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都好,不要让我知道就可以。” “好的,交给我。” 科恩点点头:“我去散散心,这空气太沉闷了。” 不大一会,一个军官手提一只木桶上了圣都祭坛。几个士兵把木桶的怪异小爬虫全数灌进了鲁曼的嘴里……几乎是立即,鲁曼那惨绝人寰的嚎叫高了一个八度还不止,以至于祭坛周围三里范围里的人与动物都跑了个精光。 这混合了人类所有能发出的声音在维持了半个钟头之后戛然而止,鲁曼的身体随即被魔法层层包裹着运走。 而这时的皇帝陛下呢!他正利用这难得的清闲时光熟悉自己的新家,这么大一个皇宫,不仔细认认路还真容易迷失方向,而性格怪异的科恩陛下又一向不喜欢身后跟上一大串的内侍。 圣都皇宫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再加上夏麦家族在历史上曾经出现几个喜欢享乐的皇帝,所以这皇宫也经过了数次大规模的扩建,在其中最奢侈的一次扩建中,围墙向外扩张了足有一个城区。 最近几代皇帝开明廉正,皇宫除了日常维护之外倒是没有再扩建。但皇宫中的各种建筑却已经不少,做为一个管理国家与皇族的住宅,皇宫的功能已经完全能够担负起它的使命。 这些天来,科恩陛下和白影带着一大帮魔法师,又在皇宫内外建起了大大小小十来个魔法阵,更详细划定近卫军各部的防守区域,以确保皇宫的安全万无一失。 在内政监督和国相的建议下,科恩陛下又把宫内各部分重新划分,连内政和军部首脑办公部门都全部搬进了皇宫。 皇宫前的巨大广场已撤去一切不必要的装饰,用来举行阅兵议事、节日庆典或民众集会。 皇宫正门已经修缮完毕,宫墙比原来高出许多,防卫也重新编制。环绕宫城的护城河正在加宽,除了原来的六个塔楼之外,又在宫墙上新建两个塔楼,加上正宫两个、后宫两个,皇城上空一共会有十二个高耸的塔尖。 进入正门就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广场,应国相要求,这个广场保持着原样,什么都没改变,专门用来举行皇家庆典。广场后面的巨大建筑是前议事楼,楼高五层,全以白色石材做为外墙,每层都配有巨大的落地窗和玉石围栏,楼顶是一个风格凝重的巨大圆顶。 整栋建筑看起来辉煌大气,是帝国举行各种会议,以及皇帝接见各地官员的地方,皇家舞会也在这里的一楼举行。 广场左方是军部办公厅,右边是内政办公厅,分别处理各自的事务,都有专属的会议室跟资料室。除了这些,还有两个近卫军驻地和宫门卫所,这些建筑共同组成皇宫前宫,全部在魔法阵保护之下。 向后,经过一堵防守严密的宫墙就是正宫了,这是整个帝国里最为重要的地点。 处于正宫的中心位置的是圣都城里最高的建筑──高达九层的皇家议事楼。此楼的建筑风格与前议事楼不一样,拼镶的彩色玻璃落地窗,各色宝石镶嵌的巨大图形都在突显著皇族的华贵。 楼前广阔的广场、楼下高高的基台还有长长的皇家御道全部以大块的玉石为基本材料,仅议事楼的平台就高过了一般的三层楼房。 楼顶是由五个大尖顶组成,尖顶之下是皇帝的私人空中花园。 一楼是皇宫大殿,空间极大,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而不嫌拥挤,它同时也是皇城中最为威严的一个大厅。 室内装潢以银色为主,地上铺着一块块织工精细的羊毛地毯,周围墙壁上全是以神话传说为题材的浮雕,数百支造型别致的纯银灯座从楼顶垂下,柔和的魔法灯光昼夜不熄,把整个大殿照得纤尘可见。 其上各层都是皇帝的私人办公区域,除了皇族中人和最核心的官员,任何人不得特别允许不能进入。 皇宫大殿是帝国皇帝举行朝会的地点,按照科恩陛下的规定,每过三天,各部主要大臣会聚集到这里来觐见皇帝,一般官员甚至没有接近这栋建筑的资格。 向上的楼层里有两百来个房间,科恩陛下把楼上带平台花园的几层分配给国相和四位内政监督,让他们有了在自己身边处理公务的地方,自己只留下了最高的一层作为私人空间。 皇家议事楼之后,沿着皇城中线还有两栋比较大的对称建筑,左边的是皇家资料馆,右边是御书房。 再向外伸展的建筑,左边是各个情报系统办公区,右边是内政监督处、异族首领以及司法部办公区。在靠近宫墙的地方,各自驻扎了大量近卫军,他们有完善的设施可用,还有专门的演武场。 前宫和正宫里是近卫军防卫,完全军队式管理,在这些地方看不到一个内侍,更别说是侍女了──当然,科恩陛下身边的白影,以及各皇族成员随身的内侍不算,负责防卫的女性魔法师也不算在内。 正宫后面就是皇族居住的后宫了,后宫面积巨大,占整个皇城面积的一半。其中的建筑与设计不是仅用精美一词所能形容的,想想也是,斯比亚帝国一向富庶,皇宫里的建筑当然是精益求精,各种材料更是不受限制的使用,又是各代的皇帝亲自监工建造。 帝国里,每一代最出色的建筑师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在这里一展身手。就算在整个比斯大陆上评选十大最精美建筑群,这个后宫都可以进入前五位。 共计有三个御花园,大小不等的人工湖五个,演武场一个,跑马场一个,风格各异的建筑群三十多处,依势而建的亭台楼阁更是不计其数……皇族里其他成员居住在右侧,皇帝及其嫔妃子女居住在左侧,各个地域泾渭分明,不可逾越。 就是这个风景秀丽、处处倚红叠翠的后宫,让科恩觉得大伤脑筋。其实也没有其他理由,他就是觉得这里的道路太复杂,不像前宫、正宫的道路那么横是横、竖是竖,一目了然。 根据内政监督们的建议,后宫宫门外的广场上正在准备修建一栋新的建筑,以供学者交流集会之用。不过皇帝本人也对这块地显示出少有的关注目光,并亲自参与了设计。 官员们对这件事没有发表什么反对意见,其实他们在战前就对圣都的大范围破坏有心理准备,已经提前筹集了一大笔建设经费。但皇帝指挥的圣都战役破坏很小,这笔钱就等若是节省了下来,与之相比,眼前这小小的一点花消不算什么,只要是能让皇帝高兴,就随他去好了。 就在鲁曼受刑的第二天,皇帝陛下的母亲凯瑟翎.海格在御花园举行了一个简单却隆重的仪式,以祭奠先皇夫妇。维素.凯达亲王陪同着妻子,另两位亲王也参加了。但皇帝陛下坚持不参加,最后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关注仪式的进行。 对于先皇克里默夫妇,科恩心里一直有种歉疚感,他不愿离得太近,因为这样的情景会把那些深埋心底的悲惨往事翻起。 其实离得远一点也无法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但“隔得越远,受到的伤害越少”科恩一种天真性格却这样相信,而且得到了另一个强硬性格的坚决支援。可是在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皇帝陛下的怪异之处。 中了魔族小公主的魔化魔法,科恩身体中的两个性格被扯得支离破碎,也正是因为这样,科恩才勉强逃脱被魔化的命运。 在上次与棉花糖见面之后,科恩受到好消息的刺激,身体中的两个性格正在以很快的速度完成融合。两个人格从对立面和互相压制的情形中解脱出来,互相弥补着对方的缺陷,向一致的目标迈进。 仪式之后,科恩照例去看了菲谢特,在他的想法里,菲谢特是个大活人,就看自己能在什么时候把他唤醒而已。 虽然整个人被包裹在巨大的魔法晶石中,菲谢特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科恩一直猜不透他的笑……在那样的情况下,菲谢特还有什么好笑的? 等科恩陛下走出房间的时候,一个传递消息的内侍官早已等在警戒线之外,面色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科恩走过去慢条斯理的问。 “回禀皇帝陛下,光明神族派遣的特别使者来了,国相大人请您到前议事楼。” “神族的使者?来得太快了点吧?”科恩心里纳闷:“知道是谁吗?” “详细情形臣下不知道。” 科恩挥退这个内侍官,叫人带马过来。在这么大的皇城中,后宫和前议事楼之间很有些距离,两条腿走还不得累趴下? 骑着小乌鸦,科恩顺着专用通道来到前宫,再穿过军部,最后在前议事楼旁的休息厅外下了马,在几个官员的簇拥下上了议事楼顶层。 当门口的卫士大声通报的时候,等候多时的国相和神族使者都站起身,转头看向门口。 占领皇宫之后,科恩陛下恢复老样子,又开始穿起了全身盔甲。他站在门口,用手指把头盔面罩向上一弹,露出脸来,用目空一切的目光打量着矮个子的神族使者。 “见过皇帝陛下。”所谓的神族使者不过是个年老的神殿祭司,他这时正弯腰行礼:“我是受光明神族的差遣而来,为伟大的神族传递讯息。” 用目光和父亲交流一下,科恩决定以礼相待,开口说:“既然是伟大神族的使者,那就不用行礼,请坐着说话吧!” “陛下也请坐。” 科恩一向不喜欢兜圈子,坐下之后立即就发问:“不知祭司大人这次来,带来了神族什么指示?要知道斯比亚帝国刚刚光复,国民急需神族指引方向,我们对神族的上谕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回禀皇帝陛下,我带来的可是好消息。”祭司整理一下自己的袍子和绶带:“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天堂岛神殿的第一枢机祭司,地位仅在红衣祭司之下。” “然后呢?”科恩随口回答着。 实际上我们这位在某些方面显得很白痴的陛下根本不知道枢机祭司跟红衣祭司有什么区别。 “从目前来看,神族认为神殿的三位红衣祭司都不宜出面,事实上红衣总祭已经被囚禁起来了。”第一枢机祭司笑着解释:“经过我们的调查,红衣总祭的确参与了斯比亚内乱,所以说对这场叛乱,神殿上下都是怀着歉疚的心情。也请陛下多体谅我们,神殿里毕竟还是清白的人居多。” “当然当然。”科恩不置可否的敷衍着:“事情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天,就看民众能不能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看来皇帝陛下还有些怨言,不过这不重要。”枢机祭司大度的笑笑:“我们谈正事吧!光明神族已经同意了您有关处罚斯比亚神殿的提议。但有一个条件,您不能亲自动手,这些祭司罪责的认定是由天堂岛神殿来认定,并由我们派专人来惩罚。” “由神殿处罚?”科恩的脑袋里飞快的分析着:“也就是说,神殿有权判处这些罪大恶极的祭司们无罪,甚至放他们走人都可以?” “从理论上讲,的确有陛下所说的这种可能。”枢机祭司接着说下去:“但请陛下注意一点,现在的大前提是光明神族与天堂岛神殿都已经认定他们有罪,派出的人自然不会放他们走,这只是一个职权范围的认定而已。这些人毕竟不是世俗官员,事情不大,但关系到神殿的威仪。” “照你的意思,天堂岛神殿已经内定了处罚程度?”科恩陛下看着面前的祭司,连眼珠都不转上一下:“为了我内心的平静,你就先给透lu点什么吧!” “皇帝陛下,您真是很擅长让人为难。”枢机祭司苦笑着说:“我不想欺骗您,事实上我的确知道处理他们的最终决议,但我同时又不能提前泄露出来……” 一阵沉默之后,在坐的三个人都会心一笑。 “你是个聪明的祭司,抛开其他东西不谈,我个人对你的印象很好。”科恩微笑着站起来,取下了头盔,还拿过几杯红酒分递国相和祭司:“为了这些友好的谈话,我们干杯。” “哪里哪里,能得到陛下的理解,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枢机祭司很会做人,立即讨好科恩:“此外,我还想知道陛下的登基仪式在什么时候举行。” “这是个严肃的仪式,时间仓促可办不好,所以我们决定在两个月之后举行。”国相大人拿着酒杯靠近:“我们希望您也来参加。” “我尽量吧!近段时间以来受到斯比亚内乱的影响,神殿也很忙。这里的情况我会如实上报,估计派来的特使会在皇帝陛下登基仪式的前几天到达。”枢机祭司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告辞了,卫队还在城外等我。” “事情告一段落,倒是辛苦阁下了,如有失礼之处,下次补上啊……”国相礼节性的客套着,把枢机祭司一路送出房门,再安排人手送他出城。 回过身来,国相大人却是一脸凝重的神色。 “为官数十年,光明神族对待帝国的态度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含糊不清。”在科恩出言询问的时候,国相这样回答:“以前不论是光明神族还是天堂岛神殿,他们的回答从来都是斩钉截铁,说一不二。可这一次的答覆,总让人觉得态度不是那么坚决啊!” “难道是有什么阴谋?”科恩自嘲般一笑:“现在就这么一个烂摊子,还用得着出什么阴谋啊?最多也就是对我不爽而已。” “你现在是皇帝,当然不会轻易对你来什么阴谋。”国相叹了口气:“不过,他们可以把对你的不满迁怒到普通百姓身上。听我一句劝,把你的锋芒稍微收敛一下,你的锋利是用来杀敌的,而不是用来叫敌人早做防备的。” “了解。”科恩点头附和:“我会全心全意当好我的角色──一个大疯子。” “又来这套,谁准你在皇宫里嬉皮笑脸了?” 科恩被父亲教训,却并不在意,笑呵呵的问起目前各行省的情况。 “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两个行省总督送来了悔过书,公开宣布归附我们。”国相微微一笑:“现在天堂岛枢机祭司一来,我们等同是得到了光明神族的承认,剩下那几个行省的总督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会来信的。” “我想让他们来参加登基大典,父亲你也好安抚他们一下。”科恩靠窗口坐下:“对了老爸,你以前说过你有办法换下他们的。” 国相含笑点头。 “那么。两年──不,一年半的时间可以吗?”科恩眼里闪闪发光。 “一年就可以了,只要有我们的大fǎ官懂得配合就好。”国相点着头:“帝国这些旧派系的官员们啊!他们哪一个身上都不干净,谁的龌龊事也没少干,一年的时间足够让大fǎ官掌握铁证。” “行,我这里会为大fǎ官提供扬名天下的机会。”科恩几乎是笑出声来:“那么我去找总参谋官,告诉他准备向这些行省派驻军队。” “干嘛这么急?”国相回头问。 “没事做闲得慌!”科恩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第十八集 第四章 作为一个皇帝,科恩办公的地点很多,但诸如军队调动这类的事,科恩还是更喜欢在皇家议事楼九楼办理。因为那里空间够大,而且还有很大张的地图可以用。 当总参谋官阁下到了九楼之后,发现自己的皇帝正跟制作沙盘的几位“军官”待在一起。那些先前被强征入伍的学院教师们又有了新伙伴──圣都学院里其他的地理、水文、甚至是园艺教师,他们都是由罗伦佐院长送来的,以军人的身分为皇帝工作。 皇帝陛下手里拿著书,站在几座制作了一半的沙盘中,正旁观着“军官”们的一场争吵。一个地理教师对一座山的高度及走向提出了异议,而雕塑教师就挥舞着自己手上的地图,用强硬的口气坚持自己没错。他们吵得很投入,连总参谋官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科恩向卡罗斯点点头,然后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声:“都闭嘴。” 场面立即恢复平静。 “站在我的立场,你们吵翻天都没关系。”科恩把自己手上的书丢到一旁,轻声说:“但你们要注意,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在我登基之前,你们必须给出正确的斯比亚帝国全境沙盘。” “皇帝陛下,我们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那是你们的事,你认为我会事必躬亲吗?我已经给了你们最齐备的资料,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们完成。”科恩微微一笑,转身向卡罗斯走过去:“就这样。” 在场的人知道科恩的话已经说完,连忙行礼:“送陛下。” “总参谋官,我们换个地方吧!”科恩一拍卡罗斯的肩:“这地方马上又会吵起来。” 卡罗斯笑笑,跟着科恩来到外面的花园。 九楼外的花园经过了修整,完全恢复了旧日的景观,一条人工小溪流淌在花园中,各种珍稀的花草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两旁,姹紫嫣红、芳香萦绕。 “这花园还不错吧?”科恩走在前面,用一种很不满意的口气说:“不过我就想不通,为什么要在楼顶上修这玩意?就那条溪流里的水就得花不少人力才压得上来,花园每年的维护花费更是不少,难道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彰显皇族的不凡?” “或者是吧!”卡罗斯打量着周围:“陛下,你要知道皇族跟贵族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长官好了。”科恩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我这几天一直的学习,虽然才翻了几本书,但却发现皇族的陋习多得像夏天的蚊子。” “长官,你不是想根除这些传统吧?”卡罗斯在藤椅的另一边坐下来。 “不是我不想,而是根本行不通。”科恩摇了摇头:“如果我不想享受这些皇族待遇,那么贵族们怎么能心安?只有我享受了这些东西,他们才能去享受属于贵族的各种待遇……现在的帝国里,从最低级的候补爵士到最高的一等公爵,拥有贵族头衔的人数是一千多人,其中有不少是显赫的家族。不管要做什么事,我必须得先考虑他们的感受。” “长官能想到这点,我就觉得很安心了。”卡罗斯呵呵一笑:“至于贵族的事,长官你可以慢慢来嘛!” “我这里有一大堆急需颁布的法律跟公告,但我知道贵族们会反对,所以不得不把这些东西先搁置起来,但我不会让这情况持续太久。”科恩呼出一口气:“卡罗斯,在这次讨逆战争中,我们有多少军官有资格晋升将军?” “现在看来,有将近十人能晋升少将或以上,还有将近二十人能晋升准将。” “想想办法,我们要尽快扩军。”科恩看着卡罗斯,加重口气:“两个月之后,我需要二十名少将,四十名准将。在两年之后,我需要十名中将,五十名少将,一百名准将,你帮我安排,灵活一点。” “这有点麻烦,就算提升了军官,我们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军队啊!”卡罗斯抓抓头,为难的说:“长官,这么多的士兵是变不出来的。” “我不需要你变,我马上就要和帝国内的贵族打交道,需要大量新贵军官来达到与贵族方面的势力平衡。”科恩另有深意的看了卡罗斯一眼:“先把各支部队的番号设立起来,人员可以容后补充。” “是的,长官。这没问题。” “尽快完成。”科恩点点头:“对了,还得向其他那些刚刚归附我们的行省派驻军队。先期派的人不要太多,免得那些总督们提心吊胆。”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派出不满员的新编制,每一个行省至少可以派出一个联队,但只去两三千人。”卡罗斯想了想:“先把架子立起来,以后再逐步补充兵员,这样就不会让地方上起了戒心。” 科恩低头考虑了一下,然后叫人拿来地图。 “我们现在有多少军队?他们分布在什么地方?”科恩摊开地图。 “我们有三个军团,还有其他一些部队。马丁.路德中将的部队在防卫里瓦帝国一线的边境。”卡罗斯指着地图说:“第一军团全部三个联队都在圣都;第二军团一个联队分守与各行省的道路,一个联队追杀叛军,一个联队作为总预备队;第三军团一部在圣都附近,一部回暗月,一部在赶往与波塔帝国接壤的边境布置防务。” “看吧!我们的部队全部被分散下去了,这样搞法肯定不行。”科恩摇着头:“三大军团完全被打乱。如有战事,各支部队之间通信不畅、主从不明,很容易陷入混乱。” 卡罗斯这几天也被这个问题搞得焦头烂额:“长官,我们现在还拿不出更好的方案来。各军团擅长的东西不一样,我们保留完整的第一军团就已经很困难了。”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把三大军团从防务中解脱出来,但目前还办不到。”科恩靠上椅背,玩弄着手上的戒指:“我要在与其他国家接壤的地域设立战区。” “我上次好像听你说过……” “是,但是这个构想还不成熟,大概只想到了一半……每个战区大致是两到三个行省的范围,战区指挥官完全管辖此区域内的所有部队,包括防务、训练、战备等等。”科恩指指地图:“就目前来说,我要先设立两个战区,与里瓦帝国接壤的地方一个,与波塔帝国接壤的地方一个……至于分界线方向我还不怎么担心。” “长官,照你的说法,这个战区指挥官的权力会很大。”卡罗斯抬眼看着科恩,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当然了,我们的军官现在没什么问题,但是在以后,这样大的权力将给帝国的统治带来很大隐患。” “这个问题我想到了,你看,战区所有的军事力量全是防御性质,我并不会轻易给任何战区配备进攻部队。”科恩释然一笑:“后勤在我们手里,军法也在我们手里,还有完善的情报系统,所以我用不着担心有人会掉转刀口对着我。” 卡罗斯摇了摇头:“长官,我不是很明白……” “我打算把三大军团独立出来,作为纯粹的战略进攻力量。在一年之内,我要你征召二十万新兵。”科恩拍拍额头,重新为自己的参谋官解释:“同时,我要把边界防务这个沉重的包袱丢给地方行省,我不能养那么多兵。” “可是长官,”卡罗斯两手一拍:“地方行省同样养不起军队啊!” “但他们有很多的壮年百姓,你也知道民众在一年之中有八个月的空闲时间,这些时间已经足够用来训练,我要他们被组织起来,一年内至少要去军营值勤四个月。”科恩直接说出重点:“这样的话,打起仗来我们有足够的后备兵员,向内地逃跑的人也会少很多──更重要的是这些兵员有家有业,绝不轻易作乱。” “我只能说,让我们试试看吧!”卡罗斯干笑两声:“长官,这些人要给军饷吗?” “保卫自己的家园还想要军饷?”科恩眉头一挑:“给粮食就不错了,他们使用的武器装备也不必太好,先用我们缴获叛军的那些,防务器械稍后再逐步移交。” “好吧!我建议先把波塔的战区建立起来,因为叛军散兵都逃去了波塔,那里多半会有麻烦。”卡罗斯同意了皇帝的想法:“长官,关于军事院校的事情,我们筹备的差不多了,一共是十二个院校,院长及教官人选已经落实,你需要现在听我汇报吗?” “暂时不忙,这件事登基之后再说。”科恩摆摆手:“先让负责的人来圣都,院长们给少将军衔……对了,你们的新军装不是做好了吗?怎么不见穿?” “参谋部那叫一个忙,我们哪有时间去穿新的军服?”卡罗斯很努力的睁大眼睛:“长官你看看啊!我眼睛里全是血丝……” “你少给我来这套,现在还能忙过打仗去?我看你老毛病犯了,又想把事情一把抓。”科恩没好气的说:“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代我去出席牺牲将士的葬礼,告诉军官们穿戴整齐些。” “那长官你为什么不去出席呢?” “我这里才叫一个忙,你没看到我眼睛里的血丝吗?” “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聪明,滚蛋吧!” 卡罗斯走后,科恩闷在花园里思索了很久,直到晚饭之前才起身下楼,去了内政监督们的房间。 帝国内政监督办公的房间在七楼,为方便交流,四位皇妃都在一个大厅里,再加上二十位秘书跟内侍,这层楼显得很热闹。 科恩走进大厅的时候,内政监督们正在听取财务部主管的汇报,这位官员手捧着帐册,嘴里吐出一串串长长的数字。其中的任何一串都可以让科恩头晕,好在科恩有四位皇妃帮手,根本不用为这些事情操心……他向妻子们做个继续的手势,然后找个地方坐下来,面带微笑,观摩她们处理公务。 “登基大典需要三千面帝国旗帜,还需要三千面皇族旗帜,因为以前的用不上,所以都要重新做,每面旗帜的费用三到五枚银币不等……皇宫所用旗帜比较大,每面的造价是七枚银币……” “仓库里不是有帝国旗帜吗?应该是全新的。”迪尔.梅林打断财务主管的话:“为什么不用呢?” “那些是先皇克里默.夏麦在位时制作的旗帜,还能用吗?”财务主管一头的雾水。 “皇帝有命令,虽然现在是凯达家族执政,但斯比亚帝国仍然是原来那一个,所以帝国旗帜还是保持原样。”迪尔解释说:“你只需要订做三千面凯达家的旗帜。” “是的,那么下面是官员的薪俸、服装,为各国使臣准备的回礼……” “好了,这些事情我来处理,你再这样滔滔不绝,我要等到什么时候……”科恩忍不住走过去:“官员薪俸比照旧例,登基之前不做调整,服装先给做上两套,各国使臣的回礼嘛……给他们几面魔属联军的军旗就好了,分享神属联军最完美的胜利,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是的,陛下。用魔属联军的军旗回礼当然是荣耀,但我们缴获的敌人军旗肯定不够……”对这位吝啬的皇帝,财务主管知道自己没什么讲价的余地。 “不够?不够你不会新做几面?”科恩随手就敲了财务主管的脑袋:“其他的回礼少说也是几百枚金币,可做上一面旗帜才三五枚银币……你会不会算帐?” “皇帝陛下,您是皇帝啊!”听到科恩的话,财务主管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们去做魔属联军的军旗,这事让人知道了还得了?” “的确,这事让别人知道了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我决定一旦消息泄露就让你去顶罪。”科恩对他这种哀求表情无动于衷:“记住了,以后办事不但要少花钱,还要在道理上站住脚,别让人家抓住痛处。” “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办。”科恩挥手打发了财务主管,来到四位妻子的桌前:“我亲爱的妃子们,我们谈谈吧!” 四位内政监督都在笑刚才的事,一个个还没有缓过气来。 “要谈些什么呢?”好一阵之后,菲琳才轻声问。 “我想知道近期内政上的重要事务,这样我才能安排好几件事。”科恩抓过一张椅子来,倒骑在上面:“除了登基大典,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菲琳微笑着,让侍女去关上厅门,以免皇帝的不雅动作被别人看了去。 “我们最近要做的事里,最重要的莫过于重新建立税收体系,把黑暗行省和暗月行省的税收办法稍做修改后向全国推行。”凯丽翻着厚厚的公文:“这事的难度很大,操之过急的话会让很多贵族不满。” “难在哪里?帝国一举一动都需要很多钱,当然是早点颁布税收制度才好。”自入主皇宫以来,科恩听到的任何数字都比以前大了十来倍,所以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钱,一听钱有麻烦马上就急了:“黑暗的税收体系不是很完善了吗?” “夫君啊!黑暗的民众只需要向总督纳税,会有很不错的节余。而就整个帝国来说,民众和君主之间还隔着一层领主呢!”凯丽没好气的解释着:“皇家税、总督税、领主税,而一个人民在交完这些之后,自己还能留下多少东西养家糊口呢?我们至少要让民众留下足够生活的钱吧!” “我明白了,问题出在领主身上。”科恩的手指敲击着椅背,两眼左顾右盼:“照现在的进度,我们今年能节余多少经费下来呢?” “如果控制得好,我们今年的节余……没有节余,我们会倒贴五十万到七十万金币,明年才能略有节余。”迪尔给出了一个最迷人的微笑:“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甚至算上夫君你刚才为我们节省的五千枚金币。” “什么?还要亏钱!”科恩当即就从椅子上窜起来:“告诉我,领主们收了多少钱走?” “嗯!确切的数字我们当然有。”迪尔轻轻摇晃着脑袋,蓝宝石的耳环璀璨生辉:“如果你保证你不激动的话,就说给你听。” “好的!我绝对不激动!”科恩非常激动的表诉自己的想法,力图让大家相信他现在很冷静:“菲琳,我亲爱的,你今天的发型是我最喜欢的;凯丽,你配上短剑显得那么风姿卓越;迪尔,你戴上蓝宝石首饰的典雅形像是我的最爱;温丝丽,你的翅膀上哪去了?” “收起来了,好看吗?”温丝丽很高兴夫君注意到自己:“白影教我的魔法哦!” “漂亮──不过展开翅膀又是另一种美丽!”科恩呵呵一笑:“迪尔,告诉我他们拿走多少钱?” 迪尔和菲琳对看一眼,都有些奈何不得的神情。 “今年的收成虽然好,但因为有战乱的祸害,领主们大概会从中收走九……百万金币,”迪尔出了口大气:“这是乐观估计,我们希望在明年可以把这个数字减到七百万……科恩?你保证过不激动的。” “我不激动,我一点都不激动……”科恩干笑几声,脑袋左右摇晃着:“叛乱战争之后,他们还要拿走九百万金币,而我的妻子必须用私房钱来填补收支中的漏洞……在我当总督的时候,口袋里的钱从没超过十枚金币,难道说我当了皇帝之后,口袋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吗?我甚至没给我的妻子们买过什么礼物……” “我的夫君。”凯丽高举着手,笑咪咪的揭穿科恩的谎言:“我认为最后一点与钱无关。” “我同意。”温丝丽一边在文件上写着什么,一边出声附和。 “抱歉,是我的疏忽。”科恩点点头:“但我不能饶了他们,我一点都不激动!”吼完这句之后,科恩陛下转身开步、摔门而去。 四位内政监督相视而笑,摇摇头继续自己手头的事,但还没来得及写下几个字,科恩陛下又大步的走了进来。 迎着四位妻子疑惑的目光,科恩挤眉弄眼的摇晃着手里的一大束花。 “各位女士,这是来自夫君我的问候。”科恩分发着鲜花,嘴里的恭维话大把:“菲琳,你的美已经把我的心震撼;凯丽,你的容颜比任何鲜花都要娇艳;虽然迪尔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但我还是想再次把你夺走……温丝丽,快给我一个吻,不然我就无法呼吸了。” 内政监督们接过鲜花,感受着夫君很少流露的温柔,笑意盈盈。 “看,我不激动。”科恩领受了皇妃们的热吻后退开一步,做了个万事大吉的姿势:“我还没登基,我要慎重行事……我不会在现在为难他们,各位放心好了。” “你冷静下来就好。”菲琳点头说:“我们能想出好办法的。” “那我上楼上写点什么,晚上见。” “晚上见。” 当科恩再次出去之后,菲琳才长叹一声,气馁的坐下来。 “怎么了,姐姐,不是没有问题了吗?”凯丽闻闻手里的鲜花:“这花好美。” 菲琳再次苦笑一下,摇摇头没说话。 “知道这花为什么这么漂亮吗?这是精灵幽思之花。”温丝丽微笑着解释:“是我送给菲琳,菲琳又从黑暗带来的,菲琳照顾这些花三年了,今天早上才第一次开呢!还说要今天晚上带给母亲,让母亲开心一下。” “难道说,科恩走出去随手就摘了吗?”迪尔惊讶的说:“我就说这些花看起来有点眼熟,原来是早上见过。” “那姐姐你为什么刚才笑那么开心?” “科恩那么投入的做一件事,我舍不得破坏这难得的好气氛。” “为什么呢?” “你们没有注意到吗?夫君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如同是在发光,他的话,他的动作跟姿势都是那么流利顺畅,我许久没有看到他这样了,非常怀恋,只要他高兴就好,一盆花又算得上什么?”说完这话,菲琳拿起了笔:“做事吧!夫君还等着和我们吃晚饭呢!” 第十八集 第五章 在跟维素亲王简短谈话后,科恩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经过秘书室的时候冲里面喊了一声:“我要写信,来个人!” 新任的皇帝书记官嘴里答应着,俐落的抓起纸笔,一溜小跑跟上皇帝陛下。 进了房间,科恩一指桌子,明白过来的书记官赶紧抢上几步坐下,先以极专业的速度跟姿势摆好了家什,然后抬眼看着自己的主子。 科恩叉着腰,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来回走动,还时不时的咬咬手指。 “这是私人信笺──致、伟大正确睿智光荣的光明神殿枢机庭,我尊敬的各位枢机祭司们。”到最后,科恩总算站到落地窗前,说出了信笺内容:“请允许我以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任皇帝的身分向各位表达我善意的问候──真他妈肉麻!” “书写完毕。”书记官自然分得清什么才是该写的,为皇帝修订信笺并拿捏文字本就是他最重要的职责。 “前些天,我荣幸的接待了第一枢机祭司,我们在友好的气氛下达成了多项对两方来说都很重要的协定,我很高兴这中间的过程顺利,斯比亚帝国会遵守自己的诺言,请不必担心。因为我们依旧是光明神族的坚定信仰者,依旧接受光明神殿的指引,这点毫无疑问。” “书写完毕。” “帝国一切都在缓慢的恢复,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担负起自己的职责,但在那之前,我不得不告诉各位一个坏消息,我们遇到麻烦了。之所以不在第一枢机祭司到来时提起这件麻烦事,一是担心这件事破坏气氛,二来帝国内的统计报告还未完成。”目光眺望远方,科恩考虑着自己的说辞:“叛军作乱,时间几乎长达一年,国库存金被疯狂的叛军官员挥霍殆尽,至光复时仅余一个铜板──还在是砖缝里找到的。” “陛下,这句……”书记官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科恩,他知道,事实上打进圣都时国库余金不少。 “就这样写,那是我的幽默。”科恩看了他一眼,坚持着自己的话:“而我方为避免战争破坏,已将手上现金的大部分用来贿赂叛军军队及指挥官。所以,我现在没钱去维持一个帝国的正常运转,虽然有些卤莽与失礼,但我还是得就此向神殿枢机庭申请援助。” “书写完毕。”书记官已经预见到自己的下场──当这封信到国相手里之后。 “因为叛乱,国民已苦不堪言,作为一个皇帝,我不能再增加他们的负担。另一方面,领主们也人心惶惶,向他们加收赋税就难以维持帝国稳定的根基,所以在目前,我只能向神殿寻求帮助。”科恩转身过来,抄起了双手:“同时,我将随信附上一份神殿感兴趣的资料,那就是在叛乱时红衣祭司资助叛军的款项及物资数额。白影,红衣祭司给了鲁曼多少钱?” “现金及物资,折合金币共计两千七百万枚。”站在门口的白影想都没想就回答出来。 “好吧!书记官,你在信后拟一个五千万金币的清单给他们。”科恩眼也不眨的给这数目加了倍:“接着写──我方的正统地位与叛逆有天壤之别,各位尊贵的枢机祭司当然会衡量这点。我不要借款,因为我不想付利息,更不想付本金;我也不要施舍,因为我的骄傲和荣誉不允许;我需要的是来自神殿的真诚关心,我想各位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书写完毕。” “希望我的信不会让各位感到为难。落款,你们真挚的朋友、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任皇帝。科恩.凯达。”科恩呵呵一笑:“就这样了,把信拿给国相看看,一个月之后以普通方式送抵天堂岛神殿。” 书记官收拾好东西告辞而去,白影就迷惑的看着科恩。 “一个月之后才送出?那神殿的祭司们不是要两个月后才能看到?” “是啊!在那个时候,我的登基大典已经在举行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他们就得给我这个面子。”科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说,我这信写得怎么样?” “这信带有强烈的无赖风格,而且你再度编造谎言。” “谁也说不准红衣祭司跟鲁曼是不是还有私下的交易,我这只是防止万一罢了。”科恩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白影啊!人的世界与龙的世界不一样,绝对的公正在这里行不通。你看着吧!只要我顺着神殿,这点要求他们会满足我的。” “我正在了解人的世界,包括为什么要为屠龙者加封勇者头衔。”白影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这信能为你要来多少钱?” “这要看枢机祭司们有多聪明。”科恩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神殿红衣总祭被囚禁,这就代表着神殿上层职务有很大的变动。再从神殿在叛乱后期突然转性不支援鲁曼的迹象来看,应该是三个红衣祭司都倒了。那么,红衣祭司以前的敌人,也就是我,现在就成了下任红衣祭司必须要拉拢的对象,而下任红衣祭司会在什么人当中产生呢?当然他们会在职务最接近的枢机祭司中来选……” 白影抬抬手:“说重点吧!这些东西只能使我讨厌。” “现在还不知道谁能当上红衣祭司,也就是说枢机祭司里人人都有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与我交好的机会。”科恩笑着说:“再说了,我在信里给足了他们面子,这些人在官场中打滚,一点就透。” “可你的信还有威胁的意味,这又是为什么?” “据我所知,龙族都具有相当水准的智慧。”科恩低头看着酒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回答:“动用你骄人的智慧吧!你当然能揣测出我的用意。” “事实上,龙族的智慧不会用在这些事情上,我们天生不会勾心斗角,我认为直接从你嘴里知道答案会很节省时间。”白影上前几步,专注的看着科恩:“请指教。” “我聪明吗?”酒杯停在胸前,科恩抬眼看着白影。 “当然。”白影郑重的点着头,又走近了点:“虽然我更愿意用狡猾来形容你。” “这就对了,我做出一个粗鲁、死要钱、脑袋里又没有什么花招的样子给他们看。”科恩喝上一口酒,嬉皮笑脸的回答白影:“这是示弱呢!我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没有什么追求的皇帝,让他们知道我没危险,先前打赢鲁曼不过是运气而已。” 白影气极,知道自己又上了科恩的当,好半天之后才反戈一击:“这策略虽然不错,但我鄙夷你这种**手段。” “你说的不错,我做得也没错,其实皇帝跟**头子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科恩站起来,以胜利者的口吻回应:“我就是一个称职的**,一个成功的皇帝,嘿嘿!” “如果我能,我想把你从窗户上丢出去。”仅用愤怒一词已不能形容白影此刻的情绪:“克里默.夏麦是一个好皇帝,但他同时却不是**。” “他之所以是一个好皇帝,是因为他曾经拥有我这样的**。”谈到受自己尊敬的长辈,科恩正色说:“他之所以被人暗算,是因为我这样的**不够多。” “那你何不做一个克里默.夏麦那样的皇帝呢?”白影无时无刻不在想消弭科恩心中的杀机:“你可以拥有很多**式的手下,事实上你现在已经有很多了。” “那样的皇帝仅仅只能守成,不够能力开疆拓土。”科恩与白影目光对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而你心里明白,我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一个怎样的疯子……放弃你那些多余的仁慈好了,想要改变就必须经历阵痛。” “我坚持。”白影板着脸回答。 “随便你,至少我还能容下不同见解者,这就说明我还有高尚的一面。”科恩冲她淡淡一笑:“走吧!我们吃饭去。” 走到外面通道上,两个人的声音虽然停止,但争论却未平息。一直到科恩坐上驶向后宫的马车,白影才放弃与他的交流。 ※※※ 因为科恩这几天以来的表现是少见的好,大家都觉得很欣慰,饭桌上的气氛相当不错。没有人留意到在科恩说笑的时候,一向喜欢翻觔斗的阿布却很安静…… 饭后,皇族的女士们在回廊里聊天,男士们──皇帝和三位亲王拿着酒杯进里间,打牌或者是下棋。 “父亲,你看了我写的信了吗?”科恩向两个哥哥做个请坐的手势:“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你写得不错。”维素亲王点着头回答:“当然,书记官的几个缺点我已向他指出,他以后会做得更好。” 科恩笑着,看看自己的两个哥哥:“亲王殿下们,我的嫂子呢?为什么我还没听到你们要举行婚礼的消息?” “皇帝,你别调侃我们。”力克亲王摇摇头:“我们可不是你,皇帝没有私事,所以能在形势危急时举行婚礼,但我们必须等到登基大典之后。” “我会很期待的。”科恩嘿嘿笑:“那我未来的嫂子们人呢?” “我们在称呼有了改变,所以婚礼各方面都有了改变,她们都在准备。因为不是显赫的家族,所以会多花点时间。”西夫塔亲王看着自己的弟弟:“父亲才刚刚为他们的家族晋升了爵位,你也不想我们立即就举行婚礼吧?” “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彼此相爱……”科恩陛下轻声回答:“我亲爱的哥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可是恋爱中的男子,我今天晚上还要去爱人的窗外唱歌。” “恭喜。”三位亲王早有默契,异口同声的调侃皇帝。 “好,我们来说点其他的,我有一些想法,大家要先知道。”科恩放下手里的酒杯:“是关于帝国在几个方向上的战略构想。” 三位亲王点点头,目光注视着科恩。 “帝国建立之后,我们在防务上的压力不是很大。”科恩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摊在了桌面上:“我国一面临海,一面是分界线,这两个方面我们暂时不要去管。我国背后是里瓦帝国,旁边才是波塔帝国,帝国防御的重中之重是波塔。” “波塔帝国面积非常大,物产丰富、国力富足,还跟叛军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力克亲王看了看地图:“不过,皇帝是想算计波塔帝国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科恩真诚的问。 “因为你把叛军散军都赶到波塔去了。”力克亲王不动声色的说:“以第二军团的实力,不会追不上几个仅靠双腿逃跑的叛军。” “这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了。”科恩点头笑笑:“但在目前,我们对波塔的战略是大谈和平,大讲友谊,一切都以情义为重──但必要的防御却不能不做,我会再把靠近波塔帝国的几个行省划成一块,称为第一战区,大哥,你将是第一任的战区长官。” “这个长官管些什么?”力克亲王摸摸下巴。 “战区长官管辖本区域之内一切军事力量,他们的军务、训练、防务都是你管。”科恩解释说:“就算是总督的私人军队,从其他行省过来的军队,只要他们走在你的防区上,就得服从你的管辖。” “明白了,完全是防御性质的职务,我喜欢。”力克亲王喝上一口酒:“但愿在我的任期之内,波塔帝国不会找我什么麻烦。” “麻烦肯定会有的,但只要波塔军或者叛军敢找麻烦,你可以狠狠的打击,在事后我们自然会出面摆平一切。”科恩的手在胸前一切:“但你得做到一点,不管情势如何变化,至少在三年内让波塔帝国不敢对我们用兵。” “好,这样的话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大哥的事说完了,下面到二哥。”科恩嬉笑再看看二哥,人人都看得出他是在开玩笑:“西夫塔亲王殿下,当当内政官好吗?” “你做梦。”西夫塔亲王故做骄傲的把头一甩:“我天生就是军人。”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我跟父亲商量过了,你这位天生的军人也会有一个战区。”科恩笑笑:“在圣都往分界线的方向上,一共有七个行省最近才归附我们。根据传统,我无法立即调换这些行省的总督。但我不信任他们、不愿意信任他们、更不想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然后呢?”西夫塔亲王的性格已经变得稳重。 “我以准备下次大战的名义把这七个行省划成一块,归到你的名下,你直接以战区长官的名义节制这七个行省总督,你要帮我看紧他们。”科恩轻声说:“最多一年的时间里,我会把这些人全部换掉,之后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职务,当军官或者内政官员都随便你。” “好吧!”西夫塔亲王点点头:“我接受。” “你们俩现在起就得准备了,要提前熟悉自己的事务,我会让人每天把相关文件送去你们房间。”国相大人在一旁说:“这是帝国复兴的第一步,时间是两年。在这个时期里,帝国会以恢复国力为主,不会有太大规模的战争。” 两个年轻的亲王一楞。 “那就是说,这两年一定会有战争?只是规模不太大?” “是的,我们已经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但如果没有战争,他们的战斗力将无法维持。”科恩点着头,肯定了两个哥哥的问题:“我的想法,一年之内没有战事,两年之内没有大规模战事,在这以后……我们就会很忙。” “我知道你的志向是要当一个疯子。”力克叹了口气:“先向……向哪个方向发展?” “虽然我要当一个疯子,但我想先当一个人见人爱的疯子。”科恩笑咪咪的把手指点在地图上:“这里,我会要求军队以相当低的代价拿下这个国家,在我登基后的两年之内,我要把我的荣耀分给神属联盟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是……”科恩的两个哥哥看着科恩手指点到的地方,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典型的捞过界,那是魔属联盟。” “找一个小小的借口就好,事实上我是看上了他们的土地,非常肥沃。”科恩微笑着;“再说了,攻打魔属不是每一代神属人的梦想吗?我会成为一个很受欢迎的皇帝,整个神属的目光都会聚集在我的身上。” “这目光不单是敬仰,更多的会是嫉妒和愤恨。” “说对了,那正是我要达到的效果。”科恩拿起了酒杯:“他们会激动、会行动、会灭亡……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我肯定了。”西夫塔亲王哈哈一笑:“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疯子了。” “谢谢你的支援。” “如果能选择,我宁愿不支援你。”西夫塔亲王叹口气:“我还没听到你对里瓦帝国的分析和战略。” “好的,里瓦帝国。”科恩坐好:“我和父亲商量了几次,决定同里瓦帝国维持现状,边界上同样设立战区,派遣稳重的马丁中将出任战区长官,我们同里瓦的关系一向不错,马丁爷爷会继续这种关系。” “但这个前提是里瓦帝国内部不出什么问题,据我所知,里瓦帝国最新一代的皇族成员都已经成年,而且彼此关系紧张。”力克亲王把身体微微前倾:“可能会出事的,皇帝让贝尔妮公主多上一个斯比亚帝国皇妹的身分,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吧?” 科恩和国相对看一眼,表情都有点无奈。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毫无原因的认贝尔妮当妹妹。”科恩点点头:“情报上显示,里瓦帝国的两个王子都有点不务正业,而几个驸马又对政务表现出超越身分的热情……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在两三年内闹出什么乱子。” “那我们就得行动。”力克亲王斩钉截铁的说:“把这混乱的局势再搅一搅,让他们看不透,也许他们的行为就会稍微收敛一点。” “已经开始了,潜伏在里瓦帝国内的情报人员已达数百人,分布在各个阶层,并且我们在里瓦朝廷里找到了利益代言人。”国相轻声说:“我很高兴你们注意到这点,我们绝对不会失去这个重要的邻国。” “对里瓦怀柔,对波塔有限的强硬,皇帝的本联盟战略就是这样吗?其他国家呢?” “其他国家还不忙,情报系统会先进入,等他们的第一期报告出来了再说。”科恩收起了地图:“基本上的战略是这样,在登基后会有很多人员变动,大家心里要有准备,谢谢各位。我得去爱人窗下唱歌了,明天见。” “明天见。” 当科恩走后,两个亲王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满是疑惑。 “不要这样看着我。”国相大人正色说:“皇帝有唱歌的权力。” 第十八集 第六章 次日清晨,皇宫正门处。 准备参加阵亡将士葬礼的官员们已集合完毕,武官上了马,文官上了车,但官衔最高的帝国总参谋官卡罗斯少将并没下令出发。 今天是官员们第一次以帝国官员的身分出席正规仪式,所以后勤部已经在昨天向文武官员们发放了新的服装。文官们一色的蓝色束腰长袍,没有过多装饰物,仅以绶带和胸标显示具体官阶和职务,显得非常简洁、有精神。 依据黑暗行省的传统,军官们的制服式样更加简单,以黑色为主要色调,加上银白滚边和纽扣,宽肩、窄袖、束腰的上装搭配长裤。军衔在双肩,军种标志戴在上臂。 从官职最小的尉官到目前军衔最高的中将,以后人人都会穿这个,准将以上的军官在服装上阔气点,多了一袭带领的披风……当然,因为皇帝是军人出身,所以军官们在皇宫里都获准佩带长剑。 “总参谋官阁下,人已经到齐。”等了一会,卡罗斯的副官提醒他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是吗?”卡罗斯少将一扬头:“你认为那一辆向我们驶来的马车是谁的?” “马车?”副官回头看去,皇帝的专用马车和卫队正从正宫中门处开出来。 “你就待在这辆车上,我去迎接。”卡罗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新式军服:“准备出发。” 皇宫正门缓缓打开,清脆的马蹄声里,近卫军骑兵护着车队出发。 “皇帝陛下早上好,亲王殿下早上好。”而在那辆巨大的马车里,卡罗斯正跟皇帝父子问安:“对了陛下,你不是说你不去了吗?” “当然我说过这样的话,但你要明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穿戴整齐的科恩一本正经的回答:“更何况我是一个皇帝,我得抓紧每一刻时光以完成我的历史使命……” “这话已经足够唬人了。”眼看科恩就要长篇大论,卡罗斯连忙点着头说:“陛下你就饶了我吧!” “我很高兴你明白我的意思。”科恩脸上的正经表情在瞬间就崩塌下来:“事实上是我昨天晚上的行为触怒了某位内政监督,她肯定在饭桌上等着找我算帐。” 一边看着公文的国相在这时抬了一下头:“怎么回事呢?” “后宫的房间太多,我昨天晚上找错了窗口……”科恩微笑着解释:“结果绕来绕去没找到要去的地方。” “然后呢?”国相大人又看着手里的公文。 “然后就糊里糊涂的跑到凯丽那里,然后早上才找到去御书房的路……” “据我所知,凯丽和菲琳的房间是门对门。”国相毫不留情的揭穿科恩的谎言。 “事情的重点就是在这里,门对门而我却走错了,这已经成为一个解释不清的错误。”科恩继续着自己的谎言:“菲琳绝对不会让我好看,我至少要避过她最生气的早餐时间。” “那么,我只能祝你晚餐时走好运。”国相批阅着公文:“我会和你母亲两个人在房间里吃,给菲琳留出生气的机会。” “我亲爱的老爸,我是你儿子呢!” “菲琳是我的儿媳,更是地位特殊的第一皇妃、后宫之首,而且她的表现一向很好,我凭什么要帮你这个只会惹麻烦的儿子?” “了解,现在不说这个。”科恩点点头:“卡罗斯,老爸,有一件事我们必须做。” “什么事?” “你应该记得,我们有一个让水族逐步内迁的计划吧?” “有,但是因为经费的原因已经暂时中止了,水族到目前为止还没能上岸。”维素亲王抬起头来:“我们预计在明年可以实现这一计划,现在只能支援他们粮食。” “昨天晚上我想到了一个问题。”科恩皱起了眉头:“不是说两族都在追杀他们吗?如果帝国内有大批水族人出现,我们无法向光明神族解释这种情况。他们甚至会要求我们杀光这些人,到那时我们就麻烦了。” “的确如此,那你准备如何做?”维素亲王考虑了一下:“这个计划知道的人并不多,仅限于我们最高层的人了解,往来物资全在内政监督的帐上,官员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和水族有来往。” “停止内迁计划,过段时间再说,我们继续支援粮食给他们,但要更加隐蔽才行,派去水族那里的军事人员就不用回来了,筹备中的港口全用我们的人……”科恩转向卡罗斯说:“我想,帝国境内偶尔有几个水族人出现,神族应该不会为难我们,他们只对大批水族人有反感。” “这倒是真的,在其他帝国的奴隶市场上,类似于水族这样的奴隶很抢手。”卡罗斯同意科恩的看法:“那我立即就给他们去信。” “好的。”科恩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再告诉山德,让福尔娜来圣都。” “福尔娜小姐?以什么身分呢?” “什么身分?你问我她以什么身分来?我是皇帝,要操心的事数以万计,这种小事不要来烦我好不好?”科恩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于是把这个问题又踢给总参谋官。 “明白了。”而总参谋官只能点头,自认倒霉。 车队出了车门,驶向郊外。 跟叛军比起来,在此次战争中帝国军队的伤亡很少,但激烈的圣都战役仍然让六千余名士兵失去生命,或者在别人看来这代价微乎其微,但站在科恩的角度,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他手里总共才十五万军队,失去一个士兵都会觉得心痛。 工兵团花了五天时间,在郊外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修建了陵园,六千多将士的遗体已经全部下葬。六千多白色墓碑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圆形中央树立着一座巨大的士兵雕像,牺牲将士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刻在雕像基座上。 每一个墓碑旁都站着一个军官或者士官,这些人是牺牲将士生前最好的朋友,他们手里拿着朋友的武器和军服,静静的站立在沉睡的朋友身边。 换上新装的近卫军士兵在陵园内外戒备着,一个个精神抖擞、表情肃穆。看到车队到达,主持仪式的军官一点头,军乐队开始演奏军乐,这是皇家军乐队第一次亮相。 长长的车队停在陵园外,官员们在门口等着皇帝。 皇帝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在国相和总参谋官的陪同下走下马车,顺通道进入大门。官员们跟在后面,穿越飘扬在头上的数十面帝国旗帜,来到雕像下的空地上站好。 一系列庄严凝重的仪式之后,典礼进入尾声,皇帝走到前面,对他的大臣和将领讲话。 “我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缅怀在此次战争中牺牲的所有将士,一共是六千四百七十三人。”科恩看着这些手下,目光很平和:“我想在我们之中,我更熟悉他们,我能说出他们何时加入军队,何时完成训练,何时在何地战斗,还有,他们在何地牺牲。” 这算不上一个好的开场白,有的大臣甚至在心里埋怨起皇帝的秘书都是混饭吃的蠢材。 “我能记得他们,我甚至记得他们中的某些人跟我说过话,我还能永远记得他们!但是,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已经长眠于此。”说到这里,科恩摇了摇头:“我没来得及给他们说说我的人生目标,我也没能让他们过上几天舒服的日子,我只能在他们牺牲之后给他们一块长眠之地──而他们!他们却为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皇帝突然提高了声音,让所有在场的大臣心里一惊。 “今天,我们已夺回了帝国!今天,帝国里已经没有战争!今天,我们穿着新的制服来到这里……我们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有无数士兵的奉献和努力,但他们连新制服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机会知道!”皇帝终于说到了正题:“仅仅因为少数人的错误,我们失去了这些士兵,我请你们想一想,在我们把帝国从叛军手里夺回之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怎么去做,我们用什么回报这些甘愿牺牲生命的战士……你们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 “这些天以来,我接触了不少人,也接触到很多公文,大家对帝国日后的发展提出了很多意见和看法。在这里,我也不想说谁做得对,谁又做得不对,我只是要求你们凝视一下这些将士的墓碑,想一想他们的容颜,然后考虑自己的建议,重新写出一份公文交给我。”科恩的目光笼罩着大臣们,表情依然平静:“这些牺牲的将士,我衷心希望他们能得到安息,但活着的人却应该继续努力,没价钱可讲。” “雄壮的军乐、正式的仪式、有皇帝参加的葬礼,这真的不算什么。”科恩昂起头,他有些激动,语气停顿了一下:“我心里真的很愧疚,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当我想起他们的时候,我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慰祭他们的灵魂,我们大家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他们牺牲了,他们成为英雄烈士,他们的名字载入史册,我们尽可能的给了他们这些……但我宁愿让他们活着!我宁愿让他们以普通人的身分活着,并享受生活的乐趣。”科恩恢复平静:“查清每一个牺牲将士的家人,替我照顾好他们。” 大臣们还没从皇帝的话里体会出更多的意思,科恩就把仪式交给国相主持。在后者站在雕像前讲话的时候,皇帝陛下已经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因为皇帝的脾气一向如此,所以大臣们除了有一点点不满之外,并没有谁多加留意。 但是,当仪式收场的时候,国相大人在马车上却没有看到科恩,等着他的又是变成科恩,一脸沮丧的阿布──皇帝又溜了! 国相大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阿布手里接过几封信,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真是会找麻烦啊!这次又得跑多久呢?” 马车轻轻晃动,车队正在回城。 第十八集 第七章 从地图上看,比斯大陆被一条细线分成差不多面积相等的两块。而这条看似没什么出奇的线条,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人人都知道它的重要性,它是共同指定的,常人永远不能逾越的──分界线。 数万年来,隔着这条九千多里长,平均五百多里宽的分界线,魔属联盟与神属联盟遥遥相对,犹如两只相互仇视的虎豹。每当二十年一次的大战来临,属下的十数个帝国,还有那亿万的子民,他们就会为了各自的信仰而聚集起来,用金属将自己武装,扑上去和对方撕咬一番…… 然后,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再然后,大家收拾收拾战场,回去休养生息并期待着下一次大战,这很有君子风度不是吗?而且两边的人都相信,下一次绝对可以打到对方的老巢,这次没成功只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而已。 如果撇开战争不谈……管他的,反正现在也没在打仗。那么大家的注意力完全可以放到其他事情上,比如说生活,和神属联盟的人一样,魔属联盟的人也是会生活的。 在魔属联盟的所有帝国里,全部人民都信奉黑暗魔族。这里所说的黑暗魔族是一个特别的称谓,特指他们信仰的、居住在地狱岛的一个地位非常崇高的种族,黑暗魔王也不是指神属联盟里某个帝国的黑暗行省里出来的某个人…… 和神属联盟一样,在魔属联盟里的每一个城市里也设立了宗教设施,无数大大小小的魔殿编织成一个严密的网路,管理并引导着人民的思想。虽然神殿和魔殿都互相指责对方抄袭自己的管理方式,但实际上没人清楚是谁在学谁。 这也难怪,宗教管理本来就有互补性,只要能有效的管理民众,谁又在乎抄袭对手一下?反正祭司们都是靠嘴混饭吃的,找个理由撇清自己是再容易不过了。 因为在管理机构、人员结构方面的惊人相似,所以魔属联盟的祭司们觉得应该跟对方有所区别才行,于是他们开始在颜色上做文章。魔殿最高管理者是三位金袍祭司,穿金色长袍;其下是秘书庭大祭司,穿黑色长袍,配金色的坎肩和腰带;分布各国的魔殿大祭司除了黑色长袍就只有一条金色腰带……更下面的跑腿祭司只能在衣襟上缝上几道金线。 黑色就成为了尊贵的颜色,只有地位很高的人才能使用。他们是皇族、贵族、军官,还有归魔殿管辖的魔法师和武士……当然,没到魔殿登记的暗杀者穿黑色夜行衣的现象很普遍,但这行为显然是违法的。 除了有特殊嗜好的人,白色衣服几乎没人穿,就算是穿,也会避过纯白,银白色的衣服受到一部分贵族喜爱。 联盟属下民众分属几十个种族,从数量最多的人族到极为稀少的魔兽族,不过和神属联盟的习惯不一样,魔属联盟对能打仗的异族优待,很多异族都有自己固定的居住地域,也有自己的领主和魔殿,并不常出现在人类城市中。 民族多,风俗就多,因此常常上演因为风俗不同而引发的战争。到后来,魔殿干脆不禁止任何异族的生活习惯,民众们只要不闹事,想干嘛就可以干嘛去,所以魔属联盟里各地域的奇怪现象非常多,并逐渐发展成很具地方色彩的文化。 魔属联盟下有十一个帝国,靠近分界线的帝国有四个,分别是坎普帝国、威尔斯帝国、特拉法帝国,还有突蓝帝国。这四个帝国构成一道严密的防线,在历次战争中抵御着神属联盟疯狂的进攻。 而战争是要付出代价,再加之没有很好的管理,所以这四个帝国的人口一向比较少,流动量也很大。 在最近一次的大战中,这四个帝国都不同程度的被神属联军攻击过。其中坎普帝国的灾情最为严重,整个国家几乎垮掉一半,连皇族的人数都减半,贵族更没剩下几个,如果不是后来魔殿免了他们的供奉,坎普帝国的皇帝就得哭死在他的宝座上。 威尔斯帝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首先是人口锐减,当然没坎普帝国那么厉害,但派出的两个军团全灭。这二十来万军人、数十万民夫一死,帝国内壮年男子奇缺,不得不从别处买进大批奴隶。 因为魔殿为这两个帝国制定一系列的宽待政策,联盟内其他帝国的贫民和落魄贵族开始大量涌入,大家都忙着圈地、抢矿、夺爵位,每日里闹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特拉法帝国和突蓝帝国的情况就要好很多,虽然它们也有战争的创伤,但没有伤筋动骨,还支撑得下去。 特拉法帝国地处分界线中部,国土中部有横穿全境的山岭提供军事保护,气候比较炎热,多平原,多河流,农业发达。人口数量适中但种族数目多,所以魔殿的数量也就相应的多一些。这一代的皇族算是称职,贵族阶层比较稳定,国事自然就稳固。 其他几个帝国因为位置靠后,在战争中所受的损失就更小,它们人口众多、物产丰富,牺牲点兵员并无大碍,形势基本上保持着稳定。 大战结束之后,因为战争所引起的各种纷乱逐渐平息,看起来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了。但有人不希望这稳定的情况维持下去,于是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一年,成规模的暗杀行动又开始蔓延起来…… 如果查查历史记载就会发现,在每次大战结束的头一两年,这样的暗杀活动在两个联盟里比比皆是,越是在战争中保留了实力的国家,其土地上的暗杀行为就越猖獗。 被暗杀的对象主要有三种,精英军官、显赫贵族、还有那些有为的皇族成员,一般的小老百姓暗杀者根本就懒得理。 暗杀者们好像都有视死如归的爱好,手段也很高明,很少有机会能抓到活口,自然也就查不出受谁指示。但各地学者都把这归咎于大战之后,帝国利益或者是家族利益的重新分配所引发。这种说法或许正确,因为这种刺客不是普通人能请得起,就算是有钱人也未必使唤得动。 具体分析起来情况就复杂得多,虽然是在一个联盟、虽然是在同一个帝国、甚至是同一个家族里,都有为数不少的人互相仇视,当然,战争中仇人没死,那么趁着这个混乱的战后时间下手是再合适不过了。 帝国之间的竞争,贵族家族之间的纠纷,甚至兄弟间财产头衔的继承,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要他的老命,这是方便快捷的解决之道。 其实关于这点,反倒是混**的说的透彻:既然和对方谈不拢,我们可以想办法,换个人来谈。 暗杀不但可以让对方换人,还可以打乱对方的策略安排,中止对方发展势头,为己方赢得时间、赢得优势,所以很多人乐此不疲。 皇族清洗手下,清洗敌对国家主脑官员;贵族清洗内部,有的还敢清洗上司…… 如果仅是帝国争端和家族纠纷,暗杀行动的规模不可能有这么大,应该是有更大的势力牵扯在其中,但在这个比斯大陆上,大过帝国的势力能有几个? 明晰内情的人也有,只是大家不说破而已,聪明点的贵族就为魔殿献上大把金币,举家躲进魔殿避风头。 这一切,都像是有人在刻意操纵一样,暗潮慢慢的逼近,厄运缓缓的降临。平民或者贵族,他们的命运早已经被安排好。 ※※※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首都福克斯堡。 在大战后期,斯维斯·赫本少将就被魔属联军解除了军职,赋闲在家。而几位皇子在战后为争夺某个座位而逐渐展开了活动,做为帝国未来重臣的他又被帝国皇帝解除了官职,从而提前进入了雪藏期。 虽然这位名声显赫的年轻贵族一向喜欢清静,但突然在一夜之间没有任何事可做,这情况还是让他觉得不习惯,或者说是让他有点担心。 身为皇族一分子,他当然清楚几个皇子的能力都半斤八两,谁也不能一口把其他人给吃了,各人手下的党羽不算少,但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他们都会绞尽脑汁想办法把自己的主子往火坑里推,没人会劝主子保持冷静或者退出这场角逐。 如果诸位皇子当中没人能在短时间里奠定胜局,那么就难免会让更多的官员牵扯进来,局势也会愈加混乱。 虽然军队在皇帝的严格控制下不加入这种争夺,但几位皇子的私人卫队也算是很能折腾的那种,虽然皇子事先可以宣布退出,但为了得到老头子的青睐,为了得到继承人的身分,他们绝对会卯上全力。 只要是每代有两个以上的继承人,这样的争夺就会重复上演。每位皇子在幼年时就会被赶出国都,到自己的封地去自谋出路,幕僚、导师、下属官员全都得自己去找,成年之后再回来国都夺位。 胜利的一方自然荣华富贵,失败的几方从上到下会被全部清洗,不留一个。同样的,朝廷的任何一个高级官员都要选择一方加人,并且同生共死。 虽然残酷野蛮,但这种竞争却是被默许的,也是布卢克帝国保持持久强盛的一个原因。 但像斯维斯·赫本这样不可或缺的人才却不会参与,他们是帝国最宝贵的财富,未来的栋梁,皇帝有命令,要他们在继承人争夺期间全部到国外游历,以避开这个吞噬一切的漩涡。 斯维斯·赫本公爵的旅行计划早已安排妥当,随身行装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过不几天就得出发。这天早上,他跟往常一样去礼拜堂接自己的母亲。 身为皇族的一分子,在目前这样的情形下,他心中自然是顾虑重重,特别是想到皇位继承人争夺中造成的任何一分伤害,都要自己以后去弥补,赫本公爵的心情就更加沉重。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埋头在政务中的人,他的兴趣也不在权势上面。有尊贵的公爵身分在,他即便是什么都不做,这一生也衣食无忧,他要尽的只不过是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而已……这与爱好无关,更和理想不沾边。 福克斯堡的夏天是美丽的,特别是走在这条通向礼拜堂的石板路上。 路边的鲜花正向空气中喷吐着淡雅芬芳,两旁参天的树木郁郁葱葱,路途上有点单薄的雾气,夏日清晨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在青色的石板上投射下点点斑斓。 赫本公爵喜欢走这条路,喜欢让那些指头大小的光斑停留在自己的黑色礼服上,更喜欢微凉的晨露沾湿了脚背的感觉。然而他自己却不觉得,行进在这些金色的斜细光柱间,他略显消瘦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寂…… 站到小路尽头的台阶上,赫本公爵已经能清楚的听见母亲那虔诚的祷告声。 “仁慈、伟大的黑暗魔王,指引、主宰我们的黑暗魔王。”赫本公爵放轻脚步,走到母亲身边缓缓跪下,加入祷告的行列:“我们的热诚,我们的荣誉,我们的信仰,都仅是为您,这一切原本都是您的……” “要以感激的心情祷告。”母亲低垂着眉,轻声告戒他:“别把那些世俗杂念带进礼拜堂。” “黑暗魔王会原谅我的,因为我是他最诚挚的子民。”赫本公爵微笑着把母亲扶起来:“这些世俗杂念与更多的子民息息相关。” “但愿如此,我以为你还想着大战中发生的事。”高贵的亲王夫人整理一下裙装,挽着儿子的手向外走去:“就要开始旅行,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啊!至少在福克斯堡有几位朋友需要拜访,不然就太失礼了。”赫本公爵想了想:“然后去日落原拜望那位吉伦特子爵,他来了好几封邀请信。” “其他的母亲对这样年纪的儿子去拜望世家名媛一定充满期待,可我什么时候能期待一下?你什么时候能在这几位小姐中挑选一位并超越朋友的关系?” “顺其自然吧!事实上我们相处得很好。”赫本公爵微红了脸:“我更愿意把她们当妹妹看待。” “我始终无法说服你吗?贵族的婚姻是为家族贡献的一部分,让你自己选择已经是放任你了。” “母亲大人,我的游历时间长达两年,我想我一定有机会认识更多的小姐,这其中说不定会有合适的人选,我保证我会留意。”赫本公爵很认真的回答:“但目前福克斯堡的世家里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太了解这些任性的小妹妹了。” “哦?她们如何?” “简单来说,她们关注一件豪华长裙的时间远多于关注自己的夫君,花更多的时间打扮自己而不肯关心一下家人。而且在小姐们的聚会上,常常流传的话题是婚后如何装头痛以拒绝夫君的欢好要求……” “天啊!请给我慈悲的心,原谅这些有罪的人。”亲王夫人停下脚步,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都是些什么样的女孩子,难道你也参加这种讨论?” “我不参加,事实上我更愿意为她们解决一些技术性的难题,比如偏头痛并不比胸闷来得厉害,而抱着头打滚就很有可能会被丈夫送去魔殿医治……” “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在上次内廷舞会上,你众多朋友中的一位光着身子骑马穿过花园……”亲王夫人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件事你事先知道吗?” “我知道,那是她跟一位姐妹的赌约。”赫本公爵很老实的回答:“我担心她会被污秽的眼神刺伤,所以帮她挑选了独特的马鞍,还用垂下的长发遮掩了她身体上的重要部位……听说皇帝陛下知道后笑得很开心啊!” “除了笑笑,皇帝陛下还能怎么表示?难道还能把这个野丫头抓起来砍了脑袋不成?”亲王夫人长叹一声,终于松了口:“好吧!我现在也认为你不在福克斯堡选择妻子是正确的。” “很高兴您能理解这点,现在我心里轻松很多了。”目的达到之后,赫本公爵心情大好:“送您上马车?我还有点事需要去处理。” “好的。”亲王夫人又问:“不过我奇怪一点,你为什么不试着和贵族们交往一下?骑骑马,打打球不是很好吗?” “和他们有公务来往已经让我很郁闷了,您认为在他们之中有哪一位不是毛病多多?而且全是那种不可饶恕的毛病。” “多接触一些,总能发现有优点的人吧?”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能拥有正常的社交圈子,亲王夫人还在努力劝解着:“每个人都有罪,每个人都在犯着彼此绝不相同的错误,但伟大的黑暗魔王会救赎我们,你也要学会去原谅。” “我当然知道人其实是在罪孽中生长,我也知道原谅的可贵。但油与水是不会融合的,就算硬是把油滴到水里,它们也不会融合。” “你这顽固的孩子啊……” 好歹把母亲送上了马车,赫本公爵才出了一口长气。母亲的唠叨虽然不至于让他讨厌,但还是能给他心里增加一定的压力。 上了自己的马车,赫本公爵一路翻看着自己未来两年的行程安排,预定的地点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页。他拿出笔,按自己的喜好删减着那些停留地点。 赫本公爵的马车拐过几个弯,眼看就要驶上外面的街道,却突然在一声巨响中摇晃起来,一侧车轮掉落,车厢斜靠在墙角上,擦着墙壁一阵怪响。 身为少将,赫本公爵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意外,这是刺客的攻击! 果不其然,一阵弩箭密雨般的射来,有的箭头居然穿破镶嵌了铁板的车厢壁,外面的护卫一阵吼叫,兵刃交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一只手正在敲打车窗,满脸是血的护卫叫着:“公爵大人──快逃!” 赫本公爵摇摇头,仔细的把手上的东西折叠起来放好,然后才拿起放在一旁的配剑。 对于被刺杀已经习惯的斯维斯·赫本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能让他乱了阵脚,他不慌不忙的打开车顶的小门,纵身站了上去。在赫本印象中,自己的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的武士,一般程度的刺客根本不要想近身。 但眼下的情况并不是太妙,他的护卫们在马车附近极力抵挡着刺客,已有多人倒下,看样子十分吃力。赫本公爵有点惊讶,连忙向外张望了一下,看到母亲的马车并没在附近才放下心来。 头顶附近一层若有若无的光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隔绝声音传递的魔法屏障,虽然不是非常高深的魔法,但能把颜色做得近乎透明,这魔法师的造诣倒是少见的高。 赫本公爵用剑鞘把一枝迎面射到的弩箭击飞,顺手抽出的长剑没入一名刺客前胸。 就武技来说,刺客们不错,他们的人数也足够暗杀一个公爵,但他们算错了两点。 第一,斯维斯·赫本虽然是个风华绝代的贵族美男子,本身却不是软脚虾,武技魔法都很了得。 第二,这个小小的礼拜堂虽然不起眼,但却是公爵母亲每天早上都要来的地方,公爵在这里秘密放置了大批护卫──敢在皇族的地盘上行刺,以上任何一个错误都是致命的。 没过多久,闻讯赶来的护卫加入打斗,刺客们全数倒在血泊中,十五人无一逃脱。最后,刺客中的魔法师还被生擒,为防止他自杀,护卫们先用魔法将他麻痹,再打掉他全部的牙齿、抠掉他所有指甲、脱光他的衣服,拖到公爵面前。 “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吗?”斯维斯·赫本用丝帕擦着剑上的血迹,慢条斯理的问:“让自己做个诚实的人吧!” “呵呵……好漂亮……”没了牙的魔法师笑着,满脸的血让赫本公爵觉得厌恶。 “以黑暗魔王的名义,我宣判你有罪。”对刺客的招供本不抱希望的他向护卫示意:“去执行。” “是的,阁下!”护卫拖着刺客离开。 看着周围凌乱的场面,公爵不由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打父亲为保护皇帝死去之后,帝国里就有不少人对赫本母子打起了主意。就算是贵为皇亲,可因为母亲的容貌,不怀好意的提亲者还是挤破了门,就连躲到乡下都没有用。不满十四岁前,斯维斯·赫本已经习惯了身上藏着匕首,在母亲见客时站在她身后,而母亲身上同样藏着匕首…… 继承了爵位以来,遇到针对自己的刺杀更是不计其数,仿佛自己自降生在人世的那刻起,就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敌人……但,越是怕麻烦,越是不想成为焦点,现实就越是不随他的意,比暗杀更令人头痛的是身为男子的自己,居然长得比魔属国所有的公主还要美丽! 这是命运的作弄吗?斯维斯·赫本不得而知,才不过二十出头,他已对自己的人生厌倦了,如果不是为了母亲、为了皇帝、为了联军元帅的嘱托,他甚至想在刚才给暗杀者一个机会。 “公爵阁下。”护卫首领小跑着过来,在五步外站定:“我们处理好了,马车很快就来,您是要先上哪里?” “依你的看法,这些人是谁派出的?”赫本公爵背着手问。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提供线索,衣服、武器等等都是本国出产的。”身材瘦小的护卫首领微低着头回答:“但是,我们的魔法师说,对方使用的魔法比较怪异……” 斯维斯·赫本微微抬头:“怪异?” “是,不像是我们魔属的魔法。”护卫首领点点头:“大家起先以一般的手段防御,结果伤了多人。” “伤了多少?” “十九死,二十七伤。” “少见的伤亡。”赫本叹口气:“依你的看法,对方的战力达到哪一个等级?” “大概是中级毒蝎武士的程度,当然,换一种标准的话,就是低级光明骑士……” 一辆新的马车靠在街边,与先前那辆几乎是一模一样。 “知道了,忘记这件事吧!”斯维斯·赫本向街道上走去:“安抚死伤家属,不要告诉我母亲今天的事。” “是。” 第十八集 第八章 高空中,恢复本来面目的白影有些兴奋,飞得又快又稳。但白影毕竟跟科恩混了这么久,多少上沾染一些人类才有的坏习惯,所以她也不介意偶尔来个惊险刺激的花式表演,比如说把科恩从背上丢出去之类,特别是在他睡着的时候──除了科恩,谁还能在这个高度上睡觉? 可就算情况再怎么惊险,科恩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连叫喊都没发出一声,因为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反应,所以丢了几次之后白影自己都烦了。 在科恩的取笑之下,白影还会停下来跟他辩论一番,一人一龙飞飞停停,停停飞飞,数日之后才到达分界线。 最后一次辩论的结果却是以白影的投降而结束,于是白影被迫变成一只鸟,屈尊降贵的停在科恩的肩头。 “魔属联盟,少爷我来了──哈哈哈!”科恩站在一个小山头上放声狂笑。 他身穿黑色长袍,手持藤木魔法杖,背负内装黑铁开山刀的长木盒,这副打扮不伦不类、不文不武,就像是……一个跑江湖卖艺加小偷小摸混饭的。 “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白影非常不满意科恩的行为:“我们的打扮已经很奇怪了。” “这就叫怪?”科恩完成了呐喊,开始迈步向前:“我告诉你,魔属联盟里怪人才叫多,过几天你就会见识到了。” “我去过魔属联盟,我知道那里是什么状况。”白影没有被科恩蒙骗:“他们的打扮跟你比起来不算什么──你把我带出来干什么?” “愿赌服输啊!别婆婆妈妈的废话。”科恩哼了一声:“我是你的主人。” “那是暂时的,而且我受命保护你,你必须跟我说明此行的目的,不然我就找你要工钱。”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科恩挥挥手:“我来接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顺便考察一下这边的情况。” “小女孩?”白影好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你跑到魔属联盟来?” “你觉得很奇怪吗?”科恩停下脚步:“这是我的誓言,我得去完成,如果秋季之前还不去接她,她就会遇到麻烦。” “真是服了你。” “其实也不止是这样。”科恩笑着说:“最近情报上显示,魔属联盟那边出现了一些怪事。” “什么怪事?” “在大战之后,出现了很频繁的暗杀活动,对贵族来说几乎算是屠杀。”科恩抓抓头:“各个国家都有,而且是同时进行,我的情报人员不会带假消息敷衍我,所以很有必要去搞清楚,我置身于魔属联盟里,这就是最好的刺探。” “如果是魔属联盟出了这样的乱子,你凭什么认为神属联盟里不会出现同样的事?你手下的官员怎么办?他们的安全怎么办?” “放心好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他们绝对不会有事。”科恩拍着xiong部说:“天罗地网已经张开手,只要有刺客一露头,他绝对是跑不了。我们也可以继续去接人,反正时间充足。”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后你要怎么向大家解释?” “我是皇帝,我要加封这个小女孩为公主!”科恩冷哼一声:“我根本不用向谁解释。” “我是说你半途开溜的事,难道就没有好一点的办法了吗?”白影在科恩肩头保持着平衡:“你在纪念仪式上说的那些话很随意,这可不是一个好皇帝的做法。” 科恩轻笑一声。 “没办法,有几件事必须跟老爸说,但时间又来不及了。随意一点又怎么了?我说的是我内心的真实感受,你认为我上去长篇大论一番就会有什么好结果吗?没用的……官员们心里已经做好享受一切的准备了,我还不如提醒他们一下。” “真是麻烦。”白影冷淡的回答:“他们还不知道你要当疯子的事。” “是啊!站在他们的角度,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多年沉积下来的习惯让他们认为二十年之后才会有战争。”科恩顺手摘下一个野果,在衣服上擦擦就放到嘴里嚼起来:“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让他们改正这种观念……” “说真的,我对你手下的大部分官员不抱希望,因为你真正的对手很强大,虽然你不怕,但你的官员们会怕。” “我会逐步改进这一点,当然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出东西来替代……”科恩摇了摇头:“可惜那家伙不在我身边,不然他应该有办法的。” “我有点不明白。”白影双翅一震,盘旋在科恩头上:“你和菲谢特·夏麦的关系很奇怪,在一般人类来说,只有情侣才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吧?但你们都是男性……” “喂!你!”科恩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不懂不要乱说好不好?你真的清楚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亲情吗?” “我正在学习,请指教。” “真是被你打败了。”科恩停下脚步:“你现在学习到哪一步?” “嗯!龙族天生就懂得感受亲情,此外我对爱情也能理解。”白影飞到科恩身前:“请为我解释友情。” “既然你懂得爱情,那么友情就好解释了。”科恩点点头:“说白一点,爱情最原始的出发点是欲望,是身体的本能,这你同意吧?” “同意。” “爱情是独占、是争夺、也是不平等的,某一方被吸引,需要绞尽脑汁耍手段打败其他对手得到另一方,这是一个竞争的过程,也是非常自私的行为,中间还伴随着阴谋和功利,整个过程很紧张,是这样吧?” “有这样的情况,但不完全是。” “从一见面就互相爱慕的情况很少,大多数仍然是我说的这种,爱情时间长了会变得平淡,而友情却是相反。”科恩哈哈一笑:“爱情让人紧张,让人疲劳,相互的关系常常摇摆不定……想想我那四个夫人,当她们同时要求我献殷勤的时候我是多么紧张。” “那么友情又如何?” “友情、朋友、兄弟,这些词听着都让人觉得放松。”科恩抱起双手想了想:“这样说吧!我们常常会向爱人隐瞒很多事,但不会对朋友隐瞒。有些想法能跟朋友说,但是不能跟爱人说。我们可以同时拥有很多朋友,但无法拥有那么多爱人──无论人们把爱情说的多么伟大崇高,其基础动力和最终目的依然是身体接触,但朋友可以伴随你上天入地、纵横四海,朋友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绝对拒绝身体接触。”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好,为什么女性却不沉醉于友情?” “价值取向不同吧!都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但男人对于友情,就相当于女人沉迷于爱情一样。”科恩瞄了一眼白影:“或者就像龙族沉迷于闪亮的宝石那种情结,这都是天生的。” “胡说!”白影飞在空中:“你并不是一个好老师,我听得似懂非懂。” “你懂了哪部分?我看你什么都不懂。”科恩笑笑:“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就是朋友,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在某一天摸上你的床并占有了你,那么我们之间就没有友情了。” “好滥的比喻……”白影发现了什么,飞高了点:“有人类靠近我们。” “当然是人类。”科恩打了个响指:“那是我留在这里的护林员。” 一队脸上涂满伪装的士兵自密林中涌出,围住了他们的长官。 ※※※ 近半年来,特拉法帝国境内的暗杀活动出现得太多,已有近百名贵族或者继承人被杀,连帝国王子都在一次暗杀中受了重伤。余下的贵族们自然是心惊胆战,正在纷纷大招护卫,以至于到处都是夹枪带棒、滥竽充数的“护卫”在找事做。 在这种时候,出现些打扮怪异的人也就不奇怪。 特拉法帝国,一个人烟稀少的边境小镇。 科恩顺着保留的峡谷通道穿越分界线,并且绕了个小弯,从威尔斯帝国进入魔属领土。威尔斯帝国一片混乱,根本无人仔细查验这个“见习游历魔法师”的详细来历,他只用一瓶劣质红酒跟几句废话就骗取了全套证件。 因为一身尊贵的黑色服装和奇怪的打扮,一路上没有人敢招惹科恩,而且各方面的待遇都很不错,收费也很便宜,所以科恩的这次“游历”算是比较惬意。 这天,他骑着一匹买来的黑马,兴致勃勃的进入了特拉法帝国。过了关卡之后,一路上的风景相当不错,连一路上跟科恩斗嘴的白影都被这景色吸引,不住的要求停下来玩赏。一人一龙在一系列谈判之后,终于在前进路线上达成共识,选择了一条行人比较少的通路──这道路是在贵族聚集地之间穿行,一路上的景观很多。 只是花费比较多而已,不过白影一路上找到了好几块宝石,已经够花消了。 其实这怪不得白影,龙族生来就对自己周围环境有极高要求,特别是自然环境。很多龙族终其一生都在保护自己的私地不受侵犯,在人类来看,这习惯就有些难以理解。 但现在,至少白影已彻底陶醉在这青山碧水之中了,她伫立在科恩肩上左顾右盼,嘴里更是说个不停,连一向对环境不甚敏感的科恩都不可避免的被白影的情绪所影响。 湛蓝洁净的天空上飘着淡淡的云丝,柔柔的清风环绕在身边,带走夏日的炎热,清凉的河水在路边流过,滋润着繁茂的灌木,道路两旁的树叶在风中翻转,发出阵阵轻响,远处、近处、身边,长满了各种陌生而又色彩艳丽的植物。 绯红的树叶,明黄的花朵,碧绿的枝条,缤纷的色彩让人沉迷。 “这是小榄树,那是风铃草、你左边还有一株幽蓝丁香花……长绒兔!看到了吗?很稀少的品种哦!” “嗯……嗯……嗯……”科恩的头转来转去,已经目不暇给:“好家伙……能值不少……” “你这样的人很少见,什么东西在你眼里都能变成钱。”白影无奈的叹口气:“难道你真的感受不到它们本身的价值所在吗?” “我正在感受。”白影很少机会能这么高兴,科恩也不想扫她的兴,当下微微一笑:“事实上,我只是在心里用另一种东西来衡量它们的价值,这不算冒犯。” “好吧!反正你总是有道理。”白影对科恩的回答很满意:“看看那边的树林,我能为你介绍每一种树木哦!我们从第一种开始,那是有红色叶片的烈火树……” 白影如数家珍,科恩含笑听讲,气氛极为融洽──但在不久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毫不留情的打断一人一龙的游兴。 对某人来说,这就犹如在长期的失眠期之后,好不容易刚刚入睡,却又被人粗暴的叫醒……心里当然是相当的不爽。 科恩的脸阴沉下来,让到路边,让这队飞奔的骑士冲过。 “干,什么玩意,赶着去死啊?”身体完全笼罩在马蹄带起的尘土里,科恩更加的不爽,于是高声叫骂:“我干你……” 队尾的骑士回过头来瞟了科恩一眼,并不回骂,而是别过头去继续赶路。 “看起来,他们可能真的有急事哦!”看到白影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科恩嘿嘿一笑:“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转过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好滥的话题。”白影被他彻底打败,小脑袋一低:“我们赶路吧!” “收到!”科恩一夹马腹,继续向前。 走了不到十里,到达一个小规模的镇子,科恩看看瘪下去的水袋跟行囊,在唯一的一家小店前下了马。才刚拴好马,却看到路边散布着十几个看似悠闲的武士,科恩是什么角色?眼角一瞟就知道他们的站位有问题,这很明显是个包围圈。就连停在路边的三辆马车也很奇怪。 “这些人是来找我们的?”白影的疑问直接传到科恩脑海里。 “不是,他们的对手应该在店里。”科恩不动声色的回应:“我们看看热闹先。” 把门口的布帘一挑,科恩举步跨进店里。 这店面比较小,但装饰得不错,店堂里摆放了六张作工考究的方桌,靠里的位置还隔出两个单间。现在整个店里已经挤满了人──不,不能说全部都是人,还有少见的狼人、野蛮人、蜥蜴人,甚至还有那些科恩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 他们都是清一色的武士,有的站,有的坐,把其中的一个单间分层包围。武器虽然没出鞘,但都放在最顺手的位置。店里的几个侍者龟缩在墙角,动都不敢动一下。 科恩的进店在这些人中引发一丝不安,第一时间内,就有数人将很不友好的目光锁在他身上。但科恩是什么人?他眉毛都不挑一下,大摇大摆的走到一张坐满了武士的桌子前。 随着科恩的脚步,几个武士的眼神已经从不友好变成敌视,威吓的气势已经演变成凌厉。但科恩心里却是非常兴奋,因为这种场面他已经久违了,诸如跟**斗气的事情自转生之后还没机会复习一下,机会难得啊! “砰!”的一声,科恩先把手里的藤木杖丢到桌面上,桌边的几个武士一惊,震怒表情中又带着三分疑惑。 “挪挪。”科恩微歪着脑袋,给出一个极嚣张的眼神:“聋啦!叫你挪挪!” “卡卡卡卡……”周围响起一片机簧声,几乎所有的武士都把武器往外抽了点。 也许是猜不透科恩的来历,也许是不想节外生枝,一个年纪大点的武士按住了同伴抽了一半的长刀,说句:“不要多事。”然后递眼色让几个人起身,把这桌子让给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霸王。 “店里的人死了没有?没死就出来一个!”科恩很没品相的坐下,继续扮演嚣张的角色,也继续往店里的紧张气氛里搀杂着诡异:“你……,为什么不招呼客人?” 一个面色如同白纸的侍者哆嗦着,很小心的绕过一个个壮汉,站到了科恩面前。过度的惊吓让这个可怜的家伙满脸是汗,身体也摇摇晃晃的。 “客、客人,您要、要点什么?” “水和红酒,还有食物。”科恩看了侍者一眼,开始装怪:“我、我现在、好、好、好、好饿哦……” 白影气得差点晕过去,武士们的愤怒情绪持续上涨着。但科恩乐在其中,拍桌子踢板凳还大声叫喊,催促着侍者快些拿东西来。 “哦呀!东西还不错。”科恩一把抓住侍者的领子,把他拖过来:“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往食物里吐口水?” 被科恩凶巴巴的喝问,侍者恨不得立即晕过去:“不、不敢。” “是吗?有没有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侍者已经确定自己入错行了:“客人,我们、没有……那些东西。” “毒药、迷药、春药、泻药,这些你都没有吗?总会有一样的吧?老实说!” 侍者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把头乱摇,武士们冷眼旁观着。 “都没有?”科恩嘿嘿一笑:“我有,你要不要买点去用?” 听清科恩的话,侍者的身体抽搐一下,白眼一翻,终于晕过去了。 “晕得真利索。”科恩放开手,拿起酒杯,找茬的眼神四处乱飞:“一只小鸟掉下水,掉下水、那个掉下水,两只小鸟掉下水……” “掉下水──我让你去死!” 这群武士之中,终于有人受不了科恩,锐响声中,一支匕首直奔科恩喉头。 科恩正要给这个毛躁的武士一点颜色看看,门口处有人咳嗽一声,匕首在科恩身前硬生生凝住,武士往门口看一眼,然后恭顺的退下。 “怎么了?” “这个魔法师找麻烦。” “别理会,目标呢?” “单间里。” “赶他出来。” “是。” 科恩没有回头,门口传来的对话足够他了解情势了,他很夸张的伸了一个懒腰,静观事态发展。 “里面的人,出来吧!这次你绝对跑不掉!”一个首领模样的武士站到单间门帘前:“你迟早是一死,爷们可以给你个痛快!” 里面没有回答,一片寂静。首领再喊一次,依然如此…… “说的好。”科恩嘴里塞着一大块肉,使劲的拍着手:“说的太对了──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哦!重要人物说话不能冷场哦!要学着点哦……” 没人理会他,虽然有人气得快疯。 首领退后一步做个手势,数具飞爪从几个方向掷出,尖锐的金属爪头直穿破墙壁,在猛力的拉扯之下,正面薄壁被整个拉垮,砖石砸在地上,灰尘四逸。 科恩“哎哟”一声端起酒杯,左手盖在杯口,眼睛往单间里看去,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单间里。 尘埃落定,满场无声。 第十八集 第九章 纷飞的浮尘逐渐散去,单间里的景物逐渐变得清晰。 一张与外间一模一样的方桌,桌面上只有一个装著面包的小筐,外加一壶清水,一只水杯。简简单单三样东西虽然只是随手摆放,可放置的位置距离又好像经过精心的设计,让人看了打心底里觉得舒服。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桌面和桌面上的东西全都仍是一尘不染,透著诡异。 当然,最诡异的还是坐在桌边的那个人。他静静的坐著,连衣角都纹丝不动,就犹如一座雕像,和这屋子融为一体。 白色的斗笠边沿垂下一圈白色布幔,让别人看不到脸。白色的武士套装,白色的腰带,白色的披风,白色的武士鞋┅┅浑身上下任何一处都是白色,纯净的、连成一片的白色,就连放在一旁的包裹和长剑上都找不到一丝其他的颜色。 科恩听到外间里有喉结乾咽的声音。 这位处於静止状态中的白衣人才微微抬手,外间里的武士们就急忙拔刀,已经拔刀出来的就急忙用刀护住自己,已经护住的就再护一次,虽然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但他们却显得混乱不堪。 科恩觉得眼前一亮,因为白衣人的手一动,彷佛被凝聚的时间又开始流动,原本死寂的房间里就立即充满了活力。 虽然有衣服的掩饰,但科恩能感受到白衣人身体各部的细微变化,这感觉很熟悉,像是在什麽地方见过。 白衣人的手继续抬升,众人这才看清他纤细手指上捏著的原来只是一块面包。他的手伸入布幔中又放下,像是把面包放到嘴里,然後布幔有节奏的晃动几次,应该是在咀嚼┅┅他的动作是那麽的柔和、那麽的优雅,而且很明显带有节奏,即使是他的敌人也不忍打断他这一系列连续的动作。 虽然觉得自己很白痴,但科恩的目光已不可避免的被白衣人吸引。 “就是你,穿白衣的刺客!”武士首领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向前跨出一步∶“兄弟们追了你好几天了,血债血偿,给我站起来受死!” 白衣人依然在吃著他的面包,动作不急不缓,对自己被包围一点也不在意,对武士首领的话也没有什麽反应,不紧不慢的一直吃,而且照这情况看来他还会继续吃下去┅┅直到填饱他的肚子或者宇宙消失的那一刻。 武士首领把手一招,一个用剑的武士从他身边腾空跃起,急速飞掠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型寒光,轨迹尽头应该是在白衣人胸中! 白衣人不闪不避,连身体都不抬一下,只把手腕一翻──无声无息的,那名飞身进攻的剑手身体一颤,脑袋像是被什麽东西击中一样猛的向後一仰,在空中牵出一串细密的小血珠,之後身体翻转著,“啪嗒”一声落了地。 这倒霉蛋脑门正中有个血洞,红红白白的东西正在向外流,现场就更加安静了。 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白衣人是用什麽东西杀了他,除了科恩之外,只有他看到杀人的凶器其实是捏成一团的面包。 科恩考虑著什麽,手里的酒杯下意识的放到嘴边,而白衣人这时也正好把一块面包放到嘴里,在这一刻,两个人的动作合拍,就连手的位置、低头的角度还有身体的姿势都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隔著一层布幔,科恩仍然感觉到白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於是彼此都深看对方一眼,并留心上了。 武士首领刚要再发令攻击,却被科恩一个长长的哈欠打断,还没让他有时间发火,白衣人放下面包,轻拍著手掌站起来,拿过一旁的长剑包裹,举步走出。 外间的人“哗”的一声散开,不少武士从门口抢出,在店外站住阵脚。在所有人小心翼翼的目光里,白衣人拿出一个银币,轻轻放在桌上。 “结帐。”他终於第一次开了口,很温和的嗓音,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去外面打。” 科恩给出一个笑容,正要就眼前的景象打趣几句,白衣人脸前的布幔却无意间被风掀起,科恩刚好看到他的半边脸──在这瞬间,科恩原本促狭的笑容立即凝结在脸上,身体一阵无力,手里的酒杯滑落桌面┅┅ “当”的一声,酒汁溅得四处都是。 等白影用强大的精神力量把科恩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出来时,外面已经打得非常热闹了。科恩摇摇脑袋,从迷惑的神情中清醒过来,然後身体一纵,整个人已从窗口穿出! 混战之中,他这卤莽的动作立即引来几名武士的攻击,喊杀声里,一刀一剑夹攻上来。虽然速度可观,但在科恩看来这种攻击算不上什麽。 身体在空中一个翻滚,科恩落到两名攻击者的身後,脚尖著地的同时双手向後探出,抓住两人的腰带并顺势把这两个大活人丢向场中──虽然看似随手丢出去,却正好把这两个武士送到白衣人的脚下。 处在围攻中的白衣人身影轻旋,脚尖连点,两个苦命的武士立即改变方向,身体平平的飞向场外,掉到地上的时候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毙命。 科恩的打岔,不可避免的让武士们的包围圈出现破绽。而对方也不是不想连科恩一起收拾,只是苦於现在抽不出人手,应付白衣人已经让他们很吃力了。 当下就有人出声警告他∶“朋友──没你的事,你最好是走远一点!” “啊!没事,你们继续好了,我保证不打扰你们。”科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衣人身上,这时才注意到他并没有拔剑出来。 这回答让武士首领很难堪,在这种情况之下,谁又会相信科恩的话呢? 在这个紧要关头,那几辆停在路边的马车打开了车门,又有十几个人走下车来。这些服装怪异的人一下车,科恩心里就吃了一惊,他们当中有几个人居然是科恩非常熟悉的毒蝎武士! 毒蝎武士是魔殿培植的特殊武士,他们来这里干什麽?难道这个白衣人那麽厉害吗?科恩心里充满了疑问。 後面下来的武士不动声色的接替了对白衣人的包围,还有一个浑身穿得漆黑的武士走到科恩面前。 “什麽身分?来此目的?”武士开口问科恩。 “我──我是一个游历中的见习魔法师,我叫特纳。”科恩不得不把目光收回来∶“游历、游历而已。” “证明?” 科恩在口袋里掏了好一会,才把买来的证件交过去。武士看了看,把证件丢还给他∶“离开这里。” “哦!” 科恩答应著,把证件往口袋里放。但已经转身离开的武士却在这时藉著背转身体的时机抽出战刀,对著科恩一记斜劈! “哇──!”嘴里夸张的大叫著,科恩一个後翻上了房顶,他快速敏捷的身法让毒蝎武士都自叹不如。 “喂喂!我只是一个游历法师而已啊!为什麽要对我下毒手?”虽然不清楚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但科恩还是在屋顶上大叫冤枉。 而在他耍宝的时候,白衣人始终处於旁观状态。 “这个人交给你们。”先前向科恩攻击的武士分派著任务∶“白衣人我们来对付。” “遵命。” 首领手一招,就有人用手弩瞄上了科恩,在他们向科恩射出弩箭的时候,包括毒蝎武士在内的十几个武士对白衣人的围杀也开始了──这些人应该是与毒蝎武士齐名的其他特殊兵种,而且从进退配合和手上的工夫看来,他们要比科恩在战场上见过的厉害得多,战斗力比光明骑士还高! 面对这样的攻击,白衣人终於抽出了自己的长剑,一如惯例,他抽剑的动作看起来是那麽的优雅流畅。以至於让某个装作中箭倒下的“游历魔法师”在心里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真是不明白你在想什麽?”白影没好气的停在屋角∶“这个人跟你什麽关系?” “奶会明白的,当奶看到他的脸┅┅奶自然就会明白了。”科恩的眼睛睁开一丝细缝,把白衣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这样的事情,大概一生也就能遇上两三次吧!” 场中杀做一团,战况惊险万分,十几个衣著艳丽的身影围绕著白衣人上下翻飞,但在科恩眼中,其他的景象和背景都逐渐淡去,视野里值得关注的只有白衣人一个┅┅他出剑,他格档,他以优雅的姿势在场中游走,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变得那麽清晰、那麽熟悉。 白衣人的武器是一柄两指宽的长剑,但这柄普通的长剑在他手中完全是一个活物,刺击时剑势乾脆俐落,挑劈时的轨迹又轻灵飘逸,白衣人虽然是在搏杀,却更像是在舞蹈。与武士刀剑相击的时候,金属碰撞的声音是那麽的清亮,就犹如这舞蹈的伴奏,连节拍都丝毫不差! 这不是白衣人刻意做出来的,任何人也无法刻意的做出如此洒脱流畅的动作,他的一切动作都是那麽自然,那麽让人陶醉,那麽浑然天成。 “好!好样的!”在白衣人一个漂亮的三连刺刺翻数人之後,科恩已彻底忘记自己在装死,在屋顶上大声叫好──也是在这个时候,地上的人才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於是骂骂咧咧的重新开始攻击。 对现在的科恩来说,任何打断自己雅兴的行为都是不能饶恕的。於是他把防卫的重任交给白影,好让自己专心致志的继续旁观。而白影也正好施展搁置已久的召唤魔法,五个巨大的石人从地下冒出来,用硕大的拳头打得那些普通武士屁滚尿流。 白衣人不紧不慢的挥剑,身影在场中翩翩移换,一时如雨燕飞掠长空,一时又如彩蝶翻飞花间┅┅围攻他的武士一个个倒下,虽然血雾弥漫,但他的白色衣物上却不曾沾上一丁点其他的颜色。 “绝妙,绝妙。”这对比强烈的场面被科恩一丝不漏的收入眼中∶“真是绝妙。” “除了杀戮,我看不出有什麽奇特的地方。”白影根本不照顾科恩的情绪∶“这里的血腥味太浓烈。” 科恩此刻的心情极好,微笑著没有还嘴。而场中的搏杀已经快结束了,围攻白衣人的武士也只剩下四个,其中的首领看形势已经危急如此,嘴里发出一声低呼,四人不留馀力同时出刀,力求这最後一击能够奏效。 “噗、噗、噗──噗!” 四声沉闷的连响过後,四个武士几乎同时在眉心中爆开一点血花,统统後仰倒下,没有惨叫、没有哀号,只有折断的兵器掉落地面的声音。微风中,衣带不住飘飞的白衣人一个旋身,让自己面向科恩,飞荡的披风缓缓降下,反手收在身後的长剑在左肩上斜露出些许剑尖,阳光反射,熠熠生辉。 他并没有抬头,但身在屋顶的科恩却觉得他站得比自己还高,骄傲的身影中搀杂点孤独,高贵的气质里又带著些凌厉,虽然满地都是血污和尸体,却不能让他洁白的身影沾染任何一点与之不和谐的杀戮气息。 “啪、啪、啪!”科恩轻拍著双手,脸上挂满了微笑。 “下来打。”白衣人静待片刻,见科恩还是没有其他动作,不禁出声催促∶“我赶时间。” “请便,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游历法师而已。”科恩笑著回答∶“你其实不用理会我。” “如果我先出手,”白衣人用他那悦耳的嗓音告戒著科恩∶“你将没有任何机会。” “不要这样吓我嘛!我又没做什麽坏事。”科恩蹲在屋顶,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一摇一摆,虽然姿势很不雅观,但还嬉皮笑脸的说∶“一个人旅行寂寞吗?交个朋友怎麽样?” “不必。”从白衣人一成不变的语气中可以得知,他对科恩的建议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要这麽强硬的拒绝我嘛!我是很有诚意的┅┅我这个人是有很多优点,不交往一下你是不会了解的,你不了解就拒绝我,那将会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损失,而眼见你即将遭受损失,怀有诚意的我怎麽能够不提醒一下呢?事实上我完全有资格提出这个建议。第一,我人长得很帅,第二,你看起来也很帅,第三┅┅” 在科恩滔滔不绝的游说中(至少科恩自己认为是游说而不是废话),白衣人手腕翻转,提著长剑向屋顶飞悼u荞c “不要使用暴力!”科恩大叫一声闪过白衣人的攻击,嘴里说个不停∶“暴力是不道德的行为、是不理智的行为、更是残忍的行为!只有臭哄哄的野蛮人才会使用,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嘛!哎呀──好危险!你难道不能冷静一点吗?看你斯斯文文的外加明白事理,我们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来交流┅┅” 连续几剑被科恩闪过,白衣人的攻击停了一下∶“拿出你的武器。” “我正在使用。”科恩傻笑一下∶“我正在用最诚挚的话语打消你的杀机,哎呀──你偷袭!看不出来你这麽坏┅┅我这麽有诚意,就算你很帅也要或多或少表示一下嘛!人家真心待你,你还拿这麽大一枝剑来砍人家,虽然没让你砍到,可是你已经伤害了我纯┅┅洁的心了!” 白影几乎被科恩的表现气炸了肺,用思维沟通数次之後,科恩抽空回应了她,让她取下白衣人的斗笠,看过之後自然就明白一切。趁著白衣人专心致志追杀科恩的时机,白影算好位置,制造出一个极小的风刃,把白衣人的斗笠割成两半。 斗笠掉落,白衣人的脸暴露在阳光中,这一下,恍若时光停止,连白影都楞住了。 他的脸慢慢的进入白影的视线┅┅金黄的头发,清秀的面容,紧抿的嘴唇,纯净的眼神,虽然不言不语,但表情、神态、脸部轮廓却跟菲谢特.夏麦有八分相似! “很震惊吧?”科恩的话在白影脑中回荡∶“如果他嘴角挂上笑容,他就和菲谢特一模一样,我刚才看到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吧┅┅”白影小跳著,从一个屋角跳到另一个屋角,在各个角度变著方向的看,越看越像。 斗笠被莫名其妙的打落,白衣人心里也有点惊诧,但他认为这突兀的攻击不应该来自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游历魔法师”,身边应该还有其他敌人。虽然身体没动,但他敏锐的感知力已经把周围搜索了好几遍,除了那只跳来跳去的小鸟,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啊┅┅那个,兄台。”科恩冲他招招手,脸上的笑容能把人缟u满g“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没有理由告诉你。”厚薄适中的嘴唇开启,白衣人的话永远都是那麽清晰悦耳。 而旁边的白影在看到他的容貌之後已经完全理解科恩的行为。 “一定要理由吗?”科恩傻傻的问。 “任何事都需要。”白衣人在说话时虽然不吝啬用字,但从不用任何语气助词,这让他的语调变得有些平淡。 “当然有理由,你等等啊!”科恩龇牙咧嘴的抓抓头,这粗鲁的动作已经把他和游历魔法师的身分彻底分离∶“有了──我打掉了你的帽子,这应该算一个理由吧?” “不算。”白衣人收起长剑,转身就走下屋顶∶“再跟来就杀你。” “喂!不要这麽没礼貌好不好?”科恩大叫数声,可是白衣人还是不理不睬的走了。 “真是冷淡的人呢!怎麽办才好?”科恩皱起眉头,摸著下巴∶“白影,奶觉得他人品怎麽样?” “我怎麽知道他的人品?再说你又不是要给他做媒,问人品干什麽?”白影没好气的回答∶“你打算怎麽办?追还是不追?” “追肯定是要追,我又不是那种相信有缘能再见的白痴。”科恩摇头晃脑的回答∶“不过奶也听到了,没理由就追上去他会砍我,我就不想他一路上都拿剑砍我┅┅奶也认为我应该追上去吗?” “虽然说不上有这个必要,不过┅┅你想追就追吧!”白影冷哼一声∶“你还会有缺少理由的时候?” “对呀!我是谁呀!只要我愿意,我还会少了理由?”科恩也跟著冷哼一声∶“等著,我马上就来。”说完,他一个跟头翻了下屋顶∶“老板──老板呢?” 第十八集 第十章 白衣人不紧不慢的走在小道正中,身体始终保持著一份高度警惕,这让他行走的姿势看起来单调。冷漠的双眼盯著道路尽头,目不斜视,风景宜人的山谷根本无法吸引他的目光。 英俊的脸上没表情,或者说连一丝属於人类的感情都不曾流露,连先前凌厉的气势现在都没有了,以其他人的角度来看,与其说他像一个人,还不如说他像一块孤独的石头,或者像一块冰冷的钢铁。 “兄台┅┅留步啊!兄台┅┅”远远的,白衣人身後传来热情的呼喊,呼喊声的尾音拖得又长又高,就像是一个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白衣人停下了脚步,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已经围著山谷跑了好几圈。现在,既然这个人已经追了上来,那麽为了早点摆脱麻烦,他想一次打发了这人。 “嗨!”一个黑色衣袍的年轻人从前面树林中跳到小道中间,做了个巧遇的惊喜表情∶“好巧哦兄台──我们又见面了!” 白衣人没有回答,连淡薄的目光也不曾聚焦在黑衣人身上,直接就纵身向前,毫无花巧的一剑刺出──他知道这个黑衣人移动的速度很快,所以用他刚好不能避开的速度出剑,但黑衣人刚才显然没有用出全力,他哇哇大叫著翻身避过了。 “不要这样嘛兄台,我不是坏人。”他避开这一剑之後就用很无辜的眼神盯著白衣人∶“我是真心要跟你做朋友┅┅” 沉默的白衣人把剑身一抖,比刚才更快的剑势出现在黑衣人的眼帘之中。 但黑衣人注定要带给他更多惊讶,他大叫著那些毫无意义的话,又避开了这一连串的攻击。这让白衣人不得不重新评估他的实力,并在心里分析他这种奇怪行为的动机。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已经闪过很多次攻击了,能有跟你谈话的资格了吧!”黑衣人号叫著∶“我的心都被你伤透了──兄台!” 如同毫无预兆的进攻一样,白衣人突然收剑,飞移的身形停伫在路中。因为惯力的原因,在这一刻,他金黄的长发,还有飘逸的白衣在激荡著,无比熟悉的景象让某人的心跳都几乎停止。 白衣人已不止一次看过黑衣人这奇怪的眼神,黑衣人的眼神中带著惊讶、带著迷惑,热诚中又彷佛混杂了悲切,就算心如止水的他也对这眼神充满了好奇。 “有话就说。” “我┅┅我┅┅那个┅┅”黑衣人一点不敢大意,整个身体保持著随时纵身起跳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又无赖的笑容,把一只手举到身前并摊开掌心∶“我是来给你送钱的,你刚才在那家店吃了三个面包,白开水免费,打赏夥计一个铜板之後一个银币还有找。我本来想替你省下那一个铜板的打赏,但又怕破坏你的形象,你也知道你帅嘛!希望你不会怪我大手大脚┅┅” 白衣人看著他手心里的几个铜板,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好。他的身分隐秘,应该没有人清楚,更别提魔属人了;而黑衣人本身的武技已经很好,也没必要以这样的手法来拉拢、利用他,更何况他所用的手段实在很愚蠢,应该是没有计划的。 “给我。”好半天,白衣人才说出一句话。 几枚铜币被掷出,在空中翻转著,直到被白衣人伸手抓住。 “我应该杀了你。”在接住铜币之後,白衣人眉头一挑∶“你果然是有目的。” “我、我、我有什麽目的?”黑衣人结结巴巴的问,一脸的惶惶。 “你在铜币上涂上毒药也没有用。”白衣人张开手指,把铜币丢在脚边∶“毒药对我无效。” “哎┅┅别、那不是毒药,真的不是。”黑衣人欲言又止,表情看来十分的无辜∶“那个,只是一点汗而已┅┅” “撒谎。”白衣人也不明白为什麽自己今天这麽多话∶“你武技了得,跑这段路身体不会出汗。” “我没撒谎。”对方傻呼呼的回答∶“那是我手心的汗,我不知道你对这个过敏,我故意跑出汗的,我围著这个山谷跑了好几圈┅┅” “理由。”就算是在问话,白衣人脸上都不带任何表情,语气中更是听不出一丝疑惑。 “我想,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我能出点汗的话,至少表明我很有诚意┅┅”说这句话的时候,黑衣人突然变得很腼腆,肩头那只小鸟还一头栽下地。 两个人相距十臂的距离,对视、沉默,都不知道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很久之後,白衣人屈膝弯身,把脚边的铜币一一拣起。 “钱我收下,你可以离开。”白衣人转过身,准备继续赶路。 “那个──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乌鸦。”白衣人的身体凝了凝∶“我叫乌鸦。” 在知道他的名字之後,身後那个多话的人在这时却没有说话,走出几步,白衣人绝佳的听力听到两声极为细微的声音──液体滴落草叶的声音。 他转身看,黑衣人脸上挂著两行清泪,目光中包含的感情更加奇怪┅┅但那其中的一丝类似痴迷的东西却把白衣人激怒。 几乎是自然的反应,白衣人无声无息的一剑刺出,剑尖瞬间就出现在黑衣人胸前。黑衣人根本无视这锐利的剑尖,直到长剑凝在黑衣人胸前,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从对方的眼神中,白衣人也知道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躲避或者反击,但自己这随手的一剑却始终刺不下去。 黑衣人的表情很复杂、也很真实,他慢慢的低下头,眼神中似乎纠缠著无尽的悔恨,是人看了都会觉得心不忍。好半天之後,他才抬起头来,虽然眼角还有泪光,但神情中的悲伤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似是一种感激┅┅ 白衣人甚至觉得,如果有人能在这短短的时间转换出这麽多表情,那麽自己被骗也是活该。 “乌鸦┅┅”黑衣人用沙哑、颤抖的声音说∶“我叫白云。” “你不怕死?”第一次,白衣人的话里带了一点语气。 “我怕,我真的怕。”黑衣人回答∶“可我更怕我一躲,又是一追一逃┅┅如果那样,还不如中你一剑。” “你很无聊。”乌鸦收起长剑∶“到底想怎麽样?” 白云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因为他立即就做了个夸张的惊喜表情∶“做个朋友好了┅┅” “我没朋友,也不需要。”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不试试怎麽知道你不需要呢?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任何事都阻止不了┅┅” “就算我需要试试,你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没试过你怎知我不是?”某人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反正你打也打不走、甩又甩不掉,还没办法下手杀我,那就试试好了。” “我可以试著再杀你一次。” “不要扫兴嘛┅┅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以半个月为限,如果到时候你觉得我不合适做你的朋友,我立即消失,我说到做到哦!” “┅┅”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就以见习朋友的身分一起出发,乌鸦,你的目的地是在哪里?” “特拉法帝国首都┅┅” “天意!我的目标也是那里──哇哈哈哈哈哈哈!这下想不一起走都不可以啦!”某人显露出狂傲的本来面目∶“乌鸦你等一下,我去牵马来──你不要想偷溜!我告诉你,本少爷追踪功夫一流,你是绝对甩不掉我的!” 乌鸦(让我们暂时这样称呼他)静静的站在小道上,心里正在後悔,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心血来潮的决定是对是错。那个叫白云的黑衣人蹦蹦跳跳的跑去牵马,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嘴里还吼著不知流传在什麽地方的小调。 “哇哈哈!乌鸦,这匹白马给你骑!”马缰被硬塞进手里,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喜欢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乌鸦摇摇头,沉默著上了马。 “我说乌鸦,你几岁啦?有没有二十?”白云目不转睛的看著他,一刻也不转移开视线∶“回答我嘛!我们现在是见习朋友呢┅┅” “二十五岁。” “说谎是不道德的┅┅到底几岁?” “二十。” “我就说我猜对了嘛!那麽,往事一直都记得吧?有没有失去过记忆之类的事情发生?说嘛!告诉我嘛┅┅” “没有。” “没有吗?你没有骗我吧?一年前你在哪里啊?” “┅┅” 在白云永远都没完的废话之中,黑夜慢慢的降临了,两个人也到达了下一个城镇。因为乌鸦要继续赶路,所以白云匆匆的补充一大堆的食物,跟著一起出发了。 到半夜时分,乌鸦突然一拉马头,拐上一条小路。白云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但却跟了个寸步不离。 “要去哪里啊?这小路通向什麽地方?”白云嘴里说个没完。 “我要做事,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乌鸦指著远处的一大片建筑∶“你也可以跟著去。” “我当然是跟著一起去了!”白云把胸口拍得啪啪响∶“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本分┅┅不过,我们去干什麽?” “去杀人。”乌鸦淡淡的回答。 “好啊┅┅杀人?”白云傻呼呼的问∶“为什麽要杀人?” “我存在的目的就是杀人,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那我还是跟你去好了。”白云收起笑容∶“虽然不帮你杀人,但能在你失手的时候抢了你走人┅┅” “你认为我会失手吗?” “总会有失手的时候吧!这并不是一份好职业。”白云适可而止∶“我们先准备一下,这只笨鸟可以帮我们看东西,先把披风脱下来,身上累赘的东西也拿下来,会发出响声的东西也拿下来┅┅你怎麽不做准备?你当你是去观光吗?” “我没有什麽好准备的。” “这位兄台,既然你是杀手,那麽请你专业一点好不好?”白云非常老到的样子∶“至少换上夜行衣!” “夜行衣。”乌鸦眨了眨眼∶“我一直穿著我的夜行衣。” “虽然你很帅,但是请你搞清楚你的衣服是白色的!” “谁说白色不能当夜行衣?” 白云看了看乌鸦的纯白色衣服,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缓过来之後冲他晃晃大拇指,觉得没什麽话好说。 看著白云气闷的样子,乌鸦心里不禁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虽然他的确除了白色以外绝不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但他马上就洛u灾v有这样的感觉而大吃一惊,自己内心不是一向波澜不惊吗? “嗯!有好几个门呢!你打算从哪个门进去?”在乌鸦胡思乱想的时候,白云已经站到了高处∶“正门的话,守卫的人应该不少,我看我们直接从塔楼进入好了,那里有一个窗户,高度角度都很合适┅┅目标是谁啊?” “目标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贵族,今天晚上是他的生日。”乌鸦抄起手,很有兴趣的看著白云∶“你的一举一动倒是专业,难不成你也是个杀手?” “不,其实我只是一个游历魔法师。”白云讪笑著∶“但是有时候,我会缺钱花┅┅所以我也不介意兼职做个小偷什麽的。” “了解,那麽我们开始吧!”乌鸦拿起自己的剑∶“晚会上的客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我不会帮你杀人哦┅┅那是暴力,我会远离暴力的┅┅”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跃上树顶,向远处那片建筑飞去┅┅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十九集 第一章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冈,日落平原。 一队马车行进在商路上,护卫神态威武,马车装饰豪华,在夏日艳阳映照下,队列正中马车车厢上的贵族徽记闪闪发光——那是布卢克帝国皇族的标记。 一只手拉起车窗上的流苏帘子,斯维靳·赫本开始打量起窗外的景色来。 辽阔的平原上,一条奔腾的河流蜿蜒穿过,大河两岸全是茂密的红树林,再近一点的地方,灌木、野花、芦苇、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这种种野趣都不是在国都能够看到的。 路边,一群光著屁股的小孩子在追著马车跑,他们的皮肤被阳光晒得黑黑的,手里挥舞著不知从哪里摘来的树枝,嘴里还在兴奋的大叫。 “这不是福克靳堡,不要趋赶他们。”赫本公爵告诉自己的护卫队长:“给他们些糖果。” “是的,大人。”护卫首领点头回答:“外面阳光猛烈,请大人小心。” “这有什么好小心的?阳光也是魔王的恩惠。”赫本公爵少有的哈哈大笑著解去外套,顺手就打开车门,站到车夫身后。 护卫首领笑着,没有阻止公爵的行为,只是更加小心路边的警戒。 出了福克斯堡,出了一向厌恶的贵族圈子,赫本的心情很明显的好转,他抄起双手,开始感受著夏日的真切,如果可能,他还想让自己的皮肤被晒得黑一点。不去介意阳光,不去介意礼仪,不去介意身边一切,心情是如此的放松。 “快看啊!那个阿姨好漂亮哦!”路边的孩子们叫嚷著:“好美哦!像新娘一样!” 赫本公爵叹气、低头、沉默,然後钻进车厢。 “吉伦特子爵的封地快到了吗?”很久之后,公爵大人才开口问身边的侍女:“什么时候能到?” “回禀公子,我们现在正走在吉伦特子爵的封地上。”乖巧的侍女为他送上红酒:“再过一会,最後一次跨越河流之后,我们就能看到吉伦特子爵的府邸。” “那就没多久了吧!”赫本拿起外套,慢慢的穿上:“关于我们提前脱出游历路线的事,你有写信告诉我母亲吗?” “没有公子的吩咐,奴婢不敢私自写信。” “别说得这么严重,你写信告诉我母亲好了。”赫本看著窗外,轻声说:“母亲让你陪我游历,正是这个意思吧?” “公子……”侍女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的记性不错,我记得平时没见过你,而且你的气质修养也不像是一个侍女。”赫本微微一笑:“您到底是那家的千金?为什么要自甘以侍女的身分来我身边?” “我……我……”赫本的微笑带有致命的诱惑力,侍女彻底迷失在这笑容里,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起来,她用手按住胸口,眼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赫本的脸,好半天开不了口。 赫本回望著她:“回答我好吗?你应该知道,我不能接受一个身分不明的人待在我身边。” “我……说了的话,您会赶我走的……” “可如果你不说,我更有理由赶你走。”公爵大人用手托起下巴,很理智的把眼前的形势分析给身边的女孩听:“不知道你怎么看,但对於我来说,我更愿意坦诚的对待别人。换句话说,我不喜欢——或者说我憎恨别人用谎言欺骗我。” “我没有欺骗您。” “不说实话,就是欺骗。”赫本公爵的温柔眼神中透露出坚决:“您到底是哪家的千金——您还想让我问第三次吗?” “我……我是……”侍女咬了咬下唇:“我叫爱丽·弗兰,是弗兰伯爵的女儿。” “原来定弗兰伯爵的女儿……皇帝陛下的教女?”赫本一口红酒噎在喉头,这—惊可下小:“小姐,请原谅我的失礼。” 弗兰伯爵是一位帝国重臣,地位相当显赫,跟赫本的伯父、帝国皇帝的关系也很好。但因为他人并不在福克斯堡,所以赫本公爵没有见过他本人,风评中,这位伯爵似乎是个很有魄力的贵族。 “您其实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想法,这些都是我白己愿意的。”爱丽小姐急切的说:“您不必有负担,游历一结束我就回家去,如果您讨厌我的话,我—到驿站就下车。” “我还没那么恶劣吧?把一位美丽的小姐抛在路边?给我点时间考虑。”赫本摇摇手:“这件事是谁一手策划的呢?您父亲?皇帝陛下?还是我母亲?” “是……他们三位一起决定的。”爱丽小姐低垂著眉头,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要我……要我陪同您一起游历,并照顾您的起居……对不起,我曾经躲在皇宫的廊柱後偷看过您,所以皇帝陛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没有反对……” 听到爱丽小姐的回答,赫本不由在心里苦笑,这三位、无论哪位自己都得罪不起,更别说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美丽小姐——凭心而论,她已经比一般的贵族女子好太多了,正是因为爱丽小姐的出色,自己才会怀疑她的身分。 看著快哭出来的爱丽小姐,赫本觉得自己很倒霉,每次都是这样,自己明明是最无辜的,可结果还是得为其他人的行为承担责任。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那么我们就学著面对吧!让我想一想……”赫本打起精神,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爱丽小姐:“贵族小姐毕竟是贵族小姐,我们要无愧於家庭名誉和信仰,所以您不能再以侍女的身分留在我身边。” “是的阁下。”爱丽小姐的眼泪顺著白净的脸颊流了下来,哽咽著回答:“我为自己的鲁莽向阁下道歉。” 她的脸在发烫,心里也很憋闷,对她来说,被人拒绝,特别是被心仪的人拒绝,是一种难以接受的屈辱。 “您别多心,我还有—个邀请在後面呢!”赫本当然知道对方的心里不好受,但他却不介意开个恶劣的小玩笑:“您知道,我是—个被联军扫地出门的过气军人,当然有些不好的习惯——那么,您愿意和这样的我结伴游历—段时间吗?我们以普通朋友的身分,不要有目的,轻松的感受联盟的美景和风土人情?” “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对赫本的突然转变,爱丽小姐还有些不习惯。 “就是说,我和你,是普通的朋友,我们一起出发、游历,不以任何目标为结交的条件。”赫本慢条断理的解释著:“您会得到自己的房间、侍女、还有贵族的待遇……我们是朋友,就是这么简单。” “那,我们怎么跟别人介绍呢?”爱丽小姐怯生生的问。 “我应该比你大那么一点点吧?”赫本笑著说:“你可以说你是我妹妹。” “这样可以吗?” “当然,就这样决定吧!”赫本庆幸自己又完美的解决了一件事:“我很荣幸能和你一起游历,当然,如果您不干涉我的决定,我将十分感激。” “那也是我的荣幸,谢谢阁下的大度。”爱丽小姐感激的说:“请让我继续为您安排起居好吗?” 对爱丽小姐的坚持,赫本也无法拒绝,只能无奈的问答:“如果是以朋友的身分,我会接受。” “谢谢。”说话时,马车已经到了河边,爱丽小姐向外看了几眼:“陪我下车去看看好吗?” 赫本点点头,和爱丽小姐一起走下马车。 这是一个渡口,渡船不大,一次只能过一辆马车,待运的车辆一字排开,护卫们正分出一部分人手先过河。 赫本陪着爱丽小姐在河边漫步,在朋友的关系确定之後,两个人都放松下来。爱丽小姐牵著裙边蹲下,一边在清凉的河水里漂洗手绢,一边问著赫本的事,赫本抱著手,看著她白里透红的脸,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 “知道吗?”当爱丽小姐问到赫本为什么还不打算娶妻的时候,公爵阁下一本正经的说:“日落原的河水里有一种小龟,它们只有面包屑那么大,会沾在人的手上,从皮肤进入身体里,吸人的鲜血哦。” “啊——”爱丽小姐一脸惊慌的站起来,仔细看著白己的双手,早已忘记自己的问题。 “骗你的。”赫本微笑着拣起手绢递给她:“果然被骗了呢!你的反应真是可爱。” 爱丽小姐哭笑不得,正想用点自己拿手的手段还以颜色,路边却有一阵争吵声传了过来,两人对看一眼,举步走向路边,站到护卫身后。 —个体形娇小的黑衣人骑着一匹战马,正跟赫本的护卫对峙。战马极为神俊,马上的骑上打扮俐落,脸上蒙著一龚黑色面巾,腰上还挂著长刀,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只有露在外面的眉毛说明她是个女性。 如果是一般的平民武士,护卫们应该可以轻松打发,可奇怪的是一面本应佩带在胸前,现在却挂在这位女士腰上的贵族徽记,那上面用来装饰的丝带,不论是绑定式样、颜色、还是角度都按特殊规定安排的中规中矩,显然不是偷来或者抢来的…… “小姐,我已经告诉您了。”押後的护卫常跟赫本公爵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正手按刀柄,不愠不火的跟这位女士交涉:“请您稍微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好。” “废话什么,赶紧给我让开!”那位女士玩弄著手上的马鞭,一点也没把这个强壮的护卫放在眼里:“你们上百匹马,十来辆车,本小姐要等到日落去了!” 就算是这样恶劣的语言,她的声音都显得非常好听,公平的说,如果她的脾气不是这么坏,她的声音一定会更加悦耳。 “我们先来,应该我们先过。”护卫压制著自己的脾气:“这个道理人人都应该明白。” “哦?你是在说我不懂规矩?那又怎么样?你还打算教训我吗?”马上的小姐哈哈—笑,—身的匪气,把后面的两位看了个傻眼。 “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我的话让小姐你不快,我会道歉。” “道歉?这你个知天高地厚的笨蛋,竟敢指责贵族!”马上的小姐冷哼一声:“过来,以武士的方式来一决胜负!” “小姐,我想提醒您,我也属於贵族。” “看你的徽记那么小,就算是贵族也是小贵族,不怎么样。”那位不良女士已经下了马:“看我的徽记,大过你十倍下止,我说打就打,你是不是男人啊?” “小姐,你那个是正式徽记,我这个是便携徽记,贵族徽记不能这样分……”护卫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遇到这样刁蛮的小姐,谁都会头疼吧! “怎么?要打起来了?”爱丽小姐惊慌的看著赫本:“这位小姐也是贵族啊……我去劝劝好吗?” “你确定你能劝住?”赫本不置可否的回答。 “游历麻!总要经历一些特别的事。”爱丽小姐微红的脸回答:“再说,有你在,我也不担心……” “好的,我会在你身後。”赫本自信在自己眼前还出不了什么大事:“这名护卫是右手刀,你要站在护卫的左边,记住哦。” 爱丽小姐点点头,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这位小姐,日安。”爱丽小姐脆生生的声音插进了争吵中:“请停止争吵,听我说好吗?”“啊……好漂亮的小姐。”黑衣女子眼睛一亮,靠上一步大叫:“芊芊身影悠然出现眼帘,你从哪里来?为何要惊显小生的梦中?” 虽然明知对方是年轻女性,可这样怪异的话还是让爱丽小姐当场闹个大红脸。而後面的赫本却在心里暗笑,这样的说话方式是不久前才在国都贵族女子中流行起来的,被贵族女子专门用来调笑闺中好友。 “人家……不要吵。”爱丽小姐还是说完了自己的话:“好好商量不行吗?” “成啊!小姐的话,小生当然会听……不过,”黑衣女子又靠前—步:“可以知道小姐的芳名吗?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亲人——以甜蜜的婚姻为目的,我们开始交往吧!” “我、我、我……”爱丽小姐微张着嘴,已经不知该怎么应付了,她对这样的游历事件显然不能适应。 “小姐你不用慌张,小生我可是会很温柔的对待你。”黑衣女已经抱起手来坏笑:“反正四下无人,你不好就从了我吧……” 就算是女性,可对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已经属於过分,赫本不能再保持沉默。他走上去,站在爱丽小姐的身後,先静静的看著对方,给她—个心理上的威慑。 “你们……”黑衣女移动著眼光:“什么关系?” 爱丽小姐回头看了一眼赫本:“我、我是他妹妹。” “哈哈哈哈哈哈——”黑衣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狡黠,突然昂头望头、夸张的大笑起来:“今天真是好运气……哈哈哈哈哈!” 两人都有点不明白,这算什么好运气? “不错,真是不错,我的斗志开始澎湃,我的热情已经燃烧。”黑衣女摇晃著拳头,大声的宣布:“两个人美人,我要大小通吃!” 赫本低头叹气,爱丽小姐目瞪口呆。 “不过你姐姐喜欢穿男装,这倒是个麻烦事,一点都没有淑女风范。”黑衣女随後大度的摆摆手:“算了,小生的心胸是很开阔的,我会给你姐姐时间改正。” 似乎她没有注意到,此地是谁更没有淑女风范。 “可能会让你失望,我不能让你吃。”赫本站到爱丽小姐前面,嘴里淡淡的说:“至于我妹妹嘛!我也会拒绝你的求婚。” “为什么要拒绝小生呢?我可是光荣的武士!”某位不良少女还在演戏:“两姐妹不行的话,单娶一个也可以啊!” “不管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都是一名男子,而你想娶我妹妹的话……”赫本拨拨金黄色的长发:“这原因也很简单,做为一个男性,你有身体上的缺陷。” “你这个粗鲁的人!”黑衣女猛的後跳,“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刀尖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圆弧,语气已经变得冷峻:“以贵族武士的名义,我向你挑战,不敢应战的人是狗!” “本人不与无名之辈交手。”赫本照旧以淡泊的口气回答:“报上你的名字和爵位,心情不错的话,我会给你一点时间。”“哈——”黑衣女子把手中的长刀一抖,刀锋挽起一团耀眼的光华:“打赢了我,自然会把名字说出来!” “是吗?不如这样,如果你输了,就大喊十声‘小生无礼、请小姐原谅’好了。”赫本看了一眼身边的爱丽小姐:“别担心。” “好——拿出你的武器,以男人的方式决斗!” “我有段时间没用剑了,对你算是特别礼遇。”赫本笑笑,向护卫招手,立即有人送上他的配剑:“但愿你能在我剑下坚持一会,不要让我失望。” “不要多说废话,本小姐还得赶回家去吃晚饭呢!”黑衣女子缓缓吸入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清亮:“看刀!” “神殿标准刀法,用得还不赖。”在心里这样想著,赫本的长剑出鞘。 “当!”的一声,刀剑相击,架在空中。 “你得小心了。”赫本轻声告戒:“刁蛮女子、注定要受惩罚。” “是吗?你认为你有这个权利?”黑衣女子并不认为自己会输:“到时候你可不要哭鼻子。” “你是不是该受惩罚,由我来审判。”赫本退後几步:“不过对付你这种程度的刁蛮女,我更得心应手。” “当当当!”俩人的刀剑在空中接连相击,发出极清脆的碰撞声。 两条人影在场中飞跃,刀剑相击的金属锐响不断传出,爱丽小姐担心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急得头上冒汗,但那些围观的赫本公爵的护卫却不怎么担心。 “您别担心。”一位站在她身边的年轻护卫首领还安慰爱丽小姐:“公爵大人绝对不会有事的。” “可是,这是武斗啊!”爱丽小姐可不想一直当赫本公爵的妹妹,怎么能不担心? “虽然是武斗,但也是实力相差非常悬殊的。”年轻的护卫首领说:“以公爵大人的能力,他随时可以结束这场比试。” 听了这句话,爱丽小姐拍拍胸口,心里稍微安定一些。转头看看身边的护卫首领,却被他脸上的伤疤吓了一跳,嘴里“啊”的一声低呼——以前虽然见过几次,但却没注意到这令人害怕的伤口。 “抱歉,吓到您了。”护卫首领关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场中,只是向外挪了几步。 “没有,是我失礼了……”爱丽小姐极力掩饰著自己的过失:“能知道你的姓名吗?” “您可以叫我天堂,三名护卫首领之一。”护卫首领依旧是那副冷静沉稳的样子:“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你的脸色很苍白,是生病了吗?”爱丽小姐低声问:“如果可以的话,我马车里带了些常用的药。” “您不用担心,我没事。”天堂回答:“我的脸色生来如此。” 既然已经表示善意,爱丽小姐也不再多说什么,场中的打斗才最吸引她——那个在刀光剑影中优雅飘逸的男子,才最吸引她。 “日炎——极光破!”黑衣女一声厉喝,身体腾空,刀锋拉出一条刺目的光华,迎头劈下,凌厉的势头让爱丽小姐一声尖叫。 “破不了。”赫本一剑刺出,点开刀锋,然後左手轻抬,两人错身而过。 “不错的料子,用来做面罩可惜了。”赫本转过身,抬起手,轻摇著黑衣女子的面罩。 “无赖——还给我!”黑衣女子粉脸绯红,怒睁双眼,气鼓鼓的叫喊着。 “不还。”赫本冷冷的说:“这是战利品。” “你……”扬起手中刀,黑衣女子就要冲上来抢。 “你已经输了哦,再打下去我就再取一件东西走?”赫本用懒洋洋的口气说:“按照约定,你应该怎么做?请你以贵族的身分兑现自己的承诺。” “你这个无赖!”黑衣女子跺著脚,牵起马就走:“我们走著瞧!” 公爵大人耸耸肩,走回爱丽小姐身边。 第十九集 第二章 没有道歉,也没有大叫“小生怎么怎么样”,黑衣女子忿忿不平的牵著马离开了,生性淡薄的赫本也没有跟她较真,带著爱丽小姐来到河岸边准备过河。到这个时候为止,这件偶发事件算是告—段落。 在马车一辆辆的渡过河之后,公爵大人护著爱丽小姐上了渡船。 “这条河好宽啊!”依着船边的围栏,爱丽小姐发出惊叹声:“但在船上看起来,河面就变得更宽了。” “因为视角不一样,而且在自然面前,人类始终显得很渺小。我们以敬畏之心面对这一切也不是坏事。”公爵大人站在她身後:“帝国里有五条这样的河流,正在因为有了这些河流的滋润,我国才能这样富足。” “为什么这样说呢?不是每一年都有洪水吗?”爱丽小姐看著身边的俊秀男子,不无好奇的问。 “虽然有洪水,但时间却很短,而且在洪水退去之後,河流两岸的土地就变得更加肥沃,所以日落原的农产是很丰富的,他们为帝国提供粮食保障。”赫本说起这些头头是道:“身为帝国的贵族,应该对这片土地多了解一些。” “我明白了。”爱丽小姐有所感悟:“公爵阁下,我很喜欢听您说这些。” “那是我的荣幸。”赫本点头回答著,只要能让别人不注意自己的俊雅外表,进而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他也不介意说点枯燥的话题。 “就要到岸边了,阁下,我们就要到吉伦特子爵的府邸了。”说到这里,爱丽却低下头去:“我出现在您身边,子爵大人会不会觉得奇怪?” “我想不会吧!吉伦特子爵是个和蔼可视的长辈。”赫本一脸的正经:“你的出现再怎么奇怪,也不可能比我还奇怪吧……” 爱丽知道他在说笑,看着赫本的脸正要回答,他却突然伸手搂着她的腰——下一刻,她已感觉自己飞在空中!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庞大的水柱从船身中央直冲上天,船身在剧烈的摇晃中逐渐散了架。 一声呼喊,拔刀在手的护卫们也腾空而起,跟著赫本向河岸掠去,在空中组成一道防御,警惕的注视著水面,而天堂就随手脱下外衣,带著几个护卫一头扎进水里。 赫本踏足河岸,放下手里惊魂未定的小姐,回身看看河面和周围,说了声:“对方不是刺客,不要伤人。” 护卫们齐声答应著,他们在武技上差公爵一大截,都落在半个身体深的水里,湿漉漉的很是狼狈。 水面一阵剧烈翻滚,再次爆起几股水柱,漫天的水花里,两条人影裹在水柱里突飞出来,一阵短促的打斗,两个人影也已经踏足河岸,确切的说,另一个人是被天堂逼上岸的。 爱丽小姐看清了人,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低呼,因为那个被逼上岸的人,就是先前的黑衣刁蛮女! 她换上一身黑色水靠,显露出曼妙的身材,湿透的长发不断掉落着水珠,胸口起伏着,调整著自己的呼吸。虽然处境不妙,但刁蛮女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过目光扫著赫本和爱丽小姐的衣服时,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点失望。 “坦白的说你很顽劣,如果是在国都做这样的事,你的小命就没了。”赫本用冷淡的口气说:“天堂,让她交出赔偿船只的钱,我们前面等你。” “是的阁下。”天堂回答著,眼光依旧笼罩著黑衣女。 “你最好别激怒我的护卫,他的武技我和相差无几。”赫本走了两步,回头过来说:“如果你让他脸红,你就再也没机会刁蛮了。” “呸,谁怕你!”黑衣女做个鬼脸,还冲赫本的背影吐口水。 “给我钱。”天堂一步跨进黑衣女子的视野,冷冷的说:“以上。” “以上?什么以上?”黑人女甩甩头发,一脸的蔑视表情:“说出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是欺负我是女人吗?” “在我眼里,只有战友和敌人。”天堂的表情有了些变化,语气也变得冰凉:“没有男人女人的区别——给钱来!” “不、不给!”黑衣女就算再怎么刁蛮,还是涉世不深,当场被天堂的眼神吓了一跳:“你能怎么样?打我吗?” 天堂手腕一转,把刀插到地上,按着踏上一步,猛的一拳挥出!黑衣女娇喝一声,刀身一转,用刀背猛击天堂的拳头。 “噗!”的一声,黑衣女手中的刀断为两截,人也摇摇晃晃的倒退几步,最后摔倒在岸边的泥沙中。 天堂又踏前一步:“给钱!” 黑衣女抬起头来,清楚的感觉到天堂身上散发出来杀气,愤怒里带著的更多的震惊,但转眼之後,她已经“噗噗”的掉起眼泪来,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天堂再踏前一步:“就算是你哭死在这里,也要给钱!” “我没钱,我死也不给!” “那你就此吧!”正要给这个刁蛮女一个厉害看看,就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後传来,天堂冷哼一声,转过身后却呆住了…… 而在此时,赫本公爵的车队驶进一座规模庞大的庄园,庄园里张灯结彩,主人正站在大门下远处欢迎贵客。 马车刚刚停下,赫本公爵就走了下来,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伸出手和吉伦特子爵握手。吉伦特子爵一副农夫打扮,头上戴著一顶普通的遮阳帽,嘴里叼著一支大烟斗,伸手拍赫本的肩,呵呵笑。 “很久不见,子爵先生。”赫本看著吉伦特子爵古铜色的皮肤:“近来身体怎么样?” “只要一回到家乡,我就会精神百倍。”吉伦特子爵豪迈的大笑着:“倒是阁下你啊!一路上的劳顿很辛苦吧?” “我可是二十出头的军人,没有那么娇贵,再说一路上的风景也能消除疲劳。”公爵大人转过身,为吉伦特子爵介绍身後的人:“这位是我的妹妹,爱丽小姐,跟我—起游历的。” 爱丽小姐微笑著上前几步,盈盈行礼:“吉伦特子爵日安。” “吉伦特庄园欢迎你,美丽娴静的小姐。”子爵抚胸还礼:“我有个孙女,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 “对了,还没见列吉伦特小姐呢!”赫本这才记起吉伦特子爵有个孙女:“她在哪里呢?” “她在导师那里,我已经送信通知地了,应该是在今天回来。”吉伦特子爵回答说:“如果不在路上惹事生非的话,现在就应该到家了。” “惹事生非?”赫本心里小吃—惊:“子爵,您的孙女长什么样子?” “长什么样子?”吉伦特一愣:“模样还过得去吧!打扮得像个小子,舞刀弄棒的,大白天也喜欢在脸上戴个黑面罩……” 这样的打扮,太像赫本阁下先前遇到的某个人了……还没等赫本说话,大门处就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跟著就是一声娇喝:“来人啊!关上门,别让这些人跑了——把本小姐的魔犬放出来!” “你们——”吉伦特子爵疑惑的问:“见过面了?” “恐怕是的。”赫本心里叫了一声苦:“我们有过一次偶遇。” 大门外的路上,天堂正艰难的行进着,之所以说艰难,是因为他身上爬满了小孩——足足有二、三十个小孩在拽他的衣服,抓他的头发,咬他的大腿,旁边还有小孩一边叫“坏人、坏人、打小姐的坏人”一边用石头丢他。在不能伤人的情况下,甩也不敢甩,打又不忍心,他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扯得七零八落,活像个乞丐…… 当天,双方费了不少的口舌才化解了这场“误会”,不过,气呼呼的吉伦特小姐似乎还不是很开心,因为赫本公爵的道歉在她看来不过是勉强的应酬,当然了,她不会立即把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毕竟知道了对方的身分,来日方长嘛!有的是机会找回面子来。 而且有了这样一个有名的“哥哥”,她也觉得比较满意……拐去卖了的话,能值很多钱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先要和爱丽小姐做个朋友。 吃过晚饭,赫本公爵和吉伦特子爵在院子里散步,一老一少顺着花园中的小径,穿行在怒放的夏时花卉之中,吉伦特子爵还教赫本享用本地产的香醇烟叶,可惜赫本不好这个,被呛得直流眼泪。 “阁下现在是在游历期间吗?我的庄园应该不在名单上。”吉伦特招呼赫本坐在花闹的凉亭里,再吩咐下人送上红酒:“怎么会突然改变行程来日落原呢?出了什么事吗?” “是的,我的游历行程是皇帝陛下安排,空闲时间不多,我本来是想回程中来您这里。”赫本笑笑,也没对吉伦特隐瞒什么:“因为出了一点奇怪的事,所以我才提早出发,所以现在也不算是违背皇命……就算是有一点违背,皇帝陛下也不会把我这个侄儿关起来的。” “我倒是忘记这一层。”吉伦特拿起酒杯:“乾杯,为日後的帝国重臣!” “为您的健康。” 吉伦特放下酒杯:“您在出发之前出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是这样,我在出发前连续遇到了几次暗杀,当然在眼下的局势里,我这种敏感的身分很容易遇到这样的事,这也是游历的一个原因……”赫本抿了一口酒 “但这两次暗杀,刺客的身分非常奇怪——” “奇怪的刺客?”吉伦特向前伏伏身体,小声问:“阁下是说……” “根据从各方面的分析,刺客不是本帝国或者魔属的人……是从对面来的,个人能力的话,几乎相当於低级毒蝎武士等级。” “那就是说,他们是神属的光明骑士。”吉伦特晃了晃手里的酒怀,一脸的凝重:“我的朋友,你的处境不太妙啊!怎么还到处跑?” “小小的刺杀还能应付吧!但如果我现在留在国都,那就更加危险。”赫本被吉伦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再说,能从国都那种污浊的气氛中摆脱出来,哪怕是暂时的我都很高兴。” “国都局势复杂,这点我也明白,但你在游历路上会有更多的危险。” “静静的坐在家里,危险也不会远离。”赫本摇摇头:“虽然被联军踢回家,但我好歹还是个军人吧?贪生怕死算不得好军官。” 听了赫本的话,吉伦特子爵叫了声好,之后再大笑数声。 “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只要你熬过这半年的时间,来自神属的暗杀行为自然就会中止。”迎着赫本疑惑的眼神,吉伦特子爵解释说:“多年之前,我奉命保护一名世家子弟,他遇到和你一样的麻烦。我们日以继夜的守护著他,足有半年的时间,在这之后,再没有神属的刺客来暗杀他了。” “可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为什么会这样呢?”赫本开口问。 “这是个私下才能探讨的话题,但幸运的是我曾经与人讨论过。”吉伦特眨眨眼睛:“当然了,以我的智慧不可能清楚整件事,我只不过知道一些现象而已。” “请告诉我。” “好吧!据我所知,这种现象已经出现很久了。”吉伦特吐出一个烟圈:“每次大战一结束,神属和魔属都会出现这种大规模的暗杀活动,目标全部对准了贵族和军队高级将领……原因方面不知道,但我们知道一点,除了混水摸鱼之辈,杀手里的中坚力量定属于神殿和魔殿的人。” “神殿和魔殿?”赫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魔殿也派人去暗杀?” “是这样,神殿派人来魔属暗杀,魔殿就派人去神属暗杀。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分界线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杀手。”说到这里,吉伦特子爵叹了口气:“被杀的都是贵族,不是声名显赫,就是财雄势大……你的名字在杀手名单上,这本身就说明了你的能力。” “我应该觉得荣幸吗?”赫本耸耸肩:“这是哪一方先挑起的?” “具体是哪一方挑起的已经不可查证了,不过,我更愿意把这种暗杀活动归咎于报复。”吉伦特又眨眨眼睛:“战败的一方想挽回颜面,而胜利的一方当然也会还以颜色,就这么简单。” “真的是这样吗?子爵先生,我发现您好滑头。” “我说过了,一回到家乡我就精神百倍,毕竟在外面锋芒外露会很危险。” 吉伦特呵呵笑:“阁下是我见过的,少有的头脑冷静的人,你必定会有自己的答案……而我这个老头子,你又能让我说出个什么道理来?” “答案……有一点了吧!”赫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阁下,真心的对您说—句。”吉伦特子爵眼中出现了长辈的慈爱:“命中注定,你以后会是帝国内举足轻重的官员,而有很多事情我们无力上抗争,活得太明白是一种很沉重的负担,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家族……糊涂一点吧!” 赫本苦笑一下,别过头上看着身边的花,好半天才说:“糊塗的活着,也很痛苦呢!” “阁下,这件事上你有能力自保,就别去碰那种所谓的真相了,我年轻过,我知道你的心情……”吉伦特子爵语音低沉:“人生就是这样的,平淡的活著就是恩赐了,别去想那短暂的灿烂光华。再说,你肩上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啊!” 赫本公爵沉默着,微微点了下头 第十九集 第三章 斯比亚帝国,圣都城郊外。 还有些湿冷的空气中,阵阵马蹄声踏碎了七月清晨的宁静。 一队军备整齐的骑士护着一辆轻便马车行进在原野中,马上的骑士精神抖擞,一身纯黑色的罩衣在微风中发出阵阵激荡声,左臂上一块银白色臂章闪闪生辉,奔驰之中,头盔上的红色羽樱如同火焰般摇曳不止,这正是专职保护皇帝的皇家近卫队。 在经过一个山谷时,队列最前方那位身材特别高大的骑士右手握拳上举,整个队伍立即停下,骑士与战马均保持安静,前后队形更是丝毫不乱,显示出极高的军纪素养。发令的骑士一拉马头,跟几位近卫军官顺着队伍巡视起来,他们警惕的目光四下搜索,早把附近的景物梳理了多遍。 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原野、树林、山谷都还笼罩着丝丝雾气,飘散着草木香味的清新空气围绕身边,让人心旷神怡。 几位巡视军官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放到山谷出口中,有异常的声音被他们敏锐的听力捕捉到。军官们渐渐的分辨出来,那是一种曲调怪异的歌声,却是由一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嗓子唱出来……那应该就是远行归来的皇帝陛下。 几个人对看一眼,都不明白是什么事让皇帝陛下这么高兴,在他们的印象中,皇帝陛下只会在极兴奋的状态下哼哼小曲,但也只是限于哼哼而已。 淡淡的薄雾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女孩在树林中出现,她单手挥舞着一束野花,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应该是骑在某人脖子上,而且下面的人还时不时的转上一个圈子、要不然就是疾跑几步做飞翔状…… 当他们出了树林,在场军官全部惊讶的张大了嘴,一个个的下巴都差不多掉地下──那个小女孩骑着的是皇帝陛下! “呼啦”一声,军官们赶紧下了马,快步迎上去。 “我能飞、我能飞、我好高兴我能飞……”皇帝陛下正在转着圈子,对迎上来的人视而不见,嘴里还唱着不知用什么词形容才合适的歌曲:“飞在蓝天上,飞在白云中,飞在星辰旁……” “恭迎皇帝陛下!”军官们举起右手、横拳胸前,向科恩行礼。 看到围在身边的威猛武士,小女孩的眼神变得惊恐,她“啊啊”的叫着,双手抱着皇帝陛下的脑袋,身体滑进了他怀中,还深埋着头。 “干什么?叫这么大声想抢劫啊?”科恩一边安慰着怀中的琴伦,一边劈头骂军官们:“吓到小公主怎么办?一群只会打仗的莽汉!” “长官,我们做错了什么吗?”岩石很不明白,科恩虽然在骂人,但脸上神色看来一点都不生气。 “怎么,我还不能骂你们了?是不是穿上新衣服,你们脾气就见长啊!”科恩对各位军官嘿嘿一笑:“笨蛋们,都给我站好了!” “来,小公主不要怕,勇敢一点抬起头来。”科恩抱着琴伦走过去:“来,让我们来看看他们,这一个特别高的是岩石大哥哥,他会保护琴伦不被坏人欺负哦,来,琴伦公主摸摸他的脸,别怕,他不欺负小孩子。” 琴伦畏缩的伸出手来,试着去摸岩石的脸,身为半兽人的岩石想表示一下友善,可他刚刚绽放出一丝笑容,琴伦就“啊”的一声大叫缩回手去。 “小宝贝别怕,他不咬人,你看哥哥摸他。”科恩立即做给琴伦看:“你还可以拉他的耳朵,对,就这样,不可怕吧?现在轮到下一个,是个很漂亮的精灵姐姐哦,来,琴伦公主亲亲她好了──好样的,再替科恩哥哥亲一下。” 军官们哭笑不得,旁边的白影看着岩石等人的尴尬样子,已经在心里笑开了花。 “长官……这位是?”黛纳试探着问:“这位是哪一国的公主啊?” “斯比亚帝国的公主──琴伦.凯达公主!”科恩把琴伦高高举起,大声宣布:“我的妹妹,整个大陆最高贵的琴伦公主!” “恭迎琴伦公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皇帝陛下这样宣布,黛纳必须得问好:“愿您永远幸福,微笑与您长伴。” “长官,我们进城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看大家寒暄得差不多,岩石走上来提醒科恩。 “我们骑马。”科恩转头对白影说:“白影,你带那些孩子们上马车。” “好的。”白影点点头,回身拍拍手掌,树林中又走出一队士兵,军官们这才看到他们手里也都抱着一个小孩。 “陛下,公主也太多了吧?”一个翼人军官在皇帝身边嘀咕着:“这下我们就成了公主之国了。” “哪来那么多公主?这些都是琴伦公主的玩伴。”他马上就挨了皇帝陛下一脚:“就你废话多,还不去牵马!” 骑上多日不见的小乌鸦,马队调头回城。 科恩把琴伦放在马鞍前面,一路上指点着圣都的景物给她看,为她解说城门,为她解说旗帜,还教她向跪在街边的民众挥手致意…… 身材瘦小的琴伦抓着科恩的衣襟,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不住的发出惊叹声,看到有趣的东西,还会摇晃着小手指给科恩看。 入主圣都以来,特别是在科恩翘家外窜期间,凯达家族颁布了多项仁政,加上有前期瓜分叛军家属的家产,圣都民众对新皇族极为拥护。看到科恩怀中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民众们当然有理由认为这个小女孩跟科恩关系非同一般,于是依照帝国传统,有人跪行到街中,奉上鲜花、零食、玩具等。 科恩接过近卫队员转交的物品,微笑着一一替琴伦谢过,不但让圣都普通民众领略到皇帝陛下性格里那温柔的一面,而且因为皇帝陛下的回答,琴伦.凯达的名字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圣都。 前宫里的官员们根本不知道科恩外出的事,但有近卫快马飞报后宫,当科恩回到后宫时,四位内政监督早已等了一阵。夫君平安归来,大家都很高兴,就连迪尔怀里的阿布也在摇头晃脑,庆祝自己从繁重的政务之中解脱出来。 关于琴伦的情况,科恩已经提前知会了四位皇妃,所以大家对琴伦的关心明显高过科恩,小琴伦被四位漂亮的大姐姐抱来抱去,逗得咯咯直笑,从宫门到皇帝寝宫这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中,她都是被抱过去的,单就这份关爱,都可以说是举世无双。 一到了寝宫,琴伦又被贝尔妮公主抱过去,一边嘴上“漂亮妹妹”叫个没完,一边解下自己的首饰要给琴伦戴上。 “贝尔妮,先别忙着给她戴首饰。”科恩笑咪咪的说:“她身体很弱,不能沾有魔法加持的东西。” 贝尔妮眨着眼睛,迷惑不解:“啊?为什么呢!就因为身体弱才要戴啊!” “贝尔妮妹妹,琴伦是在魔属长大的,受了很多折磨。”菲琳轻声解释:“才被夫君救出来,要有一段时间来恢复,夫君登基前应该就可以戴了。” “是这样啊……”贝尔妮公主点点头,有些扫兴。 “别不高兴,这也没几天了,就迁就一下琴伦吧!”科恩在一旁洗了手,抱了琴伦过去:“琴伦以后也是斯比亚的公主,是你的妹妹,可以帮我教她写字吗?” “当然可以,哥哥吩咐的小妹一定照办。”贝尔妮公主微笑着行了个宫廷礼:“父皇的回信已经到了。” “这么说,伯父是同意了我的建议?” “当然,但你得给我见面礼。”贝尔妮公主很少见的撒起娇来:“总不能一句话,我就做你的妹妹吧?” “当哥哥可真是辛苦。”科恩苦笑着回答:“你哥哥是个穷光蛋,要礼物没有,承诺倒是有一个。” “承诺也好,先说来听听看。” “现在不能告诉你呢!但是已经在做了。”科恩哈哈一笑:“放心吧!我的妹妹,承诺实现的那一天,你一定会开心的哭出来。” “我不是不相信科恩哥哥。”贝尔妮公主用毛巾擦着琴伦的手,语气变得有些悲伤:“但在我的人生里,不会再有什么感动的事了。” “别这样。”科恩微笑着说:“你哥哥我啊!生下来就是为了创造奇迹的。” “讨厌。”贝尔妮公主只当科恩在开玩笑逗自己开心,抱着琴伦走到一旁去:“妹妹,我们去一旁学认字哦,让科恩哥哥跟姐姐们说会话。” 这些天来,在科恩刻意的培养下,小琴伦不但习惯了他的黑发黑眼,还习惯了跟很多人待在一起,只要科恩还在她视线之中,她就不会惊慌哭闹。 科恩换了便装,跟皇妃坐到一起。 “父亲和母亲出宫看望朋友去了,晚上才会回来。”温丝丽把一杯果汁拿给科恩:“我们的政务在昨天已经处理完了,今天是休息日。” “这么说来,今天是少有的假期。”科恩当然听懂温丝丽话里隐含的意思:“那么,我们今天都不接见官员吧!吃过午饭之后去花园坐坐吧!一边惬意的躺在草地上,一边聊天怎么样?我很怀念那种生活。” “好啊!”菲琳笑着回答:“反正明天才是朝见的日子,不用为还没到来的麻烦而担心。” “又有麻烦?”科恩一楞:“是为了登基大典吗?” “一半是为了登基大典吧!我们先前都把一个帝国的管理想简单了,现在才发现需要做决定的事很多,而且还常常处于两难的境地。”凯丽叹了口气:“我们可不像你啊!没事就可以偷跑出去,坏夫君。” “是是是,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但我也不是出去玩哦。”科恩握住凯丽的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为了证明你夫君我的确是在做正经事,我们下次一起偷跑好了……这算是一个约定好不好?” “还敢有下次啊!”站在身后的迪尔拍了科恩的肩:“拜讬你收敛一点吧!每次跑出去都把人吓得半死。” “有白影在我身边,再加上本少爷一路上老老实实,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白影这时不在身边,科恩能怎么骗就怎么骗:“就算遇到最厉害的怪物,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说起这个跑啊!有谁比得上我?” “你就尽量吹吧!骗我们可不算本事。”菲琳又好气又好笑,还外加拿这个**没办法:“对了,除了琴伦之外,你带回的那些女孩子怎么都那么奇怪?” 菲琳问起这个,科恩的脸色冷淡了些,虽然他不愿意再回忆起那些片段,但最后还是把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果你们看到那个地下室里的情景,只怕是比我还要疯狂。”科恩摇摇头:“那种情景,那种气氛,你只会想到用杀戮来报复,甚至能想到杀戮都算好,更可怕的是一种绝望的心态……看我,好好的跟你们说这个干什么?” “没关系的,说出来好受点,我们是夫妻,也是朋友啊!你肯说给我们听,这本身就是一个进步。”菲琳关切的注视着他:“那么,琴伦公主的身分我们就决定了?” “当然,上次我也有跟你们提起琴伦的姐姐。”科恩点点头:“我还好是赶上了,如果再晚去几天……想想都后怕。” “琴伦一直都不会说话吗?”看气氛有点凝重,温丝丽赶紧岔开话题:“母亲过几天就到圣都,到时请她为琴伦诊治一下好不好?” “这样最好不过。”科恩一拍手掌:“我一直还在担心琴伦的事,对了,还有她那些伙伴,那些孩子的遭遇比琴伦惨上好几倍,情况更差。” “我已经看过她们了,如果夫君你不带她们回来,这些小女孩绝对活不过十五岁,那是禽兽也做不出来的事。”迪尔鼓着眼睛:“原以为神属这边的贵族败类干的事就够龌龊了,没想到……真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我还是想不通,魔殿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凯丽皱起眉头:“魔族就不管管吗?他们一定知道有这种事情存在。” “应该是知道的吧!这种情况严重到这一步,不了解那就说不过去了。”菲琳点头说:“魔属的贵族未必了解魔殿在做什么,就好像我们不了解神殿在做什么一样……夫君,你觉得神殿里是否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我会安排,你放心好了。”科恩现在才不会去关心谁干的事情最龌龊:“孩子们有办法救治吗?” “我问过精灵长老了,她们说正在想办法,就算最快也得半年时间才能让孩子们恢复。” “能救回来就好,其他的交给我。”科恩冷哼一声:“我会让他们加倍偿还的。” “你们谈。”菲琳站起来:“我得去吩咐下面,为琴伦准备一些东西。” “辛苦你。”科恩送到门口:“一起去花园,我们等着你回来吃饭。” “我马上就回来。”有夫君的体贴,菲琳自然很满意,含笑回答:“多陪陪她们,很久不见,大家都很想你呢!” “你呢?”科恩站在门边,伸手楼住菲琳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问:“你有没有想我?” “大家在看,快放手……”没想到科恩会突然抱住自己,菲琳羞红了双颊,急忙伸手来推,没想到当手掌触到科恩胸膛的时候,自己一颗心却不争气的通通乱跳,哪还有丝毫的力气推开这个深爱的男子。 “不说我就不放。”科恩没有打算放过她,笑咪咪的说:“快点说哦,大家在看呢!” “哎……你真无赖。”菲琳又急又羞,脸颊阵阵发烫,不但没有力气挣脱,立即连站都站不稳了,最后只得轻咬着嘴唇,低垂着眉,微微点头。 以为这样科恩就会满意,可他却邪邪一笑,欺身上前,在她的樱唇上轻轻一吻。 “你……你……”皮革与钢铁的气息扑鼻而来,嘴唇上如羽毛般轻轻拂过,菲琳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捂着自己的嘴,突然脸色大红,垂下头去,羞也不是,恼也不是,说不出话来,更不敢抬眼,只把头藏在科恩胸前。 科恩望着她低垂的秀发与发间露出的赤红面颊,一时怜意大起,心中更浮起一丝愧疚感,轻声道:“菲……其实……我也是很想你的……” 菲琳抬起头来看着科恩,脸上满是惊喜交集的表情,轻启红唇正要说点什么,却又用银牙咬住,又爱又恨的眼角隐含了一颗泪珠……俊俏的模样看得科恩心中一荡,头一低立即又吻了下去,却被菲琳旋身逃开。 “我亲爱的夫人。”科恩在那一瞬间也看见了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一时间心情大好,抄起双手,身体斜倚在门框上:“请慢走。” 走出两步,菲琳回头横了科恩一眼,俏中带嗔,看得科恩如痴如醉,阵阵幸福的感觉在心中激荡。 自和科恩成夫妻这么久,菲琳这还是第一次和科恩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对自己和科恩的关系,她期盼过,焦急过,对科恩的迟钝也有相当的愤怒,但当这个吻来到时,她心里有一分的酸楚、两分的羞涩、还有七分的甜蜜,却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连离开的脚步都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今天午饭吃什么呢?”好半天之后,科恩才记起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转过身没话找话说:“在外面这些天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我很期待家里的饭菜。” “刚刚已经饱了吧?”迪尔掩着嘴笑:“我们夫君暴露本来面目了,大白天轻薄纯良女子啊!” “既然轻薄了一个,我不介意再添上几笔温柔的罪责。”科恩哈哈大笑:“各位,准备好了没有?” 三位皇妃低呼一声,各自逃开。 第十九集 第四章 后宫御花园里少有的热闹,大家都陪着琴伦公主在草地上玩耍,小琴伦戴上几位皇妃为她编织的花环和皇妃们追逐着,还很快就跟陪她玩的侍女护卫们混熟了。 科恩在一旁照看着烧烤架,一边大呼小叫的给皇妃们加油,一边给大家烤制食物,倒是少有的乖。 傍晚时,维素.凯达夫妇回宫,听说又多了个女儿,夫妻俩乐呵呵的跑去花园里看琴伦。 琴伦还有点怕生,一头冲到科恩怀里,牢牢抱住科恩的衣服不放,科恩放下性子劝说了很久,琴伦这才怯生生的让维素亲王抱一下。 维素夫妇只有三个儿子,两人很想要个女儿,但一直没能如愿。虽然有了贝尔妮公主,但那毕竟是别人家的女儿,而且快到待嫁的年龄,哪有漂亮的小琴伦来得亲切?清楚了琴伦来历的凯瑟翎非常高兴,才刚亲了琴伦的脸,转身就问起儿媳们有没有为琴伦准备好穿用的东西。 “有,连科恩登基时穿的衣服我们都想到了。”细心的菲琳回答:“科恩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要闹,我担心科恩登基的时候都要抱着她。” “没有关系,只要我们把琴伦公主的身分确定下来,那就不算是问题。”维素亲王剥着水果,喂给琴伦吃:“乖女儿,你以后要叫我父亲。” “父亲,琴伦现在还说不了话。”温丝丽解释说:“我们在想办法,她会好起来的。” 又听到大人们谈论自己说不了话,琴伦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不少。 “没关系的,乖女儿。”维素安慰着情绪低落的小琴伦:“我们慢慢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你以后的声音会非常好听,是整个大陆上最悦耳的声音。” “好了好了。”科恩举着烤好的食物:“大家吃东西,我做的哦。” “你这么乖还是真是少见,想让大家忘记你的恶劣行为吗?”维素呵呵一笑:“过来,有点事情跟你说。” “小琴伦慢慢吃,哥哥离开一下。”科恩摸摸琴伦的头,就要转身跟父亲离开。可小琴伦一把抱住科恩,皱起眉头,两眼很专注的盯着他。 “抱上她一起好了,我们带琴伦去看湖里的彩鱼。”维素哈哈大笑:“有她在你身边,你的坏毛病会少很多。” “好吧!”科恩刮刮琴伦的鼻尖:“小公主殿下,你要怎么走?” 琴伦欢呼一声,摇晃着双手退后七八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科恩“啊”了一声,一副雀跃的兴奋样。 “来吧!”科恩拍拍手,单膝跪下:“我准备好了。” 琴伦“啊啊”叫着冲向科恩,临近时纵身一跳,踏足科恩的膝盖,抓住科恩的衣服,俐落的骑到科恩的脖子上──这就是琴伦公主为骑到科恩和乌鸦的脖子上而专门发明的姿势。 “好身手,不愧是扬名天下的女英雄。”科恩扶好她,再摇头晃脑的站起来,毫不在意旁边的女士们已经笑倒一片。 顺着湖面上的回廊,三个人一直走到湖心的平台上。维素抛洒着鱼食,引来大群色彩艳丽的彩鱼给琴伦公主看,小琴伦一路上都很乖,稳稳的骑在科恩脖子上,心满意足的微笑着。 “老爸,你有事要跟我说吗?”科恩坐到围栏上:“我离开没多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乱子吧?” “应该是以前就存在的,我刚好想跟你说时,一转身你就跑了。”维素亲王丢完鱼食,拍拍手坐下来:“被你这样一闹,我们处理问题的时间又变得紧迫了。” “到底什么事?”科恩有些奇怪的问:“需要我出面去解决?” “是军队内部的事,卡罗斯跟我说过好几次,以他的立场是不好开口跟你说。”维素微微一笑:“是你的军官们。” “军官们不是一直都乖乖的吗?他们怎么了?” “你也知道,你的军队一直是个出人才的地方,而我们眼下有很多职务空缺,军部和内政这边联合做出了新的人事安排。”维素叹了口气:“但这个人事命令一公布,你军队里的军官们就会炸了窝。” “怎么会?令行禁止一直是军队的传统。”科恩把琴伦抱到怀里,思索着父亲的话:“这些家伙不会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吧?谁会闹?” “军队系统表面上看是抱成一团的,可你也知道军官们实际上分成两大派,一方面是你一手培养的那些从奴隶、从士兵成长起来的军官,三十六部族的人也包括在这里面。这些人以你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只要你在,他们不会主动生事。”维素抚着围栏,为儿子解释目前的形势:“但那些从帝国军队中转到你手下的军官就不一样了。” “老爸的意思是说,跟着卡罗斯来的那些军官……还有哥哥们的手下?” “跟卡罗斯来的不在此列,他们跟着你的时间长,早就被你同化了……是我转给你的手下,还有在讨逆战争期间投奔你的人,在他们的脑袋里,传统的烙印相当深,而不管是根据什么样的传统,眼下都是你大封权贵的时候,你觉得他们在想些什么?”维素微微一笑:“要注意到目前的环境,环境一转变,人心自然也就跟着变。” “这个好简单,谁适合干什么就干点什么去,有什么好闹的?”科恩满不在乎的回答:“不满意的就去看厕所。” “虽然现在你已经是皇帝了,但你也不能忽视贵族的影响力,这些资深军官因为家世的原因,跟现有的贵族阶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任何人事安排都要权衡利弊。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权衡好了,需要你出面时你却跑掉了……而目前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让你去一一说服他们。”维素瞪了科恩一眼:“琴伦,帮我敲你哥哥的脑袋,他不听话。” 一听科恩犯了错,琴伦立即从科恩的怀里挣脱出来,拉住维素的手,把小脑袋摇个不停,哀求维素不要惩罚科恩,眼见眼泪就要掉下来,维素连忙抱起她好生安慰。 “可是老爸你还没有说到关键呢!他们闹些什么呢?”科恩好奇的问。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不满意另一派系的军官升迁,特别是三十六部族的人升迁。”维素解释说:“已经有很多军官在私下里跟卡罗斯打听,卡罗斯很吃力才把这股风头压下去,但怨言是会积累的,所以近来军官们的关系比较紧张。” “是这样啊……让我想想。”科恩站起来,沉思着说:“让他们接受新的安排就可以吗?” “趁这个机会,你想办法把两边的怨气都化解了吧!他们是你的军官,当然由你出面才是最好,我们的办法不多,让大fǎ官出面法办的话会伤害军队的实力。”维素抓住这个机会给科恩加码:“你以后还有那么多大事要做,当然不能在这些小事上浪费心力。” “知道了,这些兔崽子交给我来收拾,保管他们服贴。”科恩回过头来:“老爸,各个行省方面来人了吗?神殿来人了吗?” “行省总督们已经有回信,他们会来参加登基大典的,我们把礼数尽到就好,在典礼之后,主要就是要收拾这些人。”维素轻声说:“至于神殿嘛!他们说人派早了不好,在你登基前几天才会到。” “奇怪了,神殿这是什么打算?是想让我们没有反应的时间吗?”科恩眉头一皱:“还是来的人很奇怪?” “这个先不用理会,先处理好眼前的事。”维素抱着琴伦站起来:“我们吃晚饭去……她们一定是等急了。” “好的。” “我说,好不容易有个空闲,你得跟菲琳她们好好相处才行。” “知道了,我正有这个打算。” “是吗?如果你敢在这件事上骗我,我就会让你好看。” 晚饭时的气氛很温馨,离家多日的科恩也没有被大家修理,这倒是出呼他自己的意料。饭后,科恩照例抱着琴伦跟几位亲王闲聊,顺便让琴伦认识力克和西夫塔,而女士们在小聚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走出房间时,小琴伦已经开始揉眼睛打哈欠,这小家伙今天玩得太高兴了。 “陛下,菲琳皇妃说琴伦公主的房间不好安排,所以今晚请陛下带琴伦公主到温丝丽皇妃那边去休息。”走出房门时,等在门外的露西走过来对科恩说:“温丝丽皇妃已经回去了。” “那她休息了吗?”科恩扰扰头,自言自语的说:“这么晚去的话,会打搅她吧?” “陛下。”露西掩嘴笑着说:“如果陛下不嫌我多嘴,我有一句话想说。” “直说好了。”科恩点点头:“你又不是外人。” “做为陛下的妻子,就算是时间再晚,只要夫君去找她,她都不会生气的吧!”露西轻声说:“陛下去吧!温丝丽皇妃会很高兴的。” “是这样。”科恩笑笑走出一步,又转回头来问:“露西,你觉得我这丈夫合格吗?在那么久的时间里,我的表现一直都很迟钝。” “这才是陛下啊!真正的陛下。”露西轻声说:“越是艳丽的花朵,越需要小心培养。” “或者是我过于紧张了,好,我现在就去照看我的花。”科恩哈哈大笑:“你也去找一个值得你爱的男子来照顾你,我会遵守诺言,把他抢来给你的。” “谢谢陛下,我不会客气的,或许我挑选的人对陛下来说是个难题呢!” “会吗?我有不能解决的难题?”科恩心情很好,说笑间抱着琴伦离开。 因为要共同处理政务,所以四位皇妃都住在一个规模较大的院落里,温丝丽的房间就在菲琳房间旁边,只隔了一条溪流,一小片树林。 在几位近卫的陪同下,科恩走近房门,站在外面的守卫刚要禀报,已经被科恩以手势制止。 “皇妃在干什么呢?”科恩轻声问。 “向伟大的精灵祈祷。”同是精灵的女性守卫回答:“具体的内容就不知道了。” “你们守在外面。”科恩吩咐了自己的近卫,再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走了进去。 既然是皇妃的住所,当然不会是两三间房舍那么简单,实际上,这里比一户普通人家的院落还要大很多。好在科恩早已和温丝丽的侍女护卫们熟识,他抱着小琴伦,在侍女的指点下来到楼上,找到温丝丽祈祷的地方。 温丝丽跪在楼边平台上,穿着一身样式简单的浅蓝色裙装,流光溢彩的双翼在身后展开,夏夜凉风吹拂衣角,丝丝秀发不住拂动,只是这一个背影就看得科恩整个人呆住。 “精灵的祈祷不需要说出来吗?”看祈祷仪式差不多结束,科恩才轻声说:“我亲爱的精灵夫人。” “当然要说出来,但是你来了,就不好说了。”温丝丽款款站起,望过来的眼神熠熠生辉。 “难道这祈祷与我有关?”科恩呵呵笑着:“给个面子,说来听听看啊!你也知道我好奇心比较重。” “过来坐。”温丝丽没有回答科恩,笑着把科恩让进房间。 “对了,这是你休息的房间吗,给这小家伙找个睡觉的地方。”科恩坐下,看着怀中已经睡着的乖宝宝:“她一醒来就要看着我,如果转上几次头还找不着我,那我们的皇宫就热闹了。” “没为她准备好房间吗?”温丝丽凑过头来:“好可爱的睡态。” “没办法,我看只能在熟悉以后让你们陪她睡了……” 小琴伦睡得不是很熟,被两人的说话声惊动,眼睛已经睁开,看到温丝丽背后漂亮的双翼,嘴里“啊”了一声,眼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睡意全消。 “琴伦公主晚上好。”温丝丽微笑着说:“要我抱抱你吗?” 或许是温丝丽非常温柔的缘故,小琴伦使劲的点着头,双手伸出。温丝丽轻拍着她,把她放到躺椅上,科恩还拿过一袭丝被给琴伦盖上。 “要念诗她才会睡着。”科恩拖过椅子坐下:“她现在很高兴呢!” “琴伦乖乖睡觉,姐姐明天带你去看很漂亮的花。”温丝丽握着琴伦的手,缓缓摇动:“听姐姐给你念诗。” “春雨声响清脆,流泻闪光的草地,被雨滴唤醒的花卉香气四溢,虽然明澈、清新、欢yu,却不及你的乐曲。悠然的翩翩蝴蝶,比翼双飞着是欢悦的誓言,那翠绿的日子醒着,就像风和水的章节。整个天空和大地都响彻着你的歌声,恰似夜空明净之时的月亮与孤云,银光落下,让清辉漫溢于整个森林。绵延唱着不止息的乐章,梦想将永远没有尽头,我们是森林的宠儿,欢笑相拥、相眠、相爱,我们是一生的家人……” 在温丝丽柔和悦耳的声音里,琴伦逐渐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科恩看着温丝丽的侧脸,心情放松之极。 “真的睡着了……”科恩摇摇头:“我就奇怪了,我哄她睡觉得念上半个钟头,怎么你一段诗就让她睡着了?” “或者因为我是精灵吧!她心里依然有很强烈的恐惧,单念诗的话效果不大。”温丝丽为琴伦盖好丝被,睡眠中的琴伦均匀的呼吸着,小脸蛋红朴朴的。 “是哦,她很喜欢你,你也很会哄小孩。”科恩抓抓头:“让你当内政监督真是浪费人才。” 在听到科恩这句话后,本来微笑着的温丝丽,情绪明显的低落下来,她站起身,走到外间窗边站着,双翼逐渐收起,背影变得单薄而寂寞。 “温丝丽,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科恩跟着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我说错了话,那肯定是无心的……” “你没说错话。”温丝丽摇摇头,轻咬着唇,回答的声音低弱:“我自己也知道,我这个内政监督很不称职,她们三位都比我强,我在其中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别这样说自己,温丝丽,你是我的妻子啊!”科恩坐到窗沿上:“有你在我身边帮我分担,这就足够了。我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你甚至可以像哄琴伦那样哄我入睡。” “你心里也充满恐惧吗?” “当然了,我怕你不高兴嘛!”科恩笑着说:“别这样低落,笑一笑。” “我常常这样的,从小就这样。”温丝丽低下头去,幽幽的说:“你是不是觉得很麻烦?考虑好了再回答我。” “如果换了以前的我,可能会这样想。”科恩伸出手,轻轻托起温丝丽的脸:“但是现在不一样,你就等如是我身体与心灵的一部分,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很麻烦?在外飘零的每个夜晚,我看着头顶的星空,你的脸庞就会在心里浮现……” “在说谎吧!”温丝丽露出一丝微笑:“我的面庞是什么样的?” “我可没有说谎。”科恩接着说下去:“温丝丽有秀丽清逸的面庞,不像菲琳那么冷峻,也不像迪尔那么火爆,是亲切的、是温柔的,在你身边我可以立刻完全放松。你知道吗温丝丽,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恐怕会随时发脾气,你的眼神很清亮,被你看上一眼,就会觉得很舒服……” 听到夫君这样夸奖自己,温丝丽的失落心情早跑个干干净净,双颊一片红晕,只是凝神注视着眼前的科恩,仿佛其他事物都不存在一样,心里盼望着夫君就这样说下去,哪管他的话是真是假。 “说起来,倒是很少和温丝丽说话。”科恩抓起妻子的双手:“心里有责怪我吗?” 温丝丽笑而不语,但眼神已经把答案告诉了科恩。 “今晚补偿你好了。”科恩把温丝丽往怀里拉了拉,脸上露出了招牌笑容:“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哇哇大叫。” 想了想才明白科恩话里的意思,温丝丽大惊,但双手已被科恩握住,想挣脱一下以示矜持都不可能,下一刻就被夫君抱了个结实。 “我不在的时候,想我吗?” 温丝丽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微微点头,连耳根也红了个通透。而闻着她发间不住飘散出来的香气,科恩情难自持,低头吻上温丝丽的双唇。 温丝丽低喘一声,伸出双手把科恩抱住,身躯微微颤抖,整个人已经迷失在夫君的怀抱中。 科恩心里一阵激动,拦腰抱起温丝丽,走向床边。 第十九集 第五章 地狱岛,黑暗魔族宫殿。 你们见到小公主了?黑暗魔王的声音漂浮在幽深的宫殿大厅中:她过得怎么样? 回禀魔王殿下,在我等追上小公主殿下时,殿下的状况尚好,看上去并没有遭受虐待的迹象,只是……跪在地板上的第一魔将稍微迟疑了一下,忍住新旧伤口一起散出来的痛楚:只是殿下身边的那位人类男子,言语之间对殿下很不恭谨。 说话不是很恭谨,那么你们已经动过手了吧?看了看第一魔将身上的伤势,黑暗魔王释然的点了点头:乌鸦?你对他评价如何? 我等无能,无法从他手里解救下小公主殿下。第一魔将的头微微的垂了下去:他拥有的是一种令我们感到陌生却又很强大的力量,而且释放力量的方式…… 他释放力量的方式让你们感到熟悉和恐惧,是吗?黑暗魔王接过第一魔将不敢说完的话,然后轻轻的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好生养伤。 等满面羞愧的第一魔将退出大殿之后,一边的长公主上前说:父王,平凡人类居然拥有了伤害黑暗魔族的能力,这已过我们能够容忍的范围,为了维护黑暗魔族的尊严,也为了比斯大陆的安宁,我请求父王允许我去诛杀此人,并连带追究斯比亚皇帝窝藏此人之罪。 你如此的急切,是想为我带回小公主吧?黑暗魔王淡淡一笑,把长公主的冲动揽到自己身上:其实没这个必要啊,小公主已经有自己的主见,我们与其在每件事上为她收场,还不如考虑一下什么方向才是最适合她的,不然就好心办了坏事,每次都去替她收场,她永远不会真正成熟。不说别的,她这次任性出去,给黑暗魔族、给斯比亚都带来了很多麻烦。 可是父王——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长公主放缓了声音:那么乌鸦拥有伤害第一魔将能力的事情,我们就不再追究了吗? 他来历其实很复杂,除了我和神王之外还没有第三者知道,就算与他最亲近的科恩·凯达,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清楚,整件事情以后我会详细告诉你,但现在,显然还不到时候。黑暗魔王示意长公主靠近一点,温和的说:对于乌鸦,或者与乌鸦有关的事情,你都不要再去触碰,这关系到我与神王的协定。还有,不要试图与小公主建立联系,因为只要乌鸦愿意,两族的神识传递与窥伺魔法都会失效,连我与神王也不例外。 遵命,父王。黑暗魔王的话令长公主无比震惊,就在小公主下嫁之后,她曾多次窥探小公主所在的环境,却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之前还以为这是小妹放弃了魔族力量的缘故,根本没有想到魔法失败会与一个不起眼的人类有关,而且这人类的来历还如此的神秘,连自己都不能知道,她心里不免更加担心起小公主的安危。 更别说这个名叫乌鸦的人类,还拥有使两族神识传递和窥探魔法失效的能力——对于任何一个黑暗魔族成员来说,这已经过震惊的范围了,乌鸦,他原本只是一个光明神殿的杀手,会有这么强大吗? 你也不需要过于担心,乌鸦能打伤魔将,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伤害小公主,这完全是两回事。魔王看透了长公主的心思,安慰她说:况且我们并不知道小公主是出于什么心态与他出走,如果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那么最好就是让这两个人自己去解决,如果在他们之间能产生一些情愫,那也是令人欣慰的事情。 谨遵谕令!长公主微微欠身说:因为这件事情,斯比亚闹得很凶,应该怎么处理呢? 科恩·凯达的事一直都是你在处理,在这件事上,我不会给你任何建议。相信你能找到最合适的方法,前段时间不就做得很好吗?黑暗魔王露出一个隐含深意的微笑:你下去吧,乌鸦的事情因为有神王关照,所以光明神族那边也不会插手的。 既然黑暗魔王已经就此事做了指示,那长公主就只能听从父王的旨意,虽然她心里还是对黑暗魔族在乌鸦手里受伤的事耿耿于怀,但黑暗魔王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而有些不到时候的事情,她也不能一再追问。 在走出魔王的宫殿时,长公主看到受伤的第一魔将依然等候在门外,于是特地过去安慰了几句。不过在暗中,她对斯比亚、对科恩的恨意,显然又加深了一层。 斯比亚帝国,坎普特别行省,南部山脉。 在这个季节,清淡的月光会在入夜之后逐渐变得幽深,均匀的洒在此地独有的山间深蓝色调上,犹如给万物盖上了一层名为梦幻的薄纱。冷清的反光在头顶跳跃着,柔和的微风带起一阵阵沙沙轻响,视野中的一切景物都变得那么朦胧,却又带着一种不真切的美感。偶尔从远方传来一声野兽的长鸣,才会打破这种平静而湮远的画境。 白衣男子行走在山间小径上,两手空空,孑然一身。他的步履无视崎岖,永远都是一个节奏,连每一步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他的目光穿越障碍,永远都在平视前方,根本不会流露任何情感……仿佛他本就应该属于这里,是这份寂静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与白衣男子相比,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娇弱身影,就显得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了。虽然她面孔很清纯,也在努力跟随着他的步幅,一直没有叫苦抱怨,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的柔和,但她依然不属于这里,因为她身上那种模仿与勉强的痕迹太重了。路径两旁一草一木都在排斥她的存在,这让她的身影看上去显得孤单,也显得我见犹怜。 没错,这就是私奔的乌鸦和魔族小公主殿下。自从在待城野外被魔将追上,被迫放弃马车之后,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一路行来的。对魔族而言,尴尬和孤单都不算什么,但乌鸦很特殊,他能让小公主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离开忧双宫的乌鸦,自然而然的恢复了往日杀手的独行性格,言谈从不过五个字,举手投足中都带着几分剃刀般的凌厉。而小公主从记事起就长在地狱岛的深宫,哪来科恩当日的狡猾和亲和力?只有无奈的沦落到完全被动的境地。 这些天来,跟着乌鸦从待城的野外走到坎普特别行省的山脉中,小公主已经明白自己之前的手段对乌鸦没有效果,只能用其他招数,她哭过、她闹过、她还跟乌鸦倾心谈过,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或者在乌鸦的角度看来,小公主的所为跟以前那些在自己剑下乞命的人并无差别,甚至还有没有某些人勇敢。 在离开待城之前,小公主希望在乌鸦身上找到某些问题的答案,但事实上,在那种若有若无的交流中,小公主真的很真切的感受到,黑暗魔族的秘密正在被乌鸦一点点的解开——陷入沉默的小公主,这才现乌鸦原来并没有明确的目标,除了要避开搜捕的军队和关卡之外,他行进的路线完全是随心所欲的。说得好听一点这是漫无目的,说难听点这就是……流浪。 眼见着越行越远,而前方又是一片迷惘,她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并默默祷告,希望大姐能现身搭救自己。如果小公主知道黑暗魔王的反应,她应该会后悔自己对乌鸦的企图吧?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忍受,毕竟这苦果是她自己亲手种下的。 走在前面的乌鸦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了看在前面分岔的小路,稍微迟疑了一下,转上通向一片密林的方向。跟在五步之外的小公主已经习惯了乌鸦这种行为,不以为意的跟了上去,进深林之前,她还抬起头来看了齐的树冠层层排列,中间是只容单人行走的小径,如果是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晴天,这里的景致一定会很不错。 但在夜里,在月光映照下,这幽深的树林却又那么一点阴森的感觉。小公主虽然不想进去,可她没有选择,乌鸦已经转过头来,用那种冷澈的目光提醒她谁才是老大了。如果说这世上除了黑暗魔王之外,还有一个小公主不能违背其意愿的存在,那无疑就是乌鸦。 恢复了既定的节奏,一白一紫的身影行进在林间小径上,月光下的路,漫长得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弯曲得又好似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问号。艾妮殿下心中甚至出现了一种很荒唐的幻觉,自己将永远跟在乌鸦身后,就这样走下去…… 幻觉毕竟是幻觉,敌不过真实,走在前面的乌鸦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沉浸在失落中的小公主并没有察觉,差点跟他撞在一起——根据前几天的经验,她的这种冒失行为将会面临严厉的惩罚。可这次,乌鸦却没有在意,或者说,他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乌鸦微微的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双眼时,他的瞳孔里闪过丝丝异彩。这一次,乌鸦没有急着迈动脚步,而是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像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他身后的小公主很迷惑,因为并没有生这种情况,脚下只有一条路,身边又没有异状,为什么停下呢? 终于,乌鸦的脚步向前移动了,他放下了一切掩饰自己的方法,草叶在鞋底下摩擦,出丝丝的轻响,衣襟被夜风吹动,轻轻地飘荡起来…… 已经到达安全的地方了吗?小公主这样想着,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 直到再转过一个弯,一片圆形空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小公主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是很规整的一片圆形空地,周围的林木草蔓被仔细修剪过,不到枯枝败叶,甚至连林中那种淡淡的**气味都没有。然而最令小公主震撼的,是空地正中心的那一组石制桌椅——离开忧双宫时,她就在御花园里见过这种造型的桌椅,这是科恩·凯达喜欢的东西! 桌上有一柄剑,一壶酒,两只酒杯。 没有了重重树荫的遮蔽,月光毫无阻碍的铺满空地,给桌椅酒剑都拖出一道斜影,剑是黑铁,壶是白银,酒杯晶莹剔透,三者交相辉映,反射着点点迷人的碎光。四下夜风习习,外加身影翩翩,这又应该是怎样的一种诗情画意? 不!这景象落在小公主眼里,她只能感受到两个词——恐惧!诡异! 或者说,小公主感受到的是这两种气氛交织下的阴冷和森严。 科恩·凯达来了,他选择了这个地点和时间,也准备好了一切,静静的等待着乌鸦和自己送上门……他要以这样的安排来说明什么呢?是希望借此表达一个人类男性被背叛之后的愤怒和悔恨?还是希望乌鸦理解他接下来的报复? 人类,还真是不肯直视自己的种族啊! 之前乌鸦的迟疑和停步,应该是察觉到了不妥吧? 而小公主心中最迷惑的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觉这里有埋伏?她确定自己并没有放弃这类能力,先前那些围追堵截的斯比亚军队,都在她强的感知力下无所遁形……直到现在,她依然不能确定在那里的是科恩·凯达本人。看来,现在的黑暗魔族还是低估了他。 科恩背对着两人,一动不动的站在石桌的另一端,那袭宽大的黑色披风挡住了肩部以下的身体,却把整个人的轮廓衬托得很是伟岸,至少在小公主看来,他现在就是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堵墙,以她自己的能力绝对无法跨过。 乌鸦却径直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在这时变得很奇怪,小公主可以肯定,这种脚步从未出现在乌鸦身上,这完种放下所有戒备,甚至是一种得到了解脱的心情下才能展现的特质。那种轻松、淡泊,决不可能被一个杀手或一个背叛者所拥有! 走到桌前的乌鸦看了看酒壶,一言不的坐了下来。 在乌鸦坐下去的那个瞬间,艾妮·伊萨伯安特目光几乎凝固了,一种不能置信的神情久久的停留在她脸上,直至逐渐崩散,最终面如死灰…… 虽然很震惊科恩·凯达找着了他们,但在谋划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就在心中无数次推断过这种可能出现的场面,最不济的结果也是双方大打出手、两败俱伤,无论如何,局势都会被自己掌握。要知道,这是一个背叛者和一个被背叛者的相遇,怎么可能出现另外的结局?! 这,无论形势恶劣到了什么地步,无论乌鸦如何对待自己,她都没有放弃希望,她深信只要走出了第一步,整个事件就会按照常理展、并达成最初计划的成果。但眼前的一切,却打破了小公主最后的一个心理寄托……不得不说,失败的滋味很难受。 在距离魔族小公主不到十步的地方,斯比亚皇帝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 科恩·凯达此时的神情很平静,不是在分界线上昂视她的那种坚定,也不是在抱华楼里咆哮的疯狂,以至于在他这种平静的目光下,艾妮·伊萨伯安特殿下的身体开始一阵阵轻微的颤粟!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很直接的疑惑——他真的是人类吗? 如果真是人类,他怎么会完全没有人类应有的情绪与情感? 殿下可知道,你的出走让斯比亚帝国大受影响,从你离开忧双宫,迄今为止是三十三天,科恩·凯达的声音很柔和,没有夹带任何情绪:在这段时间之内,民政几近荒废,并导致帝国的政治格局产生了前途叵测的变化,而这一切,都将在以后的日子里波及到整个大陆。以斯比亚皇帝的名义,我敕令你承担一切后果,殿下有十天时间去写向上族请罪的文书。 魔族小公主脸色铁青,目光狠狠的瞪着乌鸦,一言不。 来人,科恩也不在乎她是否回答:带艾妮·伊萨伯安特回忧双宫,好生看管。 脚步声响,身材高大的半兽人大领主——岩石少将出现在魔族小公主身边,用冰冷而鄙夷的目光提醒小公主,属于她的身份已经落幕,她应该上路了。艾妮·伊萨伯安特眼中涌动着屈辱和不甘,但最后还是决然的扭过头走了,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你并不喜欢她。良久之后,科恩的声音打破了小公主离开后的沉寂,而乌鸦的沉默也算是一种默认。 多好的月色,科恩微微一笑,在乌鸦面前坐了下来:这时候喝酒,是最惬意的事情。说罢提起银壶,将两个酒杯注满。 你的路线太诡异了,让我好找,干杯。两只酒杯在空中一碰,同时见了底。 我并不在意你诱拐她,如果你们能成一对,我还要摆两桌庆祝一番呢——干杯。两只酒杯再一碰,又见了底。 已经两杯了,乌鸦用手盖住了杯口:现在,就说说你在意的事情。 真的要说吗?科恩看着乌鸦,神情要比刚才阴郁得多:那可都是一些败兴的事。 或早或晚,事情总有一天会说清楚的。乌鸦却显得很坦然,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是一个洞悉人心,拥有万方的君主:你不是一个喜欢藏心事的人,忍了这么久,也难为你了。 同意,注定要面对的,始终逃不掉。科恩点了点头,手抖了一下,几点酒汁洒在桌面上。 第十九集 第六章 巨响声中,两扇会议厅雕花镶金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条黑影裹带着凌厉的劲风飞掠进来!争吵中的军官吃惊的转过头,正好看到这个黑影踢飞第一个迎上去的少校! 一个位置靠门的贵族军官一步抢占在过道上,左手前伸,右拳摆在腰间,摆出一个沉稳的架势,再很有威严的一声大喊:“什么人──停手!” 黑衣人一撩身上的披风,一声不吭的大步走了过来。他体形高大,穿着老式的黑暗士兵军服,脸上还罩着面巾,露出的双眼里精光闪烁,和整个人的雄浑气势混杂在一起,给人一种诡异而又有压迫感的感觉,浓重的杀机更是让人打心里发凉。 贵族军官所处的位置和其他军官有一段距离,身为一个贵族,身为一个军人,荣誉和使命不允许他后退,看到黑衣人越走越近,他知道这时候只能靠自己──他微低着头,把目光聚集在黑衣人的双肩上,心里计算着他的脚步,准备出拳。 其他军官见势不对,哪里还有闲心争吵。皇宫之中来了个刺客,那还得了?早有人冲到外面报信,更多人是三三两两的围了上来──都是摸爬滚打惯了的军人,谁打正面、谁侧面支援、谁外围待机,几个眼神就分配好了。 离贵族军官还有七八步的时候,黑衣人脚下的步伐一变,旁边的军官只看他身体一晃,人已到了贵族军官面前──贵族军官早有准备,大喊声中,一记重拳当胸打去! “噗”的一声轻响,黑衣人用左手抓住了军官的拳头,侧身微蹲,一拳把对方打得凌空飞起。接着左手用力,把飞在空中的贵族军官拉了回来再加一脚……可怜的贵族军官在空中就已经晕了过去,身体无助的翻滚着,把后面赶来的人冲得七零八落。 黑衣人快速跟上,一路拳打脚踢、肘撞膝顶,十来个冲在最前面的军官应声倒地。 “抓住他,一起上──啊!”站在讲台上的准将正在发号施令,却被一路飞掠而来的黑衣人一拳打飞,然后,黑衣人转过身来,一眼就把台下的众军官扫过,眼神中的蔑视连三岁小孩都能感受得到。 “啪!”的一声,有个平民军官拆了椅子,把椅腿分给身边的人,或者是无意,他身边有两个贵族军官得到了这种“武器”……几十名同仇敌忾的军官阴沉着脸,把讲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做了他!”有人发令。余下的人一涌而上,手里的椅腿桌面劈头盖脸的向黑衣人砸下去! 黑衣人窃笑一声,声音又尖又冷,两手同时打开,在身体两边划个圆弧,冲上去的人全部笼罩在一团红色的烟雾中,浓烈的药味顺着讲台弥漫开来……前面的人瞬间倒下一大片,一个个泪流满面的卡着喉咙,咳个不停,最后被黑衣人一个个踢下讲台。 余下的人被眼前的景象搞得莫名其妙,但黑衣人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在这个巨大的会议大厅里,到处是颜色各异的药粉纷飞,军官们奇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直没个完,有人在叫痒,有人在喊麻,有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但不得不说,这些军官的意志力是十分坚强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从地上爬起来,握紧双拳再冲上去。特别是那些平民军官,虽然被黑衣人打得血流满面,却根本不在乎自己倒下多少次,看得贵族军官是自愧不如。 黑衣人就地取材,拣了两根椅腿,耍得虎虎生风,不论贵族平民,从头顶到脚踝、一路“劈里啪啦”的打过去,间中怪叫一声,誓要打到他们站不起来为止…… 终于,全部军官都倒在地上,再没人能爬起来,大厅里一片狼藉,没有惨叫,没有哀号,有的只是沉重的喘息,还有那近百双愤怒的眼睛。 在军官们不服气的眼神里,黑衣人摇摇头,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叹息,然后丢下手里的凶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就在军官们眼中燃起屈辱的火焰时,他才拍拍手掌,好整以暇的拉下了头罩……在看清此人的面目后,近百名军官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一个个张口结舌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半刻钟之后,帝国第一军纪监督提夫.罗伦佐在几个军官的陪同下,急急忙忙的进入正宫。 “到底怎么回事?”提夫.罗伦佐本来在前宫主持一个会议,半路被人拖来让他很不高兴:“那些开会的军官怎么了?为什么不让军部的人去解决?” “军部的长官被皇帝陛下召去后宫,听说是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陪同的军官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会场上──出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不适合让其他人知道。” “是不是有人被暗杀了?”几个人正好走到会议楼正门前,提夫.罗伦佐被那些进进出出的魔法师吓一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都到门口了,你们最好老实告诉我。” “不是不是。”陪同的军官摇着手否认,但嘴里还是在闪烁其辞:“这个不能说是刺客,但的确很多人受伤了,但是没死人,连残废都没有……” “说真话!”罗伦佐眼睛一鼓,火气就上来了:“你脑袋出毛病了?!” “是这样,在会议时有人冲进了会场,共计一百零七人受伤。”军官挨了骂,心想的确也瞒不过去:“是皇帝陛下干的──或者说,是一个长得跟皇帝陛下一模一样的人干的。” “皇帝陛下?”罗伦佐眉头一皱:“你确定。” “是,陛下大摇大摆的走进走出。”军官觉得这件事让自己很没面子,眼睛直直的看着地面:“打人的时候换了衣服,还在脸上蒙了黑布,打完了人也是在门口换了衣服才走……” 听军官这样说,罗伦佐倒不急于进去了,而是背起手来在门口来回走了几个圈子,他知道,科恩陛下虽然比较混蛋,但还不至于无缘无故的打人。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好半天,罗伦佐才开口问。 “皇帝陛下临走时吩咐的。” “陛下还说什么了吗?” “陛下还说……”军官呆了呆:“陛下还说‘好爽’来着。” “好爽?在皇帝陛下冲进去打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罗伦佐转过身来看着军官,眼神专注,不怒而威。 “似乎有争吵发生……” “如果你不想去吃牢饭,就痛快点全部说出来。”罗伦佐哼了一声:“再不让我知道详情,我会给你好看。” 帝国第一军纪监督负责检察帝国所有军人,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小军官立即就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干净净。这一说不要紧,第一军纪监督的眉头是越发的紧了,当听到军官们几乎干架时,罗伦佐脸上的表情已经坏到了极点。 “走吧!进去看看。”院长大人甩甩衣袖,领头走进了大楼。 会议大厅里,凌乱的场面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三分之二的豪华桌椅变成粉碎的木材,被扫到一个角落里堆着,剩下的椅子桌面上躺满了衣服破烂的军官,几十个魔法师们正在治疗他们。 “军官们情况怎么样?”罗伦佐走过去问带队的大精灵:“会不会有麻烦?” “伤势看起来吓人,但其实没什么,都是皮外伤,稍微治疗一下他们就又会精神抖擞了,连伤痕都不会留下。”大精灵微微点头致意:“我们马上就好。” “辛苦各位了。”听说众军官没事,罗伦佐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这件事情有些特殊……” “院长放心,魔法师们并不善于传播流言。”大精灵用话让罗伦佐宽心:“我们更习惯于沉默。” “谢谢。”院长不再说话,背起手来查看着军官的伤势。 不久之后,魔法师们完成了治疗,收拾好东西走了。罗伦佐第一时间叫人关上大门,走上了讲台。 挨了打的军官们勉强坐直乏力的身体,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挨打,所以都耷拉着脑袋,沮丧到极点,甚至有个别贵族军官非常不满。 看到军官们这样样子,罗伦佐的脾气又上来了,他是文人,在他的心目中,帝国军人都有一副铁铮铮的骨头,绝不可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而一个连皇帝陛下都敢顶撞的人,发起火来的确有些可怕。 “抬起头来看着我!”罗伦佐一巴掌拍在讲台上:“你们这是什么样子!帝国军人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军官们一惊,眼神中有了更多的疑惑,刚才莫名其妙的挨打,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挨骂,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不明白?在皇宫正宫举行的会议上,你们居然敢相互对骂,进而差点发展成为殴斗!”站在军官面前的罗伦佐,跟站在学生面前的那个院长简直是判若两人:“你们真是了不得了,打下了圣都、光复了帝国你们就要翻天了!身为军纪监督,我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不起的军官们,你们来教教我。” 派出罗伦佐来解决这件事,这安排本身也很微妙,他门生满天下,不少贵族就是他的学生,现在的各部官员哪一个不是出自他门下?就算是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十六部族族豪,见了罗伦佐也得行礼叫老师好,更别提平民军官了。 “如果今天的结局是你们分做两派群殴,那后果将是什么?不出十天,国民们、士兵们就知道伟大的帝国军队分化了!这对军心,对民心是多大的打击?!”罗伦佐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气得身体发抖:“这是敌人一直想干,但是没能干成的事──讬你们的福,你们今天就办到了!” 这话要是换个人来,那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但从院长嘴里说出来就很不一样,现在军官们眼里出现的更多是震惊。 “我常在想,今天早上我还在想,我是皇家学院院长,肩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我干嘛要来当这个军纪监督?虽然是先皇遗命,但如果我要请辞的话,皇帝陛下一定会高兴的。”毕竟是执掌了数十年教鞭的人,罗伦佐的攻心手段用得是恰到好处:“可每当想到这个,我眼前就出现第一次看到黑暗行省,看到黑暗军人的情景……” 罗伦佐走下了讲台,穿行在军官中,军官们的目光满是愧疚,不敢跟他对视。 “那个时候,黑暗行省的士兵们穿的是衣不遮体的兽皮布片,几十人吃一锅面糊,干的是掉脑袋的事!不错,任何敌人都比他们强大,任何敌人都可以鄙视他们,但他们硬是挺过来了!”罗伦佐叹了口气:“小小的黑暗军队,低贱的第九军团,什么样的战士啊!竟然能搅得魔属联盟天翻地覆!” “我忘不了,忘不了他们回到黑暗城的样子,那一张张乌黑消瘦而又年轻的脸!我也有孩子,我也是一个父亲……摸着良心说,身为一个官员,我觉得让这些孩子上战场,我心里很不安。”院长昂起头来苦笑着:“我不来教育他们,谁来教育他们?我不来指导他们,谁来指导他们?不为权势,不为其他,只为责任和道义,我当了这个军纪监督……但是在今天,你们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寒心。” 无论贵族平民,军官们都羞愧难当的低着头,都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躲着,比起流箭飞石,院长的话更有杀伤力。 “你们不是一般的士兵了,你们已经是战功赫赫的高级军官,应该考虑很多事情了。”院长环视全场,轻笑一声后随即提高了声音:“你们之中,有谁能说出皇帝陛下今天打你们的原因来,我就恕他无罪!” 军官中没人抬头,大多人现在都还在埋怨自己,或者处于羞愧和听讲状态,有些人倒是在心里想了想……生怕说错不敢开口。 “皇帝陛下一言不发的进来就打人,打完之后又一言不发的走了,你们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不用在心里怀疑了,打你们的人就是皇帝陛下。”罗伦佐慢慢的迈着步子:“谁想到了?我允许你们发言。” 四周没人搭话,谁也不是真正的傻瓜,在这个时候出头,说错了固然是倒霉,说对了也不见得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一直以来,我反对皇帝陛下的诸多决定。但在今天,我得说,皇帝陛下打得好!”院长冷哼一声:“看看你们都在干什么?想在会议厅斗殴,目无王法,眼里还有军队吗!?几天之后,国民们、士兵们只会知道皇帝陛下无缘无故的打了你们,而不会知道在你们身上发生的事!皇帝陛下这一次是牺牲自己的名声为你们做掩饰,一个皇帝的名声──你们对的起自己的皇帝吗!?” 这话就像是钢铁打就的,重重的丢到在座军官的心底。 “皇帝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居然肯用自己的名声为你们掩盖过失,这是你们的幸运,如果你们真的打起来,那么结果只能是一个,全体罢官、免职、吃牢饭!”罗伦佐这话可不是在吓唬人,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后果将会很严重:“你们要知道,维护科恩陛下的名誉是你们的天职!而你们呢?结果不但帮不上忙,还为了一己之私拖皇帝下水!” 听着院长的话,军官们回想起科恩陛下的一言一行,面红耳赤,心里愧疚到极点。 “我知道,贵族阶层对这次职务提升很眼热,就差明刀明枪跑来皇宫抢官了,他们也不在心里衡量一下,平叛的时候他们出了多少力,凭什么来要官抢官?如果皇帝陛下多分官职给贵族,我就第一个不同意。”罗伦佐话锋一转,矛头直指问题的根源:“而在这个时候,面对邀功的贵族,科恩陛下最需要的就是一支团结稳定的军队!你们记住了,你们不是对不起我,你们是在往科恩陛下的心口上插刀子。” 一个军官终于忍不住,沙哑着嗓子说:“我、我错了……” “别啊!跟我说什么也没用,皇帝陛下插了手,我也不好处罚你们。”院长大人没好气的说:“各位,大道理讲多了也没用,记住你们效忠的是谁就可以……做人要知足,错事也不可一犯再犯,科恩陛下这次是离得近,如果是离得远……你们好自为知吧!” “我真知道错了……院长,您就处罚我们吧!” “说过了,我今天不处罚你们……”罗伦佐说着话,眼角余光瞟到岩石的身影:“近卫长,你有事?” 身材极高大的岩石上前两步,向院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嘴里朗声说:“长官命令!” 谁都知道,岩石嘴里的长官,就是指皇帝陛下。百名军官们唰的一声齐齐立正,面向岩石、抬头挺胸,听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处罚命令。 “全体参加会议的军官,在会议结束之后进入御花园,参加皇帝陛下的烧烤宴──以上、解散!” “是!” 岩石再行一个军礼,转身走了出去,剩下一群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陛下想做什么,烧烤宴?那是一种新的惩罚手段吗? “会议实际上已经结束了。”院长在后面敲敲桌子:“都去吧!祝你们好胃口。” 军官们彻底傻了眼,而为他们带路的侍卫已经站到门边了。 第十九集 第七章 环境清幽的御花园一角,几个大型的烧烤架上燃起熊熊火焰,十来个侍者和厨师正摆弄著待烧烤的食品。在後面一点的草地上,顺著园林中的假山,面向花园里一个最大的湖泊摆了百多个小凳和十多张桌子。 衣衫破烂的军官们走了过来,沉默著坐下,他们在等待著皇帝陛下的到来,局促不安的神情难以掩饰。 不大一会,皇帝陛下抱著琴伦公主出现在湖边,在几位皇妃的陪伴下,他们顺著堤岸慢慢的走了过来。皇帝陛下脸上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就连皇妃们都个个面带微笑,一点也看不出什麽异状。 「皇帝陛下中午好!」军官们连忙站起∶「各位皇妃中午好!」 「还有还有。」科恩陛下把琴伦公主高高举起∶「可爱的琴伦公主没份啊?」 虽然还没得到通知,但陛下说琴伦是公主,那绝对错不了,於是军官们再次行礼∶「琴伦公主中午好。」 「都坐下吧!」科恩陛下看著这群狼狈的军官,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怎麽都这个样子啊?被人打啦?」 科恩陛下一说这话,大部分军官就立即低下头去,一个个用哀怨的眼神盯著自己的脚尖,不知要怎麽回答。好在後面的迪尔皇妃站出来主持正义,走上前推了夫君一把,科恩陛下这才乾咳一声坐了下来,不再戏耍军官们。 「各位军官先生午安。」淡妆便服的菲琳皇妃也走上前说∶「各位都是我夫君的助手,连日征战一身风尘,我们早就想见见各位,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听说今天各位在皇宫会议,就请皇帝把各位找来了,希望各位不会觉得冒昧。」 「不会不会,得到皇帝陛下及各位皇妃的邀请,是我们的荣幸┅┅」有贵族军官惶恐的回答了。 「放心啦!也就是吃点东西,顺便聊聊天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的。」科恩陛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大咧咧的说∶「你们在紧张什麽?都给我抬起头,笑一个来看看。」 皇帝陛下都下令了,军官们不得不抬起来看著陛下,给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迪尔皇妃吩咐厨师们∶「人都齐了,开始吧!」 「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坐近一点好了。」科恩陛下把琴伦公主放下,拖著椅子来到军官们中间,大声指挥著军官们∶「坐过来,围个圈子。」 厨师们烤制著食物,侍者们送上红酒,看到这的确是一个烧烤宴会,军官们心里也稍微安定一点。加之有四位神态亲切的皇妃在亲自分发食物,一直笼罩在军官们心里的那种不安气氛很快就被淡化下去。 「人挺多,官衔也都不小了。」陛下的目光在各个军官的肩上扫过∶「谁能说出来,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回陛下,我们有一年没见了!」一个军官站起来说。 「那这一年你死哪里去了?」科恩笑骂∶「坐下回话,这是非正式的聚会,不用做得那麽死板,所有人都一样啊!」 「是。」军官笑咪咪的坐下∶「小的在第三军团野战步兵团当官,没机会见著陛下,有一次倒是看到陛下了,可陛下没看到我┅┅」 「看到了,那次是你屁股上中刀,躺在担架上吧?」科恩陛下哈哈大笑∶「还不好意思,跟个小媳妇似的。」 军官们哄然大笑,仅馀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 「这里的人,谁最早跟著我?」科恩陛下喝了口红酒∶「自己供出来。」 「是我──」立即就有人举起手摇晃∶「我最早啦!我是黑暗第一批新兵!」 「你不是最早的,我才是。」另一名军官大声喊∶「我是暗月总督府侍卫。」 「我才是啦┅┅」军官们嚷成一片。 「好了,别争论了。」陛下挥挥手,笑著对各位说∶「我只想告诉你们,大家在什麽时候加入,干了些什麽,我心里都记得。就连後期加入的各位,你们的战绩功勋,我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皇帝陛下这样说,军官们心里很高兴,都笑嘻嘻的期待著下文。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都不短了,从黑暗行省初期的那场保卫战,一直到最近才结束的这场讨逆战争,你们一直是跟著我南征北战,没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这些事情,我都记在心里。」说到这里,科恩陛下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这人脾气不算好,生起气来谁都拉不住,也让你们受了不少委屈┅┅」 「别这样说啊!老板┅┅」 「进了圣都之後,我也想过很多,最後还是决定做这个皇帝。」科恩举起手来,阻止了其他人插话∶「既然当这个皇帝,我就得当好,当到最好。但我一个人是干不好这件事的,你们要知道,斯比亚帝国仁义之名传遍整个大陆,国民已经是数千万┅┅要管理一个这样庞大的国家,我一个人累到死都不可能。」 「放心吧陛下,还有我们呢!」军官们嚷嚷著∶「只要陛下一句话,我们豁出命去拼!」 「不是那麽简单的。」科恩陛下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说∶「我们虽然是用武力夺回了帝国,但我们不能用武力来管理一个帝国啊!」 「来简单的聊聊吧!我们先放下一切的成见跟身分差别。」科恩陛下放下酒杯,跟军官们掰起了指头∶「在一个国家里,有贫民、有富民、有商人、有贵族,不管他们人数多少,不管他们以往如何,他们都是我的子民,他们都希望生活得更好。此外,我们还有政府官员、有警备队、有军队、有异族、有部落,他们要薪金、要吃饭、要穿衣,这一堆又一堆的问题,我们仅凭武力是不能解决的。」 「那我们军队干什麽?」有军官问∶「我们不就没用了吗?」 「谁说军队没用了?在任何时候,军队都是一个帝国的立国之本,稳定的保证。就算朝廷里的官员们吵翻了天,只要军队稳定,那麽国家就会保持基本的稳定。」陛下微笑著说∶「所以啊!既然是身为军官,你们的第一要务是保持好军队的稳定,就得有坚定的意志,不为其他因素所影响。换句话说,你们绝对不能卷入朝廷的政治纷争。」 军官们专注的看著科恩,把他说的每一个字记到心里。 「军队对於国家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不打仗的时候,大家会觉得那庞大的军队是在浪费金钱,可我们一旦削减了军队,战争发生的时候就会自吞恶果。」皇帝陛下和颜悦色,用话家常的方式谈论著国家大事∶「但国民们可看不到这麽远,他们虽然善良,但受能力限制。而我们又要怎麽去面对贵族、怎麽去面对平民的各种言论呢?大家想一下┅┅」 很明显,皇帝陛下的谈话已经到了重点,围坐在他身边的军官们聚精会神的听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连那些贵族军官们也是如此。 作为一个贵族军官,从小就要接受各方面的教育,更别说投身军旅前的学院教育。这次提升的事,他们也正是受了自己家世背景的影响。而科恩陛下的谈话里,似乎要带给他们很重要的信息┅┅以往没有人跟他们说过的信息。 他们跟皇帝的接触并不多,只有少数军官在战争期间跟皇帝见过面,相互之间的了解也不深。大多数人以前受流言的影响,认为皇帝不过是个普通的武夫,远比不上先皇的睿智。但在今天,这位有著「**」称呼的皇帝陛下,却带给他们很不一样的感受。 是的,他跟先皇不一样,但他的魅力却不逊色於任何一个皇帝,而且在科恩陛下的言谈举止之中,还另有一种皇者风范。更加重要的是,当各位贵族军官看著科恩陛下的时候,心里一点都不紧张,也没有惧怕的感觉,他们甚至被他吸引,不由自主的生出尊敬之情。 就算刚刚被皇帝陛下打得惨兮兮,他们心里也提不起丝毫的恨意,不少人回想当时的情形,还觉得皇帝陛下的扮相很帅┅┅他们毕竟当了这麽多年的军人,诸如小家子气这样的贵族毛病已经淡化很多了。 「我们的帝国才刚建立,一切还处於一种探索状态,这是一种挑战,更是一件大好事。」看起来,皇帝陛下的兴致非常好,把政务掰碎了说给大家听∶「通常,一个传了十几代的帝国为什麽会没落?那是因为包袱太重,而各方面的设置已经很陈旧了,远不能满足国民的要求。各位可以去图书馆查一下,看看历代以来新帝国建立後的政务变化,无一例外都会有一个大的进步。」 这是新鲜事,**皇帝开始卖弄学问了。 「而在这变化之中,总有一部分人的利益受到冲击,这点毫无疑问。可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在帝国经历一系列变化之後,最後得利的却是全体国民,包括此前被冲击的那一部分人在内。」科恩说到了重点,这正是贵族军官们目前最关心的∶「就像现在,帝国里的贵族阶层正在担心自己的利益被冲击,所以就有各种言论出来,你们或多或少也被影响到。」 因为明白皇帝陛下不是在追究责任,也不是在嘲笑,所以贵族军官们以坦然的心态接受了陛下的话。 「可我们既然是军人,那麽对政治纷争就要有一种超然的态度,军队的稳定和中立,虽然不能把事情变得更好,却能保证事情不会变坏。」科恩陛下微笑著∶「说简单一点,把事情放到每一个人身上┅┅比如你的家人因为某个政治纷争而被罢免了官职,可你的家庭里还拥有你这样的军官啊!你就为这个家庭提供了一个稳定的基础,你的家人可以休息、准备,直到下一次的东山再起。」 因为皇帝的话说得很明白,军官们都在呵呵笑。 「看来你们都明白了,那我们就来说说这次的职务提升,我知道你们都等急了。」科恩拿起酒杯来泯了一口∶「在目前,帝国各体系的职务空缺非常多啊!皇家学院那边的学生资历不够,所以一些文职官员我也只能在你们当中选人。不管是什麽出身,不管家世背景,我依然希望你们能以军人的心态去面对新的职务┅┅说白了,就是除了我的命令,谁的话也别听!」 听皇帝这样说,军官们大笑起来。 「是,你们对军队有感情,有的人还可能会舍不得离开军队,但这却是帝国的需要。我们在人选的挑选上花了很多心思,可不是乱来的。」皇帝陛下并不阻止军官们的笑∶「而在以後的日子里,你可能会跟贵族共事,也可能被平民出身的官员领导,怎麽去调整自己的心态呢?打架的话,大fǎ官肯定会去找你谈心的。」 说到今天打架的起因,军官们逐渐安静下来。 「我本人出身贵族,因为是贵族,所以我接受了一定的教育┅┅当然,某次不成功的求学不算在内。」出人意料,对这个问题,皇帝陛下是这样说的∶「我能带领大家光复帝国,与我的贵族身分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本身对贵族阶层没有任何成见。」 这话很中肯,也说到贵族军官心坎里。 「再来看平民,大家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我常常跑东跑西,看到了很多贵族一生都没有机会看到的事情。」科恩沉默片刻,正色说∶「平民苦啊┅┅贵族们也许不知道,你们使用的每一件东西上面,都沾满了平民的血泪。我曾经见到一个以人骨制造的酒杯,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少女┅┅当然,我说这件事并不是要责怪贵族,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你们以前所听的、所见的、所想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军官们已经听入了迷,连情绪也被皇帝的话左右著。 「毫无疑问,贵族有贵族的优点,平民有平民的优点,这两个阶层之中都有大量的优秀人才。而此刻,我正被这些优秀的人包围著。」引发一阵笑声之後,皇帝陛下轻松的说∶「帝国,是大家的帝国,我希望每一个优秀的人才都为我所用,我会为你们提供舞台,让你们发挥出最耀眼的光芒┅┅在我眼中,在内政部眼里,是不是贵族并不是一个官员的评判标准。」 说到这里,科恩点了一个熟识军官的名∶「你觉得怎样?」 「那个陛下,我想通了,我尽量和其他官员们好好相处。」这名憨厚的军官回答说∶「但其他人┅┅他们可能不这样想。」 「是啊!这就是让我头痛的问题。」科恩点点头,接著军官的话说下去∶「贵族和平民的矛盾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化解的。但你们以後将会是举足轻重的重要官员,你们手里已经握有改变这种局面的权力。一点一滴的改变,这局面就会有所缓和,你们的努力,会让贵族和平民看到希望,这就是我想让你们做到的──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皇帝身边的军官们齐声回答著,声势十足。 「但我的希望还不仅如此,你们以服从命令的心态去做这件事,最後的效果并不会很好。」皇帝陛下轻声笑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包括我在内。而我最希望的,是你们可以去和对方多接触,了解对方的优点,并且容忍对方的缺点,只有具备了这样的心态,你们才能做到最好。我要你们互相团结,我要你们彼此信任,就如同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那麽稳固┅┅你们听明白了吗?能做到吗?」 「是的,陛下!」军官们齐声高喊∶「我们能做到!」 「好,我很满意,那麽我就不让你们赔刚才损坏的东西。等一下你们去领新的军服,再不准在军服里放那些奇怪的东西。」陛下站起来,高举手里的酒杯∶「乾杯!」 「乾杯!」军官们举杯同饮,情绪高涨。 这边的热闹气氛,很明显的影响到另外一群人。军队的各位高级将领们,包括大fǎ官在内,都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商量军务,维素.凯达亲王主持,主要是最後确定军职人员的提升。 「看来,科恩把事情解决了。」维素微微一笑∶「这样的事情,换了谁出场都得头痛,可皇帝干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维素大叔,我也想去啊!」海尔特苦著一张脸∶「他们在旁边吃吃喝喝,我们却要在这里乾坐┅┅」 「你们谁也别想溜,今天必须把这份提升名单确定下来。」亲王走上去,像对待儿子一样敲了海尔特的脑袋∶「你已经是堂堂的少将,怎麽还这麽贪玩?」 「我才是少将啊!这位已经是中将了呢!」海尔特夸张的抱著脑袋,指著身边的总参谋官∶「这事应该交给他去做┅┅他嘴里整天文绉绉的没个完┅┅」 「那你觉得我这个上将应该做多少?」总参谋官看著手里的文件,跟本不搭理海尔特,反而一旁的马丁站出来,海尔特头上又挨一记∶「是不是所有的事情我一个人来做?」 「嘿嘿,不敢麻烦马丁爷爷。」海尔特堆起笑脸认输,这里的几位长辈他是一个也不敢得罪∶「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可得用心做,这些人将是科恩未来最重要的班底。」亲王坐下,轻声说∶「内政监督们花了很多时间,才在内政体系空出这些位置,我们一定要选出合适的人选进入。只有这样,科恩才能达到与贵族元老派的势力平衡,我们的政令也才能少受阻力。」 「大叔,我有一句话想问。」海尔特抬起头来说∶「为什麽还要维持贵族元老派系的的势力呢?他们没出什麽力,我们完全可以甩开他们!」 「做任何事情都得有个顺序,如果我们现在就甩掉这些人,贵族阶层会发生大混乱,直接影响帝国民生,帝国刚刚光复,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定。」亲王解释说∶「我们想什麽,要干什麽,都要一步步的来,在不影响帝国稳定的前提之下进行┅┅明白了吗?」 海尔特不是笨蛋,当然知道亲王的意思,笑著点点头。 「那麽就开始吧!」总参谋官开口说∶「现在讨论行省总督的人选,需要几个稳健的人物,功勋要足够大┅┅」 篇 外篇 黑暗传说之七坎普绞杀战 更新时间:2008-08-05 一阵秋风轻拂过原野,黄了叶尖的各式野草在风中来回摇曳。 天空暗了下来,现在已经是八月了,就算是在四季如春的坎普帝国境内,微微吹过的秋风也会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一只色彩鲜艳的小鸟扑打着翅膀从草丛中飞了出来,那是因为旁边路上经过的马车惊动了牠。牠飞上一棵小树,不满的用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路上绵延的车队。 一辆辆满载的马车从牠眼前经过,驶向远方的一大片建筑。 “点火咯——” 这是位于坎普帝国内陆的一个运输站,专门负责帝国前线全部粮食的中继,所有去往前线的粮食都需要在这里分流。 随着战争日期的临近,来往于运输站的车队也就更多了,士兵们常常要熬个通宵才能做完事情。这不,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军官们呼叫手下点燃火把的命令就此起彼伏的响起。 “点火把——哎!你他妈的别睡!”在一个高高的岗楼上,有两个坎普人族士兵,其中那个高个士兵踢了自己的同伴一脚:“你不要命了!让队长看见,你就死定了!” “踢什么!别踢你老子,不就点个火把吗?”矮个士兵拣起身边的火炬,嘴里念叨着咒语,呼的一声,火炬燃了起来。 一边插着手里的火炬,矮个士兵一边低声抱怨:“他妈的,天天通宵还不给时间睡觉,还不如上前线死了的好。” “切!就你这个样子还上前线?”高个士兵笑着说:“不用一个照面就让神属联军的走狗把你打扁咯!” “那你又不去?”矮个士兵说:“遇到神属联军的坦西骑兵,你准吓得尿裤子!” “等会再跟你说。看!车队又来了。”高个士兵从岗楼上探出身子,回着头来说:“又是去第七军团的草料,这是今天的第几趟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第七军团的骑兵可是一个顶三个,神属联军那边的骑兵根本没得比!”矮个士兵说:“看样子第七军团这回又是主攻。” “你怎么知道?” “从昨天开始,去第七军团的马车就换了吧?” “是啊!换成轻便四轮马车了。” “学着点小子,只有轻便四轮马车才能跟得上第七军团的速度!” 矮个士兵沾沾自喜的说:“分界线上可没什么道路,重型马车会陷在泥地里。” “卖弄什么?你不就比我多当几天——呃!” 高个士兵还想说些什么,可惜一枝透胸而过的长箭已经把他钉在岗楼的中柱上。 矮个士兵还没回过神来,接着射来的第二枝箭就穿透他的脖子,鲜血喷洒而出。 “噗”的一声,矮个士兵靠着栅栏倒下,他大口的喘着气,却听到自己的颈部传出气流漏出的“嘶嘶”声,三两下之后,他的头就偏到一旁。 高个士兵在大口的吐血,他聚集起全身的力量伸出一只手来,哆嗦着向头顶的一根绳子摸去——那绳子连着警钟。 谁知道,手才刚刚举到耳边,又是一枝箭飞来,把他的手掌也钉在中柱上。 泪水顺着高个士兵的脸颊流下,落在被鲜血染红的木板上。只一瞬,透明的泪就被紫红色的血液所吞噬。 那些原本应该是空无一物的田野里正涌出大量的黑影,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营地,而这里是营地中部的仓库区,除了几个岗楼外没有其他卫兵。 “敌人……哪来的?”看着这些黑影翻越岗楼下的栅栏,已经放弃努力的高个士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可是离前线好几百里远的坎普帝国内地啊! 在分界线上,两边都是铁军林立飞鸟难渡,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岗楼的中柱有点微微的震颤,有人正在爬上来,当然是那些黑影。 如果中箭时手上的长枪没掉就好了,高个士兵现在有些后悔,自己这个样子被敌人看到一定是很丢脸的。 一个黑影爬了上来,先查看了倒在一旁的矮个士兵,然后来到高个士兵身边。 在魔法火炬的光芒下,高个士兵终于看清了敌人。 从体形上讲,敌人应该是个人类,头盔下的脸还用黑布蒙着,高个士兵看到的就只是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同是军人,高个士兵却不能在他身上找到任何表明身份的标记,他的盔甲上没有领花、没有军衔,盔甲上还罩着件色彩斑斓的“衣服”,大块大块的黑色和绿色在布料上纠缠在一起,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的厨房地板。 高个士兵觉得,这个敌人的穿戴比小丑还要滑稽。 这也是高个士兵最后的想法,因为紧接着他就被扭断了脖子。 岗楼下,进入营地的黑影越来越多,多得像暴雨前倾巢搬家的蚂蚁,蚂蚁们正在以一种看似散乱的队形潜行着。 一个黑影远远的越过其他人,爬到一片有灯光的帐篷外探头查看了一会又折回来,对后面的黑影们打出一长串手势。 黑影们点着头散开,向帐篷爬去。 与此同时,在离营地不远的一座山头上也有十几个黑影,他们正关注着营地里发生的一切。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不但浑身黑衣黑甲,就连身上的佩刀和一袭超长的披风都是黑色的……风一吹,脑后又有几丝黑发扬了起来。 连头发都是黑的,那就数他黑得最彻底! “差不多了。”他对身边的黑影说:“开始魔法攻击!” 在寂静的夜里,几声低低的鸟鸣远远的传开,此起彼伏,直向两个营门传去。 “喂,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营地大门处,一个狼人卫兵问他的同伴。 “几声鸟叫。”同伴回答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狼人卫兵抓了抓自己毛绒绒的脑袋:“不对啊!我好像听到有吟唱魔法的声音……语调有点像哦!” 他的同伴正想讥讽一下这个神经过敏的狼人,却发现远处一亮。他张大嘴,惊讶的看着十几个火球向营门飞来——“轰!” 几辆正等着进营门的马车首先中招!爆裂的魔法火球将马车整个撕裂,一捆捆被点燃的草料也被轰上天空。 “敌袭——” 只来得及发出一句带着哭腔的警报,卫兵们就全部被汹涌而来的火焰吞没。不但营门被魔法火球轰得摇摇欲坠,就连附近的栅栏也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焰连成大片的火幕。 前一波火球才刚刚爆开,第二波魔法火球又贴着地皮飞到了。 这次倒霉的是跑向营门的援兵,他们是在听到响动后跑来的,可怜的家伙们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那些穿过火幕凭空出现的火球。 眨眼之间,前后大门就完全被火焰封死,营地里乱成一片。 在营地正中的坎普守军指挥部,一个军官跑出帐篷只看了一眼就立即大呼:“营门敌袭——卫队跟我来!” 回答他的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其中的一枝羽箭更是直接射穿他的身体,插到身后的军官腹部。 箭雨过后,又有数十个照明用的魔法火球被人施放出来,飘浮在空中的魔法火球把营地照得亮如白昼。无数潜进营地的黑影抽出雪亮的战刀,向着那些刚刚跑出帐篷的坎普帝国士兵杀了过去。 一边是预谋偷袭,一方是仓促应战,倒霉的当然是坎普军队。 “哇哇——啦啦——哇啦哇啦——” 黑影们嘴里发出谁也无法明白的喊声,用手里的长柄战刀将一个个坎普士兵砍翻在地,身手矫健,几乎是一刀一个。 本来驻守这里的坎普地方军就是些老弱病残,身体强壮一点的士兵早被调上前线了,面对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敌人,勉强满员的一个团怎么会抵挡得住。 敌人的刀锋可以轻易划开他们那单薄的盔甲,而自己的武器却怎么也不能对敌人造成伤害。一剑下去只能割开敌人盔甲上斑斓的罩衣。 一群坎普军官冒死护着几匹马向外冲,却立即就被一队敌人单独包围,不得不陷入苦战之中。 才一个照面,几个来不及穿上盔甲的坎普军官就被敌人的长枪手刺翻在地。说来奇怪,魔属联军的标准骑兵圆盾居然会被长枪轻易刺穿,就连中级军官的盔甲,这些加持过魔法的盔甲在敌人的刀下也支持不住,几次强光闪过,加持的魔法就消耗殆尽。 马上的一个坎普军官刚刚一记重剑把一个敌人劈成滚地葫芦,谁知那家伙只摇晃了几下脑袋就站起身来,“哇哇”乱叫着冲回来,杀得比刚才还起劲。 “你们退回去!”一个坎普军官杀红了眼,将手中的重剑往地上一插,用手将自己的脸挖得鲜血淋漓:“流淌在我身体中的红色血液啊!吾以黑色信仰的名义招唤你,沸——腾——吧!牺牲光环!” 流在军官脸上的鲜血变成了绿色……呼的一声,一团绿色的火焰在他的脸上燃烧起来,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层诡异的绿光中,眼睛却慢慢变成红色。 身上的盔甲一片片裂开掉在地上,坎普军官的身体涨大了不止一圈,扭曲变形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来自地狱的魔鬼。 “死……死……死吧!” 抽出地上的重剑,变身后的坎普军官向着敌人冲去。 几枝长枪同一时间刺向他。 “噗!噗噗!” 虽然长枪都插到他的身体上,但尖锐的枪头在刺破皮肤后再难向前推进哪怕一丝一毫,绿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一流到枪身上立即就燃烧起来。 这是黑暗魔法的一种,邪恶斗士的最后一招——牺牲光环。 释放者将自己当作祭品,呼唤黑暗神的强大力量点燃自己的血液,以爆炸的形式与敌人同归于尽。 在爆炸前,身体受到的打击越大,爆炸的威力也相应的增强! 坎普军官的身体越涨越大,眼看着就要爆开。 几声呼喊传来,紧握长枪的敌人同时放手退后,就只剩下两个人还面对着这个坎普军官。 这两人都没穿盔甲,一个手持战弓,一个空着双手。 弓箭手口里唸唸有词,手中的战弓已经拉满。而空着手的那位却伸出双手在胸前摇晃,不但手掌开始散发白光,身边的空气也在急速流动。 “崩!”的一声,羽箭离弦。 坎普军官早已神智不清,根本不知避让。 羽箭没有直接插到坎普军官身上,而是在他身边爆开,刹那间就将他正面身体冰冻,一大团气流跟着卷了上去。 “彭——” 坎普军官的身体终于爆开,整个营地都震荡了一下。 因为正面被冰封,又有几重风系结界的保护,除了一队士兵被强烈的气流吹翻外,偷袭一方并没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反是坎普军队一方有人逃跑不及而丢掉小命。 看到这一幕,驻守营地的坎普军队最高长官,一个蓄着花白胡子的中校不由得摇了摇头。在气流飞卷的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那两人的风帽下有一对长长的耳朵。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分路突围!”中校对身边的几个年轻军官说:“一定要冲出去!要告诉第五战区的长官,袭击我们的不是一般流寇,而是有着强大战斗力的精锐军队!” “长官!” “马上走!”中校带着一队士兵冲了出去,丢下一句硬梆梆的话:“这是命令!” 中校带着人拚死反扑,在一段战线上造成了短时间的混乱。 几个魔属军官快马从战线缺口冲出,刚来到营地栅栏边,就有三个人被一个魔法师的风刃术打中,惨叫着跌下马来。 余下几人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然而,瞬间又有一人被敌人投掷的长枪刺中,失去操控的战马跑向一边。 敌人的一队长枪兵围了上来,前面的军官大叫着冲了上去,拼尽全力用身体为后面的兄弟开路。当然,他们也很快就被敌人钉在长枪上。 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只有一个军官冲出长枪兵的包围。 看着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兄弟接连死去,最后的一个军官眼含热泪却没有回头,他要逃离这里,要把营地遇袭的真实情况上报。 他却不知道,在冲出栅栏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被一道眼光锁住。 “文。”站在山头上的科恩。凯达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你辛苦一趟。” 他身边的一个翼人双翅一展,纵身就向月光下的绝尘单骑飞掠过去……不久,只见半空中白光一闪,马上的骑士已经被这个叫“文” 的翼人成功缅怀。 “呵!这才几天。”科恩呵呵一笑:“文的魔法箭又有长进了!” “报告长官!”一个参谋军官远远的跑过来:“营地战斗已经结束,军法处的人开始进入。” “军法处的人进去了?”科恩。凯达一楞:“营地里都有什么宝贝?” “报告长官!我们已经查过。”参谋军官说:“营地里全是粮食,还有不少干肉,由于怕士兵们可能舍不得烧掉,所以军法处的人进营地去督促了。” “传令下去。”科恩。凯达说:“让每个士兵带上二十斤干肉,将其他粮食全部丢弃在营地四周,剩下的物资烧掉!” “是!” 一队队士兵开始检查帐篷,对这些光明联盟第九军团的士兵来说,哪一个见过如此多的粮食?可是除了身上的二十斤干肉,却没人敢多拿一块面包、一把面粉。 比起粮食的诱惑,他们更在意的是军法。刚刚还有人在营地边排队等着挨军法处的耳光,他们将因为在战斗中不小心说话而被军法处的人打成猪头。 还不到半个钟头,营地里的全部帐篷都已经被点燃,第九军团的两个近卫团也隐进了夜色之中。 当夜,因为没有足够的兵力保护,这条运输线上共有五处重要地点被袭击,损失的物资不计其数,丢弃在道路上的粮食足够十万军队吃上一个月。 一个钟头之后,营地四周的几个村庄也被袭击。 袭击者一边大喊着“反了!反了!杀死狗皇帝!”,一边在村庄外射出大量火箭,但对逃离的村民却不加阻止。 整村整村的人逃出村庄成为难民,他们一路被反军追赶,根本来不及带上些什么,又累又饿的被赶上运输线。 那些遗弃在运输线上的粮食刚好拿来果腹,军服也刚好用来御寒,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路上拣到把断剑什么的。 难民一路逃跑,所经过的地方不断有人加入。还没到天亮,整条运输线上就发展出好几个人数上万的难民群,且在不断增加中。 另一条靠近坎普帝国首都的运输线就更惨,运输线中段的几个重要中继地被烧成白地不说,连沿线几百里大大小小的乡镇全部被袭,无数失去家园的难民开始涌向运输线上的城市。 这个时候,难民中可没人会去想其他的事,只要饿不死就行了,还想怎么着啊! 天亮后,无数的流言在难民中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有人造反!” “整个坎普帝国全乱了!反军已经发展到三十万人……” “反军已经包围了首都塞林……” “帝国军队失败,塞林已被反军攻破!皇帝陛下逃了……” “皇帝陛下被反军大卸八块!反军见谁杀谁……” “已经有几百个村庄被反军占领,人全被杀了……” “反军生吃人肉,他们的个头比泰坦还要高,力量比猛玛还大……” 在流言的影响下,难民们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各个难民群分别推选出各自的头领,纷纷用运输线上的破铜烂铁武装自己。 一夜之间,在坎普帝国的国土上出现无数武装,诸如“坎普帝国光复义勇军”、“威拂行省山里红城树下绿村自卫队”、“花街柳巷勤王军”等等……稀奇古怪,不一而足。 难民中不乏野心家,嗜好打家劫舍的也大有人在,再加上难民们提心吊胆神经过敏……坎普全境乱局已现。 因为科恩。凯达在袭击地点上做了精心的安排,所以在袭击发生后的一天里,来自邻近的艾里纳帝国的车队还在继续运输物资,而在另一边,已经一天没有运输队到达的第五战区还以为是道路堵塞,只派出了一个团的骑兵去查看。 一通乱打,继续运输的车队全被一支名叫“劳苦大众上访团”的武装宣布接收。 而从第五战区来的那个骑兵团却在天刚黑时被人数达两万的“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纠察队”挤在路上,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谁先喊打,反正一个骑兵团两千人只跑掉小猫两三只…… 最先发现情况不妙的还是邻近的艾里纳帝国,因为已经有一天没有运输车队返回了,这在平时是不可想像的!于是向黑暗联军军部发出警报。 几乎在同时,几个自称是第五战区骑兵团的残兵跑到坎普帝国首都塞林,心惊胆颤的向长官报告,说自己所属的一个黑暗联军骑兵团在离塞林不远的运输线上遇袭而全军覆没,但却说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只知道敌人很多,漫山遍野! 坎普皇帝大怒,这个经历过两次大战的六十多岁的老头脾气之火暴可是大大有名的,他当即招来自己的大皇子一顿臭骂,着令大皇子立即领军扫荡乱民……敌人很多,这个时候除了乱民做反之外,去哪里找大量的敌人?!像点样子的军队都在分界线上杵着呢! 憋了一肚子气的大皇子带着三万近卫军自塞林出发,直扑运输线上最大的中继城市——德克! 坎普边境城市沙温,魔属联军第五战区指挥部。 与神属联军军部直接指挥各军团不同,魔属联军在两者之间还有一级管理机构存在,那就是战区。有趣的是当初魔属联军设立战区并不是出于指挥灵活性上的考虑,而只是为了标榜自己与神属联军有所不同而已。 第五战区主管坎普境内的战线,下辖三个主战军团共十八万军队,其中十五万军队面对的正是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 而现在,第五战区最高指挥官——科波。菲尔上将,他正哼着轻快的曲子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早在两个多月前,科波。菲尔就接到军部转来的绝密情报,在情报中有分界线对面神属军队的一切细节。 看着情报,科波。菲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防守自己的就只有一个撑死都才八万人的奴隶军团!想靠一个奴隶军团阻挡自己十八万精锐军队,这不是开玩笑吗? 而且,奴隶军团的指挥官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就算自己大获全胜,又怎么好意思接受黑暗魔王大人授予的荣誉呢! 但随后,情报系统却传回几个不一样的消息。 第一次传回的消息是,对面的神属军队不但军容严整,而且还有大量骑兵!谁都知道,骑兵是昂贵的军种,神属联军一向只配给主战军团。而一个奴隶军团,你做梦去吧! 第二次传回的消息就更惊人了,因为对方的指挥官是新一代的神佑骑士之一!神佑骑士,这是多高贵的身份,怎么可能去指挥一个奴隶军团? 科波。菲尔根据以上情报得出自己的结论——对方是一个故布疑阵的高手,他正放出各种烟雾引诱自己轻敌冒进! 毫无疑问,科波。菲尔是个谨慎的将军,他立即终止原先制定的突袭计划,改用十五万军队双线出击稳扎稳打的方法,而不论是哪个计划,都需要大量的后勤支援。 如果后勤跟不上,进攻就会受阻而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好在后方的补给还算畅通,半个月以后自己就可以下令出击了。而凭着自己四十多年的军事生涯,怎么着也能从对手身上捞点东西回来,说不定还可以续写二十年前打到斯比亚圣都城下的历史! 科波。菲尔走进自己的房间,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两人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 不用抬头看,来的一定是第六和第七军团指挥官。这两家伙争斗由来已久,全是为了让自己的军团担任主攻——他们都认为对面的敌人是个臭鸡蛋,一捏就碎。 “将军好!”一个三十来岁,神情威猛的少将向科波。菲尔行礼,这是第七军团指挥官,来自威尔斯帝国的翰普顿少将。 “你好,翰普顿少将。”科波。菲尔对他点点头:“除了要求自己担任主攻之外,你有其他的事情找我吗?” “没有了,长官!”翰普顿少将非常坦然。 “那殿下您呢?”科波。菲尔看着另一位没有军衔的指挥官,来自坎普帝国的二皇子艾克:“您也没话和我讲吧?” “我今天来……其实并不要求您一定要把主攻交给我的军团。”艾克殿下微笑着伏下身体:“只是想对您说,千万别把主攻交给第七军团……” 第五战区的三个军团中,第五军团一部要协防第四战区,主攻当然不可能交给他们。剩下的选择,当然是第六军团和第七军团了。 科波。菲尔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去注意艾克的笑脸,因为这个爱耍心计的皇子已经三十多岁了,笑起来一团皱纹不怎么好看。 两个军团指挥官就在顶头上司的房间里吵了起来。 强令两人闭嘴坐下之后,科波。菲尔正想倒杯红酒给自己,却有个参谋军官一头撞开大门冲了进来! “长官!”参谋官满头是汗,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运输线全线遇袭!敌情不明!” “你说什么?”科波。菲尔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你再说一次!” “坎普境内的运输线全线遇袭!具体情况不明,但是已经有大量难民涌来!流言四飞,都说是暴乱!” “不可能!”科波。菲尔一拳砸在书桌上,桌上的东西四下乱飞:“同时袭击坎普境内的运输线至少需要十万军队!贱民会有这个实力吗?如果是神属军队……怎么可能会有十万军队无声无息越过我们的防线?!” 参谋官是科波。菲尔的老部下,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运输线可是第五战区的生命线!”艾克殿下站了起来:“又是在本殿下的国内发生这种事,本殿下怎么可以置之不理呢?指挥官阁下,我请求立即带领第六军团前去平息此事!” “是啊!”翰普顿少将一听,心里自然乐开了花:“本将军预祝殿下旗开得胜!” 科波。菲尔闭着眼睛,双手交握。 他知道,身为二皇子的艾克,他的请战动机不可能如此简单,恐怕其中牵扯到皇权的争夺。 可手下的三个军团中只有艾克的第六军团来自坎普帝国,如果要早日恢复运输畅通,第六军团是最合适的选择。但是,这个二皇子会不会干出什么…… 科波。菲尔摇摇头,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难题。 “命令!”科波。菲尔双手握拳,恨恨的说:“第五战区第六军团立即出发!在最短时间内恢复运输线的畅通!” “是!”很少见的,二皇子居然向科波。菲尔敬了军礼:“恭喜阁下,您做了一个极明智的选择!” 而在另一边,布卢克帝国的首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作为魔属联军总指挥官,五十出头的凡尔伦元帅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到联军的事务上了。但在很多时候,他不得不在主次之间做出选择。 就像现在。 在听说坎普境内出现乱民袭击运输线后,他在第一时间就叫参谋部重新拟订作战计划,将第五战区的三个军团排除在大战的计画外。 接着发布命令,让第五战区协助坎普帝国平息暴乱,同时控制暴乱范围,不得让暴乱影响整条战线。 当手下的几个将军对此决定略微表示出一丝忧虑时,凡尔伦元帅眼睛里闪出令人胆寒的精光——这位元帅外号西里亚火山,现在就要爆发了! “我要管理九十万大军!不要让这点小事来烦我!滚——!” 这一声大喝,顿时让几个将军吓得屁滚尿流。在魔属联盟,谁都知道凡尔伦元帅嗜血如命。他曾经杀死三千奴隶为自己的爱犬殉葬,而一个亲王的陪葬也不过如此。 一道道命令从魔属联军军部发出。 着令后勤部停止向坎普帝国境内发出物资,第五战区的给养由威尔斯帝国转运;着令第五战区全线就地防守,在运输线畅通之前不得妄动;着令坎普帝国军队立即开始清剿乱民,第五战区一部协助;着令与坎普帝国接壤的两个帝国,威尔斯帝国和艾里纳帝国严防边界,不得让乱民越境作乱,以至影响全局! 坎普内乱已经好几天了。 坎普境内,科恩。凯达军队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个山谷里。 从第一天夜袭至今,各团遇到的全是软脚虾,军队减员出奇的少。 轮番出动的二十个团一共才轻重伤两百多人,还没士兵葛屁着凉。 士兵们正躺在林子里休息,昼伏夜出的追赶难民,脚和嗓子都很难受,但却没人睡着,大家都很兴奋。 没想到仗还可以这样打!科恩长官好厉害!不用动手,敌人就乱了。一直这样下去,很快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队长级的军官们带着士官,拿着小本子在士兵中巡视。 “士兵。”一个少尉挑中一个半兽人士兵:“站起来!” “是的,长官!”半兽人站了起来,他向长官行着礼:“是有任务吗,长官?” “暂时没有。”看着士气高昂的士兵,少尉非常满意,他拍拍半兽人士兵的胳膊:“你叫什么名字?” “烂泥,长官!” “什么?” “我叫烂泥!”半兽人士兵再说了一遍:“长官!” “好吧!烂泥……”少尉军官摇了摇头:“我宣布,你阵亡了。” “阵……阵亡?”半兽人士兵张大了嘴:“什么时候?” “昨天!”少尉军官很干脆的说:“在追击魔属联军时,第九军团第二十二野战团一营一大队七小队士兵——烂泥阵亡!” 另一个军官在士兵名册上找到了烂泥的名字,一笔划掉。 “神啊!我……我……”烂泥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好一阵天旋地转,他全身无力的跪倒在地,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阵亡了……我阵亡了……” 浑身都是冷汗的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阵亡了呢?而且还是在昨天!刚刚自己还吃饭来着……可,可长官说的话还能有错吗? 烂泥哭了,哭得很伤心,鼻涕眼泪唾液一起来。 少尉军官走后,一个中尉军官又走了过来。 “你在干么?”同是半兽人的中尉把已经“阵亡”的烂泥扶起来:“半兽人只流血,不会流泪!” “大哥!”烂泥一把抱住中尉,怎么也不肯撒手:“长官……他们说……他们说我阵亡了!” “好了好了,你不是还好好的吗?”中尉安慰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呜——我是——呜——士兵——烂泥——呜呜呜——” “不行,你怎么能叫烂泥呢?”中尉说:“烂泥已经阵亡了!” 烂泥头昏眼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在他醒来之后,半兽人中尉花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的时间给他解释。 他终于明白,不,应该是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虽然烂泥阵亡了,可自己还活着…… 最后,好心的中尉大哥还带着他去找一位非常非常漂亮的大精灵,让大精灵给他取了一个新名字——岩石! 他觉得这名字很好,一听就是很有力量的那种。 站在大精灵身边的一个上尉宣布——士兵岩石被斯比亚帝国黑暗行省军队征召入伍,隶属黑暗城近卫团,暂时在联军第九军团服役! 上尉告诉他,以后神属联军的什么鸟事都不用管,听科恩总督的话就行了。 同时,岩石还领到一个银币,他流着泪用一块布把这枚银币层层包裹,并贴身藏好。因为,岩石有个妹妹,虽然她不漂亮也不可爱,但岩石没她活不下去,十五个银币就可以从领主老爷那里赎她出来。 “我叫岩石!”这句话从此成为他的口头禅:“是科恩总督的士兵!” 当天,在神属联军第九军团共有五千多名活蹦乱跳的士兵集体“阵亡”,当然,那是在名册上。 而这时,我们的科恩。凯达少将,他正在听取总联络官的报告,刚刚赶回的总联络官带来极重要的情报。 “坎普大皇子带着三万近卫军出发了!他的目的地应该是德克城,那里已经被乱民包围。”满头是汗的玛法顾不得喝上一口水:“从第五战区方向来了一个军团,这五万军队是由坎普二皇子带领,是冲我们来的。” “长官,我们的兵力不允许我们两线作战。”参谋长卡罗斯在一旁说:“就是想吃掉大皇子的三万军队也需要时间。” 科恩。凯达嘴里叼着根野草,很明显他心不在焉。 “有关坎普帝国皇室……玛法,你手上有他们的情报吗?” “有的,坎普帝国现任皇帝虽然多妻,但前几个都是女儿,他是在差不多三十多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玛法说:“大皇子出生的那天就被定为皇权继承人,虽然大皇子本人并没什么本事,但却是很本分的一个人。皇帝最溺爱他,曾经宣布在此次大战后就让他继承皇权。” “那大皇子不是有三十多岁了?”科恩。凯达说:“二皇子呢?” “根据情报显示,二皇子生性残忍、狡猾奸诈、心胸狭隘、报复心极强……” “哦?”科恩。凯达问:“他和大皇子的关系怎样?” “非常奇怪。”玛法说:“他们的关系很融洽!” “好!非常好!”科恩。凯达吐出嘴里的草根:“传我命令,立即召开作战会议!” 两个钟头之后,科恩。凯达的军队倾巢出动,连总预备队——第三联队长莫亚带领的那四个团也出动了! 德克城下,坎普帝国大皇子正在整顿军队,准备再次出发去疏通运输线。 城外血流成河,三万近卫军在这里忙乎了一上午,将包围德克城的贱民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也没留下。 真是好笑,就这些贱民也能袭击国境内的两条运输线?但他们身上的确穿着联军的服装,拿的也是联军标准装备。 大皇子下定决心,不管怎样,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平息这次暴乱。 他指挥着近卫军顺着运输线追击,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又干掉了四个乱民武装,按照这样的进度,最多在十天之内就可以恢复第一条运输线的正常。 夜幕降临时,近卫军就在运输线上扎营,都是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贱民,有什么好怕的? 大皇子做梦都没想到——正有二十个团的军队从几个方向驱赶着十万以上的乱民向自己蜂拥而来,最多在半夜时分就会到达。而刚刚解围的德克城,又被乱民围得水泄不通。 大皇子刚刚睡下就被手下叫醒,告诉他乱民来袭。 是近卫军先对乱民下手的,负责警戒的将军一声令下,跑在最前面的数百名“无家无业先锋团”成员被近卫军用长弓射杀,这几百人才倒下,上千人的“孤儿寡妇敢死队”又高举大旗冲了上来。 刚开始,近卫军还占优势,直把乱民杀得哭爹叫妈,但很快,三万近卫军就被乱民包围。 左边的乱民往右边冲,右边的乱民又往左边冲,前后的就更不用说了,乱民们个个拚命,仿佛是光明神王追着他们的屁股杀来一样。 但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乱民中有人在发号施令。 “冲啊——冲过去就能活啊!” “快跑啊——反军来了!” “反军只打近卫军——冲过去就安全啦!” “我们有二十万人!三万军队算个屁呀!” 事实上,没几个乱民见过反军,反军的形象都是大家凭空想像出来的。但在流言的影响下,乱民脑子里想像出的东西最可怕。 乱民们手持各种“武器”,咬牙切齿的轮番冲击。 又不知从哪里冲出一队弓箭手来,对着大皇子的近卫军一阵齐射,箭雨过后,近卫军左翼开始崩溃。 “公鸡屯母鸡村的自卫队已经冲过去了!兄弟们——上啊!” “万岁——我们胜利了——冲啊!” 左翼一乱,中军也就垮了下来,中军一垮就意味着右翼被包围,可怜右翼的五千近卫军,他们大多被乱民们活活踩死。 “疯了……他们都疯了!” 这是大皇子在战场上喊出的最后一句话,他被一群军官拚死救下。 因为一路上不断被人袭击,最后大皇子只得带着几千残兵朝第五战区的方向逃去。 而从第五战区出来的魔属第六军团,却在莫亚四个团的吸引下一路杀过来。照理说,两位皇子的部队应该在第二天夜里会合……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有了变化,本来已经逃离战场的大皇子和几千近卫军却无缘无故的暴尸荒野!而这里根本就没有乱民,距离二皇子的军团也不过十里地。 只要一提到此事,新上任的坎普皇帝就会捶胸顿足,说自己并没有遇到亲爱的大哥。但是,他在当夜指挥第六军团调转方向直回塞林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刚回塞林,皇宫中就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老皇帝疯了! 老皇帝疯了,大皇子的尸体也被人在这个时候送回塞林……接下来当然就是二皇子顺天应民,择日登基。 艾克殿下分别向第五战区和魔属联军军部写了一封信,不再管外面打得热火朝天,一心一意准备自己的登基大典。 什么运输线、什么大战,哪有他当皇帝要紧? 等这个消息传到魔属联军军部,苦等了十多天的凡尔伦元帅只说了两句话。 “除了第五战区,全线进攻!第五战区留一个军团防守,其他军队悉数进入坎普帝国——给我把乱民通通杀光!” 大战,终于全面爆发! 几十万魔属联军先行进入分界线,气势汹汹的兵分四路向着神属联军杀将过去。 神属联军那边早就严阵以待,一时间整个分界线上昏天黑地,杀声震天…… 不,不是整个分界线,还有一小段地方,不管是这边的第五战区还是那边的第九军团,他们的战线上都是一片寂静。 连续一个月都是如此。 坎普帝国境内的暴乱终于平息下来,但代价却不小,共有几十万乱民被镇压军队屠杀、上百个城镇被乱民抢掠、上千个村庄遭焚毁…… 在坎普境内的好几个行省竟然都出现了百里方圆的无人区! 这样惨烈的情况,就连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科恩。凯达自己都没想到。当初他的想法也仅仅只是破坏运输线而已。实际上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这一步,也是因为有多方面的原因。 而为战事忙乎了一个月的魔属联军高级指挥官们,终于有了点时间,可以坐下来开个会研究一下坎普帝国发生的事。 一个青年将军站在会议室门外。 他有一头金黄的卷发和细腻光滑的皮肤,面容极为俊雅而带点脂粉气,一举手一投足都很具女性魅力。如果他真是女人的话,将有无数男人为他疯狂。而事实上,即便知道这位将军是男人,还是有很多同性为他发了疯…… 因为他就是风华绝代的斯维斯。赫本——整个魔属联盟里最漂亮的人!请注意,他是最漂亮的人,而不是最漂亮的男人! 曾经有人因为说他是最漂亮的男人而被一群大汉围殴致残,因为男人们在私底下都无限迷恋的称呼他为——奥黛丽。赫本! 斯维斯。赫本不但是布卢克帝国的贵族高官,同时还是魔属联军的情报部副长官,为人和蔼可亲,心细如发。 “斯维斯将军,元帅请您进去。”一个参谋官拉开门对他说。 “谢谢。”斯维斯微微一笑。 看到斯维斯。赫本对自己微微一笑,出门通知他的参谋官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能得到斯维斯的一笑,无论男女谁都可以就此骄傲一生! 斯维斯。赫本带着几个军官走进会议室,军官们把手上的一堆东西放在桌子上——几件残破的兵器和盔甲,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各位长官,”斯维斯轻柔的话声响起:“我们长话短说。坎普帝国的暴乱不是偶然,我带回的这几样物证可以说明这一点。” 斯维斯拿起一个长枪枪头,展示给大家看:“这是一个标准枪头,枪尖已被折断扭曲,看样子是刺在极坚硬的盔甲上。” 放下枪头,斯维斯再拿起一柄战刀:“这是联军刚刚换装的战刀,刀刃已卷但上面并没血迹,就是说第一刀下去,刀刃就卷了。” “各位长官,现在我手上拿的是联军团长级别的魔法盔甲,盔甲上除了一处对穿的破口外,并没有其他破损。”斯维斯的声音很平静:“而我们都知道,团长级别军官装备的魔法盔甲相当考究,一般武器根本就无法刺穿!这显然是暴乱中的平民无法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其他人袭击了我们的运输线?”一个上将接过话头:“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的,上将。这是我在一片树林中偶然发现的。”斯维斯拿起旁边的一个小布袋,小布袋是长条型,里面装有粉末状的东西,斯维斯抓出一把来,放到一个木碗中:“我需要热水。” 一个少将立即站起来,一把拿过桌上的银制水壶,低吼一声单手发功,一壶水立刻开始沸腾。 “多谢!”斯维斯接过水壶微微一笑。 少将呆住,好半天没动。 斯维斯将开水注入木碗,还用一根木棍在碗里轻轻绞动,神情专注。 轻柔细腻的姿势看得一干将军直咽唾沫。 “好了。”一阵肉香传开,斯维斯也放下木棍:“我放进木碗的是一把干肉粉,而以一把干肉粉可以让一个普通成年人吃一餐计算,这条布袋可以维持一个士兵半个月的消耗!” “我仔细询问了很多乱民,事实上在开始暴乱时没人冲击运输线! 乱民们是夜里被人放火烧了村庄赶出来的,他们天亮时在运输线上发现了大量散乱的物资,于是才拣起来用,在不知不觉间当了替罪羊……“ 一群高级指挥官面面相觑,这、这也太突然了! “同时袭击两条运输线……这至少需要十万军队啊!”一个将军说:“守军有活口吗?” 斯维斯摇摇头。 “他们是什么人?”另一个将军说:“神属联军的军队都在战线上,这十万军队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他们……他们又是怎么过来的?!” 斯维斯又摇摇头。 “好了!不要在这些细节上纠缠。”凡尔伦元帅大声说道:“命令! 第五战区科波。菲尔中将严重失误,立即押送联军受审!第五战区指挥官由翰普顿少将接任,负责将这十万人逮到!散会!“ 斯维斯想再说点什么,无奈凡尔伦元帅已经离开了。 于是,第七军团指挥官翰普顿少将走马上任,带着近十万大军进入坎普帝国。一抽再抽之下,第五战区也就剩下个空壳子,只剩不到三万人在硬撑场面…… ~下期预告~~下期预告~坎普帝国的乱民遭到镇压。为了避免正面迎战,科恩假扮贵族,并利用坎普帝国二皇子篡位而致内政不稳的时机,在新旧贵族势力之间制造矛盾,使坎普帝国再次乱成一团。 斯维斯。赫本少将凭藉细密的心思,察觉到神属联军第九军团的软肋。在他的建议下,凡尔伦元帅请出了赋闲在家的老朋友吉伦特。 吉伦特将军稳扎稳打的战术作风使得科恩一筹莫展,战局的天平逐渐向着魔属联军这边倾斜 第十九集 第九章 因为天还没有黑,所以这个看似手到擒来的除暴安良行动就以失败告终了。一个翻手**的皇帝、一个绝世无双的杀手,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失败,但事实上,他们是双双撞在斯比亚帝国的强悍地方防御体系面前,被一群光着脚板,扛着粪叉的乡下汉子追得七窍生烟。 因为要符合乡间混混的身份,所以两个人不能施展自己真正的能力,在这个满世界都在围堵自己的时候,诸如在众人前面一闪就不见了的身法还是少用为妙。科恩和乌鸦也不能对自己的臣民下杀手,只能跑,只能慢慢的向着希望狂奔,缓缓地在身后拉出一道烟尘……在道路崎岖蜿蜒的山区,直线距离十里,但是却能让人走一天,没把鞋底磨穿是他们运气好! 如果住在那栋大宅子里的镇长知道被自己追的人其实就是“老板”的话,这个胸前挂着讨逆军功章和远征军功章,少了一只手臂的退伍老兵不知会作何感想。 “呸呸!大意了!”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两人在一处溪流边休息,科恩先闷头灌了一肚子水,然后昂天一声长叹:“忘记这是斯比亚的领土,边陲村镇都是退伍兵在担任官员!这些混蛋,居然把老实巴交的农户都训练成了猎狗,只想抢点东西而已,至于这么狠吗?!” “挺不错的,追兵不像普通平民那么盲目,有堵截、有包抄,还有人去前后通信。虽然拿的都算不上武器,却还是有长短远端之分。”正在吸水力吸收的乌鸦抬起头来说:“至少你现在知道了,斯比亚边境村镇的防范意识很高,不是其他帝国那种可以任人鱼肉的边寨,就算是对上其他帝国的正规军,他们也可以借地利之便与其周旋。” “退伍兵也不是好惹的啊,”科恩回想起身后呼啸而来的石头、那些穿越灌木丛如同野兽的乡民,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点笑意:“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寻找我们的人只能在路边设伏、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合适的埋伏点而大打出手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敢进这些村镇。” “在你欣慰之余,是不是也要为探宝的工具伤一下脑筋呢?”乌鸦说:“虽然不用准备得很完善,但起码的工具还是需要的,清水干粮更不能少。” “当然需要,我这不正在伤脑筋吗?”科恩不满的哼哼着:“再说,这次探宝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如果我们俩就在这里晃一下就不见了,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不如我们再花个一两天的时间,由这里顺着商路一直向前去,接连闹几个镇子再消失……还可以增加人数变成三四个人,使用一般分身术的话,不会被察觉吧?” “只是一两个分身的话,我可以把分身溢出的魔法能量掩盖成一般火球术的程度,这样就不会被觉。”乌鸦点了点头:“毕竟在任何一个地方,这类生活魔法的使用量都极大。”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说干就干,科恩站了起来:“封闭自身能力的日子真难受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两族是通过能量溢出的方式监视人类的?” “生来就知道。”乌鸦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其实就的关注点来说,这种方式最适合他们,毕竟能被他们看上眼的人不多。而每一个强悍人物的能量溢出,无论斗气还是魔法,在特性和强弱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记住这个特性,就算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找到你。” “可是,像我们这样封闭能力就能免于被监视了吗?”科恩疑惑的问:“在我想来,的监视魔法应该很复杂才对,神王和魔王,他们也使用这么简单的魔法吗?” “神王和魔王使用的魔法要复杂得多,虽然我并不清楚细节,但我还是可以避免被他们找到。两族的几位公主们使用的这种魔法,在防范易一些。” “再复杂的魔法,其原理都是简单的,要想达成监视的目的,前提是要确定目标,如果连目标都分辨不出,还谈什么监视?”乌鸦气定神闲得解释说:“我们的方法不是完全封闭,而是隐藏特性。每个人都会有能量溢出,不能完全封闭,但可以改变强弱程度,在溢出时还可以加入微量魔法元素以改变整体特性。你现在的能量溢出,就像个半途而废的魔法学徒。” “你是想说我本来就是个半途而废的魔法学徒吗?”科恩窃笑一声:“以本少爷这种魔法能力,能撑过那么多大场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就更证明了本少爷的天才!” “是啊,”乌鸦突然加,跑到前面之后半句话才传来:“仅仅靠脸皮厚度就撑过那么多大场面,你的确很有天才!” “你给我站住!”虽然现在乌鸦的轻松心态很令科恩欣慰,但这句话也太伤人了,科恩跳起来就追:“你这个欺君罔上的废拆,我要把泥轰杀至渣啊!!” 两天的时间,这个“荒原猎头”组合的名声就逐渐沿着商路传开了。起先是因为他们一天之内洗劫四个镇子未果,反而被打得抱头鼠窜;后来是因为人数增加至五人、半偷半抢的从六个镇子里弄走不少东西;再后来就是因为这个组合洗劫的物品很杂乱,从衣服到农具、从绳索到粮食什么都要,简直就是一伙穷疯了的流窜犯。 而在现在的斯比亚国境内,像这种被吸引过来妄图刺杀科恩以扬名立万的小组和多如牛毛,但这些人都没想到斯比亚帝国内部的防御体系是如此强悍,遭遇其实也大同小异,流窜时间长点的、盘缠花光了德、美势力偷鸡摸狗的……这时候已经穷困潦倒得打猎挖野菜了。 而且斯比亚官方和军方也在有组织的围剿,他们通常都是把几批人赶进同一个区域,让其互相争夺一阵之后才收网,这些人显然不适合待在田野里,条件艰苦的矿井更需要他们。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荒原猎头”的销声匿迹就是很自然的事——没有人会在被抓住后主动承认曾经犯下的罪过,他们会众口一词的呼喊自己是初犯! 但实际情况是,半路折回、重返群山的“荒原猎头”此时面对的环境,要比被抓去当苦力的罪人们更加恶劣,科恩和乌鸦付出的辛劳更是普通苦力无法想象的。 先,他们要在遍布危险的原始密林中搜索一个异常隐秘的地点,找到之后还要潜伏观察,之后才能决定策略。当然了,以科恩和乌鸦的能力这些都不算什么,但他们现在是以普通人——两个半途而废的魔法学徒——的状态去做这些事,其中过程就变得艰难而漫长。 “准备完成。”乌鸦的目光掠过身前的一排工具,又透过茂密树冠看了看天色,轻声说:“现在就等天黑了。” “大概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先吃点东西。”身上缠绕着藤蔓的科恩,正用一把小刀在把那种石头一样的干粮切成小块。 在危机四伏的密林里,任何具有特殊气味的食物都会令周围的野兽或魔兽疯狂,为了不暴露行踪,所以他们只能吃这种产自本地,连野兽都不感兴趣的东西——虽然难以下咽,却能保持体力,更不会引起野兽的注意。 “这些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乌鸦结果科恩递来的干粮,稍微有些感慨的说:“如果那个种族有你的本事,他们就不会折损那么多人手。” “生来就会。”科恩嘴里嚼着食物,把早先乌鸦的话原封不动的奉还。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天上的目光有点心不在焉。 乌鸦的感慨不是平白无故的,自从进入这片密林起,科恩就在两人的装扮上动了不少手脚,例如用植物汁液掩盖汗味、在脸上抹油彩防止反光等等,还强制性的让乌鸦放弃白色装扮……科恩细致和谨慎的程度,比一辈子打猎的猎人还要高,更不是那些本地居民可比。 ,他们掩埋了不少骸骨,那都是先前来探宝的人,很可惜,他们连地点都没有找到就失败了。这片密林中的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过那些赫赫有名的凶恶之地。 连乌鸦都没见过的魔兽在密林中据守着各自的地盘,其中还有一些奇怪生物在漫游,连同随时攻击两人,却让人无法分辨是动物还是植物的东西——这地方凶险的连恶名都没有机会传出去 这样一个地方,无疑具备着让人类望而却步的恐怖氛围,但却再同时勾起了科恩和乌鸦的兴趣。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科恩真是抱着顺路一游的打算来的,而乌鸦是抱着跟随科恩顺路一游的打算来的,但那些由外至内逐步加深的危险,已经让他们一心一意起来。 相比乌鸦,科恩想的要多一些。在这样神秘、凶险的地方,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 号称是世间万物的主宰,如果这里真的隐藏着难得的宝藏,为什么还没有被神族和魔族的那些巡游使现呢?这里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呢?或者另一个沉眠之地? 但,两人并没有现任何能与挂的上钩的线索,拦路的绊脚石很多,却无一是属下的生物,这一点乌鸦已经确认了——而对乌鸦的话,科恩是确信不疑的。 在两人藏身的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环形山荒凉的忤在那里,山口高出地面百来臂,像一张正冲着昏暗天空嘶吼的大嘴。整个山体上到处都是大小不等的裂缝,向外散着淡黄色的烟雾,也让一种浓烈的臭味充斥在空气中。 陡峭的山坡上,全是嶙峋的暗红色巨石,一些奇异而丑陋的爬行生物充斥在巨石间,时不时的用互相残杀来证明他们已经进化得相当高端了。 而在山口里面,则栖息着一种巨大的五彩蝙蝠,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这种狡猾而敏捷的动物不止一次的表演过自己的绝技,它们能把等同于自己体型的坚甲魔兽抓起,滑翔一阵后丢下来一具干瘪的空壳——眼神锐利的科恩已经认出,这种魔兽的坚甲外壳是制造盔甲的材料,他曾经在战场上现很多敌军将领的盔甲上有这种东西。 然而,乌鸦却一再交代这些生物只是寄生虫,真正危险的是那些暗红色的巨石因为在整个环形山范围内都充斥着紊乱的魔法能量,这样的环境正是催生生物元素的天然温床,而山上山下寸草不生的荒凉,正揭示了这些元素生物的爆裂程度! “无论神族还是魔族,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质,那就是制定严密的规则,而且会去遵循这些规则,”乌鸦说:“这种魔法能量横流、生物分布紊乱的场面,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所以,这里不太可能是布置的陷阱。”“无论神族还是魔族,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质,那就是制定严密的规则,而且会去遵循这些规则,”乌鸦说:“这种魔法能量横流、生物分布紊乱的场面,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所以,这里不太可能是布置的陷阱。” 科恩问:“那……为什么不来这地方找找宝藏,再顺便为这地方制定一些规则呢?” “魔法能量不是死的,不但会产生、流动、凝聚、湮灭,而且还会互相影响。如果混乱的魔法能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引附近的魔法能量变得不稳定,或者是这里的混乱过了一个程度……”乌鸦摇了摇头:“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仅去仔细查看,我们是不会知道的。” “你说得对,我们不进去的话,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就算是龙潭虎**,闯一闯又能怎么样?”科恩点点头,缓缓的把缠绕在身上的藤蔓去了下来:“天黑了。” “对了,你一直没说这是那个种族的宝藏,我们之前掩埋的那些遗骸,似乎和人类没有区别。”乌鸦一件件的拿起面前的工具。 “血族,除了皮肤颜色和四颗长点的牙齿,他们跟人类没区别,死的就更分辨不清楚了。”科恩回答说:“这个倒霉种族本来人数就很稀少,因为这件事死了不少好手,于是就跑来哭给我看……你也知道我心软嘛,当时一走神,不小心就答应下来了。” “以你在偷窃行动中展示出来的飞跃能力,从这里到山顶大概需要触地三次,其他你不用管,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到达山顶就好,”乌鸦的目光扫过自己与山顶之间的路线:“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那里会有个大家伙在等着我们送上门,以免它自己爬出来觅食。” “如果你估计错误的话,会有什么结果?”科恩挑衅的问。 “如果我真的估计错误……”乌鸦看了看他,用科恩一贯的方式和语气回敬:“那就是两个大家伙等着我们。” “看来今天要热闹了,但愿能从里面弄出好东西。”科恩笑了笑:“不过,我们全力施为的话,不是就向暴露本来的气息了吗?” “所以你只能在进入山口的时候才能动手,因为在那里有大量紊乱的魔法能量,”乌鸦说:“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产生的,但其浓度足够掩盖你气息中的特点。” “既然是这样,”科恩瞄了瞄自己要通过的路线:“那么——我们开工吧!” 乌鸦点了点头,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重量一样飘起,越升越高——科恩则像是一枝离了弦的利箭,贴着地面向山顶飞掠而去!” 第十九集 第十章 皇宫,对于这些总督而言并不陌生,但在后宫举行的宴会他们还是第一次参加,更别说宴会地点是在洗心湖中的小岛上,在以前,那里可是皇族独享的地方。 科恩陛下给出的待遇不低,派出力克亲王来接待各位总督,态度和蔼的亲王带着他们直接来到御花园里的洗心湖边,最后乘船来到湖心岛。 临近水边的一座凉亭里早已摆好了座位,小岛周围彩灯处处,凉亭内外风景怡人,加之拂身而过的夏夜柔风,都让总督们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这地方,怎么看都是用来招待朋友的,而不像是处置对手的地方。 没等多久,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远处小道上传来。 “皇帝陛下来了。”力克亲王招呼着各位总督站起身来,之后略一偏头,却发现身边的维纶总督站起的比自己早一些。力克亲王微微一笑,心里对这个人的心智又加了点分。 一行人出现在小道拐角处,站在凉亭外的内侍立即抖擞精神,高声通报:“皇帝陛下驾到──” “皇帝陛下晚安!”总督们急忙单膝跪地:“罪臣等参见科恩陛下,愿陛下身体健康,我帝国国运昌隆!” 科恩向站着的大哥看过去,力克亲王的眼光一瞥维纶总督,指出这个人在总督中的地位,科恩微微点头。 “这是很普通的宴会,大家都不用太拘谨,我只是想看看各位而已。”科恩走向自己的座位:“各位请起,请坐吧!” 总督们没有起来,只是一个个掉转方向,保持头冲着科恩,嘴里高喊:“陛下没有饶恕臣等的罪过,罪臣等不敢起身。” 向来都只有科恩向别人耍赖,还没有别人向科恩耍赖的,皇帝今天算是第一次领教到了别人的无赖手段,感觉非常新奇。 “好好好。”科恩哈哈大笑:“既然你们不愿意起来,那么都抬起头,直起腰板说话好了。” “是的,陛下。”虽然皇帝没有答应饶恕自己,但总督们还是从皇帝的语气中知道他心情很好,所以并不惊慌,一个个直起了腰板,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科恩。 “今天高兴,本不想提过去的那些事情,但各位已经提过了,那我也说上几句,省得你们每回见我都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科恩不慌不忙的拿起水杯来了一口:“我知道,各位都是响当当的男儿,心里有这么一个结,当然会寝食难安,好吧!我今天就为各位解开这个节……” 科恩滔滔不绝的说下去,诸位总督是不明就里,在场的人中只有力克亲王心里明白,皇帝拖时间,无非就是要他们多跪一会。 “……身为贵族,大家当然知道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虽然这事情说起来久远,而且我跟你们都会觉得不自在,但还是说开了好。”觉得废话已经说得差不多,各位总督的膝盖也充分享受了地面的坚硬之后,科恩才把话一绕,说到了正题上:“各位以前在鲁曼手下做过事,给他筹集物资训练军队,还有个别总督派兵攻打过黑暗行省,这些我都清楚。” “请陛下原谅。”维纶总督又低下头:“请饶恕我等的罪孽。” “你先别急着请罪,我还没说完你们的过失。”科恩摆摆手:“你是维纶总督吧?” “臣下是维纶。” 科恩看着维纶,嘴里淡淡的说:“在鲁曼叛乱初期,你并没急着改变旗帜,鲁曼曾经连派三次特使游说,但结果都是无功而返。除了我凯达家族,你是坚持到最后的几个行省总督之一,这是你吧?” “是的,陛下。”维纶总督已经把头放到了地面上,泣不成声的说:“鲁曼当时派十万大军围住了我的主城,而臣只有万余军队,城中更有逃难而来的十几万百姓……更有神殿抢在臣前面扩散流言……臣是不得已才、才铸成大错。” “这个我也知道。”科恩微微一笑,说出一段别人不明白的话:“明日如不投降,我大军将屠尽城中所有居民,贵家族也将万劫不复……” “陛下……”维纶总督当场就呆住了,因为科恩刚才所说的,就是当天他被围困时鲁曼给他的最后通牒,皇帝远在数千里外,可他居然会知道这个! 可令总督们惊讶的还在后面,科恩陛下一个个的点着人名,把他们在叛乱期间所做的事都说了出来,包括跟鲁曼往来的信笺内容在内,连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都被皇帝说了出来,一干人等吓得冷汗直流……如果皇帝真的要追究,有的人死上十次都不够。 “看,我都很清楚吧!”科恩陛下好整以暇的说:“在大fǎ官那里,各位的卷宗堆了一柜子,有不少的人要求我严惩你们,但我一直没这么做,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臣等愚钝,请陛下明示。”总督们在这个时候哪敢有废话? “因为在坐的各位,你们毕竟在战争的最后关头帮了我的忙,没让战争波及到全国。”科恩站起来:“虽然当时我也有实力攻打各个不归附的行省,但有什么说什么,我认为这场战争止于圣都,各位都是出了力的,这是帝国之幸、国民之幸。所以各位这一功,算是立得恰到好处。” 听皇帝这样说,各位总督这才算是缓过一口气。 “正是因为各位的表现,我才会让大家来圣都,做为一个登基大典的见证人。”科恩绕过桌子,慢步走到各位总督中间,动情的说:“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你们都是为官多年的官员,治下经验自然是很丰富的,这也是帝国的财富,所以我希望和各位见面,我希望和各位共商大计,我希望各位扶助我科恩.凯达治理国家!” “陛下……”皇帝的话太惊人,总督们看着科恩,脑袋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哪是以前那个**总督,这样的话,只有菲谢特殿下才讲得出来啊! “不相信吗?我近来也很惊异自己的改变呢!”皇帝弯下腰,先把维纶总督扶了起来,而被皇帝的手一抓,维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对于我的这个决定,大臣们也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凭心而论,他们的担心也有些道理……多亏几位亲王分别劝说,朝廷里的各部大臣们才认同了我的看法。” 看看皇帝的态度,再想想自己昨天和贵族方签定的协议,总督们心里涌动着另一种不安。 皇帝却把总督们一个个的从地上扶起,还说话打趣:“……你是杜朗.西索总督,你的两个女儿曾经在我府上做客,跟我的夫人们成为了好朋友,她们还好吗?” “啊!回皇帝陛下,她们都好,眼下正在圣都。”杜朗.西索当然不会放过一个与皇帝拉近关系的机会:“她们都嚷着要来看陛下,我怕陛下事多,就没答应。” “我邀请她们参加我的登基大典,多日不见,这对姐妹花一定会更加的漂亮。”科恩心中好笑,不过还是郑重的对各位总督说:“我邀请你们所有的家人,只要是能赶来的,我立即发请柬……” “皇帝陛下。”站在后面的维纶总督终于下了决心,他鼓起勇气,打断科恩的闲聊:“请陛下听我说句话。” 科恩转过身体面对着他,和蔼的说:“当然可以。” “我等都是罪人,承蒙皇帝陛下恩典,我们才能被招来圣都共商国事。”维纶总督嘴角抽dong着,面色沉重的缓缓跪了下去:“但我等来圣都后,不知报效皇帝,反而受流言蒙骗,以至于私人猜测皇帝陛下的用心,实属罪大恶极──请皇帝陛下重重处罚!” 有他牵头,总督们又再次跪下,但这次下跪,似乎和刚才那次耍赖不大一样,至少他们都带了点诚意。 “你是说。”科恩摸摸下巴,装做毫不知情的样子:“你们来了圣都之后,有所行动?” “是!”维纶总督知道错过眼前这个机会,自己这些人就真的危险了,于是把心一横:“请陛下重重责罚!” “你们的行为会伤及某些人的性命?”科恩低声问:“又或者会影响帝国统治?” “不会……臣等虽然混帐,但这点良知还是有的。而且在这件事上,我们还能想办法挽救的!”想起签定协议的情景,维纶总督不由在心里骂自己愚蠢。 “那么,我宽恕。”科恩点点头,说出一句谁也想不到的话:“我宽恕你们。” “皇帝陛下……” “因为我们没见过面,彼此之间并不了解,所以才对我有怀疑。”科恩叹了口气:“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你们可以起来了,我答应各位不再追究这件事。” “我等铭记陛下大恩,从此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一向聪明的维纶总督,在这时却找不出更合适的办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得挽起衣袖,咬破指头在左臂上画了一个凯达家的家族徽章图形:“从现在起,我维纶就是您的仆人,如有异心,人神共弃!” 维纶总督态度坚决的发着誓,看得其他人直发愣,但既然身为首领的维纶都这样做了,其他的总督不跟着来就显得很不上道,于是他们有样学样,全都照办。 “起来吧!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明白,就不要再废话了。”科恩照旧拉维纶总督起来,小声对他说:“我给你一天时间,把这事情解决了,能办到吗?” “是的,陛下!我一定做到最好,挽回这个结局。” “那好,都坐下──上酒!今天晚上,你们全得给我喝醉了!”科恩再一次哈哈大笑,接着转头吩咐内侍长:“去告诉秘书处,就说总督们喝醉了,明天休会一天!” 一旁的立克亲王心里好笑,但为了把这出戏演得更好,他立即向某人递个眼色。 “祝皇帝陛下合家安康,祝我斯比亚帝国蒸蒸日上。”得到暗示的杜朗.西索急忙举起酒杯:“大家干杯!” “干杯!”在场众人齐声高喊,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前嫌尽释,宾主尽欢,这场宴会在两个钟头之后结束,各位总督被皇帝灌得东倒西歪,要被内侍们扶着离开。 知道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科恩陛下心情舒畅。他刚送走大哥,一转身,发现菲琳皇妃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过来了?”科恩伸出手来:“我特别跑到这里来,就是不想打扰你。” “还说呢!”菲琳一身浅碧的衣裙在晚风中轻轻飘荡,她拢拢耳边飞扬的秀发,把手放到夫君掌心里:“你们拼酒的声音那么大,隔着湖面都能听到,母亲要我来看看。” “既然来了,就陪我散步好了,这么好的景致,当然要找人分享。”科恩拉着菲琳的手,向湖边走去,还回头吩咐近卫:“离远点。” “今天的晚餐怎么样?”菲琳轻声问:“照我夫君的性格来看,如果没有事情发生,不大可能请陌生人吃饭啊!” 科恩嘿嘿一笑,把发生在总督和贵族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科恩,这件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菲琳听完后:“这些人我们比较熟悉,解决起来会快捷一点。” “我当然知道这个,但既然是我碰上了,就应该由我来办。”科恩停下脚步:“再说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为登基的事情都忙坏了,我怎么忍心再加重你们的负担,虽然我不算能干的人,但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谁说你不能干啦!”菲琳拍了夫君的肩头,心里也为夫君的改变而感到高兴:“跟这些总督见面的结果怎么样?” “这些总督啊!”说起这些总督,科恩不由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哦。” “怎么?”菲琳惊讶的问:“他们不愿意解除跟贵族的协议吗?” “协议都是小事,而且他们也答应我在明天解决这件事,我是说他们的为人,太靠不住了。”科恩解下身上的披风,铺在湖边的一块青石上,自己先坐下,再向菲琳做个“请”的手势:“本来我还想放弃成见,多了解他们一点,可通过这次见面,我算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如果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背叛我。” “你就这么肯定?”菲琳坐在科恩身边:“难道一个稍微好点的人都没发现吗?” “就他们的表现来看,没人值得一用,特别是那个维纶,外表忠厚,其实是个很圆滑、很懂得投机的人。对他而言,忠诚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科恩叹口气:“这情况使我重新审视现有的官员,传统贵族虽然有很多毛病,但人才也不少……再反观总督这边,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我同意你对维纶的看法,这个总督的心机很深,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不会让我们放心。”菲琳点点头:“但夫君你如果注意一下,应该能在总督里发现些人才,毕竟是为官一方几十年的人,不会连一个能上台面的人都没有吧?” “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科恩呵呵笑:“也省得我东想西想。” “不可以,谁叫你一个人跑去处理这件事?现在有麻烦才知道跑来找我。”菲琳故意一扬头:“好好做完吧!夫君,你会发现这个人的。” “好啊!”科恩当然知道这是菲琳的玩笑:“自己来就自己来,难道我会解决不了吗?” 菲琳如水波般清澈的双目注视着自己的夫君,掩嘴轻笑着,直笑得科恩一头雾水。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来越像菲谢特殿下了,特别是在处理政务方面,简直就是他的翻版。”菲琳笑够了之后才解释:“看得我好嫉妒呢!” “这不一样啊!斯比亚帝国本来就是菲谢特的,我在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想到如果换了菲谢特来处理,他会怎么做……”说起菲谢特,科恩又摇摇头:“也不是刻意去想,总是不经意的想起。” “会不会不经意的想起我呢?”菲琳把头靠在科恩肩上,羞涩的问:“会不会?” “你就在我心里装着,当然会想啊!”科恩说:“而且,我现在不是还在追求你吗?亲爱的小姐。” “阁下追求的方式虽然略显笨拙,但看在颇有诚意上……就算你勉强及格吧!”菲琳优雅的轻扇羽扇,作出一个贵族少女接受追求的传统姿态。 “刚及格?我还觉得我的追求方式十分新奇,能够快速打动美丽高贵的女性的芳心呢……”科恩的赖皮又上来了,故作不满的嘟哝:“看来我要追求的女子是一位肯定传统的淑女,唔──我应该念赞美她的诗歌才是!” 羽扇虚掩小口,菲琳显得更加娇美柔媚。受到菲林的鼓励,科恩清清喉咙作出捧心状:“哦,你是我的小鸟,你是我的阳光,你如同清泉一样净化着我周围的空气,我心爱的姑娘在少女中如同荆棘中的百合……” 看着科恩念着情诗作出的滑稽样子,菲琳笑倒在丈夫怀里。科恩张开手臂轻轻环抱住菲琳继续念着,菲琳慢慢平静下来逐渐沉醉。 “……你的爱抚多么甘甜,你的爱抚甜过美酒,心爱的姑娘,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我的心事不是你的心事……” 两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任漏过树阴的光斑温柔的洒在他们身上。 ※※※ 当天晚上,斯比亚帝国某地山中。 山谷里的一小块空地上,点着一堆篝火,山风吹动,火焰飘摇。 “他会来吗?”篝火边,一个黑袍笼罩全身的人正低声问着同伴:“不会不来了吧?” “会来的,他会收到消息。”同样打扮的同伴点点头:“虽然不敢肯定在什么时候,但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来。” “你怎么知道呢?听说是个很怪的人。” “这是他的使命,他必须来……如果不想死,你最好闭上嘴。” “混蛋!我的职务比你高,跟你一起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你凭什么命令我?他难道不怪吗?我有说错吗?他跟你一样的蠢!” “没错。”第三个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没有一丁点的感情:“你说的没错。” 大言不惭的人没有回答,身体软软的倒在草地上。 “你终于来了。”另一个坐在篝火边的黑袍人低声发问,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同伴死去,甚至不回头看一下:“我带了一封信,非常急,相当重要。主上还说,如果这次行动顺利的话,你就能得到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放下信,离开。” 黑袍人照吩咐放下信笺,头也不回的冲出。 一个全身白衣打扮的人走到篝火旁,拣起了信笺。 “圣都吗……”看完信笺,白衣人把信笺丢进篝火:“很近。” 第十九集 黑暗传说──王座 对斯比亚帝国的国民来说,这个月是近年来最值得庆贺的日子。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帝国的命运在一个个凶吉难料的变数中往返激荡,对普通民众而言,几乎没有一件好事,带给他们的只有伤痛。 先有大战时期带给他们折磨,尔後有叛乱时期的煎熬,最後还有讨逆战争的惊吓┅┅ 但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就结束在这个夏天。 如果说帝国其他地方的国民对这一年记忆深刻,那麽圣都的居民对这一年的印象就是刻骨铭心。因为身处帝国的心脏,他们的生活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可以说得上是风雨飘摇。又因为战争的关系,有很多人失业,还有不少人连家园都变成了瓦砾。 到现在,所有的人都在问著同一个问题∶新皇登基之後,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吧? 而事实上这位新皇帝干得还不错,在他登基之前,创伤处处的圣都就在变化中,人们的生活也跟著缓慢的,一点一滴的起了变化。 军队开出了城,街上开始出现日夜巡逻的警备队,这算是稳定的先兆。 首先,那些依附叛军发财的家庭倒了霉,人被押走,家产被本街道的人分个精光。 对这些居民而言,现在最要紧是有东西分,至於这些昔日邻居的命运,谁又会去真正去关心一下呢?留著那份闲心想想今天吃什麽不是更好吗? 其次,圣都城里开始大兴土木,那些残破的城墙、被毁的街道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到修复,失业的那部分居民也多了一个赚钱养家的机会。 城里的各处市场都在慢慢恢复往日的喧嚣,各地的商人再次云集这里,他们运来别国的红酒和粮食,换取斯比亚的各种特产。 随著皇族的进入,圣都城里也多了一些其他种族的人,以前不在人类城市居住的半兽人、翼人、矮人、精灵都频繁出现在圣都,有人甚至还发誓说他看到吸血族人┅┅他们有的身穿军服,有的身穿朝服,看起来都很有身分的样子。 居民们很是惊诧了一阵,直到後来才弄明白,这些种族的下一任族长都是皇帝的好友,因为这个原因,皇帝特别允许他们的种族享受人类一样的待遇,可以做官、可以参军、可以做生意┅┅这个理由,国民们还能够接受,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可以做任何他喜欢做的事。 只要一说起这位即将登基的皇帝,他们的科恩.凯达陛下──因为他做过太多令人忍俊不禁的事,所以居民们首先会露出一个笑容,除了笑,他们好像不知道应该流露怎样的情感,听说皇帝陛下前几天还打了他的军官┅┅ 好在皇帝并没有忘记一件重要的事,登基大典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为了九月一日这个特殊的日子,为了这个特殊的新皇帝,整个圣都城内外都在张灯节彩! 被邀观礼的各地总督来了,逃亡国外的贵族也陆续回来了,就连平时难得一见的外国使节也齐聚到圣都。 据说他们祝贺皇帝登基的礼物是用车队运来的,虽然不明白其他帝国为什麽跑这麽远来巴结科恩陛下,但这却是难得一见的荣耀。 到最後,最重要的人物──神殿的两位特使亲临斯比亚帝国。 众所周知,皇帝陛下在前些日子以多种罪名扣押了圣都神殿的近千名祭司,皇帝陛下还写亲笔信要求神殿来人善後,而神殿却拖到现在才派人来处理,这个派人的时机上就让人不得不猜疑。 在两位特使的马车进城之後,民众就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议论┅┅ 而现在,距离九月一日的登基大典却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如果神殿的特使在圣都搞三搞四,皇帝陛下要怎麽对付才好?任何一件事跟神族有关系的话,都算是头等大事,况且这件事本身就不算小。 在无数关注的目光下,神殿特使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一个陪同特使到达的高级祭司还跟著通报的内侍走进皇宫。 「回禀皇帝陛下。」不久之後,内侍的声音回响在皇帝的房间里∶「神殿特使来访。」 在这个时候,房间里不但有皇帝陛下本人,还有几位商定事务的亲王和内政监督,在听到内侍这句话後,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 「现在才来?」科恩陛下看了维素亲王一眼∶「那就叫他们进来吧!你就说我还在忙,让学院院长去接待一下。」 「回禀皇帝陛下,神殿特使要求打开皇宫正门,他们说自己是神族的使者,要有合乎身分的待遇┅┅」 「他们算什麽东西──不进来拉倒,小心我开个狗洞给他钻!」科恩陛下正被一大堆烦琐的政务搞得焦头烂额,闻言大怒,当场就拍了桌子∶「到底是谁?谁有这麽大的胆子跟我讲价钱!?」 看到科恩生气,身边的温丝丽皇妃伸出手来,轻握著夫君的手,让他冷静下来。而三位亲王对皇帝这样的表现根本就见怪不怪。 「回禀陛下,有一位祭司要跟您详细解释。」内侍也习惯了皇帝的脾气,知道皇帝不是对自己发火,冷静的站在原地回答∶「他就在楼下,正等著陛下的传召。」 对面的的菲琳皇妃放下手里的东西,面带微笑看看自己的夫君∶「见见吧!听他说些什麽也好。」 科恩直起腰身,呼出胸中一口恶气,语调已经缓和下来∶「传。」 出人意料,这位先进宫的祭司身分却相当高,仅从服饰上看就知道他应该是神殿枢机庭的枢机祭司。 科恩在心头暗骂一声,随即站起来,还在脸上挤出些笑意。 「神骑士阁下日安。」枢机祭司在进门一步後站定,以不卑不亢的神态抚胸行礼∶「各位大人日安。」 很明显,他的称呼上有问题。虽然科恩还没有登基,但所有的人已经在叫他皇帝陛下了,就连上次来的枢机祭司也是这样┅┅这位祭司这样叫,自然是有原因的,或者他在为下面的谈话打基础,又或者是在维持自己的优势。 「枢机祭司日安。」维素亲王笑咪咪的走过去∶「平日难得见到,路上辛苦了吧?」 「维素大人客气,我等职务在身,辛苦一点也是本分。」枢机祭司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科恩身上∶「请容我向神骑士说明一下此次特使的人选┅┅」 一脸凶相的科恩晃著一根手指,慢慢的靠近他,枢机祭司哪还能说得下去? 最後,科恩走到枢机祭司身前,伸手指指维素∶「这个人是谁你知道吗?他是我什麽人?」 「知道,维素大人是神骑士的父亲。」枢机祭司正色回答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麽,反问一句∶「我有什麽失礼的地方吗?」 「他是我的父亲,如果你在回答他的话,那就麻烦你眼睛看著他。」科恩很不满意的哼了一声∶「不看著他,就等於是不尊重他;不尊重他,就等於是不尊重我;而一个不尊重我的人,我不管他是从哪个地方来的,都会把他从窗户丢出去──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请接受我的道歉。」枢机祭司拿这个**皇帝是毫无办法,也不准备在这些小问题上纠缠下去∶「我是无意的,请原谅。」 「您不必介意,因为谁也不知道孩子们下一刻会在意什麽。」维素知道科恩不会在意礼节,说这话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击一下祭司,洛u灾v争取点气势而已,但身为一个亲王,自己却不能太失礼,他微微一笑∶「请枢机祭司进来吧!我们可以坐下说话。」 因洛u钒e面的遭遇,在跟房间里的人一一问好之後枢机祭司才坐下来,虽然他脸上保持正常,但注意力已经不是那麽集中。 「你说说吧!这两个特使是谁。」科恩坐到祭司对面,单刀直入的问∶「为什麽要我打开皇宫中门迎接。」 「关於特使的人选,那是神族决定的事,我们枢机庭只是照办而已。」枢机祭司也没什麽废话,伸手就从怀里拿出一份密件∶「这是神族给您的信笺,请神骑士过目。」 科恩狐疑的接过信笺,拆开只看了几眼,眼神就已变得异常冰冷,嘴里挤出几个生硬的字眼∶「这两个人选是神族定下的?」 「当然。」枢机祭司小心翼翼的回答∶「这样重大的事,我等还没有权利决定。」 右手拿著信笺,左手猛的一掌劈出∶「啪!」的一声,科恩身边的一张矮几已经被他打成碎片。 旁边的人不知发生什麽事,都吓了一大跳。因为科恩的目光已变得阴森,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宽大的房间里气氛极度压抑。 而那位枢机祭司早已被科恩的目光吓得失去思维的能力,还能维持坐姿,他的意志已经算相当坚定了。 维素站起来,挥退一队冲到门口的近卫,从科恩手里拿过信笺看。 看完信笺,维素亲王又沉默了片刻才把信笺交给身边的菲琳,然後轻声对枢机祭司说∶「事情突然,请祭司大人门外等候一下,我们会马上做出回复。」 「好┅┅好的。」枢机祭司也恨不得早点逃开某人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立即就站起身,硬撑著走到门外。 信笺在几个人手上传递著,大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麽才好。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神族会报复你的试探行为。」维素亲王背起双手,缓声对科恩说∶「怎麽样?我的话应验了吧?」 「是的,我的话也应验了。」科恩冷冷一笑∶「她们就想著给我难受。」 「这是好事吧!一个人难受,总比整个帝国遭殃要好得多。」维素哈哈一笑∶「事情因你而起,你心里就要有承担的准备。」 「我是做好了准备。」科恩摇摇头,语气有点索然∶「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我料不到竟然会是这两个人,这种报复真的是打到我软肋上┅┅凭心而论,我现在的手腕还比不上她们。」 维素上前一步,用平和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儿子∶「你冷静下来了吗?」 科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点头说∶「是的,我冷静下来了。」 「服气了吗?」维素再问。 「服气。」科恩睁开眼睛∶「但我不服输┅┅来日方长,大家走著瞧。」 「有这份心气就好,我等著看你扳回这一局。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心里同样难受。」维素欣慰的点点头∶「你天生就具备蔑视一切的本能,这是我们所没有的,也是我个人一直期待的,在先皇离开後,我也想了很多,最後发现我们什麽都不缺,就缺一个你这样的家伙。」 「如您所愿,我应召来到您面前。」科恩笑嘻嘻的回答∶「您现在才是什麽都不缺了。」 看这俩父子说得差不多,一旁的菲琳皇妃才晃动著手里的信笺问∶「两位,可我们现在要怎麽做?」 「那还用说?」科恩和维素同时看过来,异口同声的说∶「开中门。」 不久之後,在一阵皇家专用的礼仪号角声中,巨大的皇宫中门缓缓打开,崭新的皇旗飘扬在皇家步道两边,旗帜下面,军容严整的仪仗队员一个个站得笔挺。 像这种规模的欢迎阵容还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以至於在前宫处理事务的军官和官员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关注起这个特殊的车队来。正在其他人猜测纷纷的时候,又一阵嘹亮的长号声响起,随後出现的竟然是即将登基的皇帝陛下,科恩.凯达。 他一身淡蓝绣银的皇家便装,腰上还斜挂一柄不长不短的礼仪佩剑,面带著微笑,就像散心那样一步步的向宫门走了过来,最後在宫门正下方站定,在身後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衬托下,他的身影显得特别突出。 「斯比亚帝国神骑士科恩.凯达,在此欢迎两位神族特使者。」一阵微风吹过,黑色的长发轻轻飘在脑後,科恩黑色的双眼里也闪动著令人难以捉摸的深邃目光∶「两位可以下车,顺著这条皇家通道,进入你们期待已久的皇宫。」 在科恩说完这句话後,宫门内外就是一阵沉默。 「两位难道是要我过来请你们下车吗?」科恩嘴角微向上翘,给出一个桀骜的笑容∶「那样的话,我将非常乐意~~~~」 或者是科恩这句话怪腔怪调的原因,紧闭的车门打开了,两位白发苍苍的祭司一前一後的走下车来,在看清这两个人的服饰後,所有围观的人整齐的发出一声惊叹──他们是两位红衣祭司! 这场内乱持续了这麽久,整个神属联盟里谁都知道红衣祭司跟科恩.凯达的恩怨,甚至整个大陆上的人都知道红衣主祭被囚禁的事。 而以科恩陛下一向的表现来看,他发起脾气无人可以阻止,这两位祭司的小命可以说得上是相当危险。 而现在,这两个人却带著神族的使命而来,如果皇帝干掉了他们,为了保持威仪的神族绝不可能袖手!等待斯比亚帝国的,将是比内乱惨上万倍的命运! 两位红衣祭司一脸严肃的走向科恩陛下,脚步很明显有些轻浮,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心里此刻在想些什麽,但围观的人都在等待科恩陛下爆发的那一刻,也就是事情无法挽回的那一刻。 终於,衣袍华丽的左祭和右祭站到科恩面前,不知他们有什麽保命绝招,反正投射在科恩身上的目光是非常坚定。 「两位特使一路辛苦。」科恩陛下依然保持著他特有的微笑∶「登基大典迫在眉睫,我希望两位可以马上解决这件事,在这期间,你们可以住在圣都神殿里,这皇宫是世俗之地,不适合神族特使居住。」 听皇帝陛下用这麽平和的语气说话,周围的人都在大呼侥幸,但转念之间,他们先前的恐惧就被好奇取代──为什麽皇帝陛下不发作呢?他是那麽恨这些祭司,而且皇帝陛下本身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两位红衣祭司也是相视一笑,老怀大慰,他们认为这个科恩终於在神殿威名下俯首,自己的安全是没问题了。当然,人家给面子,自己也要有所表示。 「神骑士日安。」左祭抬起手来,自以为优雅的做出一个祝福的姿势∶「祝愿你的┅┅」 「离我远点!」出人意料,皇帝陛下在这个不应该翻脸的时候突然翻脸,他双目中凶光一闪,站立姿势未变,但令人胆寒的气势却充斥在身体上下每一个地方∶「拿开你的手!」 两个红衣祭司目瞪口呆的站立在原地,脸被涨得通红。 周围的人群中传出一阵金属细链轻撞的声音,无数士兵军官把手放到了刀柄上,而跟著红衣祭司来的那些随从们全都一脸苍白,一个个惊慌失措。 没人知道皇帝陛下在想些什麽,也没人知道皇帝陛下要做什麽。不过毫无疑问的是,如果皇帝陛下说声杀,那麽所有在这里的祭司会立即被砍成肉酱,但是那样的话,整个帝国也将被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科恩陛下冰冷的目光由近到远,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扫过身边那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部下,扫过广场边角那些面露惧色的普通百姓,到末了,眼神已经变成怜悯。 紧握成拳的手逐渐松开,冷峻的表情慢慢变成无奈。 「两位是神族的特使,受神族委派来斯比亚处理神殿的事,我开皇宫中门以礼相待,那是因为我尊重伟大的神族。但两位特使要明白一点,我对两位本身没有一点好感。」很久之後,科恩陛下缓缓说∶「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两位的命运可想而知┅┅你们是神族特使,我忍!但你们不要把我对神族的尊敬当成是对你们的软弱,如果你们要考验我的耐心,我就去面见神王,要了你们两个的脑袋!」 两位红衣祭司没有说话,在场的人也没谁怀疑科恩陛下这句话的真实性──早就有无数的事实证明了,没什麽事是这位皇帝干不出来的。 仇人近在眼前,但这位以前做事无法无天的皇帝,却在今天忍下了这口怨气,这不是一般君王能做到的。不管这件事如何发展下去,为了帝国、为了国民、皇帝自己受委屈的事一定会被在场的人永远记住┅┅ 「时间不早,请特使入大殿说话。」皇帝俐落的转过身,大踏步向皇家议事楼走去。 两个保住了性命的祭司对看一眼,没再敢说什麽,小心翼翼的跟上科恩陛下的脚步。 态度生硬的交接了圣都神殿祭司的供词,就算处理完了这件事,科恩陛下再搁下一句希望早日结束一切的话,之後就挥手叫人送客,没有给两位红衣祭司任何说话的机会。 「神骑士阁下,我们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解决这件事。」走到门口,左祭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说∶「但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们还有两件事。」 「说。」科恩低垂著头,专注的目光看著脚边的鲜红地毯。 「请你准备好神骑士的盔甲、佩剑,我们要带回。」左祭极小心的回答,生怕激怒了他∶「还有一封光明神族夏洛特公主大人的命令,要在我们离开前交给阁下。」 「神骑士的东西我会自己交上去。」科恩没有抬头,也没有思考∶「至於那份命令,不如现在就交给我。」 「时间是神族夏洛特公主大人定下的,我等只有遵从┅┅」左祭的话被科恩的手势打断,科恩陛下抬起一根手指,指著大门。 两个祭司慌忙退出大殿,往日的威仪早已不见半点。 科恩沉默了一阵,再站起身来前行几步,然後转过身,闪烁不定的目光久久凝视著金色的王座。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在周围数百盏魔法灯火的照耀下,映照在眼中的金色的王座却显得那麽孤独,那麽沉重,那麽压抑。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的靠近,停在科恩身後,一双温柔的双臂从他胁下穿过,环抱著他的腰。科恩轻轻闭上双目,呼出一口气。 没有人想说话,也没有合适的话说,两个人都希望这一刻能够延续下去,哪怕是延续片刻也好。 第二十集 第一章 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圣都。 八月三十一日,距离皇帝陛下的登基大典还有一天,各部司的准备工作都进入了最紧张的倒数阶段。不但是几位亲王和内政监督,就连皇帝陛下本人也忙了个昏天黑地。 不过,我们的科恩陛下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各种繁杂的事务,处理起事情来有条不紊,一件接一件批示,中间也没出什么错。 但他天生就是个缺乏耐心的人,在房间里还没坐多久,心绪就开始毛躁起来。 他开始做无聊的事,说得浅显一点,就是不停的找别人麻烦。 “今天还有什么事?”一边不停翻盖著硕大的金印,科恩陛下一边问著自己的书记官:“我告诉过你,要把下午的时间给我空出来,怎么这文件却越堆越多?” “是的,陛下,我一直在努力,您今天的安排已经不多了。”知道自己是皇帝陛下的御用出气筒,年轻的书记官很小心的陪著笑脸:“如果内政会议能在中午结束,而神族特使者也能顺利处理完祭司的事,那您下午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他们现在还在会议中?”科恩陛下不满意的哼哼一声:“内政那边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人找不自在吧?” “应该没有。”书记官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刚才去取文件的时候,有几个贵族的神色很不自然,看样子是有些失落……” “哦?你说说看,是怎么个不自然?”皇帝嘿嘿笑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是,我去的那个时候,几位总督的发言已经结束,维纶总督正代表所有的投诚总督做总结发言。”书记官如实回报:“他的态度很谦和,一再表示自己是罪人,一再表示拥护陛下的各项决定,一再表示自己没有什么要求,绝对不给帝国添任何麻烦……” “哦!难得这些深明大义的官员啊!以德服人这一手就是好。”皇帝陛下微微点头,对总督们的表现比较满意:“那么,贵族方面反应又如何?” “席加伯爵先前倒是有些意见,认为军队系统的官员提升过快,而且没有足够的时间学习各种系统管理,建议从帝国贵族世家的后备贵族中提拔一些人。”书记官看看科恩的脸色:“还说皇帝陛下就是出现在贵族中的少年英才,既然有一个,就应该有第二个……然后还提出了一个名单。” “那么,我们的国相是怎么回答的?” “国相大人先前是没怎么说,但几位内政监督当场就驳回了席加伯爵的建议,主要理由是帝国初安,需要起用军功显赫的官员才能保持稳定。到最后,国相大人还下令让名单里的后备贵族先入皇家学院学习,毕业之后再说。”书记官手脚麻利的收拾著桌子上的东西:“最后,参与会议的人都支持国相的意见,所以席加伯爵的脸色有点难看。” “说得有理啊!事关帝国安危,当然要考虑周全才行。”科恩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少了总督们的意见做垫背,席加伯爵的建议就显得很突兀,肯定不会获得通过。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时候内政会议就应该进入尾声了。”书记官看到皇帝陛下的情绪不错,于是施展起自己拿手的见缝插针的手段:“陛下,外面还有一些要你签字的文件。虽然内政监督的签字也可以,但皇妃们主持会议一定很辛苦……” “你还嫩,别跟我耍滑头,让大fǎ官知道了你就得吃苦头。”科恩呵呵一笑:“不过嘛!看在你一切都是为帝国好的份上,我这次就不追究了,去拿过来。” 书记官吓得吐吐舌头,拿来了另一张桌子上的文件。 “白影,我这里马上就完,你通知准备午饭,我要陪琴伦吃。”科恩在文件上签好了字,随意走到几位妻子专用的桌边,拿起日程表看了几眼:“怎么?内政监督们已经是如此辛苦了,可下午还有这么多安排?” “是的,陛下,有什么问题吗?”书记官回答著。 “没有时间休息,明天怎么有精力应付那么多事?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你这家伙在怎么安排?”皇帝的责问是严厉的。 “这是内政监督们自己决定的事务,下官根本说不上话。”书记官无辜的申辩。 “给你三个选择,一个是去扫厕所赎罪,另一个是把这些行程挪一点让我办,第三个是立即跳楼。”科恩一脸的正色:“你选哪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书记官一定是选跳楼,但他知道,就算自己跳了楼,皇帝陛下的意志也不会因此而转变──他会先把自己抓回来,按他的意思处理完一切,然后再叫自己去跳一百次。 于是,一小半的行程安排被划到皇帝的计划里,这样的话,几位内政监督可以省下很多时间休息。 “哦!要会见的人里还有武将啊!”科恩陛下显得兴致勃勃:“白影,替我准备盔甲。” “皇帝可不能穿盔甲。”身穿素衣的白影站在窗户边,一脸娴静:“那跟你的身分不符。” “就穿一会,穿盔甲的话会让我感觉放松,而我很久没穿了。”科恩知道怎么说服这个固执的贴身保镖:“如果你现在不让我放松,我明天就会很紧张,我一紧张,就会做很奇怪的事……你也不想我在明天的仪式上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吧?” “我会叫人准备,现在请去用餐。”顾全大局的白影一点废话都没,立即就做出了选择。 午饭之后,在琴伦公主好奇的目光下,科恩穿上了那副久违的盔甲。除了些许金色装饰线条,整副盔甲都是一种凝重的黑色,加上科恩罕见的黑色眼眉,再配一头黑发,直看得琴伦公主目瞪口呆,她抱著阿布,一连围著科恩转了好几个圈子。 “琴伦公主,看。”科恩戴好头盔,蹲在琴伦面前:“哥哥很威风吧?这个护脸还可以上下翻哦!你来试试看……” “皇帝陛下。”白影整理著科恩背后的长披风,略微加重点语气:“您不是想戴著头盔出去吧?” “你别多管我,我是皇帝,不是谁的一件玩具。”科恩抱著琴伦公主站起来,还嘴的时候也不生气:“我不为别人的看法而活,我高兴怎样就怎样。” “我随便问问而已。”白影淡淡一笑:“今天就随你去好了。” “那就好。”科恩把琴伦放到肩上:“小公主,我们出发了!” 说完,身穿盔甲的科恩快速的跑动在回廊间,让琴伦的咯咯笑声撒满各个角落。 在这时,前宫里的内政会议已经结束,因为投诚总督们没有按协议提出其他意见,贵族们在会议上被驳回,可以说他们是一败涂地,到最后,贵族们有些垂头丧气的出了宫。 转回身来的内政监督和三位亲王却顾不上吃饭,立即回到各自的办公室处理余下问题。知道了科恩的去向,菲琳皇妃只是会心一笑。 抱著琴伦公主的科恩陛下,已经在回廊间学习起外交速成法了。 斯比亚帝国新皇登基,这对整个神属联盟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每一个帝国都派来了祝贺的使臣,他们携带著大批礼物,不远千里前来祝贺。 当然,除了一般意义上的祝贺之外,这里面还有一个不方便说出来的原因:绝大多数国家的君王希望能在这个时间内和科恩.凯达陛下达成协议,他们不想自己支持斯比亚叛乱的事再被翻出来。 大战和讨逆战争结束之后,在大家的印象里,凯达家的军队已经成为神属联盟里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联盟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与这样强悍的战斗力为敌,哪怕就是以军力著称于世的坦西帝国也极力想保持和斯比亚帝国的关系。 因为每个帝国都有情报系统潜伏在斯比亚,通过这连场的战争,大家都知道了科恩.凯达其实是个疯子,他敢用十五万人去进攻三十万人,更为疯狂的是他居然赢了……谁也说不准这个疯子被激怒之后会有什么行为。 而这位疯狂的皇帝陛下,这时却连神属联盟里到底有几个帝国都不清楚,如果皇家学院院长在的话,这事肯定没完。 此时为皇帝陛下解惑的这名教师,就是皇帝的书记官。 皇帝的书记官,是为皇帝陛下打点一切事务的贴身官员,地位非同小可,属于帝国最高级别的大臣,手中权力远高过一般官员,就等若是小半个国相。 这个位置非常特殊,需要一位学识广博、绝对忠诚的人物来担任,而身为皇帝的科恩,脾气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几位内政监督为找出合适的人选费尽心力。最后选来选去,选到提夫.罗伦佐院长的儿子,莱顿.罗伦佐。 莱顿.罗伦佐比皇帝要大两岁,忠诚上绝对没有问题,因为他的小命就是被科恩救回来的,为人正直善良,学识也足够应付场面,更没有一般官员的控制欲。除了以上的原因之外,他还有一个最好的优点,性情很温和,随便皇帝怎么耍他,他最多垂头丧气一会,但心里不会生气。 我们的科恩陛下,几乎天天都要耍他几次。 “陛下,我们神属联盟一共是八个帝国。”可怜的书记官跟在科恩身边,用很小的声音说:“除了我们斯比亚帝国,还有里瓦帝国、波塔帝国、坦西帝国、班塞帝国、加洛帝国、云路帝国、奥马图帝国。” “加洛、云路、奥马图离我们比较远吧?”科恩陛下漫不经心的回答:“很少听说这三个国家。” “是的,我们斯比亚帝国在这一边,他们在大陆的另一边,距离我们比较远。如果要去的话,就要穿越其他帝国的国土。”书记官解释说:“加洛帝国是以水军闻名,有很强大的船队,但出产不怎么丰富。云路帝国的国土比较小,出产的战马倒还可以。奥马图在波塔帝国后面,军力强大,是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强国。” “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强国?”科恩转头看看书记官:“你又想跟我绕弯?” “不敢不敢,陛下,他们的军力是以很传统的重步和重骑为主,历代君王都拒绝改变,所以,他们的部队在大战的时候都放在后方,负责最后的防卫……说起来,多年以前魔属联军打到圣都城下的时候,他们还来解过围。” “这样的话,本少爷不是应该好好招待他们?”科恩不置可否的说:“这倒是个很狡猾的帝国,跟其他帝国的关系怎么样?” “其实他们只是使臣而已,陛下以一般的待遇招待他们就可以了。”书记官谨慎的说出自己的看法:“下官的猜测,他们在来的路上一定有过交流,眼下只是来表达善意,彼此之间的关系不大可能有变化……陛下,我想多半会跟那件事有关。” 科恩一脸严肃看看他,半天没说话。而书记官回望著皇帝,一点也不害怕。 “那么你的看法呢?我应该怎么对付他们?” “嗯,一般的对待,接见一下,说上几句话就可以。”书记官抓抓头:“不过,陛下如果想做点其他什么事,现在也是个机会。” “你也这样认为?”科恩嘿嘿一笑:“现在是个好机会?” “如果机会不好,陛下就不会跑来接见他们了吧?我虽然不聪明,但还不是笨蛋。”书记官只希望皇帝陛下的要求不要太过分,不然他回家后就会被父亲说教:“陛下,合适就行了吧!我们可以慢慢来。” “切,你知道这个登基大典花了多少钱?不从他们身上捞点回来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科恩才不管那么多:“他们自己犯下的罪孽,想让我闭嘴就得给钱,你觉得能捞多少?” “嗯……每个帝国一两百万吧!要多了反而不好。”书记官没有办法:“但不要说钱,要东西就可以,要钱的话容易让他们反感,而且我们现在缺的是各种物资,让他们掏出来,我们还节省运费。” “看不出来,你花花肠子也不少嘛……好,就这么干,你可别跟你老子说。” “陛下。”书记官很郁闷的回答:“你认为这么大的事情,我父亲会不知道吗?” “知道了也是你去摆平,我才不管,你老子的事那叫一个麻烦。”皇帝嘿嘿一笑:“走,赚钱去!” 接见使者的地点是后宫靠宫墙的小花厅,名称虽然叫小花厅,其实面积却相当大。本身是建在花园中,但厅中却还有个小花园,风格非常雅致,令人放松的环境很适合商谈事务。 七个国家的使者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他们早先得到的消息是皇妃接见,没想到最后出现的是一身盔甲,手上还抱著一个小女孩的皇帝本人,七个使者和他们的副手都是一脸惊讶,几乎忘记了行礼。 “让大家久等了。”皇帝陛下在厅门边点头致意,然后走到使者中间,放下怀里的琴伦:“向各位介绍,这是我的妹妹,琴伦公主。” “琴伦公主日安。”既然是前来道贺的使者,他们自然知道琴伦公主的事,也清楚这位小公主极得皇帝宠爱。想想看,可以坐在一国之君的肩上,这是什么待遇? 在几位皇妃的教育下,琴伦公主已经熟悉宫廷的礼仪,这时乖巧的牵起裙角微蹲还礼,做得有模有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不再像以前那么消瘦,虽然还不能说话,但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却清澈明亮,显得非常可爱。 本来是跟皇妃见面,各位使者提前准备了礼物,这时只有拿出来送给琴伦公主。合不合适不重要,最要紧是有东西送……至于皇妃们的礼物嘛!那就只有重新准备了。 “各位请坐吧!大家不要拘束。”科恩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心急:“就当是个私人的见面,我们随便谈谈。” 使者们互相看看,嘴上客气著纷纷坐下,临时换成皇帝陛下接见,他们都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内侍换上饮品,谈话先从接待大臣的介绍开始,七个帝国的使者中,有三个文臣,四个武将,都属于皇亲国戚,而其中又有两位科恩陛下的熟人。 第一位熟悉的人是坦西帝国使者,就是大战时神属联军总指挥官,科恩以前的长官,卡尔.尤里西斯亲王。亲王殿下一脸正容,不苟言笑,但目光中却满是对这位昔日手下的欣赏欣慰之情。 再有就是波塔帝国使者,也就是科恩初到神属联军第九军团杀军官时,那位说一大堆废话却不干涉科恩决定的总调度官,他是当今太子的表弟,名叫塞维克.兰度。在介绍的时候,他笑嘻嘻的看著科恩陛下,还是没个正经。 虽然认识,但彼此之间的身分早已改变,就算要讲交情,也得在一切公务谈完之后。科恩心中好笑,看来这些帝国应该有了被敲诈的觉悟,所以才派这些有能力决定事务的官员来。 他们准备的礼物不可谓不丰富,长长的礼单得念上很久,但科恩陛下想要的东西却不是珍珠宝石、金银饰品。 “大家远道而来,我个人是很感激的。”科恩摆摆手,让自己的随从官员接过礼单:“各位都知道,我是个说话不会绕弯子的人,今天既然与各位见面了,我当然不会回避问题。斯比亚帝国,希望与各个帝国的关系能有实质性的发展。” “皇帝陛下的话很正确。”波塔使者接过话:“我们正是怀著这样的心意而来,得知贵国光复,我国上下无论皇族还是官员,大家心里都是很欣慰的。” “客气了。”科恩陛下保持著微笑:“贵国与我国接壤,彼此之间的交流会越来越多,我希望在很多事情上能和贵国皇帝保持联络,特别是前段时间,相当数量的叛军余孽逃往贵国,出于对邻国的尊重,我军放弃了追击,并不是无力追,而是不想追,希望贵国能从这件事上明白我的善意。” “贵国的善意,我国皇帝完全明白。”波塔使者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回答著,力图使自己的话里没有任何把柄:“可能科恩陛下还不知道,我是我国皇帝的晚辈,关系不可谓不亲近,我就知道,皇帝陛下也对逃来的那些个叛军伤透了脑筋。” 这当然是废话,谁都知道叛军和波塔帝国关系密切。 “的确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叛军中有大量的波塔籍士兵。”科恩陛下和蔼的说:“他们逃回故地,军服一脱就变成老百姓,清剿起来是很困难。” 科恩陛下这句话一出口,其他六国使者的脸色都稍微有点生硬,波塔使者更是一脸愕然。难道这位皇帝是要求波塔帝国清剿这些叛军?凯达家不会这么不上道吧?这不是逼著波塔帝国打自己的耳光吗? 交错的目光投射在波塔使者的脸上,在场的人都在看他怎么回答。 第二十集 第二章 稍微楞了一下,波塔使者的脸上就恢复了笑容。 “科恩陛下说得没错,叛军里的确有波塔帝国的士兵,这是事实,也是一个悲剧。”皇亲国戚可不是白当的,塞维克.兰度先点头承认科恩的指控,然后话风一转,把其他帝国尽数拉下水:“事实上我们知道,不止是我国的少数刁民参加了这件事……” 余下六国使者在心里把波塔使者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上了。 “你说的是实情。”科恩脸上的表情反而很正经,还开口安慰各国使者:“大家不要觉得难过,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这不可怕,怕的是大家都把这件事闷在心里,让积怨越来越深。我们早一点解开各国之间的心结,对彼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皇帝陛下说得太对了。”班塞使者觉得不能再放任波塔使者胡说八道,于是在这个时候插进话来:“那个时候,因为有……假传神族旨意,我们真是无意的。”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不然我们今天就坐不到一起。”科恩陛下含笑点头:“客观上是神殿的命令,但在主观上,各国对叛军的支援使斯比亚帝国蒙受了极大的损失,这就是整件事的结局。” “我们……皇帝陛下。”坦西使者、卡尔.尤里西斯亲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件事的话,神族有命令,让我们不要再讨论。” 各位使者立即点头,支持坦西使者的话。 “我没有想要讨论这件事本身,我是在强调这件事造成的后果。”科恩靠在舒适的柔软椅背上,语气不愠不火,举手投足都显示出一个皇帝的雍容气度:“帝国叛乱战争,圣都三日大乱,都是血淋淋的场面。包括我在内,没人愿意再去回忆这些,但那却是很多斯比亚国民一生中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是他们一生中最悲惨的经历。” “皇帝陛下,我等深感歉意。”奥马图帝国使者是个身穿军服,左胸上缀满勋章的中年军人,这时正色说:“身为一个武者,我知道这是一件极其遗憾的事,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我等唯有请皇帝陛下体谅。” “对于了解内幕的我来说,体谅当然不成问题,我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各国没有其他选择。”科恩陛下点点头,把编好的套子丢了出来:“但神族有令,这件事的真正原因就不能解释给国民听,而各位的到达,国民们却都看在眼里的。如果我们今天逃避这件事,我担心民间情绪会变得难以控制,大家都知道,恨一个人可以恨一辈子,恨一个帝国亦然……这会是联盟关系中的一个隐患。” “尊敬的皇帝陛下,能得到您的谅解,真是一件值得安慰的事。”还是班塞帝国的使者聪明,他听懂了科恩的话中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愿意做一些事情,以此来弥补贵国民众心里的伤痕,希望我们的真诚能感动贵国上下。” 科恩并不急切,他微微的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慢吞吞的说出一句话:“难啊!” 七国使者心里暗骂,想敲诈的话就痛快点,不就是要钱吗?你这会叹气算是什么意思? “当然了,被伤害的是皇帝陛下的子民,我们外人是不好出面的。”班塞帝国财大气粗,使者的腰也挺得比较直,他环顾一下旁边的使者,朗声说:“但我相信,只要皇帝陛下肯点头,贵国的国民是可以被安抚的。我们毕竟还属于一个联盟,互相的关系应该保持融洽才好。” “请皇帝陛下容我说一句。”生怕其他帝国先把价码给定高了,一直保持沉默的云路帝国使者急忙插话:“当然我国也怀着歉疚的心情,但皇帝陛下知道,在大战中,我国积累的财力几乎被耗空,眼下财政也是很吃紧的,我们有心,但奈何国力空虚。” “各国的现状我也有所耳闻,各位放心。”科恩的目光在各使者身上掠过,轻言细语的收拢套子,但并不急于翻出底牌:“我刚才所说的只是一个想法,大家可以自行决定嘛!” 在七国使者中,唯一一个与斯比亚帝国保持良好关系的只有里瓦帝国,年轻的里瓦使者一感受到科恩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这个时候再不说话,岂不显得自己很不上道?当使者可不是来观光的。 但具体要用什么话来推波助澜,这就很考验手段了,说重了显得两个国家穿一条裤子,说轻了又没什么效果。 “皇帝陛下能不能把这个想法说得明白些呢?”这位使者脑袋转上几转,决定使用迂回战术:“我国还好说,毕竟路途不远,我随时可以跟国内商量。但其他国家路途遥远,怕是联络不便,贻误了时机可不好……” “贻误时机?”有使者问:“这件事的话,说不上贻误时机吧?” “让各位见笑了。”里瓦使者不慌不忙的解释:“我想啊!事情不大,也不复杂,但事关帝国威望,我们就是想做一些事情来弥补,也不要太着痕迹。但又要让广大的斯比亚国民知道我们在想办法弥补……专门发布告的话很不合适,但如果在登基布告后加写那么一笔,这样的效果会最好。” 表面上的意思是在替其他帝国的使者担心,事实上却是把时间钉死在今天,逼着各国使者马上表态,砍掉了他们闪转腾挪的空间。 “没什么关系吧?就算我专门发布告,想必神殿方面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神族更不会有意见,这并不值得各位担心。”科恩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大家不要着急。” 换成其他事情,可能没有人会着急,但这种送款赔罪的事情大损颜面,等若是向斯比亚帝国低头认罪,又有哪一个帝国愿意专门发布公告大书特书?再说了,科恩陛下名声在外,大家用头发想都知道他会用怎样一种语气来写这个布告…… “我个人觉得,里瓦使臣的意见很正确。在一个联盟里,各国之间理应互相扶持,由于多种原因造成了现在的遗憾,作为当事国家,自然应该尽力弥补。”最后,尤里西斯亲王微微点头:“那么,我希望在今天能讨论出一个结果。” 科恩陛下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哭穷。 “可是皇帝陛下,我国的国力还远未恢复,路途又远,实在是很困难。”云路使者苦着一张脸:“请皇帝陛下体谅。” “不用在意。”科恩心说当初你支持叛军的时候路途就不远?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还保持得好好的:“一切的事情,你可自行决定。” 塞维克.兰度把这情景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帝国是免不了要出血的,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爽快点随了科恩的心愿,不但显得自己有诚意,说不定还会落下个人情──他可比不得那些远在天边的帝国,还可以拉长脸来哭穷,自己的帝国里,现在还有不少叛军呢! 而且,他更知道科恩.凯达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家伙当少将的时候就敢成百的杀神殿下派军官,现在当了皇帝,只怕是变得更加疯狂。两个国家靠这么近,这位皇帝心念一动,只需要一个眼神,他的军队抬脚就过来了,谁也别想拦住他。 真到那个时候,他找谁哭去? “是啊!尊敬的皇帝陛下,请您说出一个方案来吧!我们可以在今天先定下个大概。”塞维克.兰度搓着手指,心里一遍遍分析眼前的局势,逐字斟酌自己的话:“只要能让斯比亚帝国的国民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在职权范围里,我们愿意做很多事。” 既然塞维克.兰度已经在挑头,其他使者都暂时没说话,在这个时候,先听听科恩陛下的条件再讲价也不迟。 “难得各位有这个心意,我先表示感谢,我更不会为难各位。”科恩不慌不忙的说:“现在的斯比亚帝国可以说得上是满目疮痍,民生建设很成问题,如果各位肯援手就最好不过了,有这样的行动,国民们自然会看在眼里。” “不知道皇帝陛下所说的援手是指什么?”有人低声问:“需要多少款子?” “看你说的,我是一国之君,要钱何用?”科恩陛下哈哈大笑:“再说了,各位用马车运来金币,这事传出去可不好。” “是是是,皇帝陛下说得对。”科恩的话立即就得到使者们的肯定:“给现金的话,情况多少会变得有些尴尬,况且金币也不能完全代表我等的诚意。” “既然大家的看法一致,我就明说了吧!”一阵烦闷从科恩心头翻滚而起,使得他加快了谈话的节奏:“斯比亚帝国缺少很多东西,粮食、矿石、马匹、木材、金属,我们甚至缺少修筑道路的民夫。各位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科恩的话一出口,各国使者都大松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呢!不过,一旁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的眼神中就多了一点变化。 “粮食这东西很特殊,运输路上的消耗大得吓人,我国跟贵国接壤,路途较近,那么就援助贵国一些粮食吧!”塞维克.兰度想想自己国家的存粮,立即就爽快的表态:“这种帝国之间互相扶持的事情,一定会成为联盟内的佳话。” 科恩陛下并不答话,只是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既然如此,我国就援助些铁矿。”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拿起身前的酒杯,目光放在殷红如血的液体上:“如果装船起运,又顺风顺水的话,只要半个月就能到达贵国。” 之后,里瓦帝国承担了马匹,班塞帝国承担了斯比亚帝国重建所需要的特殊木材和其他一些材料,奥马图帝国答应了大批的布料,加洛帝国也答应转让一支规模可观的运输船队。而云路帝国的使者就苦着一张脸,好半天没有说话。 “云路帝国战后的日子是不好过,本身出产也不算丰富。”最后,还是卡尔.尤里西斯亲王为他解了围:“这样吧!云路帝国就出二十万奴隶,帮助斯比亚帝国维修道路,构筑城池。正好加洛帝国的舰队要过来,还可以节省时间。” “如果是二十万奴隶的话,咬牙也可以凑齐。”云路使者轻声说:“但这二十万奴隶的日常用度实在是负担不起,更别说来回押送,水路运输也得吃粮食啊!” 这实在怪不得云路帝国小气,除了奴隶多点,这个帝国并不出其他的特产。但在别国使者眼中,这就是今天会谈的唯一障碍。 “这样好不好?”班塞使者接过话:“陆路运一部分,顺着我国的商路经里瓦到斯比亚。至于日常用度嘛!我国可以承担一些;水路方面就由加洛帝国运,多运两次就好。区区二十万奴隶而已,完事之后就不用回去了,留在斯比亚吧!” 科恩其实不想要这二十万奴隶,本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二十万奴隶,这个数字的确太大,云路帝国情况也不是很乐观,那么出十万就好,余下不足的就大家凑凑吧!” 一句话就减掉了一半,云路使者当然是感激不尽,而其他使者也当这是科恩陛下突然的良心发现,没人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对科恩陛下来说,斯比亚有人口数千万,区区二十万奴隶所起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把这二十万奴隶放到其他用途上,那效果可是非同小可。当然,这还只是一个想法,他并没有什么详细的计划,只是隐约觉得这个思路可行。 到最后,这件实质上是赔款议和的外交事务终于处理完毕,科恩陛下的书记官取过纸笔写好了契约,各国使者在一式八份的契约条款中签下大名,盖上印章。 包括科恩在内,各国对这份契约都相当满意,七个帝国以自认为不大的代价换取了斯比亚帝国在某件事上的沉默,更重要的是,他们保住了颜面。而科恩陛下呢!他得到数额巨大的紧缺物资,在帝国重建时期,这批物资比金币要合用太多了。 在他们摆弄文件的时候,总联络官笑咪咪的站到了小花厅门口。 “好了,各位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了,今天就早早休息吧!”科恩陛下无疑是个现实的人,他立即就想送客:“明天的登基仪式过程比较久,需要准备。” “对了,皇帝陛下。”在这个时候,加洛帝国的使者才想起了什么:“我国皇帝陛下听闻琴伦公主喜爱小动物的事,特别交代下臣带来三十对温顺的珍稀动物,这些动物已经运进宫了,如果皇帝和琴伦公主有空,一起去看看如何?” 琴伦公主听说有小动物,两只眼睛早已亮起来。 科恩想想下面也没有什么事,更不想扫琴伦的兴,于是点头答应:“好的,各位先走两步,我交代几句就来。” 在使者们离去之后,玛法站到了科恩身边。 “走吧!”科恩抱起琴伦:“我们边走边说,那边情况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贵族们离开皇宫之后等在路上,找了个僻静处和总督们大吵一架,互相都指责对方不讲信用。”玛法窃笑:“真是笑死人了,他们居然都拿出了字据。” “那么后果如何?”科恩好奇的问:“我没有想到总督们会出什么手段,他们的处境不怎么好。” “我说老大,所谓术有专精,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事实上两边的人都不干净。”玛法强忍着笑意:“他们拿出的和约,上面都是对自己这方有利的条款……” “是吗?他们都伪造文书?”科恩微微有点惊异,当初那份协议可是在自己眼皮下签订的。 “我也是刚收到消息,在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贵族一方使用了魔法墨水,过了时效就会消失那种。”玛法小声解释说:“而总督们呢!他们在前一天藉口回请贵族,宴席间派出心腹去把这份协议给偷换了……反正两边互出手段,热闹非常。” “于是就有了会议上的情景?这两群不中用的蠢材啊!”科恩微微摇头:“如果是这样,那也吵不出什么结果来。” “是,然后他们就散了。”说到这里,玛法眉头一皱:“老大,我觉得贵族方面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他们咽不下也得咽,我这段时间以来是仁慈过头了。”科恩瞥见前面回廊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停下脚步:“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布置一下,我就怕他们不犯错,记住了,少伤人命,多办铁案。” “明白了,老大你放心。”玛法点头答应。 “帮我抱抱琴伦。”科恩空着双手,上前几步:“尤里西斯亲王,这么专心在想什么呢?是否皇宫中的景色太漂亮?” “陛下好。”卡尔.尤里西斯亲王缓缓转过身来,对科恩抚胸一礼。 “不敢当,我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科恩还以同样的礼节:“亲王的人品我是知道的,联军的那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请别见怪。” “别客气。”尤里西斯亲王不愧为气概非凡的人物,闻言只淡然一笑:“如果阁下还不想以皇帝的身分自居,我当然希望能和阁下有一次轻松的谈话。” “事实如此。”科恩取下头盔,微笑着说:“亲王,你坐过这栏杆吗?一方面你会得到休息,一方面你又会担心被人看到,偶尔违反宫廷规定的感觉真的很爽。” “当然知道,我也是在宫廷长大,幼年时还号称后宫破坏者。”亲王毫不做作的靠在围栏上:“因为后来成了家,要给那群小土匪做榜样,不得已才循规蹈矩。” “真的吗?”科恩哈哈大笑:“第一次看到亲王,觉得您不是这个样子啊!” “我何尝不是惊讶。”亲王的目光投向远方:“当我看到昔日的手下将领成为一个称职的皇帝时,我心中一样百感交集,虽然略有不足,但阁下做得真不错。” 沉默片刻,科恩才苦笑着回答:“亲王,这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我能选,我宁愿自己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那是不可能的。”尤里西斯亲王摇头说:“一日为帝,终生都回避不了这个命运。” 第二十集 第三章 科恩的目光移到卡尔.尤里西斯亲王脸上,两人相视一笑。 “我现在知道这是自己的命运。”科恩点点头:“我有这样张狂的性格,放在其他位置上绝对不是好事,这个没有上司的位置似乎很适合我。” “但这个位置比其他位置更危险,也更艰难,你做好一切准备了吗?”亲王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在阁下这个年纪当上皇帝,似乎是过于勉强了。” “我知道,亲王阁下曾经是皇位继承人,后来却放弃了皇位。”科恩微微一笑:“或者在亲王的眼中,这个皇位不值得自己苦心经营?” “我并不适合当皇帝啊!”亲王摇摇头:“更何况,我在亲王的位置上待着,更能够帮上家族的忙。” “也对,如果亲王阁下是坦西帝国皇帝,我难免会跟你对上。”科恩呵呵一笑:“我想,我们都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吧?” “阁下头脑清晰,并不像传言中描述的那样。”对科恩坦诚到几乎鲁莽的语言,亲王并不惊讶:“我应该是高兴呢!还是应该担心一下?” “对一个遥远国都里的睿智亲王,我应该觉得庆幸,还是应该提防呢?”科恩微偏过头去:“一方面,有这样的人物存在让我觉得自己并不孤独,而另一方面,能察觉我用意的人又让我觉得不安。” “阁下的话,是在称赞我呢?还是在称赞自己?”亲王反问:“你指的是铁矿的事?如果我不爽快点答应,下面的要求必定会让我更加为难吧?” “当然,目前来看,仅仅只是铁矿的事。”科恩点点头:“在以后的日子里,阁下必定会看穿我更多的花招。” “如果是不涉及本国的事,我宁愿选择沉默。”亲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有很多事,其实我们都不必放在心上,对任何人来说,人生都只有一次啊!” “虽然这样的机会渺茫,但我还是要说,亲王殿下,我们永远不要在战场上相见,我不愿意面对你这样的对手。”科恩也站起身来:“我们去看动物吧!我想他们都等急了。” “如果我们都努力避免,我想那样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亲王做个手势:“陛下请。” 科恩牵过琴伦公主,对亲王点点头:“阁下请。” 在后宫靠御花园的宫墙下,各国使者正等待着科恩的到来,墙根下一溜摆放了十几个巨大的木箱,木箱上有或大或小的钻孔,阵阵动物的叫声隐约传出。 琴伦公主听到动物的叫声,早就急不可耐,双手拖着科恩的左手,用全身的力气拉着他靠近,神情急切,小脸涨得一片通红。 “来了来了,别急嘛!”科恩轻笑着把琴伦抱起:“让我们来看看吧!” 随同加洛使者前来的驯兽师连忙上来行礼,他们先在第一个箱子上张开一具丝网,再小心的揭开箱盖──刹那间,数十只大大小小、色彩艳丽的飞禽鸣叫着飞出木箱,布满了整个丝网,也让琴伦公主看了个目不暇接。 “好东西。”看琴伦这么高兴,科恩自己也觉得欣慰,对加洛使者说:“费心了。” “哪里哪里,鄙国的一点小心意,如能让公主高兴,我等已经非常荣幸了。”加洛使者笑意盈盈的回答:“请陛下和公主看第二个箱子里的动物,这是鄙国山中特产的一种小动物,皮毛光亮,性情温顺。” 驯兽师打开箱盖,捧出一只憨态可掬的长毛动物,只有小狗大小,粗短的爪子不停擦着鼻子,笨拙的的姿态和慵懒的眼神把琴伦逗得“咯咯”直笑。 “这是第三个木箱,我国特产的淡水彩鱼,生于高山深涧,如果要论颜色鲜艳,仪态雅致,天下鱼类无出其右。”加洛使者介绍着:“如果放在陛下的鱼池里,必定会为后宫增色。” “是吗?”科恩随意的回答着,心想这鱼真的很好的话,就赔给老爸好了,省得他老怀念那条被自己吃掉的鱼……怀中的琴伦公主看他走神,笑嘻嘻的用小手捏科恩的鼻子,还顺手放下他的头盔护脸。 如果天下还有一个人敢对科恩做出这样的动作,那么这个人肯定是琴伦公主。 “知道啦!小公主。”科恩无奈的摇摇头:“我们来看吧!” 箱盖才被缓缓揭开,一条小鱼就急不可待的跃出水面,彩虹般艳丽的长尾轻轻摆动着,在空中带出一串晶莹的水珠。 正要靠近木箱,毫无缘故的,科恩心中警兆突现! “陛下请看──啊!”身边加洛使者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科恩一脚踢向木箱,抱着琴伦公主的手一紧,科恩已经倒飞出去。 加洛使者的身体才刚靠近木箱,一支长剑就自箱板中透出,锋利的剑头迎风一晃,挽出一个寒亮的剑花,只是瞬间,加洛使者的身体就被这狰狞的剑势绞成一团血雾! “噗!”的一声巨响,木箱一面的木板迸裂,一个身穿白衣水靠的身体从水中弹飞出来,在四下飞溅的水滴中,在轰然巨响声里,这人裹带着泥沙跃入半空,手中的长剑直追倒飞中的科恩。 “刺客!”本站在科恩身后的岩石大喊一声,身体一晃封住刺客去势,手中的战刀毫无花巧的直劈过去,借助冲劲,厚重的战刀撕裂开空气,发出一般战刀绝对无法发出的,极锐利的尖啸声。 “当!”的一声,刀剑相击,岩石巨大的身体微微一抖,像是吃了亏。身在空中的刺客一压手中剑头,把岩石手里的战刀断为两截,足尖轻点岩石的左肩,借力腾身,如同一只滑翔中的猎鹰,继续追向科恩! 而被刺客点中肩膀的岩石,则口喷着鲜血,庞大的身体收势不住的向前冲去,把木箱撞了个稀烂。 抛飞在空中的半截断刀犹在回旋着,一旁的卡尔.尤里西斯就闷不做声的抢上,凌空一脚踢出──断刀发出呜呜怪鸣,向半空中的刺客激射而去。但刺客没有回头,只用空着的左手反手一拳击出,拳头和断刀并没接触,是直接以拳势带起的能量打偏断刃,这份武技看得众人张口结舌。 但他与科恩的距离,还是拉长了一步。 眼见刺客来势猛烈,退飞中的的科恩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一手抱住琴伦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落地时加速飞退,竟然连个转身的时间都没有。好在这地方他常来,熟悉脚下的地形,还不至于在忙乱中退入绝境。 从科恩察觉不对到现在不过才一次呼吸的时间,骤然巨变的局势让人一头雾水,几位使者呆立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刺客的身法太快,远一点的近卫投出的长枪全部偏离了目标。 后宫中警号连响,高度戒备中的警戒近卫射出了第一批弩箭,黑亮的箭头布满刺客前行的路线,要避让格挡都会减慢速度。 十来枝弩箭临身,刺客却不让不避,闷不作声的震裂身上的水靠,柔软的毛皮水片四方激飞,与疾飞而至的弩箭相击的时候,那连片的响声就如同石头与金属的碰撞,而刺客的身体却已经成功的穿过箭幕,继续追向他的目标──科恩! 冰寒迫人的剑尖,距离科恩不过十步的距离。 在这危急时刻,科恩心里却并不惊慌,思维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第二次落地腾身再起的时候,科恩身体连闪,空中共出现五个抱着琴伦公主的科恩,五个科恩一模一样,分别退向不同的方向。 刺客手中的剑微微抖动,剑身上的光芒在急剧收敛,并向剑尖凝聚──空气中传出一丝尖利的啸叫,一个刺眼的银白色光圈出现在刺客身边,并急速扩展出去,空中五个科恩的身体被追上,刚一接触到便齐齐一震! 刺客的身体在空中匪夷所思的转着方向,手中的长剑划出大大小小的圈子,自剑尖透出的银白色斗气接连震散三个幻影,在最算时间内找出科恩的本尊,尖啸声中加速飞掠,眨眼间又把距离缩短到十五步。 两个人一逃一追,速度都提升至极限,周围的近卫完全帮不上手,攻出的长枪、射出的弩箭全部落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刺客从头上飞过,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转眼间两人又是一个起落,眼看刺客越逼越近、情势危急的时候,树丛中有一个火球飞出,通红的火球在空中旋转着,拖带着一个漂亮的圆弧尾迹,从左方绕过退飞中的科恩,悄无声息的向刺客飞撞过来。 “杀了他!”追在后面的护卫齐声大叫:“杀了他!” 刺客尖锐的目光依然罩定自己的目标,向前飞掠的速度不曾减慢一分,待火球临身,又是一拳击出。 雄厚的拳风把火球生生凝住,火球在空中急旋,再也前进不了。就在追来的近卫们大呼可惜的时候,火球却在刺客身侧猛然炸开,爆裂开来的火焰如同一张巨网,将刺客完全包裹其中。 “好!”护卫欢声雷动,都加快了脚步,准备冲上前打落水狗。 火幕中传出一声尖啸,一层银色斗气遍布刺客全身,包围他的火焰被震散成一点点的火星,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四周,身下数十臂方圆的树林立即燃烧起来。 但这火球的威力却不在这里,火焰飞散的那一刻,藏身于火球中的白影显身出来,手臂轻扬,素白衣袍带起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风刃,罩向刺客前行之路。虽然事出突然,但刺客并不慌张,长剑挽起的光华在身前画个十字,身体急速偏转,直接就从风刃的间隙中闯了过去。 但白影的杀招却不是风刃,她把手臂一伸,纤纤五指从宽大的袖袍中显现,迎头向刺客抓去。 “噗噗噗!”连声闷响,在护卫们的叫喊声里,白影手指和刺客的拳头连撞三次,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但龙族的白影,手上的功夫可想而知,又是处心设计占了优势,而这个刺客仓促应战,仅凭拳头居然就能和白影打个平手,这场面实在让科恩心里发凉。 看到与科恩拉开距离,刺客的身体一个翻滚,轻易不出的长剑直刺白影前胸,白影手里没有武器,只得一挥袖袍裹住剑身。 “叮!” 先是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然后“哧”的一声,刺客的长剑破袖而出,两人在空中错身而过,刺客的身形微微一滞后恢复正常,而白影一个后翻紧追不舍。 刺客距离科恩十五步的距离,白影距离刺客五步的距离,前后三人你追我赶的一路飞远,地上仅余几截断裂的手镯。 刺客越追越近,科恩心里暗暗发急。从刚才的打斗来看,白影很明显是收拾不了他的。而自己一旦让他近身,能撑上多少个照面都还是未知数。为今之计只有再找帮手,但正宫或者后宫其他地方的人赶来需要时间,在身边的又帮不上忙……脑子里转上几转,飞退中的科恩调整了方面。 飞行对白影来说是一种本能,于是刺客每次在腾身而起的时候都会被白影从后攻击,而且白影攻击路线多是向着刺客身后的防守死角,角度又刁钻,所以几个起落下来,刺客已经挨了她好几记重手。 常人挨上一记龙爪早就得趴下,但这个刺客连血都没有吐上一口,实属罕见的高手。 科恩牵头,刺客居中,白影在后,一黑两白三条人影跃河流、穿树林,白影和刺客还不时有惊险万分的交手……不过一会,已经打横过御花园,到了一片绿荫下。 科恩闷喝一声,猛然发力跃起,跃起的高度比先前任何一次起跳都要高得多。 刺客一言不发,生受白影一掌,尾随科恩直跃而起,身形快如疾电。他身后的白影呼喊一声,并不高飞,只是擦着绿荫掠过,手里已经在准备一个高级魔法。 眼看刺客的长剑就快临身,科恩却并不惊慌,身体慢慢转过,把后背亮给刺客──连声闷响中,刺客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手中长剑剧烈抖动着,身体表面的银色斗气光芒大盛,整个人突然改变角度直堕下地!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六名精灵长老静静伫立,就是他们让刺客吃了个暗亏。 刺客才刚落地,白影的魔法接踵而至,刺客身体急旋,长剑借势挑出。巨响声里,他还是被魔法余威扫中,脚下轻晃了几步,罩面布巾上一片殷红,看上去似已受伤。 直到这时,科恩的脚尖才接触到地面。他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背后的白影一声怒吼,微微转头后看,刺客已冲向几位精灵长老,他冰冷的目光有若实物,不由得让被看的人遍体生寒。 科恩心里只有一个认知,这刺客真是强得可以,疯狂的劲头跟自己有拼。 刺客快速冲上,身体表面的斗气颜色已由银白变成浅灰,并逐渐扩张开来,在他冲入精灵长老包围圈中的那一刻,一抹耀眼的亮光在他身前展开,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 剧烈的爆炸中,白影被震得倒退好几步,六位精灵长老无一不被震飞,而科恩就更惨,被冲击波扫中的身体直接穿过了身前那扇厚厚的大门,一路滚进房舍中。 这还不算,滚动中的科恩还要保护好怀里的琴伦公主,盔甲撞击青石地面,发出一连串“劈里啪啦”的声音,到停稳时已经摔的七荤八素,好不狼狈。 刺客跟着飞掠进门,下落时左手手掌触地,整栋房屋立即被一层淡薄的紫气环绕,破损的大门处同样挂上一层隐约的紫色光幕。后面飞来的白影不小心撞上,身体又倒飞回去。 本来刺客应该直接冲上攻击,但伤势却让他无法立即行动,只得低下头暂时调整一下呼吸。 翻过身来的科恩冷哼一声,右臂一伸,把琴伦放到墙边,接着站起身体,回手拔出黑铁刀,走到房间正中站定。 刺客的样子也不算好,一身衣服多处破裂,蒙脸的布巾已被鲜血沁透,看来刚才发出那极具威力的一击让他的伤势更加严重。 听到科恩的脚步声,刺客抬起头来,冰冷的目光通过两个面巾上的小洞射向科恩,狰狞的程度不减半分。可是,当他的目光扫过科恩身后那块巨大的魔晶石时,不由得呆滞了一下,那块魔晶石里,是闭眼含笑的菲谢特。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分心都可能导致致命的失败,而科恩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他暴喝一声冲上,手里的黑铁刀高高举起,刀锋夹带着自被追杀时就不断积聚的怒气,向着刺客当头劈下! 这一刀,可以说是科恩截至目前威力最为强劲的一击。 刺客闷哼一声站起,长剑猛的前探,剑尖搭上刀锋才猛然发力,将科恩的刀势带偏──“噗!”的一声,刀头剑尖一起插入地面的青石中! 攻势如此凌厉的一刀竟寸功未立,科恩心头怒火狂烧,不及拔刀出来,左臂一晃,包裹在黑甲的肘部击向刺客头部。刺客仰身避过,顺势一脚踢向科恩下身──刀剑相错深入地板中,一时之间谁也拔不出来! 科恩的功夫跟以前比起来进步很大,但苦于“怒之咆哮”没有练到家,有琴伦在身边也不敢施展,刺客此时则尚未缓过劲来,也用不出什么狠招。 两人在极小的范围内拳打脚踢,一个招式怪异,一个伤痕累累,一时之间倒成了个平局。打得兴起,两人索性放了刀剑,在厅中斗了个不亦乐乎。 对刺客来说,科恩的武技不算多好,拳来脚往中,科恩也愈见吃力,不得已用出招牌法宝,后跃一步,趁刺客迎头冲上的时机,一包红色药粉向他身上撒去。 刺客不明就里,只有不顾伤势猛的一拳击出,猛烈的拳势再次把科恩推倒在地,滑出十几步的距离,手上的另一包药粉撒上了天,而视线不清的刺客闪电般的后跃几臂,也不敢轻易逼近。 红色粉末在偌大的空间里弥漫,刺客半蹲着单手撑地,上体微微前倾,而科恩也已爬起,左手横在胸前,右手随手抽出腰间的短剑──两人都明白,红粉散尽之后的一击,就是最后的交手。 飘扬的红粉慢慢降下,一个单薄娇小的身影站在科恩和刺客之间,那是……琴伦公主。 第二十集 第四章 这是一触即发,立判生死的局面,却被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插了进来。 科恩心里咯登一下,大呼糟糕,但眼下的形势却让他不敢妄动,刺客距离琴伦实在是太近了,随手一击就可以要了琴伦的小命……现在,他只能奢望刺客没把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直接越过她攻击自己,事实上科恩有绝对的把握反败为胜。 如果他是一个合格的刺客,那么除了刺杀目标之外,他不大可能杀其他人。 但无论如何,因为琴伦的出现,科恩已经分心,先前聚集的气势也逐渐低落,现在能接住刺客一击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而在科恩担心不已的时候,刺客也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没有动,依然用眼神罩定科恩,冰冷且闪烁不定。偌大的空间里一片寂静,降下的红色粉末均匀的铺在房间中部的青石地面上,薄薄的一层。 跟以前比起来,琴伦近段时间的变化不可以说是不大,虽然穿着的宫廷礼服有了些皱褶,但合体的服装还是把她衬托得乖巧可人,往日消瘦的脸形也丰满了不少,变得红扑扑的,唯一没变的是那双充满神采的大眼睛。 现在,这双纯净的眸子正紧盯着刺客,一闪一闪,满是疑惑。 刺客没动,科恩没动,琴伦公主却向前迈了一小步。 科恩紧张得连心都快跳出胸膛,但在这个时候他却不能出声阻止琴伦,他知道,自己现在哪怕露出任何一个微小的破绽,都会引来刺客如雷霆般猛烈的攻击。 小琴伦又上前一步,眼中的疑惑更加浓烈,她的这个动作似乎引起刺客的注意,刺客把收回的些许目光放到琴伦身上……科恩握住匕首的手心中沁出了冷汗。 “啊……”琴伦公主轻声叫了一声,她蹦跳着,快步绕向刺客的左侧,脸上的兴奋表情落入科恩眼中,让科恩一头雾水。 但更令人疑惑的是,刺客对琴伦公主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但科恩明白,这名刺客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自己,在琴伦出现于场中之后,他的目光虽然收敛了一些,但偶尔闪过的一点零碎光芒却更加凌厉。 小琴伦已经绕着刺客跑了一圈,回到原先出现的位置。 “啊啊!啊啊!”琴伦公主欢呼一声,拉开一个科恩熟悉的架势。她面向刺客侧着身体,一手叉腰,一手平伸出去,先指着刺客点了两点,再指指自己──科恩还没明白过来,琴伦公主已经夸张的摇摆着双臂,嘴里“啊啊”大叫着冲向了刺客! 科恩这一惊可是不小,慌乱中只有让身体微蹲前倾,做好了冲击的准备,以自己的气势牵制刺客,令他不敢有所行动。但欢呼着的琴伦公主已经冲到刺客面前,而且纵身起跳──她想爬上刺客的肩! 科恩一咬牙,疾速冲出,手里的匕首已经提起,亮起一抹冰寒迫人的光华。 而更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刺客的眼神虽然停留在他身上,却伸出左手托住了小琴伦的脚底,把琴伦公主送上了自己的肩! 爬上刺客肩头的琴伦公主发出“咯咯”笑声,满脸的笑容让科恩前冲的身体生生凝住──自从入宫以来,除了科恩,琴伦公主不轻易爬上谁的肩,她这个动作知道的人可不多,懂得配合她的也只有两人而已! 如果此刻没有戴头盔,科恩一脸的白痴表情就会被刺客看到。 满面笑容的小琴伦开始抓刺客的罩脸布巾,不消几下,那张沁满血迹的面巾就被她抓了下来,丝丝金黄色的长发从刺客头顶滑到脸狭旁……看到刺客的脸,科恩心口如同被大锤击中,连退了好几步,就连手中的匕首都几乎抓不稳。 乌鸦!刺客居然是乌鸦! 换了任何人是刺客都好,可为什么要是乌鸦?科恩呆呆的站立着,看小琴伦用手帕轻拭乌鸦嘴角的血迹,各种滋味在他心里翻腾,这个举世无双的痞子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说。 “这个女孩身边还有一个人。”乌鸦缓缓站起,目光平视着一身盔甲的科恩,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交他出来,今天饶你不死。” 听了乌鸦这句话,科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句话从一个刺客嘴里说出来,已经让人大感意外,更别说是乌鸦这样的杀手。科恩是他的刺杀目标,为了杀科恩,他已经付出的巨大的代价,眼看就要成功,但乌鸦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白云”,此刻居然愿意将这一切拱手……错过这次机会再次行动的话,很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科恩变了嗓声,情势急转直下使他恶劣秉性又开始发作:“此处已被重重围困,任你有再大本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要带上两个人?” “我会做给你看。”乌鸦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话语中依然不带任何多余的字词:“做决定。” “交人给你?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但却有少许技术上的问题。”科恩在心里窃笑:“阁下不如听听我的条件?” 乌鸦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我想啊!大家就不要打了。”科恩把手中的匕首一抛,插入脚边的地面中,就在乌鸦对他的动作暗自惊异时,科恩已经顺手解下头盔:“不如坐下来聊聊吧!我请你吃点心……我的朋友,你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 乌鸦的眼神一凝,微微后退一步,虽然科恩黑发黑眼,但长相和神态却与自己熟识的白云一模一样。 “现在还要杀我吗?”科恩嘿嘿笑着,改变了自己头发与眼睛的颜色:“早说你是个暴力分子了,你还不信……” 确定眼前这个全身盔甲的斯比亚皇帝就是自己所认识的白云后,乌鸦脸色连变,一直强行压下的伤势在此刻再也压制不住,一缕血丝在紧抿的嘴角边隐显,整个人摇晃几下,终于在小琴伦的尖叫中倒了下去…… “喂喂──不要吓我!”科恩几步冲上,一手接过琴伦公主,一手扶住乌鸦,虽然满心的关切,嘴里却还在打趣:“都说这个职业不合适你了……男怕入错行啊!” 杀气尽去的乌鸦看着这个无耻之人,很想一拳把他打飞,无奈身体伤痕累累,对白云的揶揄毫无办法。 笼罩在建筑表面的光幕闪了几闪,接着慢慢消失,围在外面的近卫和精灵长老破门穿窗一涌而入,本来空旷的厅堂里立即站了个人满为患,亲卫队都到了,岩石也扛着一把很夸张的战斧挤到前面…… 但看到厅中是这么一副景象,大家都目瞪口呆。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没事的人出去!”科恩手扶着乌鸦,目光看向岩石:“有人伤亡?” “是的,长官。”岩石早就见惯科恩的奇怪行为,这时挺胸正色回答:“加洛帝国使者已死,近卫们伤了不少。” 大门被整个拆下,更多的人涌进来。 “夫君。”被亲卫围得严密之极的菲琳见科恩真的没事,脸上的慌乱之情才消去了一点:“加洛帝国使者死了,我们要给个说法。此外,君王遇刺非同小可,又是在登基前夕,要立即发公告,防止有人制造谣言。” “命令魔法师,赶紧治疗伤患。加洛帝国使者勾结刺客图谋不轨,把他的尸体拿去喂狗。”科恩想了想:“再传令,在圣都范围搜索加洛帝国的国民,见一个抓一个,给我一个个的审问,把事情闹大点。” “那么,刺客的事……”菲琳疑惑的看了乌鸦一眼:“我们要怎么说?” “至于刺客的事……”科恩把琴伦公主递给走上前来的温丝丽,也低头看了看满脸是血的乌鸦:“刺客行刺失败,已被剁成肉酱、挫骨扬灰了!” “是的,长官!”岩石转身走了出去。 “温丝丽,你母亲到了吗?”科恩摸了摸乌鸦的脉搏,觉得非常微弱。 “已经到了,在驿馆休息。”虽然知道危机过去,但温丝丽还是心慌意乱。不知道科恩扶着的这个人是谁,没心思去问。 “马上请她进宫。”科恩直接把乌鸦扛起,径直向门外走去:“大家到我的房间来,把这房间收拾收拾。” 科恩知道乌鸦的身体还撑得住,而乌鸦呢!随便科恩把自己扛在肩头怎么晃来晃去,都是一声不吭,或许他觉得眼前的这些事情太过离奇,还不能接受吧!可不管怎么说,这次暗杀行动是彻底的失败了。 进了房间,科恩把乌鸦放到床上,两个御用魔法师立即上前为乌鸦清理伤口。虽然乌鸦不习惯让人在自己身体上搞来搞去,但他更不能抵御科恩和琴伦两人的无敌关切目光……也只好逆来顺受了。 才清洗掉了乌鸦脸上的血迹,几个内政监督心中都是齐齐一震,乌鸦的长相跟菲谢特很像,特别是神态……四位皇妃不约而同的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科恩,但科恩并不回答。 魔法师在为乌鸦处理着表面伤口,科恩在一边和皇妃们商量着因为刺杀引发出来的一系列事件,对几位皇妃的疑惑眼神视而不见,三下五除二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示意几位妻子离开一会。 “母亲来了的话,请通知我。”科恩叮嘱温丝丽一句,以微笑打消几位妻子的担忧。 送走众人后关上了房门,科恩回身大出一口气:“呼……怕怕。” “你还有怕的事?”说到耍小聪明,躺在床上的乌鸦哪是科恩的对手,他闻言睁开了眼睛:“看你逃的时候颇有章法,策略得当,哪有怕的样子?” “我后怕行不行?”科恩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再抱起琴伦:“你想过没有,你、我、琴伦宝贝,挂了任何一个……靠!这他妈什么世道!” 乌鸦默默的看着天花板,没有回答。 “你现在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吗?”科恩淡淡的说:“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事再值得隐瞒了吧?” 乌鸦再次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身侧那紧握的拳头在微微颤动。 “既然是朋友,就应该彼此信任吧!”科恩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当天就不应该让你离开的。” “怎么可能不离开?”乌鸦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谁也不能反抗命运。” “狗屁命运!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反抗?”科恩冷哼了一声:“命运让你来杀我,但你并没有杀成,你这不是反抗了吗?” “是,我反抗了,但这结局似乎不怎么好。”乌鸦微微转过头:“你手下有人死吗?” “没有,但是伤了不少。”科恩摇摇头:“你下手倒是极有分寸。” “那不叫有分寸,那是功利。”乌鸦再次苦笑着:“他们不是我的目标,不值得在他们身上花力气……我是个刻薄的杀手。” “你何必妄自菲薄?不用那么看轻自己吧?”科恩靠近了些:“怎么样都好,反正是没死自己人,我也免去了很多麻烦。” “麻烦?”乌鸦看着科恩:“什么意思?” “虽然你受了点伤,但你的脑袋还是清醒的吧?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之下,我还会让你离开吗?”科恩微微一笑:“已经有过一次教训,我再不会犯第二次错误,在这种时候,霸道跟强权是我最有力的武器。” “我不是被你剁成肉酱挫骨扬灰了吗?”乌鸦淡漠的回答:“那现在,我暂时也没地方好去。” “别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跟我们在一起你觉得不自在吗?你可以不把我当皇帝,事实上这个皇帝的身分是用来唬人的,我还是那个白云。”科恩的话停顿片刻:“就算我答应让你离开,琴伦宝贝也不会答应的。” 琴伦“啊啊”叫着扑到床边,紧紧抓着乌鸦的手。 “我是一个杀手……” “屁话,我还是一个**呢!可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照样当皇帝当得好好的?”科恩很不满意的哼哼两声:“难不成,你有家人或者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上?” “我没有把柄,我也没有家人。”乌鸦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摇摇头说:“我是孤儿。” “既然你已经成年了,那么你是不是孤儿也就不重要了。”科恩笑笑:“听我说我的朋友,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逼问你,但你得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怎么?你的仇人很多吗?”乌鸦反问一句。 “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数都数不完。” “看来,你身处的环境的确不比我好多少。”乌鸦看看科恩那炫耀似的神情,没好气的说:“但这样的生活,你也不觉得累?” “没办法呢!谁叫我是一个如此嚣张的人。”科恩拍拍双手,哈哈大笑:“是因为另一个家伙,所以才结下这么多仇恨。” 乌鸦终于露出一点点笑的迹象,在他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又让他闭上了嘴。应该是温丝丽的母亲到了,在这个时候,其他人是不会来打扰皇帝的。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什么,我可以等等。”科恩放低了声音:“如果你想现在说,我可以让门外的人等等。” “我想想,下次再说吧!”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说都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干傻事……我明天就要登基了,可能会非常忙。”科恩站起身来:“如果你身体好一点,我想让你明天陪在我身边,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已经不能来参加我的登基大典了,我不希望你再缺席。” “再说吧!” “好。”科恩点点头:“琴伦,帮我看着他。” 琴伦郑重的点了点头,小手捏得更紧,非常认真的样子。 科恩打开房门,什么话都不说,先对温丝丽的母亲──精灵族族长深行一礼。 “已经是皇帝了,应该我向你行礼才对。”大精灵温和的微笑着,用纯净的目光打量着科恩身上的变化:“孩子,你变得更有力量了。” 科恩拍拍心口,不无苦涩的回答:“力量更强大,但这里的负担也更加沉重。” “你没事。”大精灵阁下的眼光看向门内:“是有其他人受伤了吗?” “是啊!里面的两个人都有些不妥,拜讬母亲多费心了。”科恩回头看看乌鸦和琴伦公主:“我还得去老爸那里把这件事解释清楚……还有几位皇妃……这是大麻烦。” “那就去吧!这里交给我。”大精灵回答着,在科恩走出房间时,又转头对他说:“科恩,你知道为帝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科恩一脸的迷糊。 “平静,自己内心的平静。当你觉得太累,就找一个安静的空间,让自己静静好了。” “是,我试试看。” 科恩抓抓头,还是一脸迷糊的走开。 第二十集 第五章 伪神降下神罚时,待城有十万人陪绑,在之后,这些人就被称为“幸运儿”,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被母神灌注了强大的力量。十万人中,有一半以上是重视纪律的军人,目前积极投入训练的就是这批人。他们整天相互练手,甚至拉了四神的侍族武士对练,上天入地,排山倒海,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听说十天时间内,他们已经推算演练出几个适合的战阵。 次一点的是文员和内政官,包括部分侦察、联络、信仰人士,甚至忧双宫内的内侍和皇家近卫,他们的总人数是三万余。因为不是正规军出身或离开战斗已久,虽然实力得到了提升,但这些人已经不适合冲锋陷阵了,总是无法融入到那种厮杀的气氛中去。但他们在谋划、筹算等方面的能力有了长足进步,甚至有很多人感悟到新的魔法体系和全新能力……其实大家很看重这批人,因为他们代表了将来。 以上两种人占了绝大多数,都没有问题,但剩下的那部分……他们现在成了比斯大陆上最嚣张的一群人,连科恩本人都大叫头痛。 在施展灭世魔法那天——现在大家暗地里称那天为“辉日”——有相当数量的贵族选择了与科恩同存亡。不得不说,这是他们对忠诚一词最直白、最赤裸裸的解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科恩这些年来经营斯比亚最直观的成就体现。 这些老态龙钟的传统贵族、嘴上无毛的新晋贵族、体味浓重的三十六部族元老们,他们在对抗的事情上真的帮不上忙,但他们选择和科恩待在一起,哪怕是死! 可以说,他们当时的选择,也是构成科恩力量的重要成分之一。做人做到这个地步,是非常成功、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如果放在其他君主手里,可能仅仅是过了之后分封赏赐一下就算完事。但科恩不一样,旁人很容易就能推测到,只要这些人以后不骑在他头上拉屎,他都会像家长一样拉扯他们——这是他们之前的一个无声的约定,一个经历过最艰难考验的誓言。 但当时没人能想到,当一个凡人获得了强横的力量之后会有什么心态变化。不错,这些贵族元老,有起码的教养和仪态,但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还不允许他们庆祝一下吗?然而在混合了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有无所畏惧的肆意之后,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事情很简单,他们只是略微的放纵了自己一下——以贵族的传统习惯来看,这仅是提升品位;在新晋贵族的心态来看,这是一个学习耀武扬威的过程;从三十六部族的野性分析,这不过就是享乐……反正、总之、终究,他们结成了一个紧密的团体,开始纨绔了。 天亮时,成群结队飞到神属联盟坦西帝国最北端的海岛,边赏雪边吃早茶,常人能想象吗?午后,大伙儿骑着飞行坐骑冲入魔属联盟乌鲁克帝国首都,强行召开拍卖会,常人能想象吗?夜里,一群人搂着突蓝帝国的歌姬,品着加洛帝国的红酒,在艾里纳帝国最高峰赏月还要皇族伺候,常人能想象吗? 他们有好几千人呐! 更别提在四神侍族中斗气聚赌,偷鸡摸狗,拐骗飞行坐骑,或者强抢神殿、魔殿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连四神他们都敢招惹,成群结伙跑去讨论“诗歌音乐”……即便是以母神之能,也只有假装看不见。 科恩哪来空闲理会这些事情?到最后干脆给他们下了禁足令,结果伤了人家的心,一群人泪流满面的跑去找菲琳,悲切的哭诉“科恩不要我们了”…… 菲琳又能怎么样?软硬兼施才稳住局面,好说歹说才勉强让他们收敛一些。 科恩很头疼,因为这些人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就算有大错,以科恩的性格,他也不会处罚自己人。但是别的不说,就是他们中两个人站在路边吵几句,街边的房子都要被吹飞……因为他们是跟昔日一个等级的怪物! 但是,总不能永远这么压制下去吧? 科恩决定把这个难题交给某人去解决。 哼哼,脸那么白,天生就是做公关的料! 十几天时间过去之后,生命之源对原待城地区的改造将近完成。除了占地近百里、气势磅礴的高地和一览无遗的原野之外,瀑布、环形湖为主体的水系逐渐稳定下来,柔美的勾勒出一个接近四百平方里的圆形区域。无数陌生但美丽的植物在这个区域内错落排列,组成另一个永恒元素法阵,姹紫嫣红,鸟语花香,无论是大小和形态都很好的印证了此地的古名——神的花园。 应丄召唤而来的回归者有三十七个种族,总数量接近七万,还另有一些零散奇异的生物和魔兽,这里面有论“人”的,也有论“只”和“头”的,甚至有论“棵”和“株”的。加上名分待确定的十万幸运儿,还有新近进入的两万多普通人类,这片区域内现在有二十多万人,均分下来,这面积也应该够用了。 可花园里并不是每一处地方都适合做栖息地,先前有圈地运动,后有演习运动,大部分地方都给人类占了,外加他们还需要天上飞、水里游的空间,回归者的面积无形中又少了很多,显得比较拥挤。要说一点怨言都没有那是胡扯,只是看在科恩的功勋上回归者才忍了下来。 交情还没建立,只有用功勋说话,这还真是一个现实到爆的世界啊! 但争强好胜总有个限度,待城人士也不都是一副恶形恶状的做派,所以待城属下的几大机构让出了一部分多占的面积,倒是让回归者感动了一把……其实根本原因不是有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花园中心区域的魔法力量过于强大,普通人类涉足其中会“醉”,为了更好的指挥战争,他们只能搬迁到花园边缘部分。 这其中也包括刚刚被复活的某人,不过菲谢特跟几个军事机构不在同一方位,这些天来,他跟科恩一家子暂时在花园边缘处的山中搭了营帐,过得悠然惬意,连一个侍从都不要——对接受了力量灌注的人类来说,翻江倒海都不是问题,侍从之类的随员也只剩下象征意义了。 其实在复活的当天晚上,菲谢特就在科恩的大帐内跟大伙儿见了面。 然而跟坦然淡定的主角不同,在看到菲谢特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菲琳都傻了眼。 有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人知道菲谢特是可以复活的,哪怕是菲琳,她也是在几天之前才得到这个消息。可以说长久以来,关于菲谢特可以复活这件事,除了科恩本人之外,其实只有白影和贝尔妮才隐约知道一点。(星月语:小笔误,41集沉眠之地科恩曾跟菲琳提过菲谢特还有救) 被深深震撼的一群人,为证实眼前这人是真正的菲谢特展开公审,前半段充斥着审间谍的穷凶极恶,而后半段则是有仇报仇没仇揩油的胡闹,连科恩这个始作俑者都无法阻止。 菲谢特没有让人失望,他保持了一贯的温和与平静,成功的证明自己就是大家记忆中的那个人。他先是深情回忆了几件跟菲琳和莫亚的往事,并委婉表示杰克和玛法欠他的旧债可以不算利息,轻描淡写、顺理成章的翻出别人的糗事却不被记恨,也就是菲谢特独此一家。 更令人吃惊的是,刚刚复活——或者应该用苏醒——过来的菲谢特,他对琴伦小公主和海尔特的夫人玛丽霍格珊达都十分了解。从之后跟大家的言谈中,他更流露出对这些年斯比亚经历的每一场战争和重大举措的熟悉,甚至还清楚其中的很多细节。 他跟莫亚谈论军队,跟海尔特谈论战局,跟卡罗斯谈论对手的虚实。他跟菲琳讨论斯比亚联盟日渐扩大的优劣,跟莱顿罗伦佐讨论大陆未来的政治格局……在这些方面,菲谢特完全没有给人一丁点“落伍”的印象,就好像他一直都在大家身边,陪伴大家渡过了每一个艰难与险阻一样。 他被封进晶石柱近六年,这是一个很大的时间跨度,而诸如军事政治这些一脉相承的东西,断开这么长时间,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天半天可以重新续接上。因为这些事情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去领悟和思考,否则就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但菲谢特对很多事情都有独特而全面的看法,他是怎么做到的?! 对大家惊异的目光,科恩笑而不语,但他还是郑重说明自己并没有跟菲谢特通气。事实上,短短半天时间他真没来得及跟菲谢特谈论国事,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验证上。在科恩的角度,菲谢特的真假是放在第一位的,这是不容挑战的底线。 验证结果自然令科恩满意,但他很难宣布真相,在解释复活这事的时候,只能说生命之源苏醒之后发现了菲谢特的身体,发现他的灵魂依然完整,完全可以复活……而给的惊喜。 经过了科恩的验证,所以其他人的验证就变得比较简单。然而菲谢特的这种表现还是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菲谢特的沉眠过程就在很多人心中成为了一桩永久的悬案……不过对菲谢特的复活,大家还是感到由衷的兴奋,就连之前没有见过菲谢特的琴伦小公主,也跟这位俊美的大哥哥很亲近。 除了这些核心人员之外,菲谢特还没有跟其他人见面。 因为他是菲谢特夏麦,如果被普通人认出来的话,那绝对是一件极端麻烦的事。对某些势力来说,他的身份简直就是一个天赐的造反理由……在科恩的影响下,斯比亚人对灭口这种事并不热衷,麻烦当然是能省则省。 就算在斯比亚核心阶层里,也有人意识到菲谢特的复活会带来问题,不但是跟菲谢特并不太熟悉的人在担忧,就连莫亚等人也想到了这点——他们已经不是以往的懵懂少年了,都是位高权重、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在经年累月的危机熏陶之下,脑袋里怎么可能少了这根筋? 不让菲谢特跟别人见面,仅仅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这种事又能瞒得了多久?虽然菲谢特骨子里并不张扬,但拥有他这种气质和仪态的人,还真是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而且从科恩的表现分析,他也并不希望菲谢特做个透明人。 不得不说,在这类事情中,科恩的意志是关键。 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他的想法。在对待朋友这一点上,科恩的态度一向是鲜明而坚定的。所以他的朋友们立即就开动脑筋考虑这个问题——要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形式公布这件事,才不会对斯比亚现有态势造成伤害。 只要这个消息公开了,那么无庸质疑,现有的斯比亚高层就会产生分裂。一部分贵族和官员不管是否得意都会凝聚在菲谢特周围,形成一个新的势力群体。其实现在斯比亚高层中,也隐约有派系存在,只是因为科恩的强势,各派系的分野并不明显,但斯比亚现在家大业大,只要把细节做好了,哪怕分出一个庞大的帝国给菲谢特也不会伤及筋骨。 因为啊,现在整个世界都被捏在斯比亚手中! 他们甚至详细考虑了菲谢特的封地要跟里瓦帝国连成一体的问题…… 然后又让大家想不到的是,菲谢特对皇权和封地没有丝毫兴趣。以前的他,无论如何都算是一个正常的皇族,对继承帝国也并不反感,但现在,他却用温和但不容商榷的态度拒绝了。 他摊着手问:“我现在要封地做什么用?” “虽然现在的土地对殿下而言只剩下象征意义,但我们还能用什么来肯定殿下的地位和能力?”莫亚严肃的回答,“这是殿下应该得到的待遇,同时也是殿下应负起的责任。” “把土地和皇权给我,除了引发动乱之外没有丝毫正面效果。”菲谢特摇摇头,“我想,我个人有大家的肯定就足够了,不需要用别的什么来证明。” 他的话已经说到这里,斯比亚再坚持要给的话,那就是在否定菲谢特。所以莫亚也无法再坚持……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有很多事情要做,精力实在是不够。无数事情的其中一件,就是接待斯比亚的坚定同盟,里瓦帝国皇帝贝尔妮艾宾浩斯陛下。 里瓦女皇是第四天才赶到待城的,她随身带了两千卫士,一百二十辆马车的行李,以及一群脸上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沮丧的里瓦贵族——接待官员暗自惊异,悄悄打听才知道,原来女皇陛下已经写好了退位诏书,准备甩手不干了。 一群人顿时无言……或者,这又将是另一个麻烦的开始? 因为大家都知道,贝尔妮和菲谢特还算不上真正的情侣,至少还缺了一些过程。在菲谢特出事之前,他和贝尔妮的交往是沿着“门当户对”、“互有好感”的流程在走,虽然大家都看好这一对,但他们还没到“山盟海誓”的地步,如果有的话,那么其他人一定会知道的。 两人之间,贝尔妮显然陷得更深,菲谢特出事之后,她依然忠于自己的感情,科恩这边也紧密配合搅黄了几国权贵的求婚。但是,现在没有人知道菲谢特心里怎么想,就连科恩也不清楚……如果他不认同,那可怎么办?但这种事情,第三人真不好开口。 在斯比亚核心阶层中,贝尔妮的地位不低,跟其他人的情谊也非常深厚。大家无一不是用紧张的心情在等待着他们的“首次”见面,在听取十里一次的汇报时,女士们甚至准备了抹泪的手绢。 该来的,始终会来。 但先出状态的不是菲谢特,而是贝尔妮,在花园外百里时,她停下了脚步。 “忽略了!我们有严重的疏漏!”菲琳当即懊悔的说,“快,我们都去接!” 一时之间乱哄哄的,男士们并不清楚自己忽略了什么,就是女士们也不是完全明白,菲琳第一时间忽然大悟,那是因为在这点上她和贝尔妮有相同之处——在这接近六年的时间里,几乎没有亲人的贝尔妮是靠着内心的情感活下来的,她在大家的帮助下撑起一个帝国,不用去想,也知道她会面临多少艰难险阻。 她活得就像一个信仰忠贞的骑士! 在某种程度上,菲谢特夏麦就是她的神,她把他塑造成了自己的神、自己的依靠。但这信仰是孤独的、单方面的,她的祈祷、她的忏悔,从来没有过回应,也不可能有回应。 所以在即将见到菲谢特的时候,她胆怯了,她软弱了,她甚至产生了转身逃走的念头!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路边供人休息的小亭子。亭子里布置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蛋糕、烤肉,还有一瓶香益酒……虽然仅仅只是这些,但贝尔妮的心跳已经急促起来。 “我的下一个生日就快到了……不,不要舞会和盛宴,最简单的蛋糕、烤肉,再加一瓶一个银币的香益酒。” “那样的话,科恩他们肯定要来搅局的。” “你可以用其他事情拖住他们啊,两个钟头就好,要不然一个钟头也行……最最起码半个钟头!” “我想想……我们可以在花园的角落找个地方,请魔兽小姐来放哨(星月语:幻兽飚泪),好吧,我看我们得贿赂这位魔兽小姐才行……” 一只毛色鲜亮,体态轻盈的魔兽柔然走来,她大过狮鹫,具备巨龙一样的威势,却很优雅,柔柔的曲着长颈,用友善亲切的目光瞅着贝尔妮。 “保护陛下——”有人在高喊。 “你们别闹!”贝尔妮的密友帝国玫瑰没好气的训斥着手下,“瞎眼了吗?都退下!” “你是……”贝尔妮眼中有细碎的泪光在闪动。 “贝尔妮小姐,恐怕你要先贿赂我。”优雅的魔兽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像个十五六岁的贵族小姐,“否则,按照约定的那样,我就不给你们放哨。” “可是……”贝尔妮有点晕乎乎的,实在想不到对方会如此。 魔兽的双翼上升了一些,羽毛上有彩色的光点浮现出来,然后这绚丽的色彩渐渐缩小降低,缓缓散去,魔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素面朝天的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很清雅的装扮,瓜子脸上带着盈盈的微笑。 “请收下这个,”贝尔妮下了马,把自己的胸针递过去,“从小陪伴我的。” “这个太贵重,而且不适合我。”小女孩推辞说,“不如我们合谋把某人的魔兽打一顿吧……他和他的主人一样坏。” “没问题!”有了这个缓冲,贝尔妮的心情已经平缓很多了,“要不要连他的主人一起打?” “那样的话,我们还需要帮手……”魔兽小姐居然真正考虑了这个可能性,只是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这个过程,“请入座吧,贝尔妮小姐。” “我其实都听到了哟!”贝尔妮魂牵梦萦又不敢面对的声音,就在不经意间,就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这个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是那么熟悉,那么近! “如果只出工不出力的话,我愿意效劳。”菲谢特夏麦站在贝尔妮身边,他的脸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菲谢特……”贝尔妮的声音咽住,她的表情就像被凝固住了一样! “贝尔妮,没有能兑现诺言,没有能及时庆祝你的生日,我很抱歉。”菲谢特轻声说。 贝尔妮泪涌如注,一个劲的摇头。 “从这里到前面,有五个亭。”菲谢特继续说,“每一个亭,我准备了不同的蛋糕,不同的烤肉,不同的香益酒。我想弥补所有被错过的生日——如果你愿意的话。” 贝尔妮一个劲的点头。 “我们进去吧!”帮贝尔妮摆好餐具,菲谢特才在她对面坐下:“我自作主张的加了一道菜,是你近来最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的?”贝尔妮看着自己一年前才喜欢上的菜肴。 “魔兽小姐,请承担起你的责任来。” 魔兽小姐笑笑出去,用一道透明的屏障把亭子包围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我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并不是完全沉睡,你会觉得讶异吗?”菲谢特说。 “怎么样都好,”贝尔妮坚定的说,“只要你现在这样,怎么样都好!” “在苏醒之前,我的意识被一个未知的生命收纳,并不是禁锢,我的意识,可以在身体周围一定范围里活动。”菲谢特解释说,“当然,听起来比较奇怪,但我的确可以知道一些事,在科恩他们开会时我常常列席,各个部门的报告,我也能跟将军们一起看……” 贝尔妮的眼睛当时就瞪大了。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说仔细些。”菲谢特开了酒,给贝尔妮倒了一杯,然后在她的期待和好奇中,开始讲述他的灵魂状态下的经历……无论从什么角度分析,这都是最最需要保密的事情,菲谢特讲给她听,这就是一种非常直接的表态。 这顿饭吃了六个钟头,开始的喜悦气氛比较激烈,到尾声时已趋于平缓自然。 但谁也想不到,两人刚刚出来,一帮等在外面的里瓦老臣就涌上来,他们情绪激动的叫嚷:“陛下!菲谢特陛下,贝尔妮陛下不能退位啊!” 他们是老臣,认出菲谢特是很正常的事情。 “谁想当就去当!”挽着菲谢特的手,里瓦女皇瞪着眼叫嚣,“反正我丢出去了!” 然后,贝尔妮转过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脸蛋儿嫣红嫣红的,柔情无限的看着菲谢特说:“以后我就专心陪着你,好吗?” 此情此景中,谁会说出“不好”这两个字来? 第二十集 第六章 那几天,久别重逢的情侣很是让人见识了一下什么才是正常的相处。 其实这里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包括科恩在内一直到杰克,斯比亚高层人士的配对过程和经历都不算太寻常,更别说还有海尔特这样从谈判桌上抢老婆的……有的过于激丄情,有的过于平静,调合程度远远比不上这对。 好吧,虽然贝尔妮最初也是绑架来的,但这两位其实都是很正统、很正常的人物。 跟只知道嘴上说激动其实手足无措的人不同,贝尔妮似乎憧憬过无数次与菲谢特相聚的情景——当然对很多人来说这是另外一桩悬案——出于女性的细腻,她为这次见面准备了很多东西,足足装了一个车队。 这些年来,比斯大陆所有的刊印书籍;这些年来,比斯大陆所有的工艺、文艺作品目录和介绍;甚至有这些年来,比斯大陆所有别具一格的美酒和美食…… 当这些东西摆放到面前时,就算是菲谢特也无法保持平静,说真的,他当时就像一只变成*人形的巨龙,被无数的财宝所围绕——科恩很担心箱子倒下来会把他给埋了。 “我不愿意让你落下任何一样事物。”被问起时,贝尔妮这样解释,“但我仅仅知道你这几种喜好……而且,我也没有准备到真正独特的礼物,都是用钱就可以买到的东西……” 在旁边偷听的那群好话可以说尽、坏事能够做绝,似乎永不会被什么事情感动的斯比亚核心们,听了贝尔妮的话,愣了好半天之后,居然一个个悄无声息的落荒而逃……没人知道菲谢特心中的感受,旁人只能察觉他的目光抖动了一下,然后又不留痕迹的被掩饰起来。 别人不知道,但科恩清楚,能力到了他们这个程度,目光抖动已经是很剧烈的情绪流露。他不禁好奇,然后才恍然,因为之前还没有人用这样平和、真挚的手段对待过菲谢特……这厮看似高不可攀,其实内心敏感得很。 就这样,菲谢特变成了真正的乖宝宝,在贝尔妮的安排和主持下,他开始追讨被自己不小心遗漏的美好时光。 简单的说,就是一边喝着这几年的美酒,一边享受这几年的诗歌舞蹈。当科恩带着一肚子腹黑想法找到菲谢特的时候,他正在品鉴第三年的葡萄酒和第二年的长诗,当然了,这都是从他被封进魔晶石柱那天开始算起。 “初段浑厚、饱满、浓烈,中段醇和软润,后段有清新果味浮现,”科恩走到桌边的时候,正好听到菲谢特对手中的酒做出评价,“以五年以下的年龄看,这是一瓶难得的好酒,只是醒酒时间略长,滋味散发,能再收敛一下会更好。” “哟哟哟……我还奇怪为什么里瓦皇族的贡酒少见,原来都被某人拦截了。”科恩不客气的坐下,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上,向两位自得其乐的人一扬眉,“有得喝就已经很不错了,干嘛要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们不累啊?” “不累。”菲谢特晃着酒杯笑答,“简单说来这是取巧,把一种美好的事物、把享受和爱好联系起来,你就能得到两倍的愉悦。” “再加上恋爱的新鲜,就能得到四倍的愉悦,是吧?”科恩斜眼看着菲谢特,“说起来,我们一起喝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怎么从来没说过诸如此类的啰嗦话?” “我没说过吗?”菲谢特带着点儿惊讶反问,“我真没说过吗?” “省省吧,你这套子做得也太浅了!”科恩没好气的回答,“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后面的招数……贝尔妮,你觉得这个小白脸真的是他本人吗?为什么我觉得他阴险了很多呢?” “我觉得菲谢特很正常,”贝尔妮用毛巾擦着酒瓶口,给两人续杯,“是你心眼多了吧?” “过!河!拆!桥!”科恩一字一句的评价贝尔妮,“小心我把他再给封回去!” “尽管放马过来。”贝尔妮毫不示弱,“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女人的关系网,十个七色之心兄弟会都比不上!” “那你现在就应该去准备了,”科恩坏笑两声,“我这就打算拐带你家菲谢特翘家……” “先说明,不能跑太远,也不能跑太久,”贝尔妮横了科恩一眼,又柔柔的看了菲谢特一眼,“晚上要一起吃饭,主菜是迷离湿地的长尾小牛排。” “我很期待你的厨艺。”菲谢特点点头,站起来送贝尔妮离开。 等他回过头时,看到科恩略微夸张的表情,这位仁兄摇着头,恨铁不成钢的说:“有点过了吧?太肉麻了吧?你这是举双手投降啊!” “按你的说法,男人总是要有一降的,都已经降了,单手双手又有什么区别?”菲谢特坐下,看了科恩一眼,把他即将要说的话堵了回去,“别告诉我还有诈降这种手法。” “这是你体内的残余贵族力量在作怪,”科恩大摇其头,“想想看,除了斯比亚和里瓦的传统友谊之外,再加上贝尔妮陛下为你担惊受怕几年,但这也不是你陷落的理由。” “你想到哪去了?”菲谢特轻抿一口红酒,正色回答,“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有一个名声显赫的伴侣,出色固然是件好事,但不经磨合,怎么知道两个人的性格是不是合拍?” “看来你是发觉跟她合拍了,”科恩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这种事情你想清楚了就好。” “你是把我当成谁了?”菲谢特愣了一下,然后又好气又好笑的问,“杰克还是玛法?” “啊!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我都习惯为这些家伙操心了,每次还不能直接说!”科恩也跟着醒悟过来,无限痛苦的拍着自己的脑袋,“现在好了,你可以帮我分担些……” 以菲谢特的脑袋,当然知道科恩不会无的放矢,于是平静的问:“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事情倒是不大,但足够让人心烦的。”科恩把那群贵族近来的表现说了一遍,最后加上一句,“大部分是传统贵族,你解决起来应该很顺手。” “我明白了,”菲谢特静静听完,然后点了点头,开口问,“你确定要现在解决这件事?” “这种事情解决起来还要分时候?”科恩意外的笑了,然后又明白到菲谢特的难处,“其实你不用亲自出面,只要想个条款把他们框住就好……” “你真是想多了,而且想到另一条路上去,这件事没有我的因素在里面。”菲谢特摇头,“我的意思是说,你确定要在攻打伪神的前夕,拿出精力解决这件事?” “……我的想法是尽早解决,因为讨伐伪神要花时间,但具体要多久谁都说不定。把他们放出去,说不定就给你搞出个事情来。”科恩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有什么不对吗?” “关系到其他层面。”菲谢特倒是直言不讳,“科恩,你有点疏忽了。”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指出科恩错误而不担心他反弹的人,那就只能是菲谢特了。 科恩听了他的话,只是点点头开始诉苦:“我当然有疏忽的地方,不然要你来干什么?你以为我一个人扛着这烂摊子容易啊?” “你又想多了!”面对科恩这种极品,哪怕是菲谢特,他也无法保持绝对的平静,“你能不能留心听我说话啊?” “啊,抱歉,皇帝当久了就是这种德性……”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科恩的借口还是满充足的,而且他脸上一点抱歉的表情也没有,普通人的话,至少也要配合点内疚才行吧,哪有得意洋洋理直气壮的? “传统贵族、新晋贵族,还有三十六部族,他们本来属于斯比亚特权阶层,做点出格的事这很正常。”菲谢特决定不跟这个极品扯别的,要不然今天休想做正事,“每一个帝国,任何时候都会容忍特权阶层,这是一个常例。就好像海尔特抢了谈判对手这件事,因为他属于特权阶层,所以斯比亚会替他出头。虽然两件事有区别,但性质是一样的。” “但为什么,以前你可以容忍特权阶层,现在却觉得有必要去管束?他们有什么行为触犯到你的底线?事情的关键,其实是在这里。”菲谢特说,“要知道,跟以前的特权阶级相比,现在这批人是得到你承认的,他们跟你的亲密关系具有特殊性,不可复制。” “听你这样一说,的确有不同的地方,”科恩想了想但没得到答案,于是顺理成章的偷懒了,“或许,是我心中的正义感在汹涌澎湃!” “胡说八道,你哪来的正义感?”菲谢特想都不想,一记当头棒打过去,“你心里从来只有小算盘在稀里哗啦!” “承认吧,你其实是在嫉妒我的正义!”某人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要大人大量的听一下,在你那米粒般狭隘的视野中,我为什么现在要去管束他们?” “因为改变。追究起来,这跟他们无关,跟我们也无关,而是因为条件变化了。”菲谢特当然知道这是某人很另类的认输,于是把答案奉上,“以往容忍特权阶层,斯比亚要付出什么代价?通常不过是吵吵闹闹,最多打一仗而已,斯比亚甚至可以把损失转嫁给他人。” “那么现在……”科恩慢慢的点点头,“一切损失都要自身承受。” “没错,但这只是你不能容忍他们的表面因素,真正根源在哪里?”菲谢特说,“他们不过是喝茶赏月,让败军的君主服侍一下而已,很传统,甚至连欺男霸女的事情都没有出现。” “能力!”在菲谢特的提醒下,科恩找到了被自己忽略的关键,“能力不一样了,即便是最普通的行为,也会造成令斯比亚难以接受的后果……”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一步步走过来,我真要怀疑像你这样一个很多事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咸鱼翻身的……”菲谢特叹了口气,“还好伪神并不了解这点,否则的话,还不知他们要怎么哭天抢地。” “喂!烂摊子可是你们留下的!”某人很不高兴的反驳,“我做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你不该用一颗感恩的心来面对我吗?挑三拣四什么的,最可恶了!” “我已经怀着感恩的心问过你是不是要现在解决。”菲谢特好整以暇的回答,“而且以上几句话仅仅是我的感慨……感慨这东西,你懂吧?” “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看在你刚刚苏醒的份上,饶你一次!”科恩哼哼两声,“接着说!” “就像我刚才说的,真正的关键是我们在能力上有了质的飞跃,现在这些特权阶层几乎等同于之前的上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因能力提升而跟以前完全不同。你隐约觉得不对,所以才要制约他们……”菲谢特正色说,“其实简单,你回想一下,儿时的你能想像到几千上族同时出现的事吗?那是一幅多么可怕的场景!” “想像一下几千上族同时出场,威压会叠加到何等程度,会对凡人造成何等伤害?”菲谢特的话音刚落,科恩就举一反三了:“更可怕的是,他们本身并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菲谢特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科恩。 “香蕉你个西瓜,这种事情真不是现在应该过问的!”科恩的目光一变再变,“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如果不是我主动说起的话……” “目前并没有出现大的问题,而且换个角度来看,在大势未定之际,有这么一批人飞来飞去,也算是一种震慑吧!”菲谢特轻声说,“但你首先要考虑的是讨伐伪神,而后才能决定这批人的事,最后才是自己的事。” “乱啊……”科恩把杯中红酒一口喝干,“千头万绪,夹杂不清!” 菲谢特说:“我不认同你这句话。” “为什么?”科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感慨,感慨你懂吗?” “还记得他们要给我一个帝国吗?”菲谢特笑着说,“在莫亚和卡罗斯他们看来,这是非常慎重、非常正式的决定,即便我自己不想打理,分给我属意的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没错,但是你不要。” “那是因为一个关键的东西还没有确定,那就是……你要如何决定这个世界的走向!”菲谢特看着科恩,“在这之前,大家所做的事都是无用功,因为前后颠倒了。” “世界走向?为什么是我决定?”科恩又是一愣,“我只负责干翻伪神……” “真的吗?”菲谢特的笑容还是微微的、浅浅的,但此时看上去却有一种讳莫如深的意味,“科恩同学,任重道远啊……” “我很讨厌你这种洞察的目光啊,而且我的耐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差。”科恩迎着菲谢特的目光,忽然用一种不正经的语气说话,“说起来我也好奇,在你以虚无缥缈的类灵魂状态旁观我们做事时,你会不会想到些什么。” “我的确想到一些东西,”菲谢特也用不怎么正经的语气回答,“所以,我做了一件事。” “在那样的状态还能做事,你可真够变态的……难道是打通了棉花糖的关节,可以在我们山穷水尽的时候拉上一把吗?” “抱歉,我要让你失望了。”菲谢特说,“我只是让那位阁下清楚,你所决定的世界走向,才真正适合人类。所以……” “所以?……” “所以那位阁下决定,不干涉你对比斯大陆的决定。” “完蛋!”科恩悲戚的大吼一声,“又被卖了!” “其实价钱很公道的,你就别埋怨了。”菲谢特拍拍科恩的肩膀,“挑三拣四什么的,最可恶了!” 第二十集 第七章 “快点、快点,阅兵式快开始了!” “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了吗?负责宴会的人在哪里?” “舞会嘉宾的名单再核对一次,点心单子送出去没有?” 跟着白影,一身盔甲的乌鸦走到皇家议事楼的长廊里,这里是科恩陛下直属的秘书处,皇宫中最忙碌的所在。那些来来往往的官员皆对乌鸦投以奇怪的目光,在今天这个时候,居然有人穿盔甲,难不成这个人比皇帝还怪吗? 白影一直带他进入科恩的房间,之后就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站在落地窗边的科恩已经换过了衣服,正抱着琴伦摆弄窗边的一盆花草,在乌鸦看来,穿着皇家礼服的科恩非常陌生,一点也不像自己所认识的那个痞子。 “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科恩俐落的转过身,用纯净得不带任何杂质的目光盯着乌鸦:“我很高兴自己没有看错。” “我只是暂时没想到去哪里,这决定与你无关。”乌鸦冷淡的回答。 “没关系啊!只要你留下来就好了,趁现在这个空档,我们来商量一下对你的安排好吗?”科恩脸上露出清爽的笑容:“第一,你以我私人朋友的身分留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去杀人,也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第二,你不担任任何职务,对这个国家没有丝毫义务和责任。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有压力了吧?” “听起来很不错。”乌鸦点点头:“但我不习惯游手好闲。” “我父亲常常讲,知道上进的就是好青年。”科恩把琴伦公主放到乌鸦手上:“那么,你可以帮我抱着琴伦小宝贝,别让她受到别人的伤害。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平时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保护好琴伦就可以?”乌鸦将琴伦抱在怀里,语调微微有了些变化:“没有其他的事?也不用保护其他人?” “这个嘛……你应该知道吧!琴伦小宝贝喜欢很多人,如果这些人受到伤害,也就等于是琴伦小宝贝受到了伤害。”科恩的笑容里,有一丝狡诈慢慢浮现,但这样的科恩反而让乌鸦觉得亲切:“所以嘛!举手之劳的事情就做一点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无所谓。” “好样的!欢迎你的加入,晚上为你介绍其他人认识!”科恩搓着手哈哈大笑,眼睛却看着一旁的白影,直到后者走过来,递给他一个铜板为止。 “这个是……”乌鸦觉得这个铜板跟自己有关,但一时之间又不清楚要怎么问才好。 “这是一个铜板,我的劳动所得。”科恩回答着,面不改色的把铜板放进兜里:“说得明白点,这是赌注。” 乌鸦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找到往日那个无赖的感觉了。也只有这个无赖才会拿自己的去留跟白影来打赌,而这个吝啬鬼给出的赌注只是一个铜板而已。 “皇帝陛下,时间到了。”书记官轻轻的推开门:“请到广场。” “知道了。”科恩拍拍乌鸦的肩:“准备好了吗?上吧!” 皇宫正门前的广场上,数万民众早已等候多时,先前在正宫参加受冠典礼的官员们也全部出了宫门,纷纷走上观礼台上就坐,正跟那些无法进宫的人谈论着刚才的热烈场面。左侧观礼台上是男宾,右侧是女宾,中间有遮阳棚的检阅台是皇帝专用。如果向道路远方眺望,可以隐约看到道路尽头那些排列成方阵的军队。 其实,在皇帝陛下还没出现的时候,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右侧的观礼台,绝大多数民众的眼光一直在这个色彩缤纷的高台上流连,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相对于左侧观礼台上的沉默气氛,这里的景象真是太令人心旷神怡了。 上下十来排座位上方的空间,完全被各式镶花边流苏的小遮阳伞占据,还好座位之间的空间较大,还不至于阻挡视线。伞下是一片缓缓摇动的折扇和手巾,摇动折扇的人,几乎全是斯比亚帝国贵族名媛。 就整个大陆来说,这都是难得一见的景观。 想像一下,几百名或娇艳似火、或清纯可人、或温柔婉约的年轻女子同时出现在眼前。她们戴着的各式小帽完美的配合着发型,上面精心装饰着彩色鸟羽和毛皮,跟她们比起来,近卫军的盔缨颜色不好,样式也差,除了长点之外一无是处。 她们低声的谈论着,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或者用白皙的小手从精致的袖筒里取出手帕,轻轻擦拭鼻尖沁出的小汗珠,又或者不经意的晃动自己的头,让耳垂下的宝石向各个方向闪现耀眼的光芒…… 帝国的阅兵仪式,基本上与她们无关,她们是跑来展示自己俏丽容貌的。 一阵急促的鼓点之后,数排精神抖擞的长号手吹响了手里的银色长号,通知广场上的人们皇帝陛下驾到。 广场上一片安静,观礼台上的官员贵族们起身肃立。 雄壮的乐声中,两排身材高大的近卫军战士顺着通向检阅台的地毯走出宫门,两人高的长枪下飘扬着一面皇族旗帜,黑色战甲上覆盖着红色的罩衣,头盔上,那微向后斜的红色鸟羽随着脚步摇曳,这队人径直走到检阅台下,围成一个方正的护卫圈。 岩石率领的近卫队跟着出现,百来人清一色的银色盔甲,再配上不苟言笑的表情,每隔上十步就分出两人护卫在地毯左右,一直站到检阅台上。 之后,皇帝陛下在亲王和皇妃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广场上的人群立即就沸腾了,民众爆发出的巨大欢呼如同波浪般翻滚在圣都上空,无数只手在空中挥舞,自天空降下的彩带和花瓣斜斜飘过广场。直到皇帝陛下一路走上检阅台,广场上才重新平静下来。 皇帝身穿银色的高领束腰礼服,背后一袭颀长的纯白色披风,这身打扮在一片鲜红的检阅台上显得尤为醒目。他手按着剑柄,面容平和的注视着臣民们,黑色的长发分出两缕自耳前顺腮边垂下,在微风发吹拂下飘动着。 左右观礼台上的文武官员高呼万岁,再次行礼,广场上的人群全部伏跪在地,连那些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的贵族夫人和小姐们也站起来,牵起裙角,遥遥向皇帝行宫廷礼。 从高高的检阅台上看下去,情景又和刚才不一样,那些飘飞的旗帜和情绪高涨的人群已经完全将科恩的视野占据,挤得没有一点空隙。 “今天站在这台上,我很荣幸,因为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们,我的子民们──”科恩的右手在胸前一挥,人群中再次爆发出连绵的欢呼,科恩不得不挥着手臂,让人群安静下来:“我和我的家人都很高兴,因为可以和你们一起迎接这个喜庆的日子!” “万岁!万岁!万岁!”杂七杂八的欢呼声逐渐统一,最终演变成一个简短的词汇。 “记住这来之不易的一刻,记住这无比辉煌的一刻,每一年的今天,都将是斯比亚帝国最隆重的庆典!”科恩大喊一声:“以皇帝的名义,我宣布阅兵仪式──开始!” “万岁!万岁!万岁!”就连左右观礼台上的嘉宾们,都让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引得热血澎湃。 皇家乐团的指挥扬起了手,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响起,与此同时,排列在远处的队伍中响起一声号令,整齐的口令声中,方阵出发。 威武雄壮的进行曲里,第一个方阵在民众视野里变得逐渐清晰起来,这是全部由一群军官组成的方阵,在他们头顶上是一片火红色的、迎风招展的旌旗。在他们后面,分别是穿着浅灰、天蓝、纯黑、纯白礼服的军官所组成的其他方阵。 一步又一步,他们目不斜视的走上广场,各色礼服上缠绕的金线明亮耀眼,铮亮的马靴在地面上踏出厚重的脚步声,在经过检阅台时,整个方阵中的军官同时抽出配剑竖立胸前,齐声向皇帝问好。 科恩抽出配剑,剑尖斜指右前方还礼。 也许是受了军官们威武步伐的影响,人群激动起来,街道两边是一片片挥舞的手臂,无数花朵向街道中行进的方阵丢去,空中隐隐散发着余香。 其后的士兵方阵在一名军官、三名旗手的引导下走来,缀着飘带的旗帜上以金色丝线绣出所属军团番号。士兵们除了手中的一件武器外并没有其他的装备,也没有穿上盔甲,代之以新式礼服。 虽然他们的装扮显得很得体,但却让想获取一些军事情报的各国使节大为失望。 观礼台上,怏怏不快的塞维克.兰度转头向卡尔.尤里西斯亲王看去,发现亲王的目光停留在方阵前方的一面面旗帜上。亲王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盯着旗帜发呆吧?塞维克.兰度再仔细观察一下,也在旗帜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 众所周知,斯比亚帝国的精锐军队不过十五万,这些军队都是科恩.凯达一手培养起来,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嫡系,一共是三个军团。虽然在讨逆战争后期,科恩也收编和接受了一些其他军队,但不应该超过二十五万人,按普通的军队编制,这些军队不应该超过十个军团。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不止十个方阵了,如果塞维克.兰度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手中所举的旗帜上应该写着,皇家近卫军第一到第十军团!当时塞维克.兰度还在心里暗笑,科恩陛下怎么把自己所有的部队都划到近卫军里去了? 但后面的方阵还在连续不断的通过,旗帜上的军团名称也在发生变化。 苍穹军团、夜鹰军团、奔狼军团、血色军团、千涛军团、磐石军团……这些军团的名字听来就不是一般的鱼腩部队,应该是特别授予的称号。他们才刚刚走过,后面的影驰军团、烈炎军团、凌风军团又走了过来……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相对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的沉稳,塞维克.兰度的表情非常迷惑,当轻骑兵方阵经过的时候,他已经记不住旗帜上的那么多名称了。不过,各个方阵中那些军人的凌厉气势,还有他们流露出来的锐利眼神倒是令他印象深刻。 随着相互之间的轻声交谈,一种担忧的情绪在各国使者中悄悄传播着,斯比亚帝国在扩军吗?以一个军团两万人计算,怕有近百万的军队吧?科恩.凯达真的打算穷兵黩武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疑问,这么多的军队,斯比亚的国力能够支撑吗? 斯比亚帝国的官员们不会回答他们这个问题,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的目光是在方阵中搜寻,寻找自己的亲人。科恩陛下的话没有错,一个拥有高级军官的家庭,同时也就拥有了相当程度的荣耀。 右侧观礼台上,年轻漂亮的名媛们明显变得兴奋起来,在折扇的轻掩下,涂着瑰丽唇彩的小嘴正在开合,和身边的姐妹们一起,对经过台前的军官们评头论足,还不时发出几声由衷的赞叹。不过,经过台前的军官们并没注意到她们飘飞流连的眼神。 “五十多个军团吧!”在皇家乐团改奏另一支进行曲的时候,塞维克.兰度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这情形,还没完呢!” “先前经过的是五十个有军团编制的方阵没错,但你得到你想要的情报了吗?”身边的亲王转头对他一笑:“可别被吓着了。” “不会不会。”塞维克.兰度摇摇头:“有这样强大的邻国,我感到非常的欣慰,魔属联军对我方形成的威胁会减轻不少吧!” 亲王笑而不答,转头看起后续的地方部队方阵。恢弘的进行曲传遍了全城,民众的情绪完全被激发出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现场气氛变得热烈无比。 就在广场上高昂的情绪到达极点时,恢弘的进行曲戛然而止。 人们还没来得及惊讶,整齐的战鼓声就在广场周围响起,浑厚低沉的鼓声源源不断的汇集起来,在人群中传播扩散。鼓点由缓和到密集,始终紧扣着观礼民众的脉搏,震动着所有人的心弦,让人情不自禁的热血澎湃,恨不得与这战鼓声溶为一体。 六十面巨大的战鼓,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又把民众的情绪推上一个新的高度。有这样隆重的铺垫,大家自然都明白下面出场的不会是一般部队。特别是在观礼台就坐的外国使者们,他们一个个张大了眼睛,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片段。 裹带着整齐的马蹄声,打头的骑兵方阵顺着街道而来,整个方阵全是一种凝重的黑色,战士们黑衣黑甲,就连胯下战马也是黑色。就是这大片的黑,却把方阵里唯一的一点银白衬托得分外醒目──那唯一的银白,就是长枪的枪头!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些骑兵有什么特殊之处,普通民众最多是觉得这些骑兵装扮帅气而已。而那些了解军务的人,特别是跟这些部队打过交道的人,才明白这种骑兵的可怕之处。 “突击骑兵!亲王殿下,是突击骑兵!”塞维克.兰度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看他们的装备,完全是战备部署!” 身为斯比亚邻国重臣的塞维克.兰度,早就知道这种骑兵的大名,在讨逆战争末期,波塔帝国支援叛军的重装部队就是被一小支突击骑兵赶回老家的。自己军队那种丢盔弃甲的悲惨场面,塞维克.兰度至今还记忆犹新。 “标准骑枪、加长战刀、劲弩、轻装盔甲、黑色罩衣……”他默念着骑兵身上的装备,并一一记在心里,帝国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说不准哪天闹僵了,这些东西就能用得上。 看着他如此认真的样子,旁边的亲王不禁觉得滑稽,这样看来,讨逆战争期间,波塔帝国在科恩陛下手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坐下来吧!你会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亲王好意提醒:“别显得太激动。” “抱歉,我失礼了。”塞维克坐了下来:“谢谢亲王殿下的提醒,不过殿下,你不关心这些部队吗?” “我一生戎马,见过的军种多了,谈不上对这支骑兵的关心。”亲王笑笑:“我们等着,我想,慷慨的科恩陛下会拿出好东西给我们看的。” 亲王并不是不关心,他曾经仔细研究过科恩手下的军力,之所以不担心这支骑兵的原因,是因为再怎么厉害的骑兵,也不可能单独翻山越岭的一路打到坦西帝国去。先前的战争中,坦西帝国派出参加叛军的部队,其实是败在突击步兵手里。 听起来比较好笑,以步兵闻名大陆的坦西帝国军队,居然会败在斯比亚的突击步兵手里,但这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就连亲王本人也弄不清楚具体原因,因为能保住小命逃回坦西帝国的士兵也没几个。而在这些逃回去的士兵中,跟斯比亚突击步兵正面作过战的一个也没有。 眼下,这支打败了坦西帝国军队的突击步兵,正跟在突击骑兵方阵后面走过来。整齐的队列,刚健的步伐,目不斜视的坚定眼神,都在彰显著这个兵种的优良素质。 亲王正了正身子,用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起这支部队来,他先从士兵们的武器看起,然后才是盔甲、盾牌,甚至连鞋子都仔细看过。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揣摩着:如果自己有这样的一支部队,要配合怎样的战法,才能战胜坦西帝国那样的步兵…… “亲王殿下,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塞维克把脑袋凑过来,轻声的说:“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可我们都明白,受过良好训练的士兵有多么宝贵。科恩陛下从军的日期并不长,成名的时间更是短,可为什么,他的部队有如此的战斗力?” “你为什么要问我?”亲王微微一笑。 “亲王,您曾经是科恩陛下的指挥官啊!”塞维克眨着眼睛:“而且在当时,亲王对科恩陛下的关照是人所共知的,没有亲王的照应,谁能在抢了军需库之后大摇大摆的离开?早叫人砍了脑袋吧?” “我管的不止一个第九军团,而科恩陛下当年却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训练部队的,怎么你倒问起我来了?”亲王把这个问题踢回去:“说到照应,身为总指挥官,爱惜手下将领也不奇怪,年轻人嘛!总是有考虑不周的时候。” “我也是年轻人啊!又曾经是亲王殿下的手下……” “说到这种无赖的手段,科恩陛下是开拓者,你只是个学习者,而且你没有科恩陛下的其他优点。”亲王没好气的评价他:“你自己注意观察一下,看看这些士兵身上的装备,再看看科恩陛下身上的穿戴,最后再看看其他皇族成员的穿戴。” “不过就是皇族成员的装扮上简单了一点,而部队的装备精良一点而已嘛……”塞维克东张西望一番:“亲王殿下说得对,等事情忙完了一回国,我就到原来第九军团的训练营地去做查验,看科恩陛下到底用什么方法训练部队。” “祝你成功……”亲王一句打趣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广场上巨大的喧嚣,但马上,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平息了人群中的慌乱。 “怎么了?”塞维克又一次站起,立即又惊呼一声:“亲王!你看天上!” 天空中,一头火红色的巨龙正平稳的飞过来,从飞行的路线与速度分析,这头巨龙也是阅兵中的一部分,在牠快要飞临广场上空时,身后拖拽的一面斯比亚军旗缓缓展开,瞬间,广场上的人潮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龙!飞龙!巨大的火红色飞龙!属于斯比亚军队! 跟在飞龙后面而来的,是一队队翼人部队,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 “这、这玩笑开大了……”塞维克自言自语:“他们居然把龙都给放出来,事情要怎么收场!” “有什么好奇怪的?”一旁的亲王倒不怎么惊讶:“听说在圣都之战中,就有一头红龙出现。” “可是……那是传闻啊!现在这条龙要怎么解释?”塞维克指着正在通过广场的巨龙:“要是神族怪罪下来怎么办?” “科恩陛下早年就跟龙打过交道,大概这就是那条被他救了的龙吧!”亲王微微一笑:“神族也不会为了一头龙而小题大做,而他们只有一条龙,对战争与帝国的帮助都很有限,不过就是个噱头而已。” “是吗?”塞维克坐下来:“亲王殿下,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您震惊。” “我倒是期望有什么事让我震惊,生活太平淡也不是好事。” 虽然亲王是这样说,但其他帝国的使者可不都这样想,早就听说斯比亚帝国有飞行部队,可谁都想不到竟有如此的规模,此外那只飞龙带来他们的震撼更是非同一般……当天上的飞龙和翼人骄傲的飞过广场上空时,使者们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这种东西,自方拿什么去抵挡?! “亲王殿下……这个……”塞维克朝那些发呆的使者一呶嘴:“他们可能不那么想。” “保持风度吧!”亲王收敛心神:“科恩陛下阅兵的目的,达到了。” 而就在这时,在一条蜿蜒通向广场的小巷道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努力翻越一堵围墙,在传来的激昂的进行曲中,这个在墙头艰难前进的身影看起来非常笨拙……甚至,可以说得上很滑稽。 “啊啊啊──” 一不留神,瘦小的身影掉下墙去,压倒一片废弃的瓦罐。就连此刻在高空监视着这个街区的翼人都摇了摇头,翼人已经监视这个人一段时间了,自从他避开严密封锁的大路转到小巷开始。 瘦小的身影咳嗽几声,在弥漫的灰尘中站起来,确定了方向,再次向广场“摸”去,与此同时,他也越过了那道看不见的警戒线。 在感叹了一下这个家伙良好的方向感后,翼人发出了信号。 “站在原地不要动。”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巷道中响起:“小孩,你越过警戒线,以皇帝的名义,我要暂时扣押你。” 瘦小的身影楞了一下,之后才确定这来历不明的声音中所说的“小孩”是指自己,前倾的身体停下,一张黑呼呼的脸上,两只淡蓝色眼睛向前看去,整个人的姿势不是一般的好笑。 一名警备队员走了过来,伸出手来抓他。 “哇!”的一声,这家伙大哭起来,两条泪痕流过面颊,汹涌的泪水在灰尘和污迹间冲开两条“河流”,倒把抓着他的警备队员吓一跳。 乘警备队员瞬间的发愣,小孩猛的向前冲出,顺着一户人家的院墙发足狂奔。在就快被第二次抓住的时候,他已经从院墙的狗洞钻了进去。警备队员为之气结,只好招呼同伴绕去前门,进入院内搜索。 搜查的结果是──毫无所获,当然,不能指望这些缺乏经验的警备队员能有多好的表现,他们只是起到示警的作用。 小孩的行踪依旧在翼人的掌握下,这小子很滑头,躲在一辆马车下面,坚持不懈的向广场进发。不过他并不知道,他在前进的路上已经被很多人仔细的观察过,如果他身上藏有武器,或者是有任何威胁到别人安全的物品,那么他早就被绑起来送往监狱了。 他接近广场的动机,让人费解。 请示的结果传来,当值长官在接到汇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安全距离之内,找出背后指使者。” 最后,这家伙气喘吁吁的爬上一栋广场边的两层楼房,盯着不远处的进行队伍发呆。这时,地方军团已经全数通过检阅台,远处走来的是警备队方阵和军事学院方阵。 皇家乐团的演奏停止了一下,乐团成员们翻着身前的乐谱,准备下一支进行曲。 小孩伸手入怀,“闪电”般的掏出一个卷轴,微弱的白光一闪,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我──要──告──状!我告维纶总督……” 声音戛然而止,却不是有人阻止了他,是因为他用的卷轴已经失效。他用无法置信的眼神盯着手里的卷轴,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次可是真哭,伤心之极。 虽然只是半句话,但小孩选择的时机却很恰当,广场上的人们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他被一个高大的军人夹在胁下离开。 “维纶总督……” “是有人要告发维纶总督吗?” “以什么罪名呢?听清楚了吗?” 人群中,大部分的人在窃窃私语,维纶总督的名字在快速传播着,外国使者们互相以眼神交流,斯比亚的官员们面面相窥。现场没有被这件事影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维纶总督,他本人脸上是一片平静,还有一个,就是站在检阅台上的皇帝陛下。 又一首进行曲响了起来,盖过了广场上的嘈杂,也把人们的视线拉回到阅兵仪式上。 无数人心中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有好戏看了! 第二十集 第八章 阅兵仪式顺利结束,在接受了民众的再次祝贺后,皇帝陛下回到正宫。 因为科恩陛下在离开前下令狂欢一日,所以圣都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欢声笑语的海洋,满街是不停歌唱的民众,到处是通宵达旦的舞会。翼人、矮人、半兽人、人类都把自己融入这片欢乐的海洋,就连罕见的精灵族人和吸血族人也成为受欢迎的对象,在酒杯和鲜花中跋涉着。 三位亲王们在前宫停下来,他们要到宴会会场上去张罗,维素亲王在跟科恩陛下分手前做了一个外人不太明白的手势,皇帝陛下微微点头。 而走进正宫议事楼的科恩陛下,在跨过大门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顺手解下披风,一声不吭的坐到王座上。 “夫君。”凯丽在门外接了手下的报告,走进来问:“在阅兵仪式间隙喊叫的是一个小孩,已经带来殿外了,你要问话吗?” “带进来看看。”科恩抬抬手。 脏小孩被带进大殿,别看刚才叫得很大声,这会的表情可木讷极了,呆呆的站着几乎不会移动脚步。一踏进殿门,他就被身边的景象迷花了眼,晕忽忽的转起了圈子,身上衣服破烂的程度……让人不得不得佩服他缝补的手工,脸上的污迹又黑又亮,连五官都难以分辨。 “带下去洗洗。”科恩刚好一口红酒要下喉咙,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就喷了出来,轻咳着转身向当值的近卫首领说:“这小家伙吓得不轻,给他点吃的,再换换衣服。我明天早上见他──我要他绝对安全。” “是的,陛下,我一定安排好。”首领行礼,带着小孩去了。 “夫君,你为什么不马上问呢?他不是已经说了要告发维纶总督吗?”性格火暴的凯丽靠近科恩,俯身在他耳边问:“明天再问的话,万一维纶总督跑了怎么办?” “跑?如果他肯跑,我还得庆幸自己好运。”听了妻子的问话,科恩冷笑两声:“如果不是老爸要我稳一稳,我现在就提他来审。” “提谁来审啊?这么大的火气。”一身淡兰色长裙的迪尔.梅林皇妃在侧门出现,笑呵呵的走到大殿正中:“今天是登基的大好日子,谁敢找我夫君的不自在,我就跟他没完。” 凯丽上前,把事情始末和科恩的回答说给迪尔听。 “明天审就明天审吧!没什么大不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到皇宫来灭口。”迪尔拉着气鼓鼓的凯丽到科恩身边坐下:“不过夫君,你也得为我们解释一下你的想法吧?” “这很好理解,维纶怎么也算是个总督,总督是帝国一等、二级的大臣,我不能仅凭一个小孩的支字片语就把他抓来跪着听讲,更何况他现在是投诚总督的领军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科恩一脸索然的摇摇头:“不但是总督们,贵族方面在前几天吃了亏,他们也正盼着我拿他开刀。” “恐怕不止是贵族,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矛盾重新露头的话,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迪尔一手托着下巴,微微皱起眉头:“外国的使者们,也会很高兴的向他们的主子汇报──斯比亚帝国又起混乱迹象!” “所以这件事比较棘手啊!现在就得看这个维纶总督头脑怎么样了。”科恩站起身,在王座前走了个圈子:“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大也好、小也好,他维纶总是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深仇大恨,一个小孩为什么要硬闯阅兵典礼?” “这倒是……”凯丽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了,那个小孩还不是圣都口音。” “维纶这个蠢货啊!干坏事都不知道干得麻利点,还有一晚的时间,看他出什么招数了。”科恩苦笑着回答:“对了,两位皇妃,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吗?” “哦──对了,我有事。”迪尔一脸凝重的看着科恩:“两个红衣祭司处理事情回来了,他们要见你。我替你挡过驾,但是没用,他们说还有一封神族公主的密信要转交给你。” “靠,我讨厌见到这两个渣滓,我怕我忍不住要了他们的小命……”科恩叹口气:“算了,叫他们上来吧!再叫几个大臣来,这样好一点。” 得到觐见允许,两位红衣祭司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几名随从,顺着长长的皇家御道穿越前宫。一路上,御道两边的官员均用不太友好的眼光注视着这行人,皇帝讨厌的人,大家当然是同仇敌忾。 “热闹啊!”正站在议事楼平台边、等着宴会开始的外国使者们纷纷议论:“斯比亚帝国的庆典日,真的无比的热闹啊……” “特别的皇帝登基,发生的自然也是特别的事件嘛……” “听说红衣祭司是为圣都神殿的事而来?” “可为什么是他们?红衣祭司和科恩陛下的关系不是一向紧张吗?刚才参加科恩陛下加冕仪式的都是枢机祭司……” “这就不清楚了,也许神殿觉得红衣祭司适合处理这件事……” “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上千名祭司又要怎么处理?处理轻了,科恩陛下肯定不会满意;处理重了,对神殿的权威是严重的打击。” “这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事,明天就应该知道了吧!不用表现得这么心急。” 在旁人的猜疑中,两位红衣祭司神情自若的走到正宫皇家议事楼,在殿门外静静伫立──这次觐见之后,他们就要回天堂岛,而俐落的处理了这件棘手的事,就算是有功劳在身,回去后也就不会像红衣主祭一样被关起来。 “两位祭司大人请进。”内侍长站到门边:“皇帝陛下在等着。” 对看一眼,左祭和右祭举步走进大殿。目光所及,最显眼是端坐在王座上的科恩.凯达,他一身合体的银色礼服,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向下俯视着,里面流转的东西不可琢磨,几位陪衬的大臣站在左右。 但在科恩.凯达身后,除了以前知道的那个随身侍女外,还站着一个全身被盔甲遮盖的男子,连长发都被他收入盔中。这男子怀中抱着琴伦公主,虽然是纹丝不动的站着,但两名红衣祭司都觉得此人的眼光有些阴寒。 “听说,两位特使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见我?”科恩嘴里说着话,把目光望向别处:“如果是正经事,就请快点说,我还要去参加宴会。” “皇帝陛下,你现在已经不是神佑骑士了,请您注意一些。”左祭淡淡一笑,口气变得强硬起来:“世俗之人跟天堂岛红衣祭司讲话的时候,最起码要起身、肃立、保持目光平视,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例外。” 如果是在以前,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是免不了的。但皇帝今天的表现,却让人在大呼侥幸的同时又有些迷惑,因为他微笑着站起身,几步下了王座的基台,顺着精细的地毯走到两位祭司身前。 “这么看起来,你们两位是想要跟我叫板吗?好,随时欢迎,我是求之不得啊!”科恩轻轻搓着手指,低声说:“有什么招数,一起用出来好了。” “皇帝陛下误会了,我等不是在为难陛下。”右祭呵呵一笑,站出来打圆场:“但是,陛下成为皇帝是事实,不再担任神佑骑士也是事实,这样的话,是应该在礼节上留心一点……当然了,我们都是老熟人,知道陛下性格直爽,当然不会见外。” “跟两位是老熟人?我何德何能,怎么承受得起这样的殊荣?”科恩抬头大笑,转身就向回走,激昂的声音大殿中回荡:“说吧──什么事!” 两位祭司看看对方,觉得能有这样的局面已经不错了。 “是这样的,关于圣都神殿在斯比亚帝国叛乱中的渎职一事,我们已经对他们做出了结论。”右祭清清嗓子,从怀中拿出一份公文:“因为是在斯比亚帝国的国境之内,所以有必要把这个结果告知贵国。” 科恩向外交大臣一摆手,这位身挂绶带的中年男子心领神会,立即就站了出来。 “本人是斯比亚帝国的外交大臣,负责帝国一切对外交往的事务。”利普不卑不亢的走上前去,任谁也看不出这家伙以前是以偷蒙拐骗混饭吃的:“请特使公布结果。” “因为有光明神族的旨意,所以我们判定这一千多名祭司有罪。”左祭瞄了一眼沉默中的科恩,眼光中有些不满意:“在昨天,依据神殿的传统,我们要求他们自裁谢罪……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用鲜血清洗了自己的罪孽。” 不但是殿中的诸位大臣,就连科恩陛下本人都楞住了。 神殿的这种处罚,是否太严厉了一点?科恩的本意也不过是想把这些令人厌烦的人驱离国界而已,毕竟这一千多名祭司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成为他的仇人。 “你是说……”用手指在下颚的皮肤上摩擦,科恩冷冷的问:“你把他们都喀嚓了?” “不是我们把他们喀嚓了,这是神殿的传统,事实上我们一直在努力挽救他们的命运。”右祭面带微笑的回答着,在这个时候,也亏他还笑得出来:“要知道,神殿的名声是不容玷污的,自己犯下的罪孽,必须自己去清洗……” “那也不一定要全部杀掉吧……自裁?拿刀捅喉咙的话,你以为能有几个人真狠得下心?”片刻的惊讶之后,科恩脸上恢复了平静:“在我登基的这天,见血可不是好事,这一千多祭司的家人还不恨死我?” 还有一句话,科恩并没有说出来,这一千多人的鲜血,也不仅是在清洗他们自己的罪孽吧? “您是一国的皇帝,谁敢对您怀恨在心呢?”左祭酸溜溜的说:“至于他们的家人,因为不是神职人员,所以我们没有处理他们的权利,那是皇帝陛下您的职权范围,您想怎么做就随自己的心意好了,我们绝对不会干涉。” “来人。”科恩打了个响指,立即就转头吩咐:“查清这一千多人的家属,跟他们讲清整件事情,作为抚恤,贵族阶层晋升一等爵位,平民阶层给予牺牲军人家属同等的待遇。” “是的,陛下。” 对科恩的处理方法,两个祭司有点惊讶,也同时疑惑起来,是不是当上皇帝的人就会变得场面些? “那么两位使者,事情说完了就告退吧!”科恩漂亮的解决了这件事,回头对红衣祭司说:“我忙着呢!” “知道陛下很忙,我们也不愿意多待。”左祭被科恩陛下的轻视眼光激起脾气,这时候摆弄着手里的一封信件,语气强硬的回答着:“这是光明神族小公主大人的亲笔信,大人命令我们,在离开之前才给你。” “哦!伟大睿智的公主大人的信啊!”科恩陛下好歹坐直了身体:“拿过来交给我。” 利普恭敬的接过信,送到科恩手上,而左祭却一直在嚷嚷着“伟大睿智”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伟大睿智”的光明神王陛下,小公主殿下要使用其他的词汇来称颂…… “闭上你的嘴!别以为我不敢动你!”科恩眼中凶光一闪,充溢在眼神中的杀气把左祭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同时也乖巧的闭上了嘴──虽然科恩刚才的话是赤裸裸的威胁。 “老实点在一旁待着,别让我注意到你……”嘴里继续着威胁,科恩拆开了信,看了几眼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众人都很想知道信上的内容,但科恩陛下却把信笺一折,眼睛跟着一闭,不言不语的陷入了沉思之中。见惯了皇帝陛下的奇怪举止,大臣们都在静静的等待着,两位红衣祭司也只能等待。 好半天,科恩陛下才睁开了眼睛。 “两位祭司大人。”看了信之后,皇帝陛下的话调突然变得非常柔和,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讨好的口气,态度变化之快,让人摸不着头脑:“来斯比亚办事的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生活上还习惯吧?” 两个祭司几十年时间不是白混的,对看一眼之后,就知道科恩态度的转变是有原因的,不管怎么样,他一定是有求于自己……苦日子到头了,循规蹈矩的日子也到头了,马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呵呵,皇帝陛下真有礼貌。”左祭夸张的笑着:“虽然有诸多不足之处,但总体上还过得去吧!” “还有接待!接待!”右祭用非常不满的声音强调着。 “在接待方面做得不够,我很抱歉,不过两位祭司大人,我可以问你们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科恩完全是在用商量的口气在问话:“虽然有点不合适,但我的确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场的人更加迷惑,也更加担心,大家更想知道神族小公主在信里写些什么,居然能让科恩陛下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不会是有什么悲惨的事情落在帝国头上了吧?帝国才刚刚建立,禁不起任何变故啊! “当然可以了,皇帝陛下尽管问。”左祭的嘴角挂上一些自得的笑意:“为您解答疑惑,为世人指引方向,是我的使命和荣幸。” “先行谢过。”科恩露出一个诚挚的微笑,轻声细语的问:“两位的年纪都这么大了,也做到神殿的最高职位,一定有很多心得体会吧?对这世界,对这人生的感悟一定非常多……” “年岁高一点,这个阅历方面是比较多一些,这不是年轻人能比得了。”右祭笑咪咪的回答:“如果能为陛下提供点帮助,当然就最好不过了,我们一向是很慷慨的。” “那么,两位曾几何时,有没有突然想到过一件事?”科恩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诚挚:“比如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怎么死?” 科恩的话一出口,全场寂静无声,在这一刻,似乎就连最微小的呼吸声都消失了。两位祭司脸色发白,表情与其说是惊讶,还不如说是震撼。 “你……你、你你你……你这是威胁!”左祭结结巴巴的说着话,战抖的手指指着科恩:“你、你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们不会善罢甘休──你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代价,需要代价吗?你们还是听完这封信再说吧!免得你们觉得我在欺负人。”科恩微微低着头,把信笺递给一旁的书记官:“念给这两个杂种听!” 听到皇帝这句话,周围的大臣同时松了一口气,皇帝陛下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这样辱骂祭司……倒霉的一定是这两个混蛋! “受命宣读光明神族信笺,避过信首名讳称呼,请神族宽恕。”书记官出身高官家庭,清楚一切神族文件的处理方式,先按惯例避过名讳,目光扫过,拣重要的读出来:“……再三考虑,决定派红衣左祭与红衣右祭至斯比亚帝国处理此事。如爱卿得见此信,必定已经放弃私人恩怨以礼相待,足见爱卿忠诚神族之心……两名红衣祭司罪责难逃,就交由爱卿处置,结果不必上报,以慰卿失友之痛……” 谁也想不到神族小公主会来这一手,大殿中的人都是一脸木然,两位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红衣祭司已经冷汗淋淋。 “怎么样?都听清楚了吧!”科恩还是在笑,只是这笑容已经变的有些狰狞:“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右祭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嘴张了张,在科恩的目光注视下,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左祭摇着头,突然大喊了一声:“你是骗子──这信是假的!” “大殿上有这么多人,你还敢说信是假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科恩张开双臂做抒发情怀状:“你们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神族充满了感激和爱戴──我真是太感激神族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科恩一跃而起,身体瞬间到达两位红衣祭司面前! “劈啪!”的巨响声中,两道红色的身影直接撞穿大殿木门上的雕花格子,落地之后一直滚到台阶边上。 “还没完呢──抓他们过来。”某人站到门边大叫:“我要多来几次!” “宴会在等我们。”皇妃之一的迪尔.梅林从大殿侧间走出来:“走吧!别玩了。” “收监!好好看管起来!”科恩吩咐完,转身过后是一副笑脸:“哎呀──刚才用劲太大了呢!一不小心就造成了破坏,修好的话要花不少钱吧?” “能让你高兴就好,一扇门算什么。”迪尔皇妃走过来,挽起夫君的手:“今天,你要跟谁跳第一支舞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琴伦小宝贝!” “滑头!” 第二十集 第九章 狂欢了一整夜的城市,天快亮的时候终于逐渐安静下来。在这个令人精神振奋的夜晚,除了那些不懂事的小孩,整个圣都城里有睡意的人极少。当然,醉倒在街头的人可不算在内。 他们当然有理由兴奋和庆祝,因为数年的苦难、数年的奋斗终于有了结果,科恩.凯达的登基大典就是这数年艰难生活的休止符,在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再有那么多泪水和痛楚了吧?毕竟科恩.凯达是先皇指定的,也是大家在感情上认定的皇帝,况且他干得还不错。 在所有人中,只有很少人意识到皇帝陛下的登基,也意味着另一种生活的开始。在这种新的生活里,也有无尽的麻烦和困扰,而身处其中的人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以自己的全副精力去面对才行。 相比那些幸福的民众,他们的日子也并不比叛乱时期好过。 数千万生活在幸福中的民众,他们的衣食住行,甚至一举一动对朝廷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而民众们却永远不会为某些事情发愁,在他们的头脑里,所谓的国家大事,就是朝廷操心的事,就是科恩.凯达操心的事。自己不用、不必、也没有资格去操心。 而他们的皇帝陛下,在这夜里却没怎么睡,因为当天晚上的舞会一直持续到凌晨。在舞会上,作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不得不尽力周旋在那些飘飞的舞裙和典雅的礼服之间,要和蔼可亲、要注意礼仪、脸上还不能露出倦意。 到天亮的时候,他才能回到房间里小歇片刻。 但有一群人似乎比科恩陛下更加辛苦,就是那些同样参加了舞会的投诚总督们。回到驿馆之后,他们就聚在大厅里,商讨着一件对他们来说非常急迫的事情。 因为有传言说,皇帝曾经接见了那个在阅兵式上嚷着要告状的小孩,但在随后的舞会上,皇帝陛下却没流露出一丝一毫有关于此事的感受──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说不定皇帝心里已经有决定了。 为今之计,就是利用各种对己方有利的形势去影响皇帝陛下的决定,是非不重要,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如果皇帝陛下大手一挥,把这件事交给大fǎ官处理,那不管维纶总督有多厉害都肯定玩完。不说贵族方面恨维纶总督入骨,不说其他人会落井下石,年轻的大fǎ官单凭花花肠子就能把维纶总督给收拾了──这位大fǎ官的名气,特别是他审案的手段,早就传遍了斯比亚帝国全境。 维纶总督,这件事的关键人物,他正呆呆的坐着,双眼凝视着身前的那盏魔法灯出神。事情发生至今,他根本就没说过什么话。 “维纶总督,都火烧眉毛了,你总得想个法子啊!”另一个总督终于受不了这憋闷的气氛,开口说:“你是咱们这群人里领头的,贵族们又恨我们,如果你让他们给扳倒了,那咱们这群人也不用再混了,别说当总督,脑袋能留下都算是走运!” 这倒是实话,对那些恨狗的人而言,最安全、最惬意的报复方式莫过于痛打落水狗。 维纶总督保持着那个令旁人郁闷的姿势,没有说话。 “我说维纶总督啊!眼下的形势不利于我,你得想出个万安之策。”另一个行省的总督,杜朗.西索提醒他:“至少你要记起那个告状的小孩是谁,我们才好帮你想办法来对症下药。” “那个小孩的来历?”维纶总督抬眼看看在场各位,然后疑惑的摇了摇头:“我回忆了很久,但却想不起这个小孩是谁,我又何时得罪过一个小孩?” “那么,或者是他的家人呢?”杜朗.西索接着再问。 维纶总督又摇摇头:“真的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总督看场中气氛持续沉重,于是接口说:“维纶总督的为人一向谦和,说不定是有人蓄意诬告。” 场中的人听了这话,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涌起一个想法:或者是维纶这厮作孽太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家仇人找上门了! “是不是有人诬告这不重要。”杜朗.西索垂下了目光,把玩着自己的手杖:“皇帝陛下是否相信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 “我想皇帝陛下会顾念情谊吧?”一个胖乎乎的总督开了口:“毕竟在前几天,皇帝陛下还和我们把酒言欢,还亲口宽恕了我们啊……我们不是也宣誓效忠了吗?” 真是希奇,这位胖总督也不想想,自己也曾经向克里默.夏麦还有鲁曼宣誓效忠过,结果又如何?虽然不能说出来,但事实早已证明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誓言了。 “虽然是这样……”杜朗.西索也不好怎么说他,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胖总督,直接点出要害:“但世事变幻无常,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互相比较啊!” 维纶总督抬起了头,看了看天色。 “已经到了天亮的时间了,但天空还是这样灰暗。”杜朗.西索幽幽的说:“看这样子,是要下雨了呢!” 维纶总督点点头,在众多总督面前跟杜朗.西索像打哑谜一样交谈起来:“夏末的雨,会持续很久吧!往往会酿成严重的洪涝。” “是啊!当浪涛来时,如果没有提前修好堤岸的话就危险了。”杜朗.西索轻声感慨着:“与其徒劳的封堵,不如疏导的好啊!” “太危险了,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事实上,应该有天意的存在吧!某些事物不是我等能抗衡的。” 维纶总督又沉默下去,而杜朗.西索也眼望窗外不再开口,这样的平静维持了好一阵。 “来人。”维纶总督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站起:“准备礼服,我要进宫面见皇帝陛下。” “是的,大人。”维纶的贴身管家站在门边问:“要下大雨了,我为大人准备雨具吧!” “雨具?不用了。”维纶转过身,看着窗外翻滚的云层,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天意、天意……” 昏暗的天空中,第一道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跟着传到皇宫的房间里,吓得刚刚起床的琴伦公主大哭起来。 “看看,我们的小公主流眼泪了,这可不好。”科恩赶紧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温丝丽身边,轻声对琴伦说:“小宝贝别怕,雷声只是下雨的前奏而已,是属于自然的东西,而自然的东西都是正常的,自然不会主动来伤害我们,所以一点也不值得害怕。” 小琴伦好歹止住了哭声,用手背抹着眼泪,白影忙把手帕递给她。 “夫君今天的话好有哲理啊!”刚吃过早餐的凯丽.罗娜走了进来:“如果罗伦佐院长听到了,必定会大加赞赏的。” “何必提院长呢?”科恩微微一笑,走过去吻吻凯丽的脸:“有你的赞赏,我已经很高兴了。” “才夸你一句,你就得意起来了。”凯丽笑着问:“早餐用过了吗?” 科恩点点头:“今天有什么事?” “其他的事我管不了,可那个小孩子我总是放不下,叫人问他一些事情,他怎么都不肯回答,非得见皇帝不可。”凯丽回答:“正好夫君你今早有空闲,不如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吧!” “也好,无论怎样,我已经给了他一夜的时间,算是尽到皇帝的义务了。”科恩点头同意:“这不是小事,就在大殿处理吧!你去叫菲琳和迪尔来。” “好的,我这就去。” “各位准备好了吗?”科恩拍拍手:“皇帝处理政务的第一天,我们出发!” 端坐在王座上,科恩向等在一旁的当值内侍点点头,不一会,昨天那个泥猴一样的小孩已经被带进来了。他一进大殿,科恩和几位皇妃就惊讶不已……因为,这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 洗了澡,换了衣服,他就变了一个样。 淡金色的头发束成两束,柔软的垂在有些消瘦的脸颊边,淡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对科恩的畏惧,皮肤白净,十指修长,如果不是脸部轮廓和行走姿态可供辨认,科恩就要怀疑这小孩被人掉包了,其实也不能说他是小孩,他的年纪应该属于小孩与少年之间。 内侍轻碰他的手臂,示意他上前行礼,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向前走了几步,在合适的地方下跪行礼,之后向几位皇妃重复以上动作。 看到他得体的举动,科恩心里一沉,知道这件事小不了……这个小孩行的是正式宫廷礼节,动作标准不做作,这不是一天一夜能学会的。这就说明他出身贵族、受过良好教育,而一个贵族家庭怎么会让小孩来告状? 科恩心里只找到两个理由,一是维纶总督曾经把手伸到贵族中干了一票,二是贵族中有人设计陷害维纶,两者中又以前者的可能性最大。若是贵族们仅以这样的安排来陷害一个总督,那设计者就显得太白痴了。 “看来,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科恩在小孩向所有人行礼完毕之后,以少有的温和语气问:“那么,就介绍一下自己吧!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禀皇帝陛下。”小孩跪在地毯上不敢抬头,回答的声音也有点颤抖:“我叫雅尔萨德.萨兰。” 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隆隆雷声之中,不但是科恩的脸色几乎凝固,几位皇妃和在场的大臣都呆住了。 “你叫雅尔萨德.萨兰?”好半天,科恩才打破这沉默:“尤肯.萨兰是你什么人?” “尤肯.萨兰……”雅尔萨德的话里带着泣声:“是我父亲。” “有什么证明你身分的物品?” “回禀皇帝陛下,我有父亲大人的随身徽章,还有私人印章。”雅尔萨德掏出几件东西,放在身前的地毯上:“还有最重要的,父亲大人用魔法封印的一个水晶球。还有,有一年我生日时,得到过皇帝陛下的贺礼。” “来人,赐座给雅尔萨德。”科恩摇摇头,长出一口气后轻声吩咐:“去请国相过来。” 早有人快步奔出殿门,内侍长搬过一张椅子:“请坐下,雅尔萨德少爷。” 内侍没有叫错,雅尔萨德的确是少爷,萨兰家的少爷,如果满了十六岁,就可以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一等伯爵。 尤肯.萨兰也是一位总督,而且跟科恩一样,他既是一省总督,又是自己行省上三分之二土地的领主,深得先皇克里默.夏麦陛下的信任。 萨兰家跟凯达家是世交,科恩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在皇宫跟列卡比武时,留着一脸大胡子的尤肯.萨兰总督大声为自己打气的情景。也记得在成亲前,自己到尤肯.萨兰在圣都的住处去做客,豪爽的尤肯.萨兰哈哈大笑着拥抱自己,还取笑自己来着…… 记得在自己的喜宴上,尤肯.萨兰抱怨自己的儿子年纪太小,不然科恩的妻子中至少有一位会成为他的儿媳…… 叛乱时,萨兰家也是坚持反抗的一支武装,但这支武装在后来却很离奇的失败了,具体原因连科恩的情报体系都没查出来,萨兰家所有的成员也没有了消息。 而在今天,尤肯.萨兰的儿子却出现在自己眼前!原本以为是影响不大的私人恩怨,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大事! “听说是雅尔萨德.萨兰来了?”维素亲王走进殿门:“真的吗?” “是的,父亲。”科恩站起来,指指雅尔萨德:“是他,应该没错。” “孩子,快让伯伯看看你,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维素走上去,拉着雅尔萨德的手感叹着:“故人之子啊!看到这孩子,不知是该庆幸故人有后,还是该为尤肯.萨兰悲伤。” 雅尔萨德的眼圈红红的,右手被维素亲王握着,左手还抱着一大堆的证物。 “孩子,把这些东西放下,跟维素伯伯到这里来坐。”维素牵着雅尔萨德的手,在科恩身前坐下,再吩咐其他大臣:“你们也坐下吧!这件事小不了。” “是啊!”科恩苦笑着说:“这件事小不了。” 大殿外,疾风阵阵,暴雨倾注。 第二十集 第十章 一道道闪电中,气温骤降下来,狂暴的雨点扑向大地上的一切,地面、屋顶、街道、都溅起一层迷濛的水花。 一名披着雨衣的内侍快步冲过前宫和正宫之间的广场,气喘吁吁的跑上皇家议事楼平台,对大殿外的内侍说了句什么话。 “皇帝陛下。”接到通报的内侍跨进殿门:“维纶总督递牌请见,现正在正宫门等候召见。” “让他等着。”科恩陛下连头都没抬,依然看着手里那枚萨兰家族的徽记:“雅尔萨德,平静下来了吗?那就把这事情告诉我们。” “是的,皇帝陛下。”雅尔萨德放下手里的杯子:“维纶……是个大坏蛋!” “孩子,维纶在证明有罪前是一位高官,即便是贵族也不能这样说他,是不是个混蛋应该由皇帝来判断。”维素亲王摸摸雅尔萨德的头,如同指点自己的儿子一样指点他:“把事情说出来,让皇帝来判断。” “是的。”雅尔萨德低头想了想:“大概是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父亲有一天突然召集了全家的人,跟我们说左相鲁曼叛乱,说萨兰家族世代忠勇,不能在这个时候软了骨头……后来,父亲把我安排到一个偏僻的村落中住下,有仆人和护卫陪伴着我,在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和家人就没有了消息,一直到那一天……” “那是在一个夜里,军队保护着父亲来了,父亲的身体上全是被血迹染红的绷带,还少了一只手臂,虽然一直有魔法师在给他治疗,可是血还是不停的流。”雅尔萨德低声诉说着,顺腮边流下的眼泪一滴滴的掉在身前的地毯上:“最后,有人报告说叛军追来了,父亲把我叫了过去,把这个水晶球交给了我,并对我说,是维纶设计陷害了他。” 虽然早已知道是维纶干的好事,但听了雅尔萨德用稚嫩嗓音说出的话,围坐在场的大臣们还是觉得心里一凉,如同自己亲临一般。 “父亲告诉我,如果我不能到达暗月行省,那就要一直躲藏下去,不管怎么样都要等到帝国光复的那一天面见新皇帝……不然,维纶的滔天罪行就没人知道,还会有人把很多罪行栽到萨兰家族头上。” “然后呢?”一位大臣轻声问着:“你父亲……” “我被带出了那个村落,当翻越了两座山时,看到村落的方向燃起冲天大火,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雅尔萨德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拳紧握着,整个身体都在抖动:“我……我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前宫到正宫的门廊下,维纶总督静静的站着,巍峨的皇家议事楼在茫茫大雨中显得那么的模糊,那么的遥远……维纶脸上的神情凝结着,一步踏下台阶。 “维纶总督──你在干什么?”一名护卫出声喝问:“还没有皇帝陛下的命令,总督你不能进去!” 维纶总督缓缓转过身来,木然的回答:“觉得我该死的话,你就砍了我吧!”说完之后,维纶走进雨中,任凭暴雨把自己浇个里外通湿。 护卫一声“大胆!”就要冲过去抓住维纶,可门前又接连来了好几位总督,他们手拿着请见皇帝陛下的腰拍,嚷嚷着一起冲入门内,紧紧护在维纶总督的身边。 看看违规的总督太多,护卫们一面组个圈子把他们围起来,一面向上通报。当值长官的命令是:先行监视,一旦进入皇家议事楼警戒范围内,立即收押! 而在前宫门外,越来越多的贵族驾着马车到达,他们并不知道此事关系到萨兰家族,只是他们那异常灵敏的鼻子嗅出了异味。 狂风暴雨里,在护卫的监视下,维纶领头带着他那些所谓栓在一条线上的苦命“兄弟”,缓步向前走着,在广场中央的时候,维纶总督大嚎一声“皇帝陛下!”接着双膝跪到奔流不止的雨水中。 这种情况自然会在第一时间通报到皇帝陛下那里。 “让他跪──什么东西!”科恩陛下在接到通报之后大为火光:“让那些来看热闹的贵族进正宫门,既然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再去告诉他,告诉所有人,告状的是雅尔萨德.萨兰!” 白影小心的摆弄着魔法水晶球,最后对大家宣布,因为时间过得太久,这个水晶球里的声音只能提取一次。 “打开吧!”科恩沉声说:“雅尔萨德要留心听,永远记住你父亲的声音。” 幽蓝色的光线从魔法水晶里溢出,围绕着这个小小的球体环绕着,大殿里的人,首先听到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我是尤肯.萨兰总督,我并不能确定谁在听我说话,但情况紧急,听到的人请立即将此水晶球送达暗月行省凯达家族,必有重谢。”困难的喘息声里,尤肯.萨兰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和科恩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维素……我失败了……但我不是败在叛军之手,而是败在维纶的阴谋下……他发信让我救援他,在我赶到的时候,他却联合叛军夹击我,叛军正面猛攻,他亲领大军断我后路,苦战十数日,终于粮尽兵败,三万大军仅余千人……” 后面的声音逐渐模糊,逐渐低落,最后变得无声无息,不过有先前的那段话,已经可以让人很清楚的了解这整件事。在这一刻,大殿里的人全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大家心情之沉重自然是不用说。 这件事来得既猛烈又突然,要处理的话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 “波”的一声,完成了使命的水晶球裂成几块,雅尔萨德冲上去,用发抖的双手拣拾着碎片,泪珠一滴滴的涌出眼眶,极力压制的抽泣更让在场的人觉得心痛……这断断续续的、低微的抽泣声,不断拉扯着众人的心。 “把维纶抓起来!”凯丽皇妃拍案而起,气得连怒吼声都在颤抖:“我来亲自审他,我要他后悔还活到现在!” “妹妹,坐下来。”菲琳皇妃拉拉她的衣角:“整件事我们都了解了,听夫君的安排。”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科恩身上,而科恩陛下这时背靠王座,在闭目沉思。 因为知道了告状的是雅尔萨德.萨兰,聚集在正宫门廊处的贵族们群情激奋,人人都知道叛乱时期萨兰家族失败的事,也知道尤肯.萨兰的行省紧靠着维纶的行省,两股势力一败一降,而现在萨兰家的幼子跑来告维纶……如果还猜不出是什么事,那这贵族也不必当了。 更何况,稍后还有侍者来到门廊,更加详细的把整件事公布出来。 一部分贵族是因为跟萨兰家有交往而愤怒,一部分贵族因为跟这些总督有过节而幸灾乐祸,还有一部分贵族纯属凑热闹……但不管怎么说,一份联名的正式诉状立即就写好了,并在第一时间交到皇帝陛下手里。 手拿这份有诸多贵族鲜血签名的诉状,科恩的脸色有点阴冷。 “夫君,你要怎么做?”迪尔皇妃担心的问:“追查这件事的话,消息会立刻传得人尽皆知,最后不但是维纶性命不保,投诚总督之中恐怕没一个可以活着走出圣都,贵族们都在盼着这一天,可帝国不能乱。” “可是,难道就不管了吗?”凯丽看看雅尔萨德,禁不住又气又急。 “科恩。”维素亲王看到科恩的脸色一变再变,忍不住轻声提醒:“这些行省上,还有一定数量的私人武装……虽不至于干出什么大事,但制造混乱的能力却是有的。” 科恩看着双眼红肿的雅尔萨德,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能为力,当上这个皇帝,反而让皇权约束了自己的手脚。 “带雅尔萨德下去休息。” 说完这句话,科恩站起身来,面色平静的走出了殿门,在大家惊异的目光中,他的步伐并没有停下,而是一路走下了台阶,柔和的金黄色光芒从衣服中透出,包裹着他的整个身体,狂暴的大雨被这层光芒阻挡,又在金黄外多加了一层白色的水花。 殿内众人急忙跟上,内侍们手忙脚乱的准备着雨具,一行人跟着皇帝步下议事楼的平台,来到空阔的广场上。 看到皇帝陛下走过来,被大雨“摧残”得东倒西歪的总督们立马直起了腰,跪得非常标准,就和前面维纶总督的姿势一模一样。远处贵族们互相讨论了一下,终于也纷纷抢进雨中,就跪在距离总督们不远的地方。 科恩陛下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脚下就是表情木然的维纶总督。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皇帝陛下,等着他开口,看他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科恩陛下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他先看了一眼脚边的人,然后轻声问:“对雅尔萨德.萨兰的控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回禀皇帝陛下。”维纶总督摇摇头:“我没什么话好说。” “是你谎称自己被围,要尤肯.萨兰引兵来救,之后断他后路,再与叛军联手攻击他。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吗?” “回禀陛下,在向尤肯.萨兰总督求援的时候,我的确被叛军围困,这点是千真万确的。”维纶总督坦白说:“当尤肯.萨兰来到之后,事情已经起了变化。我曾经想尽量掩饰这件事,也曾经派出多人联系他,但尤肯.萨兰援军的行踪还是被叛军发现了。两条路摆在我面前,在那个时候,我无法做出其他的选择。” “你倒是懂得见机行事。”科恩不愠不火的评论一句:“那么,尤肯.萨兰总督是你亲手所杀?” “不是,不过臣亲眼见他就义。” 毫无预兆的,科恩右手一扬,一耳光把维纶打得飞出去。 倒在雨水中的维纶晕了好一会才慢慢的爬起来,一张口吐出几颗牙齿,再用手抹抹脸上的雨水,然后一路跪行到科恩脚边,脸上还是刚才那种木然的表情,仿佛科恩那一耳光打的不是他。 离得稍微远一点的人,都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出手打人,近处的几个总督也吓得够呛。 “再问你一句。”科恩陛下对维纶爬回自己脚边的行为却不意外:“如果在当天,让你找到了雅尔萨德.萨兰,你会怎么做?” “回禀陛下。”维纶总督抬起了头,雨水淋在他脸上,就连科恩也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如果让我找到他,我想我一定会杀了他,这甚至都不用考虑。” “果然够狠。”科恩哈哈笑着:“那么事到如今,你后悔了没有?” “回禀陛下,我不后悔。”维纶总督斩钉截铁的说:“当时那种情势容不得我选择。” “我斯比亚帝国真的人才辈出啊!”科恩冷哼一声:“你们都是人才,全他妈是人才!” “我向皇帝陛下隐瞒了这件事,我知道他是皇帝陛下的世交……给陛下带来了困扰我深感歉意。对萨兰总督本人,我也非常抱憾。”维纶总督缓缓说:“但这世道就是这样,当时既然已失明君,就不可避免发生混乱,而我只不过是想活下来,以乱世的生存法则活下来……如果我与萨兰总督立场对换,我绝对不会怪他。”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对我说教吗?”科恩眉头一挑:“伏身、低头!” 维纶总督立即就把头顶倒栽进浑浊的雨水中,并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科恩陛下向自己的书记官招了招手,书记官立即明白过来,一路小跑着来到皇帝身边。沉吟片刻,皇帝再向那些跪在远处的贵族们招招手,让他们过来跪着。 “你记着我的话,回去行文颁布。”科恩陛下对书记官说完,面向雨中的群臣,提高了声音:“现在我要说的,是斯比亚帝国光复之后的第一份特赦令。” 众臣惊讶之极,总督们在狂喜,贵族们根本不敢置信。 “皇帝陛下,不能发特赦令啊!”立即就有贵族跳了出来:“维纶这等人丧尽天良,为求富贵居然对自己的同伴下手,不能再让他存活于世──尤肯.萨兰总督死得冤枉啊!” “是啊!皇帝陛下,请您再考虑一下吧!有维纶此种人在朝廷,我等如何安心?他随时可能陷害我们,也随时可能在皇帝陛下背后搞小动作!” 维纶总督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对贵族方汹涌而起的指责没有任何反应。 “笑话,我的决定轮得到你们来评价吗!”面对贵族方制造的嘈杂,科恩冷冷一句话打回去:“你们不能安心吗?很简单,再坐上你们的马车去国外避祸好了,叛乱发生时不在国内的人,现在凭什么指责其他人!” “是,今天维纶的把柄被人翻了出来,他跟你们关系不大好,你们当然要大呼处罚……如果是换了一个跟你们有一腿的维纶呢!?你们还会这样干嘛?”皇帝的话,混合着雨声、雷声回荡在众人耳边:“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谁没在叛乱战争时期干过坏事?!今天是维纶,明天就可能轮到你们!” 皇帝陛下的话打中了大多数人的要害,贵族们的声音立即低落下来。 “书记官,记着。”科恩的脸色恢复的平静:“斯比亚帝国叛乱之初,情势极端复杂,敌我难以分辨,导致诸多如此错误的战斗,这是帝国的不幸,也是全体国民的悲哀……以第十七任皇帝的名义,我宣布颁发特赦令……现任官员贵族中,不再追究任何人在叛乱战争期间的责任,从今以后,任何人不得再提往日之事……” 说完特赦令,科恩陛下平静的目光扫视了在场所有的大臣,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回议事楼。 暴雨中,维纶瘫坐在地,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号啕大哭起来,只不过,那迷茫了他双眼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二十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身为男儿” 书记官的记忆力一级棒,才回到房间之后不到一会,那份扬扬洒洒的特赦令就被完整的书写出来,不但字句修饰得无可挑剔,通篇公文更是把皇帝陛下的本意表达得淋漓尽致。这份特赦令送到国相手上时,他大笔一挥就通过了。 但随后,国相大人却陷入思索之中,表情相当凝重。 维素.凯达知道,科恩做出这个决定是很痛苦的,虽然在现在的情况下,他做出的这个决定很正确,也无可厚非。但科恩本人却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在暴雨滂沱的正宫广场上,皇帝陛下向维纶总督打出那一耳光的时候,他心中充满了杀机……但在后来,不但维纶总督拣回了性命,所有人在叛乱战争时期欠下的烂帐都一笔勾销了。 这对那些干了龌龊事的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对另一方面的人来说,要理解皇帝陛下的这个决定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君令如山,皇言似铁,既然行文发布,就不再会有改变。 从窗边看出去,这漫天的雨点不但没有稀弱,反而更加密集了。 “不答应!绝对不答应!”皇家议事楼顶层,有人在大喊:“这样的结果,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事态的离奇发展让性格一向火暴的凯丽.罗娜皇妃陷入暴走状态,就在科恩日常办公的房间里发飙。在菲琳.罗娜皇妃厉声阻止她之前,那扇漂亮的雕花木门被整个拆掉,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也被她一剑分为两截。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做?”凯丽皇妃委屈的跺著脚,眼中泪光闪闪:“任谁都知道他是死有余辜的!” 科恩站在落地窗前,背对著众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只用那平静得出奇的目光凝视著外面的天空。 逐渐从愤怒中恢复的凯丽皇妃站在房间正中,其他三位皇妃围坐在房间中的丝绒躺椅上。目光低垂的白影站在门边,满脸的平静。身著盔甲的乌鸦站在房门的另一侧,正一心一意的为琴伦公主整理著头发。 整件事的关键人物──雅尔萨德.萨兰坐在外间的小桌边,用惊恐的目光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身前的一杯饮料、几盘点心早已凉透。 “以前再怎么困难,我们都咬紧牙关撑过来,因为我们相信,光复的帝国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光明,这个帝国会很正义,会很可亲……在这样的信念下,我们努力,我们拚搏,我们无怨无悔。”凯丽皇妃丢下手中的短剑,心情沉痛的说:“今天,帝国光复了,却出了这么一件事……夫君,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我也没办法重新为自己树立信念。请你告诉我,我是为了什么在努力?我是在为什么人拚搏?” “凯丽,这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菲琳皇妃看了一眼窗边的科恩,阻止妹妹再说下去:“你应该明白,我们只能这样选择。” “谁说只能这样选择?”凯丽皇妃再次鼓起了眼睛:“在夫君没当这个皇帝之前,遇到那么多的事,哪一次又有其他选择?但哪一次夫君不是用看似荒唐的办法解决了?夫君,战士们用性命换来的皇冠难道就是一件无用的废品吗!?” “越来越过分。”菲琳皇妃忽的站起,手指向大门:“凯丽──你给我退下!” 在大家的印象里,菲琳还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可见她心里也是很不痛快。姐姐一发怒,凯丽张大了嘴楞在当场,另两位皇妃连忙站起来劝解。 “哟!两姐妹还斗上气了,一个维纶不值得你们生气啊!”站在窗边的科恩转过身来,大家原以为他应该很郁闷才对,可他挂在嘴角的那丝微笑差点把几位皇妃气个半死:“我说菲琳啊!你就让凯丽说吧!全部说出来,她这口气才不会撒在其他人身上……” “你……你好样的!”凯丽指著科恩,连夫君两个字都省了:“你怎么对得起那些臣民!?” “给他们安定的生活,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科恩两手一摊,非常无辜的为自己辩白著:“对我的决定,所有的人都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那你要怎么跟雅尔萨德解释这件事?为他解释你放过他的仇人?” “我会为他解释的,我会亲自来。”科恩上前两步,扬声对门外说:“雅尔萨德,进来一下可以吗?” 雅尔萨德木然走进门,眼看著科恩,却不愿意靠近。 科恩先坐了下来,然后指指对面的一张椅子:“过来坐吧!萨兰家的男儿,你应该有你父亲那样的勇气和胸怀。” 雅尔萨德那不太明显的喉结涌动了一下,在皇帝陛下对面坐下,但表情还是很麻木。 “雅尔萨德,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科恩和颜悦色的开口问:“来圣都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回禀皇帝陛下,我今年十二岁。”雅尔萨德嘴唇机械的开合著:“来圣都的路上,吃了很多苦。”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刚过十一岁的生日。”科恩摇摇头:“在流浪的时候,说谎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但在我这里,你不用把自己藏得那么深。” “是的,皇帝陛下。” “为了自己的家族,你来圣都伸冤。”科恩点著头,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把几位皇妃的嘴都气歪了:“没有家人的照顾,一个人流浪,为糊口而绞尽脑汁,这样的日子很艰难。” 雅尔萨德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谚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在你心里,一定非常恨那个人。” “是的,皇帝陛下,我恨不得让他马上死。”雅尔萨德抬起头,眼里闪著光,他心里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希望自己能在最后一刻改变皇帝的决定。 “雅尔萨德,在讨论这件事之后,我有一个要求。”科恩正色说:“本来这些话应该对一个成熟的男子说,但现在萨兰家只有你一个人在,所以,你要像一个成年男子那样,背负起家族的责任……因为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所以我要求你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考虑我的话,用你父亲那样的智慧,仔细思索我每一句话里的意思。” 雅尔萨德似懂非懂的点著头,一脸的迷惑。几位皇妃也相继坐下,听科恩说话。 “首先,你把那个该死的特赦令忘记好了,那是说给别人听的。”科恩挥挥手:“在我心里,我早已定下维纶的罪,还有其他犯下罪行的人。我的想法甚至和你一样,我想他们都应该被押上刑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掉脑袋。” 雅尔萨德使劲的点著头。 “但是,现在却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因为那个杂碎是一个总督,手里有一群亡命之徒。”科恩拖过一张矮几,在上面摊开一副地图:“你看,维纶的行省在这里,其他总督的行省分别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而我的军队却离他们很远,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雅尔萨德摇头,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能看明白地图就不错了。 “这就意味著,我们一旦砍下这些人的脑袋,他们的族人会马上造反,而我们的军队却不能及时阻止他们。”科恩用笔在地图上比画著:“你从自己的家来到圣都,你应该知道这段路有多远,在我们的军队赶到之前,他们会干出很多残忍的事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雅尔萨德继续摇头。 “他们会杀掉无数个父亲,毁掉无数个家庭,烧掉无数个村落,制造出无数个孤儿,无数个跟你相同遭遇的孩子。”科恩平静的解释著:“你受过这样的苦,你明白无依无靠意味著什么,你希望事情演变成那个样子吗?你希望那么多人因为我们的一个决定而失去生命吗?” 雅尔萨德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眼中流露出企求的目光。 “萨兰家族世代忠勇,没有人愧对过帝国,身为萨兰家族的男儿,应该为领地上的民众考虑一下……孩子,你吃过苦,经历过磨难,心智远比同年纪的人坚强,以后会是当之无愧的萨兰家族继承人。但是现在,你却要拿出勇气来面对这一切。但你不是孤独的,因为有我在,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我……我……”雅尔萨德转过头,以目光向皇妃们求助。 “仇人出现在眼前,要命令自己不去想报仇血恨,还要淡然承受他人不理解的目光,这都是需要拥有无比巨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科恩面带苦笑:“身为男儿,你要拿出勇气来面对,我也拿出勇气来面对……我们要共同面对这一切。” 雅尔萨德沉默著,内心一直在争斗。 “好孩子,想想看,如果你父亲在,他会怎么做?”菲琳皇妃走上来,握住他的手:“这时间不会太久,你一定能看到维纶伏法。” 雅尔萨德看看菲琳皇妃,目光逐渐移到科恩身上。 “雅尔萨德,我们定下一个协议好了。你要努力学习变得更强,而我呢!我会把这个仇人给你留著,只要你够本事,时间一到他就任你处置。”科恩伸出一根食指:“一年的时间,以皇帝的名义,我保证,绝对不超过一年。” 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无论科恩说什么,雅尔萨德始终没有点头,他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不同意,皇帝就不会放过那个人。到最后,科恩已经没有了办法,只好跟雅尔萨德建议明天再谈。 “夫君,雅尔萨德还不到年纪,不能继承爵位。”温丝丽皇妃轻声提醒:“你得为他安排一下。” “是啊!雅尔萨德在外流浪了这么久,一定荒废了学业。”科恩点点头:“但是以雅尔萨德的身分,似乎只有院长大人够资格教授他知识,但院长又那么忙……” “你想想办法啊!”温丝丽皇妃看了科恩一眼:“雅尔萨德可是要继承家族的人呢!” “……有办法了,雅尔萨德,你就在我的书房待著吧!我会让几位官员轮流指点你,要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你还可以去问我父亲。”科恩打个响指:“此外,我也可以教你一些东西……你将来要继承你父亲的爵位,还会成为一块广大地域的领主,我希望你有足够的本事应付,不但是手段,更重要的是头脑。” 雅尔萨德的脑袋已经被这个皇帝给弄迷糊了。 “你就住在皇宫里,把这当自己的家好了。”科恩只好说得浅显些:“而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这样吧!我替雅尔萨德做这个主了。”凯丽皇妃在一边听科恩劝说雅尔萨德,自己也被科恩说服,这时候几步走过来,拉起雅尔萨德就走:“我先去给他选一个房间,还要换衣服……” “还是夫君厉害,能说服雅尔萨德。”看著妹妹急冲冲的背影,菲琳.罗娜不禁掩嘴轻笑:“这丫头,台阶倒找得合适。” “我没有说服他,雅尔萨德是个很聪明的小孩,懂得掩饰自己的刚烈性格。”科恩摇了摇头:“他现在一定是连我都恨上了,这件事情还会拖很久……” “那怎么办好?” “没关系,一切交给我好了。”科恩笑笑:“雅尔萨德毕竟是个小男子汉,我们会有共同语言的。” 第二十一集 第一章 皇帝陛下的登基大典著实让国民兴奋了好一阵子。 但斯比亚毕竟是一个饱受战争摧残的帝国,国库里的每一个铜板都得用在恢复国力上,所以除了圣都之外,其他行省并没有举行很大规模的庆祝活动,最多就是行省首府举行个庆祝游行什么的。 相对于其他国家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要普天同庆而言,这样的庆祝手法就显得寒酸和小气,但普通国民却是很满足的。因为国家颁布的一系列新法令已经开始在整个帝国实行,几十项法令中倒有大半是减轻杂税的,这也就意味著从今以后,大家的负担会降低很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些其他的、暂时与自己无关的法令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而且对普通民众来说,国家大事跟自己距离很远,也并不见得就比帝国的骄傲──皇帝陛下的私人生活更有吸引力。 在这几日的狂欢中,皇帝陛下的幸福生活曾经是排名第一的热门话题,而且热点中最热的就是四位皇妃的各种讯息,因为所有的内政命令上都有六个签名,分别是皇帝、国相、四位内政监督。 不仅是签名,有很多跟国民生活息息相关的法令就是内政监督们提议实施的。相比而言,皇帝陛下只提议与军事有关的法令……这些事让大家惊讶的发现,皇家不只有皇帝和国相两个人在撑场面,这个家庭还有其他出色的成员。 当然,皇帝和国相很早以前就是大家所熟悉的人,而国民们对四位内政监督却不是很熟悉,大多还停留在“她们是皇帝的妃子”这样一个很古典的认知上。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这四位皇妃手握重权,并非花瓶那么简单。通过这些有利民生的法令,皇妃们的威望迅速飙升,各自拥有了一大批的崇拜者。 一个帝国里,的确需要有崇拜的偶像,但斯比亚国民的行事作风仿佛是跟他们的皇帝靠拢……按照传统,每个官方机构都会悬挂皇族成员的肖像,而这四位皇妃的画像,不管是全身半身还是正面侧面,挂上不到三天就会统统丢个精光。 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官方只有拨出钱来批量印制小幅的皇族成员肖像发放,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到,但也稍微煞住这股盗画风。 偶像的话题是无穷的,兴奋的民众们开始互相打赌,有的说皇帝陛下最先爱上的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因为她的权力最大;有的说皇帝最爱的是第三皇妃温丝丽,因为这位皇妃最温柔可亲;还有的说,皇帝陛下不久之后就会选美,要充实后宫…… 可不管怎么样,这些事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一些信息,说明大家对帝国日后的发展都持乐观的态度。 在这同时,数量极其庞大的异族出现在以前只有人族居住的城市,这当中有官员、有军人,还有工匠和商人。他们带著家人,一路浩浩荡荡的从原先的聚集地而来。在一些城市里,他们接收了叛军方面的住房,在另一些城市里,他们自建住房组成街区。 要人类居民立刻接受这些新邻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千百年积淀下来的习惯可不是轻易能改变的,虽然年轻一代、特别是军人对异族并不反感,但斯比亚帝国里不是只有年轻人。更何况对一些人类成员来说,轻视、无视、甚至鄙视异族,是他们体现自我优越感的一种必要手段…… 诸如精灵这样优雅的种族还好说,人类的目光多半停留在她们的外表上,但半兽人或者沙人这样的种族,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 但现在,异族头上顶著「皇帝的朋友”这样一块大牌子出现,想欺负他们的话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但身处在同一个地域,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老是这样冷眼相对吧?怎么与之相处就成为一个摆在所有国民面前的大难题。 国民的行为可以用法令来约束,但意识形态就不是法令能管得了。如果是在以前,国民们大多会到神殿去寻求指引,但在这个时候,神殿的祭司们根本不敢对斯比亚国内的任何事做出评论。 于是在这时,四位皇妃联名发出的倡议书到达了国土之上的每一个角落。倡议书里没有大义凛然的空话,皇妃们只是用温和的用辞,要求每一户国民去认识一户新来的邻居,大家吃上一顿饭,相遇的时候问上一声好…… 在皇妃们联名发起的号召下,大部分国民们开始试探著与异族交流,虽然其中还发生了这样那样的纠纷,但从全局来看,无论人族异族,大家都在这谨慎的交往里加深了些了解。 在没有某股势力挑拨的情况下,在官方的适当引导下,斯比亚帝国里自然形成一个利于融合的环境,只要不带成见,人类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共同点,事实上人类与异族的共同点非常多。 逐渐的,斯比亚帝国展示出她大度而宽广的胸襟,跟随科恩陛下而来的异族受到普遍的欢迎,人族居民们手里拿著礼物,敲响了那些刚搬来的异族邻居的家门,用自己真挚的笑容、火一样的热情,为异族邻居诠释著友好与善意。 而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却在关心著斯比亚帝国发生的另一件事──军队建设。斯比亚已经开始征兵,而且这次征兵范围之广,数量之大,实属近年罕见。三十万年纪在二十岁到二十五岁的青年应召入伍,陆续进入设在各行省的训练场,开始了他们的军旅生涯。 当然,对于一个临近分界线的帝国来说,拥有五十来万的军队并不过分,只是大家对科恩.凯达的军队有些恐惧,自然也就多些关注的目光。 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现在的斯比亚帝国,边境线上站岗的多半都是农夫──就是农闲时服役的国民。他们身著布衣,拿著破烂的兵器走在国境线上,让其他帝国的忧虑减轻不少。 除了这些情况,帝国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皇帝陛下也并没有像之前大多数人猜想的那样,一登基就对帝国各方面进行大规模的整顿。 原来的行省总督没换,也没有几个贵族失去爵位,皇帝陛下似乎什么都不想做的样子……但在圣都的皇宫里,皇帝陛下却非常忙碌……忙到什么程度呢?反正忙到他的下属找不到他的人。 “皇帝陛下呢?”这会,满头是汗的大fǎ官在正宫里上窜下跳,逮著谁都问这句:“皇帝陛下呢?看到皇帝陛下了吗?” 可惜没有人能正确回答他的话,最后,还是在某位皇妃的指点下,大fǎ官才终于在后宫御花园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皇帝陛下。 令他哭笑不得的是,悠闲的科恩陛下正摇动著手里的烧烤架子,喜孜孜的烤著肉块,依偎在他身边的琴伦公主抱著一堆调料罐,乐呵呵的等待著……看他们的样子,哪里还是皇帝跟公主?分明就是卖烤肉的兄妹嘛! 白影和乌鸦一左一右站在皇帝陛下对面,都有点傻呼呼的,一看就知道才被教训过。 “啊!杰克来啦?快来坐下吧!”科恩陛下热情的跟大fǎ官打著招呼:“俗话说啊!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眼看烤肉就快好了,这真是天意啊……” “这么一点够吃吗?”杰克微笑著走上前去,挑个地方坐下,不无深意的说:“我说老大,这些日子以来,你烤肉的技术有长进啊!” “烤肉只是用来调剂生活,你想吃到饱大概不可能。”科恩呵呵一笑取下烤架,用小刀分起肉来:“至于说到这个技术,你老大我什么时候干过上不了台面的事?”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就有话说了。谢谢琴伦公主。”大fǎ官接过琴伦送过来的盘子:“我的皇帝陛下,如果你昨天看过公文的话,应该记得今天要接见些什么人吧?” “接见什么人?”皇帝陛下正向乌鸦的头盔里塞著烤肉片,闻言回头:“你大老远来找我……难道不是为了吃烤肉?” “当然不是为了吃烤肉,我的陛下,你今天得先接见即将赴任的十八行省首席法官,再接见十八行省的巡察法官。”杰克知道皇帝在装傻,于是好心提醒他:“这些可不是小事哦!” “早先在学院不是见过了吗?在他们完成进修的仪式上。”科恩随手放下盘子,一脸懒洋洋的表情:“一见再见的话,不就显得俺这个皇帝很容易见到?你知不知道,做皇帝最重要是保持神秘感,没了神秘感我还混个屁啊──不见啦!” “那他们都在前宫等著呢!我要怎么跟他们说?”杰克做出一副可怜相:“我是狡猾的大fǎ官,可不是放鸽子说大话的大fǎ官。” “说得对,你已经是帝国的狡猾大fǎ官了,就不用我再指点你怎么对待下属了吧?”科恩看看天:“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告诉他们,皇帝陛下在跟总参谋官商讨军国大事。” “老大,这个借口已经用过了,而且不止一次……” “可以再用嘛!你要知道,所谓的军国大事是很多的……” 在君臣互相推诿的时候,总参谋官在小道上现身。 “皇帝陛下好。”总参谋官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我正有军国大事找你,原来你也想跟我谈事情啊!” “你们是商量好的吗?”科恩哼哼著:“我好不容易才有点清闲时光。” “皇帝陛下,你已经清闲好一段日子了,需要你处理的事情也已经越积越多了。”总参谋官站近了点:“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内政监督们还要我转告陛下,说她们和国相大人在皇家会议厅等你。” “都在等我?”皇帝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拿起手帕擦擦嘴:“那我们走吧!” 皇家会议厅是后宫里一栋新修的两层小楼,被绿树环抱,周围没有其他任何建筑,防卫方面非常严密──是真正意义上的严密。皇帝陛下曾经让乌鸦做过实验,在不受伤的情况下,乌鸦无法硬闯进去。 说起来在这段时间里,乌鸦除了抱著琴伦公主跟在皇帝身边之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检验皇宫的防卫,每一处防守要地都要让他去闯一闯。虽然只是检验,但被他轻松通过的地方不在少数,有了乌鸦的意见,皇宫的守卫程度上了不只一个台阶。 一行人通过大门,走过长廊,在侍卫的通报声里进入了圆形会议厅。 在会议厅里等候皇帝的不到十个人,但却是帝国最核心的人物,维素.凯达亲王、四位皇妃、马丁.路德上将以及莫亚中将、海尔特中将。 “不用行礼了。”进入这栋楼之后,科恩仿佛变了一个人,连迈出的步伐都带著皇者的威仪。他向大家点著头,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各位请坐下。” “报告长官。”岩石在门口一个立正:“魔法屏障已经完成,周围警戒已经布置好了。” “知道了,你退下。”科恩把手一摆,目光环视圆形会议桌边的人:“请各位开始通报。” “那么就先由我来吧!”身为第一内政监督的菲琳皇妃拢拢耳边的秀发:“内政方面,我们已经把以前议定的条文全数颁发,各行省的监督、联络机制已经建立,下派官员全部到位。分配各地的农业人才已经出发,帝国全境的道路、河流勘察已经完成,全国总人口以及种族分布正在统计中。” “知道了,下一位。” “皇家学院又一批新生毕业,半年之后还有第二批,基本上是黑暗行省的子弟。按照以前的设想,他们将到达帝国各地筹建学校,建制方面将套用黑暗行省的模式。”温丝丽皇妃脸上永远都带著微笑:“这些学校急需拨款。” “附带的法令也颁布了吧?” “是的。普通民众听说自己的子弟获得了受教育的机会,而且学业有成可以从政、政绩出众可以晋爵,都非常感激。” “知道就好。”科恩点点头:“散会以后就签署命令拨款,下一个。” “商业正在全面恢复,帝国边境的货物流通已经恢复正常了。”迪尔皇妃说起自己管理的事务来头头是道,根本就不用看文件:“基本上现在的商业收益都会就地换成紧缺物资运回,特别是我们与魔属联盟的交易通道重新开通,这将为我们提供大量的利润和物资。” “这还不够,回头通知天照,要他尽量破坏其他帝国与魔属联盟的交易,那么我们运过去的东西会更抢手。”看来科恩并不满足于现状:“军队方面呢?” “那么我把军队的情况说一下。三个战区中完成了两个,力克亲王和西夫塔亲王已经到任。”总参谋官清清嗓子:“配属各行省的军团全部出发,以十八个行省为主干的通联体系完成,后勤体系将于一个月之内完成。在兵员招收方面,三十万新兵中有两万余人通过筛选进入了各个军事学院,其他的新兵已经进入各地的训练场。” “好的。”科恩点著头说:“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各位的进程都超过了我的预计,节省了很多时间。” “前期准备当然是越快结束越好。”国相轻声回答著:“各位将军,关于内政系统的其他工作成果,各位面前的文件里都有记录,大家看看吧!还有,我顺便说一句,这些文件是最高机密,在帝国所有官员里,能接触这些文件的人除了两位亲王不在以外,其他的全在这个房间里了,文件的任何内容都不能带出这个房间。” “是的,国相。”几位将军点著头,打开文件看起来。 “这里面记录的是我帝国现有的全部实力,各种资源以及能提供出来的一切。”国相解释说:“按照规划,列出了未来两年里各个时间段的详细数据。” “国相大人,我想请问一点。”海尔特中将举起手说:“这里面怎么还有民夫人数?你看这里啊!今年秋收之后,粮食储备可保障二十万军队远征周边任何一个国家,或者保证九十万民夫一年的日常消耗……这是为什么?” “这是告诉各位,我们今年秋收之后的粮食可以用来做这些事情。”国相淡淡一笑:“皇帝要根据这些数字决定今年秋收之后干些什么,可以发兵二十万征战,也可以用九十万民夫去做点什么。” “那这些民夫数量,以及这些道路修筑计划,也是提供给皇帝陛下选择的吗?” “是的,这也是我们召开这个最高会议的原因。” “我听说皇帝陛下跟各国签定了协议,有一批物资快到了吧?”马丁.路德上将仔细看著手里的文件:“我没看到。” “那批物资正在路上,没有真正到手的东西是不会写在这上面的。”科恩解释说:“而且我也不准备把那批物资直接用于军事,在经过仔细检查之后,全部用在民生建设上。” “为什么要用在民生上?”海尔特说:“军队建设不是最重要的吗?” “如果没有国力支持,就算再强大的军队也干不出什么事。”科恩摇摇头说:“叛乱战争里带给民众的损失太大,国力急需恢复。我打算把这些铁矿制造成农具免费发放,其他物资也是一样。” “还有二十万奴隶?”马丁.路德又问:“使用奴隶的话,与斯比亚的传统不符。” “这方面我和父亲商量过了。他们一到就取消奴隶的身分,以军队编制来约束。一半人去修筑圣都到分界线的道路,一半人开凿同一走向的运河。详细的图纸已经做出来了,正在审核之中。”科恩说:“再有一点,这些人里肯定有奸细,所以完事之后不准备让他们回去,做些设施维护也好。” “那就是说,未来一两年里没有战事吧?”总参谋官开了口:“那样的话,新招收的兵员就有很长的时间用来训练了。” 科恩呵呵一笑。 “你别做梦了,不但有战争,而且这个目标还不小。我的要求是在两年之内,拿下魔属联盟的坎普帝国和威尔斯帝国,还不能耽误国力的建设。” “拿下?”总参谋官当场就楞住了:“陛下的拿下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的拿下就是说把这两个帝国一口吞下。”科恩微笑著说:“不是打败那么简单,是全部占领、据为己有,之后没有谈判,也没有妥协,更不可能归还。” “这怎么可能呢?没有这种先例啊!任何战争打到一定程度都会停下来。”总参谋官晃晃手里的文件:“就算我们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仅凭这么一点物资是不可能做到的,跨越分界线作战,后勤相当吃紧。而我们是要侵吞两个国家,遭遇的抵抗可想而知。这种战事也不可能会很顺利,到时候时间一拖长,我们哪来的粮食继续打?” “粮食就是这么多,我的要求也提出来了,做为总参谋官的你只要拿出计划就好了。”皇帝陛下对他的反对无动于衷:“三天之后给我作战计划──不要再反驳,我反覆想过,一定能做到。” “那就请皇帝陛下公布你的计划吧!”卡罗斯把手一摊:“至少给我们一个思路。” “我把什么事都做了还要你干嘛?”科恩摇著头说:“去告诉你的那些参谋们,把胆子放大些,眼光放长远一些,别老想著正面作战,干那种傻事是没有好处的。记住,三天时间,拿不出方案就要你们好看。” 第二十一集 第二章 虽然参加会议的人都没什么废话,但需要做出决定的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争论,让这个会议一直持续到半夜时分。 这是帝国内最高级别的会议,所决定的都是意义重大的国策,任何决定一出了这个门口就会变成执行中的命令,有权利叫“停”的官员不到十人,所以每一个提案都必须慎重考虑。 到最后,帝国未来一年内的发展方向被确定下来──几乎全部资源都用来发展国力,联盟内其他帝国的援助物资也被用于民生建设。 以打制农具为藉口,在帝国范围内将陆续建立三十个金属加工场;以运输物资为藉口,新开凿一条运河、兴建八条商路,原有的道路将得到修缮加固,帝国内的运输网路基本成型;虽然加洛帝国勾结刺客的事还没解决,但还是决定扩建六个港口,准备接收此国捐助的运输船队;还有其他诸如接收马匹的牧场、制作马车的工厂等等也全部决定下来…… 此外,皇帝陛下还要求集中各手工行业的佼佼者,帝国所有行业的从业者必须在地方内政厅登记备案,以备随时征用。 除了充实内政体系以外,皇家学院毕业的学员会全部下到帝国各个市镇,发挥他们的一技之长,帮助国民尽快摆脱困境。皇家学院还担负着建设规划的重任,他们必须在半年之内拿出一个完善的陆运、水运建设计划,让帝国交通变成一个完善的网路,在需要的时候要能与其他帝国的道路系统相连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队人马去波塔帝国还要绕道里瓦。 军事方面的内容就少很多,但却是最令总参谋官头疼的。训练刚刚征召的几十万新兵都还好说,可皇帝陛下要他在两年内拿下两个魔属帝国,却又不肯给足需要的物资,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虽然会有强大的水军支援,但还是不够啊! 反观军事资历最高的马丁.路德上将,他却没有对皇帝陛下的无理要求提出异议,总参谋官跟他打眼色根本就没有用。而国相和内政监督们从来不插手军事,两位只负责指挥作战的中将也不会帮参谋部伤这个脑筋。 无奈之下,总参谋官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决定回去压榨自己的下属,看看谁有办法在只有日常消耗的后勤条件下打赢这场侵略战争──多半是没戏唱。 会议结束,琴伦公主已经在乌鸦的怀里睡着了,菲琳皇妃离开时抱走了她,让乌鸦的双手解放出来。 科恩站在门边送走众人,回头来到窗前,长长的叹口气。 “累了吗?那就回去休息吧!”白影在一旁说:“要去哪里?” “累倒是不累,我在想一件事。”科恩摇摇头:“白影,你到外面等我好吗?我想和乌鸦说说话,不要让人打断我们的谈话。” “好的。”白影离开房间,反身关上门,就站在门口。 “一直就想跟你谈谈,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现在这时间不错。”科恩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请坐吧我的朋友。现在连琴伦小宝贝都不在,应该没人能左右你了。” 乌鸦走到科恩对面坐下,顺手解下头盔。 “那一天,你看到了我最好的朋友,在魔法水晶中沉睡的那位,他叫菲谢特。”科恩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我知道,自从看到菲谢特起,你就对我有了怀疑,怀疑我把你当成是他的替身,这也是你在登基大典那天想要离开的原因,是吗?” “一部分。”乌鸦看着面前的红木桌面:“还有一些其他原因。” “当然,我承认当初主动结识你是因为菲谢特的缘故,你和他真的很像,气质神态上也相似,以至于让我产生幻觉,我甚至还想过你是不是他的孪生兄弟之类……”科恩不无尴尬的说:“但你要知道,人跟人是不同的,实际上你跟菲谢特的差别相当大。” “是指身分吗?”乌鸦点点头:“杀手与皇帝当然有差别。” “拜讬,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所说的差别是指性格。”科恩坦荡一笑:“你知道吗?菲谢特这家伙的性格虽然开朗,行事却比较腼腆,而你正好相反。你行事从不拖泥带水,骨子里却是个被动的家伙,而且你有一个最突出的特点──遇到事情只会往坏处想。” “我是这样吗?”乌鸦呆了呆:“我还以为自己仅是现实而已。” “如果你乐观一点,在看到琴伦那刻你就应该猜到是我抱着她……”科恩加重了语气:“不管怎么样,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你,菲谢特是菲谢特。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还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替代品。” “知道了。”乌鸦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那么不谈这个。”科恩换了话题:“这半个月以来,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一般吧!从以前的杀手变成保镖,多少有些不习惯。” “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吗?”科恩看着乌鸦:“你知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让我的朋友都过得快乐。” “随便吧!在我的生活中,根本无所谓快不快乐。”乌鸦轻声说:“一杯清水,一个面包,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过活。” “如果琴伦宝贝在,听了这话会伤心的。”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乌鸦反驳说:“而且你已经说了不用琴伦来左右我的。” “抱歉,我是有感而发。”科恩苦笑着回答:“一杯清水,一个面包……哪怕是能让你感到稍微的快乐,我付出的友情也算不冤枉。” 听了这句话,笑容在乌鸦脸上一闪而逝,但还是被科恩的眼光捕捉到。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类,性格也超级糟糕,常常压榨别人,还喜欢帮别人拿主意。”科恩对自己做了个简短的评价:“但你,我的朋友,你要知道你是自由的,我不想这份友情变成对你的负担。” “今天的会议让你很难受吗?”乌鸦淡淡的说:“你说很多废话。” “的确,我说了很多废话。”科恩自嘲的笑笑:“事实上我想问你很重要的事,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如果你直接问的话,会发现这其实很简单。” 从乌鸦的这个回答中,科恩一点也不能把握他的心态,他的意思是朋友间有事情可以直接问呢?还是一句意义并不明显的讽刺? “好吧!”科恩点点头,决定押注:“究竟是哪一个大人物急着要我的小命?加洛帝国不可能有这个资格,而你似乎也不会为钱而杀人。” “难道你对此一无所知?”乌鸦还是那样冷淡的表情:“我以为你早已猜到是谁了。” “仅是猜测,还需要在你这里得到证实。我在强迫自己不去想我朋友的过往,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过程。” “我的最终身分,是天堂岛神殿的刺客,直接听命于红衣主教。”沉默了一下,眼神扑朔迷离的乌鸦回答着:“要我刺杀你的是红衣主祭,或者应该说,是上任红衣主祭。” “果然是他,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科恩对这个答案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我们在分界线上分手不久,从时间上看来他似乎很急切。” “我是一个执行的杀手,政治上的事我从不去想。”乌鸦摇摇头:“这事得你自己去琢磨,我帮不了你。” 科恩微微一笑,心里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乌鸦的语气里流露出“想帮你,但是帮不上”的隐意,这说明乌鸦已逐渐接受了自己这个朋友,相对于这个,红衣主祭打的什么主意已经不重要了,那家伙反正是债多了不愁。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笨呢!在这么宁静的夜晚居然跟朋友谈血淋淋的事。”科恩站起来,到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瓶酒来:“不要说那个了,喝一杯好吗?很清淡的酒。” “我不喝酒。”乌鸦摇头:“酒会让我发狂。” “那好吧!”科恩手一扬,一杯装着清水的水晶杯顺着桌面滑到乌鸦面前,科恩举起酒杯:“就随便聊聊你的事,你也可以问我的事。” “事实上知道你是科恩.凯达之后,你对我就没有什么秘密。”乌鸦丝毫不给科恩面子:“你的一切,神殿都有记录。” “都有?”科恩端着酒杯的手凝在身前:“神殿还干这个?神殿监视我们?” “是,各个帝国主要大臣的记录都有。”乌鸦喝着清水:“因为你的劣迹太多,那本记录的厚度是其他人的三倍以上。” “说说看吧!都记录了些什么?” “从你出生开始一直到现在,军事内政、甚至还有私生活,全部都有。”乌鸦不急不徐的把神殿的秘密扔出来:“不过,神殿对你的实力评估倒还合理,在所有军事将领之中,你排名在前十。” “切!居然只是前十,这群笨蛋。”科恩很明显对这个评价不满意:“我可是唯一一个打败魔属联军的人。” “你的那次胜利有太多的偶然因素,而且你的对手并不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指挥官,前十的评价算是合理。” “这样也好,领头羊不是那么好当的,让人处处提防我就不大妙了。”科恩放下酒杯:“说说你吧!我对你几乎是一无所知。” “有什么好说的?”乌鸦淡漠的问。 “说说你的理想,人生目标之类……”科恩已经彻底放下了皇帝的仪态,坐到了桌子上,还盘起了腿:“知道吗?菲谢特曾经这样问过我呢!在遇到你之后,我才逐渐发现他是一个很称职的朋友,知道如何关心人。” “他这样问你,你怎么回答他?”乌鸦反问着:“先说说你的答案。” “我吗?”科恩呵呵一笑:“我回答他我没有理想和人生目标。” “好个滴水不漏的答案。”乌鸦一本正经的点头:“请允许我借用一下。” “对你的话,我并不感到奇怪。”科恩又笑:“那么让我换一种方式问好了……你也这么大了,在你二十年的人生里,你总有想要的东西,你总有想了解的东西,或者说,仇人找出一个总可以吧?” 乌鸦保持着沉默,眼光变换不定,一口口喝着水。 “我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科恩把手一摊:“抱歉,我是一个**,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的。” “换成其他人这样问,我会让他永远闭上嘴,不过你……”乌鸦重重的将杯子放下:“我想了解的东西不多,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仇人……有那么一两个。” “我在等待着你进一步的解释。”科恩点着头:“我还以为你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呢!” “相对于你的问题,你刨根问底的态度才让我觉得不爽。”乌鸦看着身前的这个年轻人:“我宁愿你叫我去杀人,那对我而言会简单很多。” “在失去一个朋友之后,我才明白杀戮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也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科恩摇了摇头:“就跟没有谁能决定他人的命运一样,谁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这不是一个**能说出的话,也不是一个皇帝能说出的话。”乌鸦又被某人逗笑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明白这个道理是一回事,但我现在还不能做到。因为我知道,人的贪念是无穷的,而且我现在是处于一种报复的心态。”科恩苦笑着:“什么人物都好,你认为我是**,我就是**;你认为我是皇帝,那么我就是皇帝。你的仇人是谁?红衣主祭吗?我可以想办法把他弄来任你处置。” “他虽然龌龊,但还算不上我的仇人。”乌鸦摇摇头:“我的仇人是我的父母。” “你的父母?”科恩有些吃惊:“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 “从以前红衣祭司的谈话中,隐约知道一些。”乌鸦垂下了目光。 科恩不明就里,也不好追问,只有等着乌鸦自己说。而乌鸦却偏偏在这时发起呆来,定定的盯着身前的桌面出神,关于“仇人”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再说。不过科恩与乌鸦之间,一直以来就存在一种奇异的、互相理解的方式,有很多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说得很详细。 “你觉得我怎么样?我有点病态是吗?”好一会之后,乌鸦才抬起头来:“唯一的仇人竟然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父母。” “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科恩轻声回答着:“在我看来,你很正常。” “连你也赞同我的恨意,这样看来我恨的没错。” “我只是表示理解,没说过赞同。”科恩看看乌鸦:“不是说你是孤儿吗?” “当然是孤儿。”乌鸦笑笑:“但再怎么肮脏的孤儿也有出身,我就是那种最肮脏的……” “屁话!”科恩怒斥一声:“出身什么的,拿出你目空一切的气概来面对不就好了?你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为什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如果我看得开,我就不是我了……”对科恩强硬的语气,乌鸦以一种少有的颓废语调回答:“或者说……这就是我一生的悲哀吧……” “我不相信有什么悲哀能持续一生。”科恩望着天花板:“我永远不相信所谓的命运,所有的事情,我都能改变,我确信这一点。” “那是你,而我不一样。”乌鸦低着头:“从我出生的那刻起,我的命运似乎就注定了。” “是吗?我们可以试试看。”科恩哈哈大笑:“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带着你,一起去经历一些让人永生难忘的事。” “对我而言,经历这些事情有什么好处?” “你会改变,你有可能变得更悲哀,有可能变得更快乐……”科恩看着乌鸦:“怎么样,要拚拚看吗?” “随便你,反正没分别。”乌鸦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门口,用淡漠的口气说:“为什么会跟你进行这种老气横秋的对话?我傻了吗?” 第二十一集 第三章 威登城,南条约商团总部。 正如科恩之前所预料的那样,魔族长公主莅临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就这样?这就是科恩?凯达对你的要求?荒唐和儿戏都不足以评价这样的要求。”长公主殿下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清亮、平和,但绝对不会让人感觉亲切:“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你和他之中,必然有一个人是傻瓜。” 被他询问的对象正单膝跪地,双手放在自己的左膝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身前的地毯——正是斯维斯?赫本公爵,他拘谨的回答:“回禀长公主大人,这就是他的全部要求。” “你确定科恩?凯达不是在耍什么阴谋?或者是你遗忘了某些线索?”长公主丢下手里的信笺,冷冷的看着斯维斯:“他辛苦跑这一趟,既为你化解危机,又给你送上急需的兵员,结果就是提出这点要求?斯维斯卿,你要本宫如何及时,才能让黑暗魔族相信这是真实的?” “回禀长公主大人,在下一开始也无法相信,但科恩?凯达再也没有提出其他要求,然后就径直离开了商团。”明显感受到长公主目光中的眼里,斯维斯的额头已经汗湿,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在下愚钝,无法看破他的用以,也无法揣摩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说无法揣摩科恩?凯达?这可真有意思。”听了斯维斯的回答,长公主殿下不由把眉头一扬:“斯维斯卿,你平常无法揣摩的都是哪些人?不要紧一个个说来听听吧!” “这……长公主大人恕罪!” 斯维斯真实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场问答足足持续了一刻钟,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却还是在这句话里捅了个大漏子!繁重的事务和压力让他几乎忘了,这位长公主的心胸并不如常人想象的那么宽大,类似这种大家都理解的事情,她却会抓住不放的。 “事关大计,你据实回答好了。”长公主殿下说:“对于你的经历,本宫也略有了解,不会因为几句话而怪罪你,而是希望从你的话里找出些头绪。” “长公主大人仁慈。”事到如今,斯维斯也只有豁出去了,咬咬牙说:“在下自幼丧父,加之周遭环境严酷,所以早年沉默寡言,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揣摩他人心理的习惯,这种方法只能求得一时自保,于大事无用。” “斯维斯卿,本宫不想听原因。” “是,”公爵说:“除却黑暗魔族之外,之前在下无法揣测的人,只有金袍主祭” “这样说来,除却黑暗魔族之外,科恩·凯达是你无法揣测的第二个人?” “可以这样说,但却不完全准确。”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斯维斯就不介意把意见表达的更全面一些:“之前我曾经与科恩·凯达会过面,但在那时,他的心理是有迹可循的,虽然我能力上不如他,却总归可以猜个大致但是这次见面,他就像是换了另一个人,让我完全摸不到头绪。” “此话怎讲?”长公主好奇的问:“是因为他改变太大?” “说改变,其实并不太贴切。”斯维斯回想片刻:“自从上次大战之后,在下就很关注科恩·凯达,眼看他从总督上升为统帅,最后成为皇帝,这条轨迹很清晰,而无论他处在哪一种身份上,说话做事总是有一种展惯性,就算中间有变化,在下也能稍作模仿。” “但是这一次出现的科恩·凯达,却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现在的思维根本不是从原先思维里展而来的,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的线索!”斯维斯接着说:“以我对他的了解,却不知道他在什么位置,正以何种身份看待这些事情,更不清楚他要做些什么” “听你这样一说,事情倒真显得有趣了。”听完斯维斯的描述,长公主不由得点了点头:“黑暗魔族虽然强大无比,却不是真正的人类,很难现人类个体这种细微处的变化。” 再思索了片刻,长公主正要开口,房门被第一魔将轻轻敲响。长公主转头看向魔将,后者走到近前,跟长公主说了句什么。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就到这里。”长公主立时站起,对斯维斯公爵说:“你无需多想,这种事不会影响到你,你好生运筹眼前的事情,条约商团的事情魔族很看重,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再有什么变故,你要立即上报。” “谨遵大人旨意。” “本宫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斯维斯想不到这么轻易就能过关,但长公主显然是不再追究,他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于是向着门口行礼:“恭送大人!” 等他再抬起头时,房间哪里还有长公主和魔将的身影?出了一口长气之后,斯维斯公爵这感觉自己全身乏力,居然站不起来了。 “看来,我也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抓着沙扶手站起,昂望着窗外无尽夜色,公爵脸上尽是自嘲:“但愿,我不会在未来遗忘自己的初衷。” 繁星的光辉照耀在他消瘦的脸颊上,他的目光显得孤寂而冷清。 “确定是科恩·凯达和乌鸦?!”威登城外,长公主问第一魔将:“不会弄错?” “第二、第三魔将已经赶到现场了,她们确定是科恩·凯达本人之后,才给我传来消息。”第一魔将谨慎的回答:“虽然我们还不清楚他去见布卢克皇帝有什么用意,但他并没在第一时间离开,反而还在布卢克皇宫的废墟处逗留,现在已经被魔将带着人手围困住了。” “那个乌鸦是否与他同行?”长公主再问:“他的武技高,可有做好安排?” “除了福克斯堡魔殿的祭司们以外,最先到达的是大量魔兽,待命的魔域逆星众和黑翼、涤尘也已经驰援过去。有这些魔族成员亲自出手,科恩·凯达和乌鸦这次是插翅难飞。”第一魔将回答:“为确保万无一失,福克斯堡大魔殿还出动了上千名魔法师。” “无论科恩·凯达怎么狡猾,他总是会露出马脚。”听到这样的安排,长公主殿下不禁一笑:“抓来问问,他的奸计自然就会显形!” “长公主殿下说得对,抓来问问,奸计自然就会显形了。”毫无预兆的,另一个女声从上方飘忽而下,清晰的回响在魔族长公主耳边。 下面两位仰望去,只见一道洁白的身影高悬在夜空中,久违的神族长公主殿下素面如玉,正笑盈盈的俯视着他们。 “真是巧,神族长公主殿下也舍得出来了?本宫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天堂岛清闲呢!”虽然嘴上说着客气话,但神族长公主得到来还是让魔族长公主脸色微变,她暗中吩咐第一魔将:“你先过去福克斯堡,凡事仔细些。” “谨遵大人旨意!”第一魔将身影一闪,已消失在夜色中,不过片刻,一股淡淡的神识就从远方的福克斯堡传来,让魔族长公主知道了那边事态展。 “所谓清闲的日子,一向就不属于我。”神族长公主的身影缓缓降下:“殿下也知道,科恩·凯达是个麻烦,神王谕令要将之捉拿,但我又不擅长找人,只好厚颜跟着长公主殿下了。殿下不会怪我吧?嗯,魔将的这股神识来得真是时候,看来这个麻烦身上又起了变化啊!” “你不擅长的不仅仅是找人吧?”魔族长公主长袖一拂,语气里已经带上了鄙夷:“何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相识这么久,你哪一次又甘愿屈居本宫之下了?” “殿下可不要误解,我当然甘愿了,比你强又如何?用句人类俗语来说,这又当不得饭吃。”神族长公主继续笑着:“奈何神族有赫赫威名,不能在我手里折损半分,所以也只有跟着殿下你勉强一争。但是殿下你却不能把这口怨气洒在我身上,我啊,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呢!” 在对方说话时,远方与魔族长公主连接的神识一阵激荡,显然是福克斯堡那边的情况有了剧烈变化,而眼见自己脱身不得,魔族长公主的脾气有些按捺不住,一句训斥脱口而出:“阴魂不散!你到底想怎么样?” “本来,好不容易遇见了殿下,我只是好意来跟殿下叙旧的,但既然殿下恶语相加,我也就不再客气了,不知殿下近来状态如何?不如,我们来复习一下功课好了。” 神族长公主这句话一出口,手上已经有了行动指弹动间,一点白芒飞射而至! 离开长公主身边不过才几息时间,第一魔将已到达福克斯堡皇宫的附近。 只略略看一眼,她就知道今晚这事不容易收场——这时的福克斯堡,城内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没有人能制止这场混乱,无论军民贵族都在蜂拥外逃,大小街道上挤满了仓皇的面孔,尖叫嚎哭不绝于耳。 而在几条主要的街道上,数量庞大的魔法师和集市队伍正向皇宫废墟前进,却很不幸的与外逃者挤在几个十字路口,性急的祭司们已经在用风刃魔法开路了,更有人直接用魔法在居民中生生拆出近道因为空中激荡的魔法能量非常紊乱,浮空魔法根本不能使用。 而在这些人身后,占地极广的皇宫被一个巨大的魔法屏障包围起来,淡黄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夜空,就好像是一颗在黑夜中焕无尽光彩的夜明珠,又像是阻隔在人类面前的一柱险峻高峰。凡人在此,只能昂望祈求。 在屏障接地处的附近,已有数千名祭司组成了巨大的魔法阵,数千道苍凉的咏唱汇合后就如惊涛骇浪一般,各色魔法彩光当空飞驰,其声势已不能用浩大来形容了。 室黑暗魔殿最高裁决庭才能使用的大型魔法! 这近似于城市防御光幕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防御外部魔法打击的能力,只是针对内部的防御,而且,这魔法的针对对象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为了防止光明神族成员无视协定进入魔殿为祸而设,虽然不能对神族成员构成直接伤害,却能围困住对方,以等待黑暗魔族驰援。 由此可以看出,他们遭遇的麻烦有多大! “姐姐你总算来了!”第二魔将迎了上来,还带着一丝惶恐目光向爱米妮身后看去:“长公主殿下没来?” “长公主殿下随后就到!”第一魔将压下心头震惊,一边召唤出战甲长枪一边问弗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让魔殿祭司施放绝地屏障?不是有魔域逆呈众和黑翼、涤尘在吗?” “他们都进去了,但情况乎我们的意料,我们不一定能拿下科恩和乌鸦!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战力变的极为强悍。”弗格指着魔法屏障说:“古德龙正在里面,支撑得很辛苦。” “先不要惊慌,我们进去看看!” 心念电转,第一魔将带着弗格从魔法屏障的缝隙处进入,还没看清楚情况,一具魔族的高大躯体就倒向她,更有一道凌厉的剑风如影随形的从远处追射而来——来势极为凶猛! 爱米妮下意识的飞掠而起,长枪点在魔族的身体前帮他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剑风在枪身上分裂,但余势却不减分毫,甚至还割断她一绺头! “第一魔将?你要小心!”倒地的魔将稍一喘息就挺身站起,顾不得跟她多说些什么,直接就扑了过去。 那战团内,一道快如鬼魅的白影正在上下翻飞,他的度极快,轨迹亦是变化多端,拖带着包围在周围的十多名魔族一起快移动,只要其中某位魔族稍露出破绽,接踵而至的必然是白影的一记重击! “这、这是乌鸦!”第一魔将吃惊不小:“他居然能挡住魔域逆星众?!” 战圈中的乌鸦听到了她的疑问,先是停步大笑一声,然后将长剑高举过头,猛的向下一划——剑尖爆出的白芒触及地面,恍若巨龙咆哮一般,巨大而无形的威势向四周震荡,十多位围在四周的魔族如被巨锤打中,一起向后飞跌! 就连站在远处的第一魔将,也被这威势逼退了两步。 “魔域逆星众?有这么难吗?!” 乌鸦好整以暇的冷笑着,眼中的红光不住闪现,虽然还没有展现出杀机,整个人却充斥着一股阴柔和残暴。如果说以前的乌鸦只是一柄锋利的兵刃,那么现在的乌鸦就应该是一柄屠戮人间、沁透着恶念的凶器! 趁着乌鸦说话的时候,倒地的逆星众们纷纷站起,均是一脸愤怒。 虽然乌鸦并没有真的伤到他们,但一次次的被他击退,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 第二十一集 第四章 “乌鸦,最厉害的杀手。”手指无意识的在杯口上摩擦了好几次,科恩才把酒杯放到嘴边,不冷不热的问:“他是个什么人?” 两个祭司对看一眼,都对科恩陛下冷淡的态度有点奇怪,怎么这个刺杀过他的杀手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好奇吗?不管怎么说,乌鸦都是神殿第一杀手,用想的都应该知道,那次刺杀一定是惊险万分。 “回禀陛下,乌鸦是神殿第一杀手,武技跟魔法的修为相当高深。”右祭想了想,把自己所知有关乌鸦的事都说了出来:“罪臣对他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不经常出现,只有主祭大人可以调派他,每年分派给他的任务也比较少。虽然跟我见过几次面,但从来都是白巾蒙面,几乎没人见过他的脸。行踪也十分神秘,无论对谁都是一副不爱搭理的冷淡态度。” “是吗?听上去像是个有趣的家伙。”科恩微微点头:“就算他武技高超,身分非一般杀手可比好了,但你们身为神殿最高级别祭司,怎么叫不动一个杀手?” “回陛下的话,虽然有点让人难以相信,可这却是实情呢!在神殿里,我们唯一使唤不了的,也就是这一个乌鸦了。相比而言,我觉得怂恿主祭还要容易一点。”左祭尴尬的笑笑:“不过,我倒是听主祭大人私下抱怨过什么,是关于乌鸦的事。” “嗯?难道这个杀手连主祭的命令都不听?”科恩呵呵一笑:“这就奇怪了,这杀手是从哪冒出来的,居然是谁的帐都不买。” “说起来,他的来历也充满了谜团。”说到要紧的事,左祭习惯性的用警惕的目光看看左右:“有一次,我曾经听到主祭大人抱怨,从他的话里来推断……似乎连他都不能命令乌鸦去干什么。” “这话要怎么理解?”仿佛听到了非常无稽的事情,科恩陛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们到底谁管着谁啊?” “从主祭大人话里的意思看,乌鸦的暗杀目标是神族直接下达的,他不过就是转达神族的命令而已。”左祭在一旁陪着笑脸,仔细解释给科恩陛下听:“但主祭当时却对乌鸦的冷淡态度非常不满,还说总有一天会让乌鸦俯首贴耳的听命于自己。” “主祭大人的火气不小嘛!”也不管跪着的人会不会眼红,科恩陛下已经品尝起点心:“我去天堂岛的时候,主祭大人的火气可没这么大……他达到目的了吗?”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大概是我刚刚做上左祭不久。在那个时候,主祭的脾气要暴躁一些,这个叫乌鸦的杀手也没现在这么厉害。”许久不知点心是什么味道的左祭吞咽着唾液:“多年之后,在某次晚餐时,主祭非常高兴的向我们表明,他已经可以控制乌鸦了……” “嗯?向我们表明?”右祭插了句嘴:“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自己不注意听。”左祭对这个同僚的智力气愤不已,当下反问:“你记不记得,在那年的新年之夜,我、你和主祭大人在海边城堡喝酒聊天?” “我……我们每年的新年之夜都是在海边城堡喝酒聊天……” “就是你带着女子那一次!”左祭对右祭的迟钝已经非常愤怒,没好气的提醒他:“两个穿上男装的女子,装起侍者来还挺像样……之后你还提前告罪离开!” “记、记得了……”被左祭揭了疮疤,右祭尴尬的讪笑着:“我记得了,主祭大人喝得醉醺醺的,还抱着酒瓶高声咏颂诗歌来着,他就那么一次失态。” “在那之前,主祭大人还说了什么话?”左祭看看科恩陛下,转头问右祭,生怕科恩陛下不相信自己所说是实情。 “他说……他说……”右祭苦苦思索着,终于想起当时情形,大声回答说:“他说神殿上下,再无一人可以违背他的命令!” 科恩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虽然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可脑子里却在仔细分析着两人的每一句话。先前就已经知道,主祭在神殿里唯一使唤不动的就是乌鸦而已,这时却说神殿上下再无一人不被其掌握,自然是表示自己抓到了乌鸦的把柄,乌鸦不得不听命于他…… 可乌鸦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主祭手上?女人吗?他似乎注意白水多过于女人。还是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拜讬!乌鸦才不会在乎自己的癖好是不是被人知道,他冷淡的态度真能让人退避三舍。父母?也不会,乌鸦都说这辈子最恨的人是父母了…… 如果不是有把柄落在主祭手上,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主祭手上掌握着乌鸦想要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难以理解的问题又来了,乌鸦这样性格的人,他到底想要什么呢?有什么东西让他如此感兴趣?居然肯听主祭的调遣? 在跟乌鸦的相处中,科恩知道他对主祭的印象并不好……嗯,他几乎对整个神殿的印象都不好。 笼罩在这个朋友身上的迷雾,似乎比科恩原先所预想的还要浓厚得多。 在科恩思考的时候,两个祭司就专注的看着这位陛下,等待着他的命令。 科恩抬头看看天空,距离天亮的时候已经不远了。一夜之间,也不适合问这两人太多的话,他们心绪不稳,势必有很多遗漏的地方。 “今天把你们叫来,本来是想让你们乐和乐和。”科恩微微一笑,吓得两个祭司冷汗直流:“看到你们这副惨样,却有点不忍下手了……但有什么办法呢!本少爷一向心软。” “谢谢皇帝陛下宽恕!谢谢陛下恩典!”在这个时候,两个祭司的言行惊人的相似:“罪臣永感大恩,只要有用得着罪臣的地方,罪臣一定竭尽所能为皇帝陛下效力!” “你们在神殿混了这么久,一定颇多感触,知道的事情也不少。”科恩站起来,走到两人近前:“告诉你们吧!皇家图书馆遗失了不少孤本藏书,学院院长那老小子跟我没完没了的死缠烂打,而我也没办法去找这些东西给他。” “这个……”左祭没明白科恩的意思,但他知道怎么回答才不会出错:“皇帝陛下请说,我等一定照办!” “我的意思啊!你们俩去把自己所看过的神殿典籍全部给我写出来,我好拿出去搪塞那老混蛋,再说,我也喜欢听听神殿里发生的各种小故事……”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右祭拍着胸膛,激动万分的说:“我对神殿上下的事、甚至是各国神殿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我愿意全部写出来给陛下看!” “好。”科恩陛下再看看左祭:“你呢?” “罪臣虽然已经老迈了,但记忆却并未消退。”知道这是自己摆脱厄梦的大好时机,左祭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只要能让陛下高兴,我愿意把神殿之中所有典籍文书全部写出来,包括我所知道的一切内幕。” “你们这样的态度倒是不错,但有一点。”科恩轻声交代着:“院长那老小子可是个老学究,如果让他发现了什么毛病,而又让本少爷丢了面子的话……”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请皇帝陛下放心好了。” “好,就信你们一次,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们不要浪费了。我会视情况决定你们的待遇,努力吧!” “谢陛下。” 科恩轻拍手掌,一个军官从远处跑了过来。 “押他们回去吧!每天用刑一次就成。”科恩交代军官:“从明天开始,会有人来记录这两人所说的话。现在,带走他们。” “是的,陛下!” 祭司被押走,科恩回到桌边坐下,手里不断摇晃着酒杯,目光盯着杯中红色的液体。 “回房间休息吧!”一旁的白影轻声劝说科恩:“就快天亮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你得休息一会才行。” “这问题想不明白,我怎么能睡得着?”科恩摇摇头,抬头望着天空:“白影,照你的看法,乌鸦这家伙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他是你的朋友,但并不是我的朋友。”白影淡淡的回答:“我不会为了他的愿望而思考。” 没想到白影这样回答自己,科恩摇着头轻笑几声。 “你这习性是永生不变的吗?你的回答在让我觉得恼怒的同时,也觉得滑稽。”科恩看着站立在身边的这条龙:“乌鸦这家伙是比较冷淡,但你也见过他的另一面,他还不算是个坏人吧?” “好人坏人,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白影微露笑意,跟科恩开着玩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说白影啊!你讲这话可就伤到我了。”科恩嘿嘿笑着:“俺也是个人类呢!在无比高傲的龙族看来,俺这个异类又算什么呢?” “你身上已经穿着龙族最珍贵的宝物,那就表明长老们决定接纳你。”白影没好气的回答:“恭喜你,你早就是无比高傲的龙族的一员了。” “霍──龙族拉壮丁真是有一套!”科恩的脸上带着点惊讶:“一件衣服就想让本少爷入伙?这代价也太微小了吧!” “你讲这话可就伤到我们龙族了。”白影伸出手,纤细白净的手掌摊在科恩面前:“不想要?还给我,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也免得每天跟在某人身后受气。” 这段时间以来,白影天天跟在科恩身边,也是够辛苦的,但更辛苦的是白影随时都得低下自己的头,专心扮演一个侍女的角色。像眼下这样没有旁人、可以自由交谈的机会可不多。 “还给你?笑话,你什么时候见我得了好处再吐出来过?”科恩自己也在扮演着一个辛苦的角色,何尝不知道白影的心思,有人陪他“胡说八道”他是再高兴不过了,当下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我说白影小姐,你居然叫我当着你的面脱下衣服给你……我能不能这样认为,你已经被本少爷的魅力吸引,身不由己的爱上本少爷,刚才是在用言语挑逗我?” “你……”白影气结:“你根本就是曲解我的话。” “抱歉,俺是从一个正常男子的角度来思考你的话。”科恩哼哼两声:“而且是一个很有教养的贵族男子,这难道不是你们一直所希望的吗?” 白影一昂头,不再回答科恩的话。 “好啦!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坐下来说说看。”科恩也不再开玩笑,一块块吃起了点心:“你就算是为我而思考好了,因为乌鸦的愿望现在已经变成了我的疑惑,我必须想通这一点才可以。” 白影拢拢裙摆,在科恩对面坐下来:“一身白衣,一杯清水,几个面包,这就是乌鸦日常需要的东西,他是个什么爱好也没有的人,到目前为止,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其他的怪癖。那么这样一个人,他所要的应该不是单纯物质上的东西吧?” “说得好!”科恩一拍桌子:“这个问题不必再说,我已经想通了。” “你想到了?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出来,只是我的判断再加上直觉而已。”科恩一脸的认真:“但是我还有其他问题,你觉得乌鸦很厉害吗?” “哪方面?” “当然是武技,杀手吃饭的本领。” “如果仅从武技和魔法来看,他非常厉害,至少我没见过比他更厉害的人。”白影想起乌鸦当天刺杀科恩时的情景,虽然过去大半个月,但心里至今还觉得忐忑不安:“能在那么严密的攻击下追上你,他的能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我想像不出他是怎样撑下来的。虽然有魔法师治疗,但他的伤不可说不重,结果第二天还不是照样爬起来。” “你觉得,这样的能力可以被一个二十五岁的人拥有吗?”科恩用手撑着额头,轻声问:“就算乌鸦天赋异禀,练习又极度变态好了。” “不可能,或者说是不可想像。”白影摇了摇头:“在这一点上他跟你倒有相似的地方,你所拥有的一切,也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够拥有的。”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科恩呵呵一笑:“不过,乌鸦就在我们面前,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由不得我们不信。虽然他的实力让人感到迷惑,可那就是事实。”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白影低下头,仔细考虑了一下:“乌鸦的武技跟魔法非常均衡,这在常人来说是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实现的事。” “为什么?” “二十多年的时间对于修行来说不算很长,无论魔法或者武技都是一样。”白影解释说:“而就乌鸦现在拥有的任何一项造诣来看,都是需要特别优秀的人类花一生的时间才能达到的,更别说是魔法与武技同时修练,所以对他实力的评估……我心里没底。” 科恩站起来,摇头晃脑的绕了两个圈子。 “你怎么了?刚才看你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有太多的疑问了,而且听你话里的意思,乌鸦的各种实力还能更进一步。”科恩看着天边出现的那一抹淡白:“我跟他在那样的情况下交过手,我知道我不能战胜受伤的乌鸦,如果他还能提高的话,整个大陆上恐怕再没人能制约他。”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问:“你是在担心他对你构成威胁?” “不,我没有怀疑他。”科恩背对白影摇了摇头,以低沉的声音回答说:“虽然作为一个皇帝,甚至作为一个普通人都应该去怀疑,但我仍然不怀疑他……我不会怀疑我的朋友。” “这算什么?”白影瘪瘪嘴:“这是信任还是迟钝?或者干脆说你是愚蠢?” “这是我的理智和直觉告诉我的。”科恩转过身来,灿烂的笑着:“我永远不怀疑我的朋友。” “那你在烦恼什么?” “虽然是朋友,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去寻找答案,而我敢肯定,乌鸦自己是绝对不会说点什么出来。他的性格很罕见,属于那种可以做、但是不可以说的类型。”科恩继续绕圈子:“而我呢!我觉得他现在很不正常,那么作为他的朋友,我有责任让他恢复正常。不然,这样长久的拖下去,我怕他在泥沼里越陷越深。” “怎么?帝国的皇帝居然不是在烦恼国事,难道这个乌鸦比你开疆拓土当疯子还重要?” “这是两回事,没人规定我在当疯子的时候不能帮助朋友。”科恩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再说了,目前好像还没有什么值得我上心的国事。” “想想你的总参谋官吧!”白影笑笑:“他可真命苦,得在两年之内拿下两个帝国,这可是其他皇帝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也不值得你上心?” “这有什么困难的?”科恩冷哼了一声:“就那两个苟延残喘的魔属帝国,在我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基本上没什么难度。我给的时间充裕,条件也成熟,只是这位参谋官阁下还没想通而已。” “我也没想通。” “所以说女人不能上战场啊!”科恩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别被敌人威武的盔甲晃花了眼,你得留心观察对手的一切,找出他们的弱点并且撕裂之……这就是战斗的全过程。” “是吗?我只是觉得你变老了……” 第二十一集 第五章 是日,十数道重要政令逐一颁布,皇宫上下一片忙碌。不说其他,就单是在政令上签字盖章都让几位内政监督觉得手酸。 对朝廷各部官员、对内政监督、甚至对皇帝本人来说,这个忙乱日子所带来的唯一的好处,就是颁布了这些法令之后,帝国政务就大体进入一个稳定的发展期,如果不出什么乱子,近段时间再没其他什么大事好烦恼。 当然,我们的总参谋官阁下是个例外,他几乎都快被皇帝陛下的命令逼疯了,现在还在他的参谋部忙个不停。 同样辛苦的还有阿布,它得待在科恩身边,替他在文件政令上签字盖章……在其他人转述的时候考虑公事是科恩的习惯,有阿布帮忙还免去了泄密的可能。一人一兽根本无须交谈,阿布不过就是看看公文,科恩那边的处理意见就传到阿布脑袋里,办公的效率非常高。当然了,这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只做了一个上午,皇帝陛下就完成了好几天的工作,之后打开了房门,昂头哈哈大笑几声,准备去外面找点什么乐子。今天是个忙碌的日子,各部官员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然不会有闲情跑来找他的麻烦。 “应该去哪里呢?”科恩陛下倚著门框,不无辛苦的思索著:“这些家伙都没时间呢!菲琳她们也有很多事,还不如上街逛逛……” “皇帝陛下。”院中的露西向门边走来:“您不再休息一会吗?昨天没怎么睡吧?” “不用了,没人打扰的日子非常难得,更难得的是连琴伦公主都不在。我还不如好好享受一下,等他们有事找我的时候再睡觉好了。”科恩嘿嘿一笑:“你安排一下,我溜出去玩玩。” “陛下的愿望恐怕很难实现呢!”露西笑著回答:“有朋友在等陛下,我是受维素亲王的命令来看陛下有没有时间的。” “是吗?不会吧?”听了这话,科恩浓厚的兴致当场就蔫了一半:“知道是谁吗?” “具体是谁我不知道。”露西压低了声音:“不过,我看到一个十分优雅的先生,还有一位体态轻盈、婀娜多姿的小姐哦!” “小姐?我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小姐?”科恩有点疑惑:“如果她真的体态轻盈、婀娜多姿……本少爷怎么会不记得她?” “可维素亲王说是陛下的朋友呢!很漂亮娴静。”露西再次肯定。 “我告诉你啊!在我认识的女性里面,能称得上朋友的可不多,特别是体态轻盈、婀娜多姿的小姐,试问这样的小姐本少爷怎么会放过?都给我抢回来当内政监督了。”说到这里,科恩轻咳一声:“当然,露西你一直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就算体态轻盈什么的也看不出来……” “是的──陛下。”听到科恩陛下的调侃,露西微红了脸:“要去看看吗?” “去。”科恩点点头:“既然是老爹的吩咐,我不去的话会被扁。” “陛下请先换衣服,亲王殿下是在后宫接见客人呢!” 能让亲王殿下在如此繁忙的日子接见的人物,当然不会是无名之辈,科恩换上便装,跟著露西来到父母的住处。 一进花园,科恩就觉得父亲的侍卫首领麦泽大叔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远处,父亲的笑声也比较大声。 “麦泽大叔,你干嘛这样看著我?”科恩靠到他身边,轻声问:“是谁来了?” “回禀陛下,我只是个侍卫。”麦泽一本正经的回答:“嚼舌头可不是我的习惯。” “你的眼神让我不安。”科恩才不管那么多:“告诉我,你也不想你的皇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出场吧?万一临场发愣的话可是有损国威的。” “皇帝陛下不会失态的。”麦泽笑咪咪的回答:“看到如此漂亮美丽的小姐,陛下会高兴的吧?” “你说错话了,漂亮跟美丽不是一个意思吗?”科恩嘿嘿笑:“做为亲王的侍卫首领,你应该通晓文学吧?嗯,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送到皇家学院去补课。” “皇帝陛下,我曾经是皇家学院的优等生,当年是以第三名的成绩毕业。”面对科恩的胁迫,麦泽同样小声回答:“漂亮与美丽不是一个意思吧?美丽的小姐一定漂亮,而漂亮的小姐未必就会美丽……” 对麦泽的坚持,科恩也无计可施,摇摇头向前走去,在内侍的通报声中站到花园凉亭边。 凉亭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除了维素亲王夫妇,其他人在向科恩行礼,所以一时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其中一位是和维素亲王差不多年纪的先生,还有一位小姐,穿戴雅致,穿著以黑色为主的简洁礼服,这种打扮让科恩心里感到熟悉。 “免礼。”科恩走到这位先生身前,伸手去扶,这完全是给维素亲王面子:“请坐著说话。” “谢谢陛下。”这位先生微笑著站起来,抬头回望科恩,科恩当即就惊讶的张大了嘴。 “伯爵叔叔?”科恩看著面前这位优雅的吸血鬼:“怎么会是你呢?” “怎么还叫伯爵叔叔?”凯瑟翎走过来敲敲儿子的脑袋:“以前是毛头小子也就算了,可你现在是皇帝呢!你这小孩子的毛病还想保留多久?对很多种族来说,说错话、叫错名字可是大忌。” “可是……伯爵叔叔的名字很长,嘿嘿!记不住嘛……” “这可就巧了,几位异族首领就在这几天来皇宫,你得把他们的名字全部记住……记不住就别吃饭。”凯瑟翎毫不顾及母子情谊:“记住大臣的名字,这是皇帝最起码的义务。” “不会吧老妈?我有几百个大臣啊!”科恩这一惊可是不小:“再说了,叔叔们的名字很拗口啊!” “很拗口?那别人是怎么记住的?”凯瑟翎不为所动。 “他们不需要记住几百号人的名字……”科恩堆起讨好的笑:“老妈,我用外号成不成?” “用外号?我看你是在找打……”凯瑟翎又举起手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用封号!”科恩急中生智:“封号啦!官衔啦!” “哦?陛下是要给我封号吗?”被冷落在一旁的吸血鬼伯爵这时呵呵笑著:“那我就先谢谢陛下了。” “伯爵叔叔,不要在这个时候为难我啊!”科恩瞪著吸血鬼首领,一脸的无奈表情:“我一时之间怎么想得到适合你的封号?” “哦!那不是臣下需要担心的事吧?”吸血鬼摸摸他略微卷翘的小胡子:“但皇帝陛下说出来的话可不能改变,如果反悔就是失信于民。” “啊~~你们合伙欺负我!”科恩握著拳头,不甘心的低吼一声:“封号有,但是叔叔你连一个铜板的薪金也别想拿,我可是穷光蛋。” 吸血鬼伯爵耸耸肩:“有没有钱无所谓,我不缺钱花──事实上我不怎么用钱。” “那就叫夜之灵伯爵好了,反正叔叔你也经常隐没在夜色里。”科恩呵呵笑:“这封号怎么样啊!叔叔你还满意吧?” “皇帝陛下要听实话吗?”吸血鬼伯爵一本正经的回答:“这封号烂透了。” “随便你啊!要不然就叫你夸夸其谈伯爵,或者吹牛伯爵好了。”科恩终于扳回了颜面:“翼人叔叔一定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封号。” “好好好,夜之灵就夜之灵好了。”夜之灵伯爵叹口气:“但愿别人在听到这个封号的时候,不会先想到夜莺身上去……” “美丽的小姐,既然你没有抬头,那就让我来猜一猜。”科恩陛下走到那名小姐身前:“嗯!简单的发饰,复杂的发结,白皙的皮肤,还有自然的香味……你是葳莎。” “这不算。”黑衣小姐抬起头,五官清秀,亮闪闪的眼睛直盯著科恩,嘴角带著一丝妩媚的笑:“科恩哥哥你耍赖。” “我哪里有耍赖?明明是猜到的。”科恩扶起葳莎:“让我看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啦?你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 “回皇帝陛下的话。”葳莎微笑著后退一步,牵起裙角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子,偏著头说:“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我真的很漂亮吗?” “当然啰!简直是迷死人了。”科恩牵起葳莎的手:“你的手比较凉,是累了吗?要不要来点喜欢的饮料?” “不用啦!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要不使用特别消耗精力的魔法就不用吸血。”说著,葳莎张开嘴吐吐舌头:“如果一见面就吸了科恩哥哥的血,四位皇妃姐姐可不会饶了我。” 科恩爱怜的拍拍葳莎的脸蛋:“以前不是每天都要吸血的吗?” “人家那个时候是在长身体嘛!”葳莎嘟起嘴:“天天喝血的话,自己都会觉得讨厌。” “过来坐吧!”科恩拉著葳莎,靠近长辈们坐下:“伯爵叔叔,你们怎么不早几天来?” “我也想啊!而且葳莎一直吵著要来圣都。”夜之灵伯爵摇摇头:“但我族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特别是近期,与魔属吸血族的纠纷很棘手。” “不会吧?难道他们还能越过分界线来找叔叔你的麻烦?”科恩不解的问:“这个分界线虽然不算非常严密,但也不是说过就能过的吧?至少在斯比亚地段上是这样。” “名义上的铜墙铁壁,实际上对一些异族却不起什么作用。”夜之灵伯爵回答:“现在的分界线上,连普通的走私者也能穿行,更别说有特殊本领的异族了。” “那干嘛还叫分界线?”科恩苦笑著:“伯爵叔叔,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我想请你帮我照顾葳莎,因为族里有很多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而我也分身乏术。” “这个没问题,甚至族里的事我都可以帮你。” “科恩,这可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维素亲王轻声说:“神属和魔属吸血族的纠纷由来已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你也不清楚自古流传下来的恩怨,更非吸血族的族人。” “有这么复杂吗?”科恩看看几位长辈:“隔了那么远,还有什么纠纷放不下?” “争夺远古流传下来的几件圣物。”夜之灵伯爵笑笑:“我送给你的匕首就是其中的一件。传说谁得到了所有的圣物,谁就能取得对整个吸血族的控制,甚至还牵扯到一个大秘密。” 科恩张大了嘴:“我说夜之灵伯爵,我还对你送匕首的事心怀感激呢!却想不到你原来是把我当放宝物的箱子……这一手不怎么漂亮吧?”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把匕首在你手上。”维素亲王拍拍儿子的肩膀:“再说,不是也帮上你的忙了吗?以你的性格来看,没人能把这匕首夺走。” “但我很可能把这东西送人,或者是卖掉……那样的话,大家也不担心吗?” “如果你那么做,你就不是科恩了。”夜之灵伯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在你这里,我很放心。就算我得不到其他圣物,对方也不能得到全部。” “可是,叔叔你这次恐怕麻烦不小吧?甚至需要特意安排宝贝女儿。”科恩看看身边的葳莎:“你一个人离开的话,葳莎会担心。” “这是每一代吸血族长的使命,葳莎也明白。”夜之灵伯爵以慈爱的眼神看著女儿:“如果我无法做到,那么下一代族长也要尽全力去做,这没什么可说的。” “下一代族长?” “葳莎的哥哥,凯南。” “这可不行,凯南可是我的内政官员,他负责的事情别人代替不了,怎么能卷入这种事情里去呢?”科恩把头摇得像风车:“我说伯爵叔叔,你就自己放弃凯南吧──我知道你今天是来压榨我的,你就直接放马过来好了。” “嗯……可是我很为难呢!”某人又摸摸自己的小胡子:“我怎么能压榨自己的皇帝陛下?” “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事情也蛮多的。”科恩抓起葳莎的手:“葳莎妹妹,我们上街去玩好了,别打扰长辈们商量大事。” “那些圣物可是涉及到大把秘密哦!皇帝陛下不觉得好奇吗?”某人慢悠悠的说。 “随便啦!叔叔你大费周章的找上我,还用圣物什么的做诱饵,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科恩转过身:“我也没有很多空闲,干嘛要揽事上身?” “科恩你坐下。”维素亲王哈哈大笑著叫住儿子,又一拍夜之灵伯爵的肩:“你还是直说了吧!免得错过了这个机会。” “好,没想到皇帝陛下不会再被诱惑了。”夜之灵伯爵点点头:“我想请皇帝陛下帮我夺得几件圣物,只有收集了全部的圣物,我们才能揭开数千年来困扰吸血族的谜团。” “有哪几样东西?”科恩用手撑住下颚:“什么时候开始?” “三个月之后,两地的吸血族代表按照约定在魔属某地见面。你身上的匕首是其中一样,另有一只手镯、一柄短剑,还有一个远古传下的卷轴。我们有两件,魔属吸血族也有两件。”夜之灵伯爵解释说:“如果这次我们能聚齐四件圣物,吸血族里的很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至少不再有神属、魔属的争斗。” “三个月以后啊!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吧!”科恩点点头:“不过要在魔属见面就有点麻烦,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对方也可以叫帮手吗?” “叫帮手这种事只能算是个人行为,如果跟吸血族没有什么关系的话,叫去也没用……我收到消息,对方可能叫帮手,所以我也就早做准备。” “是这样……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呢?”科恩站起身来,在凉亭里踱著圈子:“像这种规模的争斗,你们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帮你的是谁,我不可能派军队出面。就算是武技高超的人,派多了一样会泄露秘密。” “麻烦的就在于此。” “让我想想……对方一般会出多少人?” “接近二十个的样子,我们也是一样。”夜之灵伯爵想了想:“但他们准备的人手长期处于实战状态,而我们的人显然比不上。” “他们为什么会处于实战状态?”科恩皱起了眉头。 “魔属吸血族的族中好手几乎都在为各帝国效力,业精于勤,自然比我们这些深居简出的老家伙要厉害。”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为各个魔属帝国卖命?” “是的,特别是几个重要的帝国,还有魔殿。” “那么,这事情就好办了。”科恩脸上挂起一丝笑意:“伯爵叔叔,你随时与我保持联络就好,其他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陛下想出办法来了?” “找到方向就好办,已经有一个设想了。”科恩再次牵起葳莎的手:“走吧!漂亮的小姐,我们上街去玩。” “早点回来,等你们吃晚饭。”凯瑟翎站起来喊了两声,回头对两位男士笑笑:“这孩子,心还是这么野。” 第二十一集 第六章 变换了装束,科恩带着葳莎和白影上了马车,这辆造型普通的马车按老规矩兜了个大圈子才来到皇家大道上。 看得出来,葳莎平时很少出门,对街上很多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一路上她都依着车窗,嘴里不停的问着科恩各种问题。亮丽的容貌,银铃般的声音,引得大多数路人为之侧目。已经是一头金黄头发的科恩笑咪咪的为葳莎解释,还叫车行驶的慢一点,免得错过好景观。 不过比起外面的景色,葳莎更注意的是白影,也许是因为吸血族的敏锐感知能力,葳莎老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位面容平和的“侍女”。 白天的圣都,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四个市集。这四个市阶uv居民供应日常生活所需,衣食住行,一般民众所需要的物品都可以在这里买到。因洛u钏x方机构调节价格,物价倒是非常的平稳。 而在市集周边道路上的那些店铺,就专门出售各种高级的奢侈物品,是为贵族官员甚至外国商人服务的。 “那是一家首饰店。”科恩看着街边的招牌,想起自己一向没给几位妻子送过什么礼物,于是掏了掏钱袋∶“葳莎,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葳莎点着头说∶“科恩哥哥我要一对耳环。” “可以啊!但奶不能叫我科恩哥哥,一叫科恩,其他人就会知道我的身份,那就不好玩了。”科恩敲敲车厢让马车停下∶“叫我哥哥就好。” “怪不得哥哥要扮成这个样子。”葳莎笑咪咪捏起科恩的一缕金发∶“金发蓝眼,好古怪的样子啊!” “我就学了这么一种而已,一时让我想出其他搭配会比较困难。”科恩不好意思的笑笑∶“再说也不用把时间花在装扮上吧?” “我可以帮你哦!”葳莎的笑容里显露出一丝狡黠∶“这样的话,也省得有人说我这个妹妹什么事都帮不上忙。” “好,我是没意见啦!等下回家我就告诉她们。”科恩跨出车门∶“请下车吧!尊贵的公主殿下。” 看到衣着光鲜的科恩和葳莎在自己店门外下车,店铺里立即有人走出来迎接,带白影一起请入大堂,再送上点心饮料。科恩环顾四周,感觉这里跟自己印象中的首饰店大相迳庭,一件首饰也没有,身边的摆设怎么看怎么像一间大客厅。 “各位客人日安。”一位老板模样的人快步走来∶“本店的首饰非常精美,不知几位需要点什么样的首饰?” 科恩看了葳莎一眼∶“一套日常佩带的,一套午宴佩带的,再一套晚会的。” “客人是来对地方了。”老板搓搓手,满面笑容的回答∶“请几位这边走,我们有上百款您需要的首饰,您可以任意挑选。如果都不满意,我们还可以按照您的要求订做。” 进入内堂,老板叫店员捧出十来套放在银盘中的首饰请科恩挑选。但科恩早就见惯了宫廷里的极品饰物,对这样的三流货色自然是看不上眼。目光一扫,连拿起来看看成色的欲望都没有,一脸的失望。 “客人不满意吗?”一直在察言观色的老板笑着说∶“没有关系,本店还有更好的精品。” “那就拿出来。”科恩不禁气结∶“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可是价钱方面……”老板提醒说∶“大概是普通首饰的三倍以上。” “叫你拿出来,你这么多废话干嘛?” 虽然科恩没有生气,但他的话中还是透露出一股威严的气势,老板不由得心头一颤,点头哈腰的陪着笑,急忙招呼店员另外拿出几套首饰。这几套首饰比刚才的要好,但无论做工还是材料的选用,都还是达不到科恩所需要的标准。 “你店里就只有这种水准的货色?”科恩拿起一条项链晃了晃,回头对葳莎说∶“算了,我们换一家看看。” “客人请留步。”看到科恩要走,老板不禁心急,因洛ub眼下这个经济恢复的时候,肯花大钱买首饰的客人可不多,只有笨蛋才会放过大客户∶“不是本店没有极品首饰,是因为不清楚客人到底需要何种程度的首饰。如果客人是需要贵族佩带的首饰,我们这里也有。客人还不知道吧?本店是圣都三大首饰店之一,大部分贵族都在本店订做饰物的。” “那你干嘛不早点拿出来?”科恩有些奇怪∶“不想做生意?” “不是的客人,因为贵族饰物一般都是订做,相当耗费时间,而且需要客人出示贵族徽章。”老板解释说∶“客人要订做的话,我们可以提供图样。” “把你的样品拿出来。”科恩伸手在衣袋里掏出一块徽章,随手就丢在桌子上∶“买东西还这么麻烦,你还真是不知道变通。” “请大人原谅,这是帝国法律所规定的。”老板见科恩真的拿出了徽章,当时就变了称呼∶“原来大人是银月湖子爵,失敬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知道自己要常常翘家跑路,所以科恩陛下洛u灾v准备了很多身份,从商人到文官,从贵族到将军,全都是有名有姓有据可查的。现在丢出来的这块徽章,只不过是科恩全套身份里的其中一个。 因为科恩的全套身份是温丝丽皇妃帮助准备的,所以其中的封号全是跟两个人有密切关系的地名。而银月湖呢!就是在精灵森林的时候,温丝丽常常带科恩去看萤火虫的那个小湖泊,就在距离温丝丽房间不远的地方。 “大人请看这套首饰。”老板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锦盒∶“这套首饰是以传统手法打制,用料相当考究,这上面的宝石来自黑暗森林,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黑暗森林的宝石?”科恩拿起镶嵌宝石最多的项链,用手指轻轻触摸那几粒淡蓝色的宝石,感觉点点凉意从指尖导入∶“这个,是魔晶石?” “大人好眼力。”老板竖起了大拇指∶“这的确是魔晶石,产自黑暗森林主矿,水属性。您看看这成色,这形状,说得上是百里挑一。如果您想订做这套,我们会用同样的原料。” “这原料用来做首饰会不会奢侈了一点?”科恩笑笑∶“听说这东西是禁止交易的物品。” “是现在禁止交易,而本店是每年采购一次,这批宝石是在战前采购的,所以不属于违法。”老板连忙解释说∶“大人可以问问同僚或者朋友,现在的贵族大人里,谁家里没有几套这样的首饰?这样难得一见的宝石正好衬托大人的身份,一直供不应求。” “漂亮吗?”科恩转过头,把项链拿给葳莎看∶“喜欢的话,我们订一套好了。” “不要。”葳莎是个鬼精灵,她看了看科恩的眼神,轻轻嘟着嘴,把项链放回锦盒∶“这些都是魔晶石的边角料,戴出来参加聚会的话会被别人笑话的。” “你听到了?”科恩看看老板∶“我妹妹不满意。” “是的,大人,那么请看这一套。”老板再打开另一个盒子∶“这可不是什么边角料,整颗水滴形的火红色宝石,配上这位小姐明艳照人的脸庞,无论在任何聚会上都一定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小姐,这套首饰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石中所蕴涵的魔法能量足以对付一个百人队。” “哥哥,这个人笑话我。”葳莎拉着科恩的衣袖撒娇∶“人家明明是小姐,他却拿夫人们的首饰给我……” 科恩差点笑出声来,拍拍葳莎的手轻声安慰∶“没关系,看奶哥哥收拾他。”之后转过身,一把抓住老板的衣领拖到身边∶“你是不是在耍我?信不信我点齐人马来拆了你的店?” “不是的!请大人恕罪,小的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们怎么可能去得罪客人呢?” “还说不是?尽拿些摆不上台面的东西来糊弄我。”科恩买东西时的脾气并没有改多少,当下摇晃着手上的店老板,还恶狠狠的说∶“看来你店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干脆不要做了!” 店老板苦不堪言,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却不敢挣扎。在现在的斯比亚帝国,这种新提拔起来的贵族毛手毛脚外加没有礼貌,但却是没人敢惹,因为这些家伙通常会整得人哭笑不得。但他又不能拿出最好的东西来,那些特殊的东西只做熟客,第一次见面的生面孔不知底细,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待的。 “真是不巧。”就在这当口,内堂门口响起一个声音∶“原来老板你在接待客人,那我在外面等好了。” 说话的人很聪明,用一句看来不怎么样的话插进来,既打断了科恩暴力的动作,又不至于令双方尴尬。 “谁啊?”科恩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于是转过身去,对门口的人眨了眨眼睛∶“没看到银月湖子爵在这里做事?” 站在门边的是斯比亚帝国军部总参谋官,卡罗斯中将,一身便装的他现在看着科恩直发楞。 “救命……大人……”店老板张牙舞爪的想摆脱科恩的控制,但又不敢太用力。 “原来是中将阁下。”科恩松开了抓着的人,故做轻松的拍拍手∶“怎么,这里是阁下开的店?” “子爵阁下。”卡罗斯弄清楚了状况,非常配合的走了上来∶“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只是这里的顾客而已……要是这话传到皇帝陛下那里,我不是很冤枉?” “皇帝陛下不会计较这些吧?”科恩呵呵轻笑∶“陛下那么忙,怎么会理会这些小事。” “哎!让内政监督知道了也不好啊!”卡罗斯叹了口气∶“阁下没听说吗?任何一位皇妃责备的眼神,都足以匹敌十万大军。” “哟!这恭维话真是好听,参谋官阁下应该亲自对内政监督说才是啊!”科恩心里暗笑∶“怎么,总参谋官阁下也来订做首饰?” “是啊!因为是有特殊要求的首饰,所以需要订做,同僚们说这里手工很好。”卡罗斯转头对老板说∶“做好了吗?我时间比较赶。” 老板早就在等他这句话,连忙回答说∶“做好了,已经做好了,这就给大人拿出来。” 科恩在葳莎身边坐下,饶有兴致的等着看卡罗斯订做的首饰。 不一会,老板拿着一个素色小盒走进来,后面还跟了几个身体壮硕的店员。把小盒子交给卡罗斯之后,老板立即站得远远的,生怕科恩再抓着自己。 卡罗斯打开木盒,点点头,满意的问老板∶“多少钱?” “回大人,十个银币。” 听到这个价格,科恩好奇心大起,正想凑过头去看时,卡罗斯已经把盒子递了过来……盒子里的首饰是一枚戒指,虽然做工精细,但原料却非常普通,就是一枚光滑的银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普通的宝石。 “没给错吧?”科恩疑惑的看着这枚戒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卡罗斯中将,你是帝国军队总参谋官呢!你大费周章的来这里,就为这一枚戒指?” “是啊!”卡罗斯回答∶“本来我是想随便找家首饰店的,但几个同僚听说我要订做首饰,非常热情的陪我来这里,看他们这么热心,我也不好拒绝。” “我不是说这个啦!我知道你还是单身,订首饰送给心上人是很正常的事。”科恩哭笑不得∶“但是凭着这样普通的首饰,你的求爱行动一定会变得非常艰难。” 葳莎在一旁掩着嘴笑。 “求爱?向谁求爱?”卡罗斯一脸的茫然∶“这是送给我母亲的,她的生日快到了。” 这话一出口,就换科恩和葳莎茫然。 论军衔,卡罗斯是中将,整个帝国只有马丁.路德高过他;论职位,他是军队体系中职务最高的人,又深得皇帝信任,怎么会买这样普通的首饰送母亲? “就算是送给母亲,这样的首饰也太过普通了吧?”科恩抓起一把先前的样品∶“怎么说也得这些东西才行啊!” “那些首饰少说也要几十个金币一件,我怎么负担得起?”卡罗斯摇摇头∶“我觉得这样的首饰已经很好了,我母亲不是挑剔的人,她也会很高兴的──当然,我并没有指责阁下挑剔的意思。” “我说中将阁下,你的薪金也不少吧?”科恩叹了口气∶“再加上你在军部做事,有皇家特别津贴,应该负担得起。” “唔,说起来是不少,但每个月都要拿出一部分帮助牺牲同僚的家人,剩下的就不多了,再加上刚刚搬家到圣都,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能节省的地方,还是节省一些的好。” “可是牺牲军人的家属有抚恤金,应该没问题吧?”科恩的好奇心又被提起来了。 “阁下,一家人的生活是艰难而琐碎的,特别是失去顶梁柱之后,衣食住行过日子,随便哪一样都得花钱。”卡罗斯苦笑着解释∶“很多失去丈夫的妻子,不能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一生吧?有时候,以往同僚的亲人拖儿带女的找上门来,我也不能不管吧?” “是,阁下晋升中将才一个月,以前的薪金也不丰厚。”听着卡罗斯的话,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那枚普通戒指,科恩一阵心酸,对店老板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店老板战战兢兢的靠近,先问卡罗斯∶“中将大人,这位大人是您的朋友吗?” “当然是。”卡罗斯点头说∶“你最好让这位大人满意,对你的生意有好处。” “那么。”店老板不无担心的对科恩说∶“请大人吩咐,小的一定让大人满意。” “这些我都不满意,拿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出来。”科恩横了老板一眼∶“再敢耍你的小聪明,我真关了你的店。” “是是是。”老板早猜到这位银月湖子爵要说什么∶“既然是中将大人的朋友,小店当然不敢藏私,请大人等等,这就为大人拿出本店的镇店之宝。” 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老板再次出现,不过这次跟着他进来的是一辆推车,异常结实的车身金属板上还有魔法封印。 “各位客人,这些东西不是特别尊贵的客人是不能给看的。”老板不停的请求∶“大人们中不中意都好,但请各位大人替本店保守秘密。” “那么多废话干嘛?”科恩不胜其烦∶“赶紧打开。” “各位请看,这三套首饰是年前制作的,本店技师的心血结晶,名字分别是浅月、蓝水、溢光。”老板揭开顶盖,就算是科恩本人,他的目光也被车里的首饰吸引∶“如果客人再不满意,那么我敢保证,圣都再没一家首饰店能满足您的要求。” “这些宝石倒是少见。”科恩点点头∶“什么来路?” “请看这套浅月,上面的魔晶石是来自班塞帝国,非常难得的整块风系魔晶石,大人你可以看看每颗宝石的颜色,还可以试试它们的魔法属性,就知道我这话的真假了。”老板指着那套造型最别致的首饰∶“不说其他,光是研磨宝石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这套首饰最适合在夏天佩带,或者是在炎热的地方,不用任何魔法吟唱,自然就有凉风绕身。” “如果是通晓魔法的女性佩带,也能加持魔法吧?”葳莎在一旁轻声问。 “当然了小姐。”店老板自得一笑∶“不过,普通的魔法师负担不起这个费用。” “费用多少?”葳莎问。 “两千枚金币。”老板伸出两根手指,眼都不眨的说∶“少上一个子儿,都是对这套首饰的污辱。” 科恩想起当年追求迪尔.梅林的时候,她那套传家宝首饰也不过就数百枚金币,心里不禁苦笑,指着另一套首饰问∶“这套就是蓝水?” “是的,大人,这套的确是蓝水。”看子爵大人的神态比较平和,老板也放下心来∶“上面的水系魔晶石来自奥马图帝国,跟我们斯比亚帝国的水系魔晶石不同,虽然魔法能量不及我国所产,但颜色更加纯净、明亮,是首饰宝石中的极品。带在身边的话,皮肤和头发绝对不会干燥。价格方面,是三千枚金币。” “那么这套溢光有什么名堂?” “坦西帝国唯一出产的魔晶石,产量稀少,他们控制得相当严格,价格在五千枚金币以上。” “这就奇怪了。”科恩摸摸下巴∶“既然是严格控制,你们怎么会得到?” “大人,这是商人的秘密啊!”老板苦笑着说∶“我们就指望着这个吃饭呢!” “假话,三套首饰加起来就是一万金币,普通贵族怕是望尘莫及。再好的东西卖不出去和废铁没什么两样。” “不瞒大人,这三套首饰本来是本店特别为帝国三位亲王打制,没想过要卖。”老板笑咪咪的说∶“只是大人对其他首饰都不满意,没办法才拿出来。” “亲王殿下?”卡罗斯插进话来∶“你觉得几位亲王会收下吗?把这么秘密的事告诉我们,你一点也不担心?” “反正两位大人都看到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在亲王的家人身上发现这类首饰,没有秘密可言了。”老板叹口气∶“这是我店的一点心意,几位亲王收不收这份礼物谁都不敢保证。但我等是毫无地位可言的商人,又是在圣都做生意,对皇家的礼数总要尽到啊!” 科恩和卡罗斯对看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二十一集 第七章 “两位客人……”老板疑惑的问:“我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我说老板啊!你难道不知道三位亲王都是从来不接受礼物的吗?”总参谋官叹了口气:“再退一步说,就算你找到一位三位亲王都不好拒绝的介绍人,但这样的行为还是很冒失。” “说句真话,总参谋官大人。”老板转过身,挥手让几个店员出去:“本店的老对手已经找好了靠山,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我们还不留心的话,等待我们的只有惨淡收场的结局。在知道您不收礼物之前,我甚至为您都准备了一份……” “你真的很乖巧。”科恩实在难忍笑意:“那么,为什么你不直接送皇帝陛下一份礼物?” “谁敢?”老板一惊:“皇帝陛下的喜怒不是我等平常人可以揣测的,不敢逾越礼数。” “事在人为嘛!好了,不说这个,我现在得向你订几套首饰。”科恩打个哈哈,从腰带上解下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袋子:“我这里有些原料,你来帮我设计制作。” 老板双手接过布袋,打开一看,张开的嘴好半天没合上。 “怎么,你做不了?” “不、我们能做。”老板点着头,有些掩饰不住的激动:“但请问大人,这些宝石是?” “皇帝陛下赏的。”科恩淡淡回答:“你能看出来这些宝石的来路?” “当然能看出产地,这是十分罕见的魔属联盟宝石!”老板把袋子里的六块宝石倒在桌面上,眼光不住在几颗宝石上流转,手指都在微微颤抖:“都是上等成色,现在颜色不好是因为没有打磨的关系,最难得的是这些宝石都比较大,能做出成套的完美首饰。” “那么就订做六套,每套一条项炼、一个头饰、一枚戒指。看了这么多样品,我对你制作极品首饰的能力也有点信心。”科恩坐下来:“但你要小心一点,我订的这些东西同样是拿来送人的。你需要多久的时间?工钱呢?” “我保证让大人拿到整个圣都最为光彩夺目的首饰,但最快也得两个月。”老板来了精神,把宝石紧紧的攒在手里:“工钱方面,大人能允许我以切下的边角料抵扣吗?我保证不会为得到更多的边角料而乱来。” “没问题。”科恩再拿起一套刚刚看过的首饰:“不过我还要这个。” “成交!”老板爽快的点头。 “既然你很爽快,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是个顺水人情。”科恩笑笑:“身为消息灵通的商人,你应该听说过皇帝陛下的总联络官吧?” “知道啊!不知您提起这位大人是……” “总联络官阁下最近交了些朋友,有可能需要首饰,而且我听说他今天下午在家休息,拿着银月湖子爵的名片,应该能见到他吧……”科恩站起来淡淡的看了老板一眼,把一张名片丢到桌上:“我的首饰做好之后,你也送去总联络官那里,参谋官阁下,我们一起走好吗?” “非常乐意。”卡罗斯点着头。 “送大人……”老板低着头,把两位高官送出了门:“谢谢大人指点。” 卡罗斯还想去骑马,却被科恩拖上自己的马车。 “去哪里呢?”一上马车,卡罗斯就笑嘻嘻的问科恩:“尊敬的银月湖子爵阁下?” “去你家。”科恩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去看看总参谋官的母亲。” “不用了吧……”卡罗斯连忙求饶:“我母亲的生日还没有到,什么都没有准备。家里乱成一团,老板你就饶了我吧!我保证在母亲生日那天请你去做客。” “是吗?”科恩怀疑的问:“你如此掩饰的原因就这么简单?” “我可是总参谋官呢!怎么可能说谎?”卡罗斯就差指天发誓了:“因为我家的那个府邸原来是叛军大员的府邸,很多地方都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我们倒是没什么,可就委屈葳莎小姐了,如果被某位院长知道的话,我们都会被说教的。” 葳莎抿嘴一笑,并不出声。 “那好吧!今天就不去府上打扰了。”科恩看看葳莎,把后背靠在椅垫上:“不过我们已经出来,你就得给我们找个地方玩。” “我想起来了。”卡罗斯一拍大腿:“有几个家伙邀约吃大餐,就在今天!” “那还说什么。”科恩嘿嘿笑:“通知车夫调头。” 马车拐了个弯,驶上另一条街道,进入皇宫附近的高级官员住宅区,并直接进入一所戒备森严的宅院。总参谋官在马车上,门口的警卫自然不会阻拦。 等马车停稳,科恩两步跨了下来,举目四望之后问卡罗斯:“这院子不错,以前是谁住?” “以前是叛军的一个将军所有,再之前的主人也是一位将军,现在的主人嘛!他还是一位将军。”卡罗斯笑笑:“阁下要不要猜一下是谁?” “应该是文那家伙的住宅。”科恩正扶着葳莎下车,头也不回的说:“看看四周的摆设,就知道是异族风格。邀约吃大餐的话,文那家伙应该是最会起哄的一个……这些家伙性格都比较古怪,除了他没人能照应得过来。” 卡罗斯没有说话,对科恩竖起大拇指。在一个闻讯赶来的翼人军官的带领下,三人穿过走廊,走到后院。 “我说!你们快点串,不然等下没得吃!”刚到后院门口,三个人就听到一个粗壮的嗓子在叫喊:“莫加迪你在干什么?难道以为矮人老实好欺负吗?” “我在钓鱼。”从声音来听,莫加迪还是老样子,他正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回答:“是你们说要加菜的。” “已经有这么多食物了,你为什么还要钓鱼?”此地主人,文的声音终于响起来:“再说了,那种用来看的小鱼真能填饱大家的肚子吗?喂……我只是说说而已嘛!你不用把钓到的都放回去吧?” 门口的三个人相视一笑,举步上前,在经过院门的时候,科恩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放掉了?莫加迪你这傻子,过来帮我烤肉啦!” “不。”一本正经的声音回答:“我再钓就是。” “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矮人瓦地吹着自己的胡子:“像个闷葫芦一样。” “这应该很好理解。”从后走上的科恩朗声说:“我们的莫加迪少爷长年住在沙漠里,对水,还有水里的食物都有很深的眷念。” “老大?”瓦地转身看到科恩,惊喜的大叫一声:“你怎么有空来?” “别叫的太夸张,我可是偷溜出来的。”科恩走上去跟瓦地撞了撞拳头:“看看我后面。” “是葳莎呀!越来越漂亮了!如果我没有婚约,我就第一个抢了你回家!”没等瓦地认出是谁,文已经在一旁张牙舞爪的叫起来,直到科恩敲他的脑袋为止,莫加迪也收起钓竿过来跟大家打招呼。 “瓦地哥哥好,文哥哥好,莫加迪哥哥好。”葳莎牵起裙角在原地转个圈子:“我真的很漂亮吗?” “你不用怀疑,大家都没有说谎。”科恩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果:“今天的圣都,没有一个女孩再能与你相比,你是最耀眼的。你说呢?我的参谋官大人。” “当然了,我还有个想法。”卡罗斯点着头回答:“我们应该让葳莎妹妹在这个月末的皇家舞会上出现,让那些贵族小姐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丽。如果葳莎妹妹成功的溶入贵族小姐们的社交圈子,自然会对提升整个异族的形象起到帮助。” “我的想法还不止于此。”科恩看看卡罗斯:“除了美丽之外,葳莎妹妹更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应该取得对贵族小姐们的控制权才是。” “老板,社交圈子不是打仗好不好?”卡罗斯大感头痛:“葳莎妹妹也不是将军。” “我不会说错,只要是一个群体,必定会有人来领导。”科恩看似随意的回答着:“你看着吧卡罗斯,贵族小姐们不久之后就会向葳莎妹妹投降的,那是她的个人魅力。” “好啊!”葳莎拍着手:“可是我才一个人……” “我会帮你安排副手的。”科恩狠咬一口手上的果子:“在取得对贵族小姐的控制权之后,就请你帮我迷倒众生吧!你可以把你的魅力变成斯比亚帝国向心力中的一部分。” 科恩的话显然是有所指,但除了卡罗斯之外,似乎没有人留意。 “好吧!既然有哥哥们的赞美,我就试试看。”双颊微红的葳莎看了大家一眼,走到桌前:“各位请坐,让我这个最漂亮的妹妹来管理桌席,谁要红酒?” “当然是先给老大。”看到靠近的葳莎要给自己倒酒,莫加迪连忙捂住自己的酒杯说:“老大现在是皇帝陛下。” “莫加迪,别管那个皇帝的名号,每天在皇宫的日子已经够我受了。”科恩苦笑着:“就让我在兄弟们中间轻松一下吧!对了!葳莎,这里的光线会不会让你觉得疲劳?” “不会啊!”葳莎挨个为大家斟酒:“这么久以来,父亲一直在用药物帮我增强体质,只要不使用很耗体力的魔法,就算是猛烈的午间阳光我也不怕。” “身体健康这当然好,可不能逞强。” “讨厌。”葳莎不满的说:“科恩哥哥还把我当小孩看待。”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关心你是应该的。”科恩微偏着头:“如果不是看你脸色红润,我才不放心带你出来玩。” “科恩哥哥不经常出来玩吗?我记得小时候你可是最喜欢玩耍的那位。”葳莎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而且我还听说……科恩哥哥你到处跑,到处调戏女孩子。哼!梅林姐姐就是被你这样骗来的吧?” 这种话,换了其他人是不敢说出来的,但由葳莎说出来却显得非常合适。科恩哈哈一笑,长久以来被政事压抑的心情变得爽朗起来:“你听谁说的?可别胡乱猜疑我。” “嘿嘿!”文捅捅莫加迪:“好像有人要吃醋。” “是吗?”老实巴交的莫加迪立即站起来:“我去厨房拿。” 余下的人大笑,葳莎脸上红个通透。 “虽然离哥哥很远,但我的消息并不闭塞。”恨恨瞪了文一眼,葳莎才给他的酒杯里倒上红酒:“曾经有一位漂亮的小姐去战地探望科恩哥哥你,听说这位小姐有迷倒一切生灵的歌声呢!” “居然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让你知道了,葳莎的社交能力真是不可小看。”科恩点着头说:“没错,这位小姐的歌声非常诱人,而且──总参谋官,她什么时候能到圣都?” “很快,福尔娜下个月初就会到,是以内政监督的名义邀请的。”卡罗斯摇头晃脑的回答:“对传闻已久的天籁之声,身为单身贵族的我非常期待。” “看来文都告诉你们了,会让你们听到她的歌声。”科恩收起笑容:“但在那之前,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做。” 大家收起玩笑的态度,等着科恩开口,连葳莎都静静的坐了下来。 “帝国收复之后,有不少人会认为大事已定,未来十几年都是安定日子,其中就包括军队。”科恩看着大家,眼神凝重:“什么人都可以松懈,就是军队不能松懈。但我又想保持一种外松内紧的局面,所以有些话不能由我说出来。” “明白了。”卡罗斯耸耸肩:“也不能由我说出来。” 其余几个人里,只有文明白了科恩的意思,瓦地和莫加迪还处在苦苦思索的状态中。 “放出风声,提醒军队不能松懈。”科恩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莫亚和海尔特、还有马丁爷爷的职务太高,也属于不能开口的那类人。而杰克跟玛法的职务有些偏,说出来效果不好。只有你们,你们身在军中,职务不是最高,跟我关系密切,你们说出来的话,会让人不得不留心。” “我听懂了。”文点着头:“但是老大,这些话要说到什么程度?” 科恩脸上露出些笑容:“模糊一点,让人将信将疑就好。” “可是我呢?”瓦地一挥拳头:“我不会说话,对那些懈怠的家伙,我只有用拳头招呼!” “用拳头也可以。”科恩一声轻笑:“使点劲。” “知道啦!”瓦地笑呵呵的点头:“可是老大你要教教莫加迪,这家伙不会说话,更不会打人。” “不需要。”莫加迪眼都不眨的回答:“沙人有纪律。” “难道说我们矮人就没有纪律吗?”瓦地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莫加迪看着瓦地,面色平静。 “沙人最大的优点,是在于他们群体优势,你要承认这一点。”总参谋官拍拍瓦地的肩:“他们从不看重个人,唯一看重的就是群体的力量,莫加迪一个人的信念,就等同于所有沙人的信念。” “勇敢的矮人是从不认输的!” “这不是认输。”科恩插话进来:“承认别人的优点,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勇敢精神。” “嗯!老大说话就是不一样,我好受多了……” “矮人居然也拍马屁,真是看错你了……” “我告诉你,我是在勇敢的承认老大说的话!” “拍马屁就是拍马屁,你居然还会找藉口……” “老大!” “嗯,别问我。”科恩嘴里塞满了东西:“你把文丢到水里去就好了。” 第二十一集 第八章 好友见面,轻松愉快的气氛实在令科恩沉迷,他不住地跟大家畅快的交谈着。直到晚饭前,才跟大家道别,带着葳莎回到皇宫。 跟以往一样,晚饭后的那点时间是皇族成员一天里最重要的聚会,利用这个机会,不但可以总结通报当天发生的大小事务,还要为第二天要做的事情沟通。加上凯瑟翎女士一直强调凯达家不但是皇族,也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一个完整的家庭是不允许成员在晚餐时溜号的……所以科恩陛下不得不把晚餐重视起来。 葳莎一进后宫就跟科恩分手,她得回房间去换衣服,而科恩陛下身后立即就多跟了两个尾巴──他的书记官和内宫总管。 “在陛下回宫前,又有几份报告送来,都不用急着批覆。”书记官抓紧眼前难得的时间,向科恩汇报着:“数个行省完成了居民统计,边境上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不日就要开始接受第一批援助物资了……” “关于那些行省,内政监督们有什么意见?”餐厅就在前方不远处,科恩停下脚步,让露西上前为自己整理装束。 “是,有第一内政监督的意见。”书记官已经把一切记在心里:“既然各行省的统计已经快结束,那么内政部就要着手准备下一步的计划……陛下,你还记得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吗?” “我当然记得。”科恩看了书记官一眼,转开了话题:“各国的援助物资快到了,那么光明神殿枢机庭还没有回信吗?” “的确还没有消息。”书记官摇摇头:“陛下,是不是我们的要求提得有些……突兀?” “我们的要求很合理,就算是有点……突兀,也是你的责任,要知道那封信可是你写的。”科恩陛下走到餐厅门口,回头笑着对书记官说:“一个小玩笑,你回去休息,别想太多,他们会在近期回信。” “是的,陛下。”苦命的书记官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还是没有逃脱被皇帝戏弄的命运。现在他对突发状况越来越习以为常,真不知是福是祸。 餐厅里,凯瑟翎女士正在摆弄着长桌上的插花,自从成为帝国皇帝的母亲,这位女士的娱乐逐渐减少,因为身分的改变,有太多的爱好变得不再适合她了。 “老妈,我准时赶到了哦!”幸好她的宝贝儿子是不变的,依然是以前那个样子:“夜之灵伯爵怎么不在?” “还说呢!这个开玩笑的封号可不能写到命令里去,在对待异族的问题上,你得更加认真一点。虽然某些异族与我们的关系很好,但那些族人可不一定都了解你。”凯瑟翎看看自己的儿子:“吸血族首领还有事要办,已经离开圣都了,几天后才会回来。” “当个首领也不容易啊!成天跑来跑去。”科恩感叹一声:“不过老妈你放心好了,那件事情我会替吸血族解决的。” “我就知道你会包揽下来。”跟大部分母亲一样,凯瑟翎一眼就看透了儿子的心思:“也只有那样,你才有藉口再次偷溜。” “老妈,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嘛!”科恩看看左右,幸好没有旁人在:“这算是我唯一的放松方式,况且我跑出去也不是游山玩水……” “你跑出去倒是放松了,可我呢?”凯瑟翎使出看家法宝,单手捏住了皇帝的耳朵:“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当上皇帝,除了插花之外我已经无事可干了。” “饶了我吧老妈。”科恩非常合作的露出痛苦神色:“我一定加倍小心。” “真是拿你没办法。”凯瑟翎当然明白科恩的小把戏,当下松了手:“看着你们这三个孩子建功立业,我心里也很高兴,但我毕竟是你们的母亲,无论你多大,为你担惊受怕都是我不变的命运。” “我真的会小心。”科恩坐到母亲身边:“过不了多久,老妈的生活就不会这么沉闷了。” “怎么?难道你又有心上人了吗?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决定,但是以你的精力,你应付得过来吗?” “没有,没有,我可没有这样的打算,四位妻子已经足够了。”科恩讪笑着:“帝国安定下来之后,当然要歌舞升平才行,所以我邀请了一位杰出的女士来圣都,我要让她组建一个规模庞大的歌舞团,以此为开端,带动整个帝国的繁荣景象。” 凯瑟翎在一旁洗了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但打算让她在帝国献艺,还打算让她到其他帝国去宣扬斯比亚帝国主张和平的善意。”科恩笑笑:“而她又是异族,像这样一位特殊的人物,必须得具备一定的身分才可以,初入社交圈的介绍人也得慎重考虑……” “这个介绍人就是我吗?”凯瑟翎不动声色的问。 “是啊!如果有某个国家的人敢对她不利,就仅凭她跟母亲的密切关系,我就可以带军扫平对方。”科恩靠近母亲:“她很漂亮呢!这样的事难免。” “做介绍人当然可以,但这位女士得合我心意才可以。”作为一个母亲,凯瑟翎无法拒绝科恩的请求:“还有,你要向我保证,不能以这位小姐受到伤害为理由而发动战争……身为女性已经很不幸了,你不能再加重她的苦难,这是很残忍的事。” “当然,我保证这一点,你也得相信你儿子不会这样做。”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科恩陛下收起嬉笑的神情,向自己的母亲眨眨眼睛:“我也保证她会合您心意。” “谁合谁的心意啊?”维素亲王带着儿媳们走进餐厅,笑问:“皇帝在说什么悄悄话?” “就是我上次说过的那位水族女孩,福尔娜,她的歌声非常美妙。”科恩站起来,从菲琳手中抱过小琴伦,顺便为妻子们展现一个关心的笑容:“她下个月初就会到圣都,我刚好跟母亲说这件事呢!我对她有些特殊的安排。” 听说是“特殊的安排”几位皇妃都稍微楞了一下,但在父母面前又不好说什么,菲琳只淡淡的回答:“久闻福尔娜小姐的歌声了,我们大家都很期待。” 话已出口,科恩才发觉自己的说法不是很恰当,但现在再解释的话就会更加让人起疑,只好转移了话题:“葳莎妹妹穿上这套衣服真不错,和白天比起来更漂亮了。” “谢谢科恩哥哥。”葳莎抿着嘴笑,眼睛里闪动着灵慧的光芒,接手为科恩解围:“我是吸血族啊!夜晚的我当然比白天更有精神。” “请各位入坐吧!都累了一天了。”维素亲王招呼大家:“今天的菜式非常美味。” 晚饭时,几位皇妃表现一致,谁都没有表露出醋意,宽阔的餐厅里一片欢声笑语。看到这样的情形,维素亲王跟妻子交换了几个眼神,各自在心里暗笑。 饭后,总联络官和总参谋官一起到了厅门外,乖巧的葳莎知道科恩等人有事情要商量,有鉴于自己目前的身分,于是先抱了琴伦公主到外面玩。葳莎已经知道小公主不愿意远离科恩,所以就坐在餐厅外的长廊边编起草环来。 “过来坐吧!”科恩向玛法和卡罗斯招招手:“吃过饭了吗?” “我们都吃过了,文用大餐招待我们。”玛法笑着回答,递上几个随身携带而来的大盒子:“这是一位珠宝商人送到我家的,因为他拿着银月湖子爵的名片,所以我还没有拒绝。” 露西走上来,把四个盒子一一打开,里面是几套首饰,其中三副科恩今天早些时候看过。在场的各位虽然见多识广,但还是表露出对这几套首饰的赞赏。 “嗯!那家伙手脚还挺快。”科恩点点头:“他还跟你说了什么?爽快点都说出来好了。” “是的,陛下,他很明确的要求我当他后台,还送了我一套精美首饰。”玛法抓抓头:“还有要我转送给三位亲王的首饰──陛下,我现在要怎么做?” “这很好办。”科恩哈哈一笑:“送你的你就收下,要你转送的就转送好了。” 玛法眨眨眼睛,确定科恩不是在说笑,于是把三个盒子推到维素亲王面前。 “我应该收下吗?”维素亲王玩味的看着儿子,微笑着说:“按惯例,收了礼物就得为别人办事啊!” “我亲爱的老爹,虽然您一向不收受礼物,但总联络官的面子你得给啊!再说其中一套首饰很适合母亲,余下的两套哥哥们也会需要,我实在不愿意让这些首饰落入他人之手。”科恩转头对亲王说:“至于那些事情,我自然会帮您做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维素亲王看看面前的珠宝:“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您说的没错,珠宝商把礼物送来是我一手安排的,因为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科恩解释说:“大家看看这些珠宝,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除了典雅的设计。”温丝丽皇妃对魔法物品特别敏感,而性格又比较单纯,立即就说:“宝石是优质的上等魔晶石,而且不是我们斯比亚帝国出产的。” 听温丝丽这样说,其他人的目光不由得认真起来,大家都在心里揣摩科恩的用意。 “温丝丽说的没错,这些是很特别的魔晶石。”科恩先赞扬着自己的妻子,再以目光环视全场:“如果发生战争,特别是在城市攻防战中,上好的魔晶石将是非常稀缺的宝贵资源,所以我们已严令禁止外流……而其他的帝国呢!目前却任由这些宝物流出国境,这就说明,他们现在手里所掌握着的魔晶石资源相当可观。” “然后呢?”一听到与军事有关,总参谋官显得特别热心。 “在以前,我只注意到让自己多拥有些魔晶石,而没有想到用手段去让其他帝国减少魔晶石拥有量。”说到了重点,科恩的语气有些冷:“幸好这位珠宝商人提醒了我,虽然是无心的,这个功劳算是不小,所以就拉他一把好了。在以后,他还可以为我们做点什么。” 在坐的人仔细考虑着皇帝的话,一时没人发言。 “在发生战事时,如果运用得当,一颗这样的魔晶石的确会对大量士兵造成伤害。”好半天,维素亲王才开口说:“能让对方消耗当然是好事,可你能用什么办法做到?魔晶石虽然是一种宝贵的消耗品,但各国的蕴藏量却不少。” “虽然蕴藏量大,但要想开采出来却非常困难,如同黑暗森林那样容易开采的矿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科恩回答说:“就算开采出来,要加工到能够使用的标准也很耗工时,一不注意,就会造成魔法能量突溢而发生恶xing事故,所以生产量有限。各位,我说的对吗?” “是这样,所以在大战之前,各国都会留心储备。”维素亲王不由得点头:“但各国在使用上都很小心,一般的手段是不足以误导他们的,而通常,这些东西会直接配给魔法师。你所提出的消耗一说,谈何容易啊!” “我是科恩.凯达。”科恩脸上的笑容绝对说不上可爱:“我有天下第一的智慧。” “不是要让他们把魔晶石都做成首饰吧?”迪尔皇妃说:“他们不会那么傻。” “他们当然不会那么傻,但如果市面上还有流通,你就要用重金全数收购,不能再落到他人手里,这也是我要玛法当珠宝店后台的最终目的。”科恩肯定了迪尔的意见:“至于其他魔晶石,我会让他们拿出来使用,他们会迫不及待的全部拿出来用掉!” “别卖关子,有什么好办法就说出来吧!” “我会在近期为各帝国的特使安排一场表演,向他们展示斯比亚帝国为下次大战而研制的特殊武器。”科恩站起来,手里举着酒杯:“看到那些武器,他们一定会兴奋的。” “武器……魔晶石……”总参谋官思索着科恩的话,突然睁大了眼睛:“陛下,你不是想让他们看那个吧?那东西还处于实验阶段,近期还不会有太大进展。” “就是那个,我的参谋官,你完全不用担心,你也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展示……”科恩哈哈一笑:“那就是说,我们会把某种东西最大的优势以最恰当的方式表现出来给他们看。” “然后呢?”菲琳也明白了科恩的话。 “然后嘛!这件事就需要我们的总联络官伤脑筋了。”科恩走到玛法身边,声音逐渐低下去:“我需要你制定一个周密而稳妥的计划,让他们……” “没问题。”玛法点点头:“这种事情我很拿手。” “既然如此,我们就立即执行计划。”科恩看看总参谋官:“你有难以解决的事情吗?” “是的,陛下。”总参谋官的神情有些尴尬:“能跟陛下单独谈谈吗?” “关于哪方面?” “军部未来两年的战略……” “去召集你的副手。”科恩一本正经的说:“一刻钟之后,我们机要会议室见。” 科恩等人离开之后,几位内政监督压下心头对丈夫的不快,尽着身为晚辈的义务,轻声细语的与亲王夫妇说着家常,让两位老人高兴。菲琳和迪尔倒是神色如常,但温丝丽很明显有点走神,最显眼的是凯丽,她已经好几次口误。看到这些,凯瑟翎虽然觉得滑稽,但她也不好把儿子告诉自己的事说出来。 “我有一件事要拜讬你们。”寒暄中,维素亲王打发走了其他人,对自己的几个儿媳说:“很重要的事。” “请父亲吩咐。”这样的情形下,多是身为第一皇妃的菲琳出面领受。 “大家都知道,乌鸦这个人的来历有些奇怪,特别是他的长相。”亲王看着菲琳,轻声说:“我知道我应该信任科恩,但乌鸦毕竟是为刺杀科恩而来……坦白说,我很担心。” “是的,我们也在担心,父亲跟夫君谈过吗?” “谈过两次了,科恩的态度很坚决,所以都是无功而返。他是一国之君,虽然我是他的父亲,但还是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多,也免得科恩恼怒,以至于整件事情变的再没有一丝缓和的余地。”维素亲王苦笑着回答:“看到你们最近和科恩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所以就请你们来解决这件事,今天晚上的机会不错。” “是的,父亲,我们去找夫君谈。” “你们要委婉些。”亲王嘱咐着:“如果是其他事,科恩都会让步的,科恩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很奇怪……如果实在说不动,我们至少要多了解一些情况。” “看你说的,吓着孩子们了。”凯瑟翎看看自己的丈夫,又转头对皇妃们说:“态度别那么硬就好,别担心,如果你们还说不成,我就去拧那个小混蛋的耳朵。” “是,母亲。” 第二十一集 第九章 知道科恩在机要会议室对总参谋官面授机宜,自己不便打扰,所以四位身负使命的皇妃先在花园里游玩。差不多在一个钟头之后,才来到防卫严密的皇家会议厅。 刚进大厅,四位皇妃就看到一幕很罕见的景象。总参谋官、总联络官,还有他们的两个心腹手下,正坐在通向二楼的楼梯上发呆,可以并行五人的宽阔楼梯让这四个肩扛将星的人一坐,都给堵住了──这情景让大家觉得很奇怪。 那两个准将军衔的手下就不说了,总联络官玛法也不说了,他们三人是到哪里都可以坐下来的。但行事一向缜密、规矩的总参谋官就不同了,他是一个强调举止符合身分的人,现在怎么也这样随便的坐在台阶上?如果累了的话,旁边的走廊上有很舒适的坐椅。 再看看,几个军容整齐的将军脸上的表情都一样──双眼看著脚下,外加神情恍惚。 “姐姐,他们是不是被夫君骂?”凯丽用羽扇掩著嘴,低声问:“看看他们,好可怜。” “应该不是。”菲琳心里何尝不是有同样的疑惑:“看起来不像是挨骂。” 如果是在往日,有哪个军官挨了科恩陛下的骂,他早就冲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况且总联络官阁下从来不怕被科恩陛下骂,就算是被修理,他的表情不是笑嘻嘻,就是惨兮兮。 “既然不清楚,我们就问问好了。”迪尔也想不通,于是就提议:“这样会不会直接了点?” 碍于面子,在其他三位皇妃还在考虑怎么开口的时候,温丝丽皇妃已经缓步走上前去,而那几个将军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想得那么出神,居然连皇妃来到身前都不知道。 “几位将军。”面带微笑,温丝丽皇妃轻声说:“我想上楼。” “啊?”总参谋官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原来是温丝丽皇妃,皇妃晚上好。” “大家怎么都坐在地上?”温丝丽看似随意的问:“台阶很凉,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啊……没事。”总参谋官跟总联络官对看一眼:“几位皇妃请,我们告辞了。” 说完,几个家伙向皇妃们行了礼,借口有事先跑掉了。 “真是奇怪呢!”凯丽皱起眉头:“从没见过他们这样。” “或者是跟战事有关……”温丝丽猜测。 “不管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呢!走吧!”迪尔招呼大家向会议室走去。 机要会议室里,科恩跟乌鸦相对坐在圆形会议桌边,科恩面前一杯红酒,乌鸦面前一杯白水,看上去都在想心事,而白影就安静的站在落地窗边。 “这是怎么了?”看到这样的景象,一向严肃的菲琳也止不住笑了出来:“外面有四个人失魂落魄,这里也有两个人发呆……” 穿著一身盔甲的乌鸦立即拿起头盔戴上,站起身,向几位皇妃微微欠身以示礼貌,随后就站到一旁去。虽然在旁人看来,这个礼节没有恭敬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失礼到极点,但皇妃们都郑重的向乌鸦还礼,她们知道,这对乌鸦而言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 “你们来了,快请坐。”科恩向妻子们点著头:“我发呆的原因跟那几个家伙可不一样。” “不一样?”心直口快的凯丽一边落坐一边问:“他们怎么了?” “关于军事安排大家都知道,但眼看三天的时间就要到期,参谋部做出的计划却能让我笑掉大牙,所以嘛!”科恩长呼一口气:“我就帮他们出出主意,指点他们一下。” “指点的结果也太令人费解了吧!”迪尔接过话:“他们都坐在楼梯上发呆呢!” “我的办法不走常规路子,属于猛药,他们想消化下去就需要时间的。”科恩向迪尔眨著眼睛:“如果他们能领会到我的思路,不但是眼下的计划,以后的计划也会做得很好。” “关于军部未来两年的任务,我们也私下讨论过。结论是战争发生的话,对方意志不可低估,任何正常的办法都很难做到。”菲琳评价说:“夫君所说的猛药,大概是很离奇的办法。” “所谓剑走偏锋,就是这样了。”科恩笑笑,没有直接回答。 “这样说起来,军部在两年内达到夫君的目标没问题了吧!”菲琳问:“既然没有问题,夫君你又是为什么发呆?还连带乌鸦阁下也在发呆?” “只是想到一个问题,我们在思考而已。战争始终是战争,会死人的,不但会有很多军人死去,更多的苦难其实是老百姓在承担。”科恩伸出手来,拍拍桌上的一份公文:“我一向讨厌轻贱别人的性命,但在这个计划制定之际,我心头却很不安……这样的我,不也是在轻贱别人的生命?虽然他们不是斯比亚的国民,但他们却没得罪过我。” “夫君……你难道是在怀疑自己?”凯丽担忧的问。 “奇怪吗?我以前从不怀疑自己,从不怀疑……而当上皇帝之后却发生这样的情况。”科恩拿起酒杯:“以前常常在想别国的皇族成员为什么会那么奇怪,整日里欢歌纵酒,更有喜欢废糜淫乐的人……现在总算是有些体会,不外压力太大麻醉自己而已。但我宁愿去怀疑,宁愿去苦思,也不想迷迷糊糊的过日子。” “听到夫君这样说,我很高兴,真不愧是我们的夫君。”菲琳微笑著说:“愿意把这个问题说出来吗?我也想思索一下。” “这问题很简单,我们到底……”科恩浅尝一口红酒:“为何而战。” 乍一听,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在坐的人知道科恩在将来要干什么,至少都知道一部分。可把问题往深里想一点,却觉得很不好回答,以至于大家都楞住,一时没人说话。 “难道……”片刻之后,凯丽看看身边的姐妹:“夫君不是想以当上一个疯子为战争目标?” “那只是一个比喻,我现在思索的是这一切的根源。”科恩笑笑:“当然,不管是不是想得通,我征战的脚步绝不会停下,任何事情也不能动摇我的决心。但这毕竟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为了我一个人的意愿而让那些无辜的人承担苦果,我心里很不安。” 虽然科恩不承认,但妻子们还是知道夫君心里并不只是怀疑和不安那么简单。而且从态度上看,科恩这次非常认真,这就证明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那么,夫君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菲琳轻声问:“先说来听听。” “在这个问题上,我心里只有一股浓烈的恨意。”科恩站起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科恩的回答让菲琳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但一向不怎么开口的温丝丽却先说话了,她脸上带著微微的笑意,柔声问科恩:“那么,夫君在恨谁呢?是怎样一个恨法?” “恨很多东西,恨很多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想把一些人撕得粉碎、把一些事砸个稀烂,那样的话,心里才会好受一点。”科恩微低著头:“这想法是如此强烈,根本就压制不住,我不想自己在这样的感情驱使下失去理智,再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 “夫君已经在这样想了,又怎么会失去理智呢?”或者思考是精灵的优势,温丝丽开解丈夫的语言恰到好处:“不如我们先从夫君心中恨意的根源说起,这样更容易想到答案。” “一定要找到答案吗?”在大家考虑的时候,凯丽迷惑的问:“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温丝丽说的没错,我一定要为自己解答出这个问题才行。”科恩肯定了温丝丽的话:“我的意志等若帝国的意志,更是立国之策。而国策指导战略,战略决定战局,如今连最细微的战术都决定了,我自己的意志却还不明朗,这就是明显的本末倒置。如果不早日决定国策,我们一定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变得很被动。” “我赞成。”迪尔点点头:“夫君,除了菲谢特,你的恨意是从何而起的呢?” “这个嘛……虽然比较模糊,但我知道,自己每出去一次,心中的恨意就会加深几分。”科恩想了想:“自从告别童年之后,每一次的远行外出,我都会遇到一些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远有百合朋友的遭遇,近有琴伦的遭遇……更别说能让我在睡梦中惊醒的土城之战。” “这些事,无论是哪一件都很难让人接受,可有什么办法呢!到处都是这样的事。” “看到这些事,我心里很难受,更确切的说是很郁闷。”科恩转过身去:“我知道这样的事绝不止我眼见的这几件,在其他地方、其他时间里都有发生,这就是平民的生活。可就算他们是这样悲惨,我还是要发动战争,把更大的苦难加在他们身上……我是可以不在乎别人对我怎么评价,可我目前却过不了自己这关,这样的我,算得上很自私吧!” 菲谢特出意外后,这算是大家第一次听到科恩对自己的评价,鉴于科恩陛下一向“自爱”,嘴上说自私,心里一定是达到了自恨、甚至是有点自弃的程度。 在皇妃们苦想安慰话的时候,一直闷声发大财的乌鸦哼了一声:“这是何必,你不是,你没有义务去照顾每个人,看好自己身边的人就不错了。” “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义务。”科恩回答:“但我加剧他们的苦难又是另一回事。” “活在世上,有加给别人的东西,有别人加给自己的东西,一件事做出来导致另一件事发生,这不奇怪。”乌鸦用一贯的冷淡口气说:“用不著留意太多,你也没那么多时间。” 乌鸦的开解方法比较奇特,可对科恩却无效,但他肯开口就算是进步了。 “乌鸦阁下的话,倒是让我想到些什么。”菲琳向乌鸦报以微笑:“夫君,你想听听吗?” “当然。” “乌鸦阁下刚才的话没错,整个大陆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事在发生,在这个立场上,夫君你虽然对平民们有怜悯之心,但你并没有义务去解救每一个人,这是我们现在的想法。”菲琳走到科恩身边:“整件事的矛盾之处就在于,虽然夫君有怜悯之心,但还是要发动战争。” “是这样。”科恩点点头:“战争的苦果永远是由平民承担,作为一个战争的缔造者,我没有办法把这个悲剧限制在某一类人身上,我没有那个能力。” “夫君发动战争的目的并不是为享乐,而是有更深的原因。”因为不知道乌鸦等人是不是知道科恩的打算,所以菲琳说出的话有所保留:“那我们就换一个角度想好了,如果夫君你有解救平民的义务呢?” “如果?”科恩转过身来:“大陆上的民众有多少?我为什么要挑这个担子在身?” “我只是假设一下。”菲琳强调。 “假设一下也不好。”科恩摇著头,态度非常坚决:“这很简单,我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菲谢特,干那些民众屁事,他们又不是我斯比亚帝国的人,要死要活随便他们啦──我告诉你们,苦难悲惨的人是不少,但刁民也很多。这不是我的错,他们休想上我这条船!” “可是这样的话,你心里会不安。”菲琳试图用科恩自己的话来说服他。 “只是不安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扛得住。”不知是不是真心话,反正科恩满不在乎的回答:“至少比当救世主要轻松多了。” 四位皇妃合作惯了,当菲琳寻求支援的眼神向姐妹们看去时,立即就有人回应,第一个发言的就是迪尔:“当夫君还是黑暗行省首长的时候,似乎也不愿意让斯比亚的国民上自己的船呢!今天却终于承认全斯比亚的民众都上船了。” “意外而已。”科恩大叫一声,勉强争辩:“不是我让他们上船,是我被人拉下水!” 在四位皇妃的笑声中,乌鸦淡淡的提供了火力支援:“听听没坏处。” “这才几天,你们就拉帮结派来对付我一个人。”科恩眼见免不了被大家“假设”,也就随便融洽一下大家和乌鸦的关系:“好吧!我就坐在这里听你们假设,强调!只是假设而已。” “那好,我就顺著刚才的话说下去。”菲琳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话:“如果夫君你有解救大家的义务,整件事情就会不一样,你所发动的战争就不是带给他们灾难……或者说,一时的困难之后,就是安定的生活。以夫君的为人,是不会允许那些悲惨的事情再度发生。”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科恩紧守自己的防线:“谁能保证我不会成为一个暴君?” “这个我知道!一个皇帝是否会成为暴君由两部分决定,先天性格跟后天的环境。”出乎科恩意料,这次发起攻击的竟是凯丽:“而夫君你这两部分都很健康,没有一点问题。” “你就那么肯定?”科恩没好气的反驳:“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人,是因为有思维,而一个有思维的生命,他随时都有可能产生变异,突然的变异。” “看不出来你有这么脆弱。”乌鸦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得科恩哑口。 “夫君你身后有我们,还有数千万国民,如果你成为一个暴君,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败。”为缓和气氛,温丝丽用温柔的声音劝说著:“做不做救世主不要紧,只要你过了自己这关就好……只要是你做出的郑重选择,我们都会支持,也会很高兴。”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科恩长叹一口气:“想法是不错,但跟现实有相当的差距。” “其实夫君你不用立即做出决定,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看到科恩有所考虑,菲琳以退为进:“生活中的事,还是在生活中去感悟的好,或者你会突然想通了呢?” “但愿如此。”科恩仰起头,双眼看著天花板:“那个惨白色的人头酒杯,那片血淋淋的战场,那个魔属的小村庄,还有那个令人不忍目睹的地下室……但愿我不会再想起这些。” 在场的人不止一次的听说过这些场景,闻言之后都低下了头,温丝丽皇妃还在祈祷著。但从科恩的话里,大家却听不出来他的想法是否有所改变。的确,科恩是一个连皇帝都不想当的人,对他来说,救世主这个头衔实在是太过勉强了。 “对了,大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很久之后,科恩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事,我们只是路过来看看而已。”虽然能很方便的支走乌鸦,但菲琳知道现在不是提问题的好时机,所以乌鸦的事根本就不提:“啊!对了,里瓦帝国皇帝来信,让贝尔妮公主回国去参加几个重要的庆典,过段时间就得起行。” “大概是父亲想女儿了,贝尔妮公主可是他的心头肉呢!”科恩笑答:“安全上不能出问题,请帮我安排路上的护送队伍,起行那天,我会亲自去送她的。” “知道了,夫君你早点休息,我们告辞了。” “好的,我一会过来。”科恩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会想这些?难道我真的变老了?喜欢一些沉闷的话题?” 第二十一集 第十章 过了不久,科恩带著白影离开机要会议室,乌鸦与之半路分手,直接回到自己的居处。 跟其他人一样,他的房间同样是一栋独立的小楼,面积跟其他人一样大。不过乌鸦坚持独居,不用任何一个护卫和侍女,最近的护卫都在楼外数十步的距离上。 顺著灯光下的小径,乌鸦不急不徐的走著,虽然那副盔甲把他严密的包裹著,但沿路上的护卫还是认得出他是谁。就算刻意模仿,其他人也走不出这样有特色的步伐来。 在某次协商之后,科恩对外宣称乌鸦是皇家护卫队的另一名队长,地位与岩石相当,盔甲上的军衔是准将。乌鸦对这个称呼漫不经心,对路旁护卫行礼更是置若罔闻……好在这些日子以来,护卫们早已习惯这位将军的奇怪举止。 与外面的明亮灯光相比,小楼里的光线就要黯淡得多,乌鸦将军似乎很喜欢把自己置于阴暗之下,从这个嗜好上来看,他跟皇帝陛下有共同点。可皇帝陛下的嗜好再怎么怪,也不会让人把自己庭院里的花草铲个精光,而乌鸦就这样做了。 在光秃秃的庭院里停下脚步,乌鸦坐到一张石凳上,顺手解下了配剑放在脚边,看他抬头仰望星空的样子,心里应该是在想著什么东西。 突然,他又重新拿起脚边的长剑,站立、转身、面对大门,虽然此时无风,但乌鸦身后的披风却在缓缓的、有节奏的飘动著……门外来了四五个人,虽然脚步声还很远,但这位杀手就已经察觉到了,显露的杀气几乎算是自然反应。 “将军在吗?”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一个柔和的女性嗓音开口说:“请开门,温丝丽皇妃来访。” 乌鸦挂好配剑,走上去打开门。面带微笑的温丝丽皇妃正站在门外,身后的几名精灵侍女手上都捧著盆栽花草。就算是乌鸦阁下聪明绝顶,一时之间也猜测不出这位尊贵皇妃的来意,当然,乌鸦阁下一向都是个只关注现实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去猜测别人的行为。 “晚上好。”看乌鸦没有反应,温丝丽皇妃开口说:“将军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习惯了打杀的乌鸦这才明白自己是此地的主人,他迟疑了一下,向温丝丽欠欠身,让出门口的通道──要知道乌鸦阁下是从来不让谁的,在他脑袋里只有突袭与远遁的概念,但自从进入皇宫之后,破例的事情却越来越多。 “将军的住处真的简单到了极点。”目光在眼前空荡荡的庭院里掠过,温丝丽皇妃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找个理由不让乌鸦难堪:“这里是将军开辟出来的锻炼场地吗?” “锻炼不多。”乌鸦长期居住在神殿,几乎不知道怎么跟女性打交道,好在他说话的语调一向冷淡,别人也听不出来什么:“基本上就坐在这里发呆。” “将军的爱好特别了点,因为有时琴伦公主会过来玩,小女孩喜欢漂亮一点的环境。”温丝丽皇妃转过头来说:“就让我来帮将军布置一下,如果将军不觉得碍眼,我会很高兴。” “随便。”乌鸦回答。 温丝丽向自己的侍女们点点头,精灵侍女就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庭院里释放了魔法照明。柔和的光线下,温丝丽皇妃亲自动手,把自己带来的盆栽花草放置好。 “带来的花草不够呢!”因为庭院的面积,布置完之后环境并没有太大改观,温丝丽皇妃对乌鸦歉然一笑:“明天再带其他的花草来,将军需要什么其他的东西也可以跟我说。” 乌鸦点点头,想起自己身为主人,总算勉强说了句:“请坐。” 说完之后乌鸦就觉得尴尬,因为庭院里只有一张石凳,连个桌子都没有。温丝丽皇妃却不觉得什么,落落大方的在石凳上坐下,目光纯净的双眼注视著站得笔直的乌鸦。 侍女们已经退到门边,乌鸦觉得有些不自在。 “乌鸦将军……抱歉。”温丝丽皇妃才开口,自己已经笑出来:“这个名字好奇怪,将军还有其他的称呼吗?” “没有。”乌鸦摇摇头。换了别人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笑,一定早就血溅当场,就算是科恩的妻子也一样没好果子吃。但温丝丽皇妃的笑容里却没有一丝嘲弄的意味,乌鸦在她的目光里感受到真正的关切,也就是这份关切,却让乌鸦更加觉得不自在。 他这一生都在抗拒,抗拒身边的一切,其中也包括别人的关心。 “夫君是这样称呼你的,时间长了我们也会习惯,但是在宫廷中,这个称呼算不上正式。”皇妃轻声说:“我明白将军不喜欢引人注目,可这个称呼却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将军……我想,阁下换上一个称呼似乎更合自己的心意。当然,将军不想换也不是问题。” “只是没有其他名字。”乌鸦继续摇著头:“换不换对我来说一样,无所谓。” “如果将军不觉得冒昧的话,我替将军想一个名字好吗?”温丝丽双手叠放在身前,娴静的气质显露无遗:“虽然我不是那么擅长为别人取名,但很想为将军做些事。” 乌鸦稍微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皇妃的建议,至少可以听听看。 “精灵族里很有多悠远的传说,大多跟远古的事情有关,其中有一个英雄的传说让人感到忧伤。”温丝丽想了想,说出的话似乎跟名字没有关联:“身为精灵武士的他担负著一个不被大家理解的使命,他沉默不语,终被其他精灵误解。他很孤独,沉默不语,自己承受一切,一直到最后付出自己的生命解救族人。” “他叫弗雷奥,我看过这个故事的记载。”乌鸦回答:“精灵族十大传说之一。” “身为精灵,我感到很荣幸。”温丝丽宽慰的点著头:“那么,我们就用这位英雄的名字称呼将军好吗?虽然是一个沉默中守护大家的英雄,却是个普通的名字。” 想到自己脱离神殿,换名字是早晚的事,乌鸦接受了皇妃的安排。 “弗雷奥,那么我现在就这样叫你。”看得出来,皇妃很高兴:“你能取下头盔来吗?这里没有其他人。夫君也常常穿起盔甲戴著头盔,让人觉得陌生和遥远。” 温丝丽皇妃的年纪并不比乌鸦大,但此刻说话的样子却像是一个大姐姐,乌鸦本不想取下头盔,但看到皇妃坦荡关切的目光,又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 “作为皇妃为我取名的谢礼。”但乌鸦毕竟是乌鸦,嗯,我们现在应该叫他弗雷奥才对,他正好用这个还人情,之后依言取下头盔,俊秀的面容出现在魔法灯光下。 “真的……真的很像菲谢特陛下。”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张脸,但温丝丽皇妃还是很惊讶,禁不住好奇的问:“弗雷奥将军,你确定自己没有兄弟吗?” “没有,我确定没有,我也见到过菲谢特陛下。”面对皇妃脱口而出的问题,弗雷奥之前绷紧了的身体放松下来:“皇妃,在你的眼中,菲谢特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说呢!先皇菲谢特陛下是一个很善良、很聪明的君主。”温丝丽皇妃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待人真诚,性格坚强,我从没听他说过一句谎话,也从没见过他恃强凌弱。无论是王子,还是皇帝,我们始终都是朋友,就算没有我夫君的原因,我们也会成为朋友。” “听起来,他似乎是个很优秀的人,跟我完全两样。” “人跟人的性格不会完全一样,把其中一个人当成标准去衡量其他人是不公平的做法。”皇妃笑笑:“弗雷奥将军的优点在哪里呢?我想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吧!或者是你把自己的优点藏得太深,让人想发现也发现不了。” “坦率的说,我性格中的劣性比优点要多得多,至于优点……比较会杀人算得上吗?”虽然还是坚持不给自己一个好的评价,但弗雷奥的话明显的多起来,说话时的语调也不再平淡得让人心凉。 “武技说不上是多大的优点,那视个人资质所决定。”皇妃以少有的郑重语气说:“将军也不用太在意这点,那只是一种手段,就像是传说中的英雄一样,武技也可以用来守护族人。” “这件事……我不一定能做得下去。”不知是为什么,弗雷奥的话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停顿:“我虽然留了下来,但我自己也不清楚能在这里待多久。” “弗雷奥将军觉得对未来迷惘吗?”皇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著光。 弗雷奥没有回答,事实上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妃的话让他大伤脑筋。 “真好,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将军是一个没有私人情感的人,现在总算知道你也有一般人的烦恼了。”温丝丽皇妃笑意盈盈的说:“不但是将军对未来感到迷惘,我们也一样啊!就算是夫君那样的人,也一定在迷惘吧?能掌握眼前的生活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未来?” “这么说来,我还不算异类。”一丝笑容在弗雷奥脸上出现,虽然短暂,却让与之对话的皇妃心喜:“在这个帝国里,怪异的人只有那个家伙吧?” “将军的话没错,到目前为止我们只发现了这么一个怪人。”皇妃整理了一下被晚风吹开的裙带:“不过比将军更可悲的是,我们爱上这家伙了,这亦妻亦友的关系真让人心焦。” “皇妃不用焦急。”弗雷奥回答说:“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们。” “正因为清楚这点,我们才会爱上他,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他的表现都让人觉得……不妥。”皇妃轻声说:“但感情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我们愿意为他付出。将军你呢?曾有过心仪的女子吗?” “我?从没有过,也不想有。”弗雷奥摇摇头:“所以我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 “将军,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感情这事,往往是无声无息的来临,人是无法与之抗衡的。”身为精灵的温丝丽皇妃与其他女人不同,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就算是笑,也是落落大方的笑,不会用什么来掩著嘴:“到那个时候,将军自己就能了解到。” “至少近期不会。”弗雷奥想了想:“我该庆幸。” “虽然将军目前没有心仪的对象,但却能感受到别人的爱情呢!”温丝丽皇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可能就在现在。” 弗雷奥心里一惊,不知皇妃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杀手,但其他方面嘛……就不怎么灵光了,特别在某些事情上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 “就像我刚才所说,我爱自己的夫君,我爱夫君的亲人,我要确定夫君不会受到伤害……所以我想问将军几个问题。”皇妃站了起来,虽然所面对的是一个无人能比的杀手,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很坚毅:“夫君在其他三位姐妹那里,他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这是我们几位姐妹的问题……如果有冒犯将军的地方,还请将军原谅。” “皇妃请问。” “这些日子以来,将军也清楚我夫君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吧?他手里紧握著的是整个帝国的命运,数千万民众的生命。既定的国策已经开始施行,不可能再回头,如果失去了他,会是什么命运在等待这个帝国和民众?抛开这些不谈,我也不能允许夫君受到伤害。”晚风吹过,扬起温丝丽皇妃的裙边:“请将军告诉我,您是否会伤害我夫君?” “伤害?”弗雷奥呆了呆:“你所指的是……我会不会杀他?” “可以这样理解。” “要杀他的话,机会很多。”弗雷奥出人意料的笑笑:“可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对他挥剑。” “谢谢将军的回答,我的心可以放下一大半了。”皇妃缓了一口气:“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将军留下呢?将军当天的去意很坚决……请不要怀疑,我们很高兴将军能留下来,只是想不到原因而已。” “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或者就是因为对未来的迷茫……并不是完全因为他的挽留。” “能告诉我具体原因吗?” “不能。” “谢谢将军的回答,我已经没有问题了。”温丝丽皇妃再次露出笑容:“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当然。”弗雷奥抱起双手:“不过皇妃,你对这样的答案满意?” “虽然不是很详细,但听到将军不会对夫君不利,我已经很满足了。” “皇妃相信我的话?” “为什么不相信呢?”温丝丽轻声说:“将军有什么理由要对我说谎话?” 皇妃的话一出口,弗雷奥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感动。 “晚了,我就不打扰将军。” 弗雷奥无言的送到门边。 “明天见,弗雷奥将军。” “明天见。” 第二十一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兵者,诡道” 地狱岛,魔族长公主宫殿。 午后阳光投射在花园里,数种娇艳花卉竞相开放,淡淡的清幽香气伴着潺潺流水声围绕在花园四周,把环境营造得清幽雅静。花园一角的凉亭里,“收敛了玩闹心性”的小公主殿下正跟着长公主殿下学习处理政务。 神情专注的长公主殿下在凉亭中批阅公文,还不时的为妹妹解释几句。而我们的小公主殿下却没这么认真,她展开双翼在凉亭周围漂浮着,还频频心不在焉的举头四望,可见她的心思一点也没用在正事上。 “不用那么心急,魔殿还没有那么糟糕,应该来的消息是不会晚的。”长公主知道妹妹在期盼什么,开口安慰她:“安静的坐下等吧!” “可是姐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啊!”小公主飞到姐姐面前,微蹙着眉头问:“那些祭司还想拖多久?为什么不让魔将直接报告我们呢?那不是方便得多吗?” “魔将回报消息的确很方便,但那是一种特殊的手段。相较之下,魔殿回报这个消息虽然比较慢,却是一种治下的手段。”长公主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微微一笑:“如果你养一只宠物,你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牠知道你喜欢牠、不会抛弃牠,从而对你唯命是从呢?” “我吗?”小公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才回答:“我就想办法告诉牠,牠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没有牠的话,我会比较难过,这样就可以了吧?” “虽然这个答案不是很准确,但所包含的道理也差不多了。”长公主放下手里的公文:“魔殿的意义跟宠物差不多,让他们回报这样的消息,让他们认为自己对我们而言比较重要,他们就会很满足,而不会冷静分析自己的份量……这就是人类本性中比较奇怪的一种。” “姐姐好厉害哦!”小公主一拍手掌:“不过姐姐,你应该有了魔将的汇报了吧?” “为什么这样问呢?” “因为姐姐你很沉着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消息,怎么可能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这里?” “虽然这只是一个治下手段,但我却要遵守这游戏的规则,所以我不会先从魔将那里询问消息。”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指点了妹妹的额头:“你呀!大概是因为上次的魔化失败,以致耿耿于怀,才显得这样心急吧!小小一个帝国光复,还不值得我用全副精力关注。” “哼!姐姐管理整个联盟,当然不会去关注斯比亚帝国的事情。”小公主嘟起小嘴:“可我不一样,到目前为止,这是我唯一能管的事情!” “好啦!你也不用愤愤不平,父王不是把魔化科恩.凯达的事情完全交给你办了吗?”看到妹妹气愤不已的样子,长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来:“对于这个帝国,我也有一些意见,等下听了汇报告诉你吧!不过我自己的看法,魔化不见得就比玩弄有趣。” “可是……父王说的是魔化啊!我们怎么能违背父王的意思?” “父王有告诉我们要在什么时候魔化吗?那只是一个手段。”长公主指点妹妹:“如果不魔化也能让科恩.凯达按照我们的意思做出有趣的事情来,甚至不魔化他好能更加有趣,父王也不会坚持要魔化他吧!” 小公主还在考虑姐姐的话,从花园小径上走过来的一个女侍在凉亭边回禀:“公主殿下,魔殿的金袍祭司有要事禀告,正在花园外等候传召。” “带他进来好了。”长公主淡淡的回答,接着又吩咐妹妹:“等待的消息来了,别飘着了。” 小公主笑咪咪的收起双翼,乖乖的坐到长公主身旁,表现得兴致盎然。不一会,魔殿金袍祭司在侍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因为金袍左祭在战后自杀,所以这位是新近提拔的接任者,看起来要比他的前任年轻很多。 他第一次单独晋见,从表情上看有些紧张,行完礼之后就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普通晋见,无需紧张。”小公主虽然有些心急,但她毕竟是公主,这样的事看得太多,于是学着姐姐以往的处理方式:“把你所知的一切据实回禀就是。” “遵命。”听了小公主殿下的话,左祭拘谨的神态稍微放松了些:“两位大人,这次回禀的是关于神属联盟内斯比亚帝国的事情,我们这次做得很精细。” “是吗?”长公主含笑看了妹妹一眼:“斯比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斯比亚帝国光复,科恩.凯达已于半月前登基,正式成为斯比亚第十七任皇帝。”左祭的头稍微抬离地面:“根据传回的情报显示,斯比亚的国民对科恩.凯达非常拥护,不单是因为他结束了长久以来的战争,更因为他新颁布的一系列优待民众的法令。” “这么说来,科恩.凯达已经稳定了政局?”长公主发问。 “在某些层面上是这样,但在贵族和投降官员里还是有很多猜疑的声音,为了安抚这些人,科恩.凯达又颁发了一项特赦令,赦免所有人在叛乱中的一切错误。”左祭的声音渐渐恢复了正常:“这份命令引起一些人的不满,所以现在的斯比亚帝国并不是铁板一块。从这点来看,这位皇帝留下了隐忧。” “魔殿有分析出什么问题?”长公主翻看着手里的文书,很随意的问:“说说看。” “是的,大人,我们仔细分析了斯比亚新颁布的法令,认定他们是想在近期恢复国力,因为他们减轻了多项杂税,同时限制领主干涉自己所属土地的权利。”左祭早已准备好答案,此时可以说是对答如流:“还有一件事也说明这个问题,为了得到斯比亚帝国的谅解,其他神属帝国做出了赔偿,而科恩.凯达开口要的全是民生建设所需物质。” “这么看来科恩.凯达是想做一个明君、仁君,而且中规中矩。”长公主露出一个笑容:“这样很好啊!每个帝国都需要这样的君王,他们的军事方面呢?” “让人觉得奇怪的就是斯比亚帝国的军事,我们仔细计算了科恩.凯达的所有财政收入,从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左祭回禀说:“科恩.凯达的军队在登基前兵力为二十余万,登基后发布征兵令,征召了三十多万的新兵,还在全国各地修建了数十个训练场,这对一个刚刚光复的帝国来说是很沉重的负担,更和他们的收入不符。” “怎么说斯比亚也是一个富庶的帝国,以他们的财力,养上百万军队也不是问题。” “可是大人,我们拿到了斯比亚帝国未来一年的建设目录,上面的项目早把财政收入花得一干二净,可能还要倒贴钱。而科恩.凯达的军队一向装备精良,跟其他帝国比起来,同样人数的一支部队,他要花两倍甚至三倍的钱去培养训练。”左祭非常自信的回答:“但是现在,那些项目已经开工,兵员也在训练,可我们却不知道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科恩.凯达会让自己的财政青黄不接吗?如果他手上有足够资金,才是让魔属帝国担心的事。”长公主轻声问:“那么,你明白魔殿接下来的任务了吗?” “明白!”左祭大声回答:“魔殿一定在近期查明此事,回禀给大人知晓。” “嗯,你比你的前任要精明一点,我也希望你比你的前任忠诚。”长公主用一句评价来结束谈话,之后还提醒一句:“虽然在大力发展民生,但并不说明这位皇帝有和平意愿。” “是的,大人,下官所说一切都是真实的,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至于斯比亚的事,我们一定会留心观察。”左祭知道自己该退下了,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水晶球里记录的是科恩.凯达主持的阅兵式,有一些比较有趣的画面,请两位大人过目。下官请退。” “下去吧!”长公主让侍女接过木盒:“魔殿暂时不要插手斯比亚帝国的事,我自有安排。” “遵命,小人告退。” 左祭刚刚离开,小公主就迫不及待的叫侍女打开木盒,看她脸上的表情,欢喜得就像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贝一样。难得这么高兴,长公主也不好太约束她,由她去。 侍女把小小的水晶球放在桌子上,接着释放魔法,取出存在里面的影像。 濛濛的水气在水晶球表面出现,渐渐浓密起来,并开始外溢,扩大上升直到成为一个有一臂直径的雾团漂浮在凉亭里。不一会,浓密的雾团渐渐淡下去,逐渐变得透明,到最后,一个大型城市的景像在其中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这就是斯比亚圣都吗?”小公主睁大双眼,观察着逐渐清晰起来的图像:“姐姐,这片建筑是什么?” “这是圣都没错。”长公主解释说:“正面的应该是科恩.凯达的皇宫,前面一点是广场……看,你的玩具出场了,这身打扮倒还不坏。” “不过啊!他穿起这个倒是让我觉得很陌生呢!”小公主掩着嘴笑:“只要一想起以前他被抓住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笑。那个时候,他全身都是污泥,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特别是在他翻白眼的时候就更明显。” “好啦!你的玩具已经开始讲话了,我们看看。” 阅兵式被完整的复制下来,包括科恩的讲话,包括一支支走过检阅台的部队,当然也包括最后出场的飞行部队…… “真是个有趣的人类。”看完阅兵仪式,长公主微笑着说:“我不禁有点庆幸没有魔化他,不然哪来这么好玩的事?我会把这个拿给父王看的。” “可是姐姐,我们难道不做点什么吗?”小公主满是期待的问:“如果想得到更多的乐趣,我们就要参与其中才行,再说斯比亚还有很多谜团啊!” “当然要做点什么才行,魔殿的资料简直是少得可怜,而且我并不相信其准确度,科恩.凯达是个天生的军人,他不可能是一个乖乖皇帝。”长公主一脸正色,站起身对旁边的侍女说:“传我命令给魔将,让她开始接触科恩.凯达,弄清楚斯比亚帝国发生的一切!” “那我要做什么?”小公主问。 “学习,我的妹妹,在最短的时间内,你要通晓斯比亚的现状。”长公主回头一笑:“如果魔将对付不了这个人类,就需要你出场了。” 同日,神属联盟,斯比亚首府圣都,国宾驿馆。 虽然各个帝国之间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现在大家都是做客他乡的使者,算得上是同一阵线,彼此都要相互照应才好,所以在每天晚餐时间前后,使者们都会在大厅里小聚片刻,交流一些“并不十分重要的情况”。 一般说来,这样的聚会都是轻松愉快的,但今天的聚会气氛有点沉闷,这问题就出在加洛帝国身上,新使者身上。 在科恩陛下登基前,加洛帝国的使者卷入了针对科恩陛下的暗杀行动,他自己被当场绞成一团烂肉不说,连随他而来的副手、随从、护卫也都被抓去砍了脑袋,代价不可谓不惨痛。眼下派来的这位新使者,一到圣都就学慈善机构大派礼物,恨不能收买朝廷上下每一个大臣……礼物倒是送出去了不少,可那些大臣对他还是不怎么搭理。 今天早上,同样收了礼物的三个使者和他一起进宫晋见科恩陛下,却吃了个很郁闷的闭门羹──除了守门的军官,他们谁也没见着。这样一来,不但是加洛使者大丢面子,就连陪他晋见的三位使者也觉得颜面尽失。这不,他们现在都在低头喝闷酒。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无精打采的啊?大家笑一笑嘛……晚上好!” 随着这句夸张的问候,波塔帝国使者塞维克.兰度走进了大厅,这位被众多使者私下称为“不学无术之人”、“马屁精”的人笑嘻嘻的向每一个人问好,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一一硬拉着别人的手猛摇,以显示他是“亲切、热情、有活力、风华正茂”的好青年。 不过在今天,大多数人没心情数落他。 “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塞维克.兰度拍拍手:“有什么难题?说出来听听看。” 因为不是什么大事,被皇帝拒绝接见的使者说出了事情原委,特别是加洛使者,因为他知道塞维克.兰度跟科恩陛下的关系比较融洽,所以用一种求助的眼光看着他。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塞维克.兰度傻兮兮的笑着,用手抓头:“不要说你们,我前天、昨天、今天的请见都没被批准,看来皇帝陛下也不愿意见我啊!” “阁下是说,你这几天也没见过皇帝陛下?”加洛使者有点意外。 “是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于是跑去找几个好朋友打听。”塞维克.兰度压低了声音,故做神秘的说:“谁知道啊!总参谋官、总联络官、还有几位将军都不肯见我,大法官倒是肯见我,可是除了跟我喝酒吃饭之外,什么都不肯说……他还让我付酒帐。” “不至于吧!”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使者轻声说:“如果是因为刺客的事,皇帝陛下不会连我们都不见……塞维克阁下也不见,这就奇怪了。” “除了皇帝陛下,似乎……不见客的都是将领……”另一个使者接过话头,他是不经意的一说,却把大家吓一跳:“这说明什么呢……” “有谁知道,那些检阅后的部队在哪里?”云路帝国使者站起身来,一脸紧张的问:“皇帝陛下到底几天没接见我们了?” “那些军队已经不在圣都周围了吧?皇帝陛下大概有五天没露面了。” 大厅里一阵沉默,几个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大家都知道科恩.凯达并不是斯比亚国民印象中那么可爱,在任何时候,谁也不能推测出他要干什么。军队、将领、还有皇帝陛下一起失踪了五天……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请原谅,我晚上还有一个约会。”一个使者打破了沉寂:“失陪了。” “啊!我今天还有一个酒会,我也失陪了。” “我们一起走吧!顺路。” 一瞬间,大厅里的人找藉口走了个干净,连加洛使者也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就留下塞维克.兰度一个人在大厅里发呆。 “怎么了?大家都有毛病吗?”塞维克.兰度拿起一杯酒,自言自语的说:“好奇怪。”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掌声在门外响起,差点让塞维克.兰度被红酒噎住。回头看去,原来是坦西帝国使者、卡尔.尤里西斯亲王,他一身便服,正拍着手走进来。 坦西帝国长久以来都是神属联盟里的强国,军力雄厚,曾与好几个帝国有过纠纷,以致于被其他帝国讨厌,基本上被隔绝在“使者俱乐部”之外。再加之亲王本人“个性高傲”,不愿意和塞维克.兰度一样厚着脸皮跟使者们拉关系,所以不常参加这种聚会。刚才是偶尔经过,无意间看到这一幕。 “原来是亲王啊!吓我一跳。”塞维克.兰度拍拍胸口:“亲王殿下为什么要鼓掌?” “因为我看到一出好戏。”亲王微笑:“出于礼貌,当然要为演出者鼓掌。” “亲王是在说我吗?我演戏?”塞维克.兰度看看左右:“亲王你不要吓我,我哪有演戏。” “别看了,他们都被你吓得魂不附体,急着跑出去打探消息了。”亲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年轻人,不是我贬低你,科恩陛下当年进入神属联军的时候,演戏的手段可比你高明多了。如果你要学他,就要从他的思维学起,而不是只专注于这些枝节手段。” “亲王阁下的话好深奥。”塞维克一副迷惑的样子:“可是我听不明白。” “那我去把真相告诉他们好了,难得可以当回好人。”亲王呵呵一笑:“就算事情变坏,此去我坦西帝国路途遥远,安全得很。但波塔帝国可是紧挨着斯比亚帝国……” “亲王殿下,别这样嘛!我知道瞒不过亲王殿下。”关系重大,塞维克.兰度立即举手投降:“请亲王高抬贵手,我如果得到什么消息,一定会原原本本的转告亲王。” “我是不怎么担心。”亲王神态轻松的说:“你怎么不自己去打探皇帝陛下的消息?” “不瞒亲王殿下,我也是昨天才发现不对……”塞维克.兰度挨着亲王坐下:“发现事情不对之后,我自己已经通过某些途径打探过,但得到的资料相当有限,如果再深入下去会让别人觉得奇怪。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大家帮着我打听。” “兵者,诡道,你这手段用得倒不错,戏演得也到位。”亲王不置可否:“可是你怎么肯定他们会把到手的消息告诉你?各使者都会为自己打算吧?” 实际上,亲王很清楚的知道塞维克.兰度在打什么算盘,如果各位使者打听出来的结果是科恩陛下不准备对谁动手,那自然是相安无事。如果是有大事发生,为了获得进一步的消息,他们肯定会拉人进去增强实力。 坦西帝国距离斯比亚非常远,当然不会参与这样的事,而波塔帝国与斯比亚接壤,非常真切的感受着斯比亚的威胁,正是他们拉拢的好对象。 “是啊!怎么会告诉我呢?”塞维克.兰度呵呵笑:“我还没想到啊!” “算了,你慢慢想,我回去休息了。”亲王站起来,看看外面黑沉的天色:“真是的,又要下雨了啊!” 不一会,漫天的暴雨倾注下来。 使者们的马车穿梭在圣都的街道上,他们施展浑身解数,发誓要找出皇帝陛下和一干高级将领的去向。各神属帝国潜伏在圣都的情报系统都已经接到命令,全部行动起来,上窜下跳的搜刮着有关的一切消息。 这样的异动,瞒得过一般百姓,却瞒不过另外几股潜伏在圣都的势力──魔属联盟各帝国的情报系统。他们躲藏在暗处观察着,如同追逐在兔子后面的猎狗,紧盯着对方的一切举动,同时将发生的事上报。 午夜之后,事情终于有了些线索,一个许久不曾使用的情报渠道被班塞帝国使者重新联络上。在此渠道的帮助下,天色微明时,这位使者终于见到一位供职斯比亚朝廷的高级官员,这位官员应该知道科恩陛下的去向,因为他的上司就是科恩陛下的书记官。 他提出的见面条件是一万金币,只是提供一个皇帝陛下离开的大致方位,并不保证回答所有问题。 “见!总能在他嘴里掏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班塞帝国使者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区区一万金币,值得。” 第二十二集 第一章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边境关卡。 这条道路是布卢克帝国通向特拉法帝国的要道之一。特拉法在大战中受创严重,急需各种物资支持重建,除了各国援助的物资,数量可观的民间商队也远道而来,甚至还有那些想去新土地碰碰运气的落魄贵族。各式各样的马车把这条道路挤了个水泄不通。 为了便捷的通关,斯维斯.赫本公爵吩咐手下一早就出发,但规模庞大的游历车队还是被堵在几支商队后面。卫队长天堂回来报告说关门还未开启,看样子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耐心等待一会吧!”斯维斯转头对车厢里两位小姐说:“天亮时就可以通过。” “没关系的。”爱丽.弗兰微笑著递过餐盘:“公爵大人要吃块点心吗?” “别给他,你忘记是谁一早催我们上路的?”另一位面容娇俏的小姐毫不客气的抢过餐盘:“做为打扰本小姐睡眠的惩罚,这份点心就归我享受吧──哇哈哈哈!” 另两人在这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对看一眼,都觉得有些头痛。 这位脾气怪异的小姐,当然就是吉伦特子爵的孙女──仙尼亚.吉伦特了。一个以贵族继承人身分,在不到三年时间里成功取得魔殿二级斗士及金勋武士资格的女士,与她同期参加训练考试的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男士,所以这位小姐就在不知不觉间练就了一副男人脾气。 不过,这样的脾气显然与她美丽的样貌不配套。如果她安静的坐著,而且不用挑衅的眼神东张西望,那就会是“一朵带著晶莹露珠,怒放在温柔阳光下的熠熠生辉的玫瑰花”──这句话是全部日落原男子的共识。当然,这些男子不会看到现在马车上这一幕。 在吉伦特子爵的一再要求下,仙尼亚.吉伦特小姐加入了这个游历队伍,带给大家欢笑的同时,她也带给斯维斯公爵无尽的烦恼,斯维斯甚至已经把这位小姐当成是游历所必经的磨难之一。还好,除了斯维斯和天堂,她对其他人算是非常和善。 “仙尼亚妹妹,你已经吃了很多了。”爱丽.弗兰笑著打趣:“不怕变胖吗?” “怕啊!”仙尼亚一口吞下那块不属于自己的点心,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所以我需要运动,我一会就去跟那个叫天堂的打上一架,大约是在晚饭后……” “鉴于你每天都和我的卫队长打架,所以我已经下了一个命令。”斯维斯看著这个爱胡闹的女孩:“我下令禁止这种行为,以后再没人陪你打架了。” “无所谓,不准打架的话,决斗也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仙尼亚终于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满不在乎的说:“我知道你可以禁止私斗,但你无法禁止一个贵族为名誉而战。” “不要试图去挑衅天堂的名誉,他的名誉和某些逝去的战士紧密相连,他把这个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斯维斯正色警告仙尼亚:“如果你真的很无聊,就来和我打好了。” “不要,每次跟你打,你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仙尼亚皱起鼻子:“软绵绵、软绵绵。” “好吧!”斯维斯叹了口气:“我换一种方式。” “你说的哦!”仙尼亚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爱丽姐姐当评判!” “好啊!我期待著两位的较量。”爱丽看看两位,微笑点头:“可是说起来,天堂先生的脸色一直都是那么白,真是令人担心。他是身体不好吗?” “倒不是因为他身体不好,那是一个特别的原因,而且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斯维斯轻轻摇头:“如果他的脸色红润了,那就说明他的心智处于失控的边缘。” “会有那么可怕吗?”爱丽小姐惊讶极了:“天堂先生虽然不苟言笑,却是个好人呢!” “好人也有发怒的时候……”斯维斯还准备说点什么,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阁下,有一名信使想见你。”天堂的声音传来:“他不肯说出身分。” “还是追上来了。”斯维斯苦笑一下,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站在路边的使者一身的风尘,看到斯维斯下车,连忙走过来行礼:“斯维斯公爵日安,小人是大皇子的家臣,您曾经来府上做客,或许对我还有些印象。” “日安。”斯维斯微微欠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认得你,你有什么消息给我吗?” “大皇子前些日子不在国都,所以公爵大人启程时没来得及送行,大皇子听说之后感到非常抱歉,特别命我赶来向公爵说明。”使者指了指远处的几辆马车:“那是大皇子送给大人的一些日常用品,请大人务必收下。大皇子还说游历路上清苦,请大人务必保重身体。” “我目前只是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人,倒让大皇子费心了。”斯维斯示意天堂接过礼单,嘴里虽然客气,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这些东西我收下,你回程时替我转达对大皇子的谢意。国都风云变换,也请大皇子行事时多加谨慎。” “有公爵大人这句问候,我想大皇子会非常欣慰的。”没想到斯维斯公爵这么容易就接受了礼物,使者难掩喜色:“小人一定将公爵大人的话带到,祝愿大人一路顺风。” “天堂,替我送客。”斯维斯向使者点点头,转身走回马车。 “什么东西?大皇子都送你什么了?”斯维斯公爵还没坐好,某女就一脸兴奋的伸手来抓礼单:“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嘛!” “让你看可以。”斯维斯拿著礼单的手在尺许的空间中游移,让仙尼亚小姐的抢夺全数落空:“但你要说出请求的话。还有,这礼单或者会有点奇怪,希望你不会大惊小怪。” “公爵大人,我想看看礼单。”眼见抢夺不能奏效,仙尼亚小姐收回了手,昂头微笑,勉强做了个“淑女”样,可见她的好奇心有多重。 “满足你的愿望……”斯维斯一句话还没说完,仙尼亚小姐的右手就以闪电般的速度伸出,瞬息之间,礼单已告转手。 突袭成功,仙尼亚小姐得意忘形的“嘿嘿”直笑,她摇晃著手里的礼单,喜得连眉梢都舒展开来,却不知道是斯维斯故意放水。 在某些事情上,仙尼亚小姐虽然顽劣,但个性却比较单纯,有礼物送来,就算不是给自己的也很高兴。而马车里的另一位小姐家学渊博,加之自小看惯政界百态,心中深知大皇子的礼物不是那么好收的。而且在游历路上,斯维斯收受礼物算是违反规定。 “公爵,这是大皇子让人送过来的。”爱丽.弗兰轻声问:“真的可以接受吗?” “天堂查验过,使者身分上应该没有错,我如果不收下这份礼物,只怕是麻烦会更多。”斯维斯平静的回答:“我收下,他就会放心,而前面应该还有更多的礼物在等著我们吧!” “可是在游历路上收受礼物,皇帝陛下会责怪大人的吧?”说到这位一向严厉的教父,爱丽小姐不禁露出担忧的神情:“到那个时候,大人要怎么办?” “皇帝陛下应该会体谅我。”斯维斯微微一笑:“如果不能体谅,责怪就责怪好了。” 聪明的爱丽小姐这时才明白斯维斯收礼物的原因,因为公爵大人的母亲还留在国内。 “为了母亲,大人真受了很多委屈。”爱丽小姐低头想了想,尔后鼓起勇气说:“我可以写信给皇帝陛下,向他说明这一切……或者可以请皇帝陛下……” “不用了。”斯维斯摇摇头,打断了爱丽小姐的话:“如果你写了信,原本不引人注意的母亲就会成为几位皇子争相讨好或者威胁的对象,那样的话,我才真的头痛。” “是这样啊!”爱丽小姐见公爵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于是微笑著转换话题说:“既然接受了礼物,我们就来看看有什么可以用上的──仙尼亚,都有些什么?” 不叫不打紧,一叫才发现仙尼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著斯维斯,熊熊怒火在她漂亮的眼瞳中纠缠著,似乎马上就要喷发出来。 爱丽小姐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仙尼亚小姐用冰冷的声音质问对面的公爵大人:“那些奇奇怪怪的物品也就算了,所谓的侍女也算了──可这个‘侍寝娈童’是怎么回事?” “我简单的解释一下。”斯维斯平静的回答:“娈童,就是指八到十二岁的清秀男孩。” “一般的知识我还知道,但重点不在这里。”仙尼亚小姐的愤怒未见消退,反而更加旺盛:“重要是这个‘侍寝’!我说大人,大皇子殿下怎么会想到送你这个?嗯?” “我想起来了,一份很重要的情报应该在今早送来。”斯维斯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于是看了爱丽一眼:“我去看看,失陪一会。” “逃跑了……可恨!”仙尼亚看著公爵下车,转头对爱丽小姐说:“我们离开这个车队吧!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一想起那些娈童,我就浑身上下不自在!国都的贵族都有这种嗜好吗?” “别人有没有我不知道,但公爵大人肯定没有。”爱丽小姐微笑著接过礼单:“在国都的贵族圈子中,此类的爱好不算是秘密,谁也别想隐瞒住这样的事,很多贵族甚至以此为乐为荣。其实啊!如果我们要公平的评价这份礼物,这三名娈童应该是其中最贵重的。” “不会那么奇怪吧?”从没去过国都的仙尼亚疑惑不解:“还贵重?” “一个上好娈童的价格在两千到三千金币之间,顶级娈童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堪称无价。贵族间自古就有赠送宝物的习俗,所以送娈童也就不奇怪了。”爱丽小姐娓娓道来:“如果你不相信,不妨去看看,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他们为什么宝贵了。” “我不会去看!”仙尼亚小姐坚决的摇著头:“我很气愤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更怀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贵族会对帝国有什么贡献!这家伙……我也一样怀疑!有这样的贵族存在,简直就是魔属联盟的耻辱!” “似乎不用这样气愤吧?公爵大人没有这样的爱好……” “今天没有,并不能保证明天不会有,任何会给魔殿带来负面影响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仙尼亚小姐斩钉截铁的回答:“我要行使我金勋武士的权利──弹劾他!” “嗯,这样说来,你得同时弹劾很多贵族呢!如果让你成功的话,帝国行政肯定瘫痪。”雍容大度的爱丽小姐抿嘴一笑:“据我所知,公爵大人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我也不是。” “我怀疑!” “不用怀疑啊!人人都知道公爵大人自小跟著母亲和家庭教师长大,成年礼一过就到军中报到,除了身边的护卫,连一个女侍都没有哦!更不可能有娈童……” “可是他有很多女朋友!” “这倒是真的,连仙尼亚小姐你也是公爵大人的朋友了呢!” “这个……我会想办法惩罚我自己的。”知道自己错怪了公爵,仙尼亚小姐的目光四处乱瞟,无意间透过车窗看到一个骑马经过的武士,立即大喊一声:“小不点──站住!” “那是我认识的一个家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呢?”不愿意让爱丽看出自己有愧疚之心,仙尼亚小姐嘴里说著话,手已经打开车门:“我下去问问,马上就回来。” 爱丽含笑看她下车,直到斯维斯公爵拿著一卷东西上车。 “真的有情报送来?”爱丽小姐有些惊讶:“公爵大人刚才不是找借口离开?” “刚才的确是找借口离开,但情报也确有其事。”斯维斯拆开蜡封:“怎么?那位刁蛮小姐下车去了?你有帮我解释吗?” “稍微解释一下,之后仙尼亚小姐说是遇到了认识的朋友。”爱丽小姐指了指路边:“要我帮忙吗?我常替我父亲拆文件。” “如果可以的话,请念给我听。”斯维斯点点头,微闭起双眼:“以前的情报上说某人就是这样处理公务的,据他自己解释,这样的方式有助于思考。” “谁啊?这么奇怪!” “神属联盟之下,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我的敌人。” “明白了。”爱丽小姐当然知道这个人,也知道公爵大人和这个人的纠葛。她不再多说,拿起文件念起来:“第一份,斯比亚帝国复辟朝廷建制。” “皇帝之下设国相一职,目前由皇帝之父维素.凯达亲王担任,主理全国政务;与之对应的是内政监督,共四名,分别由四位皇妃担任……”读到这里,爱丽小姐不禁叹了口气:“身为女子却能监管政务,而且权利是如此之大,一定是很杰出的人。真想看看她们。” “如果我国允许女子涉政,仅凭你一路上的表现,你也不会比她们差。”斯维斯闭著眼睛,轻声回答:“第一皇妃菲琳.罗娜主监国政,第二皇妃凯丽.罗娜主监警备医疗,第三皇妃温丝丽主监教育文化,第四皇妃迪尔.梅林主监财政,一切都还是行省总督时期的安排啊……看来,这几位皇妃处理事务的能力很得科恩.凯达心意。” “公爵大人记得很熟呢!下面是各部的排名:第一是学艺部,主管帝国各级学校,培植教师,指定学案;第二是民政部,主管民生福利;第三是财务部,主管帝国收支;第四是内务部,主管各类政令实施及帝国内突发状况;第五是司法部,指定并执行律法;第六是工部,主管制造建设;第七是军部,主管军事防务;第八是外交部,主管与他国外交事宜……”爱丽小姐一口气念下来:“公爵大人,斯比亚帝国朝廷的建制跟我国的不一样呢!主管这些部门的机构叫政务院。” “有的细分了,有的集中了,当然不一样。”斯维斯点了点头:“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的作风,他似乎喜欢去改变某些事情,还有些病态的执著。” “斯比亚帝国的军队不是很厉害吗?可是这份情报上没怎么提!”爱丽小姐翻著手里的文件:“我找不到更多有关军队的情报了啊!” “不用找,都在这里装著。”斯维斯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头:“真正机密的东西,这种程度的情报上是不会写的。” “可以说给我听听吗?”爱丽小姐轻声说:“我想知道得多一点,希望不是那种绝密。” “就我本人的想法,我不认为斯比亚的军事情报是绝密,相反,我认为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这样大家才会有戒心。”斯维斯公爵睁开了眼睛,对著爱丽小姐微微一笑:“对这个感兴趣的小姐可不多,我说给你听。” “砰、砰、砰”红光满面的仙尼亚小姐结束了与路边朋友的谈话,她很高兴,因为她少有的敲了车门,但不待里面的人有所回应就径自上了车,嘴里嚷嚷著:“我也要听!” 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把刚才的事情忘记了…… “斯比亚帝国的军队,实际上是掌握在科恩.凯达一个人手里。”斯维斯一边伸出手向仙尼亚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说:“其下单独的参谋部、军工部、后勤部都是旁人无法插手的。新近建立的军团也是由他直接调度,没有他的命令,其他人别想调动部队。” “可是,那么多军队,他一个人管得过来吗?谁能保证全部士兵都听他的?” “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科恩.凯达一手打造,所有军官都是跟他南征北战历练出来的,所以在这支军队里,他的威望相当高,士兵对这个皇帝的崇拜已达到顶点。如果有人想用什么手段分化、瓦解斯比亚的军队,那无异是痴人说梦。” “不是说科恩.凯达是个劣迹斑斑的人吗?”爱丽小姐呆了呆:“有个外号,叫**。” “这是科恩.凯达身上的谜团之一。一个人耍**手段骗骗老百姓还可以,但要耍到从普通士兵到贵族官员,乃至光明神殿都对他当皇帝没有异议的话,那他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公爵摇了摇头:“而事实上,光明神殿是容忍不下一个**的,所以他不是**。” “那他……”这回说话的是仙尼亚小姐:“传说中他做的坏事都是假的吗?” “坏事?哪些坏事?” “他嗜杀、他好女色、他行为恶劣……”仙尼亚一脸鄙夷的扳著指头:“太多了。” “这是魔殿的宣传,既然是宣传,就不可避免的会有渲染的成分。如果我们也把这个人当成一个粗鲁的莽夫,那将会非常危险。”斯维斯正色说:“我曾经研究了这个人的一切资料,从他进入斯比亚皇家学院到登基前夕,他表现出来的东西让我越来越惊讶。” “你的研究有结果吗?”仙尼亚小姐凑过脑袋,一脸的好奇。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处理事情不喜欢绕弯,近些时间的政治手腕也越来越纯熟。所谓的**只不过是他用来掩盖自己的一层迷雾。”公爵淡淡的说:“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科恩.凯达小时候是个乖宝宝,既聪明又善良,除了不喜欢读书之外,他几乎是个完美的人。” “不会吧?”仙尼亚小姐哀叹一声,眼角竟然有泪光闪动:“几十万魔属联军不会败给一个乖宝宝吧?!我们的士兵们好惨,没有一个活下来,就连俘虏都被砍去手脚,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死去了……” “那是战争,如果是科恩.凯达兵败,说不定下场还要更悲惨。也就是那场战争为魔属联军上下敲响了警钟,我们太倦怠了。”斯维斯用温柔的眼神看著流泪的仙尼亚:“逝者已成过去,你别太伤心。对了,那场战争并不是没有人活下来。” “有人存活?”爱丽小姐疑惑的问:“可是魔殿说……”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宣传。”公爵摇摇头:“科恩.凯达只是尽到了他的责任,从这一点上看,他是个非常出色的人。” “公爵大人是第一次称赞人呢!而且是敌人。” “虽然是敌手,但我得承认科恩.凯达的优秀,这能帮助我认清他、打败他。”公爵微微一笑,显露出一股发自内心的骄傲:“没错,我们是输了一次,但我们还没有懦弱到不敢公正评价一个人的地步。” “换个话题好了。”看到气氛不是太好,爱丽小姐微笑著问:“仙尼亚,你刚才遇到谁啦?” “啊!一个在魔殿学习的小毛头,他的导师是吸血族的,所以他打架的时候只会逃跑。”仙尼亚小姐少见的明白事理起来,极力配合爱丽:“他说他是跟著吸血族导师去特拉法帝国的,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大事?”斯维斯皱了皱眉头:“特拉法帝国近期不应该发生什么大事。” “应该是吸血族的事,可那小混蛋无论我怎么威胁都不肯吐露秘密。”仙尼亚小姐冷哼一声:“我们跟过去看看怎么样?说不定很好玩哦!” “不行,我要负责你的安全。”斯维斯公爵态度坚决的说:“我不允许。” “不去就不去嘛!”仙尼亚别过头去:“干嘛这么凶。” 第二十二集 第二章 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圣都。 拿著一杯酒,塞维克.兰度走到了房门外,房间里的气氛太沉闷,他要从那个繁杂的环境中离开一下才行,不然整个人都要疯掉。来到走廊上,看到四下无人,他收起一贯油滑浪荡的表情,陷入与他年纪绝不相称的沉思之中。 事实上,塞维克.兰度是一个聪明的人,他身上具备相近年纪贵族无法具备的手腕和智慧。一直以来,他在人前人后扮演著一个浪荡贵族的角色,谁要是被他扮演出来的笨拙假象迷惑,那么就会像房间里那些使者一样结局堪忧。 但要扮演好这样一个角色,却又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他是波塔帝国现任太子的表弟,也是这代皇族外戚中不多的男性之一,家族的政治现状决定了他跟太子拴在一条绳子上的命运……要在帝国权利斗争的中心存活下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太子顺利当上皇帝,他就能平安富贵;如果太子短命,他也不会长寿。 在这样的政治争斗下,他和太子唯一的优势,不过就是拥有一个太子的身分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就像这次,皇帝把斯比亚的事交给太子,太子手下的弄臣虽多却无人可以胜任,最后只好让他出马──如果不是他一向装疯卖傻,跟乞丐喝酒、跟**赌钱,那些敌对的大臣们才不会放心让他来。 身处窘境的太子期望他能立下足够的功勋,好以此换取皇帝对自己的重视。正是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塞维克.兰度把科恩.凯达无故失踪的事情抖了出来……目前看来,身边没有人能帮他,整出戏都得他一个人来唱。 消息披露之后,各国使者们已经忙乱了好几天,到今天晚饭聚会时共有五个帝国的使者没有去大厅。他们全都聚集在塞维克.兰度身后的房间中,秘密安排著下一步的计划。因为使者中有人自恃神恩深厚,一向刚愎,而且近段时间还跟斯比亚眉来眼去,所以就被他们排斥在外。 至于另一个刚来的家伙嘛……他的帝国国小财微,本人还是个替补的软蛋,不叫也罢。 科恩.凯达突然带著手下全部重要将领外出,这显然不是小事情。但除了知道科恩陛下的大致去向之外,使者们手上并没有更多的资料可供推断。好在奥马图使者在今天下午查出斯比亚军队并没有大规模的调动,这才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战争威胁一消散,大家心里就升起一个疑问,科恩.凯达究竟在干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肯让他在百忙之中侧目关注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而且这件事情被掩盖的这么严实,里面肯定有蹊跷。 “这件事情小不了!很可能关系到大家的利益,我认为应该查下去。”透过窗户,塞维克.兰度听到某位使者正低声但口气强硬的说著自己的看法:“查出来之后,不是一国得利,结果对各国都有好处!” 对你们这些笨蛋来说,当然是有好处的,只是要看最后谁得到的好处最多……心里在这样想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塞维克.兰度从疲劳中复苏,打起精神重新走进房间。 在明晃晃的魔法灯光映照下,使者们脸上凝重的神情清晰可见。他们在考虑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是要一路追查下去?还是就此罢手?他们在不停的争吵著。 “但要追查的话,操作上会很困难。”正对房门的一位年轻的使者在发言,他脸上的大义凛然被塞维克.兰度看个清清楚楚:“一般的手法挖不出有价值的线索,必须把这张网撒得很宽,这不是一、两个帝国可以做到的。” 塞维克.兰度心头不禁叹息:因为小公主被科恩认做妹妹的关系,里瓦帝国一直以来跟斯比亚保持著良好的关系,但现在一比较,这位使者还是决定舍小保大,争取更大的利益,哪管什么情谊、关系?在“国家利益”面前,那些玩意只配拿来垫脚。 “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还是联合起来的好。”塞维克.兰度左手边的使者盯著大家:“我的看法是把这任务分开,各人负责一块,尽全力清查。重金贿赂,大浪淘沙,我就不信斯比亚的官员都是那么干净。” 塞维克.兰度面带微笑看著发言的人,一副赞同的样子,但心里却在暗暗发笑:你以为这世界上有钱就什么事都可以办到吗?看来你的脂肪不仅仅在你的脖子和腰上,还涌进了你的脑子里…… “我没意见啦!我会吩咐手下全力配合。”心里虽然那样想,但塞维克.兰度却不能把这样的态度表露出来。他照旧是一副傻呼呼的模样,用看似白痴的话推动著其他人:“可如果你们先查到什么情报,可得告诉我一声,不要忘记啊!” “放心好了,我们可以先签订一个契约,发誓所得的所有情报各国都可以分享。”一个满脸“诚恳”的使者一口应承下来,向塞维克.兰度拍胸口保证道:“不过这次的事情是很浩大的,花销方面可得各方均摊。” 心里冷笑一声,塞维克.兰度并不把这家伙的话当回事。对方的帝国富得流油,贵族也更怕事,任何事情都要拉著别人一起做。就算这是一件可以打击到坦西帝国威望的事情,这位亲王级别的使者打的依然是把别人顶在前面的好主意。这些贵族草包们什么时候才能醒觉这个世界已经变化了,不再是他们挥舞金币和露出谄笑就能达到目的时代了…… “好啊!”塞维克.兰度一本正经的点著头:“每花一个铜板,我都会要求对方打收据。” “塞维克阁下,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另一个回答的声音听来有些愤慨:“事关全局,贿赂对方的小小金额算什么?应该是物超所值才对!” 看到自己的发言起到了效果,塞维克.兰度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做为一个幕后黑手,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些人不行动……对方的愤怒等于是在告诉他:老子等不及了! “对阁下来说当然没什么,可我一向被人称为败家子,钱花多了我回国怎么交代?”对于这个不怎么老实的邻国,做为强势的波塔帝国使者,塞维克.兰度不能再以一般的态度对待。他耸耸肩膀,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虽然我眼下只是个豆子大点的官,可眼红这位置的人还不少,你大方,你保我平步青云吗?” “好啦!大家听我说。”自以为是主事者的家伙举起手来,为不同的意见做了个折衷:“一般开销各方自己承担,大笔的开销我们商量著办,毕竟谁也没有带著金库出来,又是在别人地盘上,如果某一国的花销过大,也容易引起斯比亚帝国的怀疑,他们可不是笨蛋。” 这些话来得相当及时,塞维克.兰度差点想跳起来欢呼!他点头同意,别的什么人也不可能反对,而他身边的使者又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事情的发展需要让那两个帝国加入怎么办?会让他们加入吗?” “看情况吧!”自认为在主事的家伙又回答:“就算需要加入,他们也只能算是外围,大的主意还是我们拿。” 塞维克.兰度松了一口大气,这刻开始,他脸上的笑容才算发自真心:班塞使者啊!你真是个乖宝宝,叫著喊著要当主事者,本少爷就让你出出风头好了,这样一来,本少爷就不用站到危险的位置上。事情成功有我一份功劳,事情失败我也能摆脱责任……真是再好也没有的局面了! 在取得一致的支持之后,主事者就开始安排起任务来。因为各国的情报渠道不同,为了有所收获,使者们做了最大限度的灵活调度──某国在这个机构有内线,某机构守后门的是某国的人,最后都用一条条看不见的线连接起来。在事情安排妥当,所有使者们再次揣摩计划时,才发现目前的格局是各国情报渠道互相连通,已然是联盟内一次小小的合纵……为了获得情报,他们下的本钱可不算小。 “就先说到这里,大家分头行动,随时保持联络。”班塞使者做了最后的发言:“如有重要突破,一定要及时通知其他人,大家也好打个商量。” 众使者点头答应,然后回房换装分头出发,驿馆里只留下加洛使者在发呆。 而我们的另一位使者──卡尔.尤里西斯亲王,他这几天可是清闲得很。在使者们开始忙乱的第二天,亲王阁下就找个借口离开了驿馆,不再和那些人扎堆。至于找的借口嘛……反正是驿馆里少了一位使者,圣都风月胜地多了一位风流客。 这会,亲王殿下正拿著画笔,在某红牌的闺房中做画,画的是园中怡人风景,几案边有佳人陪伴,亲王本人一身便装,神情好不自在。 “亲王殿下。”门外,副官的声音轻轻响起:“下官有事回报。” 亲王神情专注的描绘著一棵艳丽花草,只做了个手势,他身边那位清秀丽人过去开了门。 “回亲王。”副官看了一眼房间中的人,见那位丽人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亲王也没有表示,只好把话说得隐密一些:“他们有新的行动。” 亲王精心勾绘著笔下的花瓣,淡淡的回应一句:“说。” “各国使者达成协议,决定联合所有力量以获取情报。为此,使者们都拿出了各自的情报渠道,为保密起见还签了条约。”副官把使者们的任务分派详细说了一遍,包括某人耍赖不肯给钱的事:“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该怎么办,还请亲王示下!” “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就让他们去行动好了,我们静观其变。”亲王殿下向后跨出一步,仔细端详著自己的杰作:“只需要盯住他们当中的一个笨蛋就好。” “笨蛋?”副官一楞:“殿下是说波塔使者塞维克.兰度?下官立即去办!” “错了,塞维克.兰度虽然看起来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可他不是笨蛋。”亲王提笔在花蕊上补了一笔:“最大的笨蛋,应该是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下官明白了,我一定牢牢盯住班塞使者。”副官行了个军礼:“告退。” 亲王再次放下手里的画笔,端详良久之后,才点头微微一笑。 “终于完成了,真是没想到亲王还有这份雅兴。”房间的女主人刚好关门回来,奉上一杯美酒:“虽然我不具备什么欣赏水准,但却能感觉到这幅画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 “人一老,大概就只会画这种东西了。”亲王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让你失望了吧?” “哪有啊!风度翩翩的亲王殿下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丽人乖巧的回答:“您很健康啊!活力一点也不输给刚才的年轻人。” “我还在奇怪你的嘴怎么变得怎么甜,原来是看上我的副官了。”亲王哈哈一笑:“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的忙,那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看您说的。”丽人红了脸:“我……这种身分,别人怎么看得上。” “坦西帝国三花之一的蓝玫瑰,配一个副官还有什么配不上的?”说到这里,亲王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你卖艺不卖身是说假的?” “亲王在取笑我。”丽人的脸更红,赶紧换个话题:“很难得呢!亲王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有人要倒霉,我自然就高兴。”亲王的脸色非常平静:“年轻时,我可是个坏小子。” 当夜,被人跟踪的班塞使者秘密的与一位斯比亚贵族会面,说巧也巧,会面的地点就在亲王下榻的地方不远处,同样是一处风月胜地。 而这位与班塞使者会面的贵族,也是斯比亚帝国贵族阶层中举足轻重的一位──席加伯爵。班塞使者之所以会选择他,是因为这位席加伯爵前些时间在科恩陛下那里碰了不少钉子,更重要的是在斯比亚内战期间,这位贵族是在班塞帝国避难,跟使者本人有些私交。 “伯爵来了,快请快请!”席加伯爵刚出现在门口,班塞使者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早就想跟阁下聊聊,可惜找不到空闲。多日不见,阁下身体可好?” “大人有礼了,风烛残年,有什么好不好的?”席加伯爵还了礼,叹口气在桌边坐下。 “阁下这是怎么了?”班塞使者装做一副惊讶的样子:“阁下在我国时可是满面春风啊!” “哎,国事艰难,你看我头上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席加伯爵摇摇头,苦笑著说:“我当了半辈子的贵族了,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不管是哪位皇帝执政,我从没像现在这样遭受冷落。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怎么春风满面?” “是吗?看不出来啊!”班塞使者暗喜,顺著席加伯爵的话向下说:“自从科恩陛下登基以来,帝国各种事务不是都上了轨道了吗?怎么能说国事艰难呢?” “没错,事情都上了轨道。”席加伯爵点点头,双眼随即看著对方:“可你知道这其中的状况吗?我们这些优秀的贵族,现在都成了没人要的遗老遗少,再找不到身为贵族的荣耀。” 班塞使者拿过酒壶:“这话从何说起?科恩陛下不会这样对待贵族吧?” “皇帝陛下英武全才,这点我真的承认。只说陛下在种种劣势中奋起的手段,放眼联盟还有谁能做到?拍马难及!”就算席加伯爵这种人,在说到帝国皇帝的时候,眼中也有些许自豪:“可陛下登基之后,不应该把我们晾在一旁啊!贵族的荣誉靠什么体现?不就是要融入帝国之中吗?可现在,我们只有旁观的份。” “怎么阁下没有融入帝国之中吗?您官职也不小了吧?” “官职有什么用?空的……”席加伯爵喝一口红酒:“每天送到我手上的文件都是早已决定好了,我签字与否根本就无关大局,连表示一下意见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提出政见了!我等有心报效帝国,可皇帝陛下还在心里记得以前的老帐,不给我等这个机会……” “可能科恩陛下另有打算。”班塞使者开导说:“陛下出身贵族,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我也曾这样想过,期望陛下这样做只为暂时安慰一下平民阶层。可自从特赦令颁布起,我的期望就越发变得渺茫了。”席加伯爵一口喝干红酒,把酒杯重重的顿在几案上:“就像前几天……”席加伯爵摇了摇头,不再说了 “阁下是说皇帝陛下外出的事?”班塞使者轻描淡写的答:“我有所耳闻。” “你知道?”席加伯爵一脸的惊讶:“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想想阁下以前在我国做客的时候,还不是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都一把年纪了,所谓的国家大事还是看淡一点好,跟阁下这样的老朋友欢聚才值得重视啊!”班塞使者淡淡一笑:“看开一点吧!我们可以说,皇帝陛下是带著年轻一代出去。” “难道我贵族中就没有年轻人了吗?”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席加伯爵就激动起来:“陛下一句话,就把我们精心挑选的年轻人全部送去皇家学院!” “你为什么老是看不开呢?贵族中还是有很多成为官员的嘛……” “别跟我说到提夫.罗伦佐,提起那个老学究就让我生气。”席加伯爵冷哼一声:“不过就是早投靠皇帝陛下而已,不但他平步青云,连两个儿子也成了官高爵显。请他帮个忙吧!这老混蛋还满嘴仁义的推三阻四,一点也不顾及旧情!” “过段时间就好了吧!等年轻贵族们学业有成,贵族当然就重新站起来了。” “话不是这样说。”席加伯爵显得有些烦躁:“几千年前就有贵族,再过几千年,贵族依然会是一个帝国的中坚力量。可是人生不长,差上一步就会被排挤,一辈子都找不到扳回来的机会!” 看著情绪似乎有点失控的席加伯爵,班塞使者故意轻轻摇头:“不要激动嘛伯爵,这样可不好。作为老朋友,我得劝劝你,别把事情看得太重,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科恩陛下是一位前所未见的皇帝,他的想法……哦……我们无法参透,不过他不会对您这样的名门望族有所不敬。” 语重心长后,班塞使者轻描淡写的舒了口气,有些懒散的靠在软垫上,假装忽略席加伯爵有些涨红的老脸:“再说了,斯比亚帝国刚刚结束内乱,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不是我说你啊老朋友,你有一个不怎么好的习惯,就是把很多事情看得太重。我们已经不是小伙子喽,要学会放松。即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该交给那些年轻人去伤脑筋嘛……” “殿下说得不错,我就是把某些事看得很重!”席加有些不礼貌的打断了班塞使者的话,声音都有点发颤了:“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了我的家族!您是皇族,伟大的光明神恩赐您闲适的生活,您不必理会一大堆一样显赫的对手时时处处的算计。可是我不同,即使没人算计我,我也得小心翼翼。荣誉是有限的,要得到就得谨小慎微,不然的话,等发觉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看著有些气喘的席加伯爵,班塞使者努力摆出理解、很理解的表情,亲手斟了杯酒推到席加伯爵的面前。 “抱歉,殿下。请您原谅,我实在是太不礼貌了!”老伯爵努力的镇定下来,掩饰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们难得见面,可我竟然向您发这么大的牢骚。” “别在意,我们是朋友,而且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成了朋友。我说过很多次了,没有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殿下。包容牢骚不就是朋友之间最可贵的好处吗?在我这里你可以完全放松,别说牢骚,发脾气也没关系。”班塞使者大度的笑了,席加伯爵也勉强地笑了笑。 班塞使者又斟满酒:“席加,我也明白你的处境困难。科恩陛下思考问题的方式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和这样的皇帝相处,作为臣子当然会很辛苦。不过呢!也不会太糟糕啊!比较特别的也就是科恩.凯达陛下一个人而已,怎么不看开点呢?还有其他有影响力的人能够非常理解臣民的苦衷呢!” 听著班塞使者压低声音,用神秘的腔调说出最后一句话,席加伯爵正要拿起酒杯的手停住了。 第二十二集 第三章 “您的意思是……维素亲王?”老伯爵专注的审视着殷红酒汁,好像那杯酒里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阁下的思维真是很敏捷,就是亲王殿下……” “亲王殿下是陛下的父亲,不单身分超脱,更重要的是他是陛下异常敬重的人。”老伯爵慢慢抬头,眼中有些发光。 “而且亲王殿下是一位标准贵族,作为贵族,其中的酸甜苦辣没有谁会比他更能体会的了。”班塞使者笑了,笑得轻松畅快,他举起酒杯:“祝健康!” 席加伯爵一口饮下美酒,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您真是我最可贵的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这就见外了!”班塞使者豪气的大手一挥:“您知道,不论在斯比亚帝国发生什么事,都和一个班塞帝国的亲王没什么关系……说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唯一和我有关系的,只有‘你是我的好朋友’这个事实。我提这种建议虽然看来有些逾分,但是谁让我们是几十年的朋友呢!” 席加伯爵似乎有话要说,但嘴唇蠕动着终于没有开口。 “席加,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努力耕耘总会有收获的。皇帝陛下再出色也是个年轻人,他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没有经验自然有些事情会思虑不周。”一直在察言观色的班塞使者眼珠一转,身子前倾又开始劝解:“就拿我来说,科恩.凯达陛下英明神武,在斯比亚内乱中我们也已经领教了。不过我从不认为这是件太严重的事情。个人也好,国家也好,能够强壮屹立的自然有他生存的优势。您不会因为一点小小困难就成为二流贵族,班塞帝国也不会因为偶尔出现一个比较特别的竞争对手就会变成二流国家,您说是吧?” “真像您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席加伯爵有些丧气的叹了口气:“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可不能小觑呢!我也是个看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会随随便便为一个小毛头伤脑筋吗?哪怕他头上顶着皇冠。可他是一个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伟大人物,就算是斯比亚的普通国民,也会为拥有这样一位皇帝而自豪的。我斯比亚帝国,真是光明神眷顾……” “瞧您说的。”班塞使者的语气变的有些轻蔑了:“您这颓唐样子,我还真有点认不出来。您孙子的年纪都比皇帝陛下小不了多少,您看过的事情比皇帝陛下听过的都多,竟然一副快瑟缩躺下的模样,也不怕人笑话!” “殿下!我以贵族的名誉要求您!您不了解科恩.凯达皇帝陛下就不要乱猜测!”席加伯爵好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突然激动起来,他的嘴角在发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像那里压着一块就要令他窒息的大石。 看着仿佛激动的快爆炸的老伯爵,班塞使者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不冒点风险是不成的,他决定赌一把。 “我不了解什么呀?”这位使者大人的语气傲慢的有些放肆了:“席加伯爵,我真是失望,想我一生交龙交虎竟然看错了人。贵族名誉?名誉可是要有实际的东西来支撑的,比如说──自信。像我班塞帝国一样。” “你竟然侮辱我!班塞帝国……呵呵,你们班塞帝国又能支撑你们那可怜的自信多久?”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引爆了火山,席加伯爵跳起来,握着拳在对方眼前挥舞着:“不久之后,我斯比亚帝国将在神属联盟内独领风骚!而且下次的大战,你们班塞帝国再加上坦西帝国也一样,都得站在一旁风凉!” 班塞使者冷汗津津,席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种话不可能是为了面子胡诌的。在谈话中自己尽力给对方造成错觉,让席加以为自己所了解的“麻烦”仅仅是在皇帝陛下面前不很受宠而已。席加几次欲言又止,硬生生的回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有重大情况发生,而席加显然被排除在外。那么他说的这些话只有一个可能──太过激动终于说漏了嘴! 地鼠偷了其他动物的食物后,总会把刨出来的洞堵上,以免以后行动不便。既然得到了大把的情报,班塞使者自然也得小心的补上围墙。 “哎呀!老朋友,怎么这么激动呢?”他站起来,懊悔不已的说:“您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个人很自大,经常口不择言的得罪人,我心里可不是这么刻薄。” 班塞使者对着伯爵郑重的行礼:“我以个人的名义向您和您的家族道歉!请您务必要原谅,我竟然无意中伤害了一位有尊严的家族的名誉。求光明神宽恕,也请求您接受我的歉意。” 班塞使者谨慎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席加伯爵的脸色逐渐恢复,终于拿起了一只酒杯,倒掉里面的酒重新斟满递给他。班塞使者长出一口气,双手接过这杯美酒饮下。 拉着伯爵重新落座,班塞使者满是歉意的唠叨着:“您看,老朋友好不容易聚一下,竟然被我毫无礼貌的言词搅和了,真是让人遗憾,这都是我的过错。可是席加,我也得说句不中听的,您也不能一气之下说什么班塞和坦西风凉的话呢!幸亏没外人,要不然被人笑话。看来您的口不择言和乱盖和我有得拼啊!呵呵……” 席加伯爵似乎也有些懊恼,摇了摇头:“……是啊!家族名誉对于一个贵族而言,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我太激动了,头脑发昏。人老了就不容易控制自己,就容易信口开河……刚刚的事情我们一起忘记如何?” “当然!当然!”拍胸作保的班塞使者已经知道得够多,不敢再深入下去:“哦!顺便问一句,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啊?移交物资的清单已经到了,我想跟皇帝陛下商量一下。” “您再等等,大概就三、五天的时间,或者您找内政监督办也可以。” “好吧!我明天求见内政监督。”班塞使者举起酒杯:“阁下在班塞的朋友讬我带些东西给阁下,前几天不太方便,明天就送到府上如何?” “这段时间还是不要送的好,我再也禁不起流言了。”席加伯爵也举起了酒杯:“祝健康。” “祝诸事顺利。” “叮”的一声,两只精致的银制酒杯轻轻撞在一起,杯里红色液体被激起几圈小小的涟漪。 “班塞使者跟席加伯爵见了面?”轻拈着棋子的手凝在棋盘上,卡尔.尤里西斯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的会面是在两个钟头之前,会面结束后两人都匆忙离开。班塞使者紧急会见其他使者,而席加伯爵回家稍做停留就赶去了皇宫。” “嗯,笨蛋也会偶尔聪明一下,找上席加的确能事半功倍。”非常少见的一丝微笑挂在亲王嘴边:“这样说来,各国使者已经碰上头了?” “到刚才为止还缺两位,因为他们分散在各处。”副官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现在回到驿馆去,有人来找我的话就说我病了,遵照医嘱必须静养,最近几天不能见客。”一声清脆的响声,棋子被放到棋盘上,亲王也收敛起笑容:“其他一切照旧。” 副官转身离去,与亲王对弈的丽人才露出一个娇艳的笑容:“亲王殿下不要走这样厉害的棋步嘛!人家要输了,我要反悔。” “悔一步吗?没问题。”亲王拿起刚才所下的那一颗棋子:“就怕你悔之晚矣。” “人家是陪着亲王殿下下棋取乐啊!殿下怎么可以不让着我呢?”丽人调整好了棋子,乖巧的回答:“虽然下棋的目的就是为赢,赢了就有乐趣,但殿下也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嘛!这么快就输了的话,我说不定会伤心哭泣的。” “赢不是乐趣所在,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安排好一切,然后看着对方在颓势下徒劳的挣扎,这才是最大的乐趣。”亲王拿起酒杯:“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吧?” “我明白,所以我不打算挣扎。”丽人不再注视着棋盘:“我认输啦!” “不做意气之争,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放弃,这是你的优点。”亲王起身,慢步走到了窗口:“从今天晚上起,圣都将会真正的变成一处风云际会之地,你手下的人已经闲置了很久,叫他们出来开工好了,你也不能闲着。” “是的,殿下。” 此时的皇宫,皇家议事楼灯火通明,皇族成员们正在各自的房间里处理政务。前来拜访的席加伯爵在侍者带领下,快步走进了维素.凯达亲王的书房。 “是席加伯爵。”维素亲王抬头看清来人,合上手边的文件:“怎么?找我有事吗?” “是的,下官有事禀报。”席加伯爵躬身行礼,嘴里还非常谨慎的自称下官:“深夜请见实在是情势迫切,还请亲王殿下原谅下官的冒昧。” “这样啊!”维素亲王起身走到席加面前,背起手来轻声问:“是否那件事办妥了?” “讬亲王殿下的福,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对方也没有起疑心,在他手段尽出之后,下官才伺机透露了情报。”回答着维素亲王的话,席加伯爵头埋得更低了:“至于情报的深度,下官泄露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够班塞使者琢磨的。” “话虽如此,可班塞使者不怎么好骗吧?”维素亲王哈哈一笑:“坐下说话,上酒!” “谢谢亲王殿下。”自从皇帝登基以来,这是席加伯爵第一次跟皇族成员站得这么靠近。维素亲王的好心情让他有些受宠若惊,退后两步坐了,等上酒的侍者离开房间之后才开口说话:“臣下在年轻时就跟班塞使者熟识,可以说彼此都很了解,但他是皇族,天生有些东西就输我一线……所以,想骗过他并不是很困难。” “我明白了。”维素亲王的脸上恢复了平静:“虽是有关帝国的大事,但要让你去欺骗自己的朋友,我心里很有点过意不去,他毕竟还是帮助过你的朋友,真是辛苦你了。” “在很多年前,我已经认识班塞使者了,那时候还年轻,只知道整天纵酒高歌,交往中也不带什么功利之心。”现在谈到班塞使者,席加伯爵的神色里才有了些愧疚:“但现在,我们的聚会都是各带目的,他不是真心关切我的现状,我也不会真心感谢他的安慰……大家都是以帝国为重,个人的情感太轻了。” “之所以请你来做这件事,正是因为清楚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换过其他现实的人,我才真是不放心。” “亲王殿下过奖了。臣下所做的这些事不算什么,为了皇帝陛下,为了斯比亚帝国,我愿尽我的全力。”席加伯爵抬起头来看着维素亲王:“臣下曾经发誓,要用足够大的功勋来冲抵贵族在叛乱战争时期不战而逃的屈辱。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亲王请务必派臣下去办。” “请接受这杯酒。”维素亲王点点头,把一只飘散着红酒香味的银杯推到席加伯爵面前:“皇帝不在,我现在无法承诺什么,但你得相信我不会忘记这件事。其实按我的想法,席加伯爵你不应该老是清闲着,应该更深入的融入我们。” “臣下也是很想用行动来表明贵族阶层并不是一无是处,可是皇帝陛下不怎么信任我……当然这是我们自找的。”席加伯爵苦笑着,老迈的面庞上显露出一丝疲惫:“亲王殿下,别人不了解贵族,可您应该清楚,我们的血管里同样有热血在奔流,我们不是孬种。” 维素亲王放下手里的酒杯,平视的目光和蔼而真诚。 “关于贵族的事,不但我清楚,就连皇帝本人也很清楚,我已经跟他谈过多次。今晚正好是个机会,可以跟你说说。”亲王的声音压低了些:“登基之后,大部分贵族只有官衔而没有实权,大家一定有些怨言吧?” “臣下对于帝国无寸尺之功,不敢埋怨。”席加伯爵低下了头。 “其实这种状况是我与皇帝多次讨论定下来的,对整个贵族阶层来说是件好事。”说到这里,维素亲王叹了口气:“皇帝知道贵族的可贵之处,所以那些立功的贵族都被委以重任。但在讨逆战争里建功的将领官员,都几乎全是从平民中成长起来的,在这个时候给其他贵族实权,他们是不会心服的。” “那亲王殿下和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听到很意外的答案,席加呆了呆。 “皇帝的第一要求是保持帝国绝对稳定,虽然他的背景是贵族出身,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本人却不得不成为平民官员的代言人。”亲王苦笑了一下:“席加,你有没有考虑到一点,朝廷里不能有一手遮天的势力啊!无论这势力属于哪一方,对帝国都没有好处。” “那么,亲王的意思是……您愿意当我们的代言人吗?”席加眼中泛着泪花,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别给我扣帽子,你想让平民官员都斜着眼睛看我吗?”维素亲王站起来微微一笑:“我会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为大家争取,但有一个前提──你们的所作所为要值得我开口才行。” “有亲王殿下这句话,我们就等若吃了定心丸。”席加伯爵跟着亲王站起来:“请亲王殿下放心,我一定尽力约束好其他人。我们一定会以新的功勋,让帝国上下所有人认识到贵族到底是怎样优秀的人,斗志昂扬的贵族们一定会做到这点!” “说得好,荣誉属于那些有志气的忠贞人士。”亲王以肯定的语气说:“我会为你们创造机会,我期待着你们的表现。记住,皇帝陛下也在内心里期待着。” “请转告皇帝陛下,我等将把皇帝陛下的恩德铭记在心,必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席加伯爵行礼:“夜深了,亲王殿下请休息,下官告辞。” 维素亲王点点头,目视席加离开。 第二十二集 第四章 得到席加伯爵透露的情报,使者们非常兴奋。 像席加伯爵这样的老贵族,除了追求享受之外,把贵族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在跟别人斗气时无意泄露的情报不可能有假。虽然“下次大战你们都得一旁凉快去,全得看我们的。”这种话显然有一点夸大,但综合其他信息,使者们却能从中推断出很有用的信息。 第一个结论,斯比亚帝国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很明显跟军事有关。第二个结论,此计划会在很大程度上提升斯比亚帝国的军事实力,提升的对象不是某个军团或部分军队的战术实力,而是同时增强整支军队的战略实力。 在之前的时期,斯比亚军队的战斗力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他们再次提升战斗力的话……没有人是傻瓜,所有人都知道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虽然大战时在一旁凉快不怎么可能,但军队之间的实力相差太大的话,平常的吃亏、受气是肯定免不了的。 整支军队实力的提升不可能只是武器盔甲的改进,也不只是战术的进步,那关系到方方面面。而这些东西不仅反应在军事上,还会在帝国的其他地方体现出优势,那就不单是吃亏、受气的事了……所以,绝对不能让斯比亚帝国跟联盟内其他国家拉大这个距离! 科恩陛下近期就会回圣都,那就说明这个计划已进行到尾声,皇帝陛下此去不过是验收结果而已,也就是说,想在现在破坏这个计划是不可能了……唯一有成功可能的对策,是自己的帝国跟着斯比亚帝国一起进步,换言之,各个国家必须获知斯比亚的整个计划。 说得明白一些,就是要偷取斯比亚的计划书和全套资料──不惜工本。可清点口袋里的现金之后,使者们才发现钱太少,于是打发手下飞马回国取钱。但这笔资金不能聚集在斯比亚引人怀疑,只能全部都汇集在班塞帝国。大家在斯比亚的开销都由财大气粗的班塞使者垫付。 钱的问题解决了,使者们才商量起计划最关键的一步──要怎么偷? 在斯比亚的内乱期间,特别是科恩.凯达入主圣都以后,大规模的清洗三天两头的发生,搞到后来,各国潜伏在圣都的情报人员都受到很大影响,以致于使者们现在能指挥的情报人员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其他的不是被查出来砍了脑袋,就是缺了中续失去联系。 就算使者们为了这史无前例的行动集中了各自的情报人员,可在力量上还是显得单薄。而在这其中,又特别缺少能深入各要害部门的渠道,或者会有,但联系不上。使者们一连努力寻找了三天,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眼看科恩陛下回圣都的日期临近,除了焦急,使者们还有些气馁。在每天举行的例会上,完全没有了前些日子那种热烈的讨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闷的气氛,这也是班塞使者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这次行动流产,他的一切努力也将付诸流水。 “大家不要心急嘛!虽然目前遇到点困难,但事情总会出现转机的。”在聚会上,班塞使者只能把自己同样焦躁的真实心情掩盖起来:“斯比亚帝国的企图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只要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做好万全的准备,成功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哪有这样简单?”云路使者没好气的回答:“我们连这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成功谈何容易。”垂头丧气的里瓦使者接过话:“不要说计划的细节跟内容,连计划是关于军事还是民生都不清楚。请让我问一句,我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在哪里?谁能保证我们的付出不是打水漂?” “阁下这话也未免多疑了一些。”坐在角落里的加洛使者插了句嘴:“这几天在圣都,我们都感到了压力啊!难道大家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吗?” “我们没参加某个白痴刺杀科恩陛下的计划,所以感受不到什么压力。”里瓦使者冷哼一声,毫不顾惜情面捅破了加洛使者的嘴脸:“就算我们在圣都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但我就用感觉为藉口,去蒙蔽我国皇帝陛下吗?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难道这样的事情我就干得出来吗?”加洛使者平时就受够了别人的白眼,现在被人戳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非常委屈的反驳一句:“还是贵国看不起我国?” “没有看不起加洛,而是看不起加洛的某些人。”与他争论的是个老油子,当然不会在话里留下口实:“比如意图刺杀科恩陛下的那些家伙,他们难道不是白痴吗!” 各国使者都是皇亲国戚,平日里早就习惯了飞扬跋扈,此刻又是心烦意乱,一争论起来就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主事的班塞使者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劝不住。最后还是波塔使者塞维克.兰度帮着劝说,总算把场面压了下来。 “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是在合作啊!要以大局为重。”班塞使者“语重心长”的重复着说过无数次的话:“对各国都有利的事,各位就宽容一点吧!” 他的话很明显没有什么份量,甚至有个别使者在心里想:如果这次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主事该有多好?不说那位前联军总指挥妙计满腹,至少亲王殿下没有什么废话。可现在倒好,把别人排挤出去,自己一堆人都在这边伤脑筋…… “对了,不知道坦西使者的病好了没有?”看到其他人都没说话,塞维克.兰度只好以提问打破沉默:“我们的事情做到这一步,也应该邀请坦西使者加入了,时间拖太久的话,我担心会有人去神殿造谣。如果到处都说我们故意抛下坦西帝国搞小集团,我们会有麻烦。” “不是我不愿意让坦西帝国加入,而是那位卡尔.尤里西斯亲王病得太离奇。”班塞使者没好气的回答:“我找了他不下五次,可对方都讬病不出,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如果各位不反对的话,我去找他谈谈如何?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不怕被拒绝,况且我和亲王殿下还有些私交。”塞维克.兰度笑咪咪的说:“就算亲王殿下不愿意见我,我们总是尽到了礼数,也免得日后有人在背后说我们的闲话。” “好吧!坦西使者不在驿馆,拜讬阁下去问问他的副官,辛苦一趟。”事情已多日没有进展,班塞使者没有任何藉口拒绝让坦西帝国参加,只好点头说:“我们希望你带回好消息。” 事实上,只要还有哪怕一丁点办法,他都不想让坦西帝国插手。 正当班塞使者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副手敲开了门,急匆匆的跑到主子身边,在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话。 “科恩陛下明日回城?这是真的?” 班塞使者有些惊讶的看着副手。副手重重的点了头,回答说:“是的,总参谋官卡罗斯中将和另一位将军已经在刚才进城,并直接去了皇宫,我们绝对没有看错。” 这消息太让人吃惊了,房间里的人个个面色慌张,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虽然他们都有胆子背着这位皇帝进行一些阴谋,但在进行阴谋时能不能神情自若的面对科恩陛下却是个未知数。因为科恩陛下的来头太大了,大到可以让他们胆怯的程度──如果事情泄漏,这位皇帝才不会大费周章的把他们驱逐,他会直接砍掉所有人的脑袋! “各位不要慌乱,科恩陛下回圣都正是个机会。”毕竟是混到中年的老贵族,班塞使者暗暗衡量了眼前的局势,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一直以来,我们都不清楚斯比亚的计划,而跟随科恩陛下回来的人里,了解计划的可是一大把,只要我们抓到一个……嘿嘿。” “对啊!这是机会!”塞维克.兰度一拍大腿,很大声的在一旁推波助澜。这件事的实际提倡者是他,最焦急的人也是他,他当然不愿意看到有人萌生退意。两个人一唱一和,再加上加洛使者在后面举双手、双脚跑龙套,众位使者的情绪好歹稳定下来。 “眼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算太多了,各位的帝国能不能屹立于神属联盟,就看我们这两天干得怎么样。”打铁趁热,班塞使者坚定的目光扫视了场中各人,开始分派任务:“塞维克.兰度阁下,坦西帝国加入的事就拜讬给你了,请务必帮我们拉他进来。就算是拉不到这位怪脾气的亲王,主意也要请他出一个。” “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塞维克.兰度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望着班塞使者,接下来话锋一转:“可如果他开条件怎么办?我能答应他吗?” “现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不会开出太过分的条件。”班塞使者冷哼一声:“这位亲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坦西帝国以军事著称于世,最担心斯比亚的应该是他!坦西使者不过是以退为进,逼迫我们就范罢了,你与他多磨上几个回合就好。” “那好,我立即去办。”话一说完,塞维克.兰度就跑了出去。 “那么余下各位,我们就分头行事,务必要在今天晚上铺好线、接上头。”班塞使者的声音低下来:“如果今夜还没有建树,我们只好由幕后走上前台……所以,请诸君努力!” “请诸君努力!”低呼声中,各位使者干掉面前的红酒,开始了行动。 就在使者们互相加油鼓劲的时候,低调回城的科恩.凯达皇帝陛下带着几个随从,大步走进自己的御书房。 “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科恩陛下把长袍脱下,随手就递给迎上来的书记官,也做手势要将军们脱下身上沾满尘土的外套:“朝廷里?宫里?家里?” “回陛下,一切都很正常,朝廷里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宫里非常平静,陛下家里更是诸事顺利。不过──”书记官向多日不见的皇帝露出一个笑容:“需要您签字的文件堆积如山。” “我还纳闷你的笑容呢!原来是想拖我去签字盖章。”科恩陛下抓起水杯,昂头喝了个痛快:“告诉你,朕一路风尘刚回宫,才没心情去管豆子般大小的闲事。” “明白了,明天再拿文件来请陛下过目。”书记官不过就是尽自己的职责,提醒皇帝一下而已,实际上那些政务并不紧急:“陛下看起来兴致很高,遇到什么高兴事了吗?” “说朕心情好,何以见得?”科恩板起脸,坐到自己的书桌后。 “很简单嘛!陛下心情不好的话,怎么会来书房呢?”书记官耸耸肩,沉着的回答:“况且您的父亲大人提醒陛下很多次,要您自称为‘朕’,但陛下一直不这样做,可刚才一连叫了两次。” “你非常细心,再综合其他优点,你真是一个完美的人。”科恩陛下用非常认真的态度说着话,但最后,他的嘴角还是逸出一丝笑意:“如果再温柔一点,保管能嫁个好人家。” 皇帝陛下的话一出口,不但几个将军笑成一片,就连在一旁整理行装的白影也没忍住。 “皇帝陛下。”书记官哭笑不得:“臣下是男子,而且是成年男子。” “你成年了吗?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好吧!我会在这几天为成年男子们安排一个节目,满意了吗?”看玩笑开得差不多了,科恩陛下也收起戏谑的表情:“你去通知我父亲,还有几位皇妃,请她们到这里来,我们今夜回宫的消息要保密。” “是的,陛下,我马上去办。”书记官走了出去。 白影收拾好了东西,走过去拉开窗帘,然后向伸着懒腰的科恩打个眼色。 “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家伙,去秘书室喝点东西去,我要安静几分钟。”科恩陛下把总参谋官等人推出房间,还随手关上房门,几个家伙被赶到走廊里,都是一头的雾水。 “老大要干嘛?”莫亚中将迷惑不解的抓抓头:“想安静没错,可我们又没有喧哗。” “可能是那种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玛法少将一脸的神秘,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大家想想看,我们不在,房间里只有一男一女……” “你找不自在呢!”海尔特中将一巴掌拍在玛法少将头上:“老大是那种人吗?” “我只是推测而已。”玛法歪着嘴申辩:“再说皇帝拥有整个帝国,何况是一个侍女呢?” “真希望白影听到你这句话,那样的话,你就会了解‘侍女’的厉害。”总参谋官一脸深沉的发表着意见:“如果老板要怎么样的话,在路上就怎么样了吧?老板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在宫里做这样的事。如果四位皇妃发起脾气来,朝廷里一半的事谁来做?” “那老大为什么关门?”玛法还在不服气,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如果是一般的事情,用得着赶我们出来吗?” “收起你那龌龊的想法,你以为老大会像你那么好色吗?”可惜海尔特不是一个很爱讲道理的人,玛法头上又挨了一下:“先去秘书室喝酒庆祝一下,等会维素大叔来了还有事。” “谁好色啊?”一个轻柔的声音插了进来:“是你吗?玛法?” “晚上好,皇妃。”玛法转过身,微笑着回答:“请皇妃帮我做主,海尔特跟我抢女朋友不说,还四处造谣说我是个好色的家伙……” 科恩陛下关了门,径直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来到旁边的藏书室。 只点燃了几盏魔法灯的藏书室里,光线不是很充足,倒不是因为灯不够,而是点灯的人不够高,不能成功点亮超出他身高太多的灯。而这个点灯的人,此刻正埋首在一堆书籍中,注意力之集中,连皇帝陛下走进房间都没察觉。 科恩看了白影一眼,摇摇头迈步走上去,白影伸出手来,隔空点亮房间中余下的魔法灯。突然增加的光线终于让看书人的目光从书上移开,稍带迷惑的眼光一触及科恩,立即就变得复杂,人一个激灵靠墙站起,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脚边。 这个人是雅尔萨德.萨兰,他的身分让他能在御书房自由进出。在告状未果的情况下,他学会了用看书来打发苦闷的日子,这间科恩从来没进过的藏书室已经快变成他一个人的小天地了。 “雅尔萨德。”科恩站在他面前,伸出左手,轻声说:“把书给我。” 雅尔萨德从地上拣起书,面无表情的交到科恩手里。这个孩子根本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态度去对待科恩陛下……十二岁的雅尔萨德无法理解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他收留了自己,给自己最好的东西,但却不肯为自己报仇。雅尔萨德不能原谅一个有能力为自己家族报仇却不去做的皇帝,但天性善良的他又不能把科恩归纳到仇人的行列中。 “边缘贵族复仇记,你倒是很执着,这是一本杜撰的小说,而且还带有太多不适合你看的下三滥情节。”科恩看看手上的书,随手就撕成两半:“身为萨兰家族的继承人,你不能被这些污浊的文字弄脏眼睛。” 不说这个还没事,一说复仇,雅尔萨德的眼里就翻滚起了泪花。 “哭?有志气一点行不行?你老爸的灵魂还没安息!”科恩的气不打一处来,吼一句后又随即恢复了冷静,用手摸着雅尔萨德的头说:“我来给你选一本好了,你先跟这个姐姐去外面房间等着我。” 雅尔萨德倔强的扭开脑袋,直直走去外面房间。科恩看着满屋子的书,一时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无能为力,心情非常烦躁。 “知道吗?我的夫君。”菲琳皇妃出现在科恩身边,白皙的手指在一排排书脊上滑过:“他们在外面猜测,说好色的你赶走他们是意图对某位女士无礼。” “你是怎么做的?”科恩微微一笑,把头凑近了些:“很淡雅的香味。” “我请他们喝上好的红酒,并且答应帮他们介绍美丽端庄的名媛。”菲琳皇妃也笑了:“希望这样能掩住他们的嘴。” “我有个好办法,我去掩上他们的嘴,你帮我解决雅尔萨德。”科恩拉起菲琳皇妃的手:“在我们完成任务之后,可以抽空找个地方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为什么要我去呢?” “因为我做不到。”科恩苦笑着回答:“我会忍不住把他丢到窗外。” 菲琳皇妃拿着一本书走出去,发现雅尔萨德站在一个最孤僻的角落里,而且将脸面向墙壁。 坐到房间正中的沙发,菲琳以让人无法抗拒的语气说:“过来,坐我对面。” 虽然除了仇恨,此时的雅尔萨德心里没有其他情感,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可能连菲琳皇妃也恨上。而且从他来到皇宫之后,这位皇妃对他非常好,就如同他死去的母亲一样关心他的生活和学习。 “对你的事,我和我的夫君都觉得内疚,虽然我夫君是皇帝,但他更是一个凡人,他有很多必须去做的事情,不可能总注意到你,他只能偶尔抽空跟你聊聊,在更多的时候,是我关注你。”菲琳皇妃抚摩著书的封皮,没有再用眼睛看着对面而坐的雅尔萨德:“你受到了伤害吗?是的。我可怜你吗?不。为什么?因为遭遇比你惨的小孩到处都是。” 雅尔萨德没出声的看着皇妃,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么温柔的皇妃,今天晚上却变了。 “任何一个人都会遇到灾难,无论他是什么身分。”菲琳皇妃叹了口气:“雅尔萨德,自从你到了这里,我们都希望你能尽早从阴影中摆脱出来,但你的表现呢?一个沉迷于悲惨过去的人会有什么作为?你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来面对以后的生活?” “你可以恨整个世界,包括我在内,这是你的权利,我不会剥夺你这最后的权利;同样的,你也可以用其他心情去面对这个世界。但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关爱你,这不但是一个家长的责任,更是我本身想做的。”说完这些,菲琳皇妃打开了书:“今天给你讲解一个英雄家族的往事──萨兰家族的历史。” 泪水再次出现,在眼眶中打转,雅尔萨德高昂着头,紧咬着牙,不让泪水流出来。 “你可以选择不听,我会让你离开,并祝你今晚过得愉快。”菲琳皇妃拢拢头发:“但如果你选择不听的原因是因为你觉得我们没有帮你报仇……我只能说,我真希望你不是萨兰家族的后裔。” “我听。”沉默了片刻,雅尔萨德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好的。”菲琳淡淡的说:“我们开始。” 手拿酒杯的科恩陛下站在一扇门后,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驯服这个难搞的小孩。当维素亲王和其他人走进房间时,菲琳皇妃正讲解到第三位萨兰家族的英雄…… 第二十二集 第五章 第二天,午饭前,忐忑不安的使者们联袂觐见了科恩.凯达陛下,把这几天累计下来的事务做了交代,其中的大部分事情,也就是诸如援助物资的清单跟起运日程安排。不过这些都是借口,他们只是想来看看科恩陛下的反应而已。如果那件事情有重大的进展,应该能在科恩身上发现点端倪。 他们见到了一位风度翩翩的陛下,虽然没有在神色上表露太多,但使者们都看出科恩陛下兴致很高,在交谈的时候,陛下体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好态度。不但耐心细致,而且还有闲心跟他们开玩笑。 在大多数使者看来,科恩陛下的每一丝微笑都像一片锋利冰冷的刀片。这刀片被包裹在陛下难得一见的文雅语调里,轻轻的、缓缓的、来回的在他们心脏上拉扯。不但让人感到心痛,还会让人觉得心凉。 波塔帝国使者塞维克.兰度依然是和州西帝国使者卡尔.尤里西斯坐在一起。在所有使者之中,只有他俩的表情最轻松自然,跟科恩陛下的对话也最多。在更多的时候,另外几个使者根本就不怎么说话,只在脸上挂起一个礼貌性质的笑容。 “大家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是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就轮到你们不舒服?”科恩陛下“啪” 的一声合上桌上的文件,抬起头来看着各位使者,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最标准的不正经:“不对啊! 生病哪有赶日子扎堆的?各位应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吧?” “回禀皇帝陛下,我们怎么会对您不满呢?没有理由嘛!”班塞使者先奉上一个笑脸,然后才解释说:“陛下这几天没召见我们,事情就积压起来,在下知道陛下意愿的情况下,处理每件事我们都得考虑到方方面面,所以……年纪大了,熬夜就辛苦了些。” “大家都是这样吗?”科恩陛下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单纯到了极点。 “是的是的,的确是这样。”使者们点头回答,跟着班塞使者的理由跑。 “这样啊!这事是我欠考虑,习惯了行伍生涯,倒忘记贵族的习惯。”科恩陛下歉然一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么,就让我来想一个办法消除各位的疲劳好了。” 科恩陛下的这句话一出,大家的反应都不一样。卡尔.尤里西斯亲王饶有兴致的旁观着,塞维克.兰度一脸的期盼,而其他使者的表情里多少带了点迷惑。 “这样好了,自从登基典礼以来,圣都的娱乐都比较少。以前是政务繁忙没心情,现任总算大多数事情步上正轨,也应该由皇家出面热闹一下。”闭目想了想,科恩陛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今天晚上就以我的名义为各位举行一个舞会,我邀请各位参加。” “今天晚上啊?”塞维克.兰度回答说:“陛下,您不觉得时间紧了点吗?” “时间很紧吗?从现在到晚饭还有好几个钟头的时间,有这工夫不要说准备舞会,我带兵打到地狱岛都行。”科恩陛下哈哈一笑,转头吩咐内侍长:“吩咐下去,地点就在后宫小花厅。” “陛下真是豪气。”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没忍住,笑出声来:“很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正事谈完干嘛还那么严肃?大家高兴就好。”科恩起身:“大家回去好好准备吧!我会邀请很多客人来,觉得夫人还不够的各位最好打扮得风度翩翩,说不定能在斯比亚展开一段别行风味的恋情呢!圣都的贵族小姐非常多。” “皇帝陛下,我有个问题。”在大家起身的时候,塞维克.兰度说话了:“舞会上会有很多漂亮小姐吧?就是没有婚约那种。” “应该会有。”科恩陛下上前两步:“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在这些小姐里面,有没有皇帝陛下喜欢,不,我应该这样说,有没有皇帝陛下不喜欢她被别人追求的人呢?”塞维克.兰度居然还会不好意思:“如果是那样,我们怎么会有追求成功的可能?” “这很好解决,我会让这些小姐在手腕上戴一方丝巾。”科恩拍拍塞维克.兰度的肩膀,坏笑着嘱咐:“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穿得太花哨。” 打发走使者们,科恩陛下去了后宫,把安排舞会的事全交给露西去办,然后拐去温丝丽皇妃的房间,准备在看了琴伦公主之后溜去睡觉——昨天半夜回宫后,他被各种事情缠住,还没来得及去看看琴伦。 哼着怪异的小调,科恩陛下迈进院门,皇妃们都在议事楼办公,庭院内外只有两三个侍女。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科恩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轻柔的歌声,是他熟悉的嗓音,由一个他熟悉的人唱出来。 “怎么样?很不错吧!”走上楼梯,科恩用手捅捅站在拐角处的乌鸦:“弗雷奥先生,如果知道你听歌会入迷,我一定会早点接她来。” 抱剑伫立的乌鸦连眼睛都没睁开,只用一贯的冷淡语气反驳:“我这个不叫入迷。” “是吗?”科恩呵呵一笑:“那就请你解释一下,你站在这里,摆个柱子的造型是干嘛?” “你没看出来吗?”乌鸦睁开了眼睛:“我在睡觉。” “有你的,真是不服不行。”科恩从乌鸦身边走过去,回过头说:“跟我一起上来好了。” 乌鸦保持着沉默,跟上科恩的脚步。 回到驿馆之后,各国使者陷入新一轮的迷茫中,班塞使都赶紧召开紧急会议。要跟大家商量对策。谁知道刚坐下来就听到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坦西使者以十分肯定的态度拒绝加入此次行动,对他们提出的“拿个主意”的请求也不答应。 “真是小气的家伙!”事与愿违,班塞使者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鼠目寸光,完全不顾大局!难道我们只是为了自己吗?事成之后坦西也有大把的好处啊!” “坦西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怎么办?”里瓦使者闷声闷气的说:“如果近期还没有突破,我没有理由再坚持下去,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没法交代。” 里瓦使者一开口,大多数使者就都认同他这个意见。这其实也很简单,科恩陛下的名气太大,他一回来,想搞七捻三的人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想一想帝国交托的使命,再考虑一下小命,心中的天平自然就偏了……总之,班塞使者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放心好了,我也不会让大家白白冒险。”眼看情势不利,班塞使者只能在心里着急:“但事情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放弃的话太可惜,各位再坚持……” “回大人。”一头大汗的副手出现在门口:“有要紧事回禀。”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班塞使者正在烦心,一肚子气全撒在副手身上,低声训斥说:“狗奴才,一点规矩都没有!” “回大人,是好消息……”副手点头哈腰的靠近,跟班塞使者耳语几句。班塞使者的表情在短时间里完成了一系列的转换,由怀疑到惊讶、由凝重到释然,最后定格在一抹微笑上。 “各位,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沉吟片刻,班塞使者站了起来:“大家先准备参加舞会,我一定会在那之前赶回来……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之后,他就急匆匆的带着副手走出去,剩下一堆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皇帝陛下要举行舞会的命令传到内宫总管露西大姐那里,她只召集了几个手下,有条不紊的吩咐几句,宫廷里的人们就为舞会忙禄起来。紧接着,以科恩陛下的名义发出的上百份请柬被送到各部主要官员和贵族世家手里,将这波忙乱扩大到整个圣都。 在每个帝国,每月按惯例总有一到两次的宫廷舞会,而且只有在皇家举行舞会之后,各大臣家里才能举办舞会,并往复循环形成一个歌舞升平的流程。这种热闹的场面是帝国繁荣的标志之一,也是贵族官员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舞会,在他们眼中并不是单纯的取乐。 这可是科恩陛下登基后举办的第一个舞会,谁也不敢怠慢。于是正午饭后,圣都那几条专为达官贵人服务的街道上停满了马车,各家的仆人在街上往返飞奔着,为主人置办首饰、修改服装、抢购香水…… 在所有的人里,最兴奋的当然是那些贵族小姐们。自从战争开始,圣都还没有一场像样的舞会,更别说是皇室主办的宫廷舞会。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和皇帝陛下说上话吧?在各种传说中,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请柬末尾还有一句话,是请那些想保持单身的女士们在右手手腕上缠一方丝巾以便识别,但在贵族小姐们微妙的心理作用下,圣都城的蓝色丝巾脱销了……为什么单是蓝色的?因为有一个不知道从哪传出的流言表明,科恩陛下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 驻扎在圣都附近的军队高级军官也接到了请柬,当然,准将以上的人才会有份。随请柬一起送到他们手上的还有一套华贵精致的礼服,那是皇妃为将军们准备的礼物。 晚饭时分,乔装打扮的班塞使者回城。但他并没有去驿馆,而是让人把其他使者悄悄叫了出来,在一个隐密的地点见面。六国使者早巳等得心烦意乱,接到消息立即赶了过来。 “下是吧!在这里见面啊!”到了地头,塞维克.兰度一跨进地窖就怪叫了一声:“可惜我新买的香水,我精心准备的装扮这下全完了。” “香水算什么?”等候多时的班塞使者看到人都到了,示意随从关上门,然后再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小口袋:“看看这个,花了三十万金币买来的。” “什么玩意?居然顶得上一座小城市?”一听这话,使者们立即涌上来。 “一个水晶球。”班塞使者取出袋子里的东西,郑重的放到面前的小桌上:“科恩陛下此行的影像记录。有了这个东西,一切事情就都清楚了。” “等等哪!”塞维克.兰度阻止了急于唤醒水晶球的班塞使者:“这东西不便宜,但如果里面只是记录着科恩陛下吃饭、喝酒、玩女人怎么办?那样的话,我们可不会付钱。” “能看到科恩陛下玩女人也不错啊!”有人小声说:“不但可以开眼界,还可以搞臭他。” “就怕搞到后来科恩陛下倒没有什么事,而是某些人倒在烂泥里变臭。”塞维克.兰度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讽刺起来。这就是小团体没有主心骨的坏处,大家谁也不服谁,谁都可以跟别人死缠烂打。 “你们的争论就到此为止。”班塞使者把手放在水晶球上,加重了自己说话的语气:“如果是一切无关大局的事情,这份钱就由我一个人出;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各位就看着办好了。如果我这样处理还有谁不满意的话,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强留。” 班塞使者的话里显示了强烈的自信心,而那个能解释一切疑问的水晶球就在桌子上,使者们谁也舍不得离开,在他们一一点头答应后,班塞使者才放开了手,笑笑,开始使用魔法。 先就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出来,然后才是一阵升腾而起的雾气。很明显,这个水晶球的制作者魔法造诣不怎么高。 “阁下是从哪里买到的这个水晶球?”在等待的时候,奥马图帝国使者轻声问: “来源绝对可靠,是我国潜伏在圣都的一个高级情报人员提供的。他几年前就成为科恩陛下众多随从中的一员,这次跟着科恩陛下去了某地,清楚的经历了整个过程。”班塞使者叹了口气: “但是中间的联系人断了,我只能卖了这张老脸,冒险去与其接头。” “原来如此。”奥马图使者点点头:“阁下为了这件事,甘愿冒这样的风险,我很钦佩。” 在使者们的恭维声里,班塞使者心里冷笑着,暗暗把在场使者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了一遍…… 如果这些人合作一点,如果还有其他的办法,他把得着冒杀头的危险去干这种事吗?现在一句钦佩就算完了,真是一群没心肝的人。 水晶球上方的雾气逐渐淡去,影像出现,但这个影像只是窄窄的一个长方形,显露的也是远处的景物。 “难道是在很远的地方记录的吗?”有人发问:“好像记录的魔法师是躲在地洞里。” “当然是,科恩陛下身边有造诣高深的精灵魔法师,靠近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班塞使者解释说:“这是一个隐秘的训练基地,由一系列规模稍小的训练场组成,供斯比亚的精锐军队使用,就在距离圣都两天路程的地方。如果没有特别的许可,谁也进不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景物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不是一座城市吗?”有人低呼起来:“是一座真正的城市啊!” 这是一座城市,包围在山脉中的城市,巍峨的城墙高高的耸立着,按照其他景物的参照,高度足有圣都城墙的一半,正是大陆上一般重要城市的标准高度。城墙上的防御设施一应俱全,正面墙下有城门吊桥,护城河也合乎标准,一切都是那么完备。在城市上空,甚至还有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魔法防护罩! “不会吧?这就是斯比亚帝国的训练场?” 班塞使者解释:“当然是训练场,这点毫无疑问。因为在以往的情报里,斯比亚帝国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城市。” 仿彿是在回应他的话,雾气中的景象角度在慢慢的转换,给出一个训练场的全景。在另一个方向,距离城墙大概五里的地方,有一片绵延的军营。其中的一个高台上有十来个小黑点,一面巨大的科恩陛下识别旗帜在那上面飘扬着。 远处的城墙下排列着一支武备齐全的军队,他们排列的方式带有很强烈的魔属联军风格,就是那种有利于冲击、发挥出巨大破坏力的阵形。 “这个是……不会用真的军队来演练吧?”有使者在问。 “当然不是真人,你没看他们全部都是静止不动的吗?”看样子,班塞使者是早就知道了这场演练的结局。他苦笑了一下:“那是假人,城墙上也是假人,但那些器械是真的,城里只有少量维持魔法屏障的魔法师在。” 些许杂音之后,一个声音缓缓从水晶球里传出来。 “皇帝陛下命令——黑雾风暴演习开始!” 阵阵急促的鼓声响起,一支游骑兵部队分散开来,向各个方向奔驰而去,其中一支间然直冲向水晶球记录点。雾气中的景物急闪几下,在使者们的惊讶声中,游骑兵从记录点旁边冲过去,差一点就踩在记录点上。 第二十二集 第六章 没有光线的地窖里,使者们的身影和黯淡的背景融为一体,水晶球上方雾气里闪现出来的微弱亮光只够照亮他们的脸,一张张迷惑而又震惊的脸。窄而模糊的影像闪动着,很不稳定,但却足够让旁观的人们看到天边飞来的一大群“东西”。 那些两头尖尖、中间鼓大的椭圆形的东西在天边显露出来,虽然在形体上给人笨重的感觉,但使者们都不是笨蛋,他们知道那东西是以快逾奔马的速度向训练场飘飞过来的。渐渐的近了,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眼帘里的,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物体。 那是一种非常庞大的、能在天空自由飘飞的器具,上方由两个或者三个两头尖的椭圆体组成。 椭圆体上覆盖着帆布,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但中间连接的支架却是金属的没错。下方挂着一个巨大的木制船身,从侧面所开的圆窗来推测,船身大约行一百五十臂长,二十臂宽,自上而下至少有三层。 “不……不会吧?”塞维克.兰度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能飞的船?能装多少人?” “是能飞的船,而且速度不慢,用来运输部队的话,五百人没问题。这东西能以极快的速度隐秘地飞越国境线,无论崇山峻岭,还是江河湖海,从此再也无险可守。”班塞使者继续着刚才的苦笑:“阁下,现在明白斯比亚帝国是在进行什么计划了吗?” “再看看,我再看看。”塞维克.兰度困难的吞咽一口唾沫,双眼直直的盯着变换的影像。 使者们的表现和他大同小异,都在留心观察着。 这一群飞船一共有九艘,大小与形态各不一样,有的小一点,有的大一些,正首尾相连的绕着训练场转圈。因为角度的关系,在飞船到达训练场上空后,影像无法显示出它们全部的形体,但大家还是能看到下面的船身。船身侧面除了一排排的圆窗,再没有其他任何标记,连一个编号也没有,在最上层的船甲板上,还有一些人来回走动着。 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火球直射上去,这应该是一个信号,因为飞船开始减慢了速度,转换了队形。它们排列成前后两个横队,飞向城墙下的那支假人军队。 “这些东西除了运输部队机物资,在战场上还能有什么用?”里瓦帝国使者左右偏转着脑袋,问了一个谁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至少现在无法回答。 没有人能问答的时候,最好用事实来说话。飞临假人部队上空的飞船有了动作。它们底部的甲反打开了几条细缝,一串串的小火球被丢了下来,就像点燃的油布在掉油脂一样。 拖着黑烟的小火球在黄昏的天空中很醒目,但这景象在使者们心中绝对说不上漂亮,他们都知道那些小火球是什么——那些东西就是斯比亚讨逆战争的最后一役,圣部攻防战中才首次出现的火油石弹! 瞬息之间,飞船下的地面爆开一朵又一朵的火花,假人部队所在地变成了一片火海。浓烈的黑烟腾空而起,扶摇而上遮天蔽日。虽然知道是假人,使者们却看得心惊肉跳。 战后各国都有研究科恩军队的战术和武器,知道守圣都的叛军有不少是死在这东西上面,它对动摇叛军军心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所以各位使者对这小小的火油石弹印象深刻。 和记忆中不同,他们此时所见的火油石弹似乎有了变化,因为高空掉下的物体一定会陷进相对松软的地面,但它们并没有钻到地下,也不是贴在地上燃烧,而是在落地之后弹起来,把燃烧的火油均匀的撒向各处。跟以前比较,火油石弹的杀伤力跟杀伤面积都大大的提高了。 “科恩.凯达从哪里找来的这种武器?”看到这里,一个使者不禁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 “斯比亚不会攻打我们吧?” 另一个使者接过话:“这也难说,谁知道这位皇帝心里在想什么?” “这种火油石弹不含魔法元素,能顺利穿过魔法屏障没错吧?”接着发问的加洛使者声音很微弱:“如果让这东西飞到城市上空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 “很简单,给你们加洛帝国的每座城市都加个盖子!”塞维克.兰度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现在担心管什么用,早干嘛去了?有本事再来几个刺杀活动啊!” 加洛使者的脸一直涨红到脖子,眼看两人就要再次争吵起来,好在这时光线一闪,变化的景物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影像中的天已经快黑了,火油燃烧的黑烟只剩下寥寥几缕,远处的飞船上闪动着点点光亮,再次来到训练场上空。 不过这次,三艘靠近的小型飞船没有投下火油石弹。它们缓慢的、悄无声息的靠近城墙并静止下来,几具巨大的弩枪拖带着绳子,从侧上方射出,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响过后,这些弩枪的枪头、枪身直钉入城墙的平台地面,队队身手矫健的士兵们顺着绳子滑下,一个个在临触地之前放手翻滚,部队在转眼之间就布满了整个城墙! “如果是偷袭作战的话,城墙就这样易手了,瞬息之间哪!”一个使者感慨万分:“斯比亚的军队本身已经有了强大的战斗力,这些飞船又给他们安上了翅膀,如果他们能自由到达大陆的每一个地方,除了伟大的光明神族,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他们?” 在这位使者说话的时候,另几艘飞船在船身底部撑出几根粗壮的支架,向城墙外的一大块开阔地继续下降,一阵震动的滑行之后,飞船稳稳的停在地面上,并从尾部的开口处涌出大把的士兵……其中一艘飞船里,居然还驶出了一长串的马车! 使者们听着他的感慨,看着面前的影像慢慢淡化下去,终于,在他们的沉默中,影像完全消失了。 “根据情报人员手里的资料显示,这段影像是科恩.凯达在这几天时间里检阅的多个演习中的其中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班塞使者再次小心翼翼的把水晶球放进小口袋里,并开口说: “各位觉得如何?得知了斯比亚的计划,这三十万金币花得不冤枉吧?” “我有一个疑问。”里瓦使者回答说:“不知道合不合适说出来?” “请问吧!”班塞使者叹了口气:“现在这样严重的情况,我必然不会向各位隐瞒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在下就问了。”里瓦使者笑笑:“这位向我们提供水晶球的人不是班塞帝国的情报人员吗?怎么还需要用三十万金币去收买呢?既然是要钱的东西,那他凭什么来确保其真实性呢?” “我已经说过,我与这个人联系的中间人死了,我只能从我国的绝密卷宗里找到这个人的代号。”班塞使者平静的回答着这个疑问:“虽然我是班塞帝国的使者,身分是显赫的亲王,但我毕竟不是他的上司。在责任心的感召下,他交出了这个水晶球,而我必须向这条断掉多时的情报线提供资金,你们认为他不用去收买别人吗?他现在可是在为所有的帝国服务。” “这事情很合理。斯比亚有的这些东西,我们一定要得到,要不然就太危险了。”云路使者对班塞使者说:“他能提供进一步的资料吗?比如说飞船的设计图纸,还有整个计划。” “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他了,答案是不能。这个计划和详细资料是内斯比亚帝国军工部和参谋部负责,这两个部门直接归皇帝管辖,谁的手也没那么长。”班塞使者回望着各位使者:“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大家尽全力去挖掘自己情报体系的潜力,没准就能发现什么。” “这样的话,我们就都需要出面去联系断掉的情报线路。”一直盯着桌面的塞维克.兰度抬起头来说:“这样做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班塞使者微微一笑:“为表示诚意,我已经先做了。” 使者们无言的对视着。 “人家想想吧!现在不做的话,当然是没什么危险,还能过着安稳的生活。”班塞使者淡淡的说:“但在以后的某个日子,当某人带着无数的飞船,飞临你们的城市上空……到那个时候,希望大家不会后悔今天无所作为的决定。” 同时有数人发出了叹息,还有数人闭上了眼睛。 “我做。”片刻之后,奥马图帝国使者上前一步:“身为军人,不得不为帝国的安危负责。” “我做。”云路帝国使者正点头说:“虽然不是军人,但我可是皇亲呢!等若是在为皇家做事。” “那么余下各位呢?”班塞使者的眼光尖锐起来:“都决定做了吗?” “当然。”众人都点着头回答。 “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的安排一下,希望大家从现在起抛弃成见,精诚合作。”班塞使者压低了声旨:“今晚的晚会,就是一个好机会……” 下一会,使者们钻出了地窖,从各个方向离开,并且于不同时间回到驿馆,换过服装,重新打扮,准备去参加今夜的宫廷舞会。在这非常时刻,各国使者仿彿都达成了一个默契,没有人想过要去通知坦西帝国使者,甚至没人提出这个问题。 此时,在科恩.凯达皇帝陛下的房间里正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准备好参加舞会的皇妃们齐聚此处,正和小公主琴伦一起联手打趣皇帝陛下。 “夜正长,足够把街灯一盏盏点亮。”科恩陛下站住房间正中,装模做样的咏念着:“微弱的星光颤抖着,无法安抚我空虚的心……” “不算不算,夫君这诗酸死了,而且前后不搭调。”明艳照人的凯丽.罗娜摇着手说:“老实交代吧!是从哪里抄来的呢?” “不喜欢吗?”在大家的笑声中,科恩摆了个“帅气”的造型:“那我再来个简单的。” “好啊!”迪尔.梅林为舞会戴上了家传的首饰,以楚楚动人的风姿掩盖了众人心目中那个精明强干的她:“但要和今夜的舞会联系上,不然就算不合格。” “想考我吗?太简单了。”皇帝陛下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听好了啊!只说一次。” “夜色如旧,景物依然,斯比亚的一切都没有变。”第一句才出口就赢得了大把的掌声,科恩陛下不无得意:“但是吃饱了晚饭的贵族们,他们内心的欲望在生长,却不得不在每个晚上忍受那苍白无聊的平淡生活所带来的心灵创伤……直到我这伟大救世主的舞会,带给他们新的希望……” 毫无疑问,这样的一段“歪诗”足可以笑倒一片人,不但是房间里的人笑弯了腰,就连门口站着的白影,她的肩膀也在不自然的耸动着。唯一保持不笑的,只有那位一身盔甲,倚靠门框而站的乌鸦。不过严格说起来,现在的乌鸦有些变化,他个人的习性正任向某人靠拢,像是依门框这种习惯,以前只在某人身上经常出现。 “时间差不多了。”菲琳.罗娜皇妃上住了笑意,款款站起:“我们去接父亲他们吧!” “等一等,我还有东西要送给各位呢!”科恩叫住大家,转身从内室里抱出几个礼盒:“各位亲爱的妃子,做为你们的夫君,我怎么能不为人家第一次参加宫廷舞会准备点什么呢?” 送礼物,这在科恩陛下身上倒是很少出现,四位皇妃微笑着走近,看科恩打开盒子。 “好漂亮的首饰,而且还是成套的。”当盒子打开后,凯丽皇妃先发出一声欢呼:“夫君,这真是送给我们的吗?” “如果我说这是我准备送给其他什么女人的,可能无法完整的走出这个房间。”科恩夸张的用手在额头一抹,表示他在出汗:“为了我的事,大家近来都很辛苦,这真是我特别订做送给大家的。” “如果不辛苦,夫君就不准备送我们礼物吗?”一旁的温丝丽皇妃微笑着问科恩。她是精灵,平时就不太注重首饰之类的东西,而且很明显,这位皇妃的口才变得更加厉害了。 “其实,什么辛苦之类的都是借口吧!我只是想让大家开心而已。”科恩笑了笑,轻声回答说:“送给心爱的人首饰,还用得着什么理由吗?” 一句随意的回答,却让四位皇妃都呆了一呆,各有几丝甜蜜、几分欣慰浮上心头。 “既然是夫君特别送的,我们就在今天的舞会上佩带吧!”菲琳从科恩手里接过自己的盒子: “谢谢,亲爱的。” “不过可得重新换衣服了,颜色上不搭配呢!”迪尔皇妃说:“不如叫侍女们把衣服拿过来,我们在这里换好了。” “在我这里换啊!”科恩睑上挂着不正经的笑容:“我完全同意。” “请夫君迥避吧!”凯丽皇妃微微昂着头,轻轻在科恩胸前一推:“我们要换衣服了。” “没问题啊!”科恩笑着走出房门,还回头说一句:“别忘记琴伦小宝贝啊!她也有份的。” 趁着皇妃们换衣服的空闲,科恩到院中向乌鸦打个眼色,像是有话要说。放下了头盔面罩的乌鸦走到科恩面前,等他开口。 “这盔甲不错吧?”科恩伸出手来敲敲甲片:“最近都没看你在练习,没什么烦恼吧?” “有话就直接说,不用跟我套近乎。”平淡的回答从乌鸦的头盔里传出来:“再说你的话里前后意思相差许多,不会是你有什么烦恼吧?” “真是搞不懂,你们什么时候都变得聪明了?”科恩抓了抓头:“都能看出我的本意。” “我一直是这样,没什么变化。”乌鸦对科恩的疑问无动于衷,还毫无顾忌的打击他:“如果你身边的人都突然变聪明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你自己变笨了。” “那好吧!我就直说了。”科恩很不满意的哼了一声:“过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有些事需要处理。事情虽然不大,但你也知道,出门在外难免和别人动手嘛……” “就像第一次遇到你的那种情形?”乌鸦居然学会了抢白:“那是你自找的吧?” “我又不是打不赢……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科恩嘿嘿一笑:“但是我不想用我自己熟悉的武技或者魔法。你也应该清楚,我擅长的东西很多人了解,所以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如果让人家知道一国之君跑出去跟人打架,那我多没面子。”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你这段时间多跟我练习一下,我需要一套独特的武技,让人认不出来就好。我在宫里建了一个封闭的演武厅,绝不会有人偷学的。” “要达到这样的效果,短期的训练是不会有效果的。”乌鸦问:“如果对手是厉害的人物,你还是会不自觉的用出习惯的手法。” “这就要看你跟我对招的结果了。”科恩笑着说:“你不会做不到这点吧?” “既然你这样要求了,那么就从今天晚上开始训练好了。”乌鸦拉起面罩:“舞会结束之后就开始,有没有问题?” “不成问题。”科恩摇着头:“你别想着趁着训练的机会揍我,我可不是任人鱼肉的肥羊。” “走着瞧。”乌鸦放下面罩,转过身说:“对了,我还要收学费。” 第二十二集 第七章 晚饭的时间还没有过,在数队近卫军的护卫下,后宫侧门就打开了,鲜红的地毯从侧门一直铺到小花厅,所过之处都悬挂了精心布置的彩灯。首次在此类场合亮相的皇家礼仪官完成了最后一次舞会前的检查,之后换上新礼服,带着一大群助手们到宫门处迎接客人。 不一会,应邀前来参加舞会的人们坐着马车,陆续到达门前广场,验过请柬之后三三两两的通过了宫门,到小花厅门前签名。这是一次大规模的舞会,得到皇帝陛下请柬的人相当多,其中不但有帝国高官和显赫贵族,还有异族代表及皇帝陛下的心腹随从。 在所有的客人里,那些骑马来的军人无疑是一个耀眼的亮点。为了今晚的舞会,年轻的将领们穿上了崭新的礼服,或白色、或蓝色、或纯黑,胸前缀满闪亮勋章,腰边挂着银白色的礼仪长剑,一个个显得那么精神,英武的姿态让旁边的世家小姐们侧目不已。 各国使节的马车也到了,他们身在异乡,所以皇帝陛下特别允许他们携舞伴进宫。虽然在短时间里找一个合适的舞伴并不容易,但使者们显然办到了,他们各自手挽丽人出现。 这种舞会是皇帝陛下以私人身分举办的,所以舞会的一切安排都表现得很随意。小花厅门口的内侍并不高声通报来客的头衔,客人们各自找位置坐下,三五成群的跟熟识的朋友聊天,等待舞会的主人科恩陛下出现。在陛下来到之后,舞会才算正式开始。 小花厅大体上是一个圆形的庭院,外面被一个大花园包围着,里面又有好几个小花园。在精心的设计下,空间的划分十分合理,既有适合数人交流的小天地,又有能容纳数百人翩翩起舞的露天舞池。而位于圆形长廊两边的几十个房间,就为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们聊天提供了相对隐密的空间,甚至在一段时间里,这些房间被称为玫瑰长廊。 不断变换的灯光下,乐队演奏着轻柔的音乐,手拿酒杯的宾客们走在拼花地板上,轻声细语的互相问候着。上年纪的贵族们多半是在桌边闲聊;年轻军官们大多聚集在放置点心的长桌旁畅谈;而那些在窗帘下、露台上、小径中窃窃私语的,却是漂亮可人的世家小姐,她们正在进行一种传统的游戏:猜测即将出现的皇帝及皇妃的打扮。 “皇帝陛下驾到──奏乐!”内侍长一个长声通报之后,迎接皇帝陛下的音乐响起。各处的宾客们急忙走到舞池中间,按身分站好,微微低头躬身,迎接科恩陛下的到来。 嘹亮的长号声里,科恩陛下出现在大门边,走在他身边的是维素亲王夫妇,四位盛妆的皇妃们同样面带着微笑,跟在维素亲王夫妇身后。手缠白色丝巾的里瓦公主贝尔妮.艾宾浩斯挽着维素亲王的手,十足的乖乖女模样,边走边跟亲王说着什么,逗得亲王不时轻笑。 与大家熟悉的里瓦公主相比,挽着凯瑟翎夫人的那位美丽小姐,在众人眼里就显得陌生。 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曼妙的体型被一袭淡绿色的晚礼服勾勒得完美无缺。她似乎还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关注,所以一直低垂着目光,这个无意的行为却把她长而浓密的漂亮睫毛给凸显出来。虽然神态已经很谦和了,但她露出礼服外的光洁细腻的肌肤,又让舞会上的大部分贵族小姐甘拜下风──这位让所有人惊叹的女孩,就是福尔娜。 面带微笑的皇帝陛下牵着琴伦公主的小手,缓步走上地毯,一路上不断对两旁的臣子们点头致意,遇到贵族小姐的时候甚至会停下脚步寒暄两句。陛下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礼服,这精致的礼服与其说是别致,还不如说是中规中矩。如果非要找出一点特别的地方,一朵别在左胸上的花束勉强算得上,那可是琴伦公主亲手为他准备的。 “免礼吧各位,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舞会而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陛下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朗声说:“在大家的努力下,帝国的政务已经恢复正常,日常的生活也应该恢复才对。这个舞会只是个开端,以后的日子里,我保证会有更多有趣的事情等着大家。” “特别的一点是,在今天的舞会上有各国的使者,他们是我的客人,大家要帮我照顾好。”举手平息了场中的掌声,科恩陛下笑笑说:“还有一件事,各位动人的小姐们,我们今天的舞会上有很多英俊的军官,都是侠骨柔肠的好男儿,如果小姐们看哪位顺眼……可以带走没关系,我以皇帝的名义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反抗!” 听了皇帝陛下的话,手上还缠着蓝丝巾的小姐们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军官中倒有不少人保持着常态,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科恩陛下的说笑。 “为了免除一些误会,我提前声明,我的第一支舞将会和琴伦公主跳,第二支舞将会和里瓦帝国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跳,第三支舞会跟我最爱的母亲大人跳……”谁都能看得出来,皇帝陛下今天晚上的兴致很高。他最后伸出两根手指:“漂亮的小姐们,我留给你们的机会可不多,两支曲子而已。想跟我跳舞的各位,你们可得加油──舞会开始!” 周边的光线暗了下去,舞池中间的灯光却明亮起来。音乐,缓缓响起。 科恩陛下牵着琴伦走进舞池,两人穿过无数道目光,在舞池正中面对面站定。陛下背起双手,笑呵呵的盯着小公主看,而琴伦公主一点也不做作,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回望着陛下。她穿着皇妃姐姐们为她精心选择的裙装,柔顺的头发上插着乌鸦送她的发饰,缠上彩色丝带的两股细辫从耳边垂下,轻柔夜风吹过,一动一静,不是普通的可爱。 音乐声中,陛下随意的把手递出,小公主却把脚一跺,一点都不含糊的扭开了头。她拒绝陛下时满脸骄傲表情,还有拒绝后偷看陛下反应的可爱眼神,让舞场边的人们在惊讶之后爆发出如潮水般的掌声,维素亲王夫妇和几位皇妃笑得特别高兴。 好像现在才想起什么,科恩陛下懊恼的用手指敲敲额头,然后郑重其事的弯下腰,用非常标准的姿势伸出手。琴伦公主这才手牵裙边微蹲下去,回了一个淑女礼。两个人的表演自然而亲切,让人感受到其中浓厚的亲情。 互相行礼之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科恩托着琴伦公主的手,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还没等其他人来得及惊讶一下,两个人已经笑嘻嘻的跳起一支温馨的慢舞。 宫廷舞蹈是非常注重步伐的,让舞伴站在脚背上虽然有趣,但这却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不过科恩陛下的这支舞却跳得很顺利,虽然不可能穿插花式,但步法却丝毫不乱,最重要的是小公主很高兴,跟着科恩移动,裙带飘飞,“咯咯”的笑声一直就没有中断过。 在舞会之前,科恩陛下已经在几位皇妃的监督下完成了正规、系统而又痛苦的舞会训练课程。不但在维素亲王夫妇那里学习了所有的宫廷舞蹈,而且还在露西大姐那里学习了大多数变化多端的流行舞步。加上科恩的身体本来就灵活,还有以前某王子打下的舞蹈基础,现在应付起场面来已经绰绰有余。 其实要公平的讲,科恩的舞已经跳得很不错了,加之他伟岸的体型,恰到好处的服装,那闪现着诱人眼神的黑色眼睛,还有那张由坚毅线条所构成但绝不生硬的面庞……如果换一个地点,这一切足够让小姐们为之尖叫。 “皇帝的行为真是出人意表。”看到科恩的举动,维素亲王笑了笑站起身来,把手伸向自己的妻子:“夫人,陪我跳第一支舞好吗?” “非常乐意。”凯瑟翎点点头,把手放到夫君的手心里。 舞曲过半,周围的人各找舞伴加入,一对对围绕在皇帝陛下和小公主周围,如同群星拱月。某些女士在舞会前竭尽全力的打扮自己,希望可以凭自己的美貌吸引皇帝陛下跟自己共舞。但现在,眼前事实已经告诉她们,她们都败给小公主了。连小公主都赢不了,更别想压倒几位风姿绰约的皇妃。 一支、两支、三支,伴奏的舞曲不再缓慢,逐渐变得轻快活泼,舞会现场的气氛也跟着热烈起来。不少男女宾客开始接近、交谈,并把自己的朋友向对方的朋友介绍,稍微熟悉之后就一对对的步入舞池,中间还穿插着某军官踩了舞伴脚的笑话。 “看见那边的几个妞了吗?对,长得很甜的那三个。”舞场的一角,威武的海尔特中将正在来回走着,为三位手下打气:“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信心?” “长官。”一个年轻的准将疑惑的问:“什么信心?你要让我们干什么?” “我靠!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让你们结束光棍的生活。”海尔特从皇帝陛下那学会了不少新名词,教训起手下人来也跟皇帝陛下一个德行:“你们三个马上过去跟这几个妞搭讪,然后请她们跳舞,跳完了之后带走……” “长官。”另一个准将不好意思的笑笑:“打仗就没问题,可我们不会跳舞。” “不会跳没关系,你们可以请她们教。你们都是堂堂的将军了,她们会拒绝吗?”海尔特中将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你们可以藉口找个僻静地方学习,然后带走她们……” “如果她们要在这里教我们呢?”另一个准将问:“她们坚持的话,我们不能来硬的。” “跟我玩这手?那就踩她的脚,使劲踩,一脚就踩到她走不了路。”海尔特冷哼一声:“然后藉口送她去治疗,带走她!” “长官──”三个家伙都快哭出来了:“皇帝陛下会骂我们的……” “皇帝陛下当然会骂几句,但转过身就会为你们准备聘礼。”海尔特中将把手一挥:“出动──这是命令!” 在海尔特中将的威逼下,三个准将终于走了出去。海尔特看着他们和小姐们搭上话之后才离开,眉飞色舞的去跟莫亚中将喝酒。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记得要抓住每一个机会。”而在另一个角落的使者群中,班塞使者向众人微微点头。得到授意的使者们纷纷站起,带着舞伴步向各处,开始和参加舞会的各位大臣搭讪。 而坦西帝国使者──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却没有这样做。 从步入舞会现场的那刻起,这位仪表不凡的亲王就安静的待在一旁,只和他带来的舞伴轻声交谈着,仿佛真不知道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样。场中的宾客中,也不是没人想上前去问候,但亲王跟那位年轻丽人谈话的态度比较亲昵,反而不好打扰。 舞池里,科恩陛下已经陪着各位皇妃各跳了一支舞,正在两位将领的陪伴下走去露台。 “看看啊!满场的漂亮小妞,你们怎么不去认识几个?”一上到专门为自己准备的露台上,科恩陛下就撕下了自己的伪装。他伏下身子,双手撑在栏杆上,对自己身边的人说:“就凭你们今天的地位官衔,这点小事应该不成问题,你们是不是有贼心没贼胆?” “皇帝陛下,我的胆子可不小。”总参谋官态度坚决的摇着头:“但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里,我似乎不应该只顾着去认识漂亮小姐吧?况且从皇家学院的毕业舞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跳过舞了,要是连我这皇家学院的高才生也踩了别人的脚,院长大人不会饶了我。” “说到底还是怯场。”科恩呵呵一笑,转过头问另一个将领:“那你呢?凯南少将,堂堂的血族首领之子,不会跟小姐说话也脸红吧?” “回禀陛下,我有婚约了。”凯南微笑着回答:“她很快就会来圣都。” “是这样啊!到了的话可要为我介绍。”科恩转过身,冲走上露台的玛法一点头:“事情办得怎么样?” “我们这边全准备好了,跟我们预想的差不多,各国的情报系统都在宫外行动。”玛法走过来,看了一眼舞会:“连舞会里也不是那么平静。” “我就说吧!舞会是个好东西,我们应该经常举办。”科恩接过白影送上的红酒,分递给三人:“慢慢来,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找到那条线,在他们快发疯时再给他们好了。” “已经赚了三十多万了。”玛法忍不住的笑:“老大,接下来怎么定价?” “先五十万,再一百万,这种钱不赚简直是对不起老天,完事之后我请大家吃饭,大鱼大肉随便吃。”科恩陛下举起了酒杯:“魔属联盟那边安排得怎么样?时间上可不能出错。” “放心吧老大,我们是专业的。”玛法抿了一口酒:“但是各个国家所取得的情报都一致就不太好了,我们是不是帮他们分化一下?起点不一样,也好让他们竞争去。” “这事情还用得着我们做吗?”科恩陛下看向舞池中的人群:“这些个使者,你以为他们会有多宽广的胸怀?他们哪会真舍得跟其他人分享好东西?有人吃肉,有人就只能喝汤,我只担心有的国家连点渣都捞不着。” “可是坦西帝国的情报系统一直没什么动静,那位亲王殿下近些日子一直讬病不露面,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我们确定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那是只老狐狸啊!你以为神属联军总指挥官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吗?说到用阴谋,他算是行家里手,我们这次不一定能引他上钩。”科恩陛下轻轻敲打着围栏:“或者他有其他的打算也不一定,我一会就去跟他谈谈,你们手上的事情加紧进行。” 科恩刚要离开露台,一身盔甲的乌鸦却从楼梯下走上来。看到他上来,科恩心里不禁一楞: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位老兄是不会主动找人说话的。 “舞会里有奇怪的东西,就是那两姐妹,似人非人。”乌鸦的话很有震撼性,回首指给科恩看:“我盯她们有段时间了,她们一直没什么行动。” “奇怪了,那不是杜朗.西索总督的两个女儿吗?前段时间,杜朗总督在离开圣都时还带她俩来见过我。”科恩抱着手,摸了摸下巴:“不过是有些奇怪,她们的个性应该更活泼一点,眼神也没有这么灵动……她们不会有什么事吧?我答应杜朗总督照顾她们的。” “应该有什么依附在她俩身上,现在还不能肯定她们有没有事。”乌鸦淡淡的回答:“很高明的手段呢!你什么时候惹上这么麻烦的东西?” “什么麻烦的东西?我认识的人里谁有这样的手段?”科恩把手一摊,但目光还是锁定在两姐妹身上:“我很无辜好不好,难道是某国的情报人员干的?” “某国?都跟你说了那不是人。”乌鸦的话停顿了一下:“可能是那边来的。” “不会吧?我已经拒绝魔族小公主的追求了,干嘛还跑来纠缠我?”科恩伸出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两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得想办法救她们才可以。” “说得不错。”乌鸦难得同意科恩一回:“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由你去想办法好了。” “我靠!你就这样当兄弟的?她们是两个人呢!我只得一个。”科恩低声抱怨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你似乎不怎么怕魔族嘛!而且还能发现她们不妥……喂,能不能教我?” “我这份洞察力是天生的。”乌鸦冷哼一声:“你似乎也不怕魔族嘛!” “所以我们是朋友啊!”科恩呵呵一笑:“说说看,你准备怎么打发她们?” “我出手的话,情况会很糟糕。”乌鸦摇了摇头:“既然她们处心积虑的混进来,这里一定有她们想得到的东西,如果不想伤害到那两姐妹,我建议你让她们得到想要的东西好了。” “是吗?”科恩攀着乌鸦的肩膀:“我的兄弟,如果她们是想要你的贞操怎么办?我要替你答应吗?” “小小魔物,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字。”乌鸦的话里满是不屑:“杀!” 第二十二集 第八章 随着乌鸦的话,几丝冰寒的杀气从他身上溢出,让科恩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 “暴力男,别有事没事乱放杀气,吓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没吓到小朋友,吓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科恩迈开一步:“你看,她们在对你笑。” “你确定是对我笑?”乌鸦的目光移动,正好看到两姐妹收起对科恩的微笑,手拉手的走进了一个走廊边的房间,临进房间之前,姐姐还特地回过身来,再次对科恩送上一个微笑,这微笑里,并不只是单纯的引诱,包含着的东西应该很多。 “这笑容有点熟悉,我应该在哪里见过。”科恩苦苦思索着,伸手把露台另一旁的总参谋官招过来,然后转头对乌鸦说:“这件事就我来解决好了,你去通知菲琳和父亲一声,计划照旧进行,另外会场里的安全也多注意。” 说完,科恩陛下推着总参谋官下了楼梯。乌鸦看看舞场里的状况,手举到胸前打了几个手势,也跟着步下楼梯。舞场内外,接到命令的警卫们立即开始调整部署,待命在树林里的精灵魔法师们也集中了注意力。 径直穿过衣裙飘飞的舞场,乌鸦来到几位皇妃的座位边,迟疑片刻,他在几位皇妃好奇的目光中弯下腰,跟菲琳皇妃说了几句话。因为在乌鸦向自己走来时就有了准备,所以菲琳皇妃在倾听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 乌鸦收敛了声量,其他人不能听到他的话,在他离开之后,凯丽皇妃好奇的问:“姐姐,是什么事啊?” “夫君说啊!我们的首饰很漂亮,站在那边的露台上都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所以他准备再送我们几套。”随口找了个理由,菲琳皇妃微笑着站起来:“对啦!我还没有和父亲跳舞呢!这支曲子正好,你们一会也跟父亲跳一曲吧!” “那我就去陪母亲说话。”迪尔皇妃意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也站了起来:“我们一起过去吧!” 两位配合默契的皇妃手牵手的离开,走向维素亲王所在的露台。 “陛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别推我嘛!有事发生吗?”走在回廊,处变不惊的卡罗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回头低声说:“我似乎应该走在陛下身边才对。” “说的对。”科恩调整了脚步,脸上一样保持着笑容,说话时还频频对那些向自己行礼的宾客点头致意:“顺着回廊慢慢走,没有事情发生,我不过是想看看美女而已。” “是这样啊!那这里要加派人手吗?”卡罗斯可不是笨蛋:“美女很多,我们最好是多找点人来帮忙。” “不用,外面已经安排好了,我一个人进去就完全可以搞定。”慢慢的,科恩已经走到位置:“你顾着你自己好了。” “顾着我自己?什么意思?” 科恩向卡罗斯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没有直接回答,只伸手把卡罗斯往旁边一推,嘴里还喊了句:“露西,这家伙说他很仰慕你。” “陛下……”卡罗斯没站稳,倒退出去好几步,一只手撑到摆放点心的桌沿,手指抹到一盘蛋糕上,沾了满手的奶油。抬头望去时,科恩已经走进了房间,再转头一看,内宫总管露西正一脸淡然的注视着自己。 “这个……”卡罗斯干笑两声:“晚上好,露西小姐。” “晚上好,卡罗斯将军。”露西不动声色的看看桌边的碟子:“将军按坏的那块蛋糕,是今晚舞会大蛋糕的最顶层,原本有非常漂亮的造型。” “是吗?我还以为是块小蛋糕……”说到这里,卡罗斯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缩回了手,站直了身体,干咳一声之后朗声说:“就算它是个大蛋糕好了,我压坏了它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当然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告诉你事实。”露西小姐的打扮依然是老风格,绝不肯多露出一块肌肤,但也正因为这样的打扮,让她在舞会的无数漂亮女性中别具一格。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露西的态度引发了卡罗斯的不自然,他有点不安的说:“我明白这是露西小姐你辛苦做出来的,你就当我是把它吃掉了好不好?如果它不是毁于意外,你心里就会好受些了吧!” “好主意,我就当这块蛋糕死得其所好了。”露西看看卡罗斯,平静的递过一块手帕:“擦手用。” 卡罗斯有些意外的接过手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吵架,而且卡罗斯还冲露西小姐挥舞了拳头,两个人彼此都明白,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谢谢你,露西小姐……”卡罗斯擦过了手,看看沾满奶油的手帕:“请放心,这方手帕我洗过之后会还给你的。” “别交给浆洗店,他们洗过的东西会有一种气味。”露西轻声说:“而且这手帕上有香水的气味,将军也不一定喜欢,如果觉得难办的话,可以丢掉它。” “没事。”卡罗斯把手帕放进了口袋:“我一向自己洗衣服的,不会假手他人。” 事实上,卡罗斯根本不会洗东西,哪怕是洗一个线头也不会。而露西也没有戳破卡罗斯这笨拙的谎言,两人保持了沉默。而在距离他们十几步的地方,几个侍女早就在掩嘴偷笑了。 “那么……我先离开可以吗?”卡罗斯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很不自在。 “你不是在这里等皇帝陛下吗?”露西看看回廊上那扇门:“身为内廷总管,我会建议将军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皇帝陛下。” “说的也是,我欠考虑……” “那句话是真的吗?”露西的眼光慢慢扫过卡罗斯的脸:“皇帝陛下的那句话。” “话?哪一句?哦!你说那个啊!我怎么会说我仰慕你……”见露西的目光一变,卡罗斯的脑袋里就嗡的一声响,立马改了口:“不!皇帝陛下没说谎,我的确是这样说过──我仰慕你!是的,我仰慕……” “你说话的时候,不要把身体摇来摇去好吗?别人看到会觉得很奇怪。”露西迟疑了一下,才轻声说:“以后别说这样的话,我会生气。” 卡罗斯郑重的点点头,站了一个标准的军姿──生硬无比。 跨进房门,科恩就发现自己对这几间回廊边的房间很陌生,正确的说,他清楚自己还没有来过这里。左右看了看,两边的墙上挂着大幅的油画,富丽堂皇的装饰也随处可见,科恩陛下感叹了一声这里的奢华,踩着松软的绣花地毯向里间走去。 此处本是准备给情侣们说甜蜜话的地方,充盈在房间里的魔法灯光比外面的灯光柔和一些。穿过几道布幔,三转两转之后,科恩来到一个安静的房间外,外面的舞曲辗转传到这里,已经变得很微弱了。 站在门边,科恩闭上了眼睛,敏锐的感知力以他站立的地方为中心点,顺着地面向周围蔓延开去,周围的所有事物全部在科恩脑海里显现出来,无论是布幔还是墙壁都无法构成障碍,方圆三十臂的距离内没有任何一个死角,连墙角有几只爬虫科恩都一清二楚。 微笑着握住房门把手,轻轻一扭,科恩推开门走进去。 “原来是尊贵的皇帝陛下,陛下晚上好。”在科恩关上房门转身之后,房间中的女孩却并不惊讶,她牵着裙边向他行礼:“陛下怎么不敲门呢!我会替陛下打开的。” 这身体、这面容的确是杜朗.西索总督的女儿没错,科恩对她们很熟悉,最近也见过几次,看来占据她们身体的生命也熟悉她们,连两位小姐的纯真表情都模仿了八、九分。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娇贵的皇帝。”科恩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看了看端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个女孩:“外面的舞会上有大把的帅哥,你们怎么不去挑一个?难道你们不喜欢男子,而喜欢女人吗?或者喜欢不男不女的?真是特殊的爱好。” “皇帝陛下真爱开玩笑。”房间正中的女孩微微一笑:“我讨厌与女子发生关系。” “曾经的一段日子里,我也讨厌过。”科恩陛下上前两步,眨了眨眼睛:“不过是在事后。” “这种话可不应该对未嫁的女子说,特别是陛下现在的身分。”女孩针锋相对的反驳:“皇帝陛下经常这样轻薄属下大臣的家人吗?” “那要看对象是谁,就像目前的这种情况,轻薄你就等若是在同时轻薄两个女子,这么刺激的事本少爷怎么能放过呢?”科恩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真诚:“我说的对吗?左相大人。” 女孩脸上的表情呆了呆,不由转头去看看另一位坐在沙发上的女子。 “难道你刚才就知道我的身分了?看来陛下这段时间的进步很大。”片刻之后,面带娇羞的女孩才说话,她神态中的单纯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深入对方骨髓的妩媚:“既然皇帝陛下已经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转身关门,您不怕我在背后偷袭您吗?” “偷袭?你用什么东西偷袭我?你同伴身上一袭贴身晚礼服,那对短剑能藏到哪里去?”科恩发出一声爽朗的长笑,举步走过去:“参加舞会嘛!女人自然要表现出自己应有的美貌才对,乖,转个圈给本少爷看看。” 女孩娇嗔着咬咬嘴唇,最后还是提起裙角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而走过她身边的科恩陛下,则在非常合适的时机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之后他并没停下脚步,一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本已坐在沙发上的女孩让科恩坐下,并没说什么,连眼神也没怎么变。 “侍妾大人是吗?”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女孩,科恩陛下用不怎么满意的口气说:“麻烦你补补妆,这位小姐原本用的唇膏很不错,让人看了觉得她的嘴唇既润泽又漂亮。” 被唤着“侍妾大人”的女孩横了科恩一眼,没有回答科恩的话,起身走到房间正中站定。 “皇帝陛下的火气真大,和上次见面时差不多。”被左相占据躯体的女孩上前几步:“不过呢!陛下请放心好了,我们俩不过是一时贪玩,听说皇宫里在举行舞会,就来凑个热闹而已。等我们玩够了自然会离开,看在科恩陛下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伤害她们。” “我不认为占据别人的身体是一件好玩的事,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就算两位小姐的身体没受到任何损伤,这件事也不算完。”嘴里说着狠话,科恩陛下脸上却保持着微笑:“你们借用他人的身体也要混进宫来,应该是有所目的,说出来好了。” “目的嘛!当然会有一点,而且跟陛下有关。”与科恩对话的女孩走到布帘边,从花瓶里拿起一枝花把玩着:“如果我说出来的话,陛下就愿意帮忙吗?” “这要看我的心情怎么样。”科恩把头靠在沙发上:“先说说你的名字,我不想叫你左相。” “我是爱米妮,这位是我妹妹弗格。”爱米妮转过身,向科恩眨眨眼睛:“陛下满意了没?” “这么容易就满足,我就不用干皇帝了。爱米妮,这名字应该是女性吧!你真是一个女性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科恩陛下的嘴角翘了翘:“那么,上次你附身在男性身上,一低头就能看到某种东西,那感觉肯定很有趣。” “皇帝陛下再取笑我的话,我可就要开始脱衣服了。”对于科恩的调侃,爱米妮并不动气,事实上她知道自己生气的话科恩会更高兴:“虽然陛下不怕诸如丢脸之类的事,但舞会时调戏大臣之女的名声却不怎么好呢!会被大家瞧不起的。” “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本少爷大不了揍你们一顿,然后再娶了这两姐妹。”科恩打个哈哈:“风流的皇帝、漂亮的小姐,在浪漫的舞会上发生的风流韵事,这将会是一段佳话。” “如果我这样做呢?”站在姐姐后面的弗格把手举起来,尾指指甲触到脸:“皇帝意图非礼,弱女子宁死不从,最后导致破相,这样的故事也能成为佳话吗?” “我不得不说,你这是很常见有效的威胁手段,但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是一个戴着皇冠的**而已。长这么大,每一个试图威胁我的人其结局都不怎么乐观,通常是以悲惨收场。”对于弗格的举动,科恩同样一笑置之:“你还是决定威胁我吗?我们可以试试看。” “一个小玩笑,陛下别当真。”爱米妮缓缓走到科恩面前:“好了,我们谈谈正事吧!” “正事?”科恩收起脸上的笑容,拍拍身侧的位置:“别站得那么高,我会有压力。” “抱歉。”莞尔一笑,爱米妮拢拢裙边,款款坐在科恩身边。 “开始谈事情之前先说明一下,你现在是什么身分?”科恩看看身边的爱米妮:“如果你还是以叛军余孽的身分,我会叫人来把你拖出去。” “陛下永远都是这么不正经吗?” “我是生来如此,不可能变成一个正经的皇帝。”科恩一脸无奈的表情:“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只有叫你的主子换掉你。” “那就不必了,小女子没有其他特长,只能做这种辛苦的跑腿。换去做其他事,说不定三五天就会出错,会被主上责罚呢!”爱米妮看着科恩:“其实,我今天来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要问陛下要一个能随时进宫的凭证,陛下不会拒绝吧?” “进宫的凭证?”科恩开始在心里转圈圈:“你爱上我了吗?我有妻子了。” “爱?还谈不上吧!不过能跟陛下聊天倒是蛮有意思的。”爱米妮忍着不笑,用眼角瞟了瞟身边那个一直在胡说八道的男子:“如果陛下不答应,我就去外面找几位皇妃讨凭证去,顺便诬告陛下轻薄我们。” “给不给,不算是问题。”科恩笑笑:“我总要知道,这凭证是给了谁?” “我不能告诉陛下太多,我只能说,我们姐妹所代表的是一种伟大的存在,伟大到没有人能够抗拒。”爱米妮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羽扇:“从陛下的角度来看,跟这种伟大的存在保持联系并没有坏处,可能有一天,陛下会有求于我们呢?” “笑话,除了光明神族之外还有什么伟大的存在。”说到这里,科恩突然装出一副虔诚无比的模样:“作为一个神属联盟的皇帝,那么在我心中,伟大的存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光明神族……不但伟大,而且慷慨。你不用诱惑我了,我的信念非常坚定。” 站在一旁弗格又好气又好笑:“这能被称呼为坚定吗?明明就是想讲价钱。” “哎呀!被你看穿了,一定是我的表情不怎么完美。”科恩一脸的索然:“就算是这样,我仍然不想和除了光明神族之外的什么势力打交道。你们别以为我跟神殿的关系不好就会三心两意,那只是神殿而已,跟光明神族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神殿新派来的大祭司已经在路上了,斯比亚的国民一样还会是光明神族的忠贞信徒。” “陛下想太多了,我们现在并不想让斯比亚改弦更张,只要保持联系就可以,这是主上的意思。”爱米妮摇摇头:“因为跟陛下认识,所以才来找陛下,陛下难道想我们在暗中完成这种事吗?如果有时候想陛下了,也可以来这里白吃白喝。” “我知道我的感染力一向很强,却没想到连你也被我感染了。学别的什么不好,偏偏要学我的猖狂。”科恩站起身:“好啦!我给你一个进宫凭证。不为别的,只为感谢你前些日子把那十万叛军送到我的刀口上。” “不胜荣幸。”爱米妮谢过科恩:“还以为陛下没注意到小女子的这点手段。” “该来的始终会来,一味的拒绝也不算好办法。”科恩转过身看着爱米妮,一脸的坦然:“不过我先要告诉你,别在圣都做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包括你的那些宠物在内。” “陛下的这个要求令我很困惑呢!谁能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不高兴?” “你可以揣摩啊!身为臣下,揣摩别人的心思应该是最基本的技能吧!”科恩走到门口:“对了,我希望这两姐妹一切顺利。在明天早上,我要请她们还有所有帝国总督的子女和我共进早餐……还有,下次见面你得信守诺言。” “陛下会如愿的。”爱米妮站起身,遥遥一礼:“送陛下。” 第二十二集 第九章 隔着一张长桌,总参谋官卡罗斯和宫廷总管露西还是面对面的站立着。总参谋官阁下的目光一直在桌面上的点心和水果中间打转,另一位却似乎没当这种情形有什么大不了,仍然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舞会上的一些琐事。偶尔有旁人的眼光扫过这个角落,也只是以为这军官在挑选点心而已,不知道此刻参谋官阁下心里正在打鼓。 其实,卡罗斯中将以为自己心里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在上次科恩出走的那件事里,自己在露西面前的表现称得上“恶劣”两字,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但心里依然有愧。可是以他的立场,这道歉的话又不怎么容易说得出来,所以心情矛盾。 每一次露西吩咐完了手下,转头过来时,卡罗斯偷瞄她的目光就会“飞一般”的缩回到桌面的酒杯与果盘中。上上上次是瞪着一碟子草莓,上上一次是假装关注一盘饼干,上次是欣赏一只装满红酒的水晶杯,这次是一只握到酒杯上的手……等等,这只手是从哪里来的? 参谋官连忙把目光上移,却看到皇帝陛下那张微笑的脸,陛下的笑容……揶揄,绝对是那种很恶劣的揶揄。 “陛下,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参谋官干咳一声:“里面的美女看完了吗?” “出来一会了,这是我的第二杯酒。”陛下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打趣卡罗斯:“本来以为美女就比较好看了,没想到你刚才的举止更加有趣。” 听了科恩的话,卡罗斯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都被他瞧在眼里,不由在心底里发出一声悲鸣,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露西,这家伙还有趣吗?你们说了些什么?”看起来,皇帝陛下并没打算轻易放过卡罗斯:“在女士面前,这位参谋官的反应一定是很木讷。” “卡罗斯中将是个很健谈的人。”露西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和皇帝陛下一起夹攻,而是很聪明的为他解了围:“我们打赌,中将阁下输了,所以要装发呆的样子──阁下,时间已经到了,您可以恢复正常的样子。” “时间已经到了啊!我没注意。”卡罗斯心怀感激,干笑着回答:“很高兴能和露西小姐聊天。陛下,我们要去别处了吗?” “等等,露西你手腕上应该戴着一方丝巾吧?”科恩的目光一瞟,发现露西手腕上表示不接受别人追求的丝巾不见了:“难道说,露西你已经找到令你心仪的男子了吗?” “令人心仪的男子会这么容易找到吗?一个舞会,又能对一个陌生人了解多少呢?丝巾本身也不能代表什么吧?”露西轻轻摇了摇头:“刚才中将阁下不小心按在蛋糕上,满手的奶油,一时找不到其他东西,我就把丝巾拿给他擦手了。” “卡罗斯。”卡罗斯还没回过神来,科恩已经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今晚舞会的请柬你也收到了,你应该知道这丝巾的意义吧?你居然什么都不说就收下?” “我、我收到了请柬,但是没仔细看。”卡罗斯回答:“这丝巾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收了就对了。”科恩哈哈大笑:“跟我来,舞会才进行了一小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露西,今晚的舞会准备得真好。” “谢谢陛下。”对于科恩的话,露西以一向的平和态度回应:“送陛下。” 科恩走到舞池边的时候,一支轻快的圆舞曲刚刚响起来,不断轻柔起伏的音乐随着夜风飘飞在空中。一对对年轻男女交谈着走到舞池中,男士们刚健英武,女士们笑靥如花,一时间,满场都是翩跹起舞的身影。 “我喜欢这曲子,我喜欢这琴声,很轻柔。”走在场边的科恩不由放缓了脚步,轻声对参谋官说:“多好的舞会,如果只是单纯的舞会就好了。一会我再让乐队演奏这首曲子,你去请露西跳支舞吧!这么美好的时光,不要白白浪费了。” “陛下,这支曲子叫风流寡妇,以这样的曲子请露西小姐跳舞的话会不会太招人注意了?”卡罗斯一脸的窘态:“再说我们还要做事,请人跳舞之类的事就放一放吧!” “舞曲就是舞曲,不管它叫什么名字,都是人们用来跳舞的。”科恩微微一笑:“至于说到做事,我们有哪天不做事?事情做到什么时候才能算做完?不管什么私人事情都放到一旁的话,皇帝大臣们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走回座位上,科恩向菲琳皇妃和维素亲王送上一个“事已办妥”的眼神,免得这两人担心。再转头看到乌鸦漫步在露台上巡视着,就知道没什么事情发生。 舞曲结束,舞池中的男女返回座位,男士们抢先一步赶到桌边,体贴的为舞伴送上饮料。科恩看时机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来遥对乐队指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指挥赶紧让乐队中的鼓手敲出一阵密集的鼓点,向大家示意皇帝有话要说。 “各位,今晚的舞会是帝国光复后的第一个皇家舞会,我希望大家都能在舞会上玩得开心。现在,让我们举杯。”科恩陛下面向大家举起酒杯:“祝国运昌盛!” “祝国运昌盛!”在场所有人,不分男女,都举起酒杯回应皇帝,场面相当热烈。 “斯比亚帝国以一个新的面貌出现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各方面的优秀人才将齐聚到圣都。”陛下放下酒杯,大声地对众人宣布:“在今夜,我的皇妃将会为大家介绍一位很美丽的小姐。我提醒大家,特别是各位男士们,这位小姐拥有的可不仅仅是美丽的外表。” 顺着皇帝陛下的手,满场期待的目光望向皇妃的座位。 “我很荣幸能介绍这样一位小姐给大家认识。”迪尔.梅林款款站起:“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今夜陪伴着我的一位小姐,她就是福尔娜小姐,凯达家的朋友,也是我的姐妹。” 既然是皇妃介绍的,欢迎的掌声当然很热烈,况且福尔娜本身就是那么漂亮。 “别四处看,她现在可不在这里。”迪尔.梅林皇妃掩嘴一笑,以骄傲的姿态说:“就像皇帝所说的那样,福尔娜小姐的动人之处不只是外表,今晚,她将为大家送上一个惊喜。” “哦!一点反应都没有。”皇帝陛下在一旁说:“难道你们不想感受一下吗?” “当然想。”这种话都听不懂的人太少了,男士们继续着热烈的掌声,而小姐们的掌声多少有些不情愿──谁会没有理由的为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同性鼓掌呢? 见气氛已经营造起来,陛下举起手平息了掌声。舞场一角,音乐缓缓的响起。 “各位尊贵的先生女士们,让我们欢迎‘大海的女儿’──福尔娜。” 司仪语毕,整个舞场以及玫瑰长廊的灯光都黯淡下来,在朦朦胧胧的环境里,众人开始小声交头接耳,猜不到皇帝陛下的宴会到底在卖弄什么玄虚──蓦地,一个轻柔、婉约、明亮而又不失优雅的女声响起,压下整个会场的其他声音。 娴静美丽的身影出现在舞场正面的二楼过道中,款款穿越了自上方垂下的层层轻纱,她步进了如水般温柔的月华之中。洗涤灵魂的歌声在继续,美丽的月光为她披上神秘的面纱。 “柔柔的月光缓缓飘落,绚丽的故事正要开始。幽蓝的大海唱起了轻柔的乐歌。我的梦、我的心,将随浪涛起落不止……” 仿佛被勾起美好的回忆般,不分贵妇、绅士,皆沉醉在这如同天籁的歌声里。 渐渐的,会场上出现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点,那是水系魔法散发出来的光芒,星星点点的柔和光芒在游动、飘荡,将会场点缀的如梦如幻。一切都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不可思议,众人仿佛进入了水底世界般。 随着天籁的逐渐高昂,福尔斯的身影在通向楼下的白玉阶梯逐渐移动,每轻轻踏出一步,身边的白玉围栏就会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而她脚下的台阶却在不停的流转着从弱至强的五彩色带,如同是灿烂的银河在迎接女神的到来。 在无数热切的目光中,福尔娜的身影终于清晰的出现众人眼前。晚礼服在点点魔法光芒映照下变成了水蓝色,跟整个会场气氛浑然天合;柔顺的长发,让精致的美貌更显妩媚;优雅高贵的身影,伴随着配乐演奏,就仿佛是从海里走出来的女神,令人目醉神迷。 “向月光祈祷,他会来到我的身旁,向大海倾诉,我对他的思念。月光依然,大海无言,只有绕身而过的柔风,轻轻替我拭去眼角的泪珠……” 站在白玉阶梯尽头的平台上,福尔娜唱出了第二乐章,脚步轻轻移动,裙襬柔柔摇曳,丰富的表情与天籁之声,让会场的众人再度沉醉在歌曲意境里。 “在我内心深处,不知从何时会开始响起,那如大海的波涛一般壮丽的动人乐章?对着那辽阔边际反覆地祈求,祈祷着我的心语,盼望传达至彼方,到我等待的人身旁,与我一齐,共谱那海之传奇……” 随着最后一段的结束,福尔娜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收尾,仿佛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爱人要求拥抱。在场的男士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高贵的仕女们也心有同感的感到哀伤,更多人,则是忧伤的闭上了眼睛…… 一曲唱罢,全场寂静无声,大家的思绪都还沉醉在歌曲所营造出来的氛围里,不少在歌曲结束前闭上眼睛的人,久久舍不得睁开双眼。剩余的人里,呆望着福尔娜的人有,惊讶不已的人也有,甚至那些本应该穿梭在舞会中为宾客服务的侍女们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一片安静中,福尔娜有些局促不安,回头看向科恩,眼神中有点慌乱。 科恩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除下手套,拍出一串清脆的掌声。 舞场中,雷鸣般的掌声涌动起来,久久没有消散。清醒过来的人们不分男女,都慷慨的向福尔娜献上他们最诚挚的祝贺,不但是男士,连女士们望向福尔娜小姐的目光不再那么复杂,而且包含了更多的尊敬和羡慕。因为,福尔娜的歌声已经完全的征服了他们。 贵族们可能不会接受一个外表不那么俊秀的人,但绝对会接受一个有着惊人技艺的人。福尔娜小姐这种能将技艺与艺术融为一体的人,简直是贵族们的最爱,特别又是在舞会这种的场合,轻松愉快的氛围更能加深他们对福尔娜的喜爱。 不得不说科恩陛下这一手安排,无论时间还是场合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温柔的一击,非常端正的打在他们心坎上……美丽动人的福尔娜小姐,她将以今夜的表现为起点,正式成为斯比亚帝国里一颗闪亮的明星。 “我提议──”在长久的掌声逐渐平息下来之后,还没有在舞会上讲过话的维素亲王站起来,手里举着酒杯:“为我们的福尔娜小姐干杯,为她的歌声,也为她的美丽。” “祝福尔娜小姐!”无数晶莹的水晶酒杯举起:“干杯!” 舞会的气氛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欣喜不已的人们纷纷谈论着,不住的猜测着福尔娜的来历。甚至有一大群的贵族青年正在以眼色相互询问,准备上前请福尔娜跳舞。稳重一点的人则还在看着皇帝陛下的举动,更有甚者想在皇妃们的表情上找到答案──这位漂亮绝伦的小姐不会是陛下的第五位妃子吧? 科恩陛下微笑着走上去,轻轻握起福尔娜小姐的手,举步走进了舞池。陛下这个行为打击了在场的很多人,这等于是在大声宣布:这位小姐是我的人,你们就别做梦了。同时这也是皇帝陛下今晚第一次请家庭成员以外的人共舞,乐队指挥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指挥棒举在胸前,嘴里吩咐着:“快!第十页,皇帝圆舞曲。” 看到科恩的举动,一直在聊天的坦西帝国使者坐直了身体,对自己的舞伴说了句什么。舞伴笑着把手递给亲王,两人走到舞池边,加入舞蹈的人群中。 “你唱得真不错。”舞池里,随着飘逸的舞步,科恩轻声对福尔娜说:“比起上次来,你的歌声更甜美,进步了很多。” “谢谢……陛下。”福尔娜跟随着科恩的舞步,微微偏着头,目光保持低垂的状态,不与科恩近在咫尺的眼神接触:“但是,我并不十分喜欢唱这样的歌。” “我明白,对你而言,唱歌并不是为了取悦别人的手段,你是为自己而唱,为自己喜欢的人而唱。”科恩带着福尔娜旋转着:“我并不想强迫你,但我希望你理解这不是为了某人,而是为了帝国的将来,你是在帮我。你唱得越好,对我的帮助越大。” “我只要唱歌就可以了吗?”福尔娜抬起头来,接触到科恩的目光,面上一红:“我……我没想到这样就可以帮到你,不,是帮到陛下。” “别紧张,你完全不用当我是皇帝,那只是一个称呼,并不代表什么。”科恩笑着说:“你仍然可以把我当作那个不顾劝告跳进水池的浑小子,当做朋友也可以。” 似乎想起了第一次遇到科恩的情形,福尔娜的嘴角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娇俏的脸上,表情自然了许多,眼神中那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紧张消失殆尽。每每随着飞旋的脚步转动头部,勾勒出漂亮脸部的温柔曲线显露无遗,让人心动不已。 第二十二集 第十章 音乐终止,人们分开,掌声四起。 “皇帝陛下晚上好。”仿佛是无意,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挽着舞伴的手走过来,微微一礼:“这真是个成功的舞会,从没想到斯比亚能这么快恢复平静的生活。哦!差点忘记介绍,这位漂亮的女士是我的舞伴,按辈分,她是我的侄女。” “陛下晚上好,福尔娜小姐晚上好。”亲王侄女向科恩行礼:“我叫黛丝。” 科恩点点头,福尔娜向亲王及黛丝问好。 “美好的夜晚,皇帝陛下要走走吗?”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发出了邀请:“陛下要一路跳下去的话,就会抢走所有的风光,别的青年人会很郁闷的。” “亲王说得对。”科恩转头看看周围,让福尔娜挽上自己的手:“既然我身为主人,就得为客人尽兴留下足够的空间。亲王,我们到花园里看看吧!” “非常乐意,陛下请。”亲王一点头,挽起黛丝,跟着科恩走上通向花园的便道:“陛下这一曲跳得可真好。您真的只会打仗吗?没骗我们吧?” “在现在的帝国里,还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的人,除了我的家人、朋友,也就只有亲王你了。”科恩陛下微笑着:“亲王殿下,你是个很风趣的人,差一点点就赶上我了。” 听了科恩的话,余下三人都笑出来。 “哈哈,我可不能跟陛下比,多出这一点点,付出的代价将会是很巨大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摇摇头:“我没有皇帝陛下的勇气,或者说,我没有陛下那种奉献精神。” “是吗?看来亲王殿下是一个不怎么喜欢激荡生活的人。”科恩淡笑着:“舞会上,各国使者都在追逐着快乐,频繁周旋的彩裙里,只有亲王你一个人在跟自己的舞伴聊天。是因为亲王殿下很满足于自己目前的生活吗?” “坦白的说,我并不排斥眼前的机会,实际上我并不是一个孤僻的贵族。”亲王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黛丝:“但陛下要体谅我,黛丝与我的夫人关系相当好,如果在她回国以后,随便在我夫人的面前说上怎么几句,我就得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赔罪。” “亲王的夫人很厉害吗?”科恩别有深意的看了看黛丝。 “厉害倒不至于,但我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在军旅中的时候,她日夜都在为我祈祷,从某种角度上说,她赢得了我的尊敬。”亲王回答说:“更别说她辛苦持家,把几个孩子教育得很好。” “真是幸福的家庭。” 前面的小道只容两个人通行,两人放开女伴,并肩而行。黛丝在后面轻声和福尔娜谈话,两个女士的笑声不断传来。 “陛下,我在斯比亚也待了段时间,事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想在近日告辞。”亲王压低了声音:“国内的事情积压很多,我得尽快赶回去处理。” “亲王这么快就要回国了?”科恩有点意外,一时也不知亲王的真实想法:“那么余下的事情?” “我会留下一名副手处理,如果有需要,我国陛下会再派使者过来。”亲王回答说:“我作为使者来斯比亚帝国,不过就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我国陛下明白斯比亚对于坦西帝国的重要,所以想用我们的私人关系先做好一个铺垫,以后联系派个得力的人就可以。” “亲王真是个大忙人。”科恩停下了脚步:“我有所耳闻,听说各国使者在很多场合故意回避亲王殿下?” “这种情况倒是有。”亲王微笑着:“并不尽然是回避。” “哦?” “坦西帝国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又得光明神族眷顾,所以其他各国对坦西一直心怀不满,但坦西强大的军队却让这些国家无可奈何。所以他们嫉恨,他们惧怕,这种种情节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今天的局面。”亲王说:“皇帝陛下心里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这次会出使斯比亚帝国。” “我当然知道一点。”科恩在身边的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斯比亚帝国今日的地位,无论是军队或者是受光明神族的关注程度,都已经和坦西帝国相当了。” “皇帝陛下是个很聪明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实在不用我过多提醒。”亲王笑笑:“您应该知道,对外,神属联盟是以一个整体的面目出现,极力想给世人一个团结无比的印象;但是在联盟里,各个帝国又分化为更小的利益集团,甚至在这种小集团里,还是存在着争斗。” “说到底,人性就是这样。”科恩丢掉手上的树叶:“更别说牵扯到帝国。” “如果是人,还多少有点感情在里面,但这种集团的分化是以冷冰冰的利益为根本,并不是某一方努力就可以改变的。”亲王的眉头微微皱起:“我曾经想努力改变这种现状,但无论我怀有怎样的善意,仍是无法打破这层坚冰。所以,我也就不抱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 “亲王想告诉我什么呢?”科恩看着卡尔.尤里西斯,一脸的笑容。 “坦西帝国是强大的,斯比亚帝国在不久的将来也必定会强大起来,如果两个强大的帝国联合起来,用一个声音讲话,就足以压倒一切嘈杂的声音。”亲王回望着科恩:“然而如果两个强大的帝国不联合,那么在未来的日子里,其他弱小的帝国会根据自身的需要在这其中选择一个依附。那样的话,坦西帝国和斯比亚帝国会不可避免的发生直接对抗。” “亲王殿下的话真有意思。”科恩移开目光,隔着重重的花枝看向舞池:“坦西帝国是宁愿跟弱小的帝国对抗了?” “就我个人来说,我不愿意与陛下您发生什么不愉快。坦西与斯比亚如果有不愉快,只是在为这些人争福利而已,对我们自己有什么好处?”亲王也把目光放到舞场中:“这不单是我的想法,更是坦西帝国的意志,希望陛下您能首肯。” “这事我得仔细考虑,一旦答应的话,就不会是小事。”科恩淡淡的回答:“两个强大帝国的联合,在世人眼中会是什么样子?我们毕竟是神属之下的帝国,神殿的祭司们又会持什么态度?我从不接见这些人,坦西帝国似乎也没给神殿什么好果子吃吧?” “客大欺主嘛!一直以来,在坦西帝国当祭司都是件苦差,祭司们拿不到外快,玩个女人也得提心吊胆……不过我们的手段比较温和,不像陛下这般喜欢连根拔起。”亲王笑着回答:“不过在陛下心里,神殿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具备权利的机构吧?但今天为什么又会这样重视他们?” “亲王你犯规了。”科恩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我们现在是在谈判呢!谁都知道我拖神殿进来是为了跟殿下你讲讲价钱,你却戳破我话里的意思,这行为太不厚道了吧?” 卡尔.尤里西斯亲王的目光在科恩陛下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畅快的笑出来,也引来远处两位女士的好奇目光。 “既然讲价钱,那么陛下是答应了。”笑完后亲王才点点头:“好吧!我再加点价,如果陛下答应了,日后有机会在坦西见面时,我为陛下举行一个家宴。” “听起来很诱人,但还不够。”科恩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来听听看。”亲王点头:“或者我能做到。” “亲王肯定能做到。”科恩冷哼了一声:“你们坦西有个勒图王子吧?长得挺壮那个。” “当然有,严格说来他是我侄子,他跟陛下见过面,也是神佑骑士之一。” “就是他,亲王你回国之后,找个理由打他一顿好了。”科恩伸手出来:“如果殿下答应了我这点要求,我们的联合就算说定了。” “这件事情虽然有难度,但我还是答应。”亲王并没问理由,只是伸手出来握住科恩的手,两只代表着各自帝国的手有力的握在一起,上下摇了摇。 “那这事就算谈好了。”科恩笑说:“叫女士们过来吧!我们从这边过去。” “正事谈完了,可我这里还有点私事呢!”亲王回过头去看看两位小姐:“是关于我这个侄女的事,因为私人的原因,我希望她能留在斯比亚一段时间。但陛下也知道,眼下这世道,随便哪个地方都挺乱,与其拜讬别人照顾她,还不如找个说一不二的强势人物。” “没问题,斯比亚帝国有很多强势人物,我愿意为亲王殿下介绍。”科恩当然明白亲王的意思,但他清楚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于是就想打混过去:“一个、两个不适合的话,我还可以介绍更多的。” “陛下,您刚才还批评我不够厚道。”亲王很“诚恳”的看着科恩:“您忘记了吗?” 科恩长长叹了一口气,接下这烫手山芋。亲王笑着转过身,招呼女士们跟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热闹的舞会终于结束了。在感谢了皇帝之后,余兴未了的客人们结伴离开皇宫,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另找地方继续这份欢乐。今夜的圣都,将会有很多地方不眠不休,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为止。 皇帝陛下一个人在露台上凭栏远望,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繁星能带给他一些启示,夏末的夜风缓缓吹过,一缕松脱的黑发斜过额头,他的目光扑朔迷离。 忙了整个晚上的总联络官和总参谋官一起上了露台,来到陛下身边。 “客人们都离开了吧?”背手昂头的科恩没有转身:“事情办得怎么样?” “现在看来一切顺利,他们都没有空手而回,我让他们间接的摸到了一条线。”玛法少将轻声说:“多则十日,少则五天,他们就能如愿的和‘风暴’接上头,这完全取决于他们的效率。之后的步骤也按事先的安排进行,方方面面我都考虑到了。” “就这样进行!”科恩点点头,从星空中收回目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好的,老大。”玛法抓抓头:“你有心事?” “心事?当然有,还不止一星半点。”科恩沿着露台上的通道走着:“玛法,这个计划你全程参与了,你有没有意识到这计划的实际影响?” “我当然了解。”玛法没有一点犹豫:“这是大战的先兆。” “你不畏惧吗?”科恩转过身来:“我是在神属联盟和魔属联盟同时埋下大战的先兆。” “我畏惧的不是这个,虽然知道这个计划的时候,我紧张的发抖,但那是因为我兴奋的缘故。”看着科恩,玛法轻声说:“我畏惧的,不过是我这一生平淡的度过……我已经习惯了在老大身边跌荡起伏的日子,我喜欢那种在凶险中穿过的感觉,无论面对何种敌人。” “那就精心准备吧!”科恩微微一笑:“刺激的生活在向我们招手。” 第二十二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归途、开端” 科恩陛下进宫以来,力主新建的建筑有接近三十多处,皇宫里可谓处处都有变化。平常,皇帝陛下和其他皇族成员就在这些建筑里商讨国事,所以这些建筑的一切都属于帝国绝密。施工是由矮人族和血族一手包办,防卫上是由精灵族和皇家近卫队负责。别说一般的朝廷官员,就算是普通的宫廷官员也不知道这些建筑的确切位置。 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从华贵程度来说,在这三十多处建筑里,皇帝陛下御用的演武厅绝对排得上前五名。皇帝陛下非常喜欢这地方,近段时间更是整天都待在这里练习武艺,连政务都由书记官拿到演武厅来处理。虽然陛下本人还没忘记上朝,但已经有大臣在表示担忧了……其中闹得最厉害的,当属那位怪脾气的皇家学院院长。 今天一大早,院长大人就跑到后宫找上了维素亲王,对于意志力如此坚定的院长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难事。他不但是皇家学院院长,而且是学艺部首领大臣兼第一军纪监督。此外,他还拥有令无数人羡慕的东西──全体皇族成员的信任和尊敬。 “请坐下,还没吃早餐吧!我们一起吃。”维素亲王笑呵呵的招待提夫.罗伦佐坐到花园凉亭里,一边让自己的夫人张罗早饭:“皇帝没有耽误政事,我们就不用这么在意。” “亲王殿下,不是我顽固不化,您也知道历史上很多帝王也是这样开始的。”嘴里说着这几乎算“大逆不道”的话,院长大人还摇了摇头:“陛下本人一向不喜欢政事,我担心他会太沉迷这个。换做其他人还好,可陛下是天生应该做皇帝的人,是帝国的中流砥柱啊!” “科恩的性格和别人不一样,当皇帝也不会照着规矩来。别人需要一天去考虑的事情,他只需要半个钟头;同时,他也不希望把压力发泄在不正常的事情上……”亲王哈哈一笑:“有一个竭力保持神志清醒的皇帝,我们应该觉得幸运。” “那样的话──”院长大人的话迟疑了一下:“陛下会过得很辛苦。” “我何尝不知道辛苦,但这却是皇帝自己的选择。他坚信一个正常人仅凭自己就可以化解一切,而不必依靠其他手段。”亲王放低了声音:“知道吗?虽然你曾经令他难堪,但在他眼中,院长大人你是一个长辈,而不是臣子。” “亲王的意思是,我们保持沉默吗?” “就让孩子们过他们想过的生活好了。”亲王笑呵呵的回答,抬眼看到远处一个人影:“看看,皇帝过得也不轻松,我们的总联络官一大早就跑去找他了。” 在大门边验过了凭证,玛法少将进入绿荫环抱的演武厅,通过了守卫严密的魔法屏障,又经过一条长廊,这才来到内厅门口。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股强劲的气流就扑面而来,吹得玛法少将的衣襟直响。 玛法少将回首关上门,目光已被厅中激烈的打斗吸引过去。巨大的圆形练习场中,一白一黑两条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绕场飞移,他们手里的刀剑已经化为两条耀眼的光带,金属相击的尖锐声音不断传出,撕扯着场边旁观者的耳膜。 门边的书记官坐在看台坐椅上,一叠公文放在膝头,虽然手掌死死的按住耳朵,但目光却在追随场里飞移的人影。玛法少将走过去,轻轻地在书记官身边坐下来。 白色身影在空中一折,速度慢了下来,一身黑色装束的黑影如影随行,脚尖才刚点到地面,手里的长刀已经呼啸着划了过去。刀锋直切白衣人胸口,锐利的破空声在空气中颤抖着蔓延开,让旁观的人心惊不已。 “当”的一声,白衣人架住了这无比凌厉的一刀。刀剑相撞时,攻守双方的手腕都纹丝不动,只是激起的强劲气流带起两个人的衣衫“哗哗”作响。 “靠!”黑衣的科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比起上次,只前进了一指头的距离。” “按道理,魔属的贵族不会说这样粗鄙的话。”身穿白衣的乌鸦说:“你攻完了,换我。” “要不然我再攻一次看看?”科恩笑着,又想耍赖。 乌鸦脸上没有表情,收剑、转身、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趁科恩没有防备,一个漂亮的旋身直刺,没发出任何声响的长剑在空中完成旋转,直奔科恩陛下前胸! “偷袭!”科恩陛下将刀柄一转,让刺来的剑尖点上刀身,又从血槽中滑出去,带出一串飞溅的火星。陛下来不及收刀,下面一腿踢出,直取乌鸦胯下。 “我说过几次了,不要使用这么功利的手段,风格太明显。”乌鸦抬腿挡住,再“唰、唰、唰”连环三腿还回科恩:“看清楚,贵族通常是这样踢人。” “贵族腿法?不怎么样。”科恩脚步不动,原地闪身避过,手上长刀挽起一片光华,与乌鸦硬拚几记。在一阵令旁人眼花撩乱的刀光剑影中,两人忽的分开。 “魔属的贵族宁愿去死,也不愿意矮身低头躲避拳脚。”站定在光可鉴人的光滑地板上,乌鸦把长剑收到身后,点评科恩刚才的一连串攻击:“不过刚才这几刀时机拿捏得不错,整个人的气质也很好──已经有了标准的魔属贵族风格。” “是吗?”刀尖斜指地面,科恩一脸不屑:“在那么多魔属贵族里,难道就没有几个有个性的?就算是装扮,我也不愿意把一个平凡的壳子套在自己身上。” “这就难办了,你的身份早已决定,必须按照资料上提供的东西来学习。”乌鸦回答说:“想完全掩盖你的性格似乎也不容易,你可以考虑换一个身份。” “不,我喜欢这个身份。在魔属联盟,有理由到处乱晃的贵族青年可不多,况且这家伙是被家人赶出去的,而家里人又在战争中死个精光。”科恩嘿嘿一笑:“特别是他嗜好调戏小姐这一个毛病,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我可以把这点发扬光大。” “一旦遇到了其他贵族,你怎么解释你的行为?露出马脚会影响你的计划。” “这很简单,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脱离了原本的生活圈子,性格不受约束的话自然就会产生变化,我想这不奇怪。”科恩想了想:“当然,我也要把自己的性格收敛一点,不让他们想到我是谁就可以……可是这样会比较辛苦吧?” “你的气质在这段时间有些变化,如果时时记得你在干什么而保持警惕,骗过别人不算什么难事。”乌鸦点点头:“但是要注意,你的个性张扬,不要让他人对你产生反感。” “哦?这样说来,我近段时间的练习很有效果。”科恩收了刀,接过白影送上的毛巾:“练习完成,我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这段旅行了……不过依你的看法,如果我们俩都全力出手不留余地,会是谁胜谁败?” “都全力出手的话,不是谁胜谁败的问题。”乌鸦连想都没有想,随口就回答:“就现在的状态来看,你挡不住我的第一击,我也防不了你的反噬,大家都没命。” “我有这么厉害吗?”科恩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那我岂不是比白影还要厉害?” “看从哪方面比较,你们互有长短,至少你比白影奇怪。”乌鸦伸出手来,向十数步外的武器架遥空一抓,架上的一柄连鞘长刀猛的弹起,直飞进乌鸦手里:“感受一下你的新刀。” 长刀在乌鸦手上转个圈子,停下来时刀柄对着科恩,这一连串动作漂亮之极,包括科恩在内,所有人都惊讶不已。乌鸦的动作轻松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但这一手不像武技,更不像是魔法,科恩猜测,就是放眼整个大陆,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出来。 “这一手比较帅,说说其中诀窍。”科恩握上刀柄,微笑着说:“我可以用东西跟你换。” “可惜,这是生来就会的。”乌鸦淡淡的回答:“就跟你的头脑一样,别人学不来。” “这把比原来的刀要轻,长一点,窄一点。”科恩点点头,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随手拔出刀来:“哈,还有宝石……玛法,你找我有事?” “是的,陛下。”玛法少将几步跑到场中:“我们的计划进展顺利,虽然他们要在明天才能接触到‘风暴’,但各国甚至魔属各国的潜伏人员都相继暴露,我们完全达到了预想的目标。” “不要急,慢慢来,先让他们逍遥些日子。”科恩陛下缓缓的移动着脚步,长刀在手中挥动,舞出一组奇异的组合变化:“今天没有其他事了吧?” “有。”白影说:“陛下,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今天起程回里瓦帝国,你要去送行。” “哦!我差点忘记了。”科恩收刀还鞘,随手一扔,长刀翻转着落到刀架上,位置跟乌鸦移动它之前一模一样:“现在大概是吃完早饭后的时间,我们得快点。” “陛下。”看科恩走过,书记官急忙双手举着文件:“这些文件怎么办……” “少废话,等我回来再说。”科恩陛下带着白影,已经过了厅门。 因为跟皇帝陛下关系特殊,护送里瓦帝国小公主的队伍非常庞大,仅沿途安排的警戒军队就达两万人次,负责全程护送的是三千精锐的近卫军。他们在圣都城外三十里处的军队驻地等候,而皇帝陛下要送的,也就是这三十里的路程。 随行的全部行李和仪仗早运去军队驻地,科恩陛下换过衣服赶到前宫时,一身男装骑士服、手持马鞭的贝尔妮公主正被一群戎装的女兵簇拥着跟皇妃们道别。她头上戴着一顶骑士帽,以往满头的秀发在今天束成一个马尾,虽然没有化妆,但却特别风姿飒爽。看到皇帝走近,调皮的贝尔妮公主把脚跟一并,行了个正规的骑士礼。 “哟?这是谁家的俊秀小伙子?”科恩站到贝尔妮公主面前,打趣说:“老实交代,阁下今天这种有巨大杀伤力的打扮,是不是存心想拐跑我们斯比亚美丽的姑娘们?” “有这个想法,我就想引诱四位皇妃跟我回家。”贝尔妮公主微微昂起头,露出脸上骄傲的表情:“可惜啊!我来晚了,看来她们都心有所属。” “我很荣幸的知道自己的魅力高过阁下。”科恩笑呵呵的转身,对四位皇妃说:“我们这就启程,我会赶回来吃晚饭的。” “路上小心,别急着赶路。”菲琳皇妃拉着贝尔妮公主的手,轻声嘱咐说。“要记得我们约好的日子,一定要来。” “谢谢几位姐姐,我不会忘记的,我在这里过得非常愉快。”贝尔妮公主点着头:“等我回国拒绝了那些讨厌的求婚者,再跟父皇请求来斯比亚长住。” 几位女士娓娓话别,面上含笑的科恩却还在伤感公主那句打发求婚者的话,虽然大家都装做不在意的样子,但谁都知道,贝尔妮公主心里不可能再装得下别人……暗自苦笑一下,科恩在此时决定了要加快自己当疯子的步伐,毕竟,有些事情是不等人的。 如果各帝国的皇帝此时在场,而他们又能预知此后提前发生的事情与贝尔妮公主一句话有关的话,他们大概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求贝尔妮公主把话收回吧!哪怕跪下都没关系。 出城之后,一言不发的贝尔妮公主策马在前,领着长长的队伍一阵疾奔。尾随在她马后的科恩知道她心情郁结,也不出言阻止,任她藉由速度把心里的苦闷发泄个够。连带近卫队在内,大家骑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三十里的路程,只用了平日三分之一的时间。 连绵的军队驻地已经出现在眼里,贝尔妮公主挥舞着马鞭,凭藉马势冲向一个小山岗。科恩向后打出一个手势,而全身乌黑的小乌鸦早已习惯领头的位置,这时也不再紧随公主的坐骑,直接就抄捷径冲上山岗,两匹马几乎是同时在山顶停下。 “科恩哥哥的马也很有个性呢!”贝尔妮公主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小乌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准你欺负我的乖乖马,牠可是性格温柔的小姐。” “这家伙从小就要强,不肯吃一点亏,是吧?”科恩拍拍小乌鸦的脖子,小乌鸦一连喷出几个响鼻表示同意:“贝尔妮,这次回国后,你要多加小心。” 贝尔妮公主目光上移,看着科恩,表情有些迷惑,似乎有点不明白科恩在说什么。 “虽然不是斯比亚的事情,但因为你的关系,我也关注着里瓦帝国。”科恩叹了口气:“从大战结束以来的这段时间里,金萨沙暗地里的局势似乎说不上稳定。” “科恩哥哥太客气了,哪里是这段时间才开始的。”贝尔妮公主抚摩着坐骑,目光遥望着远方:“在确定太子的地位之前,这种不稳定就已经出现了,虽然大哥库尔贝成为了太子,但随着几位姐姐相继成婚,这种事情越演越烈。” “我见过库尔贝王子,不过除了他吃得讲究一点之外,我没什么其他感觉。”科恩想起了那张涂满白粉的脸:“由他继任皇帝的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父王为了安抚国内的几大势力,把三个姐姐分别嫁给三个世家,却没想到事与愿违。”贝尔妮公主拢拢耳边的几丝秀发:“因为太子的奇怪个性,三个姐姐的政治欲望不断膨胀。这次让我回国去挑选夫婿,不知道其中还牵连着多少内幕。” “是她们策划的吗?”科恩点点头:“想把你嫁去哪里?” “当然是越远越好,大概是坦西或者加洛。”贝尔妮公主突然转头过来一笑:“如果有办法的话,她们一定会把我放逐到天边去,比如魔属联盟的某个角落。”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是想到不被放逐的办法了?”科恩回以微笑:“是想从你父王的身上着手吗?” “父王、母后虽然溺爱我,但那更多的是一种歉疚,因为我注定要被远嫁出去,这就是我的命运。里瓦国内,再没有能容得下一个公主的家庭。”贝尔妮公主低声回答:“很小的时候,我就有这个觉悟,但我告诉自己,联盟内有这么多的王子,肯定会有一个值得我讬付终生、值得我去爱的人。我ri日向神王祈祷,希望让他来到我身边……终于,在一段奇特的旅程之后,我遇到了这个人,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感动。” “虽然在那时,菲谢特陛下情势危急,但我坚信他会挺过那段艰难的日子;而我,我愿意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他,以他妻子的身份帮助他,甚至以后与里瓦的哥哥姐姐们为敌也在所不惜。”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贝尔妮公主低下了头:“但是,光明神王却将他从我的生活中带走……或许光明神王对其他人无比仁慈,但对我却是残忍的。” “这不关光明神王的事吧!”科恩无法招架的东西之一,就是朋友的泪水,这比任何东西都更具魔力的液体足以让他方寸大乱:“既然你清楚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回国?就待在斯比亚好了。有我在,谁都不敢拿你怎么样。” “如果能硬下心那样做,我就不是我自己了。父皇、母后生我养我,育我教我,我这个女儿怎么能背弃他们?”贝尔妮公主昂望着天空:“自己不想嫁给别人是一回事,对父皇、母后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回去的话,你很难不嫁人。”科恩说出了重点。 “我已经决定不嫁人了,因为我的心是属于菲谢特陛下的,不能由第二个人来玷污。”贝尔妮公主看着科恩,露出一个微笑:“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回国。” “我明白了。”科恩伸出手:“把你准备割脖子的匕首交出来。” “我什么时候准备割脖子了?”贝尔妮公主摇晃着可爱的小脑袋,装做不在意的说:“我才舍不得呢!” “管你是打算刺心脏还是割脖子,给我交出来!” 在科恩加重了语气后,贝尔妮公主才从袖口掏出一把镶满钻石的小匕首,先在手心里看了看,这才倔强的丢给科恩。 “我知道,交出了匕首,你还有很多结束自己生命的办法。”科恩握着匕首,目光极为坚定:“但我要告诉你,只要我科恩.凯达还生存于这世上一天,你就用不着这东西,我的妹妹不会被任何人的意志所强迫,包括我在内。” “你能护着我一时,可是你护不了我一世!”含着泪水,贝尔妮公主叫嚷着:“就算我安然度过了这次,那下次呢?” “不单是我护着你,你也要努力保护自己。”科恩微微一笑:“虽然我现在不能对你说什么,但我却能肯定一件事,如果你这样结束自己,你会非常、非常后悔,就算变成灵魂,你也遇不到某人……拿着这个。” 一张纸片递到贝尔妮公主面前,她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我放在你身边的人,在回国之后这些人会跟你联系的。他们能为你解决一切难题,当然也能阻止你伤害自己。”科恩回答说:“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那这次的事情怎么办?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放心,我以菲谢特兄弟的名义保证,没有谁能娶到你。”科恩冷哼一声:“我会很委婉的告诉他们,别以为我当了皇帝脾气就会变好,**始终是**。” “又讲大话。”贝尔妮公主的情绪好了一些:“真不明白你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生来如此,就如同你的美貌。”科恩微微一欠身:“我的妹妹,记住我的话,那并不是单纯的安慰。一路顺风。” 贝尔妮公主无言的点点头,拍马冲下了山岗。科恩目送着她离去,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起,仿佛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远处注视着自己……举头四望,又没什么发现,但这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你们不要跟来。”科恩料定事有蹊跷,转头对白影等人说:“我随意走走。” 说完,科恩驾御着小乌鸦向远处的一个山谷奔去。 第二十三集 第一章 那是一条幽深的山谷,属于圣都附近唯一山脉的末支,风景倒还好,只是位置靠近军队驻地而罕有人迹。一弯小河从青翠的山谷中流过,闪动着点点银光的河水一路蜿蜒着,缓缓注入围绕圣都的大江中去。 小河左右绿荫连绵,远处的青山上翠树如廊,近处的河岸边碧草如茵。 骑着马,科恩慢慢顺着这河畔绿荫而上,越是进入山谷,心里那种怪异感觉就越是强烈,仿佛是有东西在召唤着科恩走近这山谷。但在这种奇异的感觉里,科恩感受不到一丝恐惧,伴随它而来的只是一种浓烈的疑惑。 随着山谷的走向,小河也在山谷中绕了个弯,清澈见底的河水在这里集成一个小小湖泊,潺潺流水声消失了,水面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清晰的映照出两边的山峰。而一到达这地方,科恩心里的那种奇异感觉却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自己玩去,别跑太远。”科恩下了马,拍拍小乌鸦的脖子交代一句,之后就信步在水边漫步。 小乌鸦轻嘶一声之后就冲到草丛里,张开了大嘴,专挑爽口的嫩草下齿,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也不知道牠听懂科恩的话没有。 目光在周围扫视,科恩捕捉到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在水面上荡开,看位置,有动静的地方应该在对岸那几块大石后面。 “找到了。”科恩嘴角挂起一丝微笑,疾奔两步,如同飞鸟一般纵身越过二十多臂的水面,然后接连几个起落,最后稳稳的站到满是苔藓的大石上──但在这一连串帅到极点的动作之后,从动作到表情,科恩陛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时间像是停滞在这一刻,但水面上有鱼儿跳跃,山林中也有鸟鸣回响…… 从上向下看,大石下坐着一位年轻的女性。她有一头金黄色的秀发,在清风吹拂下,发梢正在微微摇曳,身上穿着一套非常古典的裙装,半边光滑圆润的肩膀裸露在外,纯白的裙装把这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为诱人。稍微束拢的上装让上半身绝美的线条显露无遗,而宽大的裙装下摆却又均匀的铺在草地上,掩盖住她的坐姿。 她的身体微倾下去,把右手手掌浸进水中,然后又轻柔的提起来,让那一滴滴折射着璀璨阳光的水珠,在修长的手指上凝成,直至掉落水面,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而且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虽然还没看到她的脸,但这样的环境中,她这份独具韵味的美丽已经足够让人窒息了。 “看你一路蹦跳着跑来,似乎很有活力的样子。”在科恩数水滴数到九的时候,这位女性说话了,但她的目光却依然注视着指尖的第十滴水珠上,“多时不见,你的武技精进,这是件好事。但怎么不改改你的孩子脾气?整天蹦蹦跳跳,不怕神殿祭司找你麻烦?” “嘿,你也说多时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数落我?”科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带身后的黑色披风,就在大石上盘腿坐下,“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睛的祭司跑去告状,自然有某个位高权重的朋友为我打点,等事情过后我才会腾出手来慢慢收拾他们,保管让他们长记性。” “事事依赖朋友可不好,再说神殿现在也不归我管,我可是被闲置的呢!”女子一声轻笑,拿出一条丝帕,仔细的擦拭起手指上的水痕,“不过呢!你想请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怎么让我开心?仅凭刚才小孩子似的献宝行为可不行。” “这就难办了,讨别人欢心可不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科恩解下佩剑放在一旁,嘴里随意的回答,“再说,我从来就不清楚你的喜好,总不能无的放矢,到头来碰一鼻子灰吧!” “好大的胆子,竟然对神族不敬!”女子抬起头来,居然是光明神族长公主,而且一脸的冷峻表情,嘴里还训斥科恩,“小小斯比亚皇帝,见了本公主也不行礼!” “少来啦!这身打扮不应该是长公主大人吧?明明就是个侍女嘛!”科恩跳下大石,坐到丽瑞塔公主身侧,“想让我行礼的话,大人就应该端坐在神殿里,摆出一副威风架势,还要保持目光如炬。但既然跑到这小山谷来看水珠,自然就说明不稀罕我的恭维话了吧!” “当上皇帝就聪明了不少。”满脸的寒霜化开,长公主微微一笑,“但你还是得坐远点。” “不会吧!坐远了说话多消耗体力啊!而且也显得俺跟神族长公主大人很生疏不是?”科恩伸了一个夸张的懒腰,背靠着石壁,“圣都周围我也算熟悉,进进出出也看过这山谷好几次,却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看来长公主比我厉害,而且你今天很悠闲啊!” “看心情吧!对别人或许就不悠闲了。”丽瑞塔公主保持着微笑,“我的斯比亚皇帝,你曾经邀请我到斯比亚帝国游玩,那么我今天的到访算不上突然吧!” “我倒不奇怪长公主的突然到访,我奇怪的是你怎么把我召唤到这里来的。” “这是秘密呢!身为女性,有点秘密也算正常吧!”丽瑞塔公主伸出手来,把玩着一缕飘到身前的长发,“本来还想着要把你从皇宫里叫出来,没想到你刚好要送朋友回国,而且一送就是三十里,省了我很多时间……你朋友还好吗?” “好?如果她的遭遇算得上好,那天下就没有不好的人了。”科恩口气变的冷淡,还闭上了眼睛,“长公主殿下,你不会不知道她是菲谢特的未婚妻吧!就算是现在,她还依然认为自己是菲谢特的未婚妻,而这次回国,却有大把的求婚者在等着她。” “科恩.凯达,斯比亚皇帝。”丽瑞塔公主用她那明亮的双眼看着科恩,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些,“你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说话,是在向我发脾气吗?” “不敢发脾气,我只是在抱怨而已。不要说我是一个帝国的皇帝,就算一个草民也有抱怨的权利。”科恩毫不在意长公主的责问,淡淡回答说:“你了解我的为人,这些事情我只能在你面前抱怨。神殿那些人没资格听我说,而神王陛下又距离我太遥远。” “你的算盘打得真好,想鼓动我向父神抱怨吗?不可能的。”丽瑞塔公主别过头,点出科恩话里的意思,然后轻声说:“尽快忘记这件事吧!那已经都成为过去了,作为一国之君,你毕竟还有未来,帝国的未来,国民的未来。”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而心里的伤痕永远都在。”科恩猛的睁开眼睛,情绪有些激动,“在我眼前夺去我好朋友的性命,做这种事情简直太过分了!如果讨厌我的话,可以直接来杀掉我!谁会相信神殿那伙人的鬼话……” “够了,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什么体统!”看科恩越说越激动,丽瑞塔公主眉毛一扬,故技重施,又让科恩说不出话来,“你能好好的活下来,你的家人都能活下来,甚至斯比亚帝国还存在,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你好好冷静一下。” 手指一弹,几滴冰凉的水珠落到科恩脸上,但科恩回望着长公主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骄傲,甚至可以说是桀骜不逊。 对视好半天之后,丽瑞塔公主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眼神中显露出一丝惆怅,出手解开施在科恩身上的魔法。 “我明白你心里有怨气,但你说话时也要想想我的身分,就如同你和菲谢特的关系一样,神族公主间的关系也很好。就算是你,我也无法容忍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丽瑞塔公主缓缓站起身来,独自沿着河畔慢行,“你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科恩满不在乎的站起来,晃晃脑袋,抓过石头上的佩剑,跟上了长公主的脚步。当然,是跟长公主并肩而行,如果超过的话,虽然不会被抓去砍头,但小麻烦却是免不了的。 “对了,长公主不是喜欢在头上戴桂冠吗,怎么今天披散着头发就出来了?”踩着脚下柔软的青草,科恩没话找话,“虽然是别有一番风味,但我总觉得不大习惯。” “你也是皇帝,为什么不见你天天戴着皇冠?好不容易出来闲逛,又何必那么正式的打扮。”丽瑞塔公主横了科恩一眼,“自你登基到现在也有段日子了,觉得做皇帝怎么样?” “干这个差事可说不上轻松愉快。”听长公主这么问,科恩隐约琢磨到了什么,于是避重就轻的回答,“有时候明明是一点小事,却被大臣们没完没了的缠住,真是烦透了。” “大臣不称职就换了吧!但要注意尺度,不要让人抓到痛脚。先前神殿还有讨论下派官员的事,我想你绝对不会接受,所以建议他们延后了。”丽瑞塔公主的眼光再向科恩看过来,“怎么,我做出这个决定,身为皇帝的你不用感谢我吗?” “啊~~你是神呢!不用斤斤计较吧?”科恩呵呵笑,“本皇帝心怀感激还不成吗?” “哪有这种自称,真该让你回头去学院学习。”丽瑞塔公主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不过,看到你没事就好了,听说登基前有杀手刺杀你?” “哦~~呀!你说那个杀手啊!非常凶险的情景呢!那剑来的又狠又急,身法又快,上百人都挡不住,一个照面就是血雨纷飞啊!”科恩手舞足蹈的讲述着,还不停的添油加醋,“多亏了本少爷武艺了得,最后不但成功挫败刺客的阴谋,还将刺客本人踩得像个烧饼……” “踩得像个烧饼?”听到这里,一直睁大眼睛注视着科恩的丽瑞塔公主不禁莞尔一笑,“这样说起来,威风到最后的居然是你吗?没受伤吧?” “没有啊!一点事情都没有。”科恩拍拍胸口,一副十足的英雄气概,“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一个小小的刺客,不在话下啦……” “那么你怎么处置这刺客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一次以皇帝的身分遇到这样的事。”丽瑞塔公主饶有兴致的看着科恩,“依你的性格,应该把自己的功绩好好张扬一番,说不定还会举行个舞会以示纪念。” “我没钱,没钱举办舞会,国库空得可以开旅馆。”科恩低下了头,原本眉飞色舞的脸在瞬间换上了囊中羞涩的表情,微声说:“于是我只下令把刺客剁成肉酱,挫骨扬灰了事。没想到啊!我科恩.凯达身为皇帝,居然会有这么穷困的时候。” “剁成肉酱,挫骨扬灰了?”丽瑞塔公主的眼神与其说是惊讶,还不如说是生气,嘴里直呼着身边男子的名字,“科恩,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科恩才不管,反正是豁出去了,当下睁大双眼,非常有气势的反驳着,“为了一个小小的杀手欺骗神族长公主,我似乎没有理由这样做吧!” “是这样啊!”丽瑞塔公主眨了眨眼睛,浓密的漂亮睫毛下,眼睛更加的明亮,一只手缓缓抬起,“说谎还狡辩的坏孩子,不如我让你直接消失了吧!” “他跑掉了,如同消逝在天边的流星,没人拦得住。”科恩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和长公主僵持下去,笑嘻嘻的回答说:“这是已经颁布出去的事情,麻烦长公主大人千万别泄露出去,不然俺的面子可就掉地下了。” 听了科恩的话,长公主举在身前的手缓缓放下,眼中出现一层迷雾,她转身过去,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看着山谷中的流水出神。 长公主这奇怪的举动让科恩迷惑不已,心里也更加的怀疑起乌鸦的身分,连神族长公主都出面来打听他,看来关系重大,乌鸦真正的身分是什么? “喂,长公主。”想归想,但科恩却不能稍微透露自己的心思,“虽然是陪着你散步,但你也不能一个人想事情而把我丢在一旁啊!有人看到的话,我会很尴尬。” “知道吗,科恩,你说话、做事都很像我曾经熟悉的一个人。”丽瑞塔公主轻声说:“那股深藏在骨髓血液中的骄傲,表现得都是那么自然。在某些时候,你们两位的影子都会在我的印象中重合起来,让我不能分辨。” “我原来认为,光明神族的成员只要保持光明、公正、圣洁就够了,似乎都没有多少情感,没想到长公主心里也有这样温馨的回忆呢!不过……”科恩爽朗的笑着,“长公主突然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作为皇帝的我是应该感到由衷的喜悦呢,还是应该稍微担心一下?” “喜悦也就罢了,你担心什么?” “不管我是不是愿意,但有神族长公主大人的垂青,对帝国而言都是一件好事。”科恩上半句解释得头头是道,但下半句话是按一向的惯例变了味,“但另一方面,我却得担心自己有朝一日成为长公主你的禁、禁……那个禁什么来着?” “禁脔,你……你找打!”话才出口,长公主就明白过来,转身扬手,“太放肆了。” “考虑清楚哦!你这一下打下来,可连一个敢跟你放肆的人都没有了。”科恩一脸的正色,“堂堂男儿,被女性打会很没面子的,我很有可能从此以后开始自闭不见你。” “就算你求我打你,也未必能如愿。”长公主微微一笑,收回了手,“你平日里就是这样追女士的吗?有四位美貌体贴的妻子,生活得应该很幸福吧?对了,如果斯比亚帝国有了小王子、小公主,你可得带来让我看看。” “妻子们都很爱护我,我们的关系也很融洽,但最近不大可能会有王子、公主降生。”科恩随口说:“最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 “斯比亚帝国哪来值得你忙碌的事情?”长公主淡淡的问,“你这喜欢折腾的家伙,不会是想占谁的便宜吧?享受清净的生活,少做些调皮的事不好吗?” “我的长公主大人,伟大神族的生命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可以慢慢的经历很多有趣的事。可我是一个人类,只有短短数十年,我必须要充满激情的去生活,只有这样才无愧我的人生。”科恩哈哈一笑,“说句真心话,丽瑞塔公主,你难道也希望我的一生在平淡中度过吗?我就守着斯比亚前任皇帝转交给我的几块薄田,这样平静的糜烂下去?” “你这又何必呢?你已经是皇帝了。”丽瑞塔公主轻声回答,“成功又怎么样?失败又怎么样?百年之后还不是变成一抔黄土?” “不成功、不失败的,难道就不会变成黄土了吗?”嘴角带着微笑,科恩自信的回答,“或者有一天,我最后的下场并不好看,但我曾经活得充实、活得快乐,做了我想做的事,这就已经足够了……自己选择的路,我,绝不后悔!” “一样,你们都一样。”丽瑞塔公主突然变了脸色,“固执!笨蛋!” “这个……”科恩先是怔住,随后开心的笑了,“我有点感动,长公主会关心我……” “我不会有时间和精神去关心你。”长公主这次脸上是真的一点笑容也没有了,“真是败兴,你可以回去了。” “看吧!说真话就是得罪人。”科恩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转身就走,“保重。” “等等。”当科恩走出十来步的时候,丽瑞塔公主叫住了他,“这个你拿着。” 科恩转过身,一封信笺正飘飞过来,伸手接过一看,原来是光明神殿枢机庭的拨款公文,在各种名目后面,紧跟着一串又一串让科恩心喜的数字。 “这个是……”科恩扬扬手里的信笺。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而且无视我的劝告,那就按你的意愿去做,好好的去做吧!”长公主的声音很小,科恩几乎听不到,“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好自为之。” 说完话,长公主的身影一闪而逝,但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留在了科恩心里。 想起在天堂岛跟神族长公主的第一次会面,想起当初自己和菲谢特小心翼翼的样子,科恩心中不禁感慨,长公主还是那位长公主,而自己,却不是那个时候的科恩了。 神族,神殿,滚你妈的蛋。 第二十三集 第二章 回到皇宫之后,科恩陛下整个晚上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不离左右的白影只能站在门外等候,皇妃们也没能进去。 某小公主去偷窥之后回来告诉大家,科恩陛下一个人在里面呆坐着,但偶尔也会咬牙切齿的拿着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什么。 皇帝陛下的亲人们一听到小公主的情报,反而放下心来,他们最怕的是这位皇帝什么都不做,咬牙切齿的举动反而是非常正常的,因为那意味着皇帝在干正事,等他搞怪完了一开房门,一个计划也就制定完成──通常都是注定某些人要倒大霉的计划。 于是,也不管夜有多深,所有重量级的帝国大臣,全心有灵犀的聚集到维素亲王的房间里,等待着皇帝陛下开门的那一刻。他们悠闲的喝酒、下棋、处理政务,觉得无聊透顶的家伙们甚至会找个僻静角落去斗嘴抬杠。如果这时候恰好有人奇袭维素亲王住地,如果袭击者的能力恰好又足够的话,斯比亚帝国的班底就会被颠覆一半。 四位皇妃的神态是很轻松的,因为她们刚刚清点完神殿文书上的款项。 菲琳皇妃是一位沉得住气的女性,再多的钱都不能令她神色改变;迪尔皇妃是个见惯了钱的大老板,对一串串的数字早已觉得乏味;而温丝丽皇妃却是一个对金钱视而不见的精灵……只有年纪稍小的凯丽皇妃,她在看到最后的总额时,惊讶的吐了吐舌头。 “怎么,都点算出来了吗?”她这个动作被一旁的维素亲王看在眼里,亲王放下手里的酒杯,转头过来对菲琳皇妃说:“给我看看结果。” “是的,父亲。”菲琳皇妃把结果递上去,“对神殿来说,这是一次相当慷慨的捐赠。” “这些款项就全部划到内政上吗?我明白了。”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维素亲王点点头,“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拿出一小部分钱来,使用加洛帝国贡献出来的运输船队,进行一次沿大陆主要港口的采购行动。” “加洛的船队倒是没问题,因为刺杀这件事,加洛为了表示歉意,增加了一倍的船只,就快到了,等这些船只一到港口,等待中的水手就可以替换。可是要买些什么东西回来呢?” “国以农为本,我们就出高价收购农畜,价格高到别国愿意把正在使用中的农畜也卖给我们为止。”维素亲王微微一笑,“多收一头是一头,我们不能耽搁哪怕一天的时间,也不能等船队到了才开始收购。迪尔,你那边要有准备,最好是利用闲散商人先行动。” “明白了,父亲,我马上通知下去。” “亲王殿下,各位皇妃,各位大人──”正在大家商量细节的时候,一路跑来的书记官在门口行了一礼,“皇帝陛下请各位去会议室,陛下已经先去了。” “知道了。”亲王点点头,“各位,忙碌的日子又要来了,大家走吧!” 会议一直持续到天亮,结束时,参加会议的几名将领几乎是跑步去了军部,同样熬了个通宵的维素亲王和皇妃们稍微好一点,可以回房休息。 在所有与会者里,唯一一个神采奕奕的人是皇帝陛下,他一大早就嚷嚷着要去演武厅。 走到演武厅,一夜没合眼的书记官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因为皇帝陛下像变戏法一样,从衣兜里拿出一份又一份的公文,交代给他的事项也是一件接着一件,绝对不是日常处理事务的手段。 还没等书记官把这些事情完全消化掉,皇帝陛下已经在更衣室换好了衣服走出来。 “陛下。”看着科恩一身黑衣,书记官惊讶的张大了嘴,“您这个打扮是想……” “你也忙了一个晚上,就在这里休息一会,交代给你的事情要细心去做。”科恩接过白影递来的长刀,丢下发呆的书记官,带着白影向隔壁的演武场走去。 “好,再来一次,用力。” 演武场里,乌鸦正打起全副精力跟可爱的小公主琴伦“过招”,琴伦公主穿着一套合体的白色武士服,全神贯注的挥舞着手上的木剑,向乌鸦发起一轮又一轮“凌厉”的攻势,虽然只是杂乱无章的上刺下劈,倒把配合她的乌鸦弄得手忙脚乱。 “好,琴伦公主好身手。”科恩拍着掌走近两人。 小公主看到科恩,眼睛先亮了起来,科恩弯下身去亲亲琴伦的脸蛋,然后半蹲着帮她纠正了握剑的姿势,“我们来继续。” “看你的装扮。”乌鸦架住琴伦公主的攻击,看了一眼科恩,“要外出?” “是啊!今天就走,这次的事情比较简单,不会耽搁太久。”科恩小心的握着琴伦公主的手,再向乌鸦攻出几剑,“走之前,想跟你和琴伦小宝贝说一声。” “我应该感到荣幸吗?”乌鸦淡淡的回答,“有事就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科恩笑了笑,“只是想拜讬你,多注意一下这段时间内皇宫内的安全。如果你点头,我外出之后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废话连篇。”乌鸦收了木剑,蹲下去摸摸琴伦公主的头,柔声说:“琴伦,我们休息一会。” 琴伦公主乖巧的点点头,抱起两柄木剑,小跑到场边的座位上乖乖坐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边。 “既然来了,按老规矩。”乌鸦站起来伸手一抓,又表演了一次让佩剑从武器架上弹到手里的好戏,“今天我不留手,如果还想外出,你最好打起精神来应付。”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哦!”科恩后退半步,手虽然放到刀柄上,脸上却还微笑着说:“大家可以坐下来喝点水、吃个……” 话没说完,科恩的刀已经化成一道电光,向乌鸦横劈过去。场边围观的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乌鸦的身体早已飘飞出去,稳稳站立在场中央。几个有资格站在场边的近卫队军官心里明白,乌鸦刚才这一闪,就是当日刺杀时的速度,或者说,还要慢上一点。 科恩呵呵笑着,一只手解下了披风,而乌鸦只把头盔拿下,剑还是没出鞘。 “在练习的时候解下头盔,你这还是头一次。”科恩走上前,细窄的长刀逐渐提起,刀尖最后遥指着乌鸦,“这个动作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一如既往,乌鸦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偶然想到,大多数的魔属贵族不会戴着头盔跟你打架而已。” “这样吗?那我不是要说多谢你──”科恩又踏出一步,跟着身体一纵,闪着寒光的刀锋在瞬息之间就来到乌鸦胸前。 面对科恩突然而猛烈的攻势,乌鸦半步都没退让,手中长剑出鞘,双方的武器在空中实打实的硬拚了一次。 “当”的一声巨响,刀剑相击处飞溅出来的火星还没有散尽,两人已经错身而过。 “再这样来几次,你的剑就玩完了。”科恩转过身,手上的刀翻转着,挽出一个又一个的刀花,嘴里打趣说:“抱着半截断剑的你,会不会哭鼻子?” “机会近在眼前,你可以试试看。”背对着科恩说完这句,乌鸦的身体疾速向后翻转,长剑毫无预兆的在一团模糊的白影中伸出,在空中拉出一个银亮的扇面,漫天的光华里,其中那段最耀眼的剑尖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向科恩的喉头。 如果换了是登基之前的科恩,可能会在乌鸦这种攻击下手忙脚乱,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再加上现在的科恩对自己所掌握的力量越来越了解,运用手法也愈加熟练,接下这样的攻击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科恩不但毫无花巧的硬接下来,还趁乌鸦身在空中的机会反攻一刀! 身体外飘让过科恩的攻击,脚尖一点地,乌鸦又回身攻过来,手中长剑的路子已经有了变化,不再想跟科恩硬拚,剑光变换不定,剑尖忽伸忽缩,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科恩哈哈一笑,刀法也变得轻灵起来,配合着不断变换的步伐身形,居然跟乌鸦斗了个旗鼓相当。 “很怪异的刀法。”乌鸦看了看科恩进退的身法,“以前没见你用过。” “就这几天想出来的,还不错吧?”科恩嘴角的笑容变得有趣起来,“怎么,你想学吗?教你的话我不收学费。” “不需要。”乌鸦手里的长剑一抖,剑光在身前爆出一朵灿烂的银色光团,迎面向科恩罩去,“假动作太多了。” 科恩凝神静气,自上而下的一刀准确的劈在乌鸦的剑上,剑光营造的绚丽银色光华顿时散去,乌鸦的长剑微微一滞后来了小小的回旋,刺向科恩喉头。科恩将长刀一压,不但化解了乌鸦的攻击,刀尖还顺势削向他的右手。快速的攻守转换让旁观者觉得眼花缭乱。 像是达成了默契一样,两个人脚步都是丝毫不动,一刀一剑在不大的空间里上下翻飞,时而缓慢优雅,守里藏攻;时而激切凶猛,攻中有守。 这一段对攻实在太精彩,不但有岩石这类军官在情不自禁的比画着,就连白影也看了个目不转睛。 毫无预兆的,乌鸦一直闲置的左手提起,一拳对着科恩打出,十来个大小不一的风刃撕裂了空气,引发一阵尖利的响声,并循着不同的轨迹飞向科恩。 科恩大笑一声,出刀速度不变,同时掌横胸前,掌心中逼出淡淡蓝色光幕,将乌鸦的风刃尽数包裹在内,然后五指一紧,疾速旋转的风刃全被收拢的蓝色光幕绞碎,转眼就消逝不见。 科恩突然显露的这一手,令在场旁观的人惊讶之极,就是其中最见多识广的白影,也分不清楚科恩这御敌的一招是武技还是魔法。 作为科恩对手的乌鸦,他只隐约知道科恩所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魔法手法,特别是五指一紧这个小动作,那是黑暗魔族防护魔法中一个很显著的特点,但对于这蓝色光幕,乌鸦却所知甚少。 科恩心里不无得意,这蓝色光幕就是他大耍赖皮,从棉花糖那里要来的能量,也就是在刺杀当日最后的保命本钱,在跟乌鸦训练的这段日子里,好不容易才练习到收发由心的程度……至于这手法,那当然是从魔将身上偷学来的。 “好!”乌鸦向后跳开,破天荒的赞了一句,以前一成不变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这样的武技,才是我想与之对垒的对手。” “果然是这样。”科恩的微笑却没怎么变,嘴里还是一样的打趣着,“一个没有进步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别人的称赞的。” 长剑横在身前,乌鸦缓缓呼出一口气,左手两根手指搭上剑身,并顺着剑脊慢慢滑过。手指一滑过,原本就光滑洁净的剑身起了变化,表层变得如镜面一样晶莹,清楚的反射出了周围的景物。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科恩大剌剌的评价说:“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真恰当。” “我不介意。”话音未落,乌鸦身形前冲,只留了个残影在原地,残影与科恩之间的空间里剑光弥漫,并无声无息的包围向科恩。乌鸦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藏在这漫天的剑光之中──这才是刺杀当天他的速度跟水准! 来不及发出一声反对意见,科恩就被剑光包裹,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剑光里。一时间,时大时小,刀剑互撞的声音不绝于耳,飞溅而出的火星时密时疏。 剑光构成了一个大圆球,在场中滚来滚去,逐渐的,有淡淡的蓝色光带溢出剑光之外……在一声呼啸中,黑衣的科恩斜飞脱出光球,在场边一根雕花圆柱上借力飞回,通体发蓝的长刀发出一声异响,又重新冲入剑光里。 这一次,科恩似乎逐渐适应并跟上了乌鸦的速度,乌鸦的剑光被蓝光抑制,逐渐缩小了范围。 终于,在一阵密集的金属碰撞声里,漫天的剑光消逝。但旁观者都惊讶的发现,两个人的身体都平行着横在半空中,正在急速的同向翻转着,刀剑也在一次次的撞击──在快落地时,他们会用兵刃点地,再次借力腾空。 他们打得痛快,但旁观者却是忧心忡忡,生怕两人有个闪失,但谁也不敢在这时出声阻止。 值得庆幸的是,如同攻击发生时一样,两个人毫无预兆的同时收手。白衣似雪的乌鸦脸上气定神闲,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一脸剽悍的科恩,胸口却不住的起伏着,袖口肩膀处的衣料有几处裂缝……仅从这点看来,科恩一时半会还达不到乌鸦的水准。 “嘿,不差吧!”在呼吸不是那么急促之后,科恩开口说:“早就说了,你别想揍我。” “算是,你这次没有说大话。”乌鸦缓缓的点了头,眼光里有几丝难得的赞赏,“如果能继续进步,应该可以成为我练习时的对手。” “应该可以……这算是鼓励还是打击?”科恩走上前去,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乌鸦,“不是说在全力出手的情况之下,我们谁都讨不了好处吗?怎么一转眼话就变了?” “练习不等于拚杀。”乌鸦收起了佩剑,“全力出刀之后,你收不住手,那就会变成生死立判的战斗。而在你这样的攻击下,我也会很吃力。” “应该是这样吧!我们之间的差距的确存在着。”科恩看了看手里的刀,随手丢弃,“你的剑没事,而我的刀锋上已经有很多缺口。” “武技方面,你的风格已经改变,外出完全没问题。”乌鸦走向琴伦公主,抱起了她。 “哥哥要出去几天,琴伦小宝贝要乖乖的听话,做个乖孩子。”科恩走过去抚摩琴伦的头,“哥哥回来的时候会给琴伦带礼物的,还会替乌鸦哥哥准备一份给琴伦的礼物。” “啊啊!”琴伦公主拉住了科恩的衣袖,满眼令人心碎的不舍神情,嘴里不知道是在说着什么。 “哥哥跟琴伦保证,一定会很快回来,千万不可以哭哦!”科恩只能用轻柔的声音安慰琴伦,“说不定琴伦明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哥哥回来了,还带着给琴伦的礼物呢!” 目光在科恩脸上停留了很久之后,琴伦公主取下头上的发饰,放到科恩手心里。 “这是乌鸦哥哥送给琴伦的礼物,琴伦应该随时留在身边才好。”科恩笑着为她重新戴好,之后捧着她的脸说:“琴伦放心好了,科恩哥哥就是不带这个头饰在身边,心里也一样清楚的记得你的样子,绝不会忘记任何一点。乖琴伦,快给哥哥笑一个。” 听到科恩这样说,琴伦公主才露出一点笑意。 “大家都保重。”拍拍乌鸦的肩膀,科恩走向了大门。 打开门,却发现总参谋官抱着一大堆卷宗等在门口。 “不是把事情都交代给你了吗?”科恩冲卡罗斯一点头,“你还有些什么事?” “关于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我仔细查看了参谋部制定的十二个方案,结果还是不能令人满意。虽然有了新的拨款,能用普通手段进攻,但我却不想留下什么遗憾,因为老板的要求不一样。”总参谋官的脸上有一丝愧色,“不得已,只能再次请教老板你。” “是这样。”科恩微微一笑,“跟我来。” 第二十三集 第三章 接到命令的总联络官来到演武场休息室,抱着的厚厚一叠卷宗放到桌子上。科恩站起身,伸报告文学在卷宗中间挑选起来,最后拿出十几份摊在桌面上。总参谋官拿眼一瞟,发现这些文件都是一些魔属帝国将领的个人资料。 “我提出的第一个目标是魔属帝国坎普和威尔斯,在这里面,坎普国力衰败,没个五年的时间恢复别想有作为,所以可以忽略不计。”科恩看了看迷惑的卡罗斯,“那么,剩下要对付的就是威尔斯帝国,他们的两大主力军团在大战里全军覆没,虽然还没到坎普帝国那种地步,但目前也处于满目疮痍的境地。” “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虽然威尔斯帝国的进攻力量不复存在,但他们还有相当数量的防御力量。”总参谋官点着头,“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在加强军队实力。而且我担心他们在受到攻击时会向其他帝国要求援助,那样的话,我们就等同是在跟好几个魔属帝国开战,形势将对我们很不利。” “所以上次我就说了,重点就是要破除他们这两个优势——防御力量和军事增援的可能性。”科恩坐回到椅子上,“开会时你们的脑袋在想些什么?” “抱歉,上次会议我被老板你的第一个计划震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卡罗斯不好意思的笑笑,“而且老板你说得也不是很透,只说威尔斯帝国很有特色……i” “没错,联络部的情报做得非常好,上面已经指出威尔斯帝国所有的特点。”科恩点点头,“军事、政治、历史、民众心态,你和手下真的仔细研究过吗?” “我们仔细研究过……我想没人能比我熟悉这些情报了,但我依然没有找到好办法。” “真是这样吗?”科恩俯下身子,两手撑在桌面上,“让我来猜测一下,你那没转过弯的脑袋应该只注意到军事和政治情报吧!” 科恩的话一说出来,卡罗斯一下子就楞住了,因为一直以来,他的确只注意到这两项。 “看看这份国情分析。”科恩拿起一份情报,“因为地理位置和历史的原因,威尔斯帝国的民风剽悍,国民大多性格刚直,除此之外,他们还极度崇拜英雄人物。” “这些情报又能说明什么呢?”总参谋官把手一摊,“这对战争的帮助不大吧!” “我的总参谋官,这就是你没明白过来的地方。要知道,你现在不是某个行省的总参谋官,而是帝国的最高军事幕僚,你打的不再是小仗,所以你必须完成职务及思维模式的转换。”科恩一脸的严肃,“现在看来,一般的作战手段只是空耗国力而已。敌国、我国,所有的情况你要全盘考虑,把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条件都利用起来,这样才能抓住机会!” “老板的意思是,在这份情报里有可以利用的条件?” “你以为我吃饱没事干才叫你看这个?他们以前那几个可以被称为英雄的人物都在大战时玩完了,在这个时候国民们会比较烦躁,盲目进攻的话,遇到的抵抗会很激烈。”拉恩走到房间一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有英雄的日子,他们的心里会是多么的空虚失落啊……我们得帮他们一把。” “老板……”总参谋官明白了点什么,“你的意思是……不会是想帮他们……” “没错!我们要帮他们找一个英雄出来,最好是一个既能以热血感染男人、又能用脸蛋迷倒女人的那种英雄。我们要让他完美,要让威尔斯举国上下为他的英雄行为而尖叫。”科恩闭上眼睛,仔细品味着美酒,“之后……让我们来推倒他,并同时推倒这个帝国的战争意志。这样的话,我们根本不用付出太多的代价,威汞斯帝国就会像一座腐朽的楼房一样垮塌……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我不过是有点次序而已。”卡罗斯有些尴尬,一边回答科恩的话,一边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之后局促的搓着两手。 虽然科恩随意说出的这个计划太过阴险,但卡罗斯却不得不承认计划本身会达到很好的效果,甚至是超出常人意料的效果。不过……科恩陛下,他的头脑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可怕?以前虽然也可怕过,但至少他还会用一些搞怪的手法来稍微掩饰一下。 “你被我吓到了吗?”科恩看着卡罗斯,“看你的表情。” “不算是吓到吧!”卡罗斯干笑着回答,“毕竟跟着老板你也很久了。” “我很高兴你没被吓到。”科恩笑着说:“那么,作为帝国总参谋官的你,就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你要怎么安排这一毓的战争?” “在五天时间里,出动一支高机动力部队,牢牢掌握住我国与两个魔属帝国之间的分界线,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第一决战准备,调集五万军队发起第一次攻击,并在之后的攻击中逐渐增加军队,以这样累计的进攻来麻痹其他魔属帝国的援助。”卡罗斯定了定神,稍微考虑了一下,“还有,我打算用五次进攻来塑造一个这样的英雄。” “好歹我们也是个大国,五次进攻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多加两次好了。”科恩纠正说:“利用这些进攻,好好训练一下我们新近征召的士兵,尽量让每个新兵都感受一下实战气氛。” “好的,不过要塑造英雄的话,我们就要让他们在战争里胜利几次。”卡罗斯又问,“虽然不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这几次进攻的失利,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军心民心?” “让敌人险胜就好,我这优秀的参谋部不会连军队后勤不济的窘态都做不出来吧?”科恩放下酒杯,“对内封锁一切战争的消息,歌照唱、舞照跳,该干嘛干嘛!” “这样的话当然就没问题。”卡罗斯看了看那些平摊在桌面上的卷宗,“老板你先确定让谁当这个英雄好了。” 科恩呵呵一笑,手指在几份卷宗上点来点去,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令卡罗斯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他听到的是一阵“点指兵兵,点到谁人是我的小兵兵……”。 当科恩念完了这段“神奇的咒语”之后,拿起那份被手指点中的卷宗,“就是他了!” “这个将领很年轻啊!”卡罗斯接过了文件,“而且这张脸长得也很俊秀。” “放手去做好了,这桌面上所有的人,联络处都在他们身边安插好了眼线。行动中注意多配合,你的脑袋瓜也得赶紧换换。”说到这里,科恩打了个响指,“我得出发了,祝你们好运。” 不一会的功夫,科恩陛下所乘坐的那辆普通马车已经拐上了出城的街道。但坐在他对面的白影却发现,跟往日的出行比起来,科恩一路上显得很沉默,其实说沉默也不全对,科恩现在的面部表情是相当的严肃。 “怎么了?”白影的声音在科恩脑海里响起,“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在演武厅,你有没有注意到乌鸦送给琴伦的头饰?那东西很奇怪。”科恩抬起了眼睛,“我以前没有留心,但今天拿在手里却感觉到那上面有魔法加持。” “饰物上有魔法加持很普通,这并不奇怪吧?” “从得到这个饰物起,琴伦就一直佩带着,如果上面是普通的魔法,无论神属魔属,以琴伦原来的虚弱身体都是承受不了的,但琴伦却没事……”科恩微微一笑,“乌鸦身无长物,当日搜遍全身才找上这么一件饰物,而且恋恋不舍。有了这条线索,乌鸦的身分我已大致上猜出来了。” 科恩嘴角带笑,看着窗外,白影再问,得到答案之后陷入沉思…… 轻微的摇晃中,他们乖坐的马车已经慢慢驶出圣都那高大的城门。 科恩的马车出城门一刻钟之后,三十多匹传令的快马分别从四个城门奔出,马上的骑士全套银色盔甲,怀中揣着参谋部下达的机密命令,分别前往各个军团驻地和训练场。 与此同时,位于皇宫中的军部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建筑外面安排了好几道警戒线,里面的全体人员脱下了累赘的礼服,换上方便行动的套装,几个不久前才制作完成的大型分界线小沙盘,从储藏室移到园子里,摆了长长的排,几个参谋人员忙呼着把各种颜色各异的小旗插在沙盘各处。 在一道“检测”的指令之后,各种调动令在总参谋官的手里写好,顺着新的四通八达的指挥系统,发向了帝国各个军队驻地,最先接到命令的是翼人飞行部队,还有归属海尔特中将指挥的近卫军第二集团军。 接到命令,两支部队立即以训练的名义,调拨出一部分精锐兵力充当先锋,让这些小部队轻装赶往分界线。由于出发的时间很仓促,有的士兵甚至没有拿到武器,还好这一路上有不少军需仓库,可以补充包括战马、服装在内的一切军用物资。 一切的行动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参与行动的军队体系完全与外界隔开,神属联盟各国使者虽然还在圣都城里穿梭着,但他们忙着办“其他的事务”,一时半会还注意不到这上面来。 于是,没有露出任何引人注目的迹象,斯比亚帝国光复之后的第一次军事行动就已经拉开了帷幕…… 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首都。 游历中的斯维斯*赫本公爵到过这里已经三天了,借住在本地一名显赫贵族的别墅里。之所以选择这里居住,不但是因为公爵跟这个家族有交往,还因为斯维斯*赫本本身很喜欢这里的幽静环境——这个贵族家庭最显赫的一位贵族,在上次大战中殉职,而其他家族成员的头衔还不很高,在目光势利的普国首都自然就少人问津,所以一般不会有特别热闹的场面出现。 更让斯维斯公爵感到惬意的是,此地的女主人——一位寡居的侯爵夫人,是自己母亲年轻时的好朋友,平时也只把他当成是个晚辈看待……天可怜见,我们的斯维斯公爵到首都第一天,去皇宫拜望皇族时,那些疯狂的女人差点没把他撕碎,就连本应该矜持一些的公主,皇妃们也是这样,流着冷汗的斯维斯公爵几乎是一路飞逃出来的。 这也难怪,在威尔斯帝国,以“美貌”名闻天下的斯维斯*赫本可是百年难得一见。虽然理解别人的心态,但作为当事人的斯维斯还是感觉非常苦恼,他宁呆像现在这样,静静的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看仙尼亚*吉伦特和爱丽*弗兰在远处草地上玩耍。 “斯维斯,原来你在这里。”侯爵夫人带着贴身侍女走过来,在斯维斯对面坐下来,‘这么呆坐着可不好,怎么不跟这两位小姐出去走走?国都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下午好,侯爵夫人。”斯维斯向这位贤淑的夫人点点头,却无法开口向她解释自己近日受到的非人待遇,“我喜欢静坐,太热闹的场面并不适合我。” “果然是喜欢安静的性格,但还是要去参加一些贵族聚会才好。”侯爵夫人微笑着,递过来一叠飘散着清幽香气的名片,“这些含蓄的邀请都是给你的,拿着吧!帅气的小伙子。” “谢谢。”斯维斯接过来翻看一下,发现这都是一些贵族小姐的名片,而且名片后面都用清秀的文字写了诸如“某某小姐,某日某时在家”的短句,并没看见有什么邀请的字眼,于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侯爵夫人。 “都说这是含蓄的邀请了。”侯爵夫人笑着解释,“这里是威尔斯帝国,跟布卢克帝国的风俗不一样,如果不是很正式的舞会的话,是不会发专门的请柬。背面书写的某小姐就是舞会的发起人,某日某时在家,就是说明时间和地点。” “很有趣的风俗。”斯维斯摇摇头,嘴里敷衍着,“既然不是正式的,那我拒绝。” “真是可惜了,自从隆里亚离开我们之后,还没有这么多人登门邀请呢!”侯爵夫人想了想,“其实,想拒绝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有想过吗?如果你拒绝参加舞会,那些偷偷爱慕着你的小姐们一定会跑到这里来见你——别以为贵族小姐们好对付,我看着她们长大的,一姥小滑头,国都的小姐们早已名声在外。” “这样的话……”斯维斯回答,“我装病好了。” “看你,这些小姐们又不会把你吃掉,我已经帮你精心挑选过了,转交给你的名片都是一些样貌人品非常出色的小姐所有,你又没有婚约,还犹豫什么呢?”受斯维斯母亲所托,侯爵夫人在尽力向他介绍新的女性朋友,“装病的话,那些小滑头肯定会以探望的名义来我家,你认为我家的围墙挡得住她们?” “什么人!堂堂公爵大人居然吓得要装病。”仙尼亚*吉伦特走过来,正好听到了侯爵夫人的话,急着发问而差点忘记了问候,在云丽*弗兰小姐的提醒下才醒悟,“夫人,下午好。” “两位鲜花一样漂亮的小姐,快来坐下。”侯爵夫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玩得好吗?” “很好啊!就是地方小点,不能骑马。”仙尼亚点着头回答说:“我已经好几天没有骑马了。” “想骑马还不简单!让斯维斯带你们去就可以。我来看看,最近应该有几个游园会。”侯爵夫人在大把的名片中挑选着,翻了几张就找到一个合适的,“这个在湖畔举行的聚会很好,不但可以骑马,还可以在湖面泛舟,以你们的容貌,一定有很多小伙子抢着帮你们划船!” “在这种聚会上需要穿长裙,骑马的话还要使用女士侧鞍,速度不得超过步行两倍。” 看到某女脸上刚刚绽放的兴奋的表情,斯维斯当机立断的浇了凉水。凉水果然有效果,仙尼亚脸上的兴奋表情在瞬间就冷却下去,看得一旁的爱丽掩着嘴笑。 “真是无趣的聚会。”仙尼亚嘴里嘀咕着,“又不准我射猎,又不准我出去玩。” “小姐,不是我不允许,而是那些活动不适合你参加。”而对仙尼亚埋怨的目光,斯维斯坦然的说;“你所谓的外出游玩,其实是想跟着魔殿的武士们去边界吧!” “去边界上玩不可以吗?”仙尼亚小姐理直气壮的反驳,“一路上穿越的边界也不少。” “我已经打听过,那些武士去边界并不是修炼,也不是一般的公务,而是去跟他们的敌人争斗,听说还是某个异族的宿敌。”斯维斯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况且那里靠近分界线,情势复杂且凶险,根本不是女士能涉足的地方。” “我的武技不比别人差,你认为我不能保护自己吗?” “我并不质疑你的能力,但我更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到此结束。”斯维斯决定了的事情,一般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你真的很闷,我会找机会带你出去散心。” “我才不稀罕呢!”仙尼亚做个鬼脸,向侯爵夫人告辞,拉起爱丽就走。 对她的任性,费尽苦心的斯维斯也只能暗自摇头。 “是个很骄傲的小姐。”侯爵夫人看看斯维斯,轻声说:“要照顾她的话,会比较辛苦。” “她爷爷拜托我,我无法推辞。”斯维斯无可奈何的回答,“她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太任性了一点,让夫人您见笑了。” “跟其他的贵族小姐比起来,任性一点并不是什么缺点。”侯爵夫人站起来,“陪我在花园里走走好吗?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是关于我儿子的事。” “非常乐意。”斯维斯也站起来,“夫人请。” 第二十三集 第四章 一直以来,有关伪灭世直至四神隐藏生命之源这一系列的事情,科恩都觉得他们宣称的理由并不充足,总觉得他们在隐藏着什么。但如果真是生命之源种子的化身先出来,那么困扰科恩的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了——科恩的脑袋这么一转,推论就接二连三的跳出来。 造反者的心理有迹可循,想想就知道……伪造反驱逐了母神,他们虽然无法彻底消灭母神,却依然会一直紧逼,因为他们手里没有巩固这个胜利的底牌。这才是正常的状态! 然而科恩所知的状况,伪并未真正追杀母神,这样的话,至少说明伪手上有一张足够分量的底牌,事实上,这颗生命之源的种子就是让他们放弃追杀的关键。 说不定,种子的来历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么简单。 换了科恩是母神,为了免遭对手一路绞杀,大概也会丢颗种子出去当定心丸吧?这跟情绪和性感无关,只是单纯的利害选择。但是,伪得到这颗种子之后当然也是不放心的,他们必须对种子做一通鉴定改造之类的手脚。 即使生命之源的种子里有类似传承印记的东西,因为时间足够,伪神也能通过种种手段将之磨去!然后他们才能在一张白纸般纯洁的种子化身上埋下自己的意识及理念……或者他们一次次的灭世,就是为了配合这项艰巨的工程。 但是在另一方面,伪显然不能肯定已经把种子的传承印记磨完了,贸然使用的话说不定会出大麻烦,这就应该是他们废话连篇的主要原因……换而言之,两个生命之源、两个永恒元素法阵科恩会怕,但他们自己怕不怕,难说! 最后,在你来我往的无形交手中,母神必然为与伪达成一种微妙的,相互威慑的平衡关系。这应该才是伪最终不死命去绞杀母神的真正原因——他们无法彻底干掉母神,但让母神穷途末路的本事是有的。相应的,母神也无法对伪灭世之类的行为做出回应。 以科恩此时的猜想,他们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秘密协定,至少也有相当的默契。但越是这样想,他心里的负面情绪就积累得越多……自己在这件事里算是个什么角色?! “概念不是这么偷换的,也就是骗骗你们自己还行。”科恩甚至都懒得在这件事上跟他们讲道理,只是瘪瘪嘴说:“如果不是因为心虚,你们干嘛要准备这种底牌?难道不是打算在情况失控的时候,还能跟你们的母神分庭抗礼吗!?” “要跟母神分庭抗礼的是第二个生命之源,跟我们没有直接关系!所谓对立、争夺、战争,那都是两个生命之源之间的事情,是他们做出的决定所致。”伪神王摇摇头,惬意的说:“两个生命之源同处一个世界,这是规则里所没有写明的情况,所以到时不管我们怎么选择,都不算违背自己的使命……科恩殿下,这下你都明白了吧?” 看对方每句话里都带着“法则、规则”,科恩心里一动,然而脸上毫不作色。 “明白了,你们就像是老师,可以看着自己的学生在外实现自己的愿望;更像是街头的贼头,远远的遥控自己的爪牙偷窥!”科恩没好气的回答:“钻空子而已,也不用这么得意吧?” “我们能想得如此完美,还能令科恩殿下伤脑筋,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是,我承认你们俩的本事不小,之前算是我小看你们了。”科恩点头:“你们对自己掌握的这个生命之源极有信心,看来改造得很成功的样子。反正化身都有了,不如叫出来让我们看一眼?底牌嘛,看看清楚才有助于我的判断。” 这是他最后一件需要判明的疑惑。 “殿下的要求显然超出底线了。”伪魔王当即拒绝:“这不可能。” “何必这么小气呢?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化身的厉害,要知道我是个好奇宝宝。”科恩祭出无往不利的天真表情,但很显然这表情对伪无效。于是,他只能摇摇头说:“真是遗憾呢!” “有什么好遗憾的?”伪神王讥讽他:“底牌使用之后不就能看到了吗?” “我觉得这张底牌虽然翻开,但你们大概没机会使用了。”科恩脸色索然。 “当然,如果科恩殿下从善如流,肯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自然不会唤醒这个法阵。”伪魔王点点头,神情亲切而从容:“两位殿下,我们现在郑重提出条件,希望两位与我们一起掌控比斯世界,强强联手,相信会迎来更美好的前景。” “我们保证,人类会在两位殿下的护佑之下,不再受到任何威胁!” “强强联手,”科恩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豪迈的笑声中,伪平静淡定,而回归者们开始战栗,更远处的近卫队员们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眼前这种事情复杂到爆,线索乱成一团,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判断能力,所以人们只能等待科恩的决定,等待这个能在瞬间决定命运的决定。 科恩笑声终于缓缓落下,在最后一个尾音即将消失之前,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菲谢特:“你怎么看?” “我吗?我想无论如何……”菲谢特愣了一下,从沉思默想中抬起头来:“仁慈,都不应该是背叛的理由。” “然后呢?”科恩饶有兴致的追问。 “正义,不应该向邪恶低头。” “但是邪恶比较强大。”科恩当然把正义招牌抱进怀里:“我们应该怎么办?” “必须要去争取的、能够被人们坚持下去的才算是正义吧?”菲谢特一笑,满脸的灿烂。 “菲谢特,我很嫉妒你啊,因为在我说这种话的时候,总是会被人当成骗子!”科恩感慨万千的转过头,大而化之的看着伪,脸上露出一个邪意四溢的笑容。 在科恩的笑容中,伪的满腔自信有了松动的迹象——难道在这个时候,科恩·凯达依然不肯低头吗!? “你们都听到了吗?他说的话,也就是我想说的。”科恩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将对方的淡定表情砸个稀烂:“强强联手?你们——也配!?” “科恩·凯达!”伪神王身躯一震,脸色巨变中殿下两个字都省了:“你们不怕这底牌!?” “怕!”科恩斩钉截铁的回答:“老子怕的要死!” “那你们——”伪魔王的脸色同样难看:“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都说你们不配了,”科恩呸了一口:“听不清吗?” 听到双方这一串对话,后面一干人先是惊,后是喜,再后来惊喜交加还带着焦虑——但最终,在科恩的回答里,他们的脑子全打结了。怕?又不答应条件?难道还有其他选择? “科恩·凯达!”伪魔王气得面色铁青:“收起你的流氓气,这个玩笑不好笑!” “流氓气?我身上有这种东西吗?我保证,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光明正大的时刻。”科恩上前一步,微微眯起眼睛:“谁他妈跟你开玩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在跟你开玩笑!?” “好——所谓的巨变,从来不是某一个势力能够缔造!”伪神王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多亏你的敌视,让我们可以唤醒永恒元素法阵!” “唤醒法阵啊?好,我就站在这里。”科恩左手一招,一柄月蚀剑出现在他手中,然后,他把这钢剑往地下一拄:“唤醒啊!老子一根手指都不动,你们有胆就做给我看!” 破罐子破摔加无敌滚刀肉,还有比他这副做派更流氓的吗? 因为第二个生命之源,伪无疑拥有最强大的自信,但没想到撞上科恩这堵空前绝后的蛮横之墙。他们最依为凭仗的永恒元素法阵,真的失去了威慑效果吗?建筑在整个世界安危之上的气势就这样白白消散了吗?难道因为科恩一句“你不敢”他们就束手无策了吗!? 科恩难道不知道,如果两个生命之源本体共存于世,那将会演变成何等程度的灾难吗?伪手里的生命之源,已经在化身阶段被他们改变过了,跟母神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啊! 别说其他人,连菲谢特都傻眼了。但因为一种由来已久、深入心底的信任,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伪,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让回归者大感安慰。 “科恩·凯达……”伪魔王脸上的肌肉一条条的抖动着:“你不信我们有永恒元素法阵?” “我信,我当然信。”科恩郑重其事的回答他:“因为我很熟悉这个法阵,这东西显然不能作假。” “那么……”伪神王瞳孔深处爆出点点精光,像是要把科恩刺穿:“你不信我们能改变生命之源?” “我信,我当然信。”科恩诚诚恳恳的回答他:“你们有这个能力跟时间。” “那么……”伪异口同声的同时,他们的身躯高涨一倍,威猛气势汹汹犹如惊天骇浪,不留间隙的扑向四面八方,如同锋刃刮面:“你不信我们能唤醒永恒元素法阵!?” “我信,我当然信。”科恩一丝不苟的回答他们:“我相信你们有唤醒永恒元素法阵的能力,第二个生命之源生长起来会怎么样不好说,但母神本体中的能力、你们体内的能力与我们体内的能力都会被她夺取一部分……所以比斯世界,一定会迎来最大的混乱和争夺。” “那么——你还敢无视我们的条件?你不知道这是在自取灭亡吗?!” “灭亡?不一定吧?”科恩目光闪动,将两位伪神王者视若等闲:“诚然,两个生命之源所引发的混乱和争夺可能导致毁灭,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而且,我确信你们不敢!” “不敢!?”身后传来一片惊呼,那是沉不住气的回归者长老们。 其实不只是他们,几乎每一个人心里都在狂呼:“他们不敢?他们为什么不敢!?只要唤醒永恒元素法阵,他们就直接抵消了我们拥有母神这个最得天独厚的优势!无论怎么看,他们都会唤醒法阵!” 整个广场中,没有人清楚科恩这个判断从何而来,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最关键的两难时刻出声附和或反对科恩。因为之前伪的气势镇压一切,而且摆出了所有事实,那些东西都直接指向唯一的后果:服从,否则毁灭! 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事实上,除了科恩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出决定,其他人甚至无法理解。 现场可能了解科恩内心所想的人只有菲谢特,刚刚科恩询问时,他给出的只是一个笼统的建议。 在科恩做出这个最明确表态的时候,菲谢特正与他并肩而立不差分毫,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改变,正是那种一如既往的清朗、淡泊和从容,仿佛科恩只是在点晚餐菜品。 科恩·凯达所说的话,是对伪的宣战! 无论心里还有什么考虑,伪都要做出反击才行,如果他们还想挽回局面的话——但是科恩凭什么敢这么说?难道他真的不考虑比斯人类的生死存亡了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整个人类成为人质? “科恩·凯达!”伪的第一句回应如同圣人:“你不愧拥有一副最狠毒的心肠!” “说得对,我有一副狠毒的心肠。”科恩的手指移动到剑鞘的卡簧上,另一只手指向自己:“可我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我说你们不敢,你们就是不敢,否则,做给我看看!” 当流氓需要实力和眼力,更需要剽悍的气势,要不然很快就会转职成死鬼。科恩现在悍不畏死的放出狠话,皮球也就到了对方的脚下,但这种说不定就要你命要我命要大家命的事,伪真的可以做出来看看吗!? 伪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欲死欲仙了…… 放了狠话之后,流氓通常会怎么做呢?无疑是抽刀砍人! “叮”的一声,卡簧震颤,月蚀剑缓缓从剑鞘中抽出,那一抹幽深冷彻的光华展现在众人视野中,轻灵的流动,骄傲的闪烁,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抵消了对方的威压。 科恩抽剑,就是军令! 广场边缘处的近卫队员本来就无心享受什么佳肴,这时感受到科恩的决心,同时掀翻了面前的桌椅,三五成群就近列队!每个人都是目光炯炯,紧握住手中的锋锐。反而是那些回归者,虽然之前嘴上叫的凶,这时候却面带犹豫,进退失据,真是可惜他们那庞大的人数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两位伪神王者拉开彼此的间距,伪魔王面带疯狂:“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们也只能应战!”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科恩冷笑,钢剑虚劈一记:“提醒两位,我也很熟悉永恒元素法阵,如果你们力有未逮,我还可以帮手!” 在科恩的鄙视目光中,伪脸色一凝——科恩说的不错,他曾经亲手唤醒了待城的永恒元素法阵,而且也在法阵初始阶段几近完美的操纵过。这就说明科恩具备极高的远古魔法造诣,至少也对整个永恒元素法阵体系烂熟于胸。而伪现在的最大优势仅是一点主场之利,如果让科恩弄明白了脚下法阵的变化,说不定他真能搞出意外来。 有了这个判断,伪立即把全副威压凝成一团,死死封住科恩。有未启动的永恒元素法阵在,他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就好像前些日子科恩捞到主动权那样。 被对方锁在视野焦点中,科恩哪怕一个轻微的动作也会引起巨大变化,所以他只能用身体挡住四面八方涌来的威压,用急智和言语制造有利契机……他深信身边的菲谢特心有所悟,他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果然,在伪魔王把目光全部放到科恩身上的那个瞬间,菲谢特一声长啸,脱出对方威压的围困范围!他的身影化为一道闪电向前掠去,途中提起长剑一震剑身,剑鞘顿时炸裂成百十块。这些金属片裹带着金黄色的光芒,狂蜂一般向伪当头罩去!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温文尔雅的菲谢特打头阵!居然是一往无前威猛凌厉的攻击!他手中猛然亮起的剑尖好像摄取了无尽烈日精粹一样,发出的光与热足够灼穿人类的双眼! 伪神王同样想不到,但反应却是极快。 一面无形盾牌被他用单手撑起,悬在身前五步的空中。七彩流转的盾面上隐隐浮现出无数张人脸,这些人类脸庞栩栩如生,正流转着无数喜乐哀愁——喜之狂!乐之欢!哀之伤!愁之深!这无穷无尽的意念,浩瀚长河一般冲击过来,紧紧缠绕着菲谢特。 仅仅是从菲谢特身边穿透过去的微量意念,已经让后方的不少回归者中招。这些“强悍人物”被侵袭之后神智瞬间就混乱起来,身不由主的被那一丝直透心底的意念驱使,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有的默默流泪,有的高歌狂舞,更出奇的是,有人向着菲谢特的背影高呼:“吾儿——不要让愤怒遮蔽你理智的眼睛,你不应该向无法战胜的存在挥剑!” 那声音和语调,跟菲谢特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其中的急切与忧虑甚至让科恩心中都猛地一颤……这种冒犯夏麦上一辈的人,自然会在下一个瞬间被恼怒的科恩挥手打飞。 菲谢特完全不受影响,他坚定的目光从半透明的盾面中穿透,看到对方凝重愕然的面孔。 “彭”的一声,剑鞘碎片撞上盾牌,碎成飘洒的铁沫激荡。然而裹带其上的金黄光芒威势不减,将盾面撞出无数涟漪,“彭”的又一声,尖啸的气流卷过,不但将伪神王的一身华服吹起,还把他腰间的一件玉制挂件当场震碎。 剑尖刺到盾面,在无数人脸的惊叫声中,破! “有意思!”伪神王右手抬起,用另一个魔法盾补上去,却在又一次轻轻撞击下再次被击破。惊异中,伪神王不再使用盾牌,而是面对飞来的剑尖挥出左拳,在一声犹如巨钟般悠扬厚重的金属撞击声中,菲谢特的剑尖终于被这只拳头挡住。 “斗气?”在剑尖和拳头相对凝固的那一瞬,对着菲谢特柔和而坚毅的脸,伪神王意外却轻描淡写的说:“你居然在这里使用斗气?” “我是人类,斗气正合身份。”菲谢特神色自若,目光清澄:“我攻你守,你该正视才对。” 话音落下,被压制在两人之间的无尽威能终于破茧似的轰然爆开!浩浩荡荡的余威向四面八方滚卷,将地面压得一阵晃动。菲谢特在爆裂之前就后跃翻身退,抢到科恩身边收剑伫立,伪跟魔法阵的威压犹如一道铜墙铁壁把科恩圈起来,但墙边却是最安全的地方。绵绵气流冲到时就像撞上无形的礁石,都从两侧绕开。 零散浩荡气流冲到远处之后,扫翻一片大意的回归者。 第二十三集 第五章 威尔斯帝国,靠近分界线的某个行省。 无论神属帝国或者魔属帝国,与分界线接壤的那块国土总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不但比其他的边界更加热闹,就连民风也趋于多样化,本国的居民如果想领略一下异国风情,不用出国,到分界线附近就可以达成愿望。但对一般的国民而言,他们还是愿意去其他地方旅游,很少会跟这些特殊的土地发生接触。 因为,这是一块边缘土地。 自古以来,跟分界线连接的土地就没有明显标准的国界可言,那些精致地图上所谓的界定也只是用来充场面的。只要不是在打仗,那么具体的分界就会不断的变化,事实上,有很多镇子早就修建在分界线里,远远超出战时军营的位置,并且存在了若干年。这些镇子赖以为生的活计只有一项──为后方的帝国提供数量庞大的奴隶。 这些地方越是繁华,伴随着这种畸形经济而生的各种附属品就越多。离国土越远,治安状况就越是混乱,不但没有正式的官吏,就连魔殿的巡查祭司也很少到这些地方去,控制着这些地方的势力,大多都是从属于某个家族的异族力量……在这里,抓来几个奴隶可不算完事,还得把奴隶顺利的脱手才能赚到钱,而在暴利的奴隶贩卖生意背后,隐藏着各个显赫家族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从威尔斯帝国的国土出发,顺商路前行,一出地图上标定的国界,就到了分界线威尔斯帝国段最大的奴隶市场──蝮蛇镇,再向前走的话,就是“猎人”们的仓库了。 蝮蛇镇并不产蝮蛇,而是因建筑格局而得名,围绕着镇子中心的一座高塔,一条环形的街道旋转着由内而外延伸,镇外地势较低,镇中心是方圆数十里唯一的一个小山头。远远望去,这个镇子就犹如一条盘在沙地上,昂起脖子的凶猛蝮蛇。在这个不太安定的地区里,这样利于防御的建筑风格比比皆是,但其中又以蝮蛇镇最出名。 街道两边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拍卖行,围栏里装满了待价而沽的奴隶,男女老少、各个种族任人挑选,如果对这里的奴隶不满意,镇中心还有一个大拍卖行专门出售精品。除了打仗之外,每天三次的集中拍卖是从不中断的。既然是精品,当然价格就会贵上那么一点。 客人在这里挑选好了自己满意的奴隶,可以就地委讬给押运行,只要给足运费,他们会把奴隶运输到魔属联盟的任何一个国家去,路上如有损失还会赔偿。整套流程严谨而专业,最大限度的保证了行业的持续繁荣,到这里来的人,绝大多数都与奴隶贩卖有关。 但此刻,在镇边的一个小店里,却坐着两位对奴隶生意绝对不感兴趣的客人。其中一位就是偷跑的仙尼亚.吉伦特,坐她对面的,就是被她追上的那个小个子武士……看得出来,这个小个子武士在仙尼亚面前没有一点自主权可言,他甚至都不敢用正眼看仙尼亚。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不然就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虽然还是老样子打扮,但在此时此地,仙尼亚的举止却不是以前那个暴躁的小姐了,她姿态优雅的端坐在桌前,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老实坦白吧!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没有什么,真的没什么。”小个子武士连忙低下了头,小心翼翼的喝着水。 “坦白吧!以黑暗魔王虔诚追随者的名义,我答应你,绝不追究你的过错。”仙尼亚明亮无邪的大眼睛看着小个子武士,一根白皙的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划着小圈圈,“如果你一再隐瞒事实,那就算是对我的蔑视,我不得不惩罚你。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向导师解释?” “师姐,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可这是导师族里的事,我说出来是会受罚的,而且这地方也不怎么好玩。”小个子武士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对仙尼亚说:“等一会,我去帮你准备一个舒适的房间,师姐你在这里玩几天就回去吧!要不等我们回来也可以。” “如果是单纯的玩,我也不必来这个地方了。”仙尼亚的目光看着店外,“我也是日落原第一魔殿的金勋武士,为什么这种需要出动十来位导师的事情,我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都说了是导师族里的事啊!”小个子武士又低下了头,嘴里小声的说:“在这次行动里,我只是负责传递消息,怎么知道导师们没通知你的原因?” “你这样说话,就表明你不怕我的惩罚了?”仙尼亚轻声一笑,“魔殿条令,凡出动十名导师级别武士的行动,必须知会同殿金勋武士。你现在这种知情不报的行为,就是不把我这个上司放在眼里,忘记了吗?金勋武士负有巡查之职责,就算是导师也一样受我监督。” “师姐,不要这样嘛!你已经是金勋武士了,完全不用顾及导师的责难,但我不同啊!我还没出师呢!导师一句话,我数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小个子武士苦苦哀求,“请师姐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师姐。” “你的回答告诉我,这根本就不是魔殿的机密行动,而是你贪图钱财而私下接受的任务,对方开出的价码真是不错,居然连导师都甘愿效力。”仙尼亚的手指划完了最后一个圈子,“不过我绝不能容忍这种欺瞒魔殿的行为,如果不想被撤消武士头衔,你最好立即坦白。” 话说到最后,仙尼亚小姐哪里还是那个娇蛮无礼、脑袋秀逗的大小姐?简直像个厉害的大fǎ官了。 “师姐,我是拿了钱没错,但请你体谅我的难处。”见哀求无效,小个子武士又换了一种方式,“虽然我身份低微,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没知会过上边是办不成的,所以也不算是隐瞒,只能算是不公开,师姐你也没必要跟大祭司过不去吧!” “是不是要扳倒犯错的祭司,能不能扳倒犯错的祭司,那都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仙尼亚的口气在逐渐转冷,“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 “师姐,我已经好话说尽,你不要再逼我!”小个子武士眼里闪出一丝精光,不无威吓的说:“这里可不是你可以作威作福的日落原,这里是没有王法的分界线!让你不满意的只是大祭司而已,你又何必拖我下水?我只是一个小武士。” “年纪也不小了,还尽说孩子话,做事当然要从细微处开始。”仙尼亚微微一笑,“魔属无官之地,祭司代行一切权利;没有祭司,巡查武士代行。你不会连这个条文都忘记了吧?私下收受钱财替人做事,你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我当然清楚。”小个子武士狂笑一声站起来,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但我也同样记得,武士争斗导致伤亡,余生者不用负担任何责任!” “你想反抗。”仙尼亚小姐对这个结局并不感到意外,“考虑清楚了吗?” 小个子武士阴沉着一张脸,“你逼我的,如果让导师知道是我泄露出去的,我同样逃不掉,师姐──得罪了!”话还没有说完,小个子武士一剑刺向仙尼亚小姐喉头,角度刁钻,去势极快,居然是非常狠辣的招数。 仙尼亚横刀身前,挡住这隔着桌子刺来的一剑,“难怪你有这个胆子反抗我,原来是学了灭神剑。” “哪里,师弟我才刚学不久,还请师姐多多指教。”小个子武士收剑回来,回答之后再次突刺过去,剑上斗气缠绕,桌面上的杯碟纷纷受力破裂,碎片四下飞散。 仙尼亚脸上保持着微笑,手中的长刀划出一个圈子,荡开了师弟的长剑,说句“差得远呢!”,然后款款而起,“铮”的一声轻响,银亮耀眼的长刀出鞘。 “哗”的一声,两人之间的桌子被斗气压迫而坍塌下去,变成一堆烂柴。小店里的其他人对这样的打斗早已习惯,此时都各找地方躲避了,店外围了一大圈人,却无人来阻止。 呼啸一声,小个子武士再次挺剑前冲,向仙尼亚小姐发起一轮又一轮猛烈的攻击,虽然他本人身材矮小,但这套剑法施展出来却是异常的威猛暴烈,与仙尼亚小姐飘逸灵动的刀法几乎斗个旗鼓相当。一时间,小小的店面里剑光旋绕,“锵锵”的金属撞击声连绵不绝。 “还不打算停手吗?”打斗中,仙尼亚小姐一声娇喝,“混帐!” 话音刚落,仙尼亚小姐的长刀就长驱直入,破开了滚滚剑光,刀身拍在小个子武士额头。 小个子武士护身的斗气顿时消散的七七八八,人也摇摇晃晃的后退几步,最后撞到门柱上,被刀身拍到的地方,一个血印慢慢浮现,边缘处渗出几点小血珠。这还是仁慈的仙尼亚小姐手下留情,要不然,这个小个子武士的脑袋就得和他的身体闹分居。 “还不醒悟吗?”提着刀,仙尼亚小姐上前一步,“知道这件事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金勋武士正在赶来,落到他们手上,你只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顾念旧日熟识的情谊,我才懒得来管你这件闲事。” “谢谢师姐手下留情,不过我手痒,已经收了别人的钱,没办法回头了……”小个子武士笑笑,“师姐,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望师姐体谅我,让我最后死得像个武士。” 说完,他手中的长剑遥指着仙尼亚小姐,重新环绕剑身的斗气正在不住的膨胀收缩,其节奏与心跳非常相似,无论斗气的颜色还是形状,都透着一股诡异。 “事情并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但你居然对我用紫破灭神剑。”仙尼亚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横刀胸前,最后劝说:“以我的武技,接下这招的办法只有杀了你,你真想死吗?” “紫破──灭神剑!”小个子武士大吼一声,剑身上的斗气在瞬间转换成紫色,并且破裂开来,前后七道,全数向仙尼亚小姐激射过去。 这就是魔属世俗武士所能接触到的最高级别武技之一,七道斗气之后连着非常猛烈的剑招,具有相当的威力。 仙尼亚长刀连挑,将七道斗气一一击散,却没接到后面的剑招,待斗气散尽凝神一看,门边的小个子武士已经不见踪影,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仙尼亚小姐眉头一扬,脚一跺,飘身追了上去,她这次是真的动气了。 才追到门口,就听街上传出一阵杂乱的声音,隔着门外悬挂的破旧招牌看过去,小个子武士一边飞奔一边回头看,却一不留神撞到一个行走在街心的高大黑衣人身上,两人打斗的时间不算短,小个子武士哪里会想到这时候还会有人不避让自己?但这时没有其他办法,小个子武士只有猛然运劲,想要撞飞黑衣人。 相撞力量很强大,“砰”的一声,小个子武士的长剑脱手,踉跄后退。 看到这样的情景,仙尼亚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在魔殿的一干小师弟里,这个小个子平时还算听话乖巧,她之所以追到这里,一半是为职责,一半也是不愿意小师弟误入歧途。就是抓他在手,多半也就是私底下教训一顿,最后还是要帮他掩饰过去。 那个黑衣人一个前冲,在小个子武士摔倒之前抓到了他的衣服,把他牢牢拉住,动作准确,力度适当。他快速的反应、敏捷的身手让人赞叹,称得上一个帅字,如果换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一定有小女生为他洒脱的动作而尖叫…… 但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人惊讶。 他拉住了小个子武士,却又不肯让对方站稳,冷冽的目光中,几乎不带任何情感。 在魔属联盟里,够资格穿全黑武士服的人都要具有一定的身份,更别说从头到脚都是纯黑色打扮,这样的服饰只有贵族高等级武士才有资格穿。而让仙尼亚小姐感到不愉快的是,这个黑衣人也用黑色布巾蒙面,想当初,仙尼亚小姐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获得了这个权利。 “小猴崽子。”片刻之后,黑衣人摇晃着手里的小个子武士,“你的眼睛被裤子蒙住了?” 可怜的小个子武士现在手无寸铁,脚尖徒劳的在地面上划来划去,可就是站不住。惊恐万状的眼神先看看这个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的黑衣人,再转回头看看仙尼亚小姐,又惊又怕,外加被他人抓住,一张脸苦得差不多要挤出水来。 “本少爷跟你说话,你居然还有闲心回头看小妞?”黑衣人提起手来,“啪”的一声给了小个子武士一个响亮的耳光,一反手再赏一记,停顿一下,竟然意犹未尽的“啪啪啪”连续打起来,几声连响过后,小个子脸上已经胖了不少。 小个子武士先是激烈的反抗,但他这种行为无功而返不说,对方打耳光的力量还加强了不少,虽然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含糊的开口叫,“师、师姐……救命……” 落在师姐手上虽然会比较凄凉,但师姐心地仁慈,肯定不会玩完,可如果再让这黑衣煞星打下去,说不定小个子武士的小命就撂在这地方了。高阶武士的脾气,那是一个比一个怪。 心里虽然气愤师弟不成器,但想及他面对自己最多只敢逃跑而不用杀招,仙尼亚还是决定管管这件事,毕竟师弟平日跟自己的关系也不错,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也有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这个黑衣人太嚣张了,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阁下打够了吗?”仙尼亚一步踏出店门,扬声说:“撞到你而已,似乎不用赔命。” “本少爷高兴,你管得着吗?”黑衣人根本就没抬眼看仙尼亚,手底下也没闲着,说话的当口又是“啪啪”两下,可怜的小个子武士,嘴角已经挂出血丝了。 “魔殿金勋武士,封号星月幻影,巡查至此,阁下停手!”仙尼亚一个旋身,再次面对黑衣人的时候,肩膀上已经凭空多出一袭金黄色的披肩。 旁观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这披肩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再一听是高阶武士,满街的人顿时跑了个干净。 看热闹的人一散,倒把后面一个特殊的旁观者突显出来,这人身材高挑,穿一身合身的天蓝色长袍,柔柔微风下,几缕露在风帽外的金黄色的头发不住晃动着,虽然也是一个布巾蒙面的武士,却有说不尽的潇洒飘逸…… 这个蓝袍武士,当然就是斯维斯.赫本公爵。 他早两天已经追上了仙尼亚,但却发现仙尼亚离开自己之后变了一个样子,于是这位心地善良的公爵就怀疑仙尼亚之所以会一直不开心,是因为在自己身边。 出于内疚的心态,他没有出面,而只是暗自保护着她……还好他这时是站在仙尼亚身后而没被发现,如果仙尼亚看到了他,可能又会变得横蛮无礼吧! 黑衣人哈哈一笑,推开手里的人,小个子武士口吐鲜血的飞了出去,屁股穿破街边一家店面的木墙,就那样“挂”在上面,他的脸肿得已经成为一个彻底的“猪头”,连晃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黑衣人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仙尼亚和斯维斯吃了一惊──木墙有很高的韧性,要以活人的身体在上面穿一个洞已经不容易了,更艰难的是这个洞不大不小,刚好能把人挂在上面。 “没看出来,像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妞居然是金勋武士。”黑衣人拍拍手掌,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嘴上说得不错,想必你手上的功夫挺扎实?” 和他的风格一样,他说话的语调也有点怪,但怪在哪里,却让人不明就里。 “扎不扎实,阁下试试就知道。”仙尼亚拍拍腰畔的长刀,“我已经通报了姓名,请阁下也照规矩回报。” “你高兴说名字是你自己的事,我为什么要回应你?”黑衣人冷哼一声,“这跟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看着黑衣人嚣张的模样,仙尼亚为之气结,气氛也变得很不友善。 一只通体雪白的飞鸟在街道上盘旋几圈,之后一个折身冲下,稳稳的停在黑衣人的肩头。 仙尼亚,已经把手放到了刀柄上。 第二十三集 第七章 “不要慌!”在近卫队员为他们的长官拼命报仇时,还未散去的红色雾气中传来岩石沙哑的吼声:“稳住了打,我还没死!” 没死你得哼一声啊! 近卫队员的呼声连成片,赶紧把涣散的队形收回,并且缓慢向红雾那边后退。 “振作!你给我振作一点!”岩石半跪在地上,手臂里有一个身材消瘦的武士。他头发眉毛被烧了个精光,身上的皮甲已经被撕去一大片,裸露在外的左臂上遍布着斑斑焦痕,正是岩石的救命恩人。 刚才,就在射线到了跟前、岩石自以为必死的时候,九层生命之源树叶组成的盾牌钻出地面,刚好隔在他跟射线之间。射线以雷霆之势射穿九面盾牌,然后炸开十一个魔法防护屏障,最后轰飞了后面的人。直到这人飞来撞翻自己,岩石才认出他是玛法,所以他发了呆,让人以为他挂了。 “你是血领主啊,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在岩石的摇晃中,血领主定住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然后张口喷出一口黑红的血块。 “妈的,差点就被你摇死!”他的身体弹起来,捡起身边的短剑:“外面的人正在想办法!赶紧毁掉这些魔法阵!” “正在毁。”岩石一把抹掉脸上的血块,也顾不得问别的:“长官那边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玛法给岩石丢下一句话:“魔法阵毁掉后幻境就会消失!” “幻境吗?”看着玛法凤一样飘忽不定的远去身影,岩石大喊一声,提刀冲向那些还在闪动光芒的残余魔法阵列:“让你幻!让你幻!” 这一次,近卫队员组成的防御阵型环绕在周围,破坏行动顺利了很多。魔法阵在不断崩溃,一个个的炸成碎片,混乱而狂暴的魔力弥漫纠结,变成五光十色却极为危险的魔法气团。然而没有一个人退缩,岩石小队就在这些魔法气团中冲进穿出,他们被冻伤、被烧伤、被刺穿盔甲、被削去皮肉! 围杀近卫队的伪秘族同样毫无畏惧,甚至用魔法点燃自己的躯体去冲击近卫队的钢铁战线。然而在攻守互相的同时,也意味着秘族丧失了优势,要想冲破近卫队的防御、要想阻止岩石小队的破坏,这都是在做梦! 遥想当年,在还是普通人类的时候,近卫队就硬抗过神殿骑士团!今时今日,有强横战力在手,还摆好了阵势,怎么可能输给伪秘族? “杀!杀!杀!” 直到外面的光线重新照耀进来,直到周围的真实景像一块块浮现出来,直到科恩·凯达的声音再一次传到大家的耳朵里! 科恩上官的怒吼如同天籁一样,近卫队士气大振! 就像布幕被拉开,山峰平台再次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科恩还站在原处,近卫队员们熟悉的幽蓝色光芒冲天而起,然而这蓝光的上升势头,却被上方那滴闪动七色光彩的水珠阻止。 科恩,正在全力对抗永恒元素法阵的重压,在永恒元素法阵发生变化的那个瞬间,他一手包揽了最艰巨的任务,只身撑起整个天空。这滴高悬头顶的水样液滴,是由无尽光线凝聚而成,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全压在科恩头上。 这种滋味不好受。 虽然伪的力量在待城时就被削弱,但与永恒元素法阵的威力相加后还是非常可观的,无形重压一点一点加深,让科恩的脚背慢慢沉入地下,周围的地面上布满蛛网一样的裂纹。 科恩的对手是伪魔王,他们的对抗是在大环境方面,虽然最凶险,却是静默而无声。科恩用蓝光撑起了大片空间,从身边一直连通到同样一丝未动的伪魔王面前——浑身被金黄色斗气包裹的菲谢特在科恩撑起的空间里电闪挪移,跟他的直接对手伪神王杀起一团! 两人的厮杀激烈火爆,范围之内居然连一点尘埃都看不见——尘埃、碎屑,还有那些掉落在四周的断剑,全被力量给死死的压制在地面! 就算有科恩硬顶着,但还是有一部分重压被分到菲谢特身上,所以他的动作快不起来。但好在科恩不是吃素长大的,他用蓝光构建的空间也有相当的压迫力,伪神王在里面跟菲谢特动手,也是一副憋屈到喷血的模样。 在近卫队员里,见过菲谢特动手的人不能说没有,但真的很少很少。偶尔一眼的眺望中,近卫队员看到一种赏心悦目的打法——无论攻守,菲谢特厮杀中的移动都是用步法完成。这种步法极标准极有节奏,可以分解绘图,也可以模仿学习,就像雍容华贵的宫廷圆舞。 对手能看清他的上一步,甚至能预测他的下一步,但却挡不住、打不乱,因为菲谢特手上的剑正随着步法攻向对手的必救之处。 一招一式光明正大,举手投足尽显锋锐,留给对手的是震撼和绝望。 这种打法很有借鉴意义,悟性高的近卫队员甚至能在接下来的厮杀中开始实践,而且颇有成效。但菲谢特打法中的另一部分却没人去学,他在柔韧坚毅防守中流露出的悠然气质,在犀利暴烈攻击里蕴含的超然风韵,别人很难模仿。 就算他使出剑藏袍角、斗气反弹这种下流招数,别人看了也会心旷神怡。 上挑、直刺、回转、横切,菲谢特的动作飘逸大气,招式连接时顺畅精妙。单手剑无声的震颤着,剑身上附着的金黄色斗气翻卷澎湃,忽而凝成雷霆闪电、忽而化作漫天飞雪,磅礴的杀气涌动不休。 动,必凛然碎空!静,则克定风波! 伪神王的头带被挑飞、衣袖被切断、披风被刺穿,如果他是个人的话,早就滚到一边挺尸去了!但伪神王不是人,他没有人类的弱点,没有心脏、没有脑浆、更没有胯下那团玩意。相比之下,用斗气撞击他整个身体,或者用灵魂力量去腐蚀会更有效。 伪神王身边环绕着十几道血红的光环,他的眼中有浓厚的杀戮意念,他的移动应该用诡异阴柔来形容,两只脚尖根本就没接触地面,也没有借力蹬踏的动作,所有的进退转折都毫无预兆,就像是一片随风飘荡的枯叶。 被他用来与剑锋碰撞的或者是手指或者是拳头,但每一接触响起的必然是金属震颤声!大概十几次撞击之后,菲谢特手中的单手剑就会不堪重负的断裂——每当这种时候,菲谢特肯定已经退开一步,淡定的换过手中的佩剑。而后他会在第一时间重新杀向伪神王。 一团团爆燃的火星中,一条条凛冽的气流中,他们打的旗鼓相当! 两人旗鼓相当,这只是在旁观者心中留下的印象,并不意味着菲谢特能轻易对伪神王造成压力。他此时风姿卓然没错,那是因为这性格早融进了他的灵魂,无论对上谁、无论状况多危急,你都别想着到他仓皇失措的模样。事实证明,哪怕死到临头,菲谢特也是坦然淡定的。 所以,真实的战斗情况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在远方的近卫队员看不见的平台地面上,相同制式的断剑掉了满地,凑一凑的话可以拼出上百柄单手剑,这个是菲谢特一个人的战损。那些扭曲的剑尖,那些散裂的剑柄,都在无声的述说着这场战斗的艰辛凶险,都在述说着菲谢特的昂扬不屈! 菲谢特与伪神王只有一线的差距,但就是这一点细微的差别,菲谢特却要在战斗中用智慧和痛楚去弥补!满地的断剑,满头的汗珠,那不过是代价中极小的一部分。 可以说,为了保护科恩,菲谢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一科恩现在很脆弱,虽然看起来并没动手,但他全部力量都用在与伪魔王的另一种战斗上。如果这时被伪神王摸过去戳一指头,那可大大的不妙! 伪神王被菲谢特贴身缠住,他们求的是一个快宇;伪魔王与科恩展开的无形战斗更加凶险严酷,他们求的是一个稳字……好消息是,永恒元素法阵的中枢控制位就在伪魔王的脚下,所以他不能动:坏消息是,永恒元素法阵的中枢控制位就在伪魔王的脚下,所以他很强。 四个人就这样陷于僵持之中。科恩身躯中的蓝光源源不断,永恒元素法阵不能吸收也不能干扰,但在构成领域的同时,这蓝光也隔绝了对方和己方的一切外援。 眼前这局面显然不是菲谢特想要的,他对科恩有绝对信心,他相信科恩能打开局面。然而在科恩拿出办法之前,两个人只能先这么扛着,哪怕扛到局面崩坏的瞬间也不能放弃! 在他们的坚持之下,珍贵的契机终于出现了,就在近卫队大破小型魔法阵列的时候。 随着近卫队在远处的作为,科恩脸上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他微微垂下的目光才一动,立即就被严密监视着他的伪魔王发现。这位强劲且风光无限的对手,一直调动着整个永恒元素阵法的威势压制科恩,千方百计的寻找科恩的软肋,而且从不放过讥讽他的机会。 “永恒元素法阵的重量和压力,还对你的胃口吧?”伪魔王瞥了科恩一眼,说不出的和蔼可亲,完全没有运转魔法阵的吃力:“要不要我再加点砝码?” “随你的便。”科恩像在思考着什么难题,随口敷衍说:“不用顾忌我。” “你确定还能撑下去?”伪魔王面带惋惜:“如果你被压碎了,可真是人间惨剧。” “你尽管放手做。”科恩抬起目光:“不过,如果我说我可以随时摆脱,你会不会惊讶?” “我当然会惊讶,因为我听到你的骨头在开裂,我看到你的同伴体内的暗伤。”伪魔王的目光中甚至带着期许神色:“如果有这样的能力,以你的性格会不用?” “因为我要先得到一个答案才行……我原以为你们无法唤醒永恒元素法阵,因为你们没有四元素神,也没有虹光之环,但你们最后做到了。”科恩端详着自己的对手:“没有四元素神,你们用大量自然元素来替代;没有虹光之环魔法,你们就用日光凝聚的气色光液去弥补。” “你们和人类一样,只是依附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凭什么能忽略这个世界的法则?”科恩百感交集:“在那个瞬间我少有的自惭形秽了,我甚至佩服你们,我差一点就认输。” “我没想到科恩·凯达还会多愁善感——那你找到答案没有?” “就在刚才,在我的近卫队员摧毁魔法阵列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一切。你们其实只让永恒元素法阵处于半启动状态,而且利用这种威势压制我。那些小魔法阵列都是用来骗人的,你们不过是龌龊的骗子,缩卵无胆的小丑。你们,就没有打算真正的唤醒永恒元素法阵。” “不愿意唤醒永恒元素法阵吗?”伪魔王兴致高昂的看着科恩:“那我们是为什么呢?” “所谓自然元素的注入、七色光液都是为了压制我的力量——或者,你们还打着以自身实力翻盘的主意?”科恩叹了口气:“力量下降的你们还有这种算盘,这让我很失望。” “不是恐惧和愤怒,而是失望?”伪魔王有点意外:你为什么会失望呢?” “原因真的不能说,这无疑让我更加郁闷。所以现在,也该轮到我发威了!” “发威?”伪魔王看着科恩泥足深陷的模样:“你不是宣称是来谈判的?” “如果你们没动我的人,我还可以跟你继续耗下去。”科恩如释重负地说:“要知道,找上门来跟你谈判的人,不一定打不过你。” 丢下这句话,科恩转头看着远方。 随着小型魔法阵列的崩溃,填充在永恒元素法阵中的幻境有三分之一被破坏掉了,可以说是处处狼籍。近卫队组成了几个严密阵型,有了反攻之力,回归者虽然凄凄惨惨,但也可自保。他们的敌人还是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可是周围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用阵型去绞杀他们。 每隔一段时间,永恒元素法阵还会受到一次剧烈撞击,那应该是留在法阵外的远征军使用大型魔法轰击的结果。魔法阵外壁不断的颤抖、变形,让爱米妮忙个不停,但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往往是旧的没补好,新的破损又出现了。 “叮”的一声轻响,菲谢特退回到科恩身边,手里又换了一把佩剑。 在他正准备再次向前冲去的时候,科恩开口说话了:“休息一下吧,你喘的像个码头苦役。” 这句话够风够凉,菲谢特张大了嘴,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还不是因为你太——” 科恩打岔,菲谢特分神答话,他的对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伪神王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般大小,整个人从侧面向两人冲了过去,两手表面已经布满了网状电纹——科恩稍稍转向,拳头当胸平推,一股圆锥状的无形力量涌出。 “轰”的一声爆响,想冲上来捡便宜的伪神王被轰了个跟头! 全场鸦雀无声——他居然一拳把伪神王打了个跟头! “这不可能!”站稳了的伪神王狂怒,脚尖点地再次冲上来。 科恩看也不看。随手又是一拳。 “轰!”伪神王飞闪前冲的身躯被准确击中,打着转的倒退,衣袍碎片随即四处飞洒。 “我——”虽然伪神王今天吃了不少苦头,但这次的苦头无疑是滋味最足的,在他低埋的脸上,每一个纹理都写满了“痛”字! “我——”伪神王抬起头,露出一个惨烈的狞笑:“我不信!” 科恩第三拳出手。 “轰”的一声闷响,他直接把前冲的伪神王打得停下来! 比起前两次,科恩这一拳是实打实的全中,没偏没斜,所有力量都作用在伪神王身躯正面——后者的身体没翻跟头没转圈,而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形如高楼坍塌! 他身上的华丽袍子腐朽瓦解不说,点点血迹正从变形的脸上喷出,他的鼻子歪倒一边,两眼只剩一条细缝,上下嘴唇完全破裂……这副惨状,哪里还是风仪超然的伪神王!? 但是伪神王还是爬了起来,只不过手脚并用的方式让人心有不忍。 “你——”直起腰身的伪神王只说出这一个字,身躯就不由自主的佝偻下去,两手撑地“哇”的一声张开嘴干呕起来。 一团团颜色各异,大小不等的幻影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尖啸着消散在众人眼前……他的脸色越来越憔悴,皮肤上开始出现皱纹,似乎力量正在快速流失。这副模样,至少短时间内无法再战。 “刚才没听清,”无视伪魔王震惊的模样,科恩转头对菲谢特一笑:“你说我太什么?” “我刚才是在说……”菲谢特看了他一眼,眨巴着眼睛前思后想,最后还是把“没用”这个词吞下肚去:“为了避免人们骄傲,夸奖的话我们通常只能说一次。” “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夸奖我了,这感觉真是不错。而且从今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人这样做。”科恩说了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把目光移回对手身上。 本已高度戒备的伪魔王听到科恩的话,心里不禁一动——以后不会有人再夸奖他?怎么会这样?这难道意味着,他要答应自己的条件了!? 虽然他三拳痛殴伪神王的做法很暴戾,但在答应对方条件前彰显实力是一种很常见的谈判手法。说不定为了这三拳,科恩暗地里付出的代价十分巨大。 是了,一定是这样! 第二十三集 第八章 “是什么毒?”虽然这不是个好消息,但仙尼亚还是强自镇定的问,“马上就发作?” “别担心,从这毒药的发作时间上来看,下毒的人不是想立即要了我们的小命。”科恩摆了摆手,示意仙尼亚别说话。渐渐的,在科恩和斯维斯公爵的注视下,一滴黑色的汗珠在仙尼亚额头上出现,却不流下来,而是凝固在皮肤上,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你觉得有什么异常吗?”斯维斯公爵心里非常担忧,但为了安慰仙尼亚,话语里又不能把这份担忧表现出来。为了表示关心,他只有在说话时伸手握住了仙尼亚小姐的手,自从成年以来,公爵大人还从来没有主动去握一个异性的手。 “异常?害怕算不算?”手被公爵大人握住,感觉到对方手里的温度,仙尼亚原本坚定的意志却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莫名其妙的消失,心里也变得担心起来,眼眶里还泛出点点泪光。 “这才是大小姐你的真性情吗?早这样温柔可亲该多好。”科恩抽出一柄匕首,小心的在仙尼亚额头上取下那滴黑色汗珠,仔细的研究着,“人啊!只有在事情来临时,才会发现一些对自己来说很重要,或者值得珍惜的东西,这位黑眼眶的笨蛋就是你所珍视的人吗?” “要你管!”仙尼亚倔强的反驳着,“你除了会取笑别人之外还会做什么?” “我还会救人哦!”科恩从怀里取出一大堆的瓶瓶罐罐,从中找出一瓶药粉,小心的倒进一点在黑色汗珠里,慢慢的调和着,“你们两位啊!要不要派出一位恳求我一下?” “我不要!我宁愿中毒也不求你。”仙尼亚继续着倔强,“求你的结果绝对比中毒还要惨。” “为什么要这样评价我呢?我可是很少这样有诚意的想救人。”科恩停下手里的工作,冲斯维斯公爵一扬头,“本少爷并不是你们认知中的那种贵族,我身体里绝对没有所谓的绅士风度,想让我帮忙的话,必须开口求我。” “我请求你。”斯维斯公爵握着仙尼亚的手一紧,对科恩说:“请阁下帮仙尼亚小姐解毒。” “好吧!既然你也这么有诚意,那就算欠我一次。”科恩打出一声悠长的口哨,动作迅速的把黑色汗珠抹在匕首锋刃上,然后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进怀里,“你抱着她,跟我来。” “怎么……难道你刚才不是在做解毒的准备吗?”斯维斯公爵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我告诉你我是在做解毒前的准备了吗?”科恩从背后取下佩刀,“我不过是看这毒液比较稀少,调和一下自己用而已……走啦!时间不等人,不要再磨蹭。” 斯维斯公爵为之气结,但却毫无办法,只有抱起仙尼亚跟在后面。在这时,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前面走着的这个黑衣人,很可能在什么事情上都能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他对付自己甚至不用去想策略,随手拈来就是一个好计策。这样的人物,简直是魔属联盟不可多得的瑰宝,如能留在自己身边,打败科恩.凯达将会变得容易一些。 而另一边的护卫队长天堂,在知道仙尼亚小姐中毒的那一刻起,就投入了紧张的逼供行动中,在科恩等人走出院子的时候,天堂正用他典型的军人手段向镇长交代一些事情,包括对小个子武士的照顾和看管,镇长一连被逼吞了十几瓶毒药下去,吓得腿都软了。 走到镇中广场时,科恩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脚步,自己一个人向前走去。广场上没有一盏灯火,幽暗的星光下,八个手握弯刀的黑衣武士迎面向科恩走来,他们的装扮一样,武器一样,甚至踏出的步伐和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深更半夜,光线又不好,你们穿黑衣服出来乱晃是会挨打的。”科恩停下脚步,肩上的白影飞上夜空,“毒不错,还有吗?打个商量,分我一点用用。” “那毒很珍贵,恐怕你买不起。”武士身后出现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老者。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科恩微微一笑,“我说的是分一点来用用,钱是没有啦!” “你不要岔开话题,你跟血族到底有什么深仇,为什么一再杀我族人?”老者举起手里的一片白色羽毛,语气明显的强硬起来,“这是你故意留下的吧!一共失踪了十个人,除了被你杀死三个,打残五个之外,还有两个在哪里?” 这时,科恩才正眼看了看对方──瘦高的身材配着一副如骷髅般的面孔,看他那一活动就快要散架的身板,这位半死不活的老头是个玩惯了智谋的。 “你想知道吗?拿毒药和解药来换。”科恩上前几步,“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会饶你不死。” “我已经说过这毒药很珍贵,解药只有我族族长才有,想要解药的话就得跟我走。”老者抬起手来,“你在白天袭击血族,也应该有在夜晚被血族袭击的觉悟!” 得到老头的示意,八个武士同时前扑,把科恩围了起来,动作迅速、整齐。 科恩瘪瘪嘴,慢条斯理的握住刀柄,老者一声令下,众武士同时出手,一片连绵的刀光在黝黑的夜空中闪现出来,如同汹涌的怒涛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科恩扑去。与此同时,一大片急速旋转的冰晶在科恩头上浮现! “血族杀阵?”斯维斯公爵一惊,把仙尼亚小姐放到天堂手里,一边前掠一边拔剑。就在公爵为选定目标而考虑的时候,在武士们连绵的攻势中出现一抹幽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在空中划出一个耀眼的圆圈之后就一闪而逝,接着才传出一声尖利而微弱的破空声。 一个武士提着只剩半截的弯刀向后猛退,左手紧紧的捂着脖子,还退不到十步,几道血雾就从指缝间喷洒出来,到他倒下去时,血液已经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再问一句,解药呢?”科恩静静的伫立在众武士的包围中,刀在鞘中,仿佛什么都没做,只有黑色披风的边角在夜风中缓缓飘动。 “在我族族长手上!不过,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老者把心一横,枯槁的双手在胸前挥动着,科恩头上的那一大片冰晶猛的一震,当头压下去。但在距离科恩头顶大概一臂的距离上,冰晶不但停止了转动,还慢慢的在科恩身边聚集成几团,任凭老者用尽办法,冰晶依然是不随他心意──用锋利的边角把科恩撕成碎片。 科恩已经在短时间里夺取了对方魔法的控制权! 看老者的行动受阻,几个武士急忙出手,却被“投敌”的冰晶阻挡,其中一个冲得最靠前的死得非常壮烈,飞旋的冰晶将他变成一朵艳丽的血花,让他的身体遍布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你……你抢夺了我的魔法!”老者的手指在颤抖,“你这个小偷、强盗!” 冰晶全数掉下了地面,科恩嘴边挂起了另一种笑容,他的身体在连续闪动,就像是一个虚无的幻影,那种幽蓝光芒又再次的出现,连续的出现,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又一道轨迹近乎完美的弧线,科恩的身影每掠过一个黑衣武士,那名武士身体上就会爆开一朵璀璨的红色血花。在第七朵血花刚刚绽放出来的那一瞬间,科恩的左手捏到了老者的脖子上。 “解药。”虽然是一句再直白不过的威胁,但科恩声音里却充满了感情,即便现在他手里抓着的是一个想自杀的人,听了这句话心里也会充盈起对生的渴望。 “在族长那里……”老头的话还没说完,科恩就俐落的捏碎了他的喉咙。 虽然不是没有杀过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公爵大人和天堂的心里还是打了一个冷战,还好仙尼亚小姐已经沉沉睡去,没有经历这可怕的一幕。 “看来他身上真没解药。”在老头身上搜了个遍,还把找出的几个卷轴仔细看了一遍,科恩才转身对公爵说:“准备马车吧!我们去见见血族族长。” “你确定这毒不会在我们找到血族族长之前……发作?”斯维斯公爵的话停顿了一下,“血族族长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放心,既然是我答应下来的事情,我当然会做到。”科恩用匕首在仙尼亚手指上刺出一个口子,挤出血液看了看颜色,“刚好我知道这个族长在哪里,我们的时间足够了。” “我只想提醒你一点,这件事只能成功。”斯维斯公爵盯着科恩,“天堂,准备马车。” 还不到一刻钟,两辆马车已经载着几个人出了蝮蛇镇,连夜向分界线深处驶去。 仙尼亚小姐一直沉沉昏睡,她身上裹着被褥,小脸上一片妖艳的红晕,虽然明知是病态,但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却显得很美丽。斯维斯公爵一直握着她的手,在他关注的目光中,先前那种担忧已经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冷静。 车窗外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在车厢灯光的映照下,雨丝特别的显眼。科恩先是假寐了一会,然后无聊的用手指敲击着车窗边框,时不时的转头看看公爵和仙尼亚小姐。 “从刚才开始你就很不自在,你不喜欢下雨吗?”斯维斯公爵对科恩说着话,但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仙尼亚的脸上,“她很喜欢下雨,记得在来这里的路上遇到下雨天,她高兴得连雨具也不要,像一个小孩子。” “为什么你会突然对我说这些呢?对你而言我并不是一个好的倾谈对象,我会讽刺你的。”看着窗外的科恩懒洋洋回答,“这位小姐中毒是因我的缘故,你心里现在一定恨我,明白说出来好了。债多了不愁,我并不在意多一个人恨我。” “虽然看起来是你的缘故,但生活在这个奇异的世界上,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会预先知道呢?况且我相信仙尼亚会度过这个难关。”斯维斯苦涩的笑笑,“对于我本人来说,被人下毒、被人暗杀,每一天每一刻都有可能遇到,我尽力让自己孤单,就是不想牵连不必要的人进来,没想到还是没逃过……” “你很紧张仙尼亚吗?”科恩转过头来,“如果喜欢的话,这件事完了之后就娶她。” “暂时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们还没到那步,而且就我目前的处境,婚嫁的事根本轮不到自己做主。只要我跟某小姐多谈上几句话,就一定会有某种势力插手进来,我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什么感情单纯的关系。”斯维斯摇了摇头,目光从仙尼亚脸上移开,“我的这种感受,远离贵族圈子的你可能无法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 说话的时候,公爵看着科恩,而科恩却清楚的看到仙尼亚小姐的眉毛抖动了一下。 “你在提醒我你的地位吗?”见仙尼亚中了毒还有闲心偷听别人谈话,科恩心里不禁好笑,“如果连这点权利都无法保留,你这个贵族还有什么搞头?不如去乡下种地好了。” “到乡下种地就会有好结果了吗?有了心爱的人,然后和心爱的人一起被人践踏就会幸福吗?”斯维斯问,“你这几年的漂泊生活,除了为你赢得一个疯狼的名头之外,你还得到了什么?你真的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我拥有自由,当然,这要看你怎么来理解自由的含义,我为我所珍视的东西而努力,我也在挽救一些东西,这中间付出些代价我认为很合理。”科恩笑笑,“听你的口气,你也是一个并不安于现状的人。” “你的话另有深意,你这个人也很理智,怎么会有疯狼这种绰号?”斯维斯岔开了话题,“为什么你会跟血族过不去?” “坎普内乱时,是血族屠杀了古台家族,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姓,也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既然用了这个姓名,我就有义务为古台家族复仇。”说谎对于科恩而言简直就是一项特殊技能,他淡淡的回答,“至于疯狼这个绰号,事实上我也不喜欢,但在我生气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一切。” “是吗?”斯维斯公爵的眉头一扬,“我倒想看看。” “有的是机会。”科恩呵呵一笑,“说点其他的,别老在这些沉闷的话题里打转。” “好。” “你不觉得你的长相太过于女性化了吗?我这里有很多种特殊的饰物,能使你变得很有男子气概,要不要来点?价格好商量……” “我拒绝讨论这个。” “或者我可以教你在脸上画饰纹,很威猛的那种……” “我觉得两个黑眼眶足够了……” 第二十三集 第九章 两人看似随便的聊着天,但都有意无意的控制着话题,因为大家都知道,彼此还只是一个过客的身份,不适合谈一些深奥的东西。但此刻科恩与公爵却共处在一个不怎么宽敞的车厢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受到了环境的压迫,这狭窄的空间无时不在的给两人制造错觉,一不小心,话题就会偏离原本的方向,变成知心朋友间的会话。 人际关系是个很微妙的东西,通常,我们可以从两人谈话时所站的位置来推测他们的关系,例如交头接耳的是家人或者最亲近的朋友,半臂的距离是熟识的朋友,一臂的距离是同僚,一臂半的距离是下属……相反的,这种本应该保持的距离一旦被突然拉近,也会加速两个人的关系发展,更别说这两位的血液里都有同样的成分,那就是──统帅魅力。 清晨时,在半夜里昏睡过去的仙尼亚小姐醒了过来,她的睫毛才刚刚开始抖动,斯维斯公爵和科恩的目光同时移到她脸上,睁开眼睛,仙尼亚呆了呆。 “看什么看!你们怎么在我的房间里?”仙尼亚小姐满面寒霜,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公爵大人脸上,虽然身体虚弱没什么力量,但巴掌毕竟还是巴掌。而以斯维斯的反应能力,他完全能够躲开的,可是他没躲。 “真不愧是吃遍天下老实人的大小姐啊!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中了毒的人。”瞅见斯维斯公爵极其无辜的神态,科恩忍不住哈哈大笑,“不过你这次惨了,打公爵大人耳光的事情要是传出来,公爵的形象就会大受打击哦!说不定某位皇帝都会亲自过问的。” “是吗?对不起,我忘记自己在马车上了。”仙尼亚小姐这才回忆起自己的状况,满面羞愧的对公爵说:“你……不要紧吧?” “他是不要紧啦!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我,因为我是目击者。”科恩嘿嘿笑着,“魔属联盟第一俊美的男子与第一蛮横的小姐在车厢里相对一夜,清晨时小姐打了公爵一记响亮的耳光……我准备把这个秘密定价一万枚金币卖出,一定会有人抢着买的。” “你敢。”仙尼亚小姐威胁科恩,“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切,我还怕这个。”科恩冲斯维斯公爵一扬头,“我们下去商量价格,让大小姐化妆。” 骑马踩点的天堂发出停车的号令,两个人下了马车走到路边闲谈,几个女仆立即从后面的马车下来,抱着一堆物品去服侍仙尼亚小姐梳洗。 科恩叫人在路边支起桌椅,仙尼亚小姐还被搀扶下来吃了早餐,顺便呼吸点新鲜空气,她身中的毒是一种慢性毒药,愉快的心情有助于减缓毒性对她身体的伤害。 斯维斯公爵和科恩轮流逗她开心,就在科恩板着脸给大家讲笑话的时候,一支规模庞大的马队从远处的另一条道路上奔驰而过,马队中有人身着银亮的铠甲,也有人穿着平民服饰,更有为数众多的仆人打扮的人跟从,竖起的贵族旗帜五颜六色,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一边小口的喝着鲜奶,仙尼亚小姐一边问,“这是些什么人啊?奇怪的队伍。” 早在仙尼亚小姐问话之前,同样迷惑的科恩就已经弯下腰去擦起了靴子,嘴里还抱怨着路边的污泥太多,把这个自己不能回答的问题推给了斯维斯公爵。 “看他们的装备,这应该是某国的一支贵族狩猎队,你忘记了吗?在前些日子我们也收到了这样的请柬,这是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活动。”斯维斯公爵抬眼看了看远方,“每一年夏末冬前的日子,靠近分界线的帝国就会组织本国的年轻贵族子弟去狩猎,事后清点猎物,表现出色的会得到军职推荐。” “狩猎在哪里还不是一样,为什么要跑这么远?”仙尼亚的眉头一皱,“难道是……” “你想的没错,他们狩猎的目标就是生活在分界线上的部落居民,通常是分区域的围猎整座村庄,带得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丢掉。”斯维斯公爵淡淡的说:“我想你不会喜欢那种场面,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帮你拒绝了。” “这群混蛋,居然用这样的事情来玩乐!”仙尼亚一拍桌子,“在我们日落原,虽然各家也有奴隶,却绝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对待他们。抓奴隶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整个村子都抓?” “这是传统。”科恩插了一句,“如果大小姐你不高兴的话,我们去给他们下毒好不好?” “不用。”仙尼亚小姐的声调立即放低,“你这个提议也不仁慈。” “公爵大人,前面传来消息,我们距离那地点已经不远了,天黑就到。”这时候,天堂过来说:“我让向导去询问了在此地逗留的猎人,他们说有大量的血族才从这里过去不久。” 斯维斯公爵先点点头,然后问句,“猎人的消息可靠?” “他们答应等我们找到人再收钱,并且也愿意陪我们一起去。”天堂回答,“没问题。” “那么就出发吧!”科恩站起身来,“我手痒了。” 上了马车之后,仙尼亚小姐突然露出疲惫的神态,身体软软的靠在椅背上,口中喃喃自语的说:“如果我的毒解不了怎么办?我还能活多久,还能再见到爷爷吗?” 斯维斯公爵心里有点慌,连忙回答说:“你是一名出色的武士,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不会出事的,我们一定能拿到解药,你现在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看着斯维斯公爵少有的失措样子,仙尼亚愣了一下,然后噗哧一声笑了,眼中的忧郁一扫而空,又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别瞎担心了!我是一名出色的武士,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失去信心。这只是一点点小麻烦而已。不过……”说着话,仙尼亚若有所思,“但你们要答应我,拿解药的时候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包括血族族长在内。” “看你怎么理解无辜的含义,或者有人在你的这件事上无辜,在其他人眼里却是凶手。”科恩回答说:“我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决定对策,看着办好了。” 夜,分界线某处密林中,血族争夺上古宝物的斗场。 斗场两侧各有十数人泾渭分明的相对而立,一边的人左臂上都戴着一个白羽装饰,另一边的人在胸前挂着一块蓝色的玉石。这就是分别在神属与魔属散叶开枝的两个血族──神属白羽血族与魔属蓝玉血族。虽然他们有共同的祖先,但千百年来却彼此争斗不休。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斗场中的动静,在那里,正有两条人影快速的飞旋着,四把同一造型的弯刀破开夜里清寒的空气,一次次的在空中猛烈撞击,清脆的响声不断从交手处传出,震荡着向四周传播。 威纱的父亲,曾经被科恩戏称为“夜之灵伯爵”的白羽血族族长,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斗场里的战况。这是第三场比试,白羽已经先赢了两场,如果再赢一场的话,对方就得交出一件宝物……但也不排除有不认帐的情况出现。 而站在另一边的蓝玉血族族长就没他这么轻松了,因为他那边的人并没有到齐。不但先前重金邀请的几位帮手迟迟未来,连本族中几位好手也没有到达集合地,如果场上情况有什么闪失,他手里的力量并不足以稳定事态……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又有十几条人影出现在斗场外,蓝玉族长定睛一看,正是自方驰援而来的精锐,一时心头大慰──虽然只是两支增援中的一支,但这样的力量已经能吃定对方了! 看到对方的人出现,白羽族长心头却是另一种想法,难道某人没有阻挡住这股增援吗?还是对方不只准备了一处增援? 场中传出一声异响,是那种锋利的金属飞速切割过肉ti的声音,接着,两个飞旋的黑影停止了移动,其中一个的身体在伫立片刻之后慢慢跪下,是白羽族人。 得胜的蓝玉族武士一声冷哼,回头就走,路过对手身边时手一扬──血雾直喷上天,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遍全场。 “卑鄙!”白羽族长大喝一声,“胜负已分,居然还下杀手!” “抱歉。”没有一丝愧疚,蓝玉族长扬声回答,“不过年轻人冲动一些不是可以被原谅吗?我们都老了,以后将会是年轻人的天下,如果你觉得不妥,可以亲自下场比试。” “我倒是想活动一下,无奈还轮不到我下场。”白羽族长的气势上丝毫不弱,“派第四场的人下场!” “别急啊!每次都这样比试不累吗?我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自己实力上已经占了优势,满怀信心的蓝玉族长上前一步,“不如我们来场混战吧!最后谁还活着,自然就带走所有的上古宝物。至于输了的……既然输了,就不用再考虑了吧?” “这不公平!你们现在的人数是我们的一倍以上!”白羽族人中有人大声反对。 “公平?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讲公平?我们讲的是实力,实力决定一切,谁让你们刚才不提议混战呢?”蓝玉族长哈哈一笑,“这就是家大业大的好处,我家跑腿的仆人都比你们的武士多!” “贤侄,别这样说话。”白羽族长微微一笑,“你父亲当年也用过这招,可后来还不是一样的灰飞烟灭。” “我永远记得我父亲犯下的错误,所以我想再试一次,别说我卑鄙,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截杀我族的高手是你们派出的吧!可结果又怎么样?”蓝玉族长哈哈一笑,“我倒是要看着,最后会有几个人活下来。都听好了,除了这个老不死的,其他人都给我杀光!” 双方实力一目了然,白羽血族输定了。胜券在握的蓝玉族人轰然响应,白羽族人满脸愤慨的迎上去。 两边的血族越靠越近,眼看一场混战在所难免的时候……伴随着隐约的谈话声,斗场边的树林里有几束光线透射过来,虽然光线黯淡、语音微弱,但这些已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这里是一个非常秘密的斗场,外围还有双方族人放哨,这些外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两边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凝住身形,关注事态发展。 “小姐,马车被树挡住了。”一个青年男性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您要下车吗?” “我累了,不想走。”一个清脆的女声回答,“你想想办法。” 男的没有回答,但众人都清晰的听到“锵”的一声,然后看到传出声音的那片树林里刀光一闪,几棵树晃了一晃,齐刷刷的倒下来,扬起的灰尘还未散开,又是几棵树倒了下来……不过片刻,“道路”已经开通,一辆普通马车驶进斗场。 车窗的帘子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人,而在车夫位置上端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他腰上挂着一把战刀,刚才砍树的青年一定就是他了。 看到马车一直驶到眼前,最靠近马车的蓝玉族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普通人而已。”苍白青年淡淡的回答。 “干什么的?”问话的人有些愤怒,“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是赶路的,到这里只是路过。”除了一直持续的苍白,青年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这一看就知道,你脑袋没问题吧?” 如果能晕,在场的人一定都想晕过去,这么离奇的出现,能是路过的吗? 白羽族长隐约觉得这件事的风格跟某人相近,但出现的这些人都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于是也只能不痛不痒的说一句,“年轻人,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年长的人说话,这很不礼貌。如果是路过,那就赶快离开吧!” “我在这里等人,不能离开。”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魔属贵族礼服的小姐出现在众人目光之下,她看见了地上的血迹,厌恶的一皱眉,“这地方是你们买下来的吗?还敢聚众争斗,藐视人命。” “打官腔的小姐,这是在分界线上的部族纠纷,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头为妙。”蓝玉族中一位长老说:“如果走晚了,只怕出现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情。” “遗憾的事?我想已经发生了。”贵族小姐口气冷淡,“你们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小丫头片子,居然大言不惭,让我挖出你的眼珠子做项炼!”蓝玉长老不过看对方是贵族才客气一句,既然对方不想退却,他也就不需要保持风度了。 “哎~~”在这个时候,树林中又传出一声令气氛变得无比诡异的悠长叹息。 在马车出现后,两族都重新布置了斗场附近的警戒,谁知道还有外人出现,这就说明来人是扎手角色,警戒的人连信号都来不及放出就已经玩完了。 一瞬间的功夫,除了几个监视马车的人不敢移动视线之外,其他人都同时转身面对那片树林,武士们握着武器的手里几乎捏出水来。 “我说公爵大人,我们不过是走个夜路而已。”沉寂片刻,树林里又传出一个充满了活力的男性声音,“怎么说我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干嘛又叹气啊?” “你踩到我的脚了……” “啊!不好意思。” “混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蓝玉族长到底是年纪不大,忍耐已到了极限,“有种的,就出来跟我血族决一死战!” “跟我决一死战吗?”一个黑影从树林的昏暗轮廓中脱离出来,噗的一声吐出嘴里的草根,说出一句能把对方气死的话,“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也配?” 一听到这个声音,白羽族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把手指一撮,在空中释放了几个大型的照明魔法。 明亮的光线照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黑衣人走到众人十步之外站定,一脸的不屑表情也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稍后,一个身穿蓝袍的年轻武士从后面走上来,站在黑衣武士身边,看样子,这两位应该是魔属贵族。 “没错吧!”黑衣人伸出手指点点蓝玉族长,“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这个笨蛋。” “我还是想不通,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跟你打赌。”蓝袍武士又叹了口气,然后掏出三个金币放在黑衣武士手里,“我认输,办正事吧!” 黑衣武士是科恩,他身边的青年武士自然就是斯维斯公爵,至于他们的奇特出场方式,那只不过是在马车上打牌输给科恩的惩罚而已……打牌的时候,科恩当然作弊了。 “没问题。”科恩把金币放进口袋,眼眸中闪出的一丝精芒扫过全场,与之相触者无不遍体生寒,“魔属贵族办事,无关的人给我收拾起东西爬!动作慢了的小命不保。” “除了魔属血族,其他人都可以离开。”斯维斯公爵补充一句,“这是私事。” 白羽族长正担忧自己人手不够要吃亏,听到这样的话当然是心中大慰,不过心里始终牵挂着宝物,于是说:“既然各位是有私事,那么我们就不方便打扰。各位,我先在一旁静候,等你们处理完一切我们再继续。” 说完把手一招,白羽族人抬起牺牲者的遗体,大家回头就向场边走。 “站住!你们给我回来──”一名蓝玉族武士上前拦阻,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科恩一拳打在脸部,没人看清科恩是怎么出手的,但武士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我的朋友中了毒,乖乖的把解药交出来。”科恩站在众人的目光中,指着车门边的仙尼亚小姐,用冰冷如钢铁的声音说:“留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不是太多,我每开口问一句,你们就得死一个人,听明白没有?” 第二十三集 第十章 科恩突然变了脸,面对他的蓝玉族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蓝玉族长心里根本就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看科恩武技惊人,不敢冒失,沉声问,“我们本来不认识阁下,更没有冤仇,为什么跟我们过不去?” “我朋友中了血族的毒,下毒的人说,只有族长手上有解药,事情就这么简单。”科恩扭动着脖子,“解药交出来。” “我们不可能对毫无关系的人下毒……” 蓝玉族长话才出口,科恩就在这瞬间冲上去挥拳,第二个靠近他的倒霉武士倒飞出去,一蓬鲜血从他嘴里喷洒而出,浇了后面的同伴一头一脸。 “你会后悔的,小看血族的力量。”蓝玉族长一声令下,“杀了他们!” 二十多名武士弯刀出鞘,分散着站开,把科恩和公爵包围住,几位穿长袍的长老把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五指微张,看似悠闲的在包围圈外漫步游走,嘴里念念有词。 “解决私事的朋友,这可是魔属血族最豪华的招待啊!”远处,白羽族长扬声说:“名为噩梦杀阵,是会让人产生幻觉的阵势哦!” 科恩把玩着手里的直脊长刀,对白羽族长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斯维斯公爵转身过去,习惯性的点点头,“谢谢阁下提醒。” “不用谢,我随口一说而已。”白羽族长招招手,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人说:“看清楚了吗?虽然脸上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却是个很俊俏的小伙子。” 被人这样评价,公爵大人心里难免有点郁闷了,抽出长剑对科恩说:“我来帮忙好了。” “你可要想清楚,这些人不是我们以前遇到的菜鸟,血族好手几乎都是魔武双修的怪胎,况且这是在夜晚。”科恩轻声笑着,“要是你一不小心被他们给咬了,有人会心痛的。” “你也明白血族夜里的秘密吗?这真是难得。”蓝玉族长脸上一片潮红,“看你武技不错的样子,我就来把你变成我的手下吧……难得一见的贵族血液,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被享用到,想必是非常珍贵。还有这个小姐,我不但会享用你香甜的血液,还会让你的灵魂在极乐中得到升华……” “混帐!”仙尼亚小姐大怒,一道银光向低俗的蓝玉族长飞射而去。 “噗!”的一声,蓝玉族长挺胸受了这一击,然后抚摩着露在衣服外面的匕首柄,幽幽说:“魔殿武士的匕首啊!好精制的花纹,我喜欢这个样式。漂亮的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夜晚的我无视任何普通武器的攻击吗?” “你粗鲁的语言不可饶恕。”斯维斯公爵向前走去,“以黑暗魔王的名义,我宣判你的罪。”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悠久的血族正是栖息在伟大黑暗魔王羽翼下的一支力量,我们是宠儿,能宣判我们有罪的,只有伟大的黑暗魔族,像你这样渺小的人类,只配当我们手里的傀儡。”刺入蓝玉族长胸膛的匕首正慢慢的从他身体里退出,他发出几声尖利的笑,抬起手指着公爵,“不用阵势,你们去把他抓过来,他身体里的血液在诱惑着我。” 四名武士扑上,弯刀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晶莹的线条,封住公爵前进后退的所有路线。 “叮叮叮──叮!”,几声清脆的撞击声传出,公爵挥动着手里的细剑,一一截断对方弯刀所画出的线条,顺便在一名武士的手腕上开了个对穿的血洞,然后从容的收剑。四名武士被强大的力量冲击,身体不住后退,到停下脚步时,受伤武士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 无功而返的武士们发出愤怒的吼叫,再次挥舞着双刀围攻上来,但公爵这次却没有再防守,而是趁四个武士联手攻击的前一瞬间抢攻,细剑以目光难随的速度荡开对方的刀锋,包裹在斗气中的左拳连续挥动,在旁人看来,他的拳头只挥动了一次,但四个武士却飞跌出去──就像科恩刚才的攻击一样,他们都是口喷鲜血。 “好功夫,告诉我你的姓名。”蓝玉族长稍微惊讶了一下,“你不像是无名之辈。”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像你这种粗鄙的血族人,只配倒在污泥里糜烂发臭。”在这一刻,斯维斯公爵甚至有点庆幸自己脸上有黑眼圈,“叫嚣什么在夜里无视普通武器的攻击,不过只是恢复得快一点而已,在战场上,这样的把戏根本上不了台面!” “哟!这明明是我想说的话啊!”科恩一摇三晃的走到斯维斯公爵身边,“好你个臭小子,居然学会我的拳法……不过,你还是下去休息一会吧!他们这个什么什么阵我是闻名已久,很想试一下。” “要多长时间呢?拖太久可不好。”斯维斯公爵淡淡的回答,“这样好了,在我数完五百下的时间内了结他们,每多数一下,你就输我一个金币,如果多数十下,我就要打你一拳。” 科恩摸摸口袋,“如果我在那之前结束呢?” “少数一下,我就输你十个金币。”斯维斯公爵当然不会让科恩再打自己,“少数十下,我输你一百个金币,这样满意了吗?” “开始数吧!”科恩转身就走,“你会破产的。” 因为看出这一行人里武技最厉害的就是科恩,蓝玉族长没有一丝的犹豫,发出了攻击的号令,刹那之间,数十名武士的弯刀都冲着科恩而来,刀锋上没有斗气,只是从身体发出一股股手指粗细的雪亮电流,顺着手臂缠绕到弯刀上。 强烈的电光映照下,刀身通体透亮,看起来特别的狰狞可怕。而那几名长老已经把双手举到胸前,准备趁机打偷袭了。 “干!又来这套!”电流勾起了科恩不愉快的回忆,被电流烧成黑炭是他最不爽的往事之一,嘴里发出一声咒骂,身体腾空而起,“你们是在找死!” 一片璀璨的金黄色扇形刀光在空中显现出来,把迎面而来的血族武士从头到脚剖成对等的两半,两片身体无力的掉落下来,但令人惊异的是没有半滴鲜血洒出,而吼叫着的科恩向阵形中心降下,双腿覆盖着一层金黄斗气,犹如是黄金铸造的一样。 在他即将降落的地点周围,七、八个武士早已严阵以待,在科恩差不多快接触地面的时候一起飞扑过去,人还没到,弯刀上的电流已经激射而出,横七竖八的电流在空中相互交错着,渔网般向科恩罩去──就算科恩躲得过刀锋也躲不过电流,就算躲掉了电流,也躲不过后面长老的一系列魔法打击。 公爵大人数到五,科恩的脚与地面接触,各种攻击从四面八方接踵而来。 突然“噗!”的一声闷响,不但是斗场中的人觉得一阵地动天摇,就连远在场边观战的白羽族人都有点站不稳脚步──以科恩为中心,延伸向外十几臂的地面发生剧烈的爆炸,大量土石夹带着密集的雨点状斗气直冲上天,飞在空中的几个武士被完全包裹的飞石扬尘中! 什么电流交织而成的网,什么连串的魔法攻击,统统灰飞烟灭,所有的蓝玉族人都在横飞的石雨中仓皇躲闪,偶尔有一个被石头击中,就会发出一声惨叫倒下──而倒下,也就意味着会被更多的石头击中。 不过奇怪的是,没有一块带攻击力的石头飞向马车或者公爵。 圆睁的双眼中投射出不敢置信的目光,蓝玉族长的脚步不住后退。 暴烈的石雨刚刚平息下来,几具残破不全的尸体就从天而降,掉在惊魂未定的蓝玉族人身前,没有一具不是被打得千疮百孔,这一张张还依稀可辨的脸上,残留着极度恐惧的表情。 一位蓝玉长老长袖一摇,施展风系魔法吹散了漫天的灰尘,但一看到显现出来的科恩,他马上就后悔了…… 嘴角挂着邪恶的微笑,科恩一步步走了出来,一道无形的气墙围绕着他,所以浑身上下没沾上一点尘土。蓝玉族人不算仁慈的人,换个说法的话,他们是地位越高者越残暴,也正因为这样,他们读懂了科恩此刻的目光,那种就算是最嗜血的动物也不可能拥有的目光,比他们残暴百倍还不止的目光!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样的目光,一股令人战栗的恐惧感逐渐弥漫开,这种恐惧感觉如同实物一样迎面压过来。针刺般的感觉,从颈部顺脊椎而下,延伸到全身的每一块肌肉中,有人脚步浮动,有人全身颤抖,有人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蓝玉族长掏出一块黑呼呼的东西放到嘴里,用力的嚼起来,其他人有样学样,只是嚼的东西不大一样,几乎是立即,他们的眼瞳变成了红色,一种淡淡的香味慢慢的浮动在空气中。 “杀,杀了他!”一声暴喝,蓝玉族长带头冲了上去,几个长老双手一合,科恩身体周围的一大片空间里,光线开始扭曲。 “有趣。”科恩用双手拢着头发,迎着对方走上去,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我喜欢。” 放弃了刀,他的双手同时扬起,两名冲在最前面的武士在血雾喷溅同时倒了下去,一名长老挥舞着魔法凝成的光刀冲上,却被科恩一把抓住头发转了个圈子,接着一肘撞在后背上,只听“喀嚓”一声,长老跪下去,膝盖深深的陷进地里,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倾斜着。 明知这种景象很残酷,可后面的斯维斯公爵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他甚至会觉得是视觉上的享受……他也总算是亲眼见到了“坎普疯狼”的疯狂程度。 对方已经用药物刺激了自己,速度和攻击威力都大大提高,可还是无法跟科恩相提并论。科恩每一出手,对方必有一人倒下,他的手法明明快到极点,甚至快到被攻击的人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就已经中招,却又能让旁观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不,他的攻击分明是跟随着一种节奏,仿佛是在用对方的生命演奏一首疯狂的乐曲,拳头、手肘、膝盖,他用这样的工具在敌人身上敲出鼓点。 只要看到科恩旋身、出拳,斯维斯公爵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毁灭的渴望,而敌人那骨骼碎裂的声音、喷洒而出的鲜血,正好在最恰当的时候满足了他,让只是旁观的他觉得心情极为舒畅。 这些刺激的东西不时的出现,不断点缀着视野,让这本来残暴的一幕变得美艳无比,也让旁观者心满意足…… “这就是他真正的实力吗?以前跟我的交手完全是手下留情。”看着四处飞扬的血光,斯维斯公爵心里的想法只能以震惊来形容,“这才是真正的绝世高手!” 在科恩一个扫腿踢断最后一个武士的双腿之后,围攻科恩的武士全部倒下,只有蓝玉族长一个人还站在场中,他的眼瞳还是那么红,但额头上却是冷汗直流。 “族长,快跑……”在说出这句微弱的话之后,苟延残喘的长老被科恩一脚踩进泥土里──没错,就是像踩着一块坚硬的石头那样踩进泥土里。 惊醒的蓝玉族长转身就跑,科恩冷冷一笑,右手伸出,一片延伸过去的白色光幕兜头罩下,将逃跑的蓝玉族长包裹严实,任凭蓝玉族长怎么挣扎都没有用,这还是科恩第一次在公爵面前使用魔法。 看到科恩五指一曲,那片撒出去的光幕就包裹起来,见多识广的斯维斯公爵脑袋里灵光一闪,在魔殿学习的时候,他有幸见过一次这样的手法,“这个是……黑暗魔族特有的魔法,还有他那常人难及的武技,难道他跟黑暗魔族的族人有关系?” “解药呢?”科恩面带微笑,微微俯下身子,“这是最后一次问你。” “解药在这里,请魔将大人饶命,饶命啊!”用颤抖的双手奉上解药,蓝玉族长声嘶力竭的喊着,“我等是时刻准备为黑暗魔王献出生命的奴仆,请魔将大人开恩啊!” 看来,这族长也是识货的人,一边请求饶命,一边详细的解释着解药的用法。 “很遗憾,你认错了,本少爷不是什么魔将。”科恩一扬手,把解药丢给马车上的天堂,“我不要你的命,不用哭。” 说着,科恩走回斯维斯公爵面前,笑嘻嘻的看着他,斯维斯公爵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记数数了──真是奇怪,跟这个家伙在一起,你很快就会忘记危险和困难,反而会去注意一些不怎么要紧的事……于是,关于这个赌注,两个人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讨价还价。 白羽族长摇了摇头,走过去蹲在“贤侄”的身边,而他的“贤侄”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任白羽族长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摸。 “果然是这样,你根本没有带着东西来。”拿着几样上古宝物的赝品,白羽族长叹了口气,“贤侄,做人要诚实,你这样可不好。” “嘿嘿,你这个老不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蓝玉族长瞟了一眼远处的黑衣煞星,低声对白羽族长说:“想要宝物吗?等着下任蓝玉族长跟你争夺战好了。至于现在,你杀了我也没办法拿到,况且,你现在敢杀我吗?我又不是被你打败的!” “虽然你不是被我打败的,但我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白羽族长微微一笑,回头对科恩说:“那位黑衣服的先生,我用十枚金币买下这个人好不好?” “他值十枚金币?”科恩一回头,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行,他标价十万!但是你可以打他耳光,打一个我收一枚金币,踢一脚五枚金币,踢死踢伤照价赔偿!” “我没有那么多钱呢!”见科恩这样说,白羽族长当然明白他是不想让这个家伙死,于是装模作样的翻翻口袋,“可是我又想解气……有没有吐口水的价格?” “可以啊!但是你吐完了要帮他洗澡。”科恩眉毛一扬,“没钱还想开心,一旁去啦!” 看到没有价钱可讲,白羽族长站起身来,抓起蓝玉族长的衣领,劈里啪啦的打了五个耳光,然后狠狠一脚盖在对方的脸上,虽然代价不菲,但他的表情畅快之极。完事之后,他走到科恩身边,递过十个金币。 “阁下留步。”刚刚被科恩讹诈了一大笔的斯维斯公爵对白羽族长说:“请问,您就是神属血族的现任族长吗?” “正是。”白玉族长微微转身,贵族气派十足的一点头,“先生有事?” “我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听说神属血族大都聚集到斯比亚帝国,而且还有不少的族人在政界担当职务,是这样吗?”斯维斯公爵很和气的问,“如果是这样,身为血族族长的阁下,应该能常常见到科恩.凯达吧?” “请阁下注意,虽然姓名只是个称呼,但为了表示尊重,我们都会在这个名字后面带上皇帝陛下四个字。”白羽族长正色回答,“是的,我能见到科恩.凯达皇帝陛下。” 站在他们身边的科恩低着头,把那十个金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数。 “抱歉,请转告贵国的皇帝。”斯维斯公爵说:“我是魔属斯维斯.赫本公爵,前联军情报部主管,我知道他在做什么,我在等待,而且,我会打败他。” “请放心,我会转告的。”白羽族长应承下来,“虽然您打败皇帝的机会几乎为零。” “走啦走啦!”科恩再也听不下去,“把那个笨蛋绑在车顶上!” 第二十三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狩猎季节 分界线,威尔斯帝国段,部族集居村落区域。 急促的喘息声里,一个衣不遮体的瘦弱人影在狂奔,一路踩过尖锐的岩石,穿越长满硬刺的齐腰野草,虽然汗如雨下,却不敢稍做停留。偶尔有鲜红的液珠从血迹斑斑的赤脚上甩出,不但点染了草叶,也把淡淡的腥味留在空气中随风飘散。 不一会,这淡淡的血腥味就飘散到远处,两只本已丢失目标的变种地狱犬一个激灵,喉咙中发出几声沉闷的吼声,顺着气味一路追去。地狱犬的主人一声令下,十多位盛装打扮的武士驾御着矫健骏马,远远跟在地狱犬后面。 狂奔的身影就算再快,也快不过衔尾追击的变种魔兽,很快,瘦弱的奔逃者就被逼到一道土坎下,两只地狱犬发出低沉的吼叫,一左一右的向他逼近,对对露出唇外的森森獠牙上,正不停的向下滑落着粘稠的唾液。 奔逃者背靠土坎,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双手毫无意识的在土坎上摸索,当看到那一队高贵的武士来到时,他眼中充满了绝望。 “是个放哨的,他们的村子一定就在这附近,小伙子们,那可是上千人的村庄啊!”地狱犬的主人兴奋的说着话,一边打开手里的地图,“看样子不会再超过两里地,放出消息给其他队伍,我们已经到达,大家可以散开围猎了。” “子爵先生。”一个穿着银亮盔甲的青年武士问,“这第一个猎物归谁?” “第一次参加围猎的先生,让我来告诉你规则好了。”被武士称为子爵的贵族放好了地图,不无得意的回答,“一般而言,猎物是谁逮住的就归谁,所以,这个猎物应该是属于我的地狱犬。宝贝们,好好享受你们期待了一年的大餐吧!” 在地狱犬扑上去的那一瞬间,奔逃者的手指深深的扣进土坎的泥土中,接着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抽搐…… 魔兽进食的场面血光弥漫,两个年纪不大的武士当场呕吐,其他第一次参加围猎的武士落荒而逃,引得子爵一群人哈哈大笑。 “子爵大人!我们找到了村庄,其他队伍都排好了位置。”一个仆人打扮的骑士远远奔来,大声叫喊着,“围猎的号角马上就要吹响了!” “这样的话,我们也进入出发位置吧!”子爵问明了地点,转头吩咐自己带领的武士,“各位,打起精神来,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狩猎季节,我们一定要抢得最多的猎物,为我们的家族赢得光荣!现在检查你们的装备,如果不小心被猎物反咬一口的话,可是会被人耻笑的!” “好吧!跟我来!”看到众人都准备好了一切,子爵举起长刀率先冲出,其他的骑士们举着手里的武器紧跟在后,一行人快速的翻越了前面的小山丘,来到一片大约十里方圆的原野上,如果没有提前标注的地图,他们很难找到这个被群山包围的盆地──大概在半年前,在这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原野上,有人发现了这个村庄。 原野边缘,到处都飘扬着耀眼的贵族旗帜,这支围猎队伍连贵族带仆从,大概有四千人的样子,是威尔斯帝国组织规模最大的一支围猎队。稍后,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来,号声回荡在原野的每一个角落,各个方向上的马队发出欢呼,争先恐后的向原野中央冲去。 犹如冲锋陷阵的军人那样,马上的骑士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向前冲,随从的仆人和武士打着呼哨,策马护卫在主人周围。在接近到能看见村庄的时候,仆人们为主人递上弓箭,再用火把点燃主人手里的火箭,然后以一种极端羡慕的眼光看主人射出箭矢。 狩猎队近在眼前,原野深处的村庄再也无法隐藏,断断续续的沉闷鼓声响了起来。 “有鼓声啊!这些猎物难道还想反抗吗?”子爵身边的一位贵族对他说:“子爵先生,在这样规模的村庄围猎,我们的年轻人没什么危险吧?他们的身体可都是很高贵的。” “放心吧!我的伯爵先生,我这是第十五次带领队伍围猎,就算猎物再怎么激烈的反抗,他们始终只是猎物而已,绝不会对高贵的贵族构成什么威胁。”子爵呵呵一笑,“就算我们的小伙子们经验不足,那些出色的仆人和武士也会帮他们解决好一切,至于一些微小的伤害……伯爵先生,哪一个真正的男人身体上会没有伤痕?有了伤痕,才有男人味。” “说得也对,看到这些小伙子充满活力,连我都热血澎湃起来了呢!”伯爵回答着,带了带马缰,“子爵先生,我要去捕获猎物了,先走一步。” “完成了指挥之后,我就会追上您的。”子爵点点头,“祝您有个好收获。” 拖带一股股显眼的黑烟,成群的火箭在天空中飞过,然后一头栽到村落里,落到那些以野草为顶的圆形小屋上。片刻之后,村落各处就翻卷起火舌,直冲云霄的巨大烟柱也三三两两的升腾而起。尖利的哭号声响了起来,仅在身体重要部位缠着破布的部族居民从隐藏处逃出,拖儿带女的冲向还没有着火的地方。 跟围猎队嘹亮的号角声比起来,回响在村落上方的鼓声是那么的孤独与无奈,受这空洞鼓声的指挥,还算健壮的部族男性拿起简陋的“武器”,分守在进村的各条通道上……和那不太坚定的鼓声一样,是要坚定的反抗还是要乖乖就范,他们心里也很犹豫。 既然没有躲避成功,那么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反抗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越是激烈的反抗,敌人事后的报复越是疯狂,曾经发生过狩猎队死了一个贵族而杀死所有猎物的事件。但如果不反抗的话,好好的一家人就会被活活拆散,除了半大不小的孩子,所有人就会从此走向前途未知的路途,再也不可能见面…… 奴隶的命运就是这样,从来都很凄惨……虽然悲惨,至少还能活着吧……但这样活着,跟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抗吧!虽然没有外援,但不会愧对祖先……不,在这样的情况下偷生,祖先一定会原谅我的……在大多数人的思想游走于反抗与否的时候,狩猎队的第一波骑士已经冲进了村庄! 这些第一批冲进来的是“重装”的骑士,他们穿着部族居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的、覆盖着全身的精美盔甲,就连胯下的骏马也包裹着一层严密的软甲,几个勇敢的部族男子冲了上去,却惨死在对方的骑士长枪之下,另几个部族男子慌张后退,又被疾奔中的马匹撞飞。一群群武士跟在马匹后面,叫喊着蜂拥而入。 回响的鼓声变换了节奏,正是包含着无数血泪的“遇险”一曲。 冲破防线的骑士在村落中的道路上肆无忌惮的奔驰,临时布置的绊马索效果极为有限,就算起到了效果,摔在地上的骑士也会立即被跟在后面的随从保护起来,投石索甩出来的飞石,连在随从们的盾牌上留个痕迹都办不到,部族居民们手里的弓箭也属于地道的“土产”,根本构不成任何的杀伤力。 这些先行进入的骑士都经验老道,他们只在村落外围奔驰,因为这里的道路空旷,没有太多陷阱。放空了挂在马鞍边的几把弩箭,他们又抽出了银亮的马刀,回旋的刀锋发出异响,亮光在空中一闪而没,斩杀着一个个来不及回避的部族居民。而那些步行的武士,一部分在开始清理周围的房屋,一部分却在向村落中心射出火箭…… 稍后,他们停止了其他行动,一心一意的顺着风向放起火来。所有的步骤都事先设计好了,他们要先把部族居民赶出去。 火势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暴烈的火焰逐渐连成一线,吞灭了大半个村子。到处都是身上着火的部族居民,在他们发出的凄厉哀号声里,在弥漫不止的黑烟中,敲击大鼓的老者心里几经挣扎,终于敲响了逃亡的信号。 大鼓被放置在一架牛车上,浊泪纵横的老者还在坚持着自己的使命,带着两千多哭号不止的部族居民们向村落外面逃去。这是怎样的一支逃难队伍啊!成群结队的沾满了血迹与灰烬的身体,一张张仓皇失措挂满泪痕的面孔,还有……还有那绝望的眼神。 看到部族居民逃出了村庄,在子爵的命令下,狩猎队的号角声也变了,分组的贵族青年们开始出动。一时间,奔驰的马群拉起了道道烟尘,原野各处都是变种地狱犬的低沉咆哮声,狩猎竞赛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完全是精锐军队装备的一支马队最先追上了逃难队伍,只是一次血光弥漫的冲击,他们就把整个逃难队伍完全打散,恐惧到几乎疯狂的部族居民们立即分成无数股小队伍,盲目的散开奔逃,只能依靠鼓声保持着一个大致方向……但是,刚刚冲散他们的马队再次冲回,把逃难的队伍从中截断! 无数人的慌乱尖叫汇成一股强大的声浪,久久无法消散,甚至掩盖了“回护”的鼓声。 十几个老者被贵族骑士逼到一棵树下,衰老的身体缩成了一堆,不住的发抖。而拍马上前的贵族骑士骂了一声“晦气!”,戴着雪白手套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轨迹,随从们眼中闪动着欣喜的光芒,手中的弩箭毫不迟疑的举起,用有力的手指扣动扳机…… 三个浑身涂满稀泥的部族女性被冲散,虽然她们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在干裂的泥土掉落之后,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将她们的年龄表露无遗,也把几个贵族骑士的眼光吸引过来。骑马的仆人们把她们驱赶到主人的马前,好让主人尽兴。 “呜──”贵族自信的挥舞着马鞭,向女性裹胸布的打结处抽去,“啪!”的一声,血珠飞溅,中鞭的女性吐出一截咬在嘴里的树枝,“啊──”的一声惨叫出来。而身后回应她的,不过是畅快的笑声和下一记皮鞭。 在抽掉了女性裹胸布之后,女性背后已经皮开肉绽,贵族一声大喊,“是个下等货,赏给你们了!”跟从的仆人们一声欢呼,把女性踢倒在地绑了起来。而贵族又提起马鞭,追向下一个目标…… 这样的景象,在原野各处上演,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带着仆人们,在欣喜的收获着。捕获到的猎物被集中到小河边,无论男女全部bā光。部族男性的手脚被绳索绞在一起,只能蜷缩着身体;部族女性的遭遇更加悲惨,她们被绑在特制的木架上,在剧烈的疼痛之下,胸部只能高高挺起,双腿也被屈辱的分开。然后,桶桶的凉水当头浇下,冲去残留在皮肤上的一切。 看起来不健康或者长相不好的部族居民,就会被一脚踢进河里。 前路被堵之后,一部分逃难的部族居民围着载有大鼓的牛车,男子在外,妇幼在内,形成一个由肉ti构成的圆阵,这就是部族最后的、也是最无奈的防御方式──认输。 但贵族们没有尽兴,他们命令一队队武士围绕着他们不停的转圈,随意发射出手上的弩箭,每有一个部族居民倒下,贵族们的欢笑就更加欢畅。每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被抢出来,打赏的银币就会从天而降。无视对方的眼泪,无视对方的哀求,对方只是猎物而已…… 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回护”鼓声,突然停止了下来,老者被一支弩箭射中,仆倒在鼓上,血液从胸膛倾流而出,瞬间就染红了鼓面。 “听……有鼓声在回应。”在他的意识消失之前,他艰难的抬起头对身边的族人说:“是……是互询……”身边的族人含泪点头,不忍告诉他那只是他的幻觉,然后用颤抖的双手合上他的眼睛。 但当这位年轻的族人站起身来,准备继承老者的职责的时候,耳边却真切的听到一段鼓声……没错,虽然还有点模糊,但那的确是互询! “我……我……我……”青年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他手拿着神圣的鼓槌,往血红的鼓面上敲击下去,“我们是……缔塞西斯部族!!!” 从远方传来的鼓声渐渐清晰起来,并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靠近,鼓声在群山中回荡,在原野上奔泻;震慑了忙于施暴的贵族,也唤醒了部族居民的希望! 天空中飞来近百个小黑点,近了一点之后,地上的人才能分辨出那是翼人。 二十多名翼人排成一字横队,降低高度快速通过,在飞掠到原野正中时,一面金碧辉煌的巨大旗帜被这些翼人展开。 虽然天空中还弥漫着烟雾,但贵族们仰头辨认时,无一不是冷汗直流……这面旗帜上,有一个让整个魔属联盟都心惊胆战的图案──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皇族旗帜! 回应的鼓声越来越近……无论是哪一方的哪一个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段简单的节奏,那就是被称为三十六部族灵魂的十乐章中最简短的一段──合族! 第二十四集 第一章 “那是斯比亚的军队,我们不能和这些人争狩猎地。”负责指挥魔属联盟狩猎队的子爵,一面擦着额头上沁出的冷汗,一面大叫,“我们马上撤退──快吹号角!” 身为狩猎队的指挥官,这位子爵根本不想知道斯比亚军队为什么会来到分界线魔属一侧,也不想猜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此刻在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离这支部队越远越好!因为他们的皇帝是个**,这支军队理所当然可以做出一切出格的事。 急切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三三两两的贵族们立即收拢仆人和猎犬,向指挥旗帜所在地退却。而在远方,那沉闷的马蹄声正不断的传来,原野边缘的山谷出口处涌出一支黑色衣甲的骑兵,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迅速分散开后还是布满了山谷两侧。紧接着,黑色阵营里有一面火红的旗帜摇晃起来,震荡整个原野的呐喊声中,黑甲骑兵排列成冲击线,向退却中的贵族们追去。 马刀烁亮,战旗激荡,骑兵驰骋着,速度快得如同奔腾在大地上的洪流。 “违反规定,这是违反规定的行为……”看到这样的状况,带领狩猎队的子爵惊呆了,“该死的斯比亚军队,该死的科恩.凯达,怎么可以把我们当成目标?我们是贵族啊!” “子爵阁下,现在要怎么办?”另一个贵族赶到,“情况危急,你要拿出办法来!” “传令兵打旗语,让他们分散成两股,从不同的出口跑。什么都不要管直接回国,跑掉一个是一个!武士负责沿途保护,仆人就地阻挡敌人。”有了别人的提醒,子爵大人才猛然醒悟,在发出一连串命令之后,他对自己的护卫说:“你们跟我来,打出白旗!” “你要干什么?子爵阁下,怎么可以打白旗?” “我去交涉,尽量拖延他们,趁这段时间,你快带着人后退。”话没说完,子爵已经拍马冲出,“如果我被抓,请帮我准备赎金!” 在子爵大人打着白旗迎上去的时候,魔属贵族队尾与斯比亚军队前锋已经开始了第一波接触,逃追中的双方以弩箭对射! 魔属一方使用的弩机虽然精良,但却是狩猎所用的器具,在射程、精准还有发射速度上,根本不能与斯比亚军队手里的连发弩机相提并论,呼啸的箭矢往返穿梭,受命在队尾周旋的仆人们接连溅血落马。 持续的追击中,斯比亚骑兵保持着一道整齐的冲击线,在带队追击的军官命令下,前排的骑兵又来了三次准确的连射,连片的马匹悲嘶中,魔属贵族本来就显得凌乱的队形彻底崩溃。不少落马的贵族被自己人活活踩死,没落马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哭爹叫妈的好不凄凉。 冲上的子爵还没跑过一半路程,就被天上的翼人偷袭,先是一阵乱箭射死护卫在子爵周围的武士,然后一张绳网丢下来,把这位衣冠楚楚的子爵大人和那杆白旗裹在一起拖上天。 于此之前,魔属方面大约有八百名武装起来的仆人紧急聚集在指挥旗帜前,勉强结成了一条阵线。当子爵的拖延行动失败之后,那催命一样的号角就被吹响,这些临时拼凑的“部队”也叫喊着向斯比亚军队反冲回去──他们要去解救那些奔逃中的贵族。 不管这些仆人在不久之前的狩猎行动中表现的多么凶悍,但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心甘情愿的去面对斯比亚军队。可如果现在不冲,那么连他们自己在内,一家人都会死得很凄惨。冲上去说不定还有点活的希望,因为对方的人数也不到千人。 在冲击途中,这些武装仆人的队形越靠越近,越排越密。这正是指挥者事先分派给他们的战术,让他们采取密集阵形,从敌人战线中央突破。如果成功的话,敌人会担心侧翼受袭,必定会分兵围堵追歼,那么分散逃离的贵族就会安全些……可见带队狩猎的贵族中,也不乏有见地的军官。 主意是不错,可惜这样的阵形在翼人眼里却是活靶子,在武装仆人刚刚完成密集阵形的那一刻,二、三十个小型火油石弹被丢了下来。石弹在天空中拖出一道道黑烟,接二连三的砸进冲击的马队中,不管落在地面还是落在人体上,石弹都会在瞬间弹离所接触的物体,然后火油飞溅,爆出一朵朵或残缺、或饱满的火焰之花。 偶尔一个石弹击中地面笔直弹起后,飞溅出的艳丽火焰就能点燃几十号人。被火焰覆盖的武装仆人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浑身粘满火油的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队伍中乱撞,不断制造出新的火人。恐惧像水波般扩散开来,密集的阵形很快就成了一盘散沙。 在混乱中,迎面而来的数百斯比亚骑兵灵活的调整了队形,雪亮的长枪头放了下来,以三角阵冲进武装仆人组成的马队中。双方刚一接触,临时组成的“仆人部队”就变成了一块腐朽的破布,被突进的斯比亚骑兵硬生生的从中撕成两半! 武装仆人哪里是斯比亚骑兵的对手? 在横飞的血雨中,看着一个个同伴被敌人穿上长枪,他们手上的刀还没有扬起,心中的战斗意志就已经荡然无存。外围的掉转马头就跑,却死在飞斧箭矢下;接战处也混乱不堪,三三两两挤成一团,被敌人用骑枪扫下马背,一旦落单,就会在第一时间被穿个透心凉。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出命令,组成三角阵的斯比亚骑兵纷纷向敌人投出手里的长枪,之后左手取盾、右手提刀,分为十人一组的游击组,就近分散逼杀,用强悍的武力把这些队形散乱的武装仆人碾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就连想逃跑都分不清方向。 这时候,其他的骑兵已经追上了魔属贵族,先用手里的连射弩一阵狂射,再拿马刀一通砍劈,魔属贵族纷纷惨叫落马。仗着马快逃向出口的人,连贵族带武士也只有稀稀拉拉的数十个──这之后再被天上的翼人折磨一番,成功逃走的不足一个人的手指头总和。 总数四千人的狩猎队,一下子完全被打散,在短短的时间里被完全分割开来,彻底的沦落为斯比亚军队的猎物。绝望的魔属贵族们在平原上兜着圈子,而凶悍的斯比亚骑兵却追在他们后面,轻松的用马刀把他们一一砍翻,没有怜悯,没有迟疑,也没有停顿。 没过多久,平原上再没有成规模的逃窜,游骑兵正在收拾那些最后的零散魔属贵族。大部分骑兵下了马,把躲藏在淤泥中、树顶上、草丛里的敌人一个个揪出来。不是贵族的当场格杀,贵族虽然暂时活下来,但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斯比亚的士兵都比较粗鲁,他们会先把这些贵族打得不成人形,然后再把他们集中在一片平坦的地面上,让他们跪成一个规则的圆形。 三百多名贵族里,大多数都是被刀背砍中后背而落马,也有少数人丢了一条手臂或腿,但别想得到任何治疗……至于那些无法维持跪姿的,立即就会被绑上石头丢下河。 从双方交战起,到一切平定为止,在先前“狩猎中”存活下来的一千多部族居民都保持着绝对的中立,既不为某一方加油打气,也不乘乱逃命,更没人去救那些被绑在河边的族人……他们就乖乖的坐在原地,睁着无辜的双眼,惊恐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是违反规定的!你们要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狩猎队的首领被押了过来,但这位子爵却不怎么老实,不停的叫喊着,“现在是狩猎季节,不允许开战!而且我们是贵族,就算被俘虏也要给我们相应的待遇。科恩.凯达就是这样训练你们的吗?你们这些**!” 在他吵闹不休的时候,一队卫兵簇拥着几位军官快马而来,当头的一位军官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精致的盔甲,背后还披着一袭纯黑色的披风。在斯比亚军队中,黑色系列披风代表的是一种特殊身分,通常只有近卫军的军官或者准将以上军衔的将领才能得到。除此之外,皇帝陛下也会不定时的点名,授给某些人黑披风──那些军功卓著并通过陛下考验的军官。 但这位军官只是中校军衔,身上穿的又不是近卫军盔甲,显然是属于后者。 看管子爵的士兵向子爵的小腹处来了一拳,然后抓着子爵的头发,把他那张洋溢着痛苦表情的脸向中校军官做了展示,“报告长官,这杂种说他是带队的。” “是个子爵,这种下贱的爵位在魔属联盟满街都是。”中校军官用马鞭托起子爵的下巴,“你是那一国的?” “我要提醒你,注意你的用词……就算是科恩.凯达,也不敢这样形容魔属联盟的贵族。”在疼痛稍微缓解之后,子爵冷笑着回答,“本人是威尔斯帝国的贵族。在魔属联盟,贵族是光荣的,至于下贱什么的,也只有在神属联盟治下的国家才能发生!” “在贵族变成猎物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下贱了,有实力的人才会变得高贵。”中校用平和的口气说:“现在给你一个机会,附近还有其他的狩猎队活动吗?” “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消息。”子爵拒绝回答中校的问话,“按照惯例,我应该被送到斯比亚帝国,你们有义务通知我的家人,让他们带钱来赎我。” “什么惯例?”中校回过头,问另一个军官,“参谋官,有这样的惯例吗?” “有的,但那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参谋官解下头盔,悠闲的回答,“在非战争的状态下,捕获的贵族可以被其家人赎回,一个子爵的赎金是五千枚金币。” “皇家学院果然没有白读,你脑袋里装了不少东西,”中校转回头,用手拍拍子爵的脸,“你这条命也值不少──但我手上现在有几百个猎物,不缺你这个钱。” “你没有杀我的理由!”子爵眼中有些慌乱,“杀一个放弃抵抗的贵族,魔殿会直接跟神殿交涉,你难道不怕让科恩.凯达陷入被动的局面吗?” 中校军官后退一步,顺手抽出佩剑插进子爵的胸口。子爵微张着嘴,脸色在瞬间变得如同白纸,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中校。 “从刚才开始,你直呼我国皇帝陛下的名讳两次,实属罪大恶极。”隔着头盔护脸,中校冷冰冰的声音传了出来,“如果不服气,就去向你的黑暗魔王喊冤好了,我等着他──如果他愿意为你报仇。” 说完,佩剑以一个横切动作抽出,子爵向后仰倒,嘴角喷吐血沫,四肢不断抽搐。这副凄惨的模样,吓得旁边跪着的几个年轻贵族哭出声来。 “去查清楚一切,然后把他们扣押,我们换装备的钱全靠他们了。”擦干净剑上的血迹,中校抬头四望,“把那些部族的人放下来,受伤的包扎治疗。” “是的,长官,我们会做。”参谋官点点头,“我知道你曾经是总参谋官的副官,先公后私是你永远的信条。但现在公事似乎处理完了,我们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公事没有完。”中校摇头,走向千多名呆坐的部族居民,“还要去教训这些混蛋。” 看到一个全身盔甲还带头盔的军官在卫队的簇拥下靠近,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的部族居民再次不安起来。前排的人惊慌失措的站起,不清楚是否应该阻挡一下,有几个老者挤出人群想上前说点什么,还没等靠近,就被虎背熊腰的卫兵推到一旁。 “你们这些缔塞西斯部族的蠢货!”在人墙前,中校停下了脚步,威严的目光从护脸孔洞中透出,从左到右把身前的部族居民扫视了一遍,“首领在那里?给我站出来!” 一个手持鼓槌的青年走出人群,向中校军官深深的行了一礼。 “你是这里的首领?”中校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怀疑,但随即恢复了正常──正常的粗暴,“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服从斯比亚帝国的命令?” “命令?”年轻的首领抬起头来,竟然是一脸的迷惑,“什么命令?” “啪”的一声,年轻首领的脸上立即就挨了一记耳光。 “在一年前、半年前、甚至三个月前,斯比亚帝国和三十六部族总首领联名向你们下达了三次命令,要你们撤退到神属一侧斯比亚帝国段,你们为什么不服从?”中校军官用愤怒的语气说:“还说什么故土难离──今天这种局面,全是你们这些蠢货自找的!” “以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点,如果是前任首领做出的决定,那一定是全体长老的意思。”年轻的首领反驳说:“而且,我们的前任首领德高望重,并不是什么蠢货。” “是吗?你是首领?”中校军官仰望长空大笑数声,然后一脚把年轻首领踢到地上蜷成一团,“那种固执的节奏,就凭你这个菜鸟也能敲得出来?” “我虽然是菜鸟,但我却是首领。”年轻首领抬起头,“不要为难我的族人。” “想骗我吗?你这蠢货!”中校又加了一脚,“你什么时候接过鼓槌的?说!” “就在刚才……”年轻首领在地上翻滚,嘴里含混不清的回答着。对军官的这种暴行,周围的部族居民无计可施,大多数人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长官,你不觉得累吗?”参谋官在一旁懒洋洋的劝解,“我们才长途奔袭打完仗呢!” “呸!没血性!”军官唾了一口,向部族居民层层围护的圈子里走去,“老家伙,你躲在哪里都没有用,看我把你揪出来。” 强烈的恐惧感下,部族居民让出了一条通道,让军官顺利的走到了大鼓前,之后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好一阵没听到长官骂人,参谋官觉得事情不对,急忙冲过去,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大鼓,还有躺在鼓边的老首领。 “三次命令!三次命令……你都不肯走。”中校的语气低落下来,“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固执为你换来了什么代价?因为你的固执,无数的族人死了,连你……也死了。” “长官你……”参谋官看到中校的披风在微微颤抖。 “早叫你离开了。”脱下手套,解下头盔,中校军官那张年轻的脸上,清晰的挂着两道泪痕,“我都写信让你离开这里……你为什么不走……” 参谋官本想小心翼翼询问一下中校跟这位老首领的关系,中校已经双膝跪倒,并且伏下身去,用手捧着老首领的面颊,亲吻了老首领血迹斑斑的额头──参谋官当场楞住,因为在三十六部族中,只有直系亲属才能亲吻亲人的额头。 “是老首领的儿子……你是老首领的儿子……你是乌达!”一个老者膝行过来,抓着中校军官的手大叫,“你是老首领的儿子没错!乌达,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你叔叔啊!带我们走,救救我们!我们现在愿意离开!” “去你妈的!”中校狂怒,一耳光就把老者打得跌倒,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 “救救我们啊……”更多的人涌过来,抓住中校军官的衣角,哭的笑的叫的喊的都有。为了向军人们证明中校军官是本部族的子弟,他们开始不停诉说自他出生后的一切故事。有人叫喊他的乳名,有人标榜自己小时候为他洗过尿布,还有人说带他去偷看过女人洗澡…… 参谋官费了很大劲才把中校抢出来,但又立即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部族居民围个水泄不通。直到周围卫兵的拳头乱飞,才把局势稳定下来。 手里抱着父亲的遗体,中校冷冷的看到伏跪一地的部族居民。自小生长在这里的他,自然是深知这些人的秉性──哪怕是心怀好意,也绝对不能好言对待。 “想被救吗?你们这些蠢货。” 回答当然是一致的、坚决的、义无反顾的。 “这世上,能救你们的人只有一个,他是斯比亚帝国的皇帝,科恩.凯达陛下。你们这些卑贱的爬虫,去圣都请求他的饶恕吧!”用冰冷的语气说出这个答案,中校的目光久久凝视着父亲的脸,柔声说:“为了这些人,你死得值吗?” 听到长官这句话,一旁的参谋官心情复杂到极点…… 第二十四集 第二章 分界线,魔属一侧,威尔斯帝国段,蝮蛇镇。 自从一天前回到这里,斯维斯.赫本公爵就一直陪着仙尼亚.吉伦特小姐,留心她的身体状况。几乎没费什么劲,公爵大人就说服镇长借出镇心高塔,因为那里的某个大平台其实是一个风景绝佳的小花园,身处其中的话,既能在成片的绿荫之中感受鸟语花香,又能凭栏远眺享受绕身凉风。更别提充足的阳光了,那对仙尼亚小姐的身体非常有好处。 刚刚解了毒的仙尼亚小姐,身体还是比较虚弱的,在公爵大人和某人的坚持下,更重要是在回来的路上她打牌又输给某人……仙尼亚小姐很委屈的换上一袭华丽长裙,再戴上一顶轻巧的淑女帽,静静的坐在躺椅上接受阳光治疗。 不得不说一句,这样的打扮很适合她。 斯维斯公爵就坐在她对面,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边轻抿银杯中的红酒,一边翻阅桌上的文件。只是偶尔抬起头来,用他那能醉倒众生的漂亮眼睛仔细观察一下仙尼亚小姐的气色,或者再劝仙尼亚小姐喝点饮料。公爵的眼神,还有说话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都是在仙尼亚小姐即将生气的前一刻,至于他的语气腔调,自然也还是属于醉倒众生那一类。 对公爵大人的态度,现在的仙尼亚小姐倒有些无计可施,她不是不想生气,而是无法生气。明明胸中才积累了大量的怒气,但每当接触到公爵大人那明亮的眼神,怒气就如同放置在烈日下的小冰粒一样快速消融,就连那丝仅余的不满,也会被公爵大人的一句轻柔话语扫得荡然无存。 反覆多次之后,仙尼亚小姐终于放弃了生气找碴的不良企图。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她也打量起对面的公爵来──挺不错的长相,还有白里透红的皮肤,脸部的线条也柔和得让人心动。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眼,不过最令她疑惑的却是……在以前相处的日子里,她也很多次跟斯维斯公爵独处过,怎么在那个时候不曾感受到公爵这份能沁人心扉的独特魅力? “怎么了?”斯维斯公爵又一次抬起头,用温柔得要人命的眼神注视着她,“不舒服吗?” “不要看我。”一接触到斯维斯公爵的目光,仙尼亚的心跳就立即加速,想都没想她就抬起手来,用手掌隔断彼此的目光。 公爵的头左右移动,仙尼亚的手掌也跟着左右移动,到最后没办法,她干脆把手背回收盖在自己眼睛上,脸上透出淡淡的红晕。 “看起来你现在很有活力的样子。”公爵笑笑,“你在出汗,喝点什么吧!” 虽然避免了眼光的接触,但仙尼亚小姐的抗拒却冰释在公爵的话语里。 “就这么简单吗?你一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取笑我。”她把手掌一翻,稍露出俏丽的双眼,然后在公爵回答之前再次盖住双眼,“你跟那个什么阿撒一样,都是坏人,本小姐聪明绝顶,才不会上你的当。”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指控,我只能说自己很无辜。”斯维斯公爵放下手里的文件,用富于活力的语调回答,“怎么,在小姐你眼中,我一直都是一个不可以被信任的人吗?” “信不信任的倒没那么严重,最主要还是看你的表现。”仙尼亚小姐放下手,俏皮的歪着她小脑袋说:“不准把我中毒的事情告诉爷爷,要不然的话……哼哼!” 可惜,她这句本用来威胁的话却连一丁点的威力都没有,反而像是在向公爵撒娇。 自从仙尼亚小姐偷跑,斯维斯公爵尾随其后开始,两个人已有半个月的时间在一起。在这段时间里,脱离了贵族身分的制约,也远离了纷扰的俗事,两个人都放下彼此的面具,单纯的相处下来(有科恩在,他们想不单纯都不行),以前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下去。 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离奇的事件,特别是仙尼亚小姐中毒的事,更把两个人的关系进一步拉近──自以为死到临头的仙尼亚小姐表现出性格里最真实的一面,变得温柔、可爱、善良;而斯维斯公爵也一扫“阴柔颓风”,临危不惧、冷静沉稳的形象,在仙尼亚心中扎下了根。 中毒的压力一去,大家都放松下来,两个人之间也不是以往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既然现在两个人不再是对立的关系,而是以一种普通的心态看待对方,那么对方的优点当然就能看在眼里。仙尼亚小姐的坦率真诚和公爵大人的翩翩风度都属世间少有,相互关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仙尼亚小姐这句不经意的话一出口,两个聪明人的心情都起了一丝非常微妙的变化,气氛也有了相应改变。 “饶命啊──救命!”就在情况变得尴尬之前,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非常适当的在花园平台上方的小平台上响起,那当然是某个倒霉的族长在声嘶力竭的求饶,“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不要把我放在阳光下,我招、我都招!” “又来了。”斯维斯公爵叹了口气,仰头喊了一声,“阿撒阁下,拜托小声一点可以吗?” “你搞清楚,这又不是我在叫。”科恩从上方平台上探出头来,凶悍的回答说:“干嘛,你有意见?有意见我也不让你参加!” “我不想参加,但仙尼亚小姐的身体正在恢复中,她需要静养,你明白静养的意思吗?” 几天接触下来,斯维斯公爵知道这位阿撒.古台先生干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找乐子,通常情况下,就算是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时,他的心情也是很好的。所以这时斯维斯公爵也并不跟他多话,直接拿仙尼亚小姐的健康压他。 “知道了。”回答一声,科恩消失在平台边缘,紧接着传出一声喝骂,“闭嘴!” 几个耳光之后,蓝玉血族族长的惨叫就变成了低声的呜咽。此情此景让下面两人同时摇头……蓝玉族长一定是坏事做得太多,所以才会遇到这位坎普疯狼。而阿撒先生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不,或者应该加一句,阿撒先生也是他们两人的克星。 从回来的路上,这位仁兄就把蓝玉族长绑在车顶上,让他享受了一整天的阳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被拖下马车的蓝玉族长只剩半条命了──大多数血族人虽然可以在白天出现,但还是要小心翼翼的避免被阳光直晒,如果长时间的停留在阳光下,阳光会使他们的身体变得极为虚弱。 这位怎么说也是一族之长,知道的秘密相当多,所以这种残酷的拷问也就一直没结束,不断有诸如埋藏的宝藏、部族机密资料被科恩压榨出来……不用说,这位倒霉的蓝玉族长,现在又得透lu点什么秘密来换取片刻安宁了,虽然每次拷问前他都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对于科恩的行为,两个人也没有表示反对,只要不搞出人命,仙尼亚小姐才不会管这个闲事,因为在她心里,蓝玉族长是一个教唆手下随便下毒的人渣。 而斯维斯公爵考虑问题的方式就比较古典──除了讨厌这个人之外,他认为这人不是自己抓的,自己没有权利过问。 “说吧!你手下有多少走狗?”站在凉棚下的科恩一只脚踩在蓝玉族长的头上,把他的身体慢慢的推进阳光里,手里的鞭子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除了这一次的事情,你们还在分界线上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科恩的这个提问非常刁钻,怕阳光的血族,所做的不能见光的事,可能数都数不清啊! “没有干过其他的坏事了,二十多年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分界线。”看到近在咫尺的阳光,蓝玉族长低声哀号着,“我说我说……我们蓝玉血族共有两万余人……” “是吗?你们的种族里还真是大把的出人才啊!才两万来人就能拿得出上百精英武士跟人打群架,死了十来个长老你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科恩嘿嘿一笑,“既然你们血族人强马壮,死人跟掉头发一样自然,不如我把你放在太阳下面晒死好了,反正你那两万多族人也不会心痛……” “可是……”蓝玉族长也是个妙语连珠的人,“英雄,他们不会心痛,但是我会痛啊!我全身上下都在痛……” “当然,你会痛的。”科恩一脸的正经表情,“但那跟我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他们会拿钱来赎我的,英雄饶命啊!您可以拿我换很多的钱……” “怎么?你认为本英雄是一个能被钱收买的人吗?”某人大义凛然的宣称,“告诉你,本少爷代表的是正义──你们争夺的那些宝物跑哪里去了?给我交出来!” “那些宝物都寄放在魔殿了,由血族长老看管着。虽然宝物是上古传承下来的,但除了象征意义之外,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蓝玉族长大口的喘着粗气,“一个是残破的卷轴,另一个是谁也不能识别的金属徽记。如果英雄喜欢宝物的话,白羽血族手上的东西才是宝物……” “哎……”像是想起了什么,科恩苦恼的抓了抓头,“宝物哇!这玩意太虚无缥缈了,也很难脱手,不如──我们还是谈钱好了。” “但是英雄,在几天之前,您不是已经写信叫我的族人来赎我了吗?是您叫他们带来五万金币的赎金,当然,英雄您说什么都没问题。”为了不被晒成人干,蓝玉族长变得十分的乖巧,“只是现在改变数额的话,怕是来不及通知他们,也来不及筹措啊!” “不行,那是几天之前的价格了,我要加价才行。这段时间以来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而且你还长胖了不少。”看了看蓝玉族长那张被打得浮肿的脸,科恩把五指一张,“再加五万,你马上就得给我打欠条。不,应该写血书才成!” 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过后,科恩带着满意的笑容下到花园平台,毫不见外的坐到斯维斯公爵和仙尼亚小姐旁边。 “大小姐的气色越来越好,看样子余毒都消除得差不多了。”拿起酒杯,科恩看着仙尼亚的脸说:“再过上几天,大小姐你又能提着刀子满街砍人,真是得祝贺你。” “疯狼阁下啊!你可别想跟我要钱。”仙尼亚小姐把玩着帽子上的飘带,“我很穷呢!” “这不是问题,我刚刚有五万金币的进帐,凑合的话也可以应付一阵了。”科恩笑咪咪的回答说:“至于解毒的事情,是这位公爵帮你扛下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不会笨到问你追债的地步。” “别说我没提醒你,像蓝玉族长那样的人物,打下的欠条也不怎么保险吧?”仙尼亚摇摇头,“现在他在你手上,当然你要他做什么都行,但一脱离你的掌握,别说钱收不回来,说不定还会马上反咬你一口──照时间看来,他的手下也快到了哦!你不准备一下吗?” “正因为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我在这几天研制了一种新配方的毒药,刚才已经给那家伙喝了。”科恩轻描淡写的回答,“这家伙喜欢给别人下毒,现在轮到自己中毒,非常公平。” “你给他喝了毒药?”仙尼亚小姐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变得精通毒药了?那可是一门复杂的学问,没个五年十年的别想有所成就。”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综合利用,什么事都要自己精通的话,我不是要被活活累死?”科恩眉飞色舞的解释说:“应急用嘛!我只要把几种毒药混一混,再加点泥土啊!灰尘啊!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喝下去就搞定了,多简单啊……”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解药?”仙尼亚抱住脑袋呻吟了一声,“你这个乱来的家伙,后面的事怎么解决?如果他毒发身亡的话,我们会很头痛的!” “我们需要头痛吗?”科恩把两手一摊,“蓝玉族长说他手下无论下毒解毒都是一流的,我把原料单子开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好了──有研究才会有进步嘛!我是在促进他们研究毒药呢!” “阁下,还是见好就收吧!仙尼亚说得没错,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手下今天晚上会到这里,蝮蛇镇又将变得很热闹。”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斯维斯公爵轻声说:“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血族,但他们毕竟是个大种族,仅凭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灭亡他们的……再说你杀了那么多血族长老,什么仇也该报完了吧?” 科恩看着斯维斯公爵,没有说话。 “他毕竟还是一族之长,私下动点刑还没什么,如果让他在他的手下面前颜面尽失,那么整个血族都会恨上你,小事情就变成了大麻烦。”斯维斯公爵笑了笑,“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一切按照规矩来,先给他换件体面点的衣服,然后收钱放人。” “对啊!反正我也给他下了毒,可以慢慢的收拾他。”科恩点点头,“你好不容易想出个办法,我也不好不照顾你的面子……就照你说的办好了。” 另两人不禁为之气结,但又拿这古往今来第一厚颜之人毫无办法,仙尼亚小姐最多也就是白他两眼。 “对了,在仙尼亚小姐的身体恢复之后,我们就要启程回威尔斯帝国了,你知道我正在游历,不能在一地停留太久。”斯维斯公爵正色说:“不知道阁下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问我吗?”科恩有些迷惑,“像本英雄这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武技精湛、文武双修的家伙,当然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阁下有没有想过,像我一样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斯维斯一边为科恩的酒杯里续上红酒,一边用平缓的口气说:“换个环境的话,说不定阁下的心情也会变好。” “你这是在拉拢我?”科恩瞄了对方一眼,不动声色的回答,“我自由自在惯了,以这样的性格,重新进到贵族圈子里会变成一个大麻烦,到时候谁来收场?”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劝你四处走走,并不一定要用你疯狼的身分进入贵族圈子,也不需要做什么官。”斯维斯抬起头来,淡淡一笑,“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人也会变得安于现状,再说分界线上也没有什么好的回忆留给你……难道这里有你留恋的东西吗?” “除了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留恋吧!”科恩摆摆手,“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这事就先说到这里,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再纠缠不清我就跟你翻脸。” “怕你翻脸吗?斯维斯公爵是为你好,难道你想一辈子窝在这里?”仙尼亚小姐鼓起眼睛打抱不平,“平时看起来还蛮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就不听别人的劝告呢?” “哼,前联军情报部的长官,会无缘无故的请我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吗?”科恩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露出一个说多高傲就有多高傲的后脑,“还不是看本少爷聪明绝顶、武技出众、奇货可居……于是就想骗本少爷为他效力。” “就算你说对了我的动机,就算我的想法变成了现实,那又怎么了?”斯维斯公爵耸耸肩,“你要知道一点,你并不是在为我效力,你是在为整个魔属联盟效力,你是魔属联盟的人,你有这个义务。” “门都没有!”科恩哈哈一笑,“他们没有给我任何东西,也别想我为他们付出什么东西。”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们就不说这件事了。”看到没有什么效果,斯维斯公爵暂时放弃游说:“我们不如……来商量一下今天晚上吃什么好不好?我听说此地有几个特别的菜式,不管是原料还是烹饪手法,都是非常考究的。” 科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心里却在分析斯维斯的打算。 凭心而论,斯维斯公爵提出这样的邀请是很正常的,毕竟贵族游历的其中一个用意就是发现更多的人才,而科恩扮演的坎普疯狼又是如此的出色,简直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科恩怎么可能跟着斯维斯公爵去?不说科恩本身就是一国皇帝,就是他那种桀骜的性格,也不可能屈居在任何一个人的手下。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只有一个人当过他的上司,而且还仅仅是名义上的上司……但这却是一个打入魔属联盟上层的绝好机会,科恩不想放弃。 可在这一时之间,科恩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只好态度坚决的推辞,虽然这决定于事无补,但至少他的表现会让对方觉得很有性格。而且斯维斯公爵也不是那种重要事情只说一次的人──他一定会提出一个新的方案来让科恩选择。 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到晚饭时分,打破这种局面的,是向镇子狂奔而来的一支狩猎队。 第二十四集 第三章 密林边沿的草地已经毁了,泥坑大小相套,间中乱石嶙峋,还有些残断的刀剑散落在各处。在这片狼籍中,在唯一还平整的地面上,却还仰躺着一名男子,他一头黑,穿着探险武士选的便服,脸如白纸,两眼紧闭。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胸口上是伤口,还有身侧插着的长剑。 云层低低的压下来,如墨汁一样粘稠,几乎就垂到了树梢上。阵阵冷风刮起,用阴郁逼迫着在密林间徘徊的闷热,终于,在搅动不止的黑云中,一道刺目炽亮的巨大闪电出现,它轰鸣着,扭转粗壮的身躯,以那犀利劈开了沉重不堪的天地! 闪动的电光中,有雨点落下。 “哒!”的一声轻响,第一滴雨水在这男子脸上溅起一点灰尘,尔后“噗!”的一声,又一点雨水打在他的衣服下襟,再然后,“劈啪”声重叠不休,越来越密,越来越急……闪电映空,大雨倾盆而至,犹如千万颗银豆击打在树叶灌木间,仰躺在地上的男子,自然是湿透了。 轰鸣不止的雷声中,强烈的光亮照耀着整个密林,更在林地边缘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虽然天地间的风雨声势浩大,林边却清晰的响起一组脚步声来,不急不缓,更没有被雷鸣淹没。脚步声的主人,他的打扮显然与躺在地上这人一模一样,而且不只是装束,在闪烁的电光里,他和躺在地上那人长的如同孪生兄弟! 用很稳重的步伐,他行走在可被称为“废墟”一样的地面上,毫无阻碍,甚至带着一种悠然的韵律,最后在仰躺的男子身前停止——那柄斜插在地上的剑,还在闪电中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柄后的一缕银穗,也在疾风中飘荡不休。 但那些从高空中急滑落的雨点,却再也淋不到这里,因为一层无形的屏障张开,雨水只能无奈的掉在五臂之外,打得那一圈青草垂头丧气。 风雨声中,一声长笑慢慢响起,其中有苦涩、有无奈,最后在钢铁共鸣般的尾音里戛然而止。然后,来人握住了剑柄,轻轻向上一提,被他提起的不只是剑,还有仰躺在地下的男子—— 他那双黑色眼睛猛的张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叫喊了一声:“好痛!” “这一剑又不是刺在你的心上,叫什么痛?”站着的人面无表情,一双黑眼凝视着坐起的人:“这几年假皇帝把你当傻子。” “我抗议!虽然我只是一只魔兽,但我是怀着必死的信念去挡了乌鸦那一剑!身为主人的你,怎么可以抹杀我的智慧和诚意?我可是圆满完成了主人的计划!当然,我没有主人的英明神武,但在这里装死狗躺到现在也是很难受的,难道连呻吟一声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皇帝果然不是一个好职业,都把你逼成这样了。”不再理会唠叨的魔兽阿布,科恩转过身去,手指抚过冰凉的剑身,黑色眼眸却望着天边,嘴里冷哼了一声:“……好本事!” 古朴修长的剑身随声而裂,相继碎成指甲大小的晶片,淅淅沥沥掉在他脚下。 身后的阿布看到主人一脸激愤,也就不再抱怨,站到科恩身后一步处,脸上神情跟着冷峻起来,一道精神波动传导过去:“因为乌鸦那一剑而感到痛楚吗?主人,在我看来,那一剑应该是意外。” “意外?已经生的事情,必然造成相应的后果,用这个藉口有用吗?”科恩随意回答:“我可以不在乎这一剑,乌鸦他也可以不在乎这一剑?说起来,我和他都是固执的人啊!” “可是主人,真正的罪魁祸……那位魔族长公主已经死了。” “她的存亡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几千年前种下的傀儡印记也好,纠缠不清的孽情也罢,她都不够资格进入这个迷局中来。”科恩丢下剑柄:“想不到之前威风八面的魔族长公主殿下,居然只是乌鸦用来试剑的目标,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乌鸦真有能力杀了她……原本只想在旁人角度评估她们的战力,却不想看到这么多的内幕,今天真是赚翻了。” “主人是说其后的神秘来人?还是说她们其实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很神秘吗?能让神族长公主正颜相待的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至少我不能把她看做无足轻重的角色,人家可是给了老大一个面子,不然你哪有机会躺在这装死狗。”科恩伸手去接了几滴雨水:“说到实力,且不说这世上有谁值得她们全力而为,其实大家都隐藏了的。” “按照主人的计划,我在第一时间替换了你,中间没有出现数漏,应该骗过她们了吧?” “尔虞我诈的效果无法永远保持,时间长短而已,而且同样的手段也不能再使用了。”科恩脸上涌起几丝疲惫:“乌鸦费尽心机搞出个领域,而且联合神族长公主引来芙莉格……” “神族长公主眼睁睁的看着乌鸦杀芙莉格,一点反应也没有。”想到当时场景,阿布脸上的神色就不单单是冷峻了:“所以,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你才想明白这一点?”科恩无奈一笑:“智力太低了吧?” “主人早就不允许双向的精神联系,我不知道主人心里的想法,资料不全,所以这不算我笨。”阿布走到远处,去拣了科恩的佩剑回来,两手奉上:“有那样的身份,还要结伙行事,他们心里的打算一定见不得光。而且,他们显然跟主人不是一伙的,还让主人背了个大黑锅。” “我又不在乎多这一个黑锅,说不定还会有好处,”科恩伸手拿过已经入鞘的佩剑,随意挂在腰间:“这种可以回溯时间的领域,完全越我之前的魔法认知。” “主人觉得如何?我在领域内传出的意念主人能收到吗?” “当然可以,他这领域又不能包打天下,我们的联系很顺利。这感觉怎么说呢?应该说很玄妙,我分明在现实中,却能锁定领域中的你,就好像伸手捻到了另一个时空中的物品,而且她们都没有察觉——或许她们其实是察觉了,却无法确定。”科恩点了点头:“你在内,我在外,两边一印证,这领域的关键已经被我分析出五成。” “可那又能有什么用?乌鸦的领域被很轻松的破解了,他连那女人一枪都接不下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阿布耸耸肩,毫不在意这话能打击到它的主人:“就算主人你能做出一个同样的领域来,也无法困住后来的那个女人,她的能力太强悍了。” “对于乌鸦,对于那个让乌鸦吃了大亏的女人,我也很奇怪,特别是后者,她的出现几乎能把我之前的安排完全颠覆,如果在神、魔长公主之上还有一种特殊的存在,事情就大大的不妙了。”科恩冷冷一笑:“但我不是乌鸦,我不会抱着个领域魔法不放,我要的是一种领悟,要把这事情从源头上弄明白……比如燃烧本源。” “要是主人你开始说那些希奇古怪的话,我也会像乌鸦一样迷糊的。”阿布站开了一点,以免自己的无良主人突然难:“主人要想弄明白什么呢?” “出了这么大一件事,神王跟魔王会怎么想呢?”科恩问:“一个长公主,就这么死在外面了,不闻不问吗?好好的世界,被半疯的斯比亚皇帝闹得人心惶惶,他们会置之不理吗?” “如果是一般的惩戒,两边的长公主就能做了,但她们却没有做,魔族长公主利用傀儡印记偷袭主人是因为情绪失控……这种姗姗来迟的反应,代表着他们的犹豫。” 知道这是主人在整理自己的思绪,阿布当然要全力配合,事实上,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种事情上做得比它更出色,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另一个科恩,两个科恩的交流,自然不会有什么虚假和心机。 “他们在犹豫什么?”科恩却在追问:“犹豫怎么处理一个几乎成了叛逆的人类皇帝?” “当然不是,”阿布否决:“能够一次次毁灭世间万物的,肯定不会在这一点上犹豫,人类对他们来说就是草芥,无足轻重。” “那么就是另有原因了,保留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必然得有价值才行。”科恩又是一笑:“难不成说我有价值?他们,究竟想要在我这得到什么?” “这是关键。”阿布很肯定:“破掉领域的那个女人,从言行上来判断应该是黑暗魔族,能在魔族长公主被杀,而神族长公主又让主人背了黑锅的情况下,却不拿我开刀,这种态度很值得怀疑,所以,主人你这里必然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就凭这点?”科恩闷笑:“万一她早先跟我有一腿呢?就像乌鸦和神族长公主那样。” “我会很高兴的把这句话向皇妃们转达,”阿布的态度很认真:“她们在张罗着,要给我介绍一些漂亮的魔兽女士……” “你已经不是魔兽了,你有一颗人类的心。” “去掉魔兽两字当然也不是问题,斯比亚帝国有很多好姑娘……我反正看不上两族的变态女人……” “你这样说话,让乌鸦如何自处,他一生都在跟那些变态女人厮混。” “这只是腹诽而已,主人你说不出口,我替你说的。再说他刺你一剑,你还帮他说话?” “两回事,这一剑总要还给他,但现在他被神族长公主带走,多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主人你真是这样想的?对乌鸦的话当然没有错,但他现在可不只是乌鸦,他是乌鸦和杀戮之魔的混合体,一旦他们完全融合,我们的乐子可就大了。” “现在已经有区别了,因为那一剑不是刺在我胸口,而是刺在乌鸦和杀戮之魔的心口上,刺在他们的结合点上……这一剑之后,他们不再有完全融合的可能,只能是排斥、分裂、吞噬。”科恩打了个响指:“魔族长公主偶尔还是会做些好事的。” “但他被神族长公主带走了,天知道神族会不会插手这个过程。” “要保持乐观的心态,最后用眼睛传递给他的资讯,没有出问题吧?” “一丝不漏,他全接收了。”阿布点头:“很丰富的资讯,他的人生再也不是一张白纸了。” “那都是好东西,希望他能有所领悟。”科恩叹了口气:“我这一生,值得检讨的地方很多,但唯一肯定的一点,是我对身边的人不错。但上一个朋友,现在还躺在晶石里,这一个,希望结局会好一些……” “主人你……”阿布愣了一下:“你太坏了,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连我都被骗了!” 科恩回头看着阿布,脸上带着淡定的笑容。 “你是要撇下乌鸦!”阿布激动起来:“你要去干危险的事情了,所以你要撇下他!” “是吗?”科恩也不分辩。 “是!可笑的是,乌鸦还以为是他撇下了你!你是借神族长公主的手,把乌鸦给禁锢了,但你留给乌鸦的资讯,足以让他找到正确的方法脱困!”激动的阿布,连“主人”的称呼都给省略了:“你早就有了打算,因为你知道出了生命祭坛之后,会有更厉害的成员关注你,公主这一级的已经不再是你真正的对手,所以你要撇下乌鸦!” “或许你想错了,”科恩脸上的笑容依然:“这种事情我怎么能事先安排呢?” “主人,我就是你,所以,我还知道你要撇下斯比亚和我们……” “不错,你就是我,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决定的事情,再没有商量的余地。”科恩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这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从出了生命祭坛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了,正好他们做了这个圈套,我只需要顺水推舟就好。” “但是不一定就像你想的那样,事情也许会有变化!单是那个女人你也对付不了!” “是啊,她很厉害,她有比魔族长公主高的地位和能力,但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打算要用武力去对付两族,这根本就不现实……但对她,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我不能再隐藏下去了……或者……这也许是一个很隐讳的提醒。” “很隐讳的提醒?谁的?” “的!”科恩恍然大悟:“对!她就算再强大又怎样?本少爷不跟她打就是!” “你真有办法不打吗?” “有,但我只能保证我一个人,你们不能参与。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斯比亚的局势就要靠你们支撑了。”点头之后,科恩再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种事情,我不能把斯比亚强行跟我绑在一起。魔族长公主退幕了,接下来现身的一定是大人物,如果面对着神王和魔王,你们被迁怒了可不好玩。” “可是,主人你之前所做的那些安排……” “当然要继续,不能有丝毫放松,那才是最根本的安排。从某种角度说,我是在为你们赢得时间。”科恩拍了拍阿布的肩:“保护好皇妃们,看住海尔特那些惹祸精,我会时不时跟你联系。但是你要记住,如果不是我主动联系你,你们绝对不能贸然来找我,哪怕是见了面,也要装作不认识!”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事,神王和魔王会以什么态度对待我,而我又怎么去应对。也许等着我的会是一个很传统结局,也许结局会变得很荒诞,比如再嫁给我个公主之类……” “这笑话真冷。”阿“可是我要怎么跟皇妃们交代?” “需要交代什么?到了今天,她们还不明白身不由己这句话吗?她们当然会担心,可是谁不担心?我已经安排了我能做的一切,没有后顾之忧了。”科恩抬头,看了看雨中天色:“时间宝贵,你应该早些回去,家里还有一堆人在等着消息。” “主人,你接下来进行的是计划中的关键,请一定要小心谨慎,哪怕再怎么无耻都无所谓,因为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阿布点了点头,黑眼很是明亮:“这些消息我一定带到皇妃们那边,让她们不要过于担心,但是不是能说服她们我无法保证,你也知道,皇妃们都太聪明了……” “无耻一点就好,去吧!”科恩摆了摆手,再不说话。 阿布的身体微微一缩,整个人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足尖飘离地面,轻烟一般的投入后面的密林中去……科恩知道,在那密林深处,自然有严密的安排,以保护它能安全退去。 确定阿布离开之后,科恩才转过身来。 他细心的整理了自己的装束,还调整了黑铁佩剑的位置,然后,他撤去了隐藏自己气息的能力,纷乱的雨点立即倾注下来,盖住了他的身体,顺着他那黑色的丝流下。 几丝传统的金黄斗气在他身体表面闪烁了一下,撑起一个很微弱的屏障,几乎是“贴”在身体外几寸的地方,雨水在屏障上碎裂,白蒙蒙的把他的身形从黑暗中勾勒出来…… 这,就是科恩.凯达在其他人眼中的“真实”能力,也很符合重伤小强的现状。 但那纵横的雨水,却掩饰不住科恩脸上那刀砍斧凿的神情! 一双黑色眼眸,如同临世深渊! 第二十四集 第四章 斯维斯.赫本的确是个人才,短短的时间里,他就依据地势在蝮蛇镇外围计划了两条虚实难辨的防线,自己亲自督工,让七千多奴隶在一夜之内完成。那些看家护院的武士,成群的猎人也被集中起来,总数两千多人,公爵把他们混编成十个小队,作为防守一线的部队。 长年行猎的精英猎人被派出去做外围侦察,公爵大人还下令,只要是镇子里的壮年男子,不分身分、种族都要拿起武器参加抵抗。就连千里迢迢跑来送赎金,在当天夜里到达的三十多个蓝玉血族武士,也被公爵大人编入战斗序列。 破晓之后,蝮蛇镇完全变成了一座要塞。撒出去的侦察网监视着方圆二十里的所有地域,外围的防线工事基本完成,镇边上的围墙得到了加固,街道被沙袋和陷阱因地制宜的截成数十段,到处都是隐蔽的暗堡……百多位身强体壮的武士穿着从仓库里翻出的联军盔甲,扛着新染就的联军军旗,滥竽充数的在屋顶上走来走去。 科恩一直没有睡,他饶有兴致的跟在斯维斯公爵身边,看他安排这安排那,还不时的说出自己的看法,虽然他的话从来都不正经,但公爵大人却能了解其中隐含的意思。到最后,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如同是大家在共同布置防务一样。 公爵大人的一切思路都是以本方的战斗力为基础,而科恩的防御思想却是以洞悉“敌军”的心理为先决条件。两人取长补短,把蝮蛇镇的防御做得天衣无缝,所有的方面都考虑到了,一切堪称完美。任何一支军队来强攻,如果没有丢下五、六千具尸体的准备,他们休想攻入镇心──但这样的防御体系对斯比亚军队的防守效果如何,两个人谁也不知道。 虽然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但分界线上的居民生活在险恶的环境中,本来就有崇武风气,而且魔属军队军令严酷,无人敢临阵脱逃,再加上有公爵大人周密部署、灵活指挥,所以这支部队的防守战力也不可小看。 而另一边的斯比亚军队,却是一支被迷雾笼罩的军事力量,就连最了解情况的公爵,他也不知道这支军队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科恩当然知道,但是他会说吗? 在说出意见的时候,科恩很巧妙的把自己的军事素养隐藏起来,纯粹从分析敌军的人性以及下意识的反应入手,建议范围更是严格限于细微的小战术安排上,绝对不越雷池一步。他已经成功的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死扣细节的势利人物,从根本上避免了公爵对自己的怀疑。 “我很满意这个防御,如果你不被你的家族赶出去多好。”完成一切之后,站在房顶上的斯维斯公爵遥望着远处的战线,感叹着说:“那样的话,你就能进入坎普军事学院,以你的才智进入魔殿学习不成问题。有你在坎普,大战里,科恩.凯达也不会胜得那么轻松。” “高估我了吧!”科恩懒洋洋的回答,“不被赶出来,我就不会常常跟人打架,就不会这么精于打架……也自然不能给你这些意见。” “你说得也对,一个人能拥有什么技能,都是他的经历所决定。”斯维斯公爵点点头,“不过,如果你能改变心意的话,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帮助你,让你去经历一些经历过之后就能掌握一支大军的事情……手握雄兵驰骋疆场,不也是一种豪气吗?” “早上起来穿军装,然后见到比自己等级高的人就行礼,看见比自己等级低的人向我行礼,我就得赶紧还礼,这种生活算什么?”科恩呵呵一笑,“闭嘴吧!我还没真疯呢!” “饿了。”斯维斯公爵也不生气,转身就走,“我们吃早餐去。” 一路行去,两旁的“士兵”无不用崇敬而畏惧的目光看着斯维斯公爵,因为一夜的时间,公爵就用果敢的行动将这些人折服。不但是布置防务,公爵还在夜里接连处死了十多个不尊军令的人,刑罚力度的调整相当巧妙,既警醒了其他人,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冷酷……这也是科恩对他最感兴趣的地方。 早餐之后,斯维斯公爵就坐在花园平台边,静候斯比亚军队的到来,但一直等到日暮西山,前方都没传来任何消息。入夜之后,公爵叫人点起灯火,继续等待着那支传说中的斯比亚军队,表现出非凡的耐心。 整整一天过去了,他的神情也经历了多种变化。 当然,公爵的这种变化是很细微的,不留心观察的话,旁人无法发现。但科恩能发现,他坐在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红酒,把斯维斯公爵隐藏在恬淡神情下的那一点迷惑、一点焦急、一点失望都尽收眼底。 没有移动脚步,科恩就得到了一整天的娱乐。 又一夜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到第一支救援的威尔斯飞行部队到达之时,两夜没睡的斯维斯公爵连嘴唇都干裂了。 “好家伙,有几只这样的东西,打猎的时候一定很爽。”躺在一旁的科恩眯着眼睛,看着从天上飞过的石像鬼部队,“黑眼圈先生,危机解除,我也应该离开了。” “早知道留不下你。”斯维斯公爵淡然一笑,站起身来,“我送你。” “对嘛!这样洒脱的性格才配你。”科恩呵呵一笑,跟着斯维斯公爵步下楼梯。 镇心广场上躺满了受伤的贵族,仙尼亚正带领着一群女眷照顾他们。她洁白的围裙上沾满了血迹,头发也显得有些散乱,但大家处于目前的这个环境中,旁人看起来,这些东西无损她一丁点的美丽,反而把她衬托得更为善良可爱。 陪着科恩路过的斯维斯公爵停下脚步,远远凝视着仙尼亚,嘴角慢慢逸出一丝微笑。 “要过去跟仙尼亚小姐说一声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斯维斯公爵转过头问,“你就这样走了的话,会比较失礼。” “你觉得我们现在过去打断她的工作合适吗?”科恩轻声回答,“跟她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当做告别,我又不会得到一个铜板的好处。” “你知道吗?虽然你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见钱眼开的商人,但你实际上并不怎么喜欢钱。”斯维斯公爵摇摇头,带着科恩走向马厩,“或者你能骗过其他人,但你骗不过我──你不必解释,我绝对不会相信你把那些钱暗地里拿去救助孤寡。” “随便你怎么想。”科恩挑选了一匹最为神骏的枣色马,“我就是我。” “没错,你就是你。”斯维斯公爵丢过去一个小徽章,“如果这场仗打起来,我有可能会马上回国。你若有机会去布卢克帝国的话,可以到福克斯堡找我。” “找你干嘛?”科恩把徽章拿在手里掂量一下,“这东西不错啊!” “那么,一路顺风。”斯维斯公爵没有回答科恩的问话,只是叮嘱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少了手脚什么的。” 科恩哈哈一笑上了马,头也不回的骑着马出了马厩。 “跑哪里去?”没想到刚到广场,科恩就被仙尼亚逮个正着,这位小姐伸直了手臂站在马前,“刚才就看到你们鬼鬼祟祟的走过去,果然是要一声不响的偷溜啊!” “我说大小姐,我没欠你什么钱,现在要走也用不着特别通知你吧?”科恩笑着回答,“难道你看上我了吗?看上我就明说嘛!我又不会害羞。” “呸呸呸,谁看上你了。”仙尼亚小姐脸上一红,“那家伙脸上的黑眼圈……” “哦~~原来是为这个。”科恩释然,“我就说嘛!你心里果然藏着小秘密。” “哪有什么秘密?我只不过是觉得好玩,想掌握这个手法而已。”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解释非常牵强,仙尼亚小姐把头一昂,“你这家伙,痛快点说出来!” “好吧!为了帮大小姐的爱情加油,我就把这个秘密的方法告诉你。”科恩伏下身去,轻声的说:“其实那不是什么厉害的伤势,我只是把一种特殊的染料涂在手套上而已……” 听到科恩这样说,仙尼亚小姐的表情变得好奇怪,小拳头捏的紧紧的。 “好啦好啦,你也别这么生气嘛!”科恩说出了一连串的药草名字,“最后呢!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你必须加上你的十滴眼泪,而且是悲伤的眼泪五滴,欢喜的眼泪五滴,只有这样,才能消除黑眼圈。如果你弄错了什么,那黑眼圈可就永远也不会消失了……” “你这个家伙……居然想出这么狠毒的染料。”仙尼亚小姐一字一句的说:“太可恶了!” “做不做全在你,我只是说出真实情况而已。”科恩一拉缰绳,“时间不早,我得走啦!” 快马出了蝮蛇镇,科恩在一片树林中下了马,先抱着肚子笑了个痛快,然后伸开手脚呼呼入睡。直到变成小鸟的白影飞到他身边,他才打着哈欠站起来。 当天夜里,分界线神属一侧,斯比亚帝国段。 早先出现在分界线上的斯比亚军队,都属于一个临时混编的军团,为了震撼魔属军队,这个军团的名字就叫“魅影军团”,它的指挥部就设在分界线上,距离土城大战之后科恩军队撤退的那条通道不远。经过这么久的经营之后,以这条通道为主干,科恩把这片连绵的森林建成了一个庞大的后勤基地,但此次行动的作战物资还是从后方运来。 “又杀了五个?这是怎么回事?”指挥部里,一身笔挺制服的海尔特中将正在教训手下人,“我早叫你们小心、冷静!这些不是一般的俘虏,每一个都是可以换钱的!真是混球,你们刀光一闪倒是痛快淋漓,那好几千枚金币就飞了。传我命令,再有滥杀俘虏的事情发生,我就要各团的指挥官好看!” “各部队一定要严格执行中将的命令,没有价钱好讲!”他身边的准将副官坚决的点头拥护,然后回头劝解长官,“不过长官你也知道,在这次行动中,中下级指挥官大部分都是三十六部族出身,看到族人被杀戮的血淋淋场面,他们的头脑难免发热嘛!” “现在轮到我头脑发热,最后这些事情还不是要我来背?”海尔特中将怒气稍减,冷哼一声坐下来,“要不是看这仗还打得不错,他们从上到下都别想好过。” “土匪啊!土匪!”这个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传进来,用戏谑的语气自问自答,“这里不应该叫军团指挥部,应该叫什么?当然是海尔特山寨才对。” 海尔特中将微一错愕,然后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嘴里大喊一声:“立正──皇帝陛下好!” 一屋子的军官吓一跳,也不管手上正在做什么,全部站起来面向门口行礼。 “免礼吧!各位都请坐。”换了皇家礼服的科恩陛下一步跨进门来,一头黑发梳理得中规中矩,脸上带着微笑,双目炯炯有神,“我只能在这里待一会,谁把战局给我做一个通报?” “你们做你们的事情去。”海尔特中将显出土匪本色,一掌就把准备说话的作战参谋推到旁边,然后对科恩陛下咧嘴一笑,“是的,陛下,当然是我来通报。陛下请坐,请看地图。” “目前的事态是这样的。”在科恩点头之后,海尔特中将指着桌面上的地图,朗声说:“我们一共出动了一万余人的军队,已经将与我们国境对应的分界线清理干净了。因为是狩猎季节,所以我们遇到了不少狩猎队,全军抓了一千多名成年贵族,即将成为贵族的小屁孩子也有六百多人。” 没有做出评价,科恩陛下只是轻轻点头,“其他方面呢?” “部队行动迅速,目前为止并没有遇到魔属正规军队组织的抵抗。”海尔特中将拿笔在地图上标注出几个地点,“我们已经在这些地方建立了稳固据点,情报系统先行一步,整个区域的情况都逃不过我们的监视。另外后勤方面正在加紧维修道路,保证物资运输的畅通。” “预计在后续部队到达的时候,我们能做好一切战斗准备。”看到科恩没说话,海尔特中将继续讲了下去,“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我们已经熟悉,我命令各级指挥官先于部队到达这里熟悉环境,只待部队到达就可以展开进一步的行动,作战目标一定会达成的。” “目前看来,你们做得还不错。”在海尔特中将说完之后,科恩陛下再次点头,“我只是顺道来了解一下,马上就要离开。你们做事吧!海尔特将军送我就行。” “送陛下!”军官们再次行礼,海尔特中将跟着科恩出了房间。 “在你离开圣都之后,我一连接到大fǎ官转呈的三份诉状,还有人绕开大fǎ官跑到我面前告御状。”走出房间,科恩陛下轻声对身旁的人说:“这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贵族,而他们要告的人却都是你,海尔特中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海尔特中将摇摇头,一脸无辜的表情,“老大,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干。” “是吗?在我举行的皇家舞会上,一共有六名清清白白的贵族小姐被你手下的军官‘挟持’,以至于传出了些不好的流言。”走到一个空旷处,科恩陛下停下了脚步,“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但你治下不严这一条却是逃不掉,他们都要求我严厉的惩罚你。” “老大,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啊!”海尔特中将嘿嘿笑着,“他们为帝国在刀山火海里闯,却都打着光棍……都是我的兵,我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海尔特,你能把事情做得更完美一点吗?”科恩没好气的说:“对于你的热心我是没什么意见,可你知道你的手下都干了什么?他们把那些小姐带去某处,然后什么都没发生……这都什么玩意?” “什么!”海尔特中将大吃一惊,“他们什么都没做?” “你教他们做什么了吗?要知道索然无味的相处一夜又不让人离开,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说起这个,科恩就哭笑不得,“我靠,你的手下只知道打仗……如果他们做出点什么来,哪怕只是强吻一下,或者抢条手绢什么的……我就能把这事情处理得很美满。现在呢!全被你搞砸了。几个皇妃听到这事,差一点笑断气。” “是是是,老大我明白了。”海尔特中将只能自叹倒霉,“我下次会做好。” “这是你说的哦!”科恩看看周围,低声说:“圣都的舞会多多,我也尽量给你们创造机会,但是你也别只顾着你的人,谁的手下不是在打光棍?” “明白。” “明白就好。”科恩陛下点点头,恢复了正常的声调,“但这次的战争,却要你受些委屈。” “老大,其实说起来,一开始我也难以接受这种安排。”海尔特坦率的回答,“但后来卡罗斯那家伙给我算了一笔帐,我才认识到这样的战争会很大幅度的减少部队伤亡,也更加节约国力……老大,也只有你才能做出这样的方案,我服气,但我绝不会向卡罗斯那家伙低头。” “你跟卡罗斯是天生的冤家吗?你什么时候看别人顺眼了?算,不说这个了。”科恩拍拍海尔特的肩膀,“后面的事就全看你的了,我们没办法一口吃下太多的东西,你要懂得取舍,留下有用的,放弃那些看起来不错却不实用的东西。” “我知道,关于这次战争,我会着重在分界线的实际控制上,把这里做成一个战争基地。”海尔特笑笑,“老大,这里都是很肥沃的土地啊!丢下种子就能长出粮食来。” “不能大意,对方有一个厉害的家伙在,他叫斯维斯.赫本。” “我已经看过情报了,他的确有一手,不过他是属于布卢克帝国,而且是在游历途中。我们此次攻击的是威尔斯帝国,不会与他正面碰上。”海尔特正色回答,“关于这场战事,方方面面我都考虑到了,老大你就放心好了。” “你能理解这些就最好不过了,放心,我会把更好的机会留给你的。”科恩戴上手套,“时间很赶,我得马上回到圣都去──我要去打另一场战争。” “什么战争?” “各个帝国的求婚使者齐集里瓦帝国,而我们的贝尔妮公主心里却放不下任何一个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她嫁给其他什么人──如果有人硬逼着她嫁,她会自杀的。”科恩淡淡的说:“我正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传过来。” “这倒不出我的意料,可能是一场恶斗。”海尔特有些担心,“可是老大,那是在其他帝国,你有把握吗?” “有没有把握都要做,大不了本少爷抢了贝尔妮公主走人,又不是没抢过。”科恩摇头晃脑的说:“她……是菲谢特的未婚妻。” “老大,”海尔特第一次结巴,“菲谢特陛下已经……” “我知道,我现在也不跟你解释什么。”科恩爽朗一笑,“这个以后再说。” 第二十四集 第五章 秋高气爽的季节,最适合射猎,这在斯比亚帝国也不例外。 在夏麦皇朝以前的时代,皇室就有在秋季举行射猎的传统,不过在夏麦皇朝后期,每年的射猎对象就由人变为了动物,范围也仅限于皇家猎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废除了奴隶制度。 皇家围猎,这在任何帝国都可以说得上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所以这样狩猎,不但皇帝陛下本人、三位亲王、四位皇妃都参加,还有在首都供职的高级大臣和外国使节一起去,在近卫军的护卫下,参加狩猎的人们组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前往距离圣都百余里的皇家狩猎场。 在这其中,还有不少被邀请的贵族是举家前往,因为皇家狩猎并不仅仅是狩猎而已,还包括了很多其他的活动,尤以最后一天的武宴最重要。家中有男孩的,都希望儿子能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现出杰出的武技;而家中有女孩的,都希望自己女儿藉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能跟某位皇妃见上一面……其中用意当然不言自明。 但这帝国光复之后第一次的围猎活动,却似乎并不被皇帝陛下本人看重。皇帝陛下只出面主持了第一场围猎的开场阶段,之后就在他自己的大帐里批阅公文,又或者他在忧心国事……虽然陛下的举动比较奇怪,但不管怎么说,大臣们还是一致认为这是皇帝陛下的进步。其实,真实的情况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只不过是科恩.凯达的幻兽阿布而已。 就算是和科恩一体连心的幻兽,阿布也只能装装一般的场面,要牠完全学会科恩为人处事的神韵就太难了,所以还是少露面为妙…… 就在真正的科恩陛下从魅影军团指挥部启程回圣都的当天,狩猎活动已近尾声。 自从上次从龙之岛回来,科恩陛下的各种能力都在稳定增长,他不但拥有了更强的力量,还拥有了自创的武技和魔法,另外他和阿布的心灵联系也更加方便和稳定──从最开始的几十里,发展到现在的数百里。如果要勉强进行千里以上距离的联系也不是不可能,但事后一人一兽都会累个半死。 就算是目前这样的距离,也已经极大的方便了科恩,他可以悠闲的躺在白影的背上接收阿布传来的消息,一边享受穿云裂雾的飞驰,一边指点阿布处理事情的不当之处。正事说完之后,一人一兽还有闲暇讨论力克亲王和西夫塔亲王的未婚妻谁长得更漂亮一些…… 晚些时候,阿布骑马外出,在射猎中完成和科恩的调换。而对于皇帝陛下的这种奇怪举止,旁人早已见识过多次,就如同见惯了陛下身边那位不时失踪的侍女一样。 “收获不怎么样。”骑着小乌鸦,科恩陛下装模做样的射了几只动物,然后意兴阑珊的问后面的书记官,“晚上还有些什么事?” “回陛下,您得参加今天夜里的篝火夜宴,这个宴会很重要。”尽职的书记官不善弓马,早就累得气喘吁吁,“还要嘉奖在此次狩猎中表现出色的贵族青年们,他们很出色。” “知道了,但愿我能少发放一些奖品。”科恩陛下回头,看到书记官满头是汗,微微一笑说:“毕竟不是行伍出身,你这样子够呛。先回去休息吧!夜宴之前到大帐就好。” 在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连绵营帐中,只有皇妃们的四顶彩色帐篷紧挨在一起,当科恩拜望了自己的父亲,轻手轻脚靠近菲琳皇妃的淡蓝色帐篷时,却发现里面很多人了。在哀叹自己“偷袭”失败之际,陛下本人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听墙角的好机会,因为这是他一向的爱好。 “菲琳姐姐的公事还没有做完啊!当皇妃真辛苦呢!”这时候,在帐篷里说话的应该是古灵精怪的葳莎,科恩能想像出她一边用手指捏弄着自己的小辫,一边嘟着嘴说话的样子,“菲琳姐姐,我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葳莎一直陪着我们,哪有做错了什么事情?”片刻之后,菲琳皇妃用轻柔的声音回答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吗?” “科恩哥哥这几天对我好冷淡啊!今天早上,我想去问候他,谁知道被那块大石头给挡在外面。”葳莎的话里微带不平,“然后我就跑去跟维素大叔告状,谁知道维素大叔听了还哈哈大笑,还有我父亲啦!他也笑!哼!赢了蓝玉血族就不关心我了。” 菲琳皇妃轻轻笑了一声,并不回答她,应该是继续埋首在公文中──科恩明白,虽然大家和葳莎的感情很好,但要真正论起私人情谊,菲琳却不是和葳莎最亲近的一个,所以对于这样劝解的事,就得交给另一位皇妃来做,好在几位皇妃合作很久,又都是聪慧女性,心中早已经有了默契。 “原来就为了这个啊!那么,请允许我也笑你一下吧!”一阵脚步声传到科恩耳里,这应该是抱着琴伦公主的温丝丽皇妃走到葳莎身边,笑过之后,温丝丽才说:“你原来的科恩哥哥,现在已经成为很多人的皇帝了。为了守护子民,他得考虑很多事情,当然不能随时见你了啊!你看看我们的琴伦公主,这几天也很少见科恩呢!” 科恩闭上眼睛,感知到琴伦公主正睁着明澈的眼睛,拉起葳莎的衣袖很认真的在点头。 “琴伦宝贝好可爱,长大了之后,一定会是大陆上最美丽动人的公主。”葳莎笑着亲了亲琴伦公主的小脸,“科恩哥哥经常这样吗?好奇怪的,怎么大家都不觉得?” 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私下跟几位皇妃说说贴己话而已。 “这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事情了。”菲琳皇妃合上公文,转过头来说:“你在圣都待久了就会明白,你的科恩哥哥啊!他奇怪的可不止这一点呢!而且最可怕的是,跟他待久了的人,也都会变得奇怪起来。” “才不信呢!”葳莎做了个鬼脸,“菲琳姐姐在跟我说笑,因为几位姐姐没有变得奇怪。” 离开圣都之前,几位皇妃就把手头的公事处理得七七八八,这时所做的不过是一些例行批阅,所以大家的心态都是很放松的,加之营地四周景色怡人,连一贯严肃的菲琳皇妃也开起玩笑来。而驻步帐外的科恩,这时听到女士们盈盈笑声不断传出,也感受到了这份温馨。 绕到前门,科恩对门边站立的女官做个噤声的手势,一挑幕帘进了帐篷──不经通报进入皇妃的营帐,这种事也只有科恩才能做得出来,除了他,就连装扮状态下的阿布都不敢做出这么突兀失礼的事情来。 除了正对布帘而坐的菲琳之外,帐篷里的几位女士都是同时一惊,一起转过头来,几张不施粉黛的清秀面庞,倒把科恩看得一呆。 菲琳皇妃穿着一身素白骑士装,淡雅的面庞没有一丝装扮过的痕迹。看到进来的是科恩,她那晶莹明眸中的一点惊异立即消散,转而透出一股温柔目光,醉人浅笑在线条清晰的双唇边慢慢绽放开去,引人亲近的气质神态跟她平时严肃的模样大相迳庭。 靠着菲琳而坐的葳莎一手拿住一根小辫,另一只手支着额头,清澈的双眼正奇怪的看着科恩。坐在葳莎身边的温丝丽皇妃先是一楞,看清是科恩之后,惊喜之情不可抑制的从笑容中溢出,尔后想到刚才开玩笑时自己说话最多,夫君一定全听见,于是微红了脸颊,娇嗔白了科恩一眼。 迪尔皇妃半斜在靠边的躺椅上,和凯丽皇妃倚在一起看书,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的表情却各不一样,迪尔的神情中隐约透出一股期许,而凯丽的惊讶中带有强烈的戒备,看到是科恩之后,两人的表情当然都变成了欢欣。 而琴伦小公主才不管那么多,光着脚在地毯上跑过,挥舞着双手投进科恩怀里。 “琴伦有没有乖乖的?”科恩哈哈大笑,先抱着琴伦公主转上几个圈子,然后走到几位女士面前,“各位,难得有一点悠闲时光,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啊!”菲琳先凝视科恩片刻,然后把目光微微偏移,“不过看你这一身装束,应该是刚刚射猎回来吧!休息一会再去吧!” “没问题。”科恩爽快的回答着,“你们应该在聊天吧!请继续,我会安静聆听的。” “我们说的话可都是秘密呢!科恩哥哥来了,我们还怎么聊得下去呢?”葳莎还不知道科恩有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而且也不想失去跟大家一起游玩的机会,“不过现在的阳光不烈了,正是出去骑马的好时候,不如这样,我先去为几位姐姐挑选马匹好了。” 葳莎一去,这段时间成天跟她在一起的琴伦公主也要去,正好给了余下众人说话的机会。但四位皇妃谁都没有急着开口,都想着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人,而科恩这会又只是看着她们傻笑,一时间帐里倒安静了下来。 “听说,血族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好半天之后,菲琳皇妃才开口,“一切都还顺利吗?” “处理好了啊!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还有其他的收获。”科恩呵呵笑,“菲琳,你害羞的样子很漂亮啊!我很少有机会看到呢!” “我们什么都听说了哦!说你在斗场上取笑血族,敌人也就罢了,可是夫君你居然连‘夜之灵伯爵’也要取笑。”迪尔皇妃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把头凑到科恩的耳边,用戏谑的口气说:“伯爵叔叔前天还跟父亲商量过,说是等你回来要好好惩罚你呢!” “那只是演戏嘛!当然要逼真才行。”科恩转头看着迪尔,一脸的坏笑,“如果你所说的惩罚,就是像刚才那样对着我耳心里吹气,再多惩罚我也不怕啊……” “你、你乱说!”迪尔皇妃双脸通红,在另外三位皇妃的笑声中急切的申辩,“我没有!” “好了啦!难道说只允许你们开我的玩笑,而不允许我反击吗?”科恩趁机在迪尔皇妃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的问大家,“对了,我出去这段时间里,家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温丝丽刚刚回答了半句,科恩已经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用再严肃不过的语气对外面守卫的女官说:“朕要与内政监督们商量国事,任何人都不见,不管是谁来了都给朕一律挡回。”然后他转过身,冲几位满脸疑惑的皇妃们一脸得意的笑,“准备好了没?这么长时间不见,想没想过怎么补偿我?” 皇家狩猎会最后一天的夜宴,实际上是一场演武大会。由于是在皇帝陛下前面比试,这个夜宴甚至比每年一度的皇家学院大考还要隆重,各家推荐出的子弟经过好几天的骑射比试,遴选而出的优胜者将在今夜决出最后的胜负,优秀者将会得到皇帝陛下的嘉奖,跳过军部直接入部队任职。而在今年这个特别的年份里,备选者更有希望加入往年难以进入的近卫军。 到夜幕降临时,有资格参加夜宴的贵族和大臣们已经聚集到了皇帝大帐前的空地上,因为要遵循古风,所以他们都是偕同家人一起,按官职爵位排定的座次入座。熙熙攘攘中,众人环绕着篝火,场地周围已经坐了好几百人。 无论男女,与会的客人都是一身劲装打扮,盘腿坐在凉席上。与数百年前的先辈一样,他们身前没有餐桌,没有餐具,只放一只大酒碗,外加一把切割食物的尖刀。数十堆篝火上架着当日猎到的野味,油脂不断滴落,肉香飘散全场。 整个场景不但古风盎然,而且还显得格外豪放。 一阵鼓声响过,皇帝陛下和其他皇族成员自大帐中走出来,场中众人轰然而起,却并不行礼,只是整齐的挥舞右拳一起放声呐喊。巨大的呼喊声向周围传开,引发场外近卫军更加巨大的喊声,直叫得营地外的野兽肝胆欲裂,也让身处其中的人情不自禁的热血翻腾。 科恩上前几步,凝立于帐前平台前端,伸出手来一挥,呼喊声慢慢停息下来。 “从古至今,勇武就是男儿本色!我斯比亚帝国历代更是以武立国!”沉默片刻,气宇轩昂的科恩陛下开了口,虽然没有传音魔法,但他那充满激情的声音,仍然清晰的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此后,历代君王开疆拓土,抵御外敌,无一不是凭藉全体国民的尚武精神,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神佑陛下!神佑斯比亚帝国!”场中,无数只手在忘情的挥舞。 “继承古风,遴选武士,以皇帝的名义,我宣布──夜宴开始!”科恩再上前一步,接过内侍长手里的大酒碗高高举起,炯炯目光在场中扫过,喊一声,“各位,干!” “神佑陛下!”众人举起酒碗,哄然回应,“干!” 所有人都是一口喝干碗里的酒,之后倾碗呐喊,场面极为热烈。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不少女士的咳嗽声,其实这还算好,还有个别女士被酒呛到而憋得满脸通红。 因为一切都必须遵从传统,所以皇帝得先请维素亲王夫妇坐下,再请两位哥哥坐下,在这之后,陛下和皇妃才能坐。 含笑坐下后,科恩看看身边几位劲装打扮的皇妃,火光映照之下,只觉得几位皇妃的脸庞或妩媚、或俊秀,一个更比一个风韵卓越,不由得心情舒展,先前场中众人大呼“神佑陛下”而引起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好好看着下面。”趁倒酒的机会,菲琳轻声提醒夫君,“他们快要比试了。” “你们都坐近一点,干嘛要那么远?”科恩拿着酒碗,目光放到场中,嘴里却答非所问,“我还想知道哥哥们的妻子坐在哪里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菲琳脸上透出几丝红晕,虽然害羞,但心里又不忍有违君意,于是只有招呼皇妃们坐近。 这时候,司仪大声唱出一长串的名字,两组青年从场边鱼贯而出,都是赤裸上身,下身着火红武士裤,分列在两侧面对怒视。 “啊呀!打群架,这个有看头。”科恩呵呵一笑,把手里的半碗酒一口喝干,大喊一声,“还等什么──开始!” 既然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两组青年自然可以无视场边的司仪,纷纷吼叫着冲上,三十多人撞在一起,打成一团。一干人拳头上下飞舞,双腿左右疾扫,“劈啪”之声不绝于耳,才过片刻,就有数人倒下,更多的人哪怕是被打得伤痕累累,也不肯后退半步。 “怎么不打脸……”科恩嘴里小声念叨着,难掩脸上失望神色。 他的神态让人忍俊不禁,但皇妃们又不好笑出声来,憋得十分辛苦。只有不太懂事的琴伦公主用迷惑不解的目光看了这个又看了那个,无法理解。 “夫君不用着急,这只是开场而已,参加的人都是在前几天射猎里表现一般的人。”为了安慰科恩,凯丽皇妃轻声说:“真正好看的在后面呢!” “是吗?听了你这句话,我又充满期待了。”话说一半,科恩突然把头一转,“这么熟悉,莫非这场夜宴是你安排的?” “夫君这话多新鲜啊!我不管谁管?”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但凯丽皇妃的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因为科恩毕竟注意到了自己的付出,这比什么奖励都强上百倍。 “是是是,知道你辛苦了。”科恩对凯丽微微一笑,接着把头偏向温丝丽,“跟我说说,谁是我哥哥的妻子?” “左手第七个火堆之后,那位穿纯白武士服的小姐,就是力克亲王的未婚妻了。”温丝丽皇妃柔声回答,“至于我们的另一位未来嫂嫂,坐在右手第三个火堆后,她穿着淡紫色的武士服。” “是吗?都是很端庄温柔的小姐呢!”科恩随着温丝丽的话移动目光,“旁边的人是她们的家人吧!怎么,也有人参加后面的比武?” “亲王的夫人,家里怎么可能不派出人来参加比武?”迪尔说:“不过她们家推举出来的子弟算是有骨气的,两个小伙子都不肯接受我们先前给予的官职,说是要让皇帝陛下你亲自给他们嘉奖呢!” “好,我会满足他们的。” “你可别乱来,这两家可都是我们家的世交,不同于一般贵族。” “谁说我要乱来?”科恩呵呵一笑,“你们就看着吧!” 司仪一声大喊,场中比斗结束,最后还站立着的四名青年同时停手,向科恩遥遥行了个武士礼。 “好!”科恩长身而起,抓起内侍手里的锦袍就隔空丢过去。 四件毫不着力的锦袍包裹在金黄斗气之中,从空中旋转飞出,最后分毫不差的盖到四位胜出者裸露的上身,残余的斗气化为一根根金色线条,还在锦袍上盘绕不止。众人见此先是一呆,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谢陛下赏赐!” “归座。”科恩把手一摆,“下一场!” 第二十四集 第六章 接下去几场是使用武器的比斗,先行比试弓弩,获胜者都得到皇帝陛下赏赐,之后才是最惊险的,双方要使用木制武器对打。科恩已知道两位未来嫂子的亲人是要参加这一场,顺着她们既担心又期待的目光一瞟,看清了那两位站在人群中,即将成为皇室外戚的青年。 第一场战刀比试结束,在如雷的喝彩声中,获胜者捧着科恩赏赐的镶金战刀退下,两位手持长枪的青年走了出来,遥相站立。 司仪一声准备,两人拉开架势,其中一位白衣武士把长枪一横,却摆出一个让科恩感到很熟悉的起手式。 这动作科恩从小时候就看惯了,心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向力克亲王,正好力克亲王转头也向弟弟看来,两人相视一笑。 再看被西夫塔亲王关注的那位,虽然只是肃立场边,但手里的木剑样式却与西夫塔亲王日常使用的长剑一模一样。 两位亲王多年前就是狩猎夜宴中的佼佼者,手下的功夫极为到家,有他们的私下传授,这两位青年获胜当然不成问题。不过皇妃们也说过,这两家外戚的身份并不显赫,科恩想要给予他们更高的赏赐,只是普通的胜利却显得不足。 “你们听清了,从现在开始,”稍一考虑,科恩想到了办法,回头对场中众人说:“每一场的胜者,我会在回到圣都之后亲自考察,技艺出众的,朕重重有赏!” 青年们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当下大声回应:“遵命!”司仪开始的命令还没喊完,场中的两名长枪武士大喊一声,冲到场心杀成一团。两人势均力敌,一时还难分胜负。 “看你,又乱来了吧!”温丝丽皇妃轻声说:“这样不会太着痕迹了吗?” “我在帮你们的忙。”眼睛看着场中的激斗,科恩随意的回答,“难道我还怕他们知道?” 听了科恩的回答,温丝丽皇妃知道夫君另有打算,也不再说什么,专心看着场中的厮杀。 虽然两人的长枪都是软木制成,外面还包着沾有红粉的厚布,却丝毫不减比试的激烈程度。白衣武士步伐灵活,长枪划出的圈子非常小,对手每刺出一枪的时间,他都能刺出两枪,无奈臂力不够强劲,错过好几次绝好的机会。 反观他的对手,虽然枪法不如白衣武士精妙,但枪势沉稳,力道猛烈,从不轻易移动脚步,仅凭藉腰力臂力,每一击都能带出“呼呼”不止的风声,防守时特别善于利用枪尾招架,白衣武士先前有好几次刁钻的攻击,就是被他用枪尾封住。 在旁人担心不已的时候,力克却微微一笑,拿起酒碗对科恩晃晃。 一口酒还没下肚,场中形势就起了变化,白衣武士的对手大吼一声,抢身抡出一个半圆,向白衣武士横扫过来。“噗!”的一声,白衣武士勉强架住,却被强大的力量震得脚步轻浮,踉跄后退。对手见机会难得,当即跃入空中,居高临下的一枪刺向白衣武士左胸! 白衣武士毫不惊慌,用枪尾在地上一撑,突然加速脱出对方的攻势,这之后旋身过来,手臂伸展,斜出一枪反刺上去,沾满红粉的枪头点到对方胸口──对手身体魁梧,又是凌空飞击,被点翻之后失去平衡,白衣武士的枪身立即就被压弯! 如果枪身折断,对手难免血溅当场,场外好手想出手相救却也来不及了,眼看祸事即将发生,好几位女士不能自禁的出声惊叫。 白衣武士大喊一声,飞身而起,接连三脚踢在对手前胸,“碰碰碰”三声闷响,对手魁伟的身体反倒被他硬生生踢上去,侧着身体摔倒一旁。 数人上去扶起伤者,检查一下,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司仪就把这一场的胜利判给白衣武士。在场的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又被白衣武士灵敏的反应折服,当即欢声雷动。而科恩却摇摇头,狠盯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总联络官──这位白衣武士的凌空连踢腿法,是科恩以前绞尽脑汁想出来教给玛法的。 总联络官无奈的耸耸肩,对皇帝抱歉一笑,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反正这小子都算是老大你的亲戚,横竖我又没有便宜外人。 加之身边的迪尔皇妃一声轻笑,让科恩明白这事情是由皇妃们在暗中安排,心里除了无可奈何,还是无可奈何。 因为这场之后的胜者要跟陛下交手,所以司仪并没有令其向科恩行礼,立即开始下一场,分别着红蓝服装的两名剑手抱剑登场。坐在皇帝身侧的西夫塔亲王借敬酒的机会,对科恩微微一笑,向他示意场中穿蓝衣的剑手才是自己的小舅子。科恩则以眼色回应。 即使是在复古的夜宴斗场上,两名剑手在站定之后还是相对施礼,不像其他人那样冲上去就开打,所穿的服装是对襟束腰的武士袍,也比其他人显得文雅。 神属各国的武技之中,都以剑的地位最高,用剑者不但要勤练武技,还要有一定的文化修养,甚至在斯比亚帝国皇家学院学习的文生,都必须在剑技合格后才能毕业。平民百姓出身的武士只能用其他兵器,至于海尔特等人幼年时可以用剑,那纯粹是沾了科恩的光…… 红衣剑手提步上前,木剑在身前虚砍一记,星星点点的斗气布满剑身。木制剑身很难附着斗气,他这一手耍得非常漂亮,周围观战的人群中传出一片赞叹。 而面色沉静的蓝衣剑手却只把手中木剑缓缓提起,用剑尖遥指对手,虽然是凝立原地,衣角却在有节奏的晃动着。 还没正式开始,就已斗了个旗鼓相当,连科恩陛下也看得兴致盎然。 “小心了!”红衣剑手提醒一声,快步冲上,剑身一横,切向蓝衣剑手右肩。蓝衣剑手立剑格挡,“噗!”的一声闷响,两把木剑撞在一起,剑身上的零星斗气向周围激射而出。喝彩声中,两人各退一步,旋身上前再战。 这次缠斗,两名剑手却是越打越快,飞旋之中,撞击声不断。两人身边都是滚滚剑影,周围的几堆篝火受到剑气压迫,火苗不停的摇曳,时而收缩,时而暴涨。场中不时飞散出了几点斗气,显示出两名剑手高超的武技。 正看得有趣,一位披甲挂剑的军官挤到场边,向科恩打个手势。科恩微微点头,跟身边的皇妃交代几句,转身走进大帐。 “皇帝陛下,”军官递上一个卷轴,“这是刚刚收到的里瓦急报。” 拆开看过之后,科恩的双眉不由皱起,不住在帐篷里走着圈子。 “发生什么事了?”紧跟着进来的菲琳皇妃见状一呆,在她的印象中,科恩已经很久没遇到值得皱眉头的难题了。 “现在还能发生什么事情,自然是贝尔妮.艾宾浩斯的婚事了。”科恩淡淡一笑,把卷轴递给菲琳皇妃,“神属联盟之内除了我斯比亚帝国外,其他六国都已经派出了求婚使者,其中居然有四位是亲王。而贝尔妮只是里瓦帝国年纪最小的一位公主,虽然她美貌娴慧,但如果只是单纯求婚的话,各国似乎都用不上这么豪华的阵容。” “夫君的意思,是不是担心他们会有其他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目前没有证据,但他们一直讨厌夫君倒是真的。”菲琳皇妃看完卷轴,体会出夫君话里的隐意,“现在这段时间,正是斯比亚恢复国力的关键时刻,我们一定得小心提防他们。” “我前段时间还在奇怪,为什么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要提前归国,原来他是要半途去赴这个约会。”科恩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在这个时候,六国位高权重的使者,借求婚为名在里瓦聚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会不会是去瓜分从我们这里得到的情报?”菲琳皇妃才说出这个假设,自己又立即推翻,“虽然那东西非常诱人,但也不用出动亲王级别的人物啊!” “不是因为这个,也不是因为求婚,难道他们是为了联合起来孤立斯比亚?不会不会,虽然斯比亚国力与日俱增,但还达不到让所有国家感受到威胁的地步……”科恩继续走着圈子,突然停下脚步,十分严肃的看着菲琳皇妃问,“里瓦现任皇帝多大了?” “现任皇帝五十七岁。”菲琳皇妃回答,之后流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不会是想非正常的取得帝位吧……那里瓦太子怎么办?还有另一个皇子呢?” “里瓦太子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在我的印象中,他虽然知道身为太子的艰难,但却只会逃避和发泄,就连贝尔妮的言谈之中都透露出对他的极度失望。”科恩冷哼一声,“根据一向的情报显示,他的三个妹妹嫁人后都没闲着,各自培养党羽,一心想扳倒太子自己当女皇。至于另一个皇子,倒是真的与世无争,不过,与世无争的人遇到事情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所以,几个公主想当女皇?”菲琳皇妃睁大了眼睛,“那老皇帝怎么办?” “你也知道他老了,在某些人心里有一句俗话,叫做老而不死谓之贼。对付一个贼,当然就可以用简单的手法。”科恩右手做了个切割的动作,“里瓦皇帝啊!你们夫妇养的好儿女……可怜的贝尔妮公主,她有这样的哥哥姐姐,真是不幸到了极点。” “我总觉得他们想在现在动手的话,会不会太快了一点?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来看,这个时候的确不是动手的好机会。”菲琳皇妃向侍卫招手,叫他拿过地图来,“夫君,我觉得你的看法不是很对,就算他们要动手,也不会请所有的帝国去吧!这样无异是与虎谋皮。” “你看看地图吧!”科恩指着地图说:“里瓦帝国是个大国,一面临海,陆地方面从地图上看,是跟四个帝国接壤,分别是斯比亚、波塔、坦西和班塞,而里瓦与奥马图的国境最近处还不到三十里的距离,所以实际上是跟五个帝国接壤。” “然后呢?” “里瓦帝国的军权分散,军方将领一部分依附权贵,另一部分对皇权争斗持观望态度。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里瓦帝国的某些人要图谋大事,仅凭手里的那点力量,很快就会被其他人联手诛灭。”科恩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于是,这些人只能走一条路。” “借助外力?”菲琳皇妃放在地图上的手有点颤抖,“他们还真敢?” “亲爱的,很抱歉。”科恩握住菲琳皇妃的手,柔声说:“这个世界上,就是会不时发生这样丑恶的事。” “看你说的,我是你妻子呢!”菲琳皇妃对夫君笑笑,然后低头分析,“三个已经出嫁的公主,连太子在内,一共是四方势力,如果他们是在分别拉拢一个接壤的帝国……难怪会有四位亲王参与。而云路帝国和加洛帝国,他们距离遥远,最多摇旗呐喊,最后只能喝点残汤吧!” “他们毕竟是在干大事,而不管是谁笑到最后,都需要神殿的承认才可以。所以有这两个小国家加入,事情就会顺利很多。”科恩坐到书桌旁边,“不过,他们事后酬谢的条件是什么呢……能同时吸引四个帝国加入,这代价肯定不会少。” “难道夫君你想得到这份奖励吗?”菲琳皇妃莞尔一笑,“又没人请斯比亚加入。” “还需要人来请吗?我可是贝尔妮公主的哥哥呢!”科恩摇摇头,“至于这份奖励,不管那四位野心勃勃的家伙给出什么东西,我都不想要。” “这似乎不是你的性格。”菲琳皇妃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夫君,“没好处的事情你会做?”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科恩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我是贝尔妮的哥哥,那么我对贝尔妮的父母有什么义务吗?” “这个,不好确定。”菲琳皇妃想了想,“一点点吧!如果贝尔妮公主开口求你的话。” “那么,如果我们猜测的这件事已经在谋划之中了,我们有阻止这件事情的义务吗?”科恩又问,“换个说法,以斯比亚帝国的力量,我们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吗?” 沉默了好半天,菲琳皇妃满脸痛惜的摇了摇头。 “做为帝国第一内政监督,我要求陛下放弃阻止这件事。”菲琳皇妃看着科恩,“但做为你的妻子,我请求你救出贝尔妮公主,因为她只爱菲谢特。” “放心好了,我不但要救出贝尔妮公主,连这里……”科恩的手掌按在地图上里瓦的位置,嘴里挤出一句话,“连这里我也要定了!” “可是,我们之前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一步,帝国国力和军力都有限。”看到科恩的这个表示,菲琳皇妃这一惊可不小,“如果此时强行插手,那就会打乱我们全盘步骤。” “没有其他办法,我们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科恩拿手指敲着额头,“如果让其他帝国的势力进入里瓦帝国,就会极大的制约我国后方。就算这几个帝国不进入里瓦,我们也每时每刻都要提防新的里瓦皇帝或者女皇。那段边境一马平川,根本就无险可守。” “这样说来,我们迟早都有一战?”菲琳皇妃叹口气,“这样的局面太残酷了。” “让我想想吧!尽量想出一个既能让我放心,又能让贝尔妮可以接受的办法。”科恩沉声回答,“原来还以为能偷偷懒,可现在看来,在金沙萨的利普是被夹在一群亲王当中,势单力孤啊!那家伙又不敢明里求援,只好写了这份加急文书过来。” “一个爵位低微的外交大臣,怎么争得过四位亲王呢?不过现在要派谁去比较合适?父亲肯定是不能离开,而另两位亲王的婚礼又迫在眉睫,根本脱不开身。” “你面前不是站着一位合适的人选吗?”科恩微微一笑,“不管是对付神族魔族,还是对付王公大臣,又或者是市井闲人,本少爷都是一样的好使。” “就知道你闲不住。”菲琳皇妃白了夫君一眼,“我们把父亲请进来吧!安排停当之后,你就可以去里瓦处理这件事了。” “你放心好了,他们不会马上动手,而我会尽快处理贝尔妮公主的事赶回来的。”科恩握住菲琳皇妃的手,“我不但要赶在哥哥们的婚礼前回来,还要赶在你们第一次坊间聚会前回来,我要好好看看你论战群儒的风采。” “这可是你说的。”菲琳笑意盈盈的说:“如果到时候回不来怎么说?” “回不来的话,任你处罚。”科恩凑近菲琳,“可我要是赶回来了怎么说?” “赶回来了,我就……”菲琳突然低下头去,露出颈边一截雪白的肌肤,声音微弱得几乎让科恩听不清,“就任你轻薄好了。” 一说完这句话,没等科恩反应过来,菲琳皇妃已经飞也似的逃离大帐。当她再次跟着维素亲王进来时,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尽。 大帐前的空地上不断传来轰然喝彩声,三个人就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研究着复杂的局势,到事情大体上安排妥当之后,前面的比试已近尾声。 “就这样吧!”维素亲王对科恩点点头,“你早去早回。” “好的。”科恩陪着父亲走向帐外,“我再给留在这里的大臣贵族们提个醒。” 帐篷外,最后一场比试已经完成,获得胜利的几名贵族青年一字排开,正站在平台等待皇帝陛下的赏赐。科恩大笑着走上前,向他们一一赐予精工打造的武器,旁观人也发出阵阵喝彩。 “你们几个都不错,回圣都之后,先到近卫军卫戍军部报到。”科恩扬声说:“先别想做官,都给我先到训练场上摸爬滚打,合格了之后才能穿上军装!” “是的,陛下!”虽然没得到官职,但几位青年心中清楚,皇帝陛下绝不会亏待自己。 群臣纷纷上前向皇帝道贺,其中一位中年贵族特别兴奋,连声向皇帝陛下进言,“现在前方有战事,不如将今晚每场都得胜的贵族青年都编入军队,也好让他们为陛下效力……” “你说什么?”科恩脸上的表情一楞,问他,“前方何时有战事?” 听到皇帝这句话,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虽然军事方面的消息被封锁,但在场的贵族们都多多少少的收到些风声,谁都知道皇帝陛下在用兵…… “分界线上……”这位贵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反问皇帝,“不是打起来了吗?” “大胆!”维素亲王心知科恩的的意思,担心科恩处罚太重,于是出言训斥,“帝国现在欣欣向荣,正是全力恢复国力之时,你居然敢轻言战事!” “陛下……”冤大头贵族终于明白过来,“陛下恕罪,小臣多喝了几杯,头昏脑胀才胡说八道……” “念你初犯,削去一级爵位,扣一年薪俸,禁足反省半年。”科恩冷冷说道,“在此期间,一切事务由你子辈处理。”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削去一级爵位,这处罚可不轻,从今以后,可不能再说有关战争的事情了…… 科恩和维素之所以会联手演出这一幕,是因为这场战争注定要失利──至少在名义上是会失利的。而现在的斯比亚帝国却是一个等同于新近建立的帝国,那些被重新唤醒希望的国民,怎么能接受第一次战事失利的消息? 所以,战争的消息,一定要严密封锁! 第二十四集 第七章 第二天,当参加狩猎的斯比亚帝国的贵族们跟在皇家仪仗后向圣都进发时,他们的皇帝陛下也在旅途之中,只是目的地不同而已。 当然,既然是皇帝,那么科恩陛下所乘坐的交通工具在速度上就比他们的快得多,也更加具有震撼力……当普通人看到一条白色巨龙缓缓降落在庞大的战舰甲板上时,他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一声清越的龙吟之后,白影缓缓收起双翼,凭空出现并蔓延开的一团白色的雾气,逐渐笼罩住她巨大的身躯,当这雾气消散之后,一身黑色装扮的科恩出现在船首甲板上,已变成人形的白影静静伫立在他身侧,双手扣放身前,目光低垂。 一群身穿白色军服的军官迎了上去,站定之后,居中一位身材削瘦的将官才独自步出队列,把握拳的右手横放胸前,向科恩行礼说:“斯比亚帝国海军副司令长官,兼第一舰队司令长官,少将山德偕麾下将领恭迎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日安!” 他的话说完之后,后面的军官们才同声说:“恭迎皇帝陛下──陛下日安!” “稍息!”科恩陛下仿佛刚从睡眠中醒来,懒洋洋的还了一个军礼,“多日不见了,各位都还好吧?不过看你们穿起一身笔挺的军服,就知道你们应该混得还不错。” 这些有资格来迎接科恩陛下的将官,都是多年前跟随科恩南征北战才爬到现在位置的,在他们心目中,科恩陛下永远没有科恩长官来得亲切,也更加不会习惯一位严肃的皇帝。而科恩陛下的心里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于是这个肃穆的迎接仪式,注定会彻底蜕变成了闲话家常。 皇帝陛下一句话,就让刚才严肃的气氛崩塌,在场的大多数将官都情不自禁的嘻笑出来。 看到科恩陛下跟每位军官都开过了玩笑,山德少将才上前说:“陛下,既然您已经上了船,我们是不是应该全速驶往目的地?” 科恩点点头,向其他军官挥挥手,“你们都去餐厅等着我,我跟山德有话要说──我没到场之前,你们不准偷吃东西!” 军官们大声答应着,嘻嘻哈哈的下了甲板。而科恩带着山德,按老规矩上了了望台。 在这个秋季,两人眼前的海水也变得不再那么美丽,那些永远不会停止翻涌的浪花夹带着大大小小的泡沫,在视野中起起伏伏的延伸出去,一直和远处的天空连接起来。上下都是一片让人心情郁结的灰蒙,其中还不住透出丝丝阴寒。微带咸味的海风从天边而来,在风帆间穿越之后吹拂在脸上,竟然能让人感觉到一些凛冽。 科恩陛下的手放在围栏上,眼睛盯着破浪而行的船首,嘴里淡淡的问了一句,“安排好了?” “全部安排好了,在接到陛下的命令时,第一舰队正在进行远航训练。”山德少将点头回答,“主力是六艘主力舰,十艘快攻舰,十艘运输舰,两艘补给舰,出动的船只全是战斗装备。运输舰上还带有总数六千人的陆战部队,两千翼人飞行部队,加上各舰的充裕兵力,完全可以保证陛下此去里瓦帝国的安全。如果有事发生,舰队可以在三个钟头之内靠岸。” 科恩没对山德少将的汇报做任何评价,只是指着海面上的军舰问他,“感觉怎么样,有这样的一支海军归你指挥?” 此时的海面上,规模庞大的舰队正在掉转方向,尖锐的船头不停切割着浪涛,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水花。 “每当我看到自己指挥的这支舰队,心里就有很多想法。”山德少将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整个水族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而现在,我手里的几支舰队一次远洋训练,途中所消耗的物资就够让当年的水族吃个心满意足……只可惜舰队一直在外海训练,陛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扬眉吐气?我们这口气,已经憋很久了!” “当舰队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就是我向魔属联盟全面宣战的日子,不过这天也快到了。”科恩笑笑,“各国赔偿给我们二十万奴隶,我从中分出五万给海军,你接到计划了吗?” “接到计划了,不过我觉得海军并不缺这五万人,因为海军有自己培养人才的军校。”山德少将回答说:“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也只能被训练成海军的陆战部队,而且在没有奴隶的斯比亚帝国里出现纯奴隶的部队,多少有些让人看不透。” “不但是海军,各个军种都分配到了一定数量的奴隶兵员。他们虽然是奴隶,但这些人的求存欲望是最强烈的,就看我们用什么办法把这种欲望发掘出来。”科恩看了看山德说:“我们新招收的三十万新兵都是农家子弟,虽然老实善良,但骨子里却少了那一份凶悍。以这样的兵员组成军队,虽然有经验丰富的军官带领,却也会不可避免的逐渐走向中庸没落。” “陛下的用意是……原来在计划的最后一页,那十级军功是陛下定的?” “不全对,我本来只定三级军功,但军纪总监那条老狐狸却把三级拆成了十级。要论了解人性,我还是有所不及。”科恩哈哈一笑,说出了重点,“对整支军队来说,这二十万人就是一副苦口的良药,在十级军功的激励之下,他们会如同当年的神属联军第九军团一样奋发。而他们的进步又会刺激到其他部队……虽然是农家子弟,可谁也不愿意让奴隶给比了下去吧?” “陛下,我想你的苦心,还不止是这一点吧?”虽然语气比较平淡,但山德却知道自己对科恩的计策心悦诚服,“普通的奴隶能凭藉一级级的军功摆脱自己悲惨的命运,得到十级军功的人,还可以把家人带到斯比亚。这个事情传出去的话,恐怕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奴隶跑来斯比亚帝国,有了新加入的人,这种激励的体制也会继续存在下去。”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些人放回故地,让他们以自由人的身份把家人带回来,也让其他人眼红心痒。”科恩用手指在围栏上轻轻敲击着,“我要把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搅乱,搅出死亡,也搅出希望。” “这个……我现在有个私人问题。”山德的话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轻声问,“如果水族现在才拥护陛下,陛下会不会这样对待我们?” “这条规则适用于那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归附我的人,而你的水族嘛!”科恩转头看着山德,微笑着说:“恭喜你们,因为水族早一步上了船。” 实话实说之后,也不管山德少将是不是满意,科恩陛下就笑着走下了望台。 一天之后,两艘造型极为普通,挂着斯比亚国旗的中型军舰驶到里瓦帝国的领海内,并按照外交礼仪停留圣灵石军港外。相互的信息通联之后,里瓦海军这边派出一艘近海战舰前去引导,让两艘斯比亚军舰慢慢靠上这个里瓦帝国最重要的军港。 斯比亚的第一舰队全部停泊在不会被人发现的外海,这两艘军舰是舰队里唯一可以拿出来见人的“精锐军舰”,而且为了不引起别国的恐慌,水兵们还紧急拆除了舰上的一些装备。 才一靠上码头,侧向舱门就被打开,数百名陆战士兵就在军官的号令声中鱼贯而下,不过码头上的里瓦军人并不慌张,因为这只是斯比亚帝国求婚使者的护卫队而已。 护卫队里,谁也没穿盔甲,士兵军官都只着一套崭新的海军礼服,白色的布料上一尘不染,金黄色的黄铜纽扣熠熠生辉,精工打制的华丽军刀斜挂在左腰上。两条闪动着金属光泽的银色勋带从军服第二粒纽扣处牵出,在胸前绕一个半圆再连到右肩的肩章尾部,成功的在线条生硬的军服上增添出一道和谐的曲线,也让这些军人的形象显得和蔼可亲。 科恩陛下摇身一变,成了斯比亚帝国派出的求婚使者──银月湖子爵。他深知形象的重要,所以在挑选护卫队成员时也特别留意。眼前这些身形健美的士兵们连身高都差不多,而且全是气宇不凡的青年人,连目光也很平和。 不管是谁,当他看到这样一支部队的时候,都只会露出微笑,不会心存疑虑……而实际上,在这支人数五百的护卫队里,没有一个人不是战功累累的精英战士,那些一般程度上的高手,充其量只能当他们的陪练。 办好了必须的公文,护卫队再从军港守军那里借出三百匹马,之后就大张旗鼓的护着银月湖子爵上路了。在前往金沙萨的路上,沿途的里瓦国民都是以一种极为自豪的心态看待这支队伍,其中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小公主殿下实在是太美丽了,美丽到所有帝国都派出专门的使者来求婚!至于前些日子也打这经过的那个斯比亚外交大臣,他的级别一定是不够。 里瓦首都金沙萨,皇宫后花园,日头西斜,风拂叶动。 里瓦帝国小公主贝尔妮.艾宾浩斯殿下一手支着头,安静的坐在平常喜欢的凉亭里,轻握在另一只手中的五彩羽扇正在无意识的摇动,冰清目光久久凝视在凉亭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至于内侍长送上的几份纯金打制的礼单,却一直叠放在白玉石桌一端,没有动过。 菲谢特.夏麦的身影正不断在贝尔妮公主心头浮现,一会是他微笑着走近自己,一会又是他和自己娓娓会话。可无论这记忆是从哪里开始,最后都会定格在楼车溅血的那一幕上,让贝尔妮公主的心一阵阵刺痛……但贝尔妮公主却无法自制的去想起他。 放下羽扇,贝尔妮公主的手指又摸到了袖口中暗藏的一支比尾指还细小的利刃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到昨天为止,六国求婚使者到齐,其中有四位使者是亲王,不管他们和自己的哥哥姐姐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易,自己都注定要被嫁出去…… 虽然科恩答应帮自己解决这件事,但那仅属于一个不可能达成的愿望。自从科恩当上斯比亚的皇帝以来,这个帝国就不被当权大臣们所喜欢,神殿更是对斯比亚有很深的成见。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当然要先考虑与各方的关系,自己跟他的一点私交,又怎么可能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 就算是科恩真的要帮忙,他又能用什么藉口来阻止自己出嫁?难道他也派人来求婚吗?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只能派一位外交大臣来敷衍自己一下……贝尔妮公主抚摩着那截冰冷的金属,心里却没有恨意,也没有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是一点夹杂在不舍之中的期盼。 有人放轻了脚步走近,这个谨慎的动作让贝尔妮公主心里觉得好笑──为什么要放轻脚步呢?怕惊动自己吗?即使是小心翼翼的走近了,最后还不是要说话? 仿佛是印证贝尔妮公主的想法,脚步声在她身后停息下来,迟疑了片刻,一个刻意被压低的女声响起,“公主殿下,内侍长传报,有使者想见您。” “只有我在这里,你不用压低了声音说话。”贝尔妮公主没有回头,迷濛的目光依然徘徊在远处,“温特哈尔,作为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我也只能给你这一点短暂的自由了。” “公主殿下,您别这样说。”看着这位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公主的柔弱背影,女将军那颗往日无比坚定的心也充满了酸楚,“您应该起来四处走走,那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免了吧!就是有了健康的身体又能怎么样?”贝尔妮公主坐直了身子,“温特哈尔,到他们做最后决定的日期还有几天?有那么多亲王到来,姐姐们一定忙坏了吧?” “回禀公主殿下,距离最后决定的日期大概还有五天的时间。”温特哈尔回答,“我听说从今天晚上开始,几位公主殿下府邸,还有太子府上都有欢迎宴会。” “温特哈尔,”沉默片刻之后,贝尔妮公主缓缓转过了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涩笑意,“你何必要用这样谨慎的态度跟我说话呢?难道说在这出嫁前的最后几天时间里,我连你这唯一能陪伴我的朋友都要失去了吗?” “公主殿下……”跟贝尔妮公主的目光一接触,温特哈尔身体一晃,跟着单膝跪下说:“请公主恕罪!” “为什么要突然请求我的饶恕呢?”贝尔妮公主轻轻一笑,“是有人收买你吗?他们给你什么?说出来给我解解闷吧!” “没有人来收买我。”跪在地上的温特哈尔将军垂下了目光,表情极为痛苦,“我知道公主心里在想什么,可我现在却……我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因为是公主的儿时玩伴,就时时受到公主照顾,但在公主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只是个没有用的废人!” “看你说的,我还没有感谢你呢!”贝尔妮公主走上去拉起温特哈尔,“此时此刻,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好受多了。我再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能平静的渡过这几天。” “要不然,”温特哈尔回望着公主,用极微小的声音说:“我带公主逃离……” “有用吗?那是在给父母抹黑。”贝尔妮公主面带微笑的否决了女将军的这个提议,“一桩令所有人都满意的婚姻,这是身为女儿的我唯一能回报他们的事情,我们不能这样做。” “可是公主您──”温特哈尔又气又急,“科恩那个混蛋!不讲信用!” “这也怪不得他,有哪一位濒临绝境的人,他的身边会不冷清呢?好在我心中还有一盏明灯,并不会感到惊慌。”贝尔妮公主挽起女将军的手,脸上看不到一丁点的悲戚,“这样不冷不暖的日子最适合接见人,我们走吧!去看看又是哪一国的求婚使者来检验货物了。” “抱歉,我来得比较急,没有问清楚内侍长。”贝尔妮公主的表情越是正常,温特哈尔心里越是担心,但却苦于没办法救公主脱出困境。 “那又有什么分别呢!”贝尔妮公主手一伸,握住一片从上方飘落下来的红叶,欢欣的神情在她脸上绽放开去,像一个无忧无虑的烂漫少女。 拐过几个弯,经过一条长廊,贝尔妮公主来到了会见外客的一座建筑之外。等候在门外的内侍连忙高声通报,“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殿下到!” 内侍的话音刚落,背对厅门的那位使者就俐落的转过身来,微偏着脑袋向贝尔妮公主行了个注目礼。虽然是一头金黄色长发,还有一双湛蓝的眼睛,但他嘴角的那一丝微笑,却把他的真实身份清楚的显露出来。 “在下是银月湖子爵,是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的特遣求婚使者。”看到贝尔妮公主在发呆,科恩轻声提醒说:“见过公主殿下,祝愿殿下芳华永驻,我国陛下也要本使向公主问安。” “特使安好。”贝尔妮公主双眼中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气,悄悄收起手上的红叶,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回答,“也谢谢科恩陛下的问候。” “小使一定会把公主的谢意向我国陛下转达,不,应该说,公主殿下一定能亲自向我国陛下表达谢意,因为有我这样一位使者来求婚。”科恩上前两步,露出一个自大的笑容,然后看着温特哈尔说:“这位一定是名闻天下的女将军了,传说中的军中玫瑰,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特使过奖了,末将当不起这样的评语。”贝尔妮公主知道眼前这人是科恩,但女将军却不知道。她心里虽然非常盼望科恩派人来,可当这个如同他主人一样“恶劣”的使者真正站在面前的时候,温特哈尔的气却不打一处来,以至于鼓起眼睛狠狠的瞪了科恩。 “这是我国陛下的礼单……请等等啊!”科恩装模做样的在兜里摸了摸,“哎呀──不见了呢!公主殿下,我背给你听可以吗?” “这可不是小事,哪有求婚使者把礼单弄丢了的?”听到这分明是调侃的话,温特哈尔将军实在忍不住的反驳,“难道不怕以大不敬的罪名法办你吗?” “哎呀!不要这样凶巴巴的对待我嘛!求婚凭的是诚意,又不是比钱多。”科恩呵呵一笑,“就算要法办,也是斯比亚皇帝法办我。” “特使别担心,小小的礼单并不是什么问题,但两国外交无小事,还是要告诉我父皇才行。”贝尔妮公主当然清楚科恩的用意,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转身对内侍吩咐,“去禀报父皇,就说斯比亚帝国特使有急事请见。” “是的,公主殿下。” 科恩向贝尔妮公主微微点头,对她的心智赞许不已。 第二十四集 第八章 “哈哈哈哈,只听说科恩陛下在幼年时有丢三落四的习惯,没想到专程来求婚的特使也能弄丢了礼单。”人还没到,一阵畅快的笑声就从重重帘幕后传来,“像这样一位粗心的求婚使者,也有信心要求朕把宝贝女儿嫁到斯比亚帝国?真想早点见到。” 随着这中气充沛的声音,一队内侍簇拥着身着皇服的老者走到科恩等人面前。这老者中等身材,虽然面目清臞,但却精神矍铄,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身为皇者的威仪席卷周围。他的目光扫视过来,当看到含笑而立的科恩时,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惊讶在眼中闪过。 “见过皇帝陛下。”科恩手放胸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节,“祝愿陛下身体安康。” 老皇帝还没开口,一位盛装的贵妇人又从帘幕之后走了出来,缓步走到皇帝身边,先对皇帝行了一礼,再回头过来大声训斥科恩,“斯比亚求婚使者,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我国皇帝陛下竟然不下跪,还以晚辈的身份行礼,你眼里还有里瓦帝国吗?” 里瓦皇帝本人并不出言阻止,他面带着别有深意的含蓄微笑,只是用平和的双眼看着科恩,像是要看他如何应对。科恩直起身子,掉转了目光去看着这位贵妇,从这位女人刚才的话语里,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特别是站在身边的贝尔妮公主没有出声,还微微的低下了头,那就说明这是她众多姐姐中的一位。 这位贵妇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从梳理的发式来看,她应该是一位夫人,长得还不错,皮肤细腻,体态撩人。打扮得也还得体,穿着一件手工精细的淡绿色长裙,裸露在外的双肩上披着一件华贵的彩纱,不多的几件首饰把她衬托得更加冷艳照人……但科恩却极为厌恶她的紧身衣,那东西把她的胸前双ru高高托起,还挤出一条触目惊心的悬空沟壑。 “此行我虽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求婚,但却全权代表科恩.凯达陛下。在我出发之前,皇帝陛下一再交代本人注意自尊,万不可向人行大礼。如果让我国陛下感觉到吃了亏,那么本人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科恩脸上保持着微笑,“如果公主殿下觉得我国皇帝陛下见了里瓦皇帝也应该下跪,我跪跪又有什么关系──但是公主殿下,你是否了解,我这样做了的话,后面的发展似乎会比较让人意外。” “小小一个使者,竟然敢威胁我?”上前一步,贵妇打量科恩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阴狠,“你最好弄清楚一个事实,斯比亚帝国并不是能领导神属联盟的强国,你们的军队也并不是天下无敌的劲旅。仅凭现在的国力,贵国的科恩陛下似乎还不能欺凌到里瓦头上。” “公主殿下过虑了,说到这个威胁啊!在我的理解里,这种手段其实是一种巨额投资,而且带有相当大的风险。”科恩一本正经的摇着头说:“而在我和公主殿下之间,却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何苦要威胁公主?我完全不具备这个动机,所以,请公主殿下宽心。” “弄丢了礼单,你要怎么解释?”眼看无法误导科恩,贵妇又换了另一种方式,“自古以来,求婚者最为注重诚意,哪有人不备礼单去求婚的?平民百姓的婚姻都要讲个正式隆重,你既代表科恩陛下,那么我们就可以把这件事,看成是科恩陛下对整个里瓦帝国的轻视。” 本该是正主的里瓦皇帝,对两人针锋相对的态势却置若罔闻,他呵呵一笑,迳自坐到桌边坐下,还招手把贝尔妮公主叫过去,亲自剥出一颗水果放到她嘴里。而贝尔妮公主似乎也并不担心科恩会落在下风,先笑咪咪的吃了水果,再转过身来兴致勃勃的观战。 “这个礼单嘛!其实并不是我弄掉了,而是我国皇帝陛下根本就没写,弄掉了这个说法也只是一种保密的手段而已。”说到这里,科恩面向里瓦皇帝,“请陛下让闲杂人等回避,本使才好说出礼物清单,以示我国皇帝陛下对这件事的慎重。” “这个世界真是变得奇怪了,哪有送人礼物还要隐瞒的?六国求婚使者都是在皇宫大殿上手持清单,高声唱出礼品目录的。”贵妇淡淡一笑,垂下目光,用手整理了一下披在手臂上的彩纱,“看你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这些礼物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吧?” 科恩给出一个无所谓的神情,眼睛还看着窗外,并没回答贵妇这句话。 “事情也不尽是如此,总有例外发生。”这个时候,倒是一直置身事外的里瓦皇帝开口了,“随侍祭司何在?出来为长公主说说这种例外的事情。” “是的,陛下。”帘幕处转出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祭司,站到贵妇身边说:“长公主殿下容禀,凡是包含了神族物品在内的赠送、奉献,除了当事人之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还想起一件事。”还没等贵妇反应过来,科恩已经把目光投射到她身上,嘴角露出一个惬意的笑容,“长公主殿下,你刚才好像还说,斯比亚帝国的礼物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你可以问问这位祭司,如此评价光明神族赐予的神圣物品,当事人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听到科恩这句话,就算是目中无人的长公主也止不住的后退一步,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恐惧。站在她身后的白衣祭司更是低着头,连一个字都不敢说──身为神殿祭司,他没有在长公主亵渎神族时出言阻止,公主身份高贵,就算被处罚也不会太重,而他却只有死路一条。 “小孩子不懂事,听我接见使者就要跑来凑个热闹,说话有得罪的地方,特使请别见怪。”在凝滞的气氛里,里瓦皇帝站起来向长公主摆摆手,“好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去陪你母亲说说话,朕还要跟特使商量正事呢!你们也都退下。” 里瓦皇帝最后一句话是对那些“闲杂人等”说的,房间中的人很快地退了下去,只剩下科恩、里瓦皇帝还有贝尔妮公主。里瓦皇帝对科恩一招手,请他到桌边就坐。里瓦皇帝心里并不知道这位特使就是科恩,但科恩跟长公主的一番对话却让他印象深刻,不说科恩以退为进让长公主钻进套子,就说科恩在皇族面前侃侃而谈的气度,都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小使逾越了。”科恩坦荡一笑,坐到了里瓦皇帝对面。贝尔妮公主知道科恩一向心高气傲,换个地方与人,这句告罪的话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于是向科恩投来感激的一瞥。 “特使年纪轻轻就有这份气度,实在让朕意外。”里瓦皇帝端详着科恩,嘴上缓缓的说:“以前只听说斯比亚帝国出杰出的武将,没想到还有特使这等人物。银月湖子爵,非常生疏的名字啊!科恩.凯达,这个孩子真是很会为我们创造惊喜。” “陛下过奖,小使没有其他长处,就是会耍耍小聪明而已,因为与科恩陛下性情相近,所以才揽到了这个差事。”科恩脸上保持着笑容,“如果方便的话,请容小使说出礼物名录。” “先是送给贵国的礼物。”看里瓦皇帝没有异议,科恩说了起来,“我国送上精工打造的黑铁兵器十柄、顶级盔甲三十副、布匹锦缎五十车,以及各种特产一百车,请贵国笑纳。” “实在难得。”里瓦皇帝颔首笑说:“贵国光复以来,还是第一次发送礼物吧?朕居然会有这个荣幸,真是谢谢了。” “再是送给贝尔妮公主的私人礼物。”科恩接着说下去,“我国四位皇妃发送五色霓裳一套、精灵斗篷一袭、幻彩魔晶首饰一套、稀有玩物十件。三位亲王发送顶极出行马车一架、骏马二十匹、上古遗存书籍一箱。还有琴伦公主的礼物,小公主殿下花半个月时间,亲手编制宝石桂冠一顶送给贝尔妮公主殿下。” “真是难得的厚礼,特使归国时请转达我的谢意,特别感谢琴伦公主。”贝尔妮公主微微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回答着。 “不过,我怎么没听到有神族物品呢?”里瓦皇帝微微一笑,“骗人可是坏习惯。” “神族物品是我国皇帝陛下发送的,绝无虚假。”科恩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微微放大了声音,让偷偷站在墙角的人能听清楚,“而且,这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神族物品。” “哦?这么珍贵吗?”里瓦皇帝看看眼前的盒子,“女儿,打开这个盒子,让朕看看。” “是的,父皇。”贝尔妮公主拿过盒子,小心的揭开上面的封印,轻轻打开盒盖。 一片只有手指长短的洁白羽毛,缓缓自盒底的丝绒上浮起,冉冉上升,一直升到三人眼睛的高度才悬停下来。一圈圈米粒般大小的白色光点在羽毛上显现出来,并向四周扩散着飞出,一路散发着柔和的光亮,穿过三人的身体,穿过那重重的帘幕,甚至穿过一堵堵墙壁。 “这是……这是……这是……”里瓦皇帝用手指着这片羽毛,惊讶到结巴起来。 这是神族长公主羽翼上的羽毛,科恩去天堂之岛时曾经花心思“明抢”了好几片这样的羽毛,其他四片被镶嵌在发饰上送给妻子。在挑选礼物时,科恩发现这片羽毛开始散发洁白光点,想到没有其他用处,干脆拿了来做人情,却没想对其他帝国的皇帝有如此的震撼力。 “这是我国皇帝陛下还未登基之时,神族公主亲手赐予我国陛下的圣洁之物。陛下您是绝顶聪明之人,当然知道这圣洁之物来自哪里。”看到里瓦皇帝的表情,科恩一声长笑,一种为帝国、为皇帝而无比自豪的意味在话语里表露无遗,“当今天下,只有我国陛下得到了这个待遇,其他帝国不要说拥有,他们何曾见过这圣洁之物一眼!” “科恩.凯达陛下太会出难题了。”注视羽毛良久之后,里瓦皇帝收回了目光,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这样举世无双的礼物,叫里瓦帝国如何敢收?女儿,放好。” 贝尔妮公主用手指把羽毛轻轻捉住,小心翼翼的放到盒子里,然后推还给科恩。 “这不是送给贵国的,只是科恩陛下送给贝尔妮公主的私人礼物。”科恩解释说:“在光明神族公主赐予这物品的时候,科恩陛下就已经说明将来要送给其他人,而神族公主当时是默许了的。而且我国的四位皇妃,每位都有一件镶嵌了这物品的发饰。所以陛下就不用担心,贝尔妮公主收下这礼物绝对不会有麻烦。” “连斯比亚帝国的四位皇妃都有?”里瓦皇帝一楞,“这样说来,这圣洁的物品有五件?” “陛下您知道,我不能在这件事上对您说谎。”科恩耸耸肩膀,用平淡的语气回答说:“我以前在四位皇妃那里看到四件,加上今天又看到一件,所以我只能说我国陛下手中至少有五件。谁知道科恩陛下什么时候又能拿出那么一、两件来呢?” 听着科恩的话,里瓦皇帝沉默了下来,看着桌上的小盒子出神。 虽然在和里瓦皇帝谈话,但科恩敏锐的感知一直在探知周围的情况,就在展示过这片羽毛之后,窗户下偷听的两个人中有一人离去,而另一边的墙外又有一人加入,藏身在重重帘幕后的那个人一直没动。 “特使能说出此行真正的用意吗?”好半天,里瓦皇帝才抬起目光,“科恩陛下不远千里的让你给朕拿了这件神族物品来看,到底是有何隐意?” “这真的是一件礼物啊!科恩陛下赋予的,也只是一种单纯的祝愿而已。如果陛下您非要小使说出个隐意来,小使也只好说说自己的猜测了。”科恩双手交握说着话,突然把眼光一斜,“皇帝陛下,有爬虫在墙角呢!” “这宫廷已有多年没有整修,有几只虫子也属正常,我这身子骨僵硬得很,又懒得叫下人打扫了。”里瓦皇帝眼中精芒一闪,“如果特使心里厌烦,随手拂去就是。” “这个……小使一向都是做些处理文件的事情……”科恩万没想到老皇帝会让自己动手,一时大感为难,“小使……当然是没有这个能力了……” “没有这个能力,还能来求婚吗?”老皇帝淡然一笑,“如果连这点事情都不替朕做,那特使就只能打道回国了……怎么一点都不替老人家着想呢?朕年纪大了,很多事不能自己去做啊……” “陛下是在享清福,当然不用自己做,小使愿意代劳。”看老皇帝这样说,科恩答应了,但随后嘴角一抿,面露难色,“只不过,小使并非农家子弟,分不清害虫益虫,如有差错,岂不是罪孽一桩?” “虫子就是虫子,哪有好坏之分?”旁边的贝尔妮公主莞尔一笑,“父皇都讨厌。” “还是女儿知道朕的心意啊!”里瓦皇帝呵呵一笑,拍拍贝尔妮公主的脸。 “既然如此,小使就鲁莽了。”低头一礼后,科恩的身体一个斜翻,电闪般向前掠出,右手突入重重帘幕之中──只听“喀嚓”一声,躲在幕后那人的脖子已被科恩捏碎!接着抽出那人腰间短匕掠向墙边,“噗”的一声,持匕右手破窗而出,外面立即响起一声惨叫。 当门外那几个持剑护卫冲进来的时候,科恩已经料理完了窗下那两个内侍打扮的偷听者,然后笨手笨脚的笑着爬窗回来,站到里瓦皇帝身前再行一礼,“皇帝陛下,虫子没了。” 科恩说完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几个从自己侧翻时就出现在里瓦皇帝身边的蒙面武士。 “你们这群废物,居然没有发现有歹人偷窥,还要劳烦他国使者出手料理,要你们这等废人何用?”里瓦皇帝看一眼冲进来的护卫,口气平和的下令,“斩。” 话音刚落,一名蒙面武士从里瓦皇帝身边跃出,手中银光一闪,几名持剑护卫齐齐倒下。 “查清这几只虫子的来历,诛灭九族。”里瓦皇帝长身站起,豪迈气概扑面而来,“特使好身手,不知有没有兴趣陪朕到御花园中一游。” “那是小使的荣幸。”科恩笑答,“陛下请。” 第二十四集 第九章 没有任何迟疑,科恩就是这么肯定,在大殿深处说话的必然是黑暗魔王! 在算计谋划了足足几年之后,在经历了无数凶险磨难,甚至是付出难以计数的代价之后,科恩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终于站到比斯大陆最强者的面前。 这一刻,科恩平静的脸色下,心潮澎湃,但他来不及感慨,也没时间兴奋,而是聚集起全部的心力,准备应付眼前的局面——黑暗魔王请他来这里,当然不会是喝茶聊天的。 可以说,自从爱米妮出现之后,他和魔王的交战就已经开始了,双方各出奇谋,都是为了在这一次会面中占据优势,以达到自己谋划的目的。但要占据优势,得先取得主动;而要想取得主动,又必须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气势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但谁都触摸不到,也不能打包装箱。它至少得由两者共同维持,而且随时处于变化中,操纵得好当然事半功倍,反之就只能丢盔弃甲、一泻千里。 就现在各方的态势来分析,科恩显然是贫弱的那一个,因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客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都没他的份,说得直白些,有可能一言不合,对方关起门来就把他给黑了,他还没处喊冤去。大家这点都心知肚明的,只是不点破而已。 通常情况下,身为弱势客人只能任人宰割,但科恩却不能接受通常的结果,他必须要翻盘才行!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咸鱼要想翻身可不容易。从踏入这大殿之前,他就已经落入了黑暗魔王的算计当中,殿前解除武器那一幕也是对方故意安排的,目的是让科恩放松戒备。 所以,无论是急是缓,又无论似春风如骤雨,这气势,科恩一定要先布好。 “早也好,晚也好,我总算是个佳客。”科恩轻笑一声,很是悠然地向前迈出步伐:“如果再遇到一位好客的主人,宾主尽欢,这才是一场好聚会。” “让爱米妮公主远迎千里,又一路屈尊侍候,黑暗魔族还不算好客吗?”对方在大殿深处亦是一声轻笑,隐隐点出自己的身份,接着揶揄科恩:“早就听说你油嘴滑舌,是个爱占便宜的恶客,今天总算是领略了,我可不想让你咬下爱米妮几根羽毛,日后拿去狐假虎威。” 羽毛这个典故,自然是在影射科恩几年前晋见光明神族时,咬下神族长公主几片羽毛的往事。对方不说他是怎么知道的,科恩也不需要问,因为这不是重点,时至今日,如果科恩还不明白其实是同坐一条贼船,那天字第一号大傻瓜的头衔就非他莫属。 “少不更事,颇多荒唐,当然情有可原。如果我之前没认出爱米妮殿下来,倒还可以捞点好处,无奈啊!”科恩不以为然,轻轻一叹又迈出两步:“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 “所以就一路与爱米妮有说有笑的过来了?”黑暗魔王的声音也在缓缓接近:“原想你还要在画廊中耽搁些时间,没想到你就直接走了过来,枉费爱米妮与我的一番苦心安排,或者是因为那些壁画上不得台面,无法招待客人?” “那些壁画是很好,花花绿绿的,人物很多,场面也够大。但我骨子里是个大老粗,官话叫庸俗之人,这玩意再怎么雅致也不对我的胃口。”科恩的笑声正逐步转向豪迈:“如果把那些壁画都换成美酒佳肴,才能令我流连忘返,听说之前的人类晋见,在花海里洗白白之后就得上正戏,没有画廊这种招待,但没想到第一回开张就遇上我这个俗人,真是遗憾啊!” “不必哀怨感叹,既然请你来做客,哪能少得了美酒佳肴。别人的晋见倒是简单,直上地狱岛就好,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魔王的位置渐近,声音更加清晰:“这座宫殿并不在地狱岛,也不在比斯大陆某处,而是孤悬海外,就连黑暗魔族的成员也不知道,算我的私宅。” 魔王的话音刚落,一阵风扬起圆柱边的重重纱幔,顿时满殿华彩,如梦似幻,吸引了科恩全部的目光。 等纱幔徐徐归拢之后,传说中的魔族统治者,比斯大陆双巨头之一,终于出现在科恩面前——就像是一次偶遇,两人默契的止步,彼此只相距十臂。他们脚下的地板仿佛更加晶莹剔透,倒映出上方一盏固定的灯光,这一盏不移不动的魔法灯,就是整个大殿的正中心。 大殿里的气氛微一凝滞,两人之间的那点空间就恍若塌陷了一点,将周围的光线牵扯过去,让旁人的神智一阵动荡,各人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只余下两个相向站立的身影。 第一眼看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科恩无法把他与心中的设想重合起来。黑暗魔王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严谨中不失洒脱,和蔼里却没有一星半点的随意。 至尊着专属的威仪,从魔王身躯中流露出来,把周围的一切笼罩住,当然也包括科恩。科恩要鼓起所有的勇气,才能直视他的面庞! 他高过科恩半个头,面部轮廓硬朗,身材几近完美,穿着对襟礼服,配饰简单,装束很符合科恩的审美观,一举一动,甚至是简单一站,都能给人一种“本来就该如此,我怎么没有想到”的感觉。目光落在他身体的任意一处,都让科恩感觉怪异,仿佛看到的并不是一个真实的身躯,而是能够细分,再细分,直到分成千千万万个相同的等份。 就像视野中的魔王再怎么清晰,映照到心头的依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更别说“记住”。 “魔王陛下,日安。”科恩深吸一口气,收回已近枯竭的目光,没有按照正式礼节问好,而是用了简单的平礼,他这种行为立即引旁人——也就是爱米妮的不满。 “真简略,平时的问候总要缀一长串不切实际的词汇。”魔王对科恩的平礼一笑置之,化解了爱米妮的惩戒企图。 科恩摇摇头说:“那种东西,真不如一句老大来得实在。” 魔王笑了,爽朗的笑声在殿堂中回荡,就像潮汐掩盖沙滩,瞬时就铺满了每一寸空间,柔和,无法抵御。科恩的衣袍在笑声中微微颤动,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前些日子,听说你有些不妥,但在今天看来,你的风格保持得很完好。”魔王的笑声终于降下:“我说一句,你就回一句,不肯吃一点亏,这样倔强的性格,对你来说弊大于利。” “陛下明鉴,这并不是我的性格,”科恩正色回答:“平凡如我,站在陛下面前,只不过相当于一面镜子。陛下感受到的种种,其实是陛下施加在我身心上的感觉,但我这面镜子质地不纯,反射出的种种景象难免会有些失真,真是遗憾。” “只是一面镜子吗?科恩凯达,你这句话太谦逊了。” “好吧,客人已经自报姓名,我这主人也不好不回应。”黑暗魔王轻轻摇头,伸手出来在科恩额头虚点一下,指间闪耀出的一点光芒在科恩额头前散开,随魔王的话震动着:“在永恒的注视之下,汝可称呼吾的真名,苏克穆萨伊萨伯安特!” 四散的光芒聚拢,再轻轻爆开,化作无数微不可察的粉尘,如星芒一样飞向四面八方。科恩一愣,有些不明白魔王这是在做什么,告诉个名字也弄得这么复杂?但魔王收回了手,只用柔和的目光看科恩,并不解释什么。只是他身侧的爱米妮上前一步,缓缓开了口。 “科恩殿下。”爱米妮对科恩的态度大有好转:“王上把自己的真名告诉殿下了。” “很荣幸。”科恩脸上肌肉**了一下,点点头说:“我的真名是科恩凯达。” “姓名,对黑暗魔族而言非常重要,代表着力量与威严,是一切荣耀的源泉,王上身为黑暗魔王,自然也不例外。”爱米妮细细的解释:“王上将真名告诉殿下,这是对殿下无与伦比的信任和关爱,从此之后,殿下身份远一般黑暗魔族成员,可以称呼王上的真名而不算犯禁。从现在起,在比斯大陆,除却光明神王和少数几个人之外,殿下的威仪高过所有生命。” “只是知道了陛下的名字,就能有这么多变化?”科恩倒真是没想到,黑暗魔王的名字还有这种功效:“可我本身什么也没有做过。” “殿下再回想一下刚才,然后闭上眼,试着在心里默念一次。”爱米妮说:“会不一样的。” 依照爱米妮所说闭上双眼,科恩默念了黑暗魔王的真名,当默念完最后一个音节,黑暗魔王的影像立即在心中出现,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一团模糊、一个代号,而是连细节都很清晰!顿时,科恩知道了这名字中蕴含的魔力,这名字,其实就是魔咒! “王上的真名,本身是一个简短而强大的魔法,蕴含着无尽的能量,甚至能组合成一系列强悍的魔法,”爱米妮看着若有所思的科恩:“殿下所知道的王上真名,与其他人记忆中的都不一样,是唯一的,所以殿下每一次默念咏颂,哪怕相隔千万里,都可被王上听到。” “明白了,”科恩释然的点点头:“这跟召唤仪式有相似之处。” “原理近似,但这不是召唤魔法能比的。殿下现在只能在心中默念,要想用声音咏颂出来,还要花费大量心力,而且效果也不一样。”爱米妮解说完毕,转身对黑暗魔王一礼:“王上,科恩凯达此次晋见,是否需要记录在册,向比斯大陆宣扬?” “你的意思呢?”魔王看向科恩:“如今的斯比亚,还算是神族麾下的国度,私下会晤黑暗魔王,怕不怕光明神族去找你的麻烦?” “陛下说笑了,”科恩很干脆的把手一摊:“我是被爱米妮殿下拖来的!” “好油滑的人类!”黑暗魔王哈哈一笑:“如果不用好东西招待你,你必然怪我这主人小气——传令,重启四季庭设宴,爱米妮相陪!” 侍女们回应一声,俏然退下,只是几步之后,她们就从科恩的视野中消失了……侍女都有这样的水准,倒让科恩吃了一惊,黑暗魔王,果然还有许多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既然是待客,我当然要做足全套。”黑暗魔王却对科恩说,“来,让我为你领路,顺便为你解开心中疑惑。” 随着魔王的转身,大殿中的空间和光线都有了变化,科恩跟在魔王身后,只是几步迈出 ,身边就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花窗,居然是在毫无知觉中,他就跟着魔王走出了大殿。 “你不必惊讶,这处宫殿的奇妙并不仅于此,要真的仔细评定,这里并不能算是最好的。选在这里接待你,是不想让你感觉不自在。”魔王淡泊的声音传来:“一直以来,你对黑暗魔族并无好感,对地狱岛魔众也颇多微词,这些我都明白。” 他的语调是柔和的,但科恩无法肯定他会不会在说下句话时翻脸,对魔王性格完全不了解,这让科恩在应对的时候很吃力。 “我性格跋扈,让陛下为难了。”走在侧后的科恩明白,魔王这话具有开启话题的作用,但对方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只能顺势下台,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场,关键的东西还在后面呢! 而魔王听了科恩的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远离地狱岛和黑暗魔族,你是否感觉舒适一些?” “陛下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科恩摇了摇头:“我在陛下这里做客,怎么能说是远离黑暗魔族呢?” “有些事情,你可以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能不明白。我是我,魔族是魔族,这两者之间并不是一回事。”魔王的语调依然柔和:“你觉得你这一路见到的景象,与黑暗魔族有什么关系吗?” 魔王虽然走在前面,但科恩却觉得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深入心魄。 “陛下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科恩点了点头。 “果然,”魔王却在前面摇头不已:“跟你说话很耗费心力。” 这算是破天荒的,有人当面鄙视科恩——如果他不是魔王,科恩肯定会掏出好几样武器,轮着砸他的后脑勺! 第二十四集 第十章 在皇宫中用了晚饭,科恩坐上里瓦皇帝赠送的豪华马车回到驿馆。成功的说服了里瓦皇帝,这件事里最艰难的三分之一就算完成了,科恩也放下了心里高悬的石头。至于里瓦皇帝是不是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却不是那么重要,在来里瓦之前,科恩就算准了这位稳重的老皇帝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当然,必要的防范还是准备得很充分,但防范的对象却是某些“不懂事的小屁孩子”──比如说此刻藏身在车底那人的主人。 这家伙在皇宫里就藏身在车下,但科恩却不以为然,他不但自己打开车窗观赏起景色,还叫车夫多逛几圈。老皇帝说得没错,夜晚的金沙萨非常迷人,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那些临街的店铺都不打烊,还在门口挂起连片的彩灯招揽顾客。来自各地奇装异服的人们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或选购物品,或流连景致,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半路上,一辆挂着斯比亚国旗徽记的马车靠过来,外交大臣利普隔着车窗向科恩频频点头。科恩微微一笑,右脚在马车底板上轻轻一跺──车夫一个急停,藏身在车轴之间的人稳不住,身体直坠下地,但这人身手矫健,落地之时一个横滚脱出车外,然后飞速向路边飞掠而去。 “特使大人好。”利普已经上了科恩的马车,回头看看那位落跑的人,转过头来恭维说:“这才几天没见啊!特使更加英武了。” “哪里哪里,本人一个小小的使者,怎么比得上外交大臣你珠光宝气,意气风发呢?”科恩看看利普一身富丽堂皇的装扮,嘴角含着揶揄的笑意说:“外交大臣来里瓦也有些日子了,不知事务办得如何?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 就在两人寒暄的时候,科恩随身带着的几名护卫队员已经从后面赶上来,接替了车夫的工作。两名车夫被带到队列前面,骑马带路。车队掉转方向,沿着行人稀少的,横贯金沙萨的河流前进,科恩和利普的谈话也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回陛下话,大麻烦是没有的。”利普非常谨慎,依然压低了声音说:“这段时间以来,臣下与里瓦内政各部举行了不下十次的谈判,到最后,里瓦帝国终于接受了我们的建议,同意扩修与斯比亚帝国连通的三条商路。此外,为了顺利流通别国援助我国的物资,里瓦也答应修缮从金沙萨到班塞帝国首都的道路,不过,他们要斯比亚承担一定的费用。” “这些费用是应该的。”科恩微微点头,“毕竟那些物资是运往我国,里瓦的要求合理。” 如果是魔属联盟的斯维斯.赫本公爵听到科恩这句话,必定是大惊站起,然后高声告戒里瓦帝国提防斯比亚帝国的狼子野心。因为里瓦今天修缮的这三条商路,在战争狂人科恩.凯达看来,他日就是三条生死攸关的后勤线!更可怕的是……科恩.凯达还要求里瓦帝国修缮通向班塞帝国的道路。 “至于那些小麻烦嘛!里瓦帝国的三位公主似乎都在这些事情上有些意见。”利普的话停顿了一下,“出面找麻烦的当然不会是三位公主殿下,而是她们夫家下属的势力。虽然攻击的矛头直指向事件本身,但谁都看得出,她们是打心里排斥斯比亚帝国。” “听说三位公主殿下这几天很忙啊!有四位亲王来到这里,她们当然要好好招待才是。”科恩没有对利普的汇报发表意见,反而说起了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么,太子殿下那里的情况如何?也是一样的忙碌吗?忘记告诉你,本使今天跟长公主见了一面。” “都一样,在这几位殿下的府邸里,接连好几天夜夜笙歌,其中长公主殿下跟奥马图亲王走得比较近,她本身是一位异常冷艳的美人,手腕强硬,只要当上她的政敌,通常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睡得安稳。”利普笑笑,“听说太子殿下跟班塞亲王结成莫逆之交……” “辗转反侧吗?那多半是因为她穿的那件紧身衣,把她胸前那两团肉挤得像两柄骑枪。”科恩哈哈一笑,打断了利普的话,“不过遇上本使,今天晚上难以入眠的应该是她才对。” “今天晚上,三位公主殿下似乎都不会休息呢!”利普说:“太子殿下包下了金沙萨最出名的一家酒楼,以私人身份同时宴请七国求婚使者,三位公主和夫婿也在邀请名单之列。” “七国求婚使者?哪来的七国?”科恩不由得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还请了我?” “是的,斯比亚帝国银月湖子爵也在名单上。”利普笑答,“太子殿下称今晚的是盛宴。” “好家伙,太子殿下的雄心似乎不小啊!难得他有这个雅兴,我这个使者当然要大力的支持才行。好吧!回驿馆换过衣服就去。”科恩拿定了主意,淡淡的对利普说:“关于你的事,就按照先前交代的办理,商路、港口、货物流通,没有讲价钱的余地。” “臣下一定办到。”利普一点头,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科恩的为人,也没有人比他恐惧科恩的手段,哪怕是粉身碎骨,科恩交代下来的事情也非完成不可。 “拿着这个。”科恩把一叠巨额金卷递给利普,“前几天不了解这里的局势,倒是苦了你。” “臣下,臣下一点都不苦。”科恩一句辛苦,却把利普弄得有点手足无措。 “斯比亚拿出的每一个铜板,那上面都沾着民众的血泪,我们都没有权利糟蹋,用出去一个,就要赚回十个。”科恩拍拍利普的肩膀,“拿出你的手段来,让那六国的使者都吃屎去!” “有陛下的支持,臣下一定会做到最好。”利普把金卷放到怀中,“用出一个铜板,就算赚不回来,也要让他们损失十个铜板出来!” “不不不,你这样想可不对。”科恩摇晃着一根指头,“我们的目标是比别人好上十倍,而不是花本钱去搞垮别人,那种手法虽然看起来解气,但对我们来说却一点好处都没有。” “臣下谨记在心。”利普点头受教,“不过,今后对里瓦的大致方略是……” “稳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里瓦的稳定。”科恩眼中精芒一闪,“确保一年的稳定,力争两年的稳定……后面的事情走向,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如果问任何一个金沙萨居民,金沙萨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在哪里,居民都会一脸自豪的伸出手来,把城西的那座五层高楼指给问路的人看,并且说明那座酒楼的名字──月辉楼。这楼建于七十多年前,是属于皇室内务库的财产,因为是半官方背景,所以只接待外国贵客和朝中大臣,至于一般百姓富贾,根本就别想沾上边。 此刻,月辉楼下停满了豪华马车,各国求婚使者豪服装扮偕美而至,身为主人的里瓦太子殿下携太子妃站在大堂里接待贵客。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三位公主相继到达,陪宴的大臣权贵也来得差不多了,于是太子殿下请客人直上五楼,进入月辉楼的宴会厅。 顶楼正中是一大片铺着精美地毯的空地,周围坐席以圆形排列,分内外两圈,内圈是七国使者的坐席,外圈是陪衬大臣的坐席。主人位置上坐着太子夫妇,三位公主殿下和驸马分列两旁,还有一位大臣也坐在太子身侧,看他的装束,应该是丞相级别的官员。 虽然斯比亚帝国的求婚使者还没到,但无论宾主似乎都不在乎这个,他们呼朋唤友,亲亲热热的坐下,太子酒杯一举,宴会就算开始了。三杯一过,安排的歌舞表演开始,众位参与宴会的客人也逐渐放làng起来──太子殿下举行这种宴会,本身就有款待各国使者的意思,况且又不是在皇宫举行,当然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先是陪衬的大臣对身边的侍酒女子上下其手,出言挑逗,续而使者们也不正经起来,反观太子公主,他们根本不加阻止,而且还笑意盈盈的频频劝酒。如果只看表面,完全不知道三位公主与太子之间心有芥蒂,连驸马们的言谈举止中都表现出对太子的敬重。 “各位使者不辞辛苦远道而来,只是为彼此帝国之间的和睦出力,本太子心里是非常感谢的,也敬佩各位的为人。关于求婚的事,无论这次小妹花落谁家,其他使者可都不能呕气啊!”里瓦太子举起酒杯,“那么,让我们共饮此杯,为各帝国之间永久的和睦团结!” “多谢太子殿下。”使者们举杯回应,“祝愿帝国之间永久和睦!” 将杯中美酒痛饮而尽,大家笑咪咪的说着漂亮话……永远和睦,谁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令我特别感到惊讶的是,在这次求婚之中,坦西帝国的使者竟然是卡尔.尤里西斯亲王。”里瓦太子放下酒杯,“多年之前,卡尔亲王曾经教导过本人剑术,虽然一晃十来年过去了,但往日情景却历历在目……亲王,再次见到你,我非常高兴。” “殿下过谦了,多年前的往事,根本不值一提。”使者之中,唯一一位坐怀不乱的卡尔亲王淡然一笑,“看到太子殿下气宇轩昂,我恨不得自己也年轻个十来岁,但那是很困难的。唯一之愿望,不过是想里瓦帝国蒸蒸日上,神属联盟一片和睦而已。” 因为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太子背后的势力是班塞帝国,而坦西帝国却暗地里支持二公主,但太子殿下深知卡尔亲王的手腕和能力,虽然势同水火,面子上却不得不尽量敷衍。至于卡尔亲王教导过他的剑术……如果太子认为几个大耳光也算得上教导的话,那也就没错了。 “里瓦帝国蒸蒸日上,神属联盟一片和睦,亲王殿下的想法真是仁慈。”支持长公主的奥马图亲王呵呵一笑,收回搂在丽人腰间的手臂,“但是亲王有没有考虑到一点,只要神属联盟里还有某个帝国存在,只要某位皇帝还在位,大家都别想这个愿望会实现。” “恕本王糊涂,不能理解阁下的话。”卡尔亲王转过头去,一脸正色的看着奥马图亲王,“阁下你说的是哪个帝国?如果阁下当着里瓦太子与几位公主的面说里瓦帝国的坏话,本王就第一个不饶你,各位使者也不会饶了你──至少要罚酒十杯。” 联军总指挥官的余威仍在,奥马图亲王被卡尔亲王抓住话柄耍了个够,在卡尔亲王最后一句话出来之前,奥马图亲王居然吓出一身冷汗。而各位使者各自心怀鬼胎,看卡尔亲王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加到这个倒霉鬼身上,却只是暗地里偷笑,并不出言解围。 “亲王大人误解我的话了,本王所说的某个帝国,并不是指里瓦帝国。”奥马图亲王定定神,强自一笑,“所以,亲王殿下这十杯酒罚不到本王头上来啊!” “原来阁下不是指里瓦帝国啊!”卡尔亲王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双耳却仔细的在音乐声中分辨着一组上楼的脚步声,稍微拖延了一下才接着问下去,“但本王还是很迷惑啊!阁下到底是在说哪个帝国会破坏神属联盟的和睦?破坏里瓦帝国蒸蒸日上?” “本王所说的嘛!”奥马图亲王还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卡尔亲王的圈套,根本没有看到大公主递来的眼色,一脸自得的大声说:“当然是斯比亚帝国了!” 在奥马图亲王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身为“斯比亚求婚特使”的科恩也刚好步上最后一级楼梯,闻言微微一怔,止步场边。 一时间,满座的宾客都静默无语,连里瓦太子和几位公主也没出声。侧对楼梯的奥马图亲王说完话之后才发现科恩上楼,但他心欺这特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子爵,干咳一声之后,并没做出任何表示。而安排好一切的卡尔亲王却淡淡一笑,向身边的侍女做个手势,让她为自己斟酒。 “原来是斯比亚帝国的特使到了,快请入座。”看场面尴尬,里瓦太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阁下来晚了,可得罚酒三杯才说得过去。” 科恩把目光从奥马图亲王身上收回,换上一副笑容看向里瓦太子──几年不见,里瓦太子似乎变得健壮了些,脸上也没擦白粉,但他的精神状态却依旧很颓废,穿着一身华服并不能掩饰丝毫。太子妃看起来温柔贤淑,漂亮高雅,但目光中缺少太子妃应有的气度与魅力。 分坐左右的三位公主眉目之间都有贝尔妮公主的影子,但少了贝尔妮公主那份独特的神韵,目光中又多了两分世故,无论她们如何装扮也及不上妹妹十分之一的美丽。倒是三位公主身旁的驸马显得英气勃勃,都是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 “小使在驿馆被一些俗事烦扰,所以来得晚了,罚酒是应该的。”科恩踏步进去,站定之后向主人点头致意,“见过太子,见过三位公主。” “哪里话,特使年少有为,为国多负担一些事务也是应该。虽然说是罚酒,但那只是个说法而已。”里瓦太子把手一招,“这第一杯酒,就让本太子与阁下共饮如何?” 里瓦太子是奉皇帝之命款待各国使者,必须调解各方的纠纷,这个举动里,包含着更多安抚的意思。 “多谢太子。”科恩从侍女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的确是上好的酒。” “斯比亚特使真是豪爽之士,如果本公主身为男儿的话,一定会与特使畅饮几杯,无奈却不胜酒力。”里瓦长公主一声娇笑,偏过头对驸马说:“夫君,替我敬特使一杯。” 大驸马答应一声,把酒杯向科恩一举,要与他对饮。而科恩却笑笑,没有拿起酒来。 看到科恩的这个举动,满场宾客又是一楞,这个斯比亚特使也太托大了吧? 长公主双眉微皱,轻声说:“怎么?特使不想喝这杯酒吗?” “长公主敬酒,小使当然很高兴,断然不会拒绝。”伫立在舞场正中的科恩背起双手,朗声说:“斯比亚帝国别的没有,有的只是骨气和直爽。长公主不说要与小使喝这杯酒也没什么,但如果我国陛下知道长公主殿下是让驸马代喝这一杯酒,苦命的小使就又得挨罚了。” 科恩的话一出口,全场的人都怔住了,这斯比亚的特使也太贪心了吧?竟然要求长公主自己喝下这杯酒……连卡尔亲王都有点惊讶,不过科恩的面目改换的相当彻底,举手投足的姿势都跟以前不一样,卡尔亲王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只在心中暗叹斯比亚尽出硬骨头。 “特使心中,似乎有些不平呢!”长公主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科恩,满面笑意的回答,“如若本公主不给特使这个面子,特使又将如何?鼓动贵国皇帝发兵攻打我里瓦帝国?” 长公主白天受了科恩的气,到这会还没缓过来,看到气氛恰当,当然就顺着科恩的话去将他一军,反正喝不喝全在自己,且看科恩怎么应对。 “怎么会呢?长公主说笑了,神属联盟原本亲如一家,怎么可以轻言刀兵?”科恩昂起头来呵呵一笑,金黄色的长发从黑色披风后扬起,双眉下眼神熠熠生辉,说不尽的洒脱飘逸,“如果长公主硬下心肠要让小使碰壁,小使也只有在心中怨叹一声,只怪自己没这个荣幸,绝不会埋怨长公主。” 此次到里瓦帝国,求婚只是其一,科恩还不想现在就跟几位公主撕破脸皮,话语中,正经的意思少了,反倒是隐含挑逗。 “特使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公子。”虽然心存怨恨,但看到科恩此刻的表现,长公主心中还是止不住的一阵迷醉,拿起折扇掩嘴而笑,“难怪斯比亚帝国派你来求婚。” “是小使打破头争取来的呢!帝国之内不知有多少比小使厉害的文臣武将,如果错过这次,可能永远也没有我的出头之日。”科恩拿起了酒杯,“长公主请。” “特使请。”长公主从驸马手里拿过酒杯,在折扇掩盖下一饮而尽。 场中宾客表情不一,但谁都想不到长公主会喝下这杯酒。他们哪里知道,科恩今天白天就让长公主吃了苦头,长公主喝下这一杯,一是受科恩魅力影响,另一方面也有缓和两人关系的用意在里面。 “谢长公主的酒。”科恩哈哈一笑,然后“噫”的一声,酒杯从手中滑脱。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下,酒杯翻转着向奥马图亲王飞去,瞬间就到了奥马图亲王面前。 奥马图亲王身后闪出一人,出手向酒杯抓去,但酒杯旋转得太快,只抓住了杯底,半杯红酒洒出,浇了奥马图亲王一头一脸! “哎呀!”科恩搓搓双手,转身看着奥马图亲王,眼中神情古怪到极点,“手滑了。” 第二十四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兵临城下” 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边境,朔风关。 一队换防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城楼,问讯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关外平原上也燃起点点灯火。 那是外派的岗哨,竟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因为在十几天前,斯比亚帝国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分界线上,并且无故袭击各个魔属帝国的贵族狩猎队,所以濒临分界线的各个关卡都加强了防务。其中两个主要关卡更是派出几支机动力强的部队,去帮助狩猎队撤退。 数日以来,守关的士兵们看着受袭的狩猎队和边民不断撤回,特别是那些被袭击的贵族,状况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他们大多是即将接受册封的贵族子弟,本应该是风华正茂的青年,现在却一个个手脚残缺,只能躺在担架上流血流泪。 如果换着是以前,守关将领早就点齐人马出去报复了,但现在手上兵力有限,而且对方是斯比亚军队,换着是谁都要多考虑一下。更别说本方是在分界线上被袭击,就算要交涉都说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缘由来,无奈之下,各关守将只有一边把遇袭的消息飞马上报,一边派人去接应。 至于皇帝要怎么处理,那就不是边关将领头痛的事情了,守好国境就成。 五六个威尔斯士兵守在关隘外面的内圈警戒点上,小声谈论着什么,还不时有人站出来向远方的警戒点眺望几眼。 黑夜已经过去了一半,秋夜的风掠过原野刮来,让人止不住的遍体生寒。小头目缩了缩脖子,叫手下向火堆里添加柴火。 “真冷啊!”一个年纪大点的士兵摇了摇头,“我说队长,待会下了岗,咱们去喝一杯吧?” “不是说目前情势紧张吗?”不待起身了望的队长回答,一个年轻士兵就插话进来,他是个入伍不久的新兵,整夜都一直紧抱着自己的长枪,“斯比亚军队在分界线上出现,还杀了那么多的人,我们跑去喝酒的话,会被长官责罚的吧?” “小屁孩子,你懂什么?”老兵一瘪嘴,“除了武器,酒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别说现在还没打仗,就是打起仗来也不会禁止喝酒。在精锐部队里,战前喝烈酒,战后喝红酒,打了胜仗的话,上好红酒管你喝个够……不过你这菜鸟是没机会进精锐部队了。” “是这样吗,长官?”青年士兵张着一双迷惘的眼睛,问刚刚坐下来的队长。 “差不多。”队长拣起一根树枝,捅着火堆里的木材,“你也不要害怕,我们这里没事。” “为什么呢?”青年士兵更加迷惑,“他们杀了好多贵族。” “那是老爷们说的,谁知道分界线上出了什么事。那些个狗屁护卫本事不够,保护不了主子,吃了亏栽赃给神属军队也是有的。”队长嘿嘿一笑,“大战才结束多久啊!像斯比亚那种刚刚打完了内战的帝国,国民吃饭都成问题,还凭什么来打仗?这分界线窄的地方几百里,宽的地方近千里,这可不是你们家门前的小水沟,一步就能跨过。” “听见了吧?学着点,不然永远是菜鸟。”老兵教训完了菜鸟,转过头去换了一副讨好的笑容,“队长就是看得比我们远,不愧是上过军事学校的。” “知道了……”菜鸟点点头,好奇的问,“听说斯比亚军队打仗厉害,是吗?” “厉害不厉害的,我没亲眼见过。”新兵的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队长想了想才说:“不过在学校的时候,长官们倒是为我们分析过斯比亚军队的特点。” “学校里还教这个啊?”几个士兵都来了精神,纷纷央求队长,“说说看嘛!长官。” “其实说起来,斯比亚军队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跑得快。”先小小的陶醉了一下,队长才清清嗓子,照以前教官的话数落起斯比亚军队来,“遇到那些比自己弱小的军队,他们就会像秃鹫一样群起围攻;但是遇到比自己强大的部队的话,他们就会逃跑,很快的逃跑。斯比亚军队不善于强攻,从来都只是在野外打仗,他们不敢主动进攻那些防守严密的城池,除非被逼到绝境。就像现在,他们最多袭击一下狩猎队,我们的这个朔风关他们根本不会靠近。” “这样说来,我们就很安全了。”新兵喜悦的神情里又带着些失望。 “反正这次是打不起来。”坐在队长身边的老兵呵呵一笑,“从古到今,没听说有哪个神属帝国敢自己跨越分界线来打仗的,我们不去打他们就不错了!就是在大战的末尾,他们也是用上了卑鄙的奸计,才在我们的军团手下逃脱……” 队长点点头,肯定了老兵的话。别说他这样的还算不上军官的小头目,就算是一般级别的军官,都不清楚大战结束前土城之战的详细情况。在宣传机构,特别是魔殿的大力鼓吹之下,斯比亚军队变成了一支卑鄙、龌龊,没什么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之所以能逃回神属联盟去,无非是使用一些下贱的招数。而这样的宣传,在魔属联盟军队,特别是曾败在斯比亚手下的那些帝国里,流传面非常之广,以致于中下层军官根本没有任何警惕心。 “哦,再过一会就要下哨了。”队长起身向远处看看,然后拔出地上的火把,向城墙上摇出一个“一切正常”的信号,“先去喝他一杯,然后回去做个美梦。哎……” 向地上插去的火炬在距离地面数寸的地方停止下来,队长把目光移出一点,看到有什么黑糊糊的东西抓住了火把最下端的把手,再一凝神分辨,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只手臂! “……”队长猛的张开了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同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冰凉,股股暖流从前胸后背出现并顺着身体下移,但是那种感觉却不怎么舒服,湿漉漉的。队长圆睁的双眼看到,那只握住火把下端的手臂在移动,先是肘部下沉支到地面上,然后有一个裹满野草的身体移动到自己身下,那些野草就跟脚下的野草一模一样,其中甚至还有花朵。 一阵眩晕,队长再也无法站立,但也倒不下去,因为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支撑着,他连转头的动作都无法完成──裹满野草的身体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一只脚盘曲起来,和双手一起组成一个稳定的支撑,然后用另一只脚顶住队长的胃部,把他的身体慢慢放了下来。远远看去,这个小头目就如同是自己面向火堆坐下一样。 被迫坐下之后,队长才看到了自己的士兵,刚才还在跟自己畅谈的老兵微张着嘴,目光呆滞;那个喜欢提出各种问题的新兵,他的身体正在微微抽搐……背后响起非常细微的声音,那应该是什么东西正在抽离他的身体。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队长永远闭上了他自大的双眼。 握住火把的身躯继续移动,稍稍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以非常低微的声音向旁边的草丛说:“七小队,内层岗哨清理完毕,无异常,待命中。” 草丛里立即伸出一双交握的手掌,左手掌心向着远处始终不动,而右手就不断重复着覆盖左手手心然后移开的动作,只是间中有些停顿而已。 但如果站在远处看,就会发现在火堆边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微弱光点,从其闪烁的规律中,某些人又能解读出一些信息,这些信息会在某处汇集起来,然后传到距离关卡大门五里的地方,而这地点有一个特别的名称,叫做前线攻击指挥部! 在城墙守军目力不及的地方,一只手伸到空中,然后俐落的向下一挥──关卡之下的野地里,大片的野草开始移动。在刮过原野的风声中,在微弱模糊的光线里,一队队、一列列的野草犹如几百条游向洞穴的毒蛇,迅速、坚决、一致的向着朔风关城墙而来! “什么东西啊?”城墙上,一位视力极好的士兵向外探了探头,“长官,这风有点奇怪。” “奇怪?”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军官偏了偏头,“你看城外岗哨发出的信号是正常吗?” “是。” “那就没问题。” “可是,真的有点奇怪啊!”士兵坚持着自己的疑惑,“长官你来看看。” “你还真是麻烦!”军官抱怨着,来到士兵身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黑呼呼的什么都没看到,于是用刀柄拍了士兵的头,“少给我一惊一乍的,明天早上刷卫生间去。” “哦!”视力超好的士兵点点头,懊恼的转过身,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上面怎么了?”城墙内侧,守在门洞边的几个士兵抬头上望,却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直坠下来,几个人同时往旁边一跳──只听“砰砰”连响,几具尸体砸到地面上。 根本不加思考,几名士兵同时放声大叫,“敌袭──敌袭!” “噗!”的一声,一颗巨大的照明魔法球在城墙上出现,城墙外随即杀声震天! 斯比亚军队的翼人部队在城墙上空掠过之后,站在城墙的三百来名当值威尔斯士兵绝大多数被扫下城墙,只余下稀稀拉拉的三十来人看着天空放声大叫。三十多具失了真声的嗓子在震颤,如同撕裂的一般,尖利的声音四下传播着──可还没等他们叫出三声,两百多名斯比亚士兵就无声无息的跃上城头!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靠近的,没人清楚他们是怎么爬上城墙的,在他们跃上城墙的那一刻,三十多名回过头来的威尔斯士兵呆若木鸡。他们眼看着斯比亚士兵在空中舒展手臂,提刀过头,尔后寒光一闪、叫声戛然而止! 在这些斯比亚士兵踏足墙面的那一瞬间,二百多根与城墙同高的长杆,从他们身后向外倒下,城下的士兵捉住前后两端,同时后退几步,待长官一声令下,抱住后端的士兵同时发力前冲,而前面的那一名士兵用嘴咬住刀背,双手紧抱杆头,纵身一跃,身体就打横踩在几乎垂直的墙体上,在长杆的推送之下,一路迈开大步跑上城头,居然比使用云梯快了二三十倍! 转眼之间,被这长杆送上城墙的斯比亚士兵已达千人! “敌袭──敌袭!” 距离城墙不远处,一个营的威尔斯预备队正在休息。军官听到预警声,“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带着部队顺大路冲向城墙,在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余步时,又一个照明魔法球出现,五百多士兵组成的人流无遮无拦的曝露在明亮的光线下,当即被天空中折回城墙的翼人部队射了个落花流水! 余下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继续前冲,却被从城墙上涌下来的斯比亚军队封住,双方在距离城门五十步处展开激战,一阵血雨横飞,威尔斯一方被逼退数十步,幸亏后面又赶来一支百余人的执法队,才惊险万分的守住了街道。但在此时,斯比亚军队已经取下了城门门闩! 谁都知道城门一开,后果不堪设想,双方争的就是这一刹那的时间! 这时候,朔风关总指挥官光着上身赶到,挥舞着手里的长剑高呼:“夺回城墙!” 他指挥着一队队衣冠不整的威尔斯士兵向城门反冲,没有阵形、没有鼓动、甚至没有武器盔甲,有的只是一腔报国的热血!还有……破关后面对死亡的恐惧。 接二连三的照明魔法球在天空中出现,一波又一波的箭矢飞入威尔斯反冲部队中,但数千威尔斯士兵还是在呐喊着,义无反顾的涌向城墙,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斯比亚军队冲锋的那条阵线上撞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朵朵绽开的血花,前后左右连在一起,化为咆哮的血色浪涛! 面对威尔斯军队近乎疯狂的反击,进入城墙的斯比亚军队使用上了所有的手段,远程遮断的弓箭兵以快到极限的速度拉弦放箭,最前沿的步兵肩并肩的砍杀着冲上来的敌人,后面的士兵投出飞斧、匕首、标枪、长剑、战刀、石头等所有能找到的武器支持前方。 眼看双方战至胶着状态,“噗!”的一声巨响,城门洞开,斯比亚军队的重甲步兵叫喊着蜂拥而入! 第二十五集 第一章 一道悬空而挂的魔法光幕,把四季亭严密包裹起来,也将亭子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里面的沉寂,已经维持了三天,而爱米妮?伊萨伯安特,她也在外面坐了整整三天。在她身边悠然浮动的花香,并不能像往常一样缓解心绪,却似乎让时光的流逝变得更缓慢了。 艳阳和星空在头顶上不停交替着,这迥然不同的光源,播洒着各自的光辉,把每个人的微妙心境照耀出来,让那些潜藏在平静下的希冀和担忧纤毫毕现。 科恩?凯达在四季亭里,他在为自己而苦苦思索,但以他的年纪和阅历来看,那个最终答案不管是什么,都显得非常遥远和飘渺。可在这件事情上,不但爱米妮帮不了他,甚至黑暗魔王也帮不了他。两边都是一样的难受——科恩思考的过程有多痛苦,旁人等待的心情就有多难熬。 如果说在眼中,之前的科恩只是一件玩具或实验品,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用来解闷的宠物,那么现在的他,已将自己的存在意义嵌进了整个世界,无论是匍伏在泥泞中的卑微身躯,还是在云端睥睨万物的深邃目光,甚至是维持世界运转的最高规则,都不能再忽视科恩的存在……这一方面是他自身造成,因为他成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类。 而另一方,却是需要“进化”的世界选择了他,虽然从更高的角度来看,科恩这个人还不够出类拔萃,但机遇 这种东西,通常都是近乎粗暴的砸在某些人身上,毫无道理可讲。 但最可笑的也就在这里,如此大义的关键位置,居然被一个小小人类占据!要知道在眼中,甚至是在其他生灵眼中,人类的选择通常不会太多,所以决定世界存亡这种事情,一般都没有人类的份。这情形要是被哪些恨不得吞食科恩的人知道,怕是连下巴都要摔碎吧! 谁能相像到,最后会把这样一个难题放出来?可能连他们自己,最初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吧!如果在那些看 着科恩挣扎求存、游戏人间的日子里,他们就有足够的洞察力现科恩具备这种功能的话,那他们也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去独立解决这个难题。 说到底,让科恩这样做,也只是有机会解决他们的难题,仅仅是有机会而已! 以不够充分的实力去办棘手的事情,这已经成为科恩生命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以前的事情如果办得不好,不过是些皮肉之苦,最多就是把自己的小命搭上,而这件联合委托的事情如果办不好——虽然说世界被终结有可能只是个噱头,但科恩的小命肯定是要玩完的。 科恩有能力拒绝的要求吗?没有,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那么,他现在会在四季亭里想些什么呢?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爱米妮·伊萨伯安特安坐在亭外,这漫长的时间足够她去产生一些疑问,或许是因为某些事,又或许是因为某些人,所以他的姿态已经显得不是那么娴静。但那层薄薄的魔法屏障却依然如故,里面的科恩没有任何想离开的迹象,很显然,对于黑暗魔王的建议,他还没有考虑清楚。 接着,又是三轮日光与星光的交替。看着那轮升起的旭日,枯坐亭外的爱米妮,她脸上甚至露出几丝阴霾。九天了,足足九天了,斯比亚皇帝是想在里面终老吗?!压抑得寂静中,魔法屏障的一角传出轻微的魔力波动,就像一粒石子掉进死水中,荡起微微的波澜——里面那个沉默了九天的人类,终于触动了屏障,表达了想要破茧而出的意愿。 清浅的笑容缓缓回到爱米妮脸上,她的目光在回旋,向那一角移动过去。接下来,当她伸手解除屏障的那一瞬间,她将会把一个完美的爱米妮展现在科恩面前,无论姿态或表情,都将带着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就像一朵鲜花的初绽——给凝视者巨大的震撼和感动。 但里面的人类,也就是科恩,他却很不合时宜的一头就撞了出来,是的,他是用撞的,毫不在意自己接下来的那个跟头,也并不知道自己翻着跟头闯进了爱米妮两种表情的缝隙中…… 在两两相对的时候,新晋公主殿下嘴角边的某一块区域,还没来得及被笑容点染。 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半枯半容的“笑容”,这是否已构成灭口的理由? 爱米妮的眼角微微跳动,恬静的目光像是被她压缩成魔法气旋,一道道的打在科恩脸上!后者却犹如刚从睡梦中醒来,对她这种能用来刮骨去毒的目光毫无知觉,志用一脸茫然相对,无形中更家具了爱米妮大人的不满。 按照以往的习惯,接下来,科恩或者应该用一声悠长的口哨来欢庆她的出丑? “爱米妮大人,我建议你去找个人,”科恩用这样的话打破沉默:“恋爱两三次。” 从第一魔将时期,爱米妮就对科恩的疯言疯语有了免疫力,所以在科恩开口之后,她适时的收起自己目光中的锋芒,稳定心境,就只当刚才是个误会:“科恩殿下怎知我没有恋爱过?而且还要两三次?” “这些都不是重点,”科恩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神情并不慎重:“重点是,你可以用恋爱的名义进补,听说魔属的某些王族有滋养皮肤的功效。”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得讨论、”爱米妮摇了摇头:“科恩殿下在亭里想了九天,殿下的真是感悟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真是感悟?有有有!”科恩明显是回想起了某些事情:“即使是黑暗魔族用来招待客人的食物,放了九天也会坏啊……” 科恩在油腔滑调的时候,往往就是他在暗布疑阵,爱米妮殿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悠闲的轻拂去裙上的一片花瓣,不慌不忙的说:“科恩殿下这样说,让我找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来总结这件事。要不然,我吩咐侍女们准备长时间不**的食物,殿下再下去亭里继续?” “这亭子里虽有四季,却远远达不到刺激我思绪的条件,我这么说,爱米妮大人应该明白吧!”科恩摇头:“ 坦白说,神王和魔王要我做的事,我当然只能去做,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而且,嬉皮笑脸能打下一个帝国,但能组建一个联盟吗?我以往的做事方式,似乎对这个联盟米啥帮助。” “那不是我所关心的,殿下还对王上这个决定的感悟吧,”爱米妮并不纠缠在科恩所说的细节上:“毕竟殿下要组建一个新的联盟,我想知道你心中的大概想法。” “这就是大人你在钻牛角尖了……因为我的想法必定跟大人你见过的不太一样,这就注定不合你的习惯。所以,有意无意的,你必然都要纠正我,以达到你思维惯性为止。”科恩笑了笑:“事情展成那样的话,黑暗魔王要我组建联盟的初衷就无法达到了。” “虽然存在这种可能,但我还是要问殿下一些问题。”爱米妮沉吟片刻,然后正色说:“组建联盟的先决条件之一,就是要组建一个与不同的信仰,科恩殿下有这个自信吗?” “既然大人你问到,我当然就照实回复。”科恩在爱米妮对面坐下:“虽然信仰这东西说起来很吓人,但我是个性格鲁莽的人,在我看来,这不外乎就是……最简单、最普遍的精法,无数这样的魔法施展出来,就成为了信仰。当然,贸然更改信仰是很危险的事,好在这世界上的某些人,他们的信仰并不怎么坚固。” “的确是粗暴的想法,你准备以何为名?” “真神这名义怎么样?”科恩笑得像是一个市侩商人:“通俗易懂,很有气势!” 爱米妮没有对科恩的话做任何评价,知识继续自己的问题:“组建联盟的先决条件之二,是要分疆裂土,把现在的直接管辖变成间接管辖,你要怎么做?” “这点比较麻烦,特别是在一些细节上,”听到爱米妮说这个,科恩的眉头皱取来:“土地、资源,种族,归根结底是利益的分配,实在不行,干脆就论功行赏吧!这种事情,大家最后都会开心的,唯一一个会难过的人就是我,毕竟都是从我手里份出去的东西。” “科恩殿下很豁达,不过相比信仰,分出去一点东西也算不得什么,”爱米妮再问:“组建联盟的先决条件之三,是要有足够的现实凝聚力与展前景,你要许诺什么才能构成这个条件?你的人民会因为什么而服从你,他们为什么匍伏在你的脚下,甘心被你所驱使?” “善意的路径是独行,而且会被他人怀疑何污蔑,更何况因为时间的关系,我来不及去施恩给每一个人,所以 我选择恐惧,只有恐惧才具备最强大的感染力!”科恩的语气平淡,几乎可以用冷酷来形容:“恐惧,对敌人的恐惧,对自己的恐惧,感受到这些,他们就会聚集到这个信仰何联盟的旗帜下。” “就像殿下刚才所说的,这不符合我的标准,但却有实现的可能,所以对殿下的看法,我无法肯定,也不能否定。”爱米妮沉默了一阵,这才对科恩说:“好在王上决定给予殿下极大的选择自由,我只能预祝殿下成功,或者,我再以个人的身份提醒殿下谨慎行事。” “人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缺憾,大人不必在意,大人只需要明白我是认真的就行了,我是科恩,而科恩做事就是这个风格。” 爱米妮的不悦,科恩显然看在眼里:“我不知道在这个联盟建立起来之后,为什么就能刺激到黑暗魔王的思路路,或许黑暗魔王看待世界的目光真的与我不一样…… 我甚至不想去弄清楚这点,但不是我不敢,就好比大人你现在的态度一样。” “或许在殿下看来,这已经是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我可依然觉得轻率。”爱米妮轻声说:“殿下你,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我接下去会很忙。”科恩站了起来:“我希望不会有人来干扰我。” “殿下去做这件事,自然不会有太多干扰,但殿下要知道,这件事情也有份,所以在某些事情上,与保持良好的沟通很重要。” “最好别派人跟着我,想知道什么,麻烦你自己来问。”科恩轻声说:“时间紧迫,细节来不及考虑,之后我想到什么要求或条件会知会你……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就可以了吧?” “要按照一定方式咏颂才行,如果距离远,还要重复多次,这样我才能察觉属于你的魔法波动。”爱米妮想想想,突然莞尔一笑:“这样也好,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办吧!” “难得大人深明大义,”科恩点了点头:“接下去的事情很多,我想我应该离开了。” “王上并为有其他旨意,那么我送殿下出去。”爱米妮站起来:“请这边走。” 一边走到隔壁的庭院,爱米妮一边告知科恩咏颂魔法真名的方法,一整套传授下来,比普通魔法要复杂多了,好在科恩有坚实的基本功,已经能使用其中几个简单的联络方式,余下的那些并不是无法掌握,而是科恩的魔力不够,除非他的魔力打到魔导师的级别,否则别想使用,爱米妮未科恩打开传送魔法阵,耀眼的光芒闪烁着,瞬时之后,科恩就离开了黑暗魔王的秘岛。 科恩来的时候很麻烦,离开倒是简单,甚至有点冷清。 爱米妮静静站在魔法阵外,看着那些缤纷的线条逐渐黯淡下去,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好一阵之后,她才抬头转身走回宫殿中,转过回廊时,爱米妮看到黑暗魔王。魔王站在回廊一角,很少见的背着手,用平静的目光看着科恩离开的地方。 “王上。”爱米妮走到魔王的身边,把科恩出亭之后的情况说了一遍:“科恩去比斯了。” “足足九天,虽然这时间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瞬间,但对一个思考问题的人类而言,却算得上充裕了。”魔王对 爱米妮的回禀不置可否,却另开了一个话题:“虽然我不知道他都在考虑些什么,但却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他并没有考虑到。” “王上怎么知道科恩没考虑到?”爱米妮问。 “我把一个独一无二的名讳告诉了他,这个名讳会与他意识中的‘魔王’结合在一起,不仅仅是他想到这个名讳,甚至是他想到‘魔王’,都会引一个能量极低的魔力波动,只要距离合适,就能被我探知。”黑暗魔王淡淡一笑:“但他在这九天的时间里,没有想到我的名字,一次都没有,就连‘魔王’这个代称都没想到。苏克穆萨·伊萨伯安特想对我做什么?魔王这是什么意思?打的是什么主意——对科恩·凯达来说,这些念头不是应该最早被想到吗?” “他……不会是在里面睡觉吧?” 爱米妮微微吃惊,虽然要得到答案不容易,但科恩在九天的时间里,没有一次想到魔王,这应该不是正常的表现。 “说起来,他在这九天里想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他听命行事就好。但是,这些细节总是透露出一些诡异起来。”魔王摇了摇头:“我们去亭里看看。” 走到四季亭边,爱米妮挥手撤去了魔法屏障,当那层悬挂的光幕消失在空气中之后,司机亭便显露出来。透过那并不狭窄的入口看去,里面的情形好象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那些九天前的佳肴美酒都被堆放在亭中一角,宽大的桌面上空荡荡的。 站在亭外的爱米妮,明显的察觉有异样的魔法波动掠过自己,就像是水面的波纹,虽然轻微,虽然分辨不出是什么魔法属性,却能把一种“荡漾”的感觉留在自己的意识中。不。荡漾只是最直接的感觉,这波动中还另有一些残余的意识,却不是她能明晰辨别的! 与爱米妮并肩而立的魔王,他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第一次,他的眉目之间被点染了继续焦虑,在爱米妮的记忆中,就算马上要终结世界,黑暗魔王也很少有这么近似人类的神色,焦虑,那是因为事情已经有脱出控制的迹象了吗? “这是……”爱米妮几步抢进亭中,闭上眼,将自己的神识铺开,谨慎的搜索起来。 魔王信步走进四季亭,眉间那抹焦虑早已散去。 “王上,这种波动很微弱,也很分散,遍布亭内。”爱米妮轻声说:“属性还不确定,但使用方式很陌生,不是已知的魔法使用手段。” “这大概是他在九天时间里,领悟出的新方式,”魔王的目光掠过桌面和柱子:“你看到那些痕迹了吗?” “水痕?”爱米妮这才注意到,被掀开桌布的桌面上,有淡红或接近透明的水痕线条,从形状上看,像是用手指沾着画出来的:“这是……酒汁?” “是酒汁,不过酒汁不是关键。这应该,或者是一种符号。”魔王说:“魔力波动,就是从这些符号里散布出来的。很显然,科恩是受了我的名讳启,才创造出这不同以往的魔法手段。” “如果说是符号,那就跟魔法阵的线条一样,也有积蓄魔力的功能,似乎还真是处于魔力积累阶段,”爱米妮看着那些方正的“符号”或“文字”,眉头都纠结成一团了:“但这些……也太怪了,人类没有任何一种符号文字与之相似。” “这个不是关键吧?”爱米妮的表情显然是哭笑不得:“这是一种全新的魔法方式。” “能够创出新魔法方式的人,不会是个笨蛋,而且我们知道,科恩是一个不怎么喜欢用魔法的人类。”魔王淡淡的笑了:“这或者只是他思考的方式,既然有新的东西出现,那就意味着他的思考接近成熟了——你看,他是先从柱子上开始写,最后才写到桌面,如果你够用心,就能从里面看出他的思考过的过程。” 爱米妮依言观察着,果然,符号最初一段根本没有丝毫的魔力,也画的很杂乱,甚至有大片被涂抹的痕迹,一直到后面,情况才稍为稳定下来,但还是有一些强行中断的地方,只有最后的桌面一段没被涂改,一直顺畅的延续下来……从这些痕迹中就可以想到,当时科恩应该是处于一种难言的焦躁和混乱中,然后逐渐平复,中间也偶然有进入死胡同的地方,到最后情绪才恢复。 “这些………真的不用担心吗?”爱米妮轻声说:“我们毕竟是让他组建新的联盟和信仰。” “不用担心,如果说此前我还有些不太肯定,那么在见面之后,我认为科恩符合我们的要求,而且,我们也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魔王的目光收回:“应该把这个消息告知神王,要让他知道,我们选择科恩来做这件事是正确的,这个人类会让我们充满期待。这个四季亭,从此列为禁地。” “王上的意愿,一定会实现,”爱米妮低头应承:“我立即去办。” 第二十五集 第三章 对科恩·凯达搞出的新把戏,普世上层阶级的观感是可耻!可恶!可恨!比斯大陆的聪明人虽然不多,但恰好每个帝国都还有几个。各国统治者及附庸手里掌握着知识和资源,所以他们可以做出符合事实的判断,科恩这种分身上百的技能,其实仅仅是一个魔法而已,充其量是一个很高端的魔法,而根本不是神迹之类的东西。 但令人尴尬的也正是这点,因为各国一直在宣称的上族神迹,追究到底其实也仅仅是魔法而已,难道现在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且不说两殿是否答应,上族丢得起这个人吗? 而民众,他们显然没闲心去理会这种真相,他们只知道有很多大人物已经跑去了斯比亚,还有很多很多不大不小的人物也跑去了斯比亚,而且科恩·凯达,这个斯比亚最尊贵的人,正路过自己所在的城市,他的目的地是斯比亚待城。 他在步行,这是一种谁都可以跟上的度! 斯比亚,无论她未来是一个联盟还是一个帝国,又或者她会成为怎么样的信仰,这都无足轻重了。重要的是那里有机会,有肥沃的土地,有清明的制度,到了那地方就能活下去,就能活得好!平日去斯比亚危险重重,但是现在呢?他们谁也不敢阻拦科恩·凯达! 所以,如果自己跟上了他,或许就真的能一路走去斯比亚!如果并不奢求尊严之类,自己就能更好的活着!当一个人抱着这样的心态跟在科恩·凯达身后时,这种希望已经不是镜花水月了! 阅览厅每天有两次通报,不但有科恩·凯达路过各地的时间,甚至还有预估路线。这类确切的消息彻底点燃了人们的热情,没有人在去争论科恩身份的真假,也没有人在去质疑科恩满世界拜访名流的用意,人们只是在想着更实际的东西…… “斯比亚有那么多东西给我吗?第三信仰真的有那么多职务空缺吗?” “那些老爷们说这是一次圣洁的朝觐,如果我坐马车去,会不会被人看作是不虔诚?” “我终于找到了心中至上,但至上会允许我的跟随吗?我应该怎么求得这份荣誉?” 人们的种种疑问,自然也在阅览厅得到了回答,综合起来无外当某件事物处于懵懂与迷茫之中时,他不会留意到外部的因素,甚至本身会变得脆弱。但当他醒悟过来,特别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周围的因素会对其造成重大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会相互依存。更需要留意的是,勿论富贵贫贱,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环境构成的一部分。 不容易看懂是吧?不过很快这回答就有了通俗先跟上的人先得好处,新信仰钱派官不问出身!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在什么地方跟上科恩才好,虽然他有近百个分身,但其实行踪并不难掌握——因为差不多有一半分身是在斯比亚范围内,真正跑到其他国度去的只有五十个。而且这些分身每天行进的路程都有固定规律,距离斯比亚近的每天走四五十里,距离斯比亚远的走上大约七八十里,如果距离再远一些,那他的目的地就是附近的港口。 有心追求未来的人们涌出城市,背着仅有的那一点行装去寻觅“心中至上”的脚印。 心中至上,多么拉风的称谓! 其实很好找,因为科恩·凯达永远是那个最醒目的人,他有一头黑色长,穿一袭黑丝披风,腰间还挂着一柄黑铁佩剑。每一个科恩身边都没有随从,但在他驻足之处,方圆一里内人畜绝迹。 饿了,他会走进路边的食摊随手拿点什么吃;渴了,他会在路边小溪掬一捧水喝;困了,他会不分地方倒头就睡……他从来不进城镇,只是站在商路上注视片刻而已。 有心人会注意到,科恩的眼神越来越清凉,就像是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困惑;而脸上表情却越来越凝重,似乎他选择的路要以十二万分的决然才走得下去……他越是不跟人说话,越是目中无人,人们就越敬畏!每一个路口,都有大批的人在等着加入;每一个黎明,人们都会向晨曦中的科恩祈祷。没有人敢靠近,也没有人舍得远离。 几千人跟在科恩分身周围,这景象很壮观,但要是没有人居中协调组织,那么不用一天就会变成一场灾难。但要把一群互不相识的追随者拧成一股绳,这需要冷静的观察和精妙的布置,更何况还有语言、性格、见识等方面的苛刻要求! 谁能胜任这种事? 恰好斯比亚参谋部有一大批,这就是侦察厅教官团里的某些活宝,这不是赞美或贬低,而是一种正经而中肯的评价,活宝! 平时他们是高级教官,军衔从准将到少校不等,但军容不整,礼仪不修,说话流里流气,做事草莽味十足。如果让任何一个人处于督察官的视野之外,他就会用毛料军服擦鼻涕,拿手指粗的木棍剔牙,总之,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像是属于军人的。 但要是有人因此而看轻他们,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拥有光辉的战绩! 那些战绩的惊人程度,直至今天依然还要保密才行,内部晋升文件上也只有寥寥几个词,分别是“十二臂”,“侦察”,“敌后”,“卓越”。不是有那段记忆的军人,绝不会明白“十二臂”的含义,其实这不是一个密语,只是它的意思比较隐晦——在那场令人不敢忘记的土城之战中,土城的城墙最高处只有十二臂! 仅仅四人高的土墙,根本防不住攻击,之所以最后撑下来,就是有这些活宝的功劳在里面!因为他们在土城之战中招降了魔属联军的奴隶军团! 他们真正的名称是魅影侦察团! 直属斯比亚参谋部,是军团级别的特殊部队——瓦解、重组、控制,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一回,连教官带学院,他们一共出来了将近五百来人,总参谋官阁下给他们的批示是:“就当这是最后的,每组两个教官带六个学院,没及格的不要回来!” “参谋官又吓唬我们了,”活宝们暗地里唠叨:“不就是见他被老板打过嘛……” 但抱怨归抱怨,真正做起事情来却没人掉以轻心。他们打点好一切,以小组为单位,在规定的时间内分别潜入到位。 在将近五十个小组中,行动最干净利落的一个小组是由准将察台带队——因为这种侦察活动的特殊性,所以他们的阶层不过就是三级而已,前线小组直接负责一条线路,上面是区域指挥小组,再上去就是最高的战区指挥部。 所以有位准将亲临第一线小组,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 但既然是一位准将出马,那这个小组负责的必然不是普通路线。没错,他们要保护一条长路线,从神属的班塞帝国东南部出,在奥马图帝国西北角绕半圈,再横越波塔帝国,最后才进入斯比亚!全程长度有三千多里,其中有一半是水路,剩下的都需要步行。 从地图上看起来简单,就是有一段路要走,但如果在境外,还带上将近四千人呢……而且,每个小组不但要保护科恩分身,还要保护追随者,更重要的是保护这样一种景象,或者说是印象,即:全世界的忠贞信徒们,正在心中至上的带领下赶往圣殿。 千头万绪,情况又在不停改变,更恐怖的是还要与多方保持联络,这可比土城之战要复杂得多。但魅影侦察团就是干这个的! 带着自己的小队,察台近乎完美的融入了科恩的追随者之中并开始挥作用,这一路已经走了七八天,还没有异常情况生……但天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问题,反正察台准将这次长了不少见识,这可不是军队,哪怕是张手纸,跟人数放在一起考虑的话都会让人抓狂。 “察台大哥,”一个瘦小的中年人挤到察台身边,学着他那样蹲下,低声说:“前面传来消息,道路已经清空。明天的食品和水都正在准备,大概能满足七成吧!” “前天五成,昨天六成,今天四成,你他妈就不能让这些人吃顿饱的?”察台头上戴着一顶破帽子,身上的单皮袄上处处脱线,一副典型的流民形象:“让你的手下都争气一点!” “人多了,难辨呐!刚归拢的手下也不好带啊,今天早上带他们去借东西,还差点失手打死人。”猥琐的中年人一边愁眉苦脸的诉说冤屈,一边挖起脚趾来:“还有那些拖家带口的,只知道自己吃,也不说匀一点给别人……再说了,那些老弱病残跟上来干嘛?浪费马车嘛!” 猥琐中年人这样说话,不是在拆察台的台,而是在使用一种引导,就是先将周围人内心的不满集中起来,然后由合适的人统一处理,即使一时处理不好,也能让周围人察觉他的“好处”,顺利的话会有一部分人团结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小集体,这样更有利于掌握全局。 在察台身边围绕着一群小头目,就是在追随者中临时征召的附庸。按照作战要求,这些人都要身强力壮没有牵挂,是最好的掩护和第一批可利用的力量。可如果要他们乖乖听话,就要往他们心内充填仇恨和恐惧,但在某些时候,**也很好用…… “别废话,只要带着这些人去了斯比亚,你我兄弟就是大财主了!说不定会当官!还能娶好几个老婆!”就在察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身边的人眼睛都变亮了。 “兄弟们,想不想有钱?想不想当官?想不想女人啊?”呲出几颗大黄牙笑着,察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告诉你们,我亲耳听有学问的老爷说的,全比斯最漂亮风骚能生的女人都在斯比亚,都是用来抵战争赔款的——女精灵,像彩云那样高贵,你们想骑上去吗?” 啊,精灵!有人“咕嘟咕嘟”的吞咽着口水。 “那些突蓝舞姬的身段像蛇一样柔软,皮肤比细亚麻布还要光滑,舌头比蛋糕上的奶油还要香浓,你们想舔舔吗?” 啊,舞姬!,有人出了低沉如野兽的嘶吼。 “被叛军卖过来的那些贵族夫人,还有他们的女仆,脸蛋跟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洁白,你们想弄脏吗?” 啊,贵妇!有人哀号一声,蜷缩着身子倒下了。 “都用点心,这些人就是我们的富贵,有了他们,我们才能有钱,有官,有女人!现在的行情,奴隶还卖两个金币呢,少了一个都心疼!”察台眼中布满了血丝:“听我的没错,现在大家把他们当老爹一样服侍,到时候绝对不会吃亏!” “是啊是啊,察台大哥是有见识的人!”小头目们纷纷附和着,至少在明面上,没人能跟察台唱反调,因为对他们来说,察台大哥太强势了。 他是最早跟随了至上的人,身边只带着两个同村,开始有人不服,但在打过几架之后一切反对的声音都消失了。除了运气好之外,察台为人又直爽又狡猾,而且知道不少老爷们之间才会流传的消息和见识,这让他的地位牢不可破。 蹲在她旁边的萎缩中年人就是他的同村,打起群架来那叫一个黑,绝招是插眼锁喉踢小弟,平均一场下来能丢翻十几个。 “有个带马的兄弟老家是这的,他说前面四十里地还有个农场,要不我明天叫人去打点一下?”说话的是察台的另一个同村,这人年轻一点但不爱动拳头,只是阴阴的坏,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颇有几分智囊的风范。 但这个智囊可怕了点,因为他会带大家分光某些人隐藏的食物,也会指使别人去抢马车,他所谓的打点,其实就是打借条借东西,可通常展到最后会变成征用之类……不过,至少在追随者中没人在乎。 “可以,多说点好听的,”察台点头:“坚决不能先动手。” “知道,”智囊转头对小头目说:“你马上就去,把那几个断腿的台上摆他们门口……” 一番细致而琐碎的安排下来,明天的食物和宿营地都有了着落。前面传来的最新消息是至上已经停下,于是察台下令准备宿营地,然后带着两个贴心同村巡视。在他这一群小弟看来,察台大哥分明是在清查自己的财物,因为他趾高气扬,更因为他垂涎欲滴。 “这才是好汉!”众人羡慕的看着他的身影,然后纷纷散去干自己的事水,火,毛毯,这些东西都由他们其中一位来负责调配,所以他们的真名已经被人们遗忘,都变成了“水缸”、“火石”和“盐盒子”之类的绰号,虽然不风雅,但好在通俗易懂,绝不会搞错。 在这些小头领尽心尽力的安排下,追随者们开始准备宿营事宜,偌大的营地中升起一堆堆篝火,食物的香味逐渐飘散开来。煮粥的、切肉的、冥想的都互不干涉,更没人嬉戏打闹。前后左右四个营地中,人们圈地而坐,多以目光和手势进行交流,不轻易开口说话。 这完全源自对心中至上的敬畏。 在加人追随的第一天,每个人都被告诫了一些规则。比如在行进时,大伙儿都要跟随着至上的步伐,无论什么方位都保持着一里以上的距离;在至上停下脚步时,这个距离还要扩大。因为至上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不能允许任何人构成干涉。所以在夜间宿营时必须保持安静,任何大一点的声响都会招来严厉的处罚。 种种的规矩并不是察台订下的,实际上他属于一个民众推选的头领,相当于内政官与治安官的角色。而其他的权限则由另一群人来执行,那就是跟随着中的祭司和名流一类。追随至上的当然不全是泥腿子,而贵人们最重要的技能之一,就是在群体中找准自己的定位。 于是,追随者中最尊贵的一群人逐渐成型扎堆,并弄出了名堂。在察台这一路,他们自称为“常青藤随侍”。识别标志是将祭司袍或礼服反穿,并取下一切有关过往身份的饰品,或者在他们看来,这样就意味着一种灵魂上的新生。 至于在身体上的新生,他们争执过后也达成了一致,而且在前天严格的执行了。至上前天在小溪边净手,于是他们在下游举行了隐秘而神圣的饮水仪式,出了永世效忠和背叛者必死等等宣言。 然后他们连夜在上游垒砌石墙,促使溪流改道——断绝了后人浑水摸鱼的可能,这就“保证了常青藤随侍的纯洁性和数量”。说得好听点,这是一次神圣的追随,但说他们在搭斯比亚权利分配的末班车也不为过。 察台对此并无异议,这种风头强劲的团体对他控制整个队伍很有利,所以他对常青藤随侍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尊重,每天都会去碰头开个小会什么的,甚至把引导追随者的重任也交给了常青藤随侍。 这让后者看上去风光无限,俨然是这里最核心的人物,但其实也是减员最严重的地方。因为分赃不均这种事总是会出现在所有团体中。 “晚安,察台阁下。”一位反穿祭祀袍的老人站在布幕外,似乎正在等待着察台的到来:“至上似乎有意休息,安全方面没有问题吧?” “晚安,智者。我已经安排了四百人,他们今晚吃肉食。”这时候,察台脸上带着点愁苦,低声说:“但今天的食物依然有缺口,几乎有一半的人无法吃饱,恐怕会有怨言。” “不,阁下,没有人会抱怨,因为这不是军队,更不是流民迁徙。”老人一脸坚毅,拉住了察台的手:“这是一个坚定信念的旅程,至上在思考,我们是真正的追随者,眼前的苦难是我们的试金石。如果有人抱怨,我希望阁下能将之清理出去,因为他们不配追随至上。” “一天两天坚持下来还可以,但长久下去真不是办法。”察台说:“智者要想想其他门路,毕竟很多人的眼光没有智者那么长远。” “这样的话,我们马上安排,要使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老人点了点头,继续强调精神上的坚定:“追随是一种自行为,况且时间不会太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坚持一天,我们就接近了某位常青藤随侍的封地,食物问题必然迎刃而解。” “是的,再过两天我们也该走水路了,不知道智者安排的船怎么样?” “按照至上的行程来估计,走水路将是必然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至上会在什么地方登岸,所以在粮食方面要准备充足一些,幸好这是可以解决的……另一方面,有个不好的消息。” “出了什么问题?” “阁下,船只数量上稍有出入,恐怕有的追随者要挤一挤才行。”另一位智者走出来,轻声说:“似乎有人在给至上的回归设置障碍,我们订下的船只到了一半。” “这是个大问题!如果我们把人全塞上去,就这样跟在至上后面的话……” “没错,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我们已经派人去补救了,带上了我们所有的财物,甚至包括田庄的地契。只要能找到船,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老人叹了口气:“另外也要请阁下派人去。请不用担心,只要立意上佳,手法并不分正邪,到了彼处,我们会为阁下作证的。” “谢谢各位智者的好意,我会去试试看的。”察台点头同意,在对方宽慰的目光中离开了。 智者们当然很宽慰,如果把将近四千的坚定追随者带到斯比亚,这会是一件很大的功劳。而且察台的出身和风格注定他只能是个俗官,所以对常青藤的人来说并不构成分功的冲突。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察台心里此刻也很宽慰。因为第一他节省了租船的费用;第二抢在前面打头阵的又不是他。而且船并不是问题,那是在行动初期就安排好了的事! 只要上了水路,每天至少能走四五百里,而且上下船的港口都是相对友好的波塔帝国城市,看来下半程会顺利很多! 第二十五集 第四章 说干就干,察台立即安排了日常事务,带上几名随从快马赶到前面的港口。虽然事前对船只有安排,虽然配合自己的也是同僚,但落实细节这种事情却不能马虎,哪怕就是留下一个人在码头,最后也会演变成一场悲剧。在这个世界上,有背叛行为的人甚至会被生吃掉。 因为身份敏感,察台一行人无法直接进入码头区,所以接头地点选择在很传统的荒山野外,静专人核查察台的身份后,他被直接带进了地区指挥小组的驻地。那是两项属于游民商人的帐篷,从大小样式到破旧程度都清楚的表示着这一点。可能谁也想不到,这几路声势浩大的朝圣行动,竟然是被三个蹲在这种帐篷里的人给指挥着。 察台看看帐篷外面的守卫,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即使他平时的表情不丰富,旁人还是可以轻易现他的变化。在往常,察台的性格算是随和豁达,很少有七情上脸的时候,除非是遇到了某个特定的人物…… “察台大哥,”机敏的学员低声询问:“里面不会是那位在吧?” “少说多做。”察台明显是迁怒了,他瞪了学员一眼,然后才走到帐篷前面。那帐篷真的很破烂,隔着大大小小的洞,察台看见了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仇人,也就是这群活宝中最出类拔萃的任务,玛鲁准将。 两人“结仇”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带着大时代的深沉背景,是典型的民族融合的代表——其实事情并不复杂,在土城之战时,察台是魔属联军奴隶军团里的一个小头目,不小心被假扮奴隶士兵的斯比亚侦察兵玛鲁混到自己手下,又不小心对这位小兄弟青眼有加,最后在乱局中以为玛鲁的一句话,察台被迫跟自己的上司对砍起来。 土城之战的结局,大家都是知道的。 战后察台无处可去,带着手下投入了斯比亚军队。他原以为当个小兵就好,没想到会混成军官,更没想到因为自己通晓多种方言而被编入玛鲁所在的侦察部队…… 在这一时期晋级的军官中,不少人都是奴隶出身,这也是斯比亚军队在别人看来粗鄙、野蛮和可怕的原因之一。因为活宝部队的前身之一是杰克组建的“夜鹰”部队,低等出身的军官比例很高,这个特点就更加明显。 活宝中也有分类,有特别耍宝的,也有稍微正经些的,而在所有人当中,最正经的人莫过察台。 也许是因为察台加入斯比亚军时年龄比较大的缘故,他没有想起他出身奴隶的同僚那样来一个本质上的转变;又或许他以前的老总是魔属联盟,所以他平时的表现并不是很夸张,被上级评为“稳重、冷静、具备高级洞察力的应变力的指挥人才,但个人风格不易隐藏”。 这是一个优异的评价,但只让他在同类中的排名居第二位,输给了他一生的仇敌,那个“冷静、敏锐、果断、意志坚定、具备高级洞察力、应变力和同化力”的军中人渣,也就是察台进入斯比亚的引路人,土城之战中战前陷害他的玛鲁!他的军衔也是准将,处处高过察台一头,他有全国第一袭黑披风,第一枚勋章,甚至第一人的称号! 虽然说后来的事情一帆风顺,但察台却没有原谅玛鲁,他把那次的经历当成生平仅有的憋屈事。 人忍起死理来是很可怕的,即使察台已经当到了准将,可这口气还是没咽下去——不见面还好,见面必然火大,甚至连科恩陛下亲自调节都没用。 察台不是小气的人,他也对自己这种感觉不解,也可能是玛鲁那种油滑的作风让他很恼火,谁见过嬉皮笑脸,阴险狡诈到这种程度的人?!太可恨了! “你来了?先坐。”看见察台站在门口,帐篷里的玛鲁向他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反常,是一种阴郁和冷静的混合产物。 这让察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上次被玛鲁骗去新靴子的时候,他也没摆出这副表情来,倒是跟土城血战最后一天的表情类似。 “察台大哥来这里,是因为船只的事情?”玛鲁让两位助手退出去,亲手给察台倒了水。因为年纪的关系,这声‘大哥’倒显得不那么做作。 或者是这句称呼让察台想起了往事,他冷冷的点了下头,做到玛鲁对面:“四千多人要携带足够的水和粮食,还有些行李和坐骑,船只不够就很麻烦。” “不可能有足够的船,”玛鲁保持着他的表情:“这点你要有所准备。” “我是按计划执行,人数规模严格控制,所以你必须给我足够的船。”察台心中虽然有气,但还是公事公办,没有掺杂一点私人情绪在里面:“如果是经费的原因,追随者们已经凑出一笔钱了。” “不是因为经费,这次行动不缺钱。”玛鲁回答:“是我原本就没打算给够船。” “丢下任何一个人,都对我们的计划有损。”察台嘴角紧抿着,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困惑,因为玛鲁历来敬业,他并不是一个怠慢军令的人。 “我是地区指挥,只有我的计划才是完整的,所以你的计划要跟着变一变了。”玛鲁直视着他,目光倒是很磊落:“拿出你的令牌,接受验证。” 两块令牌的界面对拢,在魔法力量的操控下开始翻转,变换了几个造型。然后属于察台的那块令牌裂开,露出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计划改变,地区指挥官口授”。这是临行前才由参谋官下的令牌,权威性不容置疑。 “请讲”,察台闷声闷气的说:“我准备好了。” “放轻松点,察台大哥,这件事与其说是军令,倒不如次聊天。 接下来的行动,你可以选择做或者不做,我不会强迫你。”玛鲁咧嘴笑了笑 ,里面苦涩的成分居多:“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这支部队都会在行动结束后 解散,人员要分配到各个常规军团去,只维持保密制度。所以,这也算是 我们最后一次的买卖。” “恐怕不那么轻松吧!”察台紧盯着对方,似乎想看出点什么隐秘来。 “这是总参谋官,还有血领主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后面的事情不但难 ,而且名声不好,所以才需要长谈。”玛鲁放慢语,以便让察台好好消化 自己的话:“察台大哥,你知道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吗?” “知道,”察台有点不耐烦:“把人带回斯比亚。” “这但不需要问,我终目的。” “最终……我没必要去想。”察台摇头,他什么出身,揣摩这里面的事情是自找没趣。 “你应该看出来了,这是为了一场造神运动,最后人选是大老板。我知道这段时间,有些人在传大老板变了,但我希望你不会受影响。大老板要怎么做,自然有他的考虑。”玛鲁的话很直白,根本不绕圈子:“好,回到我们的事情,上面要求在港口闹点事,丢下些人来。” “丢下人来?”察台有些吃惊:“后手是什么?” “让他们与附近的人产生冲突。”玛鲁冷冷的说:“留下三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你说这是一次聊天?”察台猛然站起:“那我就不明白了!” 留下的人是什么命运,根本不需要费神去想,察台当然会有不满,而且这种操纵别人生死的事情触犯了他心中的隐痛。当初他的命运就是被人粗暴gan涉的,即使现在他过的很好。 “几十路朝圣,是为了造神而起,但朝圣本身并不算什么事。从大局看来,这甚至比不上一场战争,是吧?真的因为朝圣就能树立新信仰吗?这显然不行,大老板追求的是那个最后的结果。”玛鲁解释说:“所以朝圣也好,分身也罢,其实只在吸引全大陆的注意力,让他们从头至尾始终关注我们。只有这样,最后那一场典礼才会万众瞩目!” “我们正在做的就是这件事,这有什么区别?”察台说的又快又急:“不需要额外流血!” “这不是额外的,而且注定要流血!不是他们流的话就是我们,你选择谁?事实摆在眼前,仅仅靠步行是无法维持吸引力的!”玛鲁没有摆出上官的架子,只是脸色凝重:“人是善忘的东西,看了这么久的戏他们会疲倦的,不能维持吸引他们的话,我们之前的血就白流了!” “这跟带人回去有什么关系?又跟新信仰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我们不是傻瓜,他们也不是,没有人会相信这些人走到斯比亚新信仰就会变出来了。这只是一种景象,一个吊人胃口的香饵,最后一击只能由新信仰树立典礼来完成!今天朝圣明天流血,都只是好戏开场前的吆喝。”玛鲁的脸色更加冷淡了:“大道理我也说不上来,但同样一个消息,你主动打听来的跟别人逼着你知道的,功效绝对不一样。” 因为彼此的职能性质,他们动刀动枪的机会很少,更多时候是对人心的掌握,诸如此类的话察台很容易理解………明晰并引导目标群体的心理,是他们这个职业的基础技能。 “为什么?”察台收起脸上的忿忿不平,因为玛鲁的话说得很明白,这沉重的事实,已经让他没有了摆表情的余力:“为什么是我们?” “我猜想,大老板他……可能要玩个大的。所以他需要人们的目光紧盯着,需要所有的人保持热情,需要整个大陆竖着耳朵等待他说话。”玛鲁回答了他这两个问题:“大老板掌管着斯比亚的正门,老板娘们看着后门,联络部盯着狗洞阴沟………这椿生意跟他们都扯不上关系,只能让我们来做了。” 沉默好半天,察台才缓缓开口:“这是………很多人啊!” “当然是很多人,但草菅人命的人不是你,记在我帐上好了。”玛鲁在笔记着毫无意义的线条:“留下的人要足够多,闹出的事情要足够大,制造的矛盾要足够尖锐!或者干完了这件事,以后生的狗屁事就会少很多,你知道,大老板做生意是不会亏本的。” “我会去做,但希望这些人的血流得不冤枉。”察台点了点头,脖子生涩得就像一截木头,脸色跟刚才的玛鲁倒是有一拼:“我觉得,我以后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 “我知道这命令的风格比较晦暗,你毕竟不是联络部的人,你可以申请调离,只要做完这一次就行。”玛鲁顿了顿才说:“还有什么要求吗?” 这就算是上司的结束语了。 “现在要求什么都晚了,事情交给我,你放心。”察台脸上带着点笑容,而且里面没有其他的意味。无论从他的性格来说,或者从他面对局面而言,这笑容都很罕见。 玛鲁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敬礼转身离开,眼中的阴沉又加深了。 “真的没有问题么?”帐篷角落的阴影里,传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查台准将似乎无法理解这命令的背景,是不是再派人去暗中……” “啪”的一声,有人摔在地上。帐篷外的护卫探头进来,看见的是一脸寒霜的玛鲁和捂着脸的联络员,于是别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生。”我们不是联络部的人,我们是侦察兵!我们的血可以流,可以随时流,可以不选地方倒地就死!“玛鲁的眼光尖锐起来,却没有看着正从地上爬起的联络员:“没有自知之明是你个人的事,但侮辱一个群体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 “察台准将会把这件事做得很好,比联络部任何一个人都要做的好,至于为什么,你这军校毕业的脑袋永远都不会明白。”玛鲁重新坐下,对帐篷外说:“叫下一个进来!” “准将!”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立正敬礼,但姿势很不正规。 “你那路有新安排,要死点人。” “是!”精干中年人一点价钱也不讲:“请下命令!” “给你五十个名额,地位要高,背景要深,手法要多要,其他没有限制。”玛鲁也没像对待察台那样细致,更没有任何商量的口气,直接得几乎惜字如金:“六天之内完成,要达成轰动效果。” “保证完成!”接受命令的中年人更加干脆,似乎这才是正常而普遍的军人风格。 “还有,”玛鲁看了对方一眼:“分身,也可以流点血。” “这……”中年人只是有那么一瞬的迟疑,然后重重的点头:“是!” 三言两语,涉及上千人命运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用一般逻辑来看待这并不出奇,因为事情都会有波折。特别是现在,这么浩大的一场好战,如果斯比亚一味顺利的话,老天都不会答应的。 流血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无论是始作俑者或旁观者,他们都会满意这一点的,就好像角斗场里的表演,角斗士和观众都需要杀戮,血液就是 晋(看不懂)的阶梯,点燃热情的良药。 话说回来,孤身一人步行,科恩的分身们一点也没有上位者的觉悟。特别是考虑他本尊的仇人数量,那么公平的说一句,这是天赐的暗杀时机!好在他所经过的帝国,官方已经知道了上族的意志,不敢再对他出手,不然别说五十个分身,五百个也得死干净。 “这就是一片行进在商路上的鲜肉。”阅览厅里有人这样公开评价:“旁边还有佐料。” 遇到这样的时机,即使是那些不想再找科恩麻烦的人,也会兴起撕下他面皮的行动吧?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很快就有一些人开始付诸行动了。 不约而同,他们以差异很大的方法动手,总的说来场面很热闹。 这一段时间里,有六个科恩分省遇到了麻烦,其中三处比较温和——打定主意要收科恩。凯达过桥费的岗楼,被走在科恩前面的民众冲垮;某个要查看科恩。凯达借道文件的官员,却因为迷路未能赶到;还有人不满科恩“总是走在路中间”,所以派了一支商队去阻路给他难堪,没想到科恩拿走某辆车上的食品之后,跟随他的民众涌上去,连车带货一起拿下。 如果说这三起事件只是热身运动的话,剩余三处见血的就算是正戏了。 规模最浩大的是一团骑兵,他们接令从营地出,要以武力驱散人群。但还没有等他们赶到商路,从上到下二千多人就被杀得没剩下几个,最后余部溃散,十多里的路上处处伏尸。 另一个规模中等的佣兵团堵在商路上,刀剑出鞘,还在背后拉了一面“杀斯比亚皇帝于此”的横幅,气焰不是一般的嚣张——但“科恩。凯达”视若无睹的走近,而后不紧不慢的穿过,别说没人向他伸爪子,甚至没人敢站在他十步之内!科恩走过之后,佣兵团内部开始争吵推诿,又展成自相残杀,剩下来的人抹干脸上的血,居然厚着脸皮加入了追随的行列! 最小的一起单人行刺,但跟前几起比较起来,这是一次最具勇气也是最鲁莽的刺杀,实际上这次行动是成功的,结局的不圆满无法归咎于行刺者本身——某个小白脸贵族,他在路边潜伏了六天,最后,经他射出的弩箭穿透了科恩的左胸! 科恩停下脚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中箭,在刺客被涌上的人们抓住之后,他也只是平静的扫了这刺客一眼。然后,科恩拔出插在自己胸口的弩箭,随手就掷在地上。看着滴落的血珠,他轻声自语说:“这条路,日后会以血为名。” 他继续前行,每走十步,路面上就留下一滴血,殷红刺眼,经久不散——至于那个勇敢而不知死活的小白脸,他是活活被人撕碎吞掉的。 在这次刺杀之后,就再没听说有类似事件生,至少没有再针对「科恩」本身的行动。 这也许是科恩的仇人们真的没有力量了;也许是有人在暗地里布置;也许是追随者们开始自的保护心中的至上。特别是后者,他们在科恩前后左右都布置了一批人,把他拱卫在心中。 这种保护看似很空难,但实际上并没想像中的复杂,甚至不怎么需要个人武技,唯一需要的是组织能力只要上千人这么走过去,挡在路上的是只大象都能踩成肉饼! 逗留在阅览厅周围的人们惊叹了,他们在交头接耳中等待着后续的消息,诸如「我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斯比亚是一个被天谴的地方!」、「那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天啊,世界又要大乱了!」,这些话几乎泛滥成灾。 很自然,这种气氛把人们逐渐低落的情绪又挑动起来,而最严重的一场流血,已经在某个巷口酝酿成熟了。 第二十五集 第五章 科恩分别拜访了三位公主,长公主那里只是客套了几句,二公主和三公主那里倒是说得不错。 等科恩办完这些事情、回到住处的时候,利普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了。 “哦,你等很久了吧!”一边让白影为自己换装,科恩一边问利普,“事情办得如何?” “一切都调查清楚了。”虽然在白影的查探下,两人的谈话会很安全,但利普还是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特使猜得没错,香雪果然是有问题的。” “说来听听看。”接过酒杯,科恩坐到了利普对面,“怎么发现的?” “特使离开这里没多久,香雪就说身体不舒服,要出去就医。想到特使您的命令,我就让她去了。”利普拿出一张街道分布图,指着一处给科恩看,“她一路绕着圈子来到这里,跟里面的人接上了头,很详细的对那个人汇报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之后就回来了。” “看吧!诱惑人的东西果然没什么好。”科恩浅尝了一口红酒,“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有趣,与香雪接头的人立即就从医所出来,跑去了另一个地方,我们派出去的人一直跟着,最后发现了整件事情的主使者。”说到这里,利普呵呵一笑,“特使大人你猜猜,这个幕后的人是谁。” “我管他是谁,跟我们无关啦。”科恩放下酒杯,“不过,这个人在现在这个敏感时间还敢在太子身边安插间谍,来头应该是不小。” “您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这个消息一路传递,最后传到了里瓦左相的耳朵里。”利普的笑容有些夸张,说到有趣处,他诙谐的表情逗得科恩直想笑,“里瓦左相,神殿下派的官员,前一阵子才担任了国相的职务,是属于太子党的重要人物……” “等等,他既然是太子那边的人,那他为什么又要煞费苦心的在太子身边安置自己的人?”科恩惊异的抬起头来,发问说:“难道… …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党成员?” “现在手上掌握的资料不多,我不敢随便推测。”利普摇了摇头,“因为担心,所以下属在主上身边安插间谍,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 “如果事情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但左相是神殿下派官员,在里瓦算是个只手遮天的人物,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安插间谍。眼下的情况复杂,但谁拥有了左相,谁就稳操胜券……”科恩看了看利普,“香雪现在在做什么?” “她回来很久了。”利普回答说:“现正在房间里休息。” “这样啊!那我去看看她,好歹她也是我的礼物,还是太子殿下喜欢的那种类型。”科恩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你做好明天会议的准备。”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香雪被安排住在后花园里一座四面被水环绕的小楼,并被严密而隐蔽的监视着。 科恩一路走过流水小桥,听取着身后一名随从的汇报,得知香雪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出过房门一步,也没有吃多少东西。 科恩心里当然明白香雪在装病,装病的目的就是要让“文雅的斯比亚特使”体恤她,不再对她的处子之身造成威胁。一具没有被其他男人染指的、纯洁美丽的身体,是她博取里瓦太子宠爱的最大资本。 但香雪似乎不知道,她的这种行为已经激怒了科恩。 科恩不是圣人,他是一名年少气盛的皇帝,他身体中的霸气和独占欲望远比一般人旺盛强烈。当香雪用这种手段、想在科恩面前保持自己的清白、并要把自己的清白奉献给科恩所鄙视的里瓦太子时…… 她就等同是自己站到了悬崖边缘,科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最后一刻伸手,用一根手指把她轻轻的推一下,再细细欣赏她下坠的惨叫。 看到科恩走近,站在门边的侍女连忙打开房门。 科恩上了楼,来到香雪的房间,刚推开门,就看到斜坐窗边的她,身上披了一件有精致刺绣的淡蓝色外衣,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两道清澈的目光凝聚在纸上。虽然是一脸的病容,但在夕阳光辉映照下,却透着另一种柔弱、惹人怜惜的美。 心里明明知道她这神态是装出来的,科恩还是在心里讚叹一声,停下了脚步。 被脚步声惊动,香雪微微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变化着,从疑惑、惊讶变为喜悦,嘴角的笑容还未绽放开,就有一丝娇羞融入其间。她站起来,拿着纸张的手藏到了背后,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听说你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来看看你。”科恩走过去,靠近她,用温柔的目光端正的看着她的眼睛,右手绕到她身后,拿过了那张被她“藏”在身后的纸,“我应该早些回来陪你的,但那些公务却是耽搁不得。” “特使大人要以公务为重。”香雪轻咳一声,再也受不了科恩温柔而灼热的目光,微微的偏过头去,“别因为奴婢耽误大事,奴婢… …不要紧的。” 科恩的视线下移,停留在纸张上,这才看清是一张画,画中的自己正手按短剑,英武的站在落地窗前远眺,下笔细致,栩栩如生。 “这是我吗?”科恩笑说:“今天下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是为了画这个?” “随手乱画的,特使大人别笑奴婢。”香雪一把抢过画去,咳嗽不止,脸上的红潮更甚。 “病人就是要好好休息,别站在窗边吹风,等你身体好了,你想怎样就怎样。”科恩一把抱起香雪,举步走到床边。 他的这个动作把香雪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的举动做得过了火,让科恩起了色yu,但从目前已知的情况分析,这位特使并没有摧残女性的嗜好啊! “下午去看了医生,有服药吗?”科恩伸出手来,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药在哪里?” 门外,侍女点起了灯,淡淡的光线照射进来。 科恩站在床边的柜边,一边看着药方,一边仔细的调配着那一大包药粉药水,之后还自己先尝了一下,才拿过来让香雪服用。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香雪的眼睛湿re起来。 “来吧!”盛满药的银勺递到香雪嘴边,科恩微笑着说:“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谁让我们是病人呢?” “是的,大人。”嘴里充满又苦又酸的味道,香雪一闭眼,两滴泪珠从脸颊边滚落…… “演得不错。”科恩微笑着,心说:“不过,你还嫩着呢!” 翌日,各国使者在里瓦帝国内政大楼递交正式求婚书。说起来不过是个仪式,其实却是各国使者之间的一场辩论争夺,为了得到小公主,七国使者将会施展出浑身解数打压竞争对手。里瓦帝国的三位丞相、礼仪大臣、内务大臣主持这场争夺,太子与三位已嫁的公主列席。 一身盛装的科恩,带着助手从内政大楼正门进入,一路走过光可鉴人的镜面石地板,来到一楼礼仪会议室。在金碧辉煌的厅门外,六国使者已经到齐,这时都在面带微笑和其他人打着招呼,大家心里对这场即将展开的争夺都心照不宣,一个个志在必得的样子。 在向里瓦小公主求婚的这件事上,除了科恩之外,六国使者的动机都不怎么单纯。在里瓦帝国目前微妙的情况下,出于不可告人的理由,小公主的哥哥姐姐不希望有继承权的小公主还留在国内,都想把她嫁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嫁给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小贵族,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而作为他们的盟友,各国使者要做的就是现在出面来开这个口。其实,只要能牢牢的把小公主控制在手里,至于她嫁的是猪是狗,没人去真正关心。 斯比亚帝国也派特使来求婚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事情,科恩。凯达事前没有与任何一个公主或者太子通过气,所以斯比亚的这个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把形势复杂化。 其实,长公主对科恩的敌视没有个人的好恶,那是势力背景推动的必然趋势。而本来在外国支持方面占了下风的里瓦太子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和斯比亚皇帝联盟,至于斯比亚帝国要娶了小公主去干嘛,他才不会去关心──科恩。凯达与自己联盟,能够得到相当的好处,当然不会再对自己不利。 但在其他三位公主殿下看来,小公主嫁去斯比亚帝国就太危险了。 因为两国只隔一条国境线,在里瓦帝国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有着狼子野心的斯比亚皇帝一定会打着小公主的旗号,带领大军突入里瓦,里瓦帝国虽然不会沦落到任他鱼肉的地步,但这也是大大的麻烦。而事实上,没有人猜到斯比亚帝国的真正意图,科恩。凯达的真正想法,惊世骇俗之极。 在侍者洪亮的通报声里,会议室厅门缓缓打开,七国使者互相谦让一阵,才相继走进了这个长方形的争夺场地,去为自己的帝国利益而争夺。会议室中,本应该是列席仪式的太子殿下和三位公主占了主持人的位置,三位丞相、礼仪大臣与内务大臣只好坐在两侧。 礼仪大臣看各位使者都已经坐下,于是站起身来通报,“太子殿下,三位公主殿下,各位大人,七国求婚使者都已到达,现在可以正式递交求婚国书了。”看端坐的各位微微点头,礼仪大臣把手一抬,“那么,现在就请波塔帝国求婚使者递交求婚国书。” “谢谢,本王十分荣幸。”波塔亲王笑着站起,接过助手呈上的国书,走到会议室中心位置站定,清一清嗓子开始发言,“尊敬的里瓦皇帝陛下,本国正式向贵国提出联姻要求……这位青年贵族非常优秀,在战争中立下显赫战功,是本国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衡量,这桩婚姻都不会委屈了贵国小公主殿下……请贵国认真考虑我国的请求。” 一脸正容的科恩仔细聆听着别人发言,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规的外交活动,对一切都很好奇。 波塔使者发言完毕后,就是班塞使者发言,然后是奥马图使者,之后才是云路使者和加洛使者,不过这两帝国是属于凑热闹的小角色,连外面扫大街的都知道他们没什么机会。 不过从这个递交国书的先后顺序上可以很轻易的看出来,斯比亚帝国与坦西帝国属于被打压的那一类,本是两个最强大的帝国,却被人为的放到了最后。面带着微笑的科恩看了一眼身边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发觉这位亲王一脸淡然,彷彿对这一切都不在意。科恩心里不禁想起昨天跟他的交谈,这位亲王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那么,现在请坦西帝国求婚使者,卡尔。尤里西斯亲王递交求婚国书。”里瓦礼仪大臣说:“亲王殿下,请。” “多谢,在这里向贵国提出求婚国书,本王荣幸之至。”尤里西斯亲王站到会议室中央,面色平静的开口,“太子殿下,各位公主殿下,各位大人,本王受皇帝委託,向里瓦帝国提出迎娶里瓦帝国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的请求。本国是里瓦帝国的近邻,世代友好,从不曾有间隙,这桩婚姻对两国的友谊和关系是非常有利的,希望贵国瞭解本国求婚的诚意。考虑到小公主殿下身分高贵,与其婚配的将是本王的儿子,本王这个儿子虽然还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眼下也是少将伯爵,更是坦西帝国未来的亲王……” 听着亲王的话,科恩微微有些意外,心里也跟着疑惑起来──亲王平时是一个很和气的人,怎么在求婚这件事上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他的语言里隐约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不但是对里瓦,更是对所有国家发出威胁,难道这就是一个强国的风范吗? 科恩闭眼想了想,稍微理解到了亲王的想法,心里一半是讚赏,另一半却是担忧。大国就是大国,就算有人想打压,却丝毫都用不上力,亲王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就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没有任何使者敢站起来反驳……到亲王说完的时候,其他使者脸上的表情已经越来越挂不住,而端坐会议室一头的太子公主们却个个是满脸的微笑,彷彿一切情况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看样子是到本使说话的时候了,真是等太久了。”在尤里西斯亲王回到座位之后,科恩不等礼仪大臣开口就站起来,一抖身后的披风,走向会议室中间,只是几步跨出,整个人的气质就已经改变了。 虽然还有些文雅书卷气的残留,但气势里体现的更多的是一个军人的特质,坚毅、犀利还有那种上战场的兴奋。看到他的改变,太子、公主、使者们都有点疑惑。 “各位,本人是斯比亚帝国求婚特使,特纳子爵。在这里,本人将全权代表一个强大的帝国说话,本人转达的是我国皇帝陛下的声音,就等同于斯比亚帝国的声音。”科恩说着话,一旁的“助手”白影连忙把国书给他送上,“斯比亚帝国正式向里瓦帝国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求婚,无论别的帝国如何,无论里瓦帝国怎样,这位小公主殿下,我斯比亚帝国是娶定了!” “特使说话真有意思,就像一个上战场的勇敢的将军,可这是求婚,跟战争完全不一样,要有礼有节,光凭勇气不能成功。”长公主抿嘴一笑,淡淡的开口,“好罢,各国使者的国书都已经递交完毕,我们就听听各个帝国将怎样迎娶小妹,斯比亚特使,先请你详细说明一下。” “请各位海涵,因为对于本使来说,这次求婚就是一场战争,打不赢,我只有以死谢罪。”科恩转动着身,挑战的目光在每一个使者脸上扫过,“本使自投身科恩。凯达皇帝以来,以秘书的身分参加了每一次的战争,在本使心中,我国皇帝陛下的命令就是如山的军令,除了完成,没有任何价钱可讲,政务是这样,求婚也是这样……” “特使,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礼仪大臣轻咳一声,“请你进入正题。” “迎娶贝尔妮公主殿下的,将是斯比亚帝国皇族成员,一位真正的皇族成员。”科恩转回身来,看着三位公主的太子,“在整个神属联盟里,再没有人可以跟这名皇族成员相比较,人品、才学、气度、为家族为帝国的牺牲精神,他都首屈一指。斯比亚全体国民将会祝福他们,我们会为他们两位举行最隆重的婚礼,我们还将邀请伟大的光明神族出面主持婚礼……” “啪”的一声,加洛帝国使者从座位上掉了下来。其他使者们脸上的表情也很不自然,公主们面面相窥,里瓦大臣们交头接耳──请光明神族出面主持婚礼?开什么玩笑?光明神族会为这样一个婚礼出面?斯比亚帝国特使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 “特使大人,请您等一等。”礼仪大臣一遍遍看着国书,“国书上没有写求婚者的名字。” 科恩看了看礼仪大臣,突然一笑,“没错,我们没有写上求婚者的名字。” 使者们笑起来,跑来求婚,却忘记在国书上写求婚者的名字,这成什么体统?斯比亚人难道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但里瓦礼仪大臣却没想那么多,只体恤的说了一句,“是哪里出了疏忽吗?没有关系,请特使大人口述这位求婚者的情况,我们现在可以添加上去的。” “不用添加了。”出呼所有人的意料,科恩摇了摇头,“科恩。 凯达皇帝的命令,这位皇族成员的名字不能出现在任何文字资料上,我也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不但是各国使者一脸迷糊,连三位公主都惊呆了……大家都在想,但都不能掌握斯比亚特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全场的人里,只有里瓦太子和左相不动声色。 第二十五集 第六章 “什么?不能说出名字?那斯比亚帝国要怎么参加这次的求婚,写出求婚者的名字,这是最基本的礼数啊!”礼仪大臣说话还算客气,但他心里当场就有撕掉国书的冲动──各国使者都这么打哑谜的话,这婚也别求了,大家都回家去搂着小妞乐和多好,在这发什么疯…… 会议室里一片平静,大家都知道这是斯比亚帝国对里瓦帝国的挑战,有人必须要出来说话。 “特使大人,不是本太子多话啊!你这事办得也太不合适了,连个名字也没有,这婚要怎么求?”事到如今,全场地位最高的里瓦太子不能不发言,他放下手里的水杯,叹了一口气,“没错,我们两国的关系非常融洽,凯达皇帝跟本国皇帝、甚至跟本太子的私交都很好,但也不能开这种玩笑吧?这是国家大事,连个名字都没有,我们如何向举国上下交代?” 太子说完场面话,其余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部聚集到科恩身上,看他要怎么辩解。 “尊敬的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斯比亚帝国可没开玩笑。”科恩缓缓的摇着头,“我们不能说出这位皇族成员的名字是有原因的,事实上,我们以一个皇族成员的名义来求婚,都是冒了非常大的风险──如果不是这位皇族成员的一再坚持,斯比亚帝国不会来求婚。” “奇怪了。”在长公主的暗示下,某位使者发言说:“斯比亚皇族成员就那么几位,男性成员也只有两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位不能说出名字的皇族成员?” “是啊!凯达家族人人优秀,神属联盟里有谁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科恩。凯达皇帝,维素。凯达亲王,力克。凯达亲王,西夫塔。凯达亲王。”另一位使者接过话,“科恩。凯达皇帝就不说了,维素亲王婚姻美满,其他两位亲王正在准备盛大的婚礼。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一位男性皇族成员啊!” “就是有,似乎也没有隐瞒姓名的必要吧?”话题绕场一圈,回到长公主那里,她轻声说:“隐瞒了姓名,把我们置于何种境地?我们今天坐在这里是干嘛来了?本公主早说过,求婚要有礼有节,可斯比亚帝国的行为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了,本公主建议,取消斯比亚帝国的求婚资格。” “长公主殿下请息怒,各位也不要急嘛!我相信斯比亚帝国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左相终于开口了,他看着科恩,微笑着说:“特使大人,能不能请你详细的解释一下这件事?大家都有点迷惑。” “好的,这当然没问题。但我有一个要求,请各位不要把我以下的话传出去,因为那不但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还关系到下次大战的胜败。”科恩淡淡一笑,目光扫视着身边的人,在全部人点头同意之后,他才开口,“各位,你们接下来听到的,将是一个大秘密… …” “关于这位皇族成员的以前,请恕我这个小小子爵的孤陋寡闻,我只知道这位皇族成员一直生活在魔属联盟,并且在上流贵族中极有声望,在上次战争里,他为联军的战争做出巨大贡献。鉴于战争的残酷程度,我国皇帝考虑再三,决定让这位皇族成员继续潜伏在魔属联盟的贵族之中,为下次神属联军传递第一手的情报。”科恩看看周围,“所以说,我在这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威胁到这位皇族成员的安全。斯比亚帝国,就只能说这么多了。” 在科恩侃侃而谈的时候,虽然三位公主还沉得住气,但在坐的里瓦的大臣们却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虽然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但归纳起来不外是──你斯比亚帝国皇室成员潜伏魔属联盟,那是你斯比亚帝国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相干?不要拿这样的话来敷衍我们。 科恩还在陈述自己“不能说出名字的理由”,但各位使者心里已经累积了强烈的不满。斯比亚帝国说不出求婚者的名字,就应该被踢到一旁去,管他什么军事强大,反正这是他们自己理亏……几位使者与公主的眼神在会议室里交错着,不满的情绪在酝酿着,眼看就将引发一场只针对斯比亚的激烈争辩。 在这个时候,左相却向太子打了眼色。 “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应该休息一下,我想大家也不用急于做决定。”眼看科恩一人对付这么多使者有困难,而旁边还有三位公主虎视眈眈,于是太子接受了左相的暗示,向他点了点头,“左相大人,你觉得如何?” “回禀太子殿下,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把这件事早点决定下来,不能拖过明天。”左相含笑回答说:“但各位使者推荐的求婚人选各有各的好,我们一时之间也实在难以决定。我同意太子殿下的建议,大家休息一下,明天下午再做出正式决定如何?” 既然地位最高的太子都发话了,众人也不能反对,只有纷纷附和左相的建议,但在太子宣布结束的前一刻,左相又说话了,“斯比亚特使,关于你所说求婚者的情况,本相是完全相信的,而且我坚信,我的同僚们也会相信阁下的话,斯比亚皇帝绝对不会欺骗我们。” “谢谢阁下的信任。”科恩站起来点头致谢,心想这左相不愧是太子的人,懂得在适当的时候表达自己的支持意见,“我斯比亚帝国在皇帝的带领下历经无数次血战,一直屹立到今天,没有一次不是经受了血与火的生死考验,这样的帝国、这样的皇帝,怎么会用假话来欺瞒各位?斯比亚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其真实性都是不容质疑的!” “本相同意特使的话,也理解这位求婚者的难处。”左相微微一笑,“但是理解与相信是一回事,求婚的礼仪又是另一回事,我们不能在没有名字的情况下做考虑──这是我们的难处,还望特使理解。 否则的话,我们无法向皇帝陛下交代,无法向全国子民交代。” “这有什么不好交代的?”科恩心中一凛,“我曾经跟贵国皇帝谈起过这件事……” “但本相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任何指示。”左相当即打断科恩的话,然后歉然一笑,“我们的要求不高,只要特使在明天下午之前提出求婚者的姓名情况,我们就一定慎重考虑。” 科恩一时没有答话,但心里却在分析着左相的意图,而全场的所有人里,谁也没有想到左相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但他的立场并不偏向任何一边,只是在要求斯比亚提供最基本的资料……太子虽然不动声色,但对左相的表现,心里也有点迷惑。 “请光明神族主持婚礼,那是莫大的荣耀,能与斯比亚帝国这样的邻居联姻,也是一件非常完美的事情。”左相继续着自己的观点,“但我们不能因为事情的结果是这样,就把本国最宝贵的公主殿下嫁给一位不知姓名的求婚者,那样的话,公主殿下的尊严何在?里瓦帝国的尊严何在?各国使者何堪?” 这话听起来公正之极,而且谁都听出来,左相现在是明显的偏向了斯比亚,似乎只要科恩说出名字,小公主就可以嫁到斯比亚帝国… …但在此刻,科恩却绝对不会说出这个名字。 如果是在为别的什么人求婚,科恩会顺水推舟,张口就是一个假名字,以他那狡猾的脑袋,别说一个名字,十个百个名字也有了。但这一次,科恩却是在替菲谢特求婚,为兄弟光明正大的求婚,他绝不会鬼鬼祟祟的捏造一个假名字,在科恩心里,用假名为菲谢特求婚,是对菲谢特的一种侮辱…… “特使大人。”最后,左相以这句话结束,“斯比亚,有一天的时间考虑。” 太子起身宣布结束,眼光瞟了一眼左相,然后径直走出会议室。 在几位公主离开之后,众使者和大臣开始退场,科恩懊恼的抓了抓头,最后一个走出房间,一跨出门,却看到坦西使者伫立在门边,一名随从正小心的用手帕拭去他皮靴上的一点灰尘。 “做一名不能说出求婚者名字的求婚特使,还真是难为你了。” 尤里西斯亲王向科恩淡淡一笑,眉目之间早已没有刚才那种凌厉的气势,“不过,派一名使者这样来求婚,倒是科恩。凯达陛下做事的一贯风格,说句得罪的话,这位皇帝很会给人出难题。” “亲王殿下何尝不是让本使惊讶?”科恩行使着一个使者的使命,但同时又得避免露出马脚,“殿下刚才发言时的气度,实在令本使敬佩。我国皇帝陛下曾经对本使说过,亲王殿下是神属联盟里最强悍的人物之一,本使今天才算真正瞭解到这句话里的意思。” “凯达陛下说的是夸奖话,不用当真,特使你那天晚上用头撞桌子的行为才是勇气可嘉。”亲王手一摆,邀请科恩与他并肩行走,“台面上,大家都是在为帝国争取,务必要用上每一分力气,之后才能说自己无愧帝国的栽培。” “本使非常认同亲王的话。”科恩提醒尤里西斯亲王,“但亲王想过没有,怎么才能为坦西帝国争取更大的利益?” “本王曾经说过,一边是公,一边是私,实在难以决断。”尤里西斯哈哈一笑,“特使想成功吗?本王期待着你明天的表现。” 说完这句,尤里西斯亲王大步走出,丢下科恩一个人在通道里暗骂。 傍晚时分,安排好一切的科恩到达太子府邸,找太子商量明天的事情,他明白,明天的求婚将会变成一场使者间的激烈对抗。而在求婚中举足轻重的左相大人,已经先他一步到达太子府,正和太子一起等着他。 一踏进书房,科恩就看到一脸不快的太子殿下,左相坐在一旁,脸色很平静。 “特使请坐,这位是左相,本太子的心腹,无话不谈。”太子招呼科恩坐下,再为他做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介绍,然后转头看着左相,“左相,特使来了,请你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再复述一遍,让特使瞭解你的计划。” “哦,原来两位已经有了计划了?那太好了。”科恩面露喜色,“请左相大人明言。” “是这样的,目前的情况非常复杂,像是在刚才的仪式上,如果我们再不叫停,那么情况就会变得非常危险。”左相向科恩点点头,“无法说出求婚者的名字,这种情况有点匪夷所思,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能接受,群情激愤之下,就是我与太子全力维护,形势依然不能完全被我方控制。我们两人的份量……不足以压下整个局势。” “那……明天的会议上,这样的情况就能得到转变吗?”科恩急切的问。 “各国使者、三位公主、还有里瓦群臣都反对的话,我与太子的份量就比较轻了,所以在明天的会议上,我们必须要加重筹码。”左相笑笑,“今天晚上,我与太子都会邀请皇帝陛下出席明天的会议,有陛下在,特别是你提前知会了陛下的情况下,陛下当然不可能出言反驳你。陛下不反对,其他大臣怎么敢反对?只要你向陛下解释的理由足够,让陛下能顺水推舟,再加上我与太子殿下从旁周旋,我们可以说是稳赢这一局。” “特使,你在父皇那边是怎样说的?”太子插话说:“父皇有否明确的态度?” “本使向皇帝陛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皇帝陛下是默许的态度。” 科恩当即就向这两位说明,“当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皇帝陛下是生气的,但是在听了本使的解释之后,陛下就体谅了本使的苦衷,点着头对本使说,”你别想我帮你,自己去想办法罢“……” “没错,这是态度非常鲜明的默许,看来皇帝陛下心里还是中意斯比亚帝国的。”左相转过头去对太子说:“太子殿下,请您写个帖子,力陈与斯比亚联姻的好处。再加上我的帖子,皇帝陛下就应该有足够的理由出面了。” “好吧!”太子点头同意,“左相,对于其他参加会议的官员,你那边也要多做安排,务必把事情做得稳妥一些。” “这个当然,我现在就去安排。”左相站起来,向太子行礼,“时间紧迫,先告辞。” 左相走后,太子还是一副索然的神情,科恩想了想,心里随即明白过来,大概是太子殿下听说要请里瓦老皇帝出面,觉得自己无法在明天的场合里耍威风,所以才情绪失落吧……目前太子的第一要务是确保斯比亚求婚成功,只有求婚成功,双方才有合作的基础,所以他不能拒绝这样的计划。 “太子殿下,这位左相大人真是精明能干呢!”科恩用轻柔的话语打破了沉默,“有这样一位高级官员帮殿下打点一切,殿下一定非常省心吧?” “特使说得是,有他帮忙,本太子做事的确方便不少。”太子笑笑,看着科恩说:“特使这样问话,是不是有点怀疑他的意思?” “这个还请殿下恕罪,因为本使是跟太子殿下结盟,在斯比亚帝国的全力支持下,太子殿下您的尊贵地位是不会变的,所以本使是绝对相信太子殿下的。”科恩点着头说:“但是,除了太子殿下之外,本使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个旁人,哪怕他是左相也一样。” “呵呵,关于这点,特使不用介意。”太子笑着说:“在本太子幼年,左相就已经是本太子的人了……不过特使不用知道这个,本太子保证,我们明天会获得成功的。” “说起来,关于明天的会议,我还有一件事要透露给太子知道。” 科恩站起来,上前两步,“知道了这个消息,在明天众人发呆的时候,太子殿下你就能更主动的说话了。” “哦?”太子这样的人,绝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自我表现的机会,听科恩这样一说,他立即就来了精神,“你说。” “相信今天所有人都对我所说的”婚礼时邀请神族出面主持婚礼“感到吃惊,认为我们是信口开河。其实,我们不是要向神族发出邀请,而是神族一定会参加!关于这位求婚者的名字,光明神族是知道的,就连这位求婚者潜伏魔属的事情,光明神族也是知道的。”科恩一脸正色的说着谎话,“实际上,他的牺牲已经感动了神族,他与小公主殿下的婚姻,已经得到了光明神族的祝福……在明天的会议上,在适当的时候,我会高声宣布这个消息,然后,就看太子殿下你的了……” “这样啊!”太子呵呵一笑,喜上眉梢,“那本太子就得好好准备一下发言了。” “太子殿下文武双全,发言还需要做准备么?”科恩大拍马屁。 “不过这样的消息,本太子还是应该通知一下左相,免得临时出现什么状况。”太子想了想,“特使放心,本太子心里有数。” “既然如此,本使就告辞了。”科恩心中暗笑,“听说金沙萨的夜色无比迷人,本使今天晚上就得找个地方,好好的看个够。” 第二十五集 第七章 出了太子府邸,科恩和白影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成功的换乘了另一辆马车。太子府派出向左相报信的人才一出发,就被科恩派出的人跟上了,一道道最新的情报迅速的传到马车上,供科恩分析。 因为香雪的事,科恩心里就已经怀疑上了左相,而在今天争辩中,这份疑惑更加的深,所以科恩才在刚才放出饵料,要详细的调查一下左相这个人以及他的真正立场。这次求婚的成败关系重大,科恩容不得丝毫的闪失,而左相在这里面也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 夜幕下,一辆装载了杂物的马车正顺着贵族居住区的道路,向里瓦内政大楼所在的区域摇摇晃晃的前进着。后面的车厢里,已经是一身夜行装扮的科恩和白影就凭借车厢外透进来的一点淡淡灯光,仔细研究着手里的一幅地图──里瓦帝国内政大楼详图。 为他们带路的,就是太子派去送信的人,左相接到这样一份情报,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想不到左相还是位勤劳的官员,都这么晚了还在内政大楼里办公。”因为要保持安静,所以白影的声音直接传到科恩脑袋里,她脸上蒙着面巾,在科恩看来非常古怪,“但愿他和那位斯比亚帝国的前任左相不一样,虽然他们都是属于神殿下派官员。” “要打赌吗?我赌他现在操心的绝对不是国事。”科恩靠着车壁,同样把自己的意识传到白影的脑袋里,“当皇帝这么久,在政局里打混了这么久,本少爷多少了解一些这些人的心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还留在内政大楼里,多半是为了方便别人找到他。再说了,白影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我们目前的处境,你是不是应该担心一下我们该从什么地方潜入?” “需要我担心吗?如果连这么一个内政大楼都潜不进去,你这皇帝也别做了,回去说给某人听,他可能会跳起来给你一剑,而且骂你是个笨蛋。”白影白了科恩一眼,针锋相对的回答,“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家伙,我是一条龙,就算我奇怪,我也是一条奇怪的龙。” 再也受不了白影一脸严肃的样子,科恩偏过头去,躲在阴影里偷偷的笑。 “忘记问你,如果我们探察的结果,认为这个左相能帮助你也就算了。”白影看得多了,见怪不怪,“但如果他不准备帮你,甚至要帮助别人来对付你,你要怎么办?” “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否帮忙我都无所谓。”科恩转过头回答,“我最担心的,莫过于这个左相投身于其他势力,在里瓦这样的帝国里,神殿下派官员的势力太过庞大。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里瓦太子危险,里瓦老皇帝危险,连带我们斯比亚帝国也会变得危险起来。里瓦皇权易主的话,外国势力必将进入里瓦,必将对我斯比亚的后背造成威胁,我怎么能安心?” “你担心别国用里瓦做跳板,攻击斯比亚帝国吗?”白影点点头,“是啊!你已经在魔属联盟开战了,将来必定会投入更多的兵力,如果后背遭到袭击,那会非常危险。” “所以眼下确定左相的立场就变得非常重要,只要他近期没有什么大动作,我也懒得去管别人的家务事。”说到这里,科恩苦笑了一下,“如果他要怎么样……我也只有想办法阻止这样的事发生。说真的,我并没有期望今晚能有什么大收获,里瓦左相真有异心的话,身边的防卫一定是非常严密的。是否能近他的身都还是未知数,更别谈有什么行动了……” 在科恩感叹完这句时,外面有人轻轻敲了车厢,这是下车的信号,科恩的眼光在这瞬间变得极为犀利。带着白影下了车,上了距离内政大楼两条街的一座楼房。这时候,远处的内政大楼正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魔法灯光之中,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魔法屏障就隐藏在灯光中,仔细的观察一下,发现这个魔法屏障非常严密,任何物体的侵入都会引发警报。 科恩看着这没有什破绽的屏障,抱起手吹了声口哨。 “你这是在干什么?想到怎么突入了吗?”白影对科恩的态度非常不满,“如果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我们就回去好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别顾着说我,你仔细看看,看有什么好办法突入这个魔法屏障?”科恩不客气的教训白影,“一心只想着吃算怎么回事,别怪本少爷没提醒过你,贪吃的女人会倒大霉的。” “我是龙族,要看当然能看出来,不过最快也得研究一天,你等得起吗?”白影少有的笑了,“至于说到贪吃,我比你吃得少──做事啦,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我早就知道,不管是人是龙,我都不能对异性有什么好脸色,不然就会被异性鄙视。”科恩一边不满的唠叨,一边向街下的情报人员打出手势,下达的命令立即传到远方,“我应该像那位太子殿下一样,一不顺心就打女人耳光来寻开心……” 远处待命的人有了行动,先前并不怎么大的夜风加大了速度,空气也变得更加湿冷。白影迷惑不解的看着科恩,“这就是你的行动?你想用这个来突入魔法屏障?” “叫我怎么说你好?拜托你这尊贵的龙脑袋多转上一圈吧!”科恩叹口气,摇了摇头,“下雨前,他们会换另一种魔法屏障吧?现在又不是在打仗,两个魔法屏障转换的时候不可避免会出现间隙吧?以你的飞行速度,那个时候冲进去没什么问题吧?” 白影一时没有合适的语言反驳科恩,只能闷声在自己和科恩身上施展了高级隐身魔法,然后再靠她精湛的飞行本能,带着科恩升上了高空,到了内政大楼上方后缓缓下降悬停。 下方的魔法屏障闪了一闪,慢慢的消失,白影趁着着两次魔法屏障调整的时机带着科恩从空中突入。就在穿过魔法屏障位置的时候,白影却突然发现大楼顶上还散布着一些丝线状的白色线条──那应该是前一个魔法屏障转换而成的备用警戒线,专门侦测不寻常的魔法能量,颜色和魔法屏障一模一样,所以两人先前都没有发现! “收起魔法,自然下坠。”科恩心里估计了一下距离,“一切交给我。” 白影的魔法一收,两人的形体立即显露出来,惊险万分的穿过一根根白色警戒线条。在快要降落到楼顶时,科恩一推白影,一人一龙从直坠变成斜坠──科恩看准时机一拳击出,汹涌而出的拳风把白影坠落路线上的白色线条全部吹散,白影立即再次隐身,轻轻飘落。 但另一位就没这么好运了,在楼顶上一路翻滚过去,虽然科恩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还是闹了个手忙脚乱。好在大楼周围都是树,大风吹过,树梢的响动掩盖了他翻动的声音,没有被人发现异常……两人翻身起来,避过楼顶的警卫,按照地图上指示,从楼顶直接翻下窗台。 心里默数着,科恩伸出手来,打开一扇虚掩的窗户钻了进去。白影跟着进去,发现这是一间不大的资料室,四周累积的文件档案直达天花板,正在她惊异这种重要的房间怎么可能不关好窗户的时候,科恩已经在一旁换好了衣服──里瓦内政官员的服装。 “惊讶什么,如果这这种机构里没有我的人,我这皇帝还混个屁,不如回去种地。”科恩再次把地图放到桌上,“左相的房间在三楼,整个半层都是他的办公区域。顺着楼道,我明你暗潜入他楼上,这地方有一道门,这地方又有一道岗哨,现在只等人来汇报左相的位置。”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入外间,白影下意识的闪到墙角,但科恩却不闪不避的站在房间正中。 门被推开,来人一身官服,不过却对站在眼前的科恩视若不见,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开始收拾桌上散乱的文件。 “真是辛苦啊!左相还在小餐厅用餐,他不离开的话,我们这些小官员也不能离开啊!”说着话,官员把一块腰牌标记放到桌子上,“眼看左相一会就要离开了,可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人要见他,依我看,这种人应该被乱棍打出去,为什么还要安排在小书房等候?” 科恩微微一笑,走过去拿起腰牌,当他带着白影出门时,那位官员已经开始伏案书写了。 一踏出门口,科恩和白影就变成了一对黄金搭档,无论是从特长、技能、武技、魔法等方面看,还是从配合度上衡量,他们都是完美的组合,放眼整个比斯大陆,都再找不出比这一人一龙更厉害的“情报人员”。 走在前面的科恩把自己特殊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一一为白影指出警卫的位置,在这之后,隐身的白影突前,或者是引警卫离开岗位,或者是制造魔法幻象。在某些有魔法屏障或可以杜绝隐身魔法的地方,就轮到科恩出手……一段数百臂长的曲折通道,一会爬出窗外,一会躲入死角,连每一个拐角都被他们利用到;时而疾冲通过,时而隐藏停留,在一刻钟之后,终于成功到达左相的办公区域上方。 白影负责警戒,科恩轻轻的掀开地毯,拿出一套极为精密的器械,开始在地板上钻孔。一边轻轻转动钻头,科恩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地板残渣吸出……因为对方是高级官员,又带有神殿背景,身边负责警备的能人众多,所以科恩不敢贸然使用监听魔法。 为了保证稳妥,科恩在左相的小书房和办公室各钻了一个孔,太子派出的那位报信的人就在小书房的沙发上坐着,一切就绪,现在就等着左相来了。 白影关好了所有的门窗,把手掌贴在地板上,专心感受顺着地板传来的每一丝细微响动,不一会抬起头来告诉科恩,“目标出现,随从共六人。一名侍从,两名魔法师,另外三名是武士。” 科恩点点头,身体平伏在地板上,不敢漏过下面传来的任何声音。帝国的未来,对魔属战争的顺利,甚至是许多人的生死,全寄托在自己这一次监听上。但是左相在听到太子传来的消息之后会表露出什么态度,能表露多少,够不够自己判断他的立场,科恩却无法估计…… 楼下的门开了,左相随行的一位武士走了进去,科恩闭上了眼睛,留心监听。 “左相大人晚上好,打扰您的休息了。”小书房里,太子派出的人立即站起行礼,“太子殿下差小的来,有极为重要的情报报告。” “这个时候传话过来,一定是很重要的情报吧?难为你跑这么远。”左相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坐下说,坐下说,太子殿下要你带来的是便条还是口信?” “是烈火级别的口信,请左相验证一下身分。”太子派出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与左相拿出的物件扣合,一声细微的金属响声过后,那人开始复述口信,“左相,斯比亚特使的情报指出,那名求婚者的姓名与使命除了科恩.凯达之外,光明神族也是知道的。如此一来,其他帝国的求婚使者可以闭嘴了,里瓦这边也能交代过去。左相也知道本太子和斯比亚帝国已经结盟,他们的事我当然要帮忙,剩下的事情劳烦你安排妥当。” “就是这些吗?我明白了,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的操劳,斯比亚特使也是,有这么厉害的一着棋也不早点告诉太子。”沉默了一下,左相的声音再次响起,“麻烦你回报太子殿下,明天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请他放心。” “是的,大人,那小的这就告退了。”太子的手下回答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在这时,白影看了科恩一眼,“到目前为止,左相的反应还正常吧?” “难说,左相对使者所说的都是场面话。”科恩听着楼下左相踱步的声音,“他一定会有所安排,我们接着听下去就知道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可楼下的小书房里除了左相的脚步声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仿佛左相对这个情况丝毫都不关心。就在科恩心灰意懒,想着要不要撤退的时候,左相却用略微不满的声音问侍从,“时间都已经过了,怎么还不来?” “大人请息怒,小的这就出去看看。”侍从连忙答应着,跑出了门外,不一会又跑回来,“回大人,她来了。” 科恩心里正在想这时来左相书房的人是谁,一抬头,却看到白影的目光变得极为深邃,科恩还没反应过来,白影就把双臂一展,身体在房间里划出一道弧型轨迹,向科恩扑到──只是一瞬间,科恩就被她抱住,全身上下被严密的笼罩在白影双臂幻化出来的一层薄膜中。 科恩正想问白影是不是疯了,就发现有一点一点的,肉眼难以察觉的魔法光点透过楼板漂浮上来,这些光点游弋着,逐渐布满了科恩所在的房间,但在靠近白影之后就会移开,又过了一会,光点继续向楼上飘去。 “这是神殿的高阶魔法,还没完。”白影的声音在科恩脑中响起,“真是奇怪,左相身边的人怎么会使用这么高深的魔法?还好这人的魔法没学到家,这样的程度只能侦测人类和魔兽,对龙族是无效的。” “这就说明,有重要人物上场了。”科恩回答,“我们今天晚上还真是来对了,这个左相果然是有问题。” 在科恩说话的时候,楼下的左相已经走出小书房,进入了办公室。白影和科恩急忙换位置。但在他们小心翼翼的到达左相上方的时候,才发现办公室里又升起一个魔法屏障,隔绝了一切声音,科恩把耳朵贴在地板上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负责隐藏你的气息,除了魔法之外,你可以用一切手段。但是要快一点,我这样维持不了多久的。”白影闭上眼睛,双臂环抱着科恩,“停止你的呼吸。” 科恩正想说停止呼吸不是完蛋了,白影的嘴唇已经吻在他的颈边,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血管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闭住呼吸试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诸如胸闷的现象,这才明白是白影帮助自己在呼吸。 白影的皮肤上隐约出现一层细密的纹路,但这细密的纹路,也掩饰不住她此刻绯红的脸色。还好科恩看不到。 科恩凝神静气,让无孔不入的感知力慢慢的侵入左相的办公室。但刚一开始,科恩就吓了一跳,因为这个时候的感知力变得异常敏锐灵活,跟平时完全两样,几乎是一个数量级的差距。科恩想了想,这大概是白影和自己抱在一起的原因…… “不要想这种无聊的事。”但他的这个私人想法却被白影知道了,“做正事要紧。” 科恩暗笑一声,谨慎的在魔法屏障外试探几次之后,觉得无机可乘。于是尝试着把放射状扩展的感知力变成细细的一股,让它如同流水一般依附到了地毯上,这是他以前没有做过甚至是没有想过的,但现在形势所迫,却不得不变通。 或者是和白影联手的原因,原本只是单纯的感知力,这时却在慢慢转化,最后变成了一种实体力量,按照科恩的意志,躲过了魔法屏障,科恩清晰的感觉到这股力量在地毯中前进,挤开一根根的羊毛,绕开一根根丝线,逐渐来到左相的脚边…… 几乎是立即的,办公室里的情景出现的科恩的脑海里。但更让科恩奇怪的是,他知道这个景象也同时出现在白影的脑海里。 第二十五集 第八章 “……看看你在今天会议上的表现,真是称得上笨拙这个词。”左相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在教训某人,“我早就跟你交代过,不到局势明朗,不到决定性的时刻不要开口,你怎么知道那个斯比亚混蛋不是做了个圈套让你们钻?真到那时,你就会耽误我们的大事。” 听着左相这种训儿子的口气,科恩心里觉得非常奇怪,他这在对谁说话?在今天递交国书的仪式上,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位说了话,又在地位上能被左相教训的人啊!如果对方是一名里瓦官员的话,左相似乎更犯不着这么苦口婆心。 “有这么严重吗?那位斯比亚特使除了跟他的主子一样耍耍无赖之外,还能有什么作为?”一个娇媚的女声回答左相,“千山万水的来里瓦求婚,却连求婚者的名字都说不出来,这种白痴行为也只有科恩.凯达那个笨蛋才能做得出来,他真以为斯比亚天下无敌?但让我奇怪的是,左相你为什么在我们即将胜利的时候叫停?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能收拾了他。” 清楚的听到这个声音,科恩和白影心里都是一惊,左相果然背叛了太子,这个说话的人是里瓦长公主,事情到这步可真的大条了。但更加令人奇怪的是,一个左相怎么敢跟长公主这样讲话?就算是神殿下派的官员,他也得遵守最起码的礼节,上下有别这点他应该明白吧? “如果没有什么杀招,你以为科恩.凯达就派人来求婚了?他这次是志在必得!”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左相的语气却很严厉,“你那个笨得要死的太子哥哥刚才派人通知我,斯比亚特使还有一张极为厉害的底牌没有打出来……关于那位求婚者的一切,光明神族都了解。” “什么……居然会有这样的事?”长公主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件事怎么会跟光明神族有牵连?别国的使者怎么敢跟神族抗衡?” “你不是很想表现自己吗?看你今天那激动的样子,如果我再不叫停的话,你准备怎么来应付斯比亚的这张牌?”左相拿起了酒杯,冷冷一笑,“没错,科恩.凯达是个混蛋,但他却比你要厉害得多了。光明神族知道这件事,我的长公主,你敢去找光明神族对质吗?” “斯比亚特使一定会在明天的会议上打出这张牌的,有这个借口,别国使者还能怎么反驳?”听得出来,长公主的情绪大受打击,“如果让斯比亚帝国娶到了小妹,那对我们以后的计划会是一个极大的阻碍,在任何时候,斯比亚都有了干涉里瓦的借口。” “关于这一点,长公主还看得很清楚嘛!”左相放下酒杯,淡漠的说:“不过‘我们’这个词用得可不怎么对,是你的计划遇到了阻碍,小公主嫁到哪一国,跟我的关系不大。”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长公主的声音微颤,“难道你现在想反悔?” “知道我为什么放弃你那个笨蛋大哥?因为他不乖,他不听话,竟然有了想掌控我的想法,于是我就选择了你。”左相阴阴一笑,“但在今天,我却发现你跟你大哥一样,也有了不乖的举动。这样看来,我似乎有好好考虑一下的必要,看我到底帮谁取得皇权好一点。反正除了你和太子,里瓦还有一位皇子、三位公主,我们的选择余地非常大。” 长公主沉默了,楼上的一人一龙却越听越心寒,白影刚刚发表完“这家伙又是一个鲁曼。”的意见,就立即就被科恩纠正,“不,这个左相比以前的鲁曼还要嚣张。” “你想当女皇吗?你想攀登上权力的顶峰吗?那就要听我的话,因为我是一个强大联盟的代表,既然我能把你扶上宝座,那么我也能把你丢进污泥中。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记住,免得日后欲哭无泪。”左相冷眼看着长公主,突然提高了声音,“过来,跪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科恩和白影当场就楞住了,如同被魔法冰冻了一样,谁也没说话。但科恩现在的感知力却太过灵敏,连长公主的衣裙在地毯上摩擦的声音都一丝不漏的传来,他还没来得及骂上一句,下面就传来脱衣服的声音……长公主被左相一拉,坐到他的大腿上。 “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人拥有,付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金钱、权力都是这样。”左相伸出手来,托起长公主的下巴,“不错,你是长公主,你有高贵的血统,但现在真正执掌里瓦权力的却是我,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还有你那不能人事的丈夫就会人头落地!但是……如果你让我高兴,我就能给你一切……对这样的我,你应该怎么称呼?” 沉默片刻,长公主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叫,“父……父亲。” “不愿意吗?”左相冷笑着,“一年前就这样叫,怎么你似乎还很勉强的样子。” “没有,我愿意叫。”长公主的声音高了一点,“父亲。” 听到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要隐藏自己,科恩和白影一定会同时长叹一口气,里瓦长公主也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当皇族当到这个份上,不如找根绳子去上吊算了。虽然长公主一直是科恩的对立方,但以科恩的性格,他更倾向于选择一个有格调的对手。跟这样一个长公主斗,无疑是自贬身分。 “比起这个什么长公主,我更讨厌左相。”白影洞悉了科恩的想法,“这个人渣居然胁迫弱势女性,而且性格变态,实在令我齿冷。” “我还没顾得上讨厌,一男一女,人家心甘情愿的做利益交换,似乎并不需要我们赞许的样子。”科恩回应白影,“我对左相刚才所说的‘联盟’更感兴趣一点,不过,那个所谓的联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会对斯比亚造成极大的威胁也不一定。” 楼下的“游戏”已经开始了,长公主被左相放倒在书桌上,两人呼吸急促起来,只不过左相极度兴奋,长公主极度疼痛而已。而自从长公主“啊”了一声之后,科恩背后的白影就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科恩在觉得这情景滑稽之余,也在感叹龙族并非是没有感觉的种族。 “长公主殿下吗?有高贵的血统是吗?现在还不一样臣服在我的身体之下!”楼下的游戏在继续,左相意气风发的发表着他的长篇大论,“有人想的到吗?俺是平民出身,俺是卑贱的平民出身!公主怎么样!太子又怎么样!啊?还不是一样在俺的下面嗷嗷叫!看着我,我叫你看着我!舒服吗?你──舒服吗?” “舒……舒服……父亲……” “我早就奇怪太子的性格,原来是被这个左相调教出来的,亏我还是出身贵族,今天晚上真长见识……”科恩摇摇头,不肯放过调侃白影的机会,“龙族的某位,你长见识没有?” 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瞪眼,但白影的情绪还是清晰的传到科恩脑中,科恩一笑,“你别紧张嘛!我只是在学术的角度上跟你探讨一种现象而已──哎呀!好,不说了……” “父亲……如果明天……斯比亚特使丢出那张牌,我们要……怎么应对……啊!”楼下的长公主一边尽力的伺候着左相,一边问,“我……很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左相一边努力的进行着征服运动,一边回答身下的女人,“叫他当场把这句话写下来,他敢吗?斯比亚只能用这种话来哄骗三岁大的小孩子!” “可是……轻一点……可是,明天皇帝会来。”长公主小心翼翼的说着话,只顾着讨左相欢心,对自己真正的父亲反而用“皇帝”的称呼,“如果斯比亚特使说动了皇帝,我们又应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小妹嫁到斯比亚去……天……你好厉害……” “说动了皇帝又怎么样?”左相喘着气回答,“小公主──她嫁得过去吗?” 听到这样的对话,科恩心头的怒火止不住的升腾起来。在赤裸裸的情景下,在赤裸裸的交易中,他们居然谈到了小公主,这简直是一种不能被饶恕的亵渎!白影察觉异状,连忙劝科恩冷静下来,眼看就要成功,左相却又开了口,一段话把科恩的火爆脾气彻底的点燃…… “你要当女皇,皇帝始终是个障碍,所以,我明天为皇帝准备了一点特别的东西,平时,我的人几乎不能近他的身!”左相干笑几声,“求婚的结局如何无关紧要,我要的是皇权!小公主就算要嫁去斯比亚,准备婚礼也得半年,她也没那么好命能出国界!” “啊……你……你……我……”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被吓得语无伦次。 “怎么了?想当女皇就得这样,皇帝不死,你当个屁!”满头是汗的左相满嘴脏话,“现在怕了?想想吧!如果太子登上皇位,他会把长枪从你屁股里插进去,从嘴里串出来!” 长公主瘫在书桌上,眼神空洞之极,身体随着左相的动作抖动着。 “知道事情多严重了吗?”左相似乎非常享受长公主的神情,说到死亡,他也愈加兴奋起来,“你记住,明天求婚一结束,你一定要举起酒杯,向皇帝敬酒!那酒是特制的,几个月之后才会发作……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这事跟你有关系,臭婆娘,听到了没有?!” “是……父亲……”长公主低声回答,“我敬酒……一定……” “放心,我跟斯比亚的那个左相不一样,我比他聪明得多。他在我们的联盟里,只不过是个小角色。”左相喘着粗气,“当初要不是我们支持他抓菲谢特.夏麦,他早就完蛋了,可那个蠢货,居然不听我们的安排,白白把斯比亚送给了科恩.凯达……” 如果说前几句话点燃了科恩的怒火,那么这一句话就像是一道霹雳,很端正的在科恩的脑袋里炸响……白影明白,她不可能劝得住科恩,任何人都不可能劝得住科恩,就如同龙族某个部位的鳞甲不能碰一样,科恩心里也有一个地方不能碰,那就是菲谢特的死。 “杀他没问题。”在第一时间里,白影向科恩传递了这样的信息,“但普通的方法必定会惊动守卫,我们不可能再隐蔽的出去,这会影响你接下来的很多安排。” 科恩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回答白影,“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需要你帮忙。” 虽然这回答是一段不带任何语气的心灵交流,但白影还是感受到了科恩心中那股强烈的杀机,事实上,他没有在听到左相那句话的时候冲下楼去把左相大卸八块,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 “把你的力量全部借给我。”在得到白影肯定的答覆之后,科恩让她了解到详细的方法,末了还加了一句,“这样死,真是便宜了他!” 白影这时候可没心情附和他,她凝神静气,思维完全放松,把自己的身心完全交给科恩去控制,只留下一点空间维持自己和科恩的隐蔽。而科恩却在极力操纵着自己的感知力,让感知力退回到地板上,绕行到左相身后……这个方法完全是科恩的即兴发挥,因为他发现自己和白影合作的话,虚无的感知力能转变成一种实际能量,至于这能量有多大,全看他本身的能力……至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科恩也不太明白,反正能用得上就行。 楼下的房间里,感知力不断的上升,失败几次之后,顶端终于成功的来到左相的后上方,就如同一条昂起头的毒蛇,自上而下,凝视着左相的后背……楼上的科恩紧咬牙关,把感知力前端变成一丝丝的线条状,在左相发出一连串“怒吼”的时候,千万根丝线状的感知力轻轻滑进左相的身体。 科恩是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技能,当然免不了生疏,如果是在平时,左相也自然能察觉异状,他当场拔腿就跑的话,科恩也只有被迫撤退,改天再来收拾他。但活该左相倒霉,此刻正是他的“紧要关头”,所有的心思都聚集在下半身,根本无暇去理会后背的一点细微感觉。 全身火热的左相正要驰骋在极乐的颠峰时,一股阴森冰凉的感觉从背后传来,脊柱上犹如毒蛇的信子舔过,上半身立即就像是被冰冻一般,那一丝丝,一点点,一片片的刺痛,顺着毛孔钻入了左相的肌肤。就像是千万条虫子进入了他的身体,在一起啃噬着他的筋骨。 “呵!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左相猛然撑起身体,一双凶狠的眼睛瞪着还在他身下“婉转迎奉”的长公主,脸色刷白,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逃走,但身体僵硬到了极点,根本用不出多大的力气。 “啊……你好棒……好厉害……”长公主哪知道左相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还一心要讨他欢心,手足紧紧缠绕着他,不住的奉上热吻,含糊不清的叫着,“给我……快给我……求你了……” 强烈的恐惧感袭来,左相几乎快要哭出来,因为他很清晰的感觉到,那千丝万缕的奇怪物体进入身体内部,以往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他,第一次想到了死。 结局已经注定了,那些逐渐在左相心脏部位聚集的精神力量,在极短的时间里再次转变为实体能量。无声无息的,左相的心脏中爆开了一朵小花,他的心脏先是被突然的扩张到极限,然后静止,虽然肌肉依然在跳动,但却不能再改变心脏的扩张的形态。 下身的快乐感觉依然没变,但内脏却如同被人放到了烈火之中,两种有着极端差异的感觉在左相身体里冲突着,缠绕着,扭曲着……左相的一切挣扎与反抗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到尽头。 “这一招就叫痛,并快乐着。”一个声音在左相脑中响起,“你该感谢我,因为我让你活得丰富,死得精彩。” 左相口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喊,一头栽倒在女人赤裸的身体上,双眼圆睁。 而楼上的科恩只来得及对白影说声“快跑”,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抖了抖,科恩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觉得全身虚脱无力,软绵绵的样子。定眼一看,自己已经回到了住处的房间。 一名随从军官正把毛巾放上科恩的额头,看到科恩醒来,顿时满脸的惊喜,赶紧跑出去报告。科恩转头看看屋角,以前都是站着的白影,这会却是坐着的,看来她也有点吃不消。 “特使大人。”利普进了门,几步走到床前,“您觉得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乏力而已。”科恩早已经检视了自己身体,知道自己昏迷的原因是体力透支,慢慢的翻身坐起,“现在什么时间?外面情况怎么样?” “现在的时间是午饭前,特使你要马上换装才行,不然就来不及参加今天的会议。”利普拿过了科恩的服装,嘴里说个不停,“金沙萨都乱成一锅粥了,左相昨天夜里死在内政大楼的办公室里,听说死得非常蹊跷,具体情况不明。但在三十多名一流魔法师和神殿武士的保护下,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就死了,所以大家推断不大可能是暗杀。另外,特使吩咐的事情全都办好了,太子那边来过两个人,我帮特使打发了……” “怎么样?”科恩换好了衣服,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白影,“没事吧?” “比你好得多。”白影站了起来,“现在带你回斯比亚都没问题。” “斯比亚,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习惯于进攻的。”科恩笑笑,对利普说了句:“出发。” 第二十五集 第九章 在旁观者眼里有意思的事情,一旦放到当事人身上,可能就是另外一种感受。 事实上,南条约商团的领斯维斯·赫本公爵,他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最后才下定决心去待城观礼的。因为他之前已经决定甚至承诺过再不去斯比亚跟科恩·凯达见面,但奈何科恩又干成了一件大事,同为人类的他也觉得应该去祝贺一下——当然,公爵本人决不是谄媚的载体,他只是想远远的,衬托个场面就够了。 至于承诺嘛,大家都是政治人物啊,自然明白有些时候承诺是无法信守的,相信也没人会拿这个来大放厥词。 但他绝不可能想到,科恩·凯达会直接下达指令,拒绝他进入斯比亚,而且还专为此事派了特使过来训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道野蛮的命令都极为过分。 同时,这也是一件非常令人难堪的事情,而作为事件关键人物的斯维斯·赫本,他有充足的理由怒! 但最为悲惨的一点在于,在愤怒的同时,赫本公爵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科恩什么忌讳,他完全没有道理这样做,如果把原因归结到“他本身就是个混蛋”上,公爵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斯维斯决定亲自接待远从待城前来的使者,哪怕再被羞辱一次也不怕! “大不了,事后干掉他就可以了。” 公爵手里杵着剑,一脸的平静,但内心却少有的兴起了杀机。这偌大的厅堂空空荡荡,周围还布置了魔法屏障,的确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斯比亚帝国上使到——” 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通报,随即,阳光顺着大门涌了进来,照耀着公爵脸上的笑容,柔和、亲切、迷人,甚至能与阳光互相辉映……这大概是因为公爵看到上使是单独前来的。 “很好!一剑就能完事了!” “哒哒、哒哒。”上使的皮靴在大理石上轻轻敲击,他走到了大厅中央的位置,用另一种柔和、亲切、米人,甚至能与阳光互相辉映的笑容看着公爵。 公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知道今天杀不**了,因为来者是斯比亚帝国副外交大臣,有“优雅的恶犬”之称的利普。如果这样一位名声在外的大臣出了意外,条约商团承担不起责任。 公爵只有放松自己的肌肉,清了清嗓子准备客套两句,但利普比他要心急,居然抢先开口了。 “请原谅的我冒昧。”他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组造型奇异的水晶,在大厅魔法屏障内布置起来。 看着矮胖的利普奔跑在各个角落,公爵的心跳开始紊乱了,因为一般的训斥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心,还要再布置一个结界出来! “呼——抱歉,最近活动的比较少。”做完一切,利普拿出雪白的手巾,优雅的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公爵大人,我的来意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当然。”斯维斯点头:“但我期待会有惊喜。” “您真是看得起我!”利普笑了,一脸的甜蜜和亲切,他拿出一纸公文:“那么这份训斥文书,就请您直接收下存档吧,陛下希望您的子孙在看到这份记录的时候,会对您万分敬仰。” “不要欺人太甚!”斯维斯笑眯眯的回答:“就算是科恩亲自来,我也会拔剑相向。” “看您说的,这完全是个误会嘛!”外交大臣用略显夸张的手势,表明自己的无辜和无害:“我多想得到这样一份训斥啊……哦,训斥只是一个外交上的技巧和说法。您知道,斯比亚现在跟条约商团的来往并不便利。其实不但是您,北条约商团的领一样接到了训斥。” “那么,”看公爵若有所思的样子,利普觉得时机已到:“接下来的东西,才是我的真正使命。请您仔细听清楚,在我说完之前不要打断。” “我应该相信您的哪一句话?”公爵淡淡的说:“您和您的皇帝,都不是那么靠得住。” “按道理,公爵诽谤我的皇帝,我应该跟您决斗才是。但考虑到公爵您目前承受的压力,我就当没听见了。”利普对公爵使了个“我们是好朋友”的眼色,然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气质——就像撕下油画上的一层包装纸,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过程,但色彩丰富的油画瞬间就取代了单调的包装纸。 “我全权代表斯比亚皇帝,对阁下传达以下资讯。”利普的声音不再是软绵绵的,而是充斥着一股力量和权威,语调与那个混蛋极为相似:“拒绝你前来参加大典,是因为条约商团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在这种时候,商团亲近斯比亚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是吗?”公爵不置可否:“这就是科恩·凯达的话?” “是陛下亲口说出的话,当然不是全部,”利普先笑着回答了公爵的问题,然后恢复成一本正经的脸色继续道:“我并不在意你怎么看待我,反正你早就恨上我这个人了,这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你的为人,哪怕你带着这种恨我的情绪老死,你也不会失去冷静的判断。” “这也算是夸奖吗?”没来由的,公爵握剑的手紧了紧。 “你一直把我当成敌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你是把我当作你的竞争对手。对此我表示理解,选择对手这种事,是一个男人应当做的。”外交大臣继续说下去:“但我想不到事情会展到这种地步,或许有各自的性格原因在里面,但遗憾的是结局如此,而无论你我,都不是肯向对手低头的人——我很早就想跟你点明一个事实,特别是在你意气风的时候,但因为我一直有所顾忌,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这个事实就是,你不如我!无论你怎么做,做得多么出格,你都不如我。你心里怨恨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你想象中那个完美的科恩,所以,你只是在和自己的影子搏斗。”说道这里,利普的声音冰冷起来:“你是罕见的人才,这点我承认,但我是天才!你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没错,你要耗费十年二十(河蟹)年的时间,去学习掌握我出生时就拥有的东西!所以,结局早就注定了。” “还……”公爵的剑情不自禁的抽出了一点来:“还真是厚颜无耻!” “跟你说这些,是要你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以为我凭什么容忍你?!南条约商团的小动作是北条约商团的十倍!”利普的声音又转为严厉:“不错,我们曾经是朋友,但我是一个混淆不清的人吗?!好,即使我是个混蛋,至少大小我应该分得清!” 也许是外交大臣的语气惟妙惟肖,斯维斯的怒气在这时消散了些,他开始考虑科恩真正的用意……这没头没脑的话,应该是在为什么事情做铺垫吧? “放下那些无畏的争斗,坦率的说,这种纠缠是可笑的。”利普的语调转为柔和:“你的眼界一直在扩展,这本来是好事,但我等不及了,我必须要求你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跳出该死的联盟,重新看待整个世界!”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公爵盯着利普,似乎要看透他的心肝脾肺,直到很久之后才问:“说完了?” “呃,陛下吩咐要在这里停顿一下。”利普显得有点局促:“因为你需要时间考略。” “说下去!”公爵有些失态:“后面还有什么过分的话,一次全部说出来!” “后面的……”利普似乎被公爵脸上的表情吓到,他稍微后退了点,转过头去看着斯比亚的方向,缓缓地说:“您知道吗?大概就是在今天,上族的贵宾就会抵达待城。” “我知道。”公爵冷淡的回答。 “您知道吗?明天就是大典的日期,斯比亚再不能作为一个帝国存在,比斯大陆,也许会迎来另一个时代。” “我知道。” “那么,请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当然,这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利普先用手势标明“我此时是个小人物”,然后才忧心忡忡的开口:“您是一个如此优秀的人,而且领导着条约商团,那么,您将在这个新的时代中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南条约商团领,”公爵的回答很正式:“这是你家主子早就定好的。” “如果这是您的真实想法,那我家陛下会很失望吧!”利普了然的点点头,一点也不激动或者沮丧,衔接下去的居然又是科恩的话:“在很久之前,我就在考虑一件事情,而且也下定决心去做了,但我最后才觉,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然后,我就想要寻找些有共同意愿的人,而你,斯维斯·赫本,就是人选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名闻遐迩的斯维斯·赫本公爵,很少有笑得如此酣畅淋漓的时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区区一个条约商团,有什么资格成为科恩·凯达的盟友?!” “有共同志愿的人并不一定要成为盟友,有的时候,稍微配合一下就是很绝妙的事情,当然这是我个人见解。”外交大臣解释说:“请原谅我的鲁莽,您有军队吧?您有资源吧?您拥有强悍的实力,却没有背上一点儿包袱,这不是巧合,而是我家陛下多年来的苦心安排。” “你说……”公爵终于找到了一点事情的脉络:“这是因为斯比亚的安排?!” “当然斯比亚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更多的是您个人的努力和成就。”外交大臣的奉承只有半句,然后把话锋一转:“但我真的很希望,您不要拒绝我家陛下的提议,或者,您应该时刻关注斯比亚大典的过程……我已经替您预订了一份详细报导,将由阅览厅陆续送达,全是真实而及时的消息,这点请您放心。” “这么说起来,科恩·凯达是想在大典上搞点什么事情出来?”公爵的眉头开始挑动了,他有点儿好奇,又有点儿无奈:“他……又要搞出不可收拾的事情了吗?” “这个我并不知道,陛下也不可能告诉我。不过既然陛下有提到军队,我想这大概与军事行动有关……” “军事?当然,我也就剩下这点利用价值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公爵完全想象不到,此时此刻,斯比亚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运用军事力量个大陆都几乎被它打下来了,继续打仗对它而言就是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但是,这位副外交大臣来到自己面前,并不是为了跑来开玩笑的。那么,事情的关键在哪里呢?难道自己的眼光真的不够长远?! “这谈不上利用,斯维斯公爵,毕竟陛下也说了,一切事情都要看您的意愿,如果不乐意的话,没有人能强迫您做什么。”利普用上了尊称:“陛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您会站在公正而仁慈的立场上作出选择!” “这还真是个大惊喜。”公爵点点头:“真是最后一句?” “好吧,其实还有一点儿感叹,但我不确定那是要传达给您的。”利普又学了个唯妙唯肖:“这就像是一个部落跟人打架,有人要冲到前面去为部落拼命,那么,自然就得有人在后面保护那些无辜的妇孺。” 在这一瞬间,公爵有些愣,事实上,在科恩以“一个部落”来形容彼此的关系时,他就有点迷糊——自己跟科恩的关系,什么时候密切到这一步了?!保护妇孺?这又是在指什么? “您不用着急,时间一到,您自然就会明白了。”外交大臣说,“啊,另外,您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件全新的礼服?” “礼服?做什么用?”公爵知道,利普的每一个提示,其实都是一个步骤。 “不知道,”利普摆了摆手,但是又接下去说道,“或许,觐见上族的时候需要?” 对方的这句话一出口,斯维斯·赫本就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一点线索……而相应的,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成苍白色。 事情,真会成为那个样子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上次应该多尝试一下,最少也应该把科恩·凯达的腿打断! 第二十五集 第十章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出了斯比亚特使“狰狞”的真面目,其他六国使者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掉了四个,每一句话都像是出鞘的刀剑,每一次攻击都是乾净俐落的打在别国使者的软肋上,心机深、手法妙,让人想申辩都难以找到托词。 公平的说,里瓦大臣之中并不缺乏能言善辩的人物,科恩的话也并没达到滴水不漏、无法反击的地步。但左相昨夜才离奇死亡,皇帝又赫然在座,在这样一个复杂且扑朔迷离的情况之下,谁不为自己的小命多想想,谁敢在局势并不明朗的会议上多嘴? 科恩先前抢白两位里瓦官员的气势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群臣对斯比亚特使这样一个陌生而厉害的人物,在没有对其充分瞭解之前,是不会轻易站出来反对的,免得到时候被反咬一口,被别人言语羞辱的话,贵族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满场的人里,唯一暗自高兴的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子殿下,在科恩纵横全场的时候,他心中一个劲的为科恩加油。至于里瓦老皇帝,他依然半眯着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科恩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缓缓走过长长的使者席位,站到了班塞使者面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势,自上而下俯视着班塞亲王。亲王感受到强大的压力,又知道自己现在要孤军奋战,于是目光闪烁着,非常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 “大家都知道,班塞帝国是很富庶的,国民安居乐业,贵族怡然自得,都过着幸福的生活。在这一点上,斯比亚帝国还要努力才行,我国现在的财政收入,大概只是班塞帝国的五分之二。”科恩收起了笑容,“特别是班塞帝国这次推荐的求婚者一点缺点都没有,想必班塞帝国已经为小公主的婚礼准备了庞大的资金吧?” 听到斯比亚特使无缘无故的说出好听的话,班塞亲王表现得异常谨慎,小心翼翼的想了一下,才回答说:“不错,因为举国上下都非常重视这桩婚姻,所以我们准备了一定的资金来筹办这场婚礼,算算,大概两、三百万金币的样子。这就证明了我们在这件事上的慎重。” 因为知道斯比亚帝国又穷又烂的局面,班塞亲王才会说出这个金额,他已经料定,这笔使用在婚礼上的钱,就是打死科恩.凯达,他也拿不出来。 “真是很大的一笔资金,不过说到这里,我想多解释一点。”科恩转过身来,“昨天的时候我说过,我国求婚者的名字是要保密的,大家都还记得吧?在我正要说出一个很重要的证据的时候,左相大人中止了会议。” “是的,我们记得。”礼仪大臣点头回答,“特使现在一样可以说出证据。” “其实,有关这位求婚者的一切,伟大睿智的光明神族都是知道的,有感于这位求婚者的奉献精神,光明神族已经祝福了这桩婚姻。”科恩丢下了句非常有份量的话,“各位,你们现在听到的全部都是事实,斯比亚帝国还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信口开河。” “既然特使都这样说了,我们当然相信。”里瓦大臣的席位上传出一个声音,“但是口说无凭,请特使大人修书一封,我等好送去光明神殿查实,只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就好。” “这位大人真会开玩笑,事情今天就得决定了,现在给神殿写信来得及吗?”科恩弹弹手指甲,还埋头去吹了口气,“不如……我拿件更能说明问题的东西给大家看吧!” 扮成助手的白影立即送上一个被火漆密封的信封。科恩伸手接过,高举着,来到里瓦神殿大祭司身前,“祭司大人,这里只有你与光明神族的关系最密切,请你打开信封念一念吧!” 大祭司向里瓦皇帝看过去,看里瓦皇帝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拿起信封,小心的揭开火漆,拿出其中的两张纸。不看还好,这一看之后,大祭司的眼睛就瞪得溜圆,好半天说不了话。还是科恩在一旁再三催促,大祭司才说话。 “各位,这里面有两张信笺,一张是天堂岛神殿枢机庭下发到斯比亚帝国的公文,其中也谈到本次求婚的事,枢机庭的枢机祭司们已经提前祝福了斯比亚与里瓦的联姻。”大祭司叹了口气,“第二张,是一张拨款的明细清单,为婚礼而拨的款项是……一千万金币。”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神族如此举动,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但没有人知道,枢机庭的拨款之中,那一千万金币是用来支付科恩的两位哥哥,力克亲王和西夫塔亲王的婚礼费用。在科恩在送回小公主之后,维素亲王亲自给枢机庭写信,又说上次的公文不够正式,又说两个亲王的婚礼是放在一起办,设计下一个又一个的文字圈套,终于得回这份正式的回信。看信的大祭司哪会想那么多,一见写着婚礼,再一看后面的金额,脑袋早就晕了。 至于表示祝福的那封信,当然是科恩从光明神族长公主那里讹来的。 科恩拿回信笺,装回到信封里,含笑走回到班塞亲王面前。班塞亲王没有光明神族的祝福,也不可能拿出一千万金币来操办婚事,无奈长叹一声,起身向里瓦皇帝行礼,退出了求婚。好在他输得光明正大,并不丢面子。 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集中到了坦西帝国使者的身上,但这位前神属联军的总指挥官却悠闲的坐着,彷彿一点也感受不到这几乎能令人窒息的压力。直到科恩站到他身边,尤里西斯亲王脸上才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亲王殿下。”更令人惊讶的是,科恩的态度来了个倒转,“来里瓦帝国之前,我国科恩.凯达皇帝陛下曾经有命令,说亲王殿下是他昔日的长官,曾经教他很多东西,所以,本使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能对亲王殿下您说出无礼的话。这次求婚,完全得看亲王您的意思。您想要继续的话,本使将尽力争胜,如果您大度成全了斯比亚帝国,本国会很感激。” “特使太客气了,本王何德何能,怎么当得了凯达陛下的赞扬。”尤里西斯亲王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轻声说:“不过,本王临来参加会议之前,得到了一个消息,想向特使证实一下。不知道在目前的场合,特使方不方便回答。” “亲王殿下请问。”科恩点头说:“本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王听说,斯比亚十万大军已于日前开赴分界线,正准备向魔属帝国发起进攻。”亲王收起了笑容,正色问,“这消息确切吗?” “亲王殿下说得没错,虽然本使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原因,但斯比亚帝国出兵魔属却是铁一般的事实。”科恩同样正色回答,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照时间看来,斯比亚帝国的军队在今天已经杀入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 尤里西斯亲王看着科恩,突然笑起来,笑得非常畅快。一直没动过的里瓦老皇帝在这时才歪了歪身子,剩下的人都在发呆,谁也不例外。 “好,好,好!”尤里西斯亲王连说三个好字,一掌拍在桌面上,“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居然有这挥师杀入魔属联盟的壮举,仅凭这股豪气,本王就很钦佩。本王在此宣布,坦西帝国就此退出求婚,并衷心祝福这次婚姻。” “多谢亲王成全。”科恩行了一礼,给足了尤里西斯亲王面子。 之后,两人就在不停的说着客气话。而看到大事已定的礼仪大臣就看着里瓦皇帝,徵询皇帝陛下的意见。 “来这里之前,朕还以为能看到精彩的场面。”里瓦皇帝缓缓站起,开了金口,“没想到啊!各个帝国先后退出,弄到现在,你们都看看,这场面有多冷清。” “这个……皇帝陛下认为要怎样才热闹呢?”科恩心里很不舒服的抱怨着,但脸上的笑容却非常灿烂,“本使一定尽力让皇帝陛下满意。” “特使大人,你笑得可真开心。”里瓦老皇帝不为所动,“你认为,朕会把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求婚者?” “这个嘛……”科恩知道老皇帝在故意刁难自己,“请皇帝陛下体恤。” “体恤,现在七国使者只余贵国一家,又有光明神族的祝福,又有光明神殿的拨款,朕能不体恤吗?”里瓦老皇帝冷哼了一声,“里瓦帝国说出的话,一定会实现,朕的小女儿,肯定是嫁到斯比亚,不过嘛……” 老皇帝吊够了科恩的胃口,群臣看着斯比亚特使一脸焦急的样子,无不大感解气。 “就像朕刚才所说,朕的女儿绝不能嫁给不知姓名的人。所以嘛!大家都把婚事筹备着,等斯比亚什么时候能说出求婚者的名字了,里瓦帝国小公主就什么时候出嫁。” “陛下开恩……” “朕决定了。”老皇帝打断科恩的话,“闹到天堂岛神殿,朕还是这么说。” 科恩当然懂得见好就收,于是“一脸沮丧”的接受了老皇帝的决议。礼仪大臣当场书写国书,科恩掏出印章盖上,这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 在这时候,一位里瓦大臣站起来,大声提议说:“为庆祝这件喜事,皇帝陛下跟大家共饮一杯怎么样?” 这个提议当然获得所有人的赞同,科恩转头向长公主看去,发现她一脸的冰寒表情,眼神中略微有点慌张和歉疚,心里一动:原来左相虽然死了,但是谋反的计划却没有中止……眼看老皇帝从侍从手里接过了特制的金杯,科恩连续打出的眼色均被老皇帝无视,不由得心急如焚,几乎想劈手抢下老皇帝的酒杯丢出去。 老皇帝微笑着,跟各国使者、众大臣频频碰杯,快到科恩身前的时候,身子一转去了太子那边,急得科恩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今天决定了你小妹的事,朕很高兴。”老皇帝举着酒杯,来到了长公主身边,“想必你也很高兴吧?” “是的,父皇。”长公主站起来,手上的银杯跟老皇帝的金杯轻轻碰触,银杯微微颤动着,放弃了最后一个能挽救老皇帝生命的机会,“儿臣很高兴。” “从小你就任性,没想到啊!时至今日,你还是这么顽皮,当然,这里面也有朕的原因,朕不应该那么溺爱你。”老皇帝看看手上的酒杯,沉声说:“刚才,是谁提议喝酒的?”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早在老皇帝一语双关的话说了一半的时候,众人就安静下来。老皇帝的话一说完,数十位影子武士就出现在会议室里。本应该在外面驻守的女将军温特哈尔.雷尼,早已带着近卫军占据了大门。而那位提议喝酒的人被影子武士抓了出来,跪到老皇帝脚下。 “你喜欢喝酒吗。”老皇帝淡淡的说:“那就替朕喝了这一杯吧!” “陛下……臣……万死之罪!”那位的身体早就抖开了。 “各位使者,见笑了。”老皇帝转身对科恩等人说:“里瓦帝国处理点家务,请各位先走一步,朕今夜在皇宫设宴款待各位。” 谁都不是傻瓜,还在场的使者们当然是有多远走多远。科恩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可能有不少人要掉脑袋……没想到啊!真正的老狐狸是里瓦皇帝,自己上刀山下油锅的,没想到让他拣个大便宜,这老小子哪是来主持求婚,分明就是来剿灭叛乱份子的…… “殿下为什么会在最后退出呢?”坦西亲王上了马车,副官就一脸疑惑的问,“全力争夺的话,凭殿下的能力,坦西不一定会输啊!” “你应该知道吧!”亲王轻声回答,“斯比亚在跟魔属交战。” “知道啊!跟求婚有关系吗?”副官更加疑惑了。 “这场婚姻对坦西并不是很重要,本王一开始之所以会那么坚持,就是要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筹码,因为……我认为这位特使是科恩.凯达假扮的。”亲王转过头去,看着还在台阶上跟其他人说话的斯比亚特使,“但听到开战的消息,我才知道我错了,这场战争对斯比亚来说非常的重要,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在这时赶来里瓦,他一定是在亲自指挥这场战争。” “是这样啊……”副官点了点头,“因为这样我们就退出吗?” “当然不是。”亲王微微一笑,“如果这特使是科恩.凯达扮的,我会争取到最后一刻,他输了也无话可说。但现在不一样,我如果赢了这位特使,科恩.凯达会认为我在拉他后腿,他会记恨我。你知道被科恩.凯达记恨在心有多麻烦吗?到现在为止,还没人逃过了他的报复。” “原来是这样。”副官一笑,“父亲,我明白了。” “叫我亲王。”亲王瞪了儿子一眼,“你知道坦西帝国跟斯比亚帝国的差别在哪里吗?” 亲王的爱子摇着头。 “坦西帝国,不但皇帝睿智,而且猛将如云,如果遇到战争,随便派出一员将领都能独当一面。”亲王又转过头去看着斯比亚特使,“而说到打仗,斯比亚却只有皇帝一人上得了台面,余下将领不堪重用。没错,他们是打过不少胜仗,但每一场都得皇帝亲临才行。” “所以这场战争,科恩.凯达会亲临指挥,不然就会失败!” “对,现在你知道,生在坦西的好处了吧?老牌的军事强国,自然有极大的优势。”亲王伸出手来,拍拍爱子的肩膀,“斯比亚很强没错,但他想真正的跟坦西平起平坐,还得再努力才行。” 而这时,处理好一切的科恩正站在内政大楼的台阶上,虽然身边人来人往,但他的双眼却远望着天边,远望着分界线。 “海尔特,你已经走上舞台了。”科恩心说:“好好展示你的才华!” 第二十五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魅影军团──复出!” 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北部边防军军部所在地──欧佩城。 当接到斯比亚军入侵的第一封战报时,欧佩亲王正在吃早餐。因为近来本国贵族子弟在分界线上遇袭一事,亲王已经忙碌了一个晚上。这会,他刚和参谋们看完报告,过问了深入侦察任务,并亲自下令组建谈判团,准备去跟斯比亚交涉被俘贵族的问题。 侍从正往酒杯里倒着佐餐酒,副官就一溜小跑着进了餐厅,手上拿着一个红色信封。亲王看了他一眼,拿起了餐具,“念吧!” “是的,亲王殿下。”副官抹去头上的汗,用微微发抖的手抽出了信笺,“边防军特急战报:十月十一日凌晨,近十万斯比亚军队突出分界线,分两个方向,同时偷袭我边防关卡。至十一日上午,朔风关、烈风关、长风关、飓风关、天风关、雪风关失守,第一边防线防御崩溃,指挥部已经撤退至第二线。” 亲王满脸惊讶的放下了餐具,还没回过神来,他的副官已经拿出了第二个红色信封。 “十二日起,边防军发起全线反击,地方军团十六次阻击失利;十四日,第三军团步兵集群与敌左翼正面接触,骑兵穿插配合,失利;第四军团固守凌风关一线,意图威胁其后路,十五日与敌发生激战……失利。”副官顿了顿,“斯比亚军速度极快,右路之敌十六日占领飞花关,十七日抢渡瓦涅河,十八日占领落花关。左路之敌顺蓝水河直行,十八日占领幻花关,十九日陈兵秋花关一线……第一、第二线部队大多失去联系,第二线军部已经后撤……” “两河流域,全告失守?”亲王忽的站起,怒目圆睁的大声训斥,“秋花关距离第一边防线有四百里,足足四百里!野外行军,一路激战,敌军只用八天时间!?他们是人,他们不是神族,哪来的这种速度?要不要吃饭?要不要睡觉?我们的军队到底有没有抵抗!” 副官乖乖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而在这时,军部所有的高级官员都听说了前方有特急战报传来,纷纷赶到亲王的房间外。战情室已经接到通知,一大串尉级军官扑进资料堆里,翻找着一切能用得上的文件资料。刚刚打扫完毕的会议室重新布置,才躺下的参谋们正手忙脚乱的把军装往身上套…… 盛怒的亲王掀翻了桌子,砸碎了古董花瓶,踢了自己的爱犬,还打了侍从官两个耳光才出了门。门厅中,两排军官靠墙肃立,按官职大小排列,坚毅的目光盯着身前的地毯。 亲王在军官们的目光里踱着步,突然停下,“副司令官。” “到!” “向首都告急,你亲自去,请皇帝陛下调集至少两个军团的近卫军防守威达山脉,以防止敌军偷袭,首都一带的防卫也请立即加强!再向魔殿报告。”亲王沉吟片刻,“传令官!” “到!” “立即传令下去,敌军很可能已经攻下了秋花关,进入了两河平原。沿线各部队一定要尽全力拖住敌人,能拖多久是多久。再一个,尽量联系敌后部队,让他们破坏敌后方。”亲王凶狠的目光在手下的脸上掠过,“敌军兵分两路,他们是想在欧佩城会师,然后顺怒涛江而下攻打威达山脉,以威胁我国首都……命令周边三百里的部队,两天内赶到欧佩城协防!” “是!”传令官运笔如飞,笔尖沙沙沙的掠过纸面。 “各位,敌军如果打到两河平原,那就已经属于疲惫之师,十万部队到这里也只能剩下六万而已,算上战损,连六万都不到。”亲王已经担任了十多年的北部边防军总司令,对这片地域瞭如指掌,对敌方能用出的战术也早已瞭然于胸,“所以我们的战术是,调集第五、第六、第八军团在两河平原与敌决战。趁敌军还没会师之时,各个击破!” “亲王英明!” “斯比亚军队十一日凌晨开始进攻,今天是二十二日,他们打了十一天,远离国土上千里,随身携带的补给也应该用完了。”亲王冷哼一声,“而我们以逸待劳,十二万对六万,没有不取胜的理由。各位立即回营调集部队,明天开拔,这群不守规矩的地痞**……本王会毫不留情的踢他们的屁股,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众军官回应一声,各自奔向自己的岗位,数百道军令立即就散发出去。 欧佩城周围的驻军一片忙碌,领补给的,磨武器的,写家信的,跟情人告别的……地方官员慷慨的在各条道路上设立茶水站,免费提供饮料点心;风月联合会也急忙宣布,各家妓院从今天起对军人打五折。 军官们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挥舞着拳头向士兵训话,前一句数落神属联盟军队是后娘养的孩子,一打就哭,后一句就说斯比亚军队是连后娘都没有的孩子,不用打都会哭;魔殿的祭司也急忙跑来凑热闹,一边狂热的向士兵们喷着唾沫,一边把“精美的、能保佑大家生命的”项炼和戒指塞到那些年轻人手里。 士兵们兴奋了,部队开拔了,他们唱着雄壮的军歌,排着整齐的队形,一路穿过欧佩城的街道,踏过怒涛江上的桥梁。身边是连绵的旌旗,头顶上是美丽少女撒出的花瓣雨,他们微笑,他们自豪,他们无所畏惧,他们上战场…… 威尔斯帝国北方防区的三个军团在一天之内集结完毕,共计十二万人,这三个军团中,除了第八军团是老底子,第五、第六两个军团是在大战之后组建的,有经验的军官和老兵并不多。但这已是北方防区的王牌部队,仅余的全部机动兵力。威尔斯的北方防区的三条防御线,就得靠他们这支机动部队来支撑。 在欧佩亲王的带领之下,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北部边防重镇欧佩出发,进而踏足两河平原。第五军团靠左,第六军团靠右,第八军团拖后,三个军团相距五十里,在两河平原上摆开一个倒三角阵形,一步一个脚印,先踏踏实实的堵在敌军的进攻线上,再慢慢的迎上去。 欧佩亲王坐镇第八军团,抱着自己的爱犬,等着斯比亚军队送上门。 北方防区自古就是一块多灾多难的土地,因为突出在威达山脉之外,没有天险的保护,所以在每一次大战中都会被神属联军占领。这一线几乎没有什么大城市,只是顺着两条大河分布着驻军关卡和中等城镇,地势平坦,特别是欧佩城前方的两河平原,非常适合大军团决战。而欧佩城后方五十多里,就是威达山脉中的一个最大的关隘。 但每一次,神属联军的进攻脚步都是在这里停住,最长的一次战役也只打了八天而已。因为他们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枝羽箭都要穿越分界线运来,十万人的军队就要出动八万后勤人员补给,神属联军后方的补给线根本就不堪重负。 欧佩亲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出城寻找战机。如果让斯比亚军队围住欧佩城,他们就会切断周边的十数条商路,并会卡死威达山脉关隘出口,那么己方的战略空间就被大幅压缩,无法把握主动。 二十四日夜,斯比亚军与威尔斯军的前方侦察部队接触,威尔斯军十六支侦查分队只逃回一支,但也带回了斯比亚军左路突前的重要消息。欧佩亲王一声令下,第六军团与第八军团合兵一处,急速向敌左路推进。同时命令第五军团前插,负起阻断之责,防敌右路增援。 二十五日晨,斯比亚军左路察觉异状,开始向右侧友军靠拢,威尔斯军第六、第八军团紧追不舍。时至中午,斯比亚军见势不妙急忙后撤,意图再次抢渡蓝水河开溜。威尔斯军高歌急进,发誓要将此路敌军歼灭于蓝水河畔…… 二十五日晚,负责阻断任务的威尔斯军第五军团与敌军右路接触,苦战一个钟头,反被斯比亚军击溃。数万零散乱兵没头苍蝇似的逃命,却被斯比亚骑兵衔尾追杀。齐兵满员,三万二千人的步骑军团,最后只逃回三千余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欧佩亲王才发现自己上了当,斯比亚军的左路根本就不存在。带着自己跑了一整天的,只不过是支小部队而已…… 欧佩亲王立即收缩部队,向欧佩城靠拢,途中又与赶来援助的皇家近卫军一部会合。二十六日凌晨,与真正的斯比亚军主力遭遇。 突前的第六军团一部首先被袭击,四千轻骑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冬季的枯草被斯比亚军浇上了火油,翻卷火焰在平原上肆虐纵横,烧得威尔斯军抱头鼠窜。紧接着,殿后的第八军团重骑集群被斯比亚军翼人集群偷袭,可怜威尔斯帝国重金打造的六千重装骑兵,在一个钟头之后已经变成三千徒步行进的重步兵…… 欧佩亲王正在犹豫的时候,成建制的斯比亚军出现了,差不多死光的侦察队最后一刻传回消息,威尔斯军好歹勉强的组成了防御阵形。但欧佩亲王很显然高估了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或者说,他低估了斯比亚军队。 随着那第一丝阳光,一抹黑色出现在苍茫的平原上,转眼之后,这黑色就在威尔斯士兵的视野中弥漫扩散,前方,左方,右方,彷彿是一股股奔腾不止的黑色怒涛,由远处向威尔斯军咆哮而来。 威尔斯军中,发现敌军的报警的声音此起彼伏,军官们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不清楚敌军的主攻方向! 斯比亚军第一次擂响了战鼓,第一次打出了旗帜,沉闷威武的鼓声传播在平原上,火红的战斗旗在风中激荡。战马汹涌而来,铁蹄践踏着枯黄的野草,骑士的战刀反射着寒光。渐渐的近了,旗帜上,“魅影军团”四个大字让威尔斯士兵看得清清楚楚! 前方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发威,就被来自空中的火油石弹砸得七荤八素,威尔斯军唯一的一支石像鬼部队迎上去,却像破布团一样接二连三的栽向地面。“死战不退”的口号刚喊过,在箭幕掩护下的斯比亚铁骑就切进了威尔斯军阵形…… 杀声震天。 在两军接触的那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斯比亚骑兵高高跃起,落进威尔斯军长枪阵后方,用双手长刀旋转出一个又一个的死亡风暴,从无法转身的长枪手背后杀起。没有主人的马匹立即燃烧起来,变成一匹突入长枪阵的火马,就算被刺翻在地,方圆二十臂距离内也没有不被点着的东西。 虽然武器没有斯比亚军精良,兵员训练也不如斯比亚军完备,但威尔斯军却以高昂的士气、卓越的牺牲精神,顽强抵抗。长枪、战刀、铁锤、匕首,手上有什么是什么,丢了武器的,使绊腿、插眼睛,最不济还能用血肉之躯为战友挡刀…… 但冲入敌军阵形的斯比亚士兵却是一台台的杀戮机器,包裹在身体上的盔甲为他们提供了严密的保护,进退之间从容杀敌,说得上是有条不紊。右手一刀把前面的敌军砍成两半,手腕一翻,刀柄后安装的短刃就插入另一名敌军的喉咙。左手盾牌一摆,格挡住左方刺来的长枪,接着盾牌一掀,安装在盾牌内侧的小弩发射,乌黑的弩激飞出,锐利的箭头直接洞穿敌军单薄的皮甲……至于安装在肘部、肩部的三菱尖刺,更是让敌军防不胜防。 双方的士兵在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一场血战,在欧佩亲王的指挥下,威尔斯军甚至还有一次反冲击,但因为失去了重骑兵,这次冲击很快就失败。 一个钟头之后,威尔斯军的体力支撑不住,左翼防线崩溃。亲王还想稳住阵脚,无奈新兵太多,膨胀的士气开始低落。在斯比亚军以雷霆之势突入右翼的时候,军心动摇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军总指挥官才轻轻举起右手,向着敌方中军阵营一点,发出总攻击命令…… 高悬在头上的太阳见证了这场战争,两河平原的沃土饱饮了鲜血。 是役,威尔斯军大败,第五军团建制不复存在,第六军团伤亡过半,第八军团战损军力达三分之二,全军十二万人,有命逃回欧佩城的不到四万人。威尔斯皇帝的亲侄,皇家近卫军指挥官被俘,至于总指挥官欧佩亲王,他摔断了一条腿。 威尔斯用数万士兵的生命,再一次铸就了斯比亚军队的威名。鲜血染红的一个名字,再次响彻魔属联盟的大地。 魅影军团,复出了! 第二十六集 第一章 在两河平原获得无可争议的胜利之后,人数仅六万的斯比亚军队一直杀到欧佩城下。 魅影军团极为狂妄,因为他们在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建立了营寨,居然完全无视城中守军的存在。事实上,就在斯比亚军队刚抵达的时候,威尔斯军曾经主动出击了一次──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威尔斯军在自家门口又一次中了魅影军团的埋伏,一半士兵丢盔弃甲的逃回城,另一半士兵在同胞的眼皮子底下横屍遍野。 在此之后,威尔斯方面再没有贸然出击,他们只能依仗城中物资充足,跟魅影军团乾耗着,静待对方吃光粮食的那一刻。这虽然是个不错的战术选择,但军队中的士气却在慢慢的下降。士兵们已经亲眼见识了魅影军团的厉害,再也不敢对其等闲视之──到底谁才是没娘的野孩子一打就哭,现在答案已经出来了。 但在城下扎根的魅影军团却没有闲着,他们派出小股部队,彻底的摧毁了欧佩城与外界的联系。天空中随时都有翼人在巡视,江上的桥樑被全数烧燬,航道上被做了无数手脚。纵横的商路被挖得不成模样,不但路面上大坑套小坑,有的地段连路基都不见了…… 最最可气的是,一支魅影军团的小分队趁着夜色直接开到欧佩城下,把威达山脉第一关──沸血关外的一切烧得乾乾净净。沸血关守军还以为欧佩城失守,吓得连夜点燃告急烽火。 一片漆黑的夜幕下,星星点点的烽火在连绵不绝的山峰中连接起来,一路蜿蜒着向威尔斯首都延伸而去。在天明时分,声势浩荡的烽火终于绕了个小弯,掠过威尔斯皇帝和群臣忧虑的目光,向魔属联军军部所在地──布卢克帝国的首都福克斯堡爬去。 站在皇城上的威尔斯皇帝沉默不语,群臣目光低垂。胆颤心惊的威尔斯军部立即做出增援前线的计划,但经过上次大战的消耗,威尔斯帝国可供调遣的兵力屈指可数,无奈之下,就连拱卫首都的最后两个近卫军团,也各有一部要被调去前线。 威尔斯皇帝在这份报告上签名、盖章,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非常憋闷。作为一个皇帝,他当然清楚报告上列出的已经是本国所有的机动军力,他也清楚这次莫名其妙的战争会消耗多少金钱,并且打乱本国的各项恢复计划…… 但另一方面,威尔斯皇帝却想不明白一件事:斯比亚帝国为什么会冒着战败的风险进攻自己? 如果想用军功来鼓舞国民,科恩。凯达大可选择去攻打连一支像样军队都没有的坎普帝国啊!如果威尔斯受到这种强度的攻击,其他魔属帝国一定会赶来增援,在强力的增援之下,科恩。凯达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那他为什么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也许,科恩。凯达就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因为是大战之后的第一次战争,所以威尔斯帝国一直小心翼翼的封锁着战争的消息,但在烽火燃起之后,无论官员们怎么隐瞒都没用了。威尔斯的国民不是白癡,谁都知道这一串烽火代表着什么,那是威尔斯帝国最大的天险关隘、沸血关的告急信号! 沸血关位处威达山脉中段,是威达山脉最大的一个关隘,如果敌军攻下了这个关隘,那么威尔斯帝国再也无险可依,敌军将会顺怒涛江而下,直接威胁首都……在上次大战里,号称“有神恩眷顾的铁血之师”的神属联军也没能直接威胁到沸血关,难道说这次攻来的敌军比神属联军还要多吗?如果不是,那么敌人凭什么打到沸血关外? 随着烽火的延伸,威尔斯帝国里流言四起,有说是神属联盟破坏协定,提前发动大战的;有说是魅影军团前来复仇的;还有说是本联盟演习的……但不管如何,烽火燃起来是事实,勇武、骄傲的威尔斯国民不能接受这样的耻辱也是事实。稍后,最具可信度的流言再度风行,指出进犯的军队属于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魅影军团,人数不足十万。 魅影军团,就是在大战中让十万威尔斯军血洒疆场的那个军团,就是在战后不留一个俘虏的那个军团,就是让整个魔属联盟蒙羞的那个军团! 人,自然都是有尊严的,无论这尊严是多么的廉价。威尔斯国民的心当然也是肉做的,他们也会觉得痛,敌人这种势如破竹的攻击行为深深的刺激了他们,他们被激怒了,愤慨的人群在首都街道上聚集,直接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无分贵贱,所有人手上的国旗左右挥舞,嘴里高呼着诸如“杀光斯比亚猪”、“歼灭魅影军团”、“打到斯比亚圣都”的口号。皇宫周围更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跪地哭诉的有,割血明志的更多,一阵阵“支持皇帝、支持军队、歼灭敌军”的呼喊声直上云霄…… 威尔斯官员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股能被自己引导,并能被自己利用的民众情绪。于是在不久之后,军部和财政部都在皇宫前拉出横幅,上书“欢迎有志青年投身军旅,以报国恩”、“捐出一个铜币,前线的将士就多一块麵包;捐出一个银币,前线的将士就多十枝羽箭;捐出一个金币,前线的将士就多一件铠甲”等等煽情的字眼。 皇宫左边是近卫军军乐团,军歌嘹亮;皇宫右边是首都魔殿演讲团,唾沫飞溅。 临时应召入队的人排起了长龙,有青年人、壮年人,甚至还有少年人和老年人,他们手拉着手,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唱着刚学会的军歌,一步步的挪向前面,争着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忠贞报国的名册上,其中还有人因为插队而被打得不成人形。 捐献钱物的地点更是气氛热烈,刚刚开始的时候,登记的官员们还记录一下名字,但在不久之后,急不可待的人群就开始喊着口号开始扔钱,无数的铜币、银币、金币在空地上堆积得如同小山。更有人捐献金银首饰、铜铁器具、锅碗瓢盆……更别说那无数的日常用品,有老奶奶缝给孙子的鞋垫,有小姑娘做给情人的手套,有商人捐出卖不掉的帽子,还有虫蛀的木盾…… 虽然最初有些混乱,但在官员们精湛的引导行动之下,魅影军团的进攻行动把威尔斯帝国上下的报国激情点燃。当首都的近卫军团开拔之时,民众捐献的款项已经超出威尔斯一年的税收总额,仅在首都一地,当天报名从军的就高达四万余人。威尔斯帝国从上到下,每个人都确信,在这样的激情之下,魅影军团是死定了! 而在另一方面,绵延不熄的烽火仍在继续前行,顺着艾里纳和特拉法两国的分界线,最终进入布卢克帝国,到达福克斯堡的魔属联军军部。 大战结束之后,魔属联军的军部实际上就处于解散状态,军部的各部指挥官已回归所属帝国,而且大多在休假。留下的一些必须的当值人员中,最高级别的军官是个少将,他还是一个负责拟订各国军队联合演习的文职军官。所以当这催命一般的烽火来临之时,以往从容不迫的联军军部第一次出现鸡飞狗跳的状况,技艺生疏的信号军官甚至无法立即判读出详细信息。 最后,两名上将级别的军官带着一大群参谋从布卢克帝国军部赶来,会同布卢克魔殿大祭司一起做出了一个应急计划,并以魔属联军军部、地狱岛魔殿的名义联合下发。 威尔斯帝国与三个帝国接壤,其中坎普帝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恢复一支有机动力的军队,所以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后方的艾里纳帝国要立即调集两个骑兵军团、一个轻步军团、一个重步军团进入威尔斯,协助正面防守。而右方的特拉法帝国也要立即调集两个轻骑军团、两个轻步军团,从侧翼威胁进犯的敌军,并伺机攻击敌军后勤线,滞懈敌军的进攻步伐。布卢克帝国的两个近卫军骑兵军团将随后赶上,力图在威达山脉一线全歼敌军。 整个军援计划调动满编军团十个,总兵员四十万人出头,随后赶到军部的将军们对这个计划比较满意,因为这十个军团都是上次在大战中出够了风头的部队,骑兵军团机动力很强,步兵军团都是能攻能守的多面手,加之有完备的后勤保障,完成作战计划应该没问题。 联军军部的混乱状况也在斯维斯。赫本公爵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在确定斯比亚军队会继续进攻的那一刻,就结束了游历,起程回国。 回程中,斯维斯。赫本也在马车中做出了一个与军部大同小异的反击计划,谨慎的他甚至多调集了三个协助坎普帝国防禦的军团。在公爵的计划里,无论斯比亚军团如何能打,他们都不可能再取得更多的战果,最终的结果只能是退军。那么……科恩。凯达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军队驻紮在欧佩城下到底是在图谋什么?这才是他百思不得解的问题。 但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却让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那就是斯比亚军队的作战风格又有了改变,魅影军团的军种构成更加合理,在原来战术灵活、机动快速的基础上加强了攻坚能力。在八天的攻击时间里,他们前进了四百里的距离,虽然是突然偷袭,但斯比亚军队显露出来的实力,却已超过了魔属联军以往的记录。 “科恩。凯达。”放下地图,斯维斯。赫本闭上双眼,“真是让人看不透。” 如果让他知道这次战役的指挥官不是科恩,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想呢? 就在威尔斯帝国乃至整个魔属联军手忙脚乱的时候,在那两河流域广阔的平原上,无数的威尔斯帝国散军依然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平原上乱转。在斯比亚军队闪电般的进攻之下,这些毫无准备的威尔斯军队拼尽全力也抵挡不住,根本来不及撤退,在被斯比亚军打散之后,他们只能三三两两的缩成一团,睁着惊恐无助的眼睛,远远看着斯比亚军队向后方前进。通常情况之下,只要他们不是聚集得太紧密,高歌疾进中的斯比亚军是顾不上理会他们的。 既然连前进路线两侧的散军都顾不上,斯比亚军队更没时间去理会一个孤立于进军战线之外的小小关卡──幽水关了,因为这个关卡距离战线过于遥远了一点,而且在此次战争中没有任何军事价值。 但驻守幽水关的威尔斯军队却比较特殊,与大多数的威尔斯军队相比,这支将近六千人的军队都是由经历过大战的老练士兵组成,战斗经验丰富,还有不少人曾经参与过围歼魅影军团的战役,多多少少瞭解这支敌军的一些风格。 他们的指挥官是一位年轻的上校,就是那位与斯维斯。赫本公爵关系很好的格伦斯上校。这支部队在大战里打了败仗,士兵们大多属于“劫后余生”的幸运儿,战败的名声总是不太好听,所以没人愿意用他们。当然,除了这位前途同样不怎么明朗的格伦斯上校之外。 战败的军官带领战败的士兵去守卫一个等同于废弃的关卡,这是联军处理这类事情的一贯做法。一般来说,在魔属联盟里,这也代表着一个将领和一支部队的最终结局…… 但格伦斯上校本人却是信心十足,因为他家学渊源、胆识过人、兵马娴熟……更重要的是他背后的力量,除了家族的支持之外,还有两个人的帮助。第一个是世交好友斯维斯。赫本,这位公爵大人建议他带兵守卫幽水关,而且给了他好几套方案。第二个就是他的副官沙亚,这位同样年轻的军官对斯比亚军队恨之入骨,简直可以用“疯狂” 来形容,但在军队管理、战术制定上却又冷静得可怕。 这样一个奇异的组合,在斯比亚军队闪电攻击的形势之下,注定是要做点什么出来的。但怎么做、什么时候做,却要看机会。在接到斯比亚军团突破己方两道防线,陈兵欧佩城下的时候,格伦斯上校那敏锐的预感就告诉他: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家族翻身的时候到了! 在这历史性的一刻,格伦斯上校却只是威尔斯北部防区第十五军团代理军团长,手下连军官带士兵再算上烤麵包和看门跑腿的,一共只得五千九百七十三人。在整个魔属联盟里,甚至在这个大陆上,都再找不到一个规模如此之小的军团了…… 但格伦斯上校不怕,沙亚中校也不怕,就连这时聚集在他们身边的一干少校军官都不怕。 一幅边角破损的地图就摊在桌上,被十几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紧盯着。 “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魅影军团已经打进我国几乎四百里,我等身为臣民,又是军人,虽然一直以来不得重用,但在这种时候不能退缩。”良久之后,格伦斯上校伸出手来,狠狠一拳打在地图上,冰寒的目光直盯着斯比亚军队的进军路线,“各位,你们怎么看?” 自领军来幽水关,年轻的格伦斯上校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变了很多。 一方面,家族窘迫的政治地位和自己本身的理想,成为一股压在他肩头的强大压力;而在另一方面,因为有许多人的默默支持,格伦斯始终充满着信心……往日无忧青年那俊美的面容,正在和一种刚毅坚强的气质交融,原本易冲动的性格里逐渐有了更多的理智。 但在此刻,他眼前的场面却愈加沉默,七八位军官互相看着,要不然就低头看地图,反正都闷着没搭话。 在这种关键时刻,谁先开口,而后面的事情又出了纰漏的话,谁就会一栽到底、完蛋大吉。在场的人都是老手,不比头脑一热就无所顾忌的年轻人,所以大家都拖着,谁都不肯说第一句……自己拚命都是小事,可还得顾着苟延残喘的家人,能当上中级军官,谁背后不是一大家子人? 凭心而论,这样的状况在任何一支队伍中都可能出现,特别是在这种“连三岁小朋友都知道没前途”的部队里。 看没有人愿意出头,格伦斯上校只有悻悻然收回砸在地图上的拳头,托起自己的下巴……每当在这个时候,就特别考验为官者副手的能力。 “我们的位置可真他妈的特别,三天前还夹在敌我之间,但现在已经完全处于战场之外了。”沙亚中校叹了口气,少有的说出粗口,“无论战局如何发展,我们的日子可能都不好过……目前在敌后的都是一些被打散的部队,像我们这样成建制存在的部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军部的老爷们说不定会把战败的原因全扣在我们头上。” 此战的结果如果是威尔斯帝国损失惨重,这种事情是铁定的。 “如果……我说如果啊……长官。”一位军官轻轻的点了点头,接口说:“如果我们要做些什么的话,五千多人实在是太少了,整个北部防区二十多万部队都垮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五千人冲上去,也只能给敌人塞牙缝。” “是啊!跟五万人比,五千人是太少了些,但如果跟五百人比,这五千人却又很多。”沙亚中校回答说:“既然我们不能无所作为,那么,我们就做一点五千人能做到的事情好了。” “长官。”一位“特别谨慎”的军官小声提醒说:“我们没有得到任何命令。” “这样的理由,在战时根本就不能成为一个辩解的理由。”格伦斯上校摇摇头,“在敌军入侵的时候,军人的天职已经能命令我们做一切事情。” “那么,长官的意见呢?”一位乖巧的军官问:“您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是军人,我家世代都是军人,我服从我的天职。” 格伦斯上校用极为坚定的语气说着:“是的,我成为你们的上司并没有多久,我们之间可以说是陌生,但这没什么,你们只要认识我,知道我是你们的上司就可以。我没有其他什么话要说,三个钟头之后,你们集合部队随我出发,愿意跟我去的人欢迎,不愿意跟我去的人也不强迫,完毕。” 说完这段话,格伦斯上校转身走出房间,把一干军官留在地图旁边。 “三个钟头,但愿这是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看着格伦斯上校的背影,沙亚中校微微一笑,然后才转头看着其他军官,“各位也明白吧!我们不能不出击。敌人很凶猛却不是百战百胜,留下来的虽然拖过一时,但军部和皇帝陛下那里,终究会有算总帐的一天。” “我们这样一支部队,上面的人本来就视我们如草芥,相信大家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自己背负着耻辱,连家人也被别人看不起,被人戳着脊樑嘲笑……”沙亚中校接着说:“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这个人却不能忍受这一切。军人的命运,始终要在战场上决定,眼下就有一个和敌人面对面拚杀的机会,虽然我不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但再怎么倒霉,都不会比现在还他妈的糟糕吧?” “说得是。”一位军官抬头说:“如果撞上大运,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如果翻了身……” “你那跑回娘家的老婆就会回来。”另一个军官接过话去,“老子找女人也不会加倍给钱还没人陪……” 说起失败者的种种遭遇,一群人相对苦笑。 “这种耻辱的生活大家都经历过,回去跟士兵说清楚吧!”看军官们的反应也差不多了,沙亚中校以一句非常粗鲁的挑衅话语结束了这次会议,“告诉他们,还想堂堂正正当男人的,都他妈的给我战场上见!” 跟着格伦斯上校来到部队的沙亚中校,平时是一个极为沉默寡言的人,更不会说粗口,但话一出,开口就极有份量,连格伦斯上校都从不反对他的提议,这时的一番话,语气已经是非常之重。诸位军官看着这位身材瘦弱的上司,看着他那没什么血色的脸,看着他平静到令人觉得寒冷的目光,瞭解到他的决心,也明白自己只能照他的话去做。 第二十六集 第二章 在卫戍军团机动部队紧张部署的同时,新信仰树立典礼广场上也有了变化。 悠扬的琴声独奏接近尾声,广场上另两处地板也相继滑开,一共托举起三个规模庞大的乐队来。等俊美琴师拉出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中之后,站在显眼位置的乐队指挥抬起了手臂,继而坚定的向下一挥,与会者还没回过神来,激昂的合奏就已经响起。 不过在这个时候,有见识的人们已经无暇去辨别那些生疏的乐器了,因为他们的目光都盯在连接内外广场的三道彩虹桥上,在变揍突然的乐声中,那里应该有关键人物出现了吧?可是,接下来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并不是典礼主持或高贵宾客,而是水。 在三座彩虹桥的弧顶位置,搭建着几十臂长的遮阳棚,清澈的水就是从棚顶的绞饰中渗出,先是顺着滴水檐向下滑落,串连成漫漫水帘,等在桥面上汇合时,已经变得声势浩大。尔后再分成两股,从桥面左右奔流下来。 流势欢畅,一阶一撞,溅起晶莹的水花,洒出迷蒙的白雾,阳光照耀过来,整个桥面都被笼罩在缤纷的弧形光晕中,彩虹两字,真是实至名归! 在与会者的惊叹声里,各个乐团加入演奏,然后不但是桥面,各处座席的分割墙上也开始有水流泻下。这墙体有重叠有中断,水顺着预先修筑的路线经过时,就被营造成各种姿态,或飞流直下或环环相扣,像悬挂在半空中的天河与瀑布,回转时演绎柔情,激荡处必成雄奇! 这是一幕非常壮丽的景象,其中有宏大的气魄,也不缺精巧细节,目光所及都是一片晶莹。简简单单的水,简简单单的流,竟然把这毫无生命力的广场装点得美轮美奂,瑞丽万千! 但是伴随这种场面的,始终只是音乐,广场内外没有丝毫的魔力波动!也就是说,无论形态和流向,水都没有被施加任何魔法——这就给这场典礼添加了神奇成分,因为流水在奔腾、在飞越,极尽奔放,却与桥面的鲜红地毯秋毫无犯,也没有让一滴水珠溅到座席区里。 斯比亚人是怎么做到的,没人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人知道;人们看在眼里的是一幕奇景,能表现出来的只有惊叹……在做足花样之后,水流将座席前的几个月牙形水池注满,也将广场和座席区远远隔开。 激昂的音乐嘎然而止!微风拂过,一池碧蓝泛起半场粼波。 第四块平台缓缓升起,上面的乐器是同一类型,鼓,这是个将近百人的鼓阵。 “崩!”领鼓开始敲击,他的动作很轻柔,但这鼓声却引了整个广场的轰鸣,甚至在强度上还有越!仅仅只是一击,就把观礼者的私心杂念震得无影无踪。 “崩——崩——崩!!” 领鼓敲出的节奏缓慢,大概跟漫步的频率相仿,三声之后节奏加快,逐渐稳定在正常步幅上。因为鼓的最大作用就是确定进军步伐,所以鼓声中的节奏变化以及含义,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明白。但这种进军鼓点显然不是敲给观礼者的,他们都还坐着呢! 终于有人在彩虹桥上出现了,而且是同时出现在三处桥面上。 这些人外罩宽大风衣,手持等身木杖,以前后五步的间隔走下桥来。风衣是浅灰色的,配着黑色宽幅腰带,火红的粗大纹饰从下摆向上延伸,一直到风帽才收拢。粗略看来,这种穿戴风格不是武士,也不像是法师,更不可能是侍者。 鼓声隆隆,在各处隔离墙边,也有相同装束的人走出暗门鱼贯入场。 各个队列前端的人走到广场边沿,坐在附近的观礼者们已经能看清他们的面孔和穿着细节,于是目光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浓烈,这些人难道是祭司?但这装束也太简陋了吧! “护卫典礼通道,原来他们真是祭司。”坐在观礼席上的莱顿?罗伦佐,他听到前排的人在咬耳朵:”居然只在左臂上有一个标识等级的星状图案,谁家的祭司这么穷啊?” “当然是新信仰的祭司,有上族信仰在前,他们穿的太好会不好意思吧?”被问及的人随口回答,想了想又说:”可能过几年就不一样了。” “过几年?”莱顿心里泛起一阵没来由的酸楚:”搞不好大概就是过几天的事了……” 他独个儿哀怨,完全忘记了防备。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领鼓高举双手猛的下挥,鼓阵立即跟进,只听”崩!!!”的一声,浑厚的鼓声动人心魄,也吓了莱顿一跳! 这完全是个意外,身为典礼指挥,广场的回声扩音构造莱顿很清楚。 外典礼广场,与其处建筑,不如组精密的器械。单就声音方面来说,广场下不但埋设这庞大的铜制传声阵列,各处分割墙的弧度及方位也经过仔细琢磨,就连每个坐席、每块壁板下面都放置着金属反射器,力求将声响效果提升到最高——以水池为界,内里出的任何声音,都会扩大几十、甚至上百倍。 这是科恩陛下的设计和要求,就像他的其他作为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崩崩!”鼓声开始用两连击令,各处队列站定、转身、靠边,拱卫起全部进场通道。 鼓声还在回音轰鸣,几百名祭司同时举杖,看着他们不带表情的面孔,观礼者已经预测到将有大场面出现,所以大家屏息凝神,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轰!”再一次,雄壮的鼓声响起! 直立向天的木杖一起挥下,顺弧线击打在祭司身侧的水流中,溅起几百簇飞散的水花。 “啊——”的一声,观众大失所望,这种打了空拳的感觉很难受,脾气暴躁的已经开始在心里咒骂了。但这声整齐的叹息刚刚响起,数百簇剧烈的火焰就自水面爆出,向空中喷洒了大量的七彩火星,它们一起闪动着耀眼光亮,瑰丽璀璨,甚至在阳光明媚的广场中拖出了阴影! 观众的叹息立即拖长,并用一个加重的”啊!”为结束。 短暂而剧烈的喷过后,火焰凝聚成柱,上红下绿,让人在瞬间产生了”无数”和”巨大”的感觉!整个广场,生长出一片火焰的密林! 平静水面倒映着灿烂火焰,熊熊火势中伴随潺潺水声,两种本不能相容的物质共存于此,如此和平,如此华丽,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一如既往,全场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但此时此刻,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点端倪来。 “科恩。凯达跟魔法有仇!”这大概就是观礼者们在惊叹之余最直接的判断。 而例如像莱顿这样身份的人,他们此刻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但那几分骄傲却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因为典礼中的水火两项安排,可以说是集中展示了斯比亚人一部分最高技术,虽然这些东西在细节上看来诗情画意,充满了浪漫情怀,但只要在方式上变换一下,就都能用在战场和民生上。 它可以是最锋利的剑,也可以是最好用的犁!不过在现场,会顺着这种思路去想的人并不多,新信仰隐讳表达的意思,其实也不是向着他们去的。 领鼓的槌头在鼓面上轻轻滑动着,再把双手一展,带着鼓陈响了热烈的鼓声。观礼者的情绪,也被一层层的激出来大批的宾客,正顺着彩虹桥走下。 他们就是刚才在内广场参与了封疆仪式的各国皇室贵族,不过在这时他们已经换下了豪华礼服,身上穿的是新信仰提供的简袍。 这个安排引很多来宾的不满,礼服穿惯了的贵族,换上其他类型的服装动作会走形,但他们还是架不住新信仰祭司们的目光——用书面语形容,那种目光诚恳而淡泊,但说直接点,祭司们都长着一双视贵族如粪土的眼睛。不过,也许除了科恩之外他们看什么都是粪土。 “新信仰的理念的,也是大家所生疏的,请诸位配合,给予足够尊重。”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下面,祭司们很可能隐藏着种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例如要打压诸国的险恶用心! 宾客进场后,鼓声停止,琴声再次传出。因为鼓声再怎么热烈,那也带着一种强制和规范的意味,不适合用在压轴的贵宾身上,来上一段优美而舒缓的旋律,正好可以衬托她们的卓越风姿……再怎么说,两位长公主大人也是女性啊,用这种方式不会出错。 与之前的联盟成立典礼不一样,两位特别贵宾这一次出场极为奢华,仅是担任先导的侍女就足足有三十对之多。霎时,淡淡的香气随风传来,左桥面一片纯白,右桥面布满晶紫。那一张张精致得像玉石的面孔,还有轻柔而高洁的仪态,都会让人疑惑自己身在何处。 走下桥面踏足广场的时候,上族侍女们顺次展开了双翼,几乎是立即,那种属于上族的威势和气质布满了全场! 在每一片造型优美的羽毛上,都有内敛的光华在流转,但巨大而饱满的翼形却遮蔽了阳光,在广场地面上投下大块的阴影。 观礼者心中泛起了不是与生俱来、却又深入骨髓的强烈恐惧,大部分人很难再保持姿势,但身为现在的斯比亚人,又不能向她们匍匐下跪,所以人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正主儿还没出现,现场就开始纷乱了。”莱顿也一样感受到了恐惧,那就像一只巨大的蜈蚣正在他心口爬行,用冰冷锋利的触角擦挂着他的灵魂。但在同时,另一股不屈的意志又在支撑着他,让他将恐惧转化成一种忿忿不平……上族施加的压力越强,他的战意就越盛! 光明神族长公主殿下现身了,她那件白色长裙外罩着半透明的纱衣,给人以既单纯又深邃的奇异感受。头上戴着晶莹嫩枝编成的桂冠,威仪端正,但头绕过肩头搭在右胸上的方式,却又给人一种并不死板的印象。 一步一步,丽瑞塔?克纳赫走下来。 她的出场诠释了一种充满矛盾的美,那张精美得无法形容的脸上毫无表情。这种本应该很美好的魅力,并不妨碍她把视野中的观礼者吓个半死。 丽瑞塔长公主的目光掠过时,莱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连指甲刺破手心都没觉。直到她在属于自己的豪华座椅上安坐之后,赖顿还沉溺在极端的愤怒中……是的,他差不多不惧怕了,但这种情感流于表面,至少说明优秀人类在面对上族的时候,心态绝对失衡。 相比之下,黑暗魔族长公主的出现,表现的要柔和一些……仅仅是一些。 她是带着轻浅的笑意出场的,眼神也显得平和很多,但从亮相伊始,那种上位者的意味就让满场人心惊肉跳。她这一身礼服,华丽得恰倒好处,那些不知名的宝石和装饰,也能完全彰显长公主形体上的致命诱惑,却有不会让人感觉多余。 更重要的是,这件礼服是露肩的,尺度很大胆,在一片晶紫色的衬托下,爱米妮公主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可以说是勾魂夺魄,谁都想看清楚、看仔细……然而,谁敢多看一眼? 在她”平和”的目光面前,任何对”视若无睹”做出的解释都是空泛的。她不是看不起观礼者,而是根本就看不见! 几乎所有人都垂下了头,因为大家心里涌起强烈的自卑,好象自己是沾满污秽的沙尘,根本无权去窥看高洁的云彩。 莱顿还在苦撑,此时,他眯成细缝的双眼和苦到极点的表情,在周围一片头顶梢中显得很另类。莱顿深知,两位长公主已经觉了典礼的异常,并以自己的方式应战。 她们,也用魔法之外的方式震慑了全场! 比先前典礼上的表现更直接,也更具威力,要知道,外广场的观礼者数量是内广场的十倍以上!在这种场合威,能造成很深远的影响。 “太不……太不正经了!使用色相这完全是犯规!” 在某种角度上看还很纯洁的莱顿,他对上族公主的表现颇有微词。当然有些人也像莱顿一样,觉得上族风格应该是光明堂皇的,但既成事实无法改变,他们也只能期待科恩的登场能盖过她们。要不然的话,这个新信仰树立典礼,刚开头就要失败了! 提琴声第二次降下,现场一片寂静。观礼者们能听到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柔和微小,像是正在进入一种蛰伏状态。 “人呐——”隐约的脚步里,一声叹息悠然响起。 这久违的、令人无比熟悉的语调,带着疲倦和玩世不恭,让观礼者们猛然激动起来——至上!这是心中至上! 也只有他,才能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人,以及世上所有的生灵,都期盼自己能够过得好,过得更好。” 等一句完整的话传到耳朵边时,部分观礼者才觉这嗓音略带沙哑,不像是至上本人,但这种话却只能是至上说的!当他们视野再次放回广场时,赫然现一个祭司正站在广场正中。 这个安排出乎大家的意料,这祭司在身份上应该很高,因为他在转述至上的话。 他并不苍老,穿着一件浅灰色长袍,上面的火样纹饰是天蓝色的,手里捧着一本很大的银制书籍,正低着头在朗朗念诵……所以在一时之间,大家还分辨不出这是谁。 “即使这生灵没有智慧,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想法,它依然会遵循这个定律。因为这是目的,这是道标,与生俱来的,深刻在一切生命的灵魂中。”祭司一边动情的念,一边缓缓的抬起头来,这正是第三信仰的容光主祭,尼赞! 斯比亚开天辟地第一神棍,尼赞! “人或生灵,”他肤色红润,目光稳健,表情坚定而慈悲,甚至在每一字里都倾注着情感:”皆无例外。” “有例外吗?”在念出疑问的同时,尼赞的气质变了,他用冰冷的、压倒一切的目光质问在场的人们,然后”啪!”的一声,合拢手上银色书籍。 “没有!”从他舌尖绽放的话语,在场内引了无数回声,隐然有种春雷压顶的气势。 他只是在转科恩?凯达的话而已,但观礼者们却能从他极为神似的转中,真切感受到科恩的意志,甚至被深深的吸引……在以前,两殿的祭司们在宣讲的时候,不是干巴巴冷冰冰就是一味谄媚,哪有尼赞这种深厚的感情? 新信仰的亲和力啊,果然不是谎言! “你们自称子民,向我仰视,你们渴求我赐予你们内心中希翼的一切,那些能想到的,还有那些想不到的。”尼赞稳重如昔,像是丝毫不受外在因素影响。但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他想要在包括两位上族长公主在内的观众面前维持仪态,这得需要多少勇气才行?!仅从这点来评判,尼赞已经算是一个真正的勇者! 或者,他还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偏执狂。 “你们想得到财富,想得到才华,想用谦卑的姿态换取平安宁静。”尼赞的身体站的笔直,脚下的地面却在缓缓转动着:”如果你们选择跟随我,是因为你们认为,我能给予你们这一切的,我的确可以给你们这一切。” “如果,你们仅仅祈求这些。那么我,科恩?凯达,只会给你们一个回答。”地板不再转动,尼赞的表情也变得无比崇敬。 “十足蠢货——滚!” 回声隐隐,振聋聩。 现场呈现一片死寂,观礼者的身体和心灵,都在因为这句话而颤抖!场中的莱顿几乎恨不得冲上场去,学着泼妇的样子,用十指抓烂这个神棍的脸皮! 在场的两位长公主,丽瑞塔大人面沉如水,而爱米妮大人却用一柄羽扇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看侧方的轮廓变化,她居然是在无声的偷笑。 第二十六集 第三章 对任何负有攻击使命的军队来说,远离国土作战,庞大的后勤运输都会变成一场噩梦,幸好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做「水运」的运输手段,顺著河流水运大宗货物十分快捷,所以这种方式就成为最好、最方便的选择。河流是军队的生命线,河岸边能快速装卸的码头就成为极重要的物资中转站。而现在正处于进攻状态下的斯比亚军队,他们的选择也不会例外。 在激战不断的平原战场上有很多的河流,其中有两条直接从分界线直达魔属土地,这就是一左一右,最终汇合成怒涛江并流向首都的瓦涅河和蓝水河,这两条河就成为斯比亚军队的血管。但在战场左侧的蓝水河,虽然沿河两侧有许多的码头,但在枯水期还能使用的却不多。 确切的说,用得上的河港只有一个,那就是距离欧佩城大概一百五十里的风鸣港。 数百艘运输船在蓝水河上往来穿梭,把分界线上囤积的物资运到风鸣港来。港口码头上,打著赤膊的后勤兵干得热火朝天,那些等待卸货的船只紧密的排列于码头之外,几乎堵住了航道。而在经过加固的商路上,更有无数的轻便马车载著物资,往返于风鸣港与欧佩城之间,确保魅影军团的强大战斗力不会枯竭。 这样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地,防卫当然是很严密的,斯比亚军指挥官在码头上放了两个营的重装步兵,在蓝水河对岸还布置一个团的骑兵。这两支部队都属于战斗力极强的劲旅,重装步兵来自近卫军,是斯比亚帝国新近才花大钱组建的,他们把码头守得固若金汤。而那支骑兵就更为出色,他们会每天出发两次,把方圆五十里地面上的草草木木都清点一次。所有用两腿直立行走,哪怕是被怀疑使用两腿行走的动物,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他们射成刺猬。 另一方面,在经历了桥头之辱后,格伦斯上校带领的威尔斯军再次出发了。他们先向国界出发,然后中途绕了个大圈子,从斯比亚军防守相对薄弱的后方靠到了蓝水河边。整支部队小心翼翼的昼伏夜行,花了五天时间,在距离风鸣港一百里的河岸边停下,仔细侦察港口附近的一切情况,没有轻易展开行动。因为谁都知道,再向前一步就有可能被防守的斯比亚军察觉,而自己这五千多人,实在没有稳赢两千斯比亚骑兵的把握。 为了尽量避免被斯比亚军发现,部队早已经丢弃了一切可以丢弃的东西,士兵们三三两两的潜伏在岸边的野草树林中,虽然风寒水冷,却没有一个人叫苦,饿了啃乾粮,渴了喝河水。军官们围坐在一起,对著一张地图皱眉苦思,因为接下来的这一仗……会很难打。 别说打不赢河岸这边的那支骑兵了,就算好运打赢了他们,其结果对战局一点帮助也没有。至于对岸的那一千重装步兵就更不是好惹的,重装步兵极善于防御,己方这将近六千人全冲上去,也不一定能撕开对方的防线。 讨论了一天,军官们的意见却多是支持打重装步兵,因为跟敌人相比,己方是轻步兵,战术安排上可以更加灵活。而眼下的风鸣港非常繁忙,敌军在防守上不可能面面俱到,一定能有所建树。但格伦斯上校却不这么想,因为码头上还有数千斯比亚后勤兵,斯维斯.赫本公爵曾经告诉过他,别小看斯比亚的任何兵种,就算是后勤兵,那也是随时能上战场杀敌的士兵。 眼看一艘又一艘的船只在河面上经过,格伦斯上校不由得心急如焚,烦闷之下,他走出藏身的低洼地,到河边透透气。如果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没能解救危机,那自己还有自己统领的这支部队,就不大可能翻身。 「长官。」沙亚中校来到他的身后,「小心被敌人发现。」 「我倒是想让他们发现。」格伦斯上校叹了口气,「眼看著到了敌军的后勤仓库,可我军竟然是狮子咬乌龟──没处下嘴!」 「关于这个,我倒有一点想法。」沙亚中校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格伦斯上校知道,沙亚中校从来都是有了计划才开口,绝不会把一个粗略的想法说出来,于是期待的看著他,「说说看,没关系。」 「我在想,我们要攻击的目标是什么呢?是河这岸的斯比亚骑兵?还是河对岸的斯比亚步兵?」沙亚中校低著头,手指彷佛无意识的在沙地上画来画去,「或者,我们应该攻击那些没有生命,却能让整个斯比亚军攻势瓦解的东西?」 注视著沙亚中校手指下的沙地,格伦斯上校的眼睛猛的一亮,「瓦解他们攻势的东西……我明白了!」 格伦斯上校和沙亚中校返回藏身处,再次比对了情报,制定了作战计划。稍后,整支部队立即就行动起来。 而在那宽阔的河面上,一艘又一艘的斯比亚运输船却还在来回往返,不疾不徐。 隔日,夜里。 风鸣港内外依旧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斯比亚的后勤军官们提著灯,喊著口令,指挥手下把一捆捆箭矢、一桶桶火油、一袋袋的粮食从船舱中卸下,装到外面等待的马车上。而远处的河面,却还不断有挂著灯火的运输船慢慢靠近,在经过了检查之后,它们就会融入,并且加剧这种繁忙。 运输船太多了,而且在半夜时接二连三的抵达,以至于航道上的检查站忙得鸡飞狗跳。恍惚中,一艘三桅大船来不及调整方位,跟另一艘运输船擦撞在一起,而且两艘船还挤成一团向河岸冲去。就在检查站军官的大声喝骂声里,后面的一艘中型运输船快速驶来,冲过拦阻的粗大铁鍊,直直向半里外的风鸣港冲去。甲板上的水手连连向检查站的军官赔罪,随即又互相争辩起责任来,对检查站军官的喝问不予理睬。 就这短短的一瞬间,中型运输船已经完全通过了检查站,负责检查的军官没有办法,只得挂起报警的灯笼。风鸣港中立即驶出两条战船,一左一右的迎上来。 这时候在中型运输船上,一个年轻但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大喊了一声,「兄弟们!」 「在!」数百个声音同时回应。 「为帝国尽忠的时候到了,是不是男人,是不是战士,就看此战!」那声音又喊一句,「以我之血,洗刷耻辱!」 「以我之血,洗刷耻辱!」 洪亮的誓言远远传开,一只又一只的简陋木筏被丢下水,一个又一个的黑影跳下河去。跟这些不过几臂长的木筏比起来,逆流赶来的两艘斯比亚战船实在是太过笨重,船上的士兵除了射上几箭之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这些轮廓模糊的木筏绕开自己,顺流冲向风鸣港。 战斗开始了,斯比亚战船首先发难,一排排的羽箭划过夜空,雨点一般的落在运输船上,但运输船已经经过改装,普通的羽箭难以造成杀伤。 「以我之血,洗刷耻辱!」 运输船上仅馀的百来人喊著口号,一边极力与斯比亚战船周旋,一边用几张巨弩向越来越近的风鸣港发射火箭。船首的一具投石机更是忙个不停,在斯比亚战船第三次撞击到运输船的时候,这具散架的投石机已经发射了二十多次,向港内投掷了近百颗火弹。 随后,好战的斯比亚士兵涌上了运输船的甲板,双方展开肉搏战。夜色里战刀翻飞,寒风中热血喷洒,歇斯底里的喊杀声充斥著河面。斯比亚士兵固然勇悍,但这支来历不明的敌军却具备魔属军队中少有的油滑和坚韧,在失去了上层甲板之后,他们始终把守著下层甲板,甚至用原木堵死了入口! 没有其他办法,两艘斯比亚战船只有一次次的猛力冲撞,在一次次的轰然巨响声中,运输船在逐渐的解体,从船体破裂处流出一些液体,河面上也充斥著一股难闻的气味。 「别撞了!」一艘斯比亚战船上的指挥官明白过来,大声喊,「那是火油!」 但是这位指挥官明白得晚了些,另一艘战船正全速冲向运输船,就算听到他的喊叫,也已经来不及改变航向。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战船首部的金属撞角直直插入运输船中部,本身残破的船身不堪受力,顿时被拦腰撞成两截──上百个木桶从破裂的船身处滚出来,大量的火油洒在水面上,并顺著水流漫向近在咫尺的港口。 三艘大船在航道上激战的时候,那些先前被放下水的木筏也没闲著。顺流而下的几十只木筏依仗著速度和体积,从码头空隙处「挤」了进去,不停穿梭在排列紧密的运输船之间。一半的木筏向头顶的运输船投掷装满火油的竹筒,另一半的木筏四处丢火种。而随后赶来的斯比亚战船却钻不进运输船之间的空隙,只得徒唤奈何…… 几乎是在瞬间,熊熊火焰就在排列紧密的运输船上燃烧起来,特别是那些满载的运输船,短时间里根本没机会解脱锚鍊离开,一艘船著火,很快就会殃及两侧的船只,加上夜风的帮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在上游的浮油飘到港口之后,火势就更加猛烈了,部分装载了易燃物资的运输船已经冒出浓密的黑烟,更有沉闷的爆炸声响起。 看到形势已经无法挽救,港口守备军指挥官立即下达命令,河面上全体的斯比亚军就近登岸,保护港口旁边的仓库,因为跟河面上的物资比起来,港口仓库里的物资更重要。 但那些阴魂不散的木筏却毫不在意被烈火四面围困,只把一波又一波的火箭射上岸,射向港口仓库。斯比亚军弓箭手立即还以颜色,大量的羽箭射向河面,但他们的视线被火焰阻隔,效果并不好。 混乱之中,港口一侧的河岸爬上三百多人来,他们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哆嗦著脱下身上的湿衣,哆嗦著把一个竹筒挂在脖子上,再哆嗦著抽出战刀,闷声不响的从斯比亚军的防守空隙潜入,慢慢的摸向仓库,每经过一栋建筑或者帐篷,就有人把竹筒里的火油喷洒上去。 不知道是斯比亚军队不走运,还是这支偷袭的部队感动了黑暗魔王,反正他们顺利的摸到了仓库大门,门一打开,前面的一排士兵几乎想大哭一场──这些仓库里堆满了火油石弹啊! 毫无预兆的,一股火苗从仓库区中心燃起,然后迅速向周围蔓延,而放火成功的那些人,他们在喊出一句「以我之血,洗刷耻辱」的口号之后,抱著火油石弹,义无反顾的冲向其他没著火的仓库,甚至是斯比亚重装骑兵营地。 在中央仓库区著火的时候,斯比亚军就全部向后撤退。所以这一场极为惨烈的袭击,最后就结束在风鸣港主仓库的爆炸声中。 上千个木箱飞上了天空,其中更夹杂了诸如火油石弹等斯比亚军的秘密武器,整个港口河面一带,甚至是重装骑兵营地周围,一切能燃烧的物体都被点燃,熊熊火光映红了天空,连几十里外的地方都能看得到。 而袭击一方,在主仓库区被点燃的时候也在撤退,但只有一些零散的袭击者凭藉自己的力量游到了对岸,很多人在游到中途的时候已经力竭,少数人被自己的战友救起,多数人顺河漂流,自此永别…… 为躲开爆炸的馀威,也为躲避前来搜索的斯比亚骑兵,袭击一方立即开始了转移。参加战斗的人全部躺上担架,被战友抬著一路飞奔,在到达事前准备好的藏匿地点之后,袭击一方才有机会清点人数。 在一个隐蔽的地洞里,脸色发青的格伦斯上校身上裹著毯子,听下面的军官汇报,虽然他抖著不停,但身边的军官却以一种极为崇拜的眼光看著他。不但是因为格伦斯的战术成功,而且他亲自参加了袭击,冲在最前面,回游的时候还救起一个士兵。 「……我军损失不小,在随船冲关的五百人里,包括长官您在内,只回来一百四十七个,其他的都力战至死……」汇报的军官一挺胸膛,「不过,他们死得光荣之极!」 「是的,他们死的光荣。」格伦斯抬眼问另一人,「那么……潜伏的兄弟们呢?」 「在等待战斗开始时,已经有不少兄弟殉职了。」嘴里说著话,眼泪从汇报军官的眼中涌出,「八百多潜伏的兄弟,活活冻死了四百多人……不过,他们都是好样的,成功的找到了斯比亚军的火油仓库……最后,回来了九十多人……」 「我们,会永远记得这些兄弟。」格伦斯长叹一声:「敌人的情况如何?」 「他们比我们要凄惨得多,长官的战术取得了辉煌的成功,不但河面上的四十多艘运输船被毁,还有巨量的物资被烧成一把灰。这下子,斯比亚军的物资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沙亚中校把一杯杯热水递给军官们,嘴里说:「在长官您游上岸的时候,敌军的营地里到处都是乱窜的火人,起码有五百人,加上先前的,我想敌军有上千人被烧死。」 「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跟著我干,不就是要这个结果吗?」格伦斯上校对沙亚中校点点头,感激他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到自己身上,「立即派出传令兵,把这个战果向北部防区军部报告,向首都报告,向皇帝陛下报告!」 一刻钟之后,风鸣港被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袭击,损失惨重的情报就传到了欧佩城下,不过没有传进城墙,而是传到了斯比亚军队指挥部。一个翼人军官小心翼翼的站在总指挥官面前,用急切的口气把这个消息通报出来。 指挥部里的其他军官们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因为整个风鸣港一线的守卫全是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亲自布置,负责守卫的部队更是精英中的精英,最后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除了那些物资,我们的部队伤亡情况如何?」海尔特中将走到自己的椅子边坐下,用平缓的语气发问。这一下,他身边的军官们就更是迷惑不解了,谁都知道,这位中将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火爆。 「本身的伤亡轻微,但是……」翼人军官迟疑了一下,「共有三千多俘虏被烧死。」 「知道了,下去吧!」海尔特中将挥了挥手,转头看著自己的参谋官,「我们的物资,还能维持多久?」 「大概十天。」参谋官立即回答,「但是攻城的物资就比较少一些,八天左右。」 「那就别闲著,继续进攻。」海尔特中将抓过一份地图看了看,「把这八天的攻城物资全丢到那些王八蛋的头上去。」 「长官,我们的物资损失了一大半……是不是应该考虑……暂时的后退一下?」 海尔特中将抬起眼,看了看参谋官,「你对我的战术有意见?」 「当然没有意见。」参谋官委婉的履行著自己的职责,「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然后呢!我们的职务也变了?你就敢对我发号施令了?」海尔特中将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在地图上,火爆脾气终于爆发,「给我猛攻!不然我他妈的就先办了你!」 「是!」 「还有那个风鸣港的指挥官,给我拿绳子绑了,直接送圣都军法处!」 「是!」 「你们还杵在这里干嘛?等开饭?都给我滚出去!」 「是!」一群军官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第二十六集 第四章 虽然现在身为魅影军团的指挥官,但海尔特中将的火爆脾气并没有因此收敛一些,他所说出的每一句话,下达的每一个命令,在下属心中同样具有无穷的震撼力。于是,现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欧佩城再一次承载了海尔特中将的怒气。 这时的魅影军团,是由各个军团抽调出的部队所组成,虽然六万多士兵中新兵老兵各占一半,但各级指挥官却都是经历过土城战役的精英,本身已经是防守城池的行家,在他们眼中,欧佩城就像是被bā光了盔甲的敌军士兵,一点遮掩都没有。魔属威尔斯军的防守战术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根本谈不上创意。 只要他们愿意,欧佩城的正面城墙可以在一天内被削去一半,两天进入巷战,三天完全占领,五天恢复中枢城市功能……但现在却不能这样干,因为科恩.凯达陛下不允许,所以大家只能用最为笨拙的攻击手段做做样子。当然,这样的安排,仅限于少数高级军官知道。 就算是这样,欧佩城还是遭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害。魅影军团营地里的数百具攻城器械不间断的运作,各种飞石火箭不断自空中飞落,点燃一栋栋房屋,砸毁城墙周边的所有物体,最激烈的时候,这样的攻势能让整个欧佩城都发出惊悚的尖叫。 只是两天的时间,欧佩城城墙上的一切突出物都消失不见,再怎么勇敢的威尔斯士兵也不敢站在前无胸墙、后无背墙的地方驻守,他们一个个猫在城墙后的阶梯或平台上,间中抽签决定由谁出去观察──而出去的这个士兵,十有八九回不来。到了最后,一筹莫展的威尔斯军官们只好宣布,谁主动上城墙观察敌情并带回情报,记军功一次、奖励金币三枚。 把魔属军队打成这个状态,是所有神属联盟军队近几十年来追求的目标,此刻,魅影军团已经把这个目标达成,但在魅影军团从上到下所有战争老手的心目中,这个菜鸟人数占总兵员一半的军团却不是什么精英部队,必须得训练训练再训练才行! 部队被分为三个批次,不分昼夜轮流上阵,当第一批次在战斗或警戒的时候,被他们换下的第三批次就抓紧时间休息,而在这个时候,将要接替第一批次的第二批次部队就已经开始集中学习了。菜鸟士兵、菜鸟军官们成建制的坐在帐篷里,坐在空地上,听教官们仔细讲解前次轮战中的错误和不足,并详细制定今次轮战的战术。教官们教得呕心沥血,菜鸟们学得目不转睛。从上到下,就犹如一所庞大的军校,在实战的气氛之下,学习效果极为明显。 老兵手把手的教,新兵睁大双眼学,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三次不行四次……反正攻势不断,能学习的机会也不断,一个个的新兵就这样摘掉了菜鸟的帽子,熟悉了战争。如果威尔斯军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过是魅影军团的标靶,不知会有什么感想?但不管他们怎么想,魅影军团那边却又有了新招数。 在「疯狂五日攻势」的第三天上午,魅影军团的攻击力度突然锐减,部分兵力成建制的离开城下营地。他们的这种行动让欧佩城里的守军莫名其妙,前些日子摔断一条腿的欧佩亲王躺在床上举行了军事会议。 威尔斯军的军官们围绕著魅影军团的行为分成两派激烈争吵,一方大叫大嚷说这是魅影军团撤退的先兆,一方却坚持说这是诱己方军队出城战斗的诡计。 躺在床上的欧佩亲王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雍容沉著,只是呆呆的看著手边的地图,因为他心里清楚,欧佩城是北部防区最后的一个堡垒,而自己这个北部防区的最高指挥官,却再也输不起任何一场战斗了,虽然是亲王,但却不能让帝国里所有的人都看不见自己的败绩。 军官们的争论在继续,如果在魅影军团溃退的时候有追击行动,战后就比较好向帝国和魔殿交代,如果什么事都不做躲在城里,战后这份报告将会非常难写,可能会连累所有人……到底是出城追击还是固守城里,这可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谁能保证这不是敌军的诡计? 争论一直持续了一整天,在傍晚时,终于传来魅影军团辎重部队也开始离开营地的消息。除了那么几个「胆小怕事」的家伙之外,军官们的意见终于趋向统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欧佩亲王,期盼他为眼前的情况做出最后的定论──大家的身家性命,都在亲王一句话。 亲王沉默著,连眼珠都停止了转动。 其实真说起来,没有人会比他还要心急,也没有人了解他想追击敌军的愿望有多迫切。但现在他不敢,因为他想不通,想不通魅影军团为什么现在会做出这种类似于撤退的行为。物资不够吗?笑话,物资不够他们干嘛要跑这么远来打仗?是身后的补给线被袭击吗?这也是个笑话,北部防区的兵力都在欧佩城,而其他帝国的援军,就是插上翅膀也不可能这么快……这时候还能去袭击敌军补给线的,除非是黑暗魔王大人。 但随著时间的流逝,亲王心中这份深深的疑虑却在逐渐淡化,特别是在想到固守城市到战后,自己将担负何种责任的时候,亲王转了转眼珠,心里动摇了。 「亲王殿下!我们干吧!」亲王的细微反应被人看在眼里,一位中年军官立即发言,「我们可以先小批的投入部队试探敌军,从几个城门同时出击,一有不对,立即后撤!」 「是啊!亲王殿下,所有的出城通道都已经清理完毕,部队可以来去自由。」另一位军官接过话,别有深意的说:「部队士气高涨,我们肯定能有收获,现在就等著殿下您一句话。」 亲王微微抬起头来看著这位军官,他心里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只要部队在今天出了城,战后报告上就一定会有优良的战绩……但为了标榜自己是个善于独立思考的贵族,好半天之后,亲王才开口说出自会议召开的第一句话:「我们的魔法屏障还能支持多久?兵员还有多少?粮食物资还能用多久?对方现在的详细状况如何?有没有人在监视?」 「报告亲王殿下,一切情况都正常。」一位军官被人推到前面来报告,「魔法屏障还能支持三十天,能出击的部队将近十万,仓库里有半年的粮食。现在已经有多批次的魔法师升空,敌军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监视。」 在众人的目光里沉吟片刻,欧佩亲王终于下达了命令:「再次侦察,本王要最详尽真实的情报!」 在目前的情况下,这句话本身已经代表了一个坚定的立场,于是在欧佩城里,有很多准备工作跟随侦察行动一起启动。部队得到了准备出击的命令,正在街道上列队等候。几组受命侦察的魔法师一改往日作风,战战兢兢的升到空中,「仔细」的侦查了敌军的「一切情况」。 晚饭时分,欧佩城六道城门一起大开,一直龟缩在城里,受够了魅影军团欺凌的威尔斯军队,终于出动了! 这是一支气势如虹的部队,这是一支用金币铸就的劲旅,先前灌下肚子的烈酒在血管里翻腾,燃烧著他们的斗志,施加在身上的加持魔法闪闪发光,让他们的姿态无比英武……士兵们嚎叫著,激奋著,一个跟著一个冲出城门,要找魅影军团的「杂种们」拚命! 他们很有激情,他们也很有士气,但城内和城外这时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其中的差别大到不能以激情来弥补。各路威尔斯军队一出城门,就得面对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难题,士气越高涨,情况反而越是不妙。 首先,城外的通道是之前不可能被清理到的,魅影军团几天来发射的飞石在城墙外堆积著,其中还混杂著从城墙上掉下的各种残骸。但在军官的眼中这不算什么,堂堂的威尔斯军队,难道会被几颗石头吓到?于是乎,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在与胸齐高的飞石上跋涉……要在平时,这不算什么事,根本不值一提──但在此刻却很要命。 原因很简单,因为前面出了城门的士兵们在慢慢的爬,后面没出城门的士兵却在疾速的冲。一慢一快,城门处顿时人满为患,军官们大声的喝骂著,把士兵向前驱赶,于是越来越多的士兵爬到乱石堆上,几乎是人叠人……零散堆积的石堆不比城墙,终于「哗啦」一声垮掉,不但堵住了城门,还把不少士兵半埋著动弹不得…… 放在平时,这只是一个供人取笑的小插曲,但现在却是在战斗中,无论哪里的军队,都以遵守军令为第一要务。所以,半埋在石堆里的士兵得不到任何帮忙,后面赶来的战友没有向他们伸出援手,只是把他们的脑袋、胸口、肩膀当成稳定的落足点,义无反顾的踩踏著,义无反顾的向前冲。直到这时,才有人想起可以用绳子顺著城墙滑下去,但似乎晚了些。 然后,魅影军团的营地里敲响了警钟,一枝枝羽箭飞过来,如同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刚刚踩著自己人身体摆脱了「乱石堆噩梦」的威尔斯军还来不及整理一下队形,就被魅影军团的箭雨射得七零八落。 好在这箭雨的规模不是很大,在威尔斯军后续部队上去之后,他们还是组织起了正式的冲击。而魅影军团这样小规模的阻断行动,更坚定了威尔斯指挥官心里「敌方正在撤退,兵员不多」的天真想法,于是乎呢!原先准备的预备队也开始热身了。 这回威尔斯军遇到的,是魅影军团的传家宝──陷阱。 天幕黑黑的,谁也不知道在城墙与魅影军团营地之间的那段距离里,魅影军团到底布置了怎样的机关。但在攻守双方的指挥官耳中,冲击中的威尔斯士兵所发出的喊杀声渐渐小了,犹如一支威武的军队渐渐远去,最后只留了一丝模糊的痕迹在天边的地平线上一样……在六路冲击的部队中,最倒霉的是正西门的那一支佯攻部队,三千人出城门发起冲击,最后到达魅影军团营地边的不足五百人。 也是在这时,魅影军团才释放大范围的照明魔法,明亮的光线下,一队队盔甲整齐的士兵正排列在营边严阵以待。看著他们严整的队形,看著这一系列的战果,咬牙拖著断腿在城墙上观战的欧佩亲王──他彻底的心凉了。 而在战线上,看著那不可逾越的钢铁阵营,稀稀拉拉的威尔斯军惊呆了,所有人的大脑都几乎是一片空白。而魅影军团营地中却传出了号角声,「全军前进」的命令声此起彼伏。 这命令声犹如刺骨的寒风,吹醒了被烈酒充斥的身体,吹熄了威尔斯军必胜的信心,军官们六神无主,士兵们泪流满面。欧佩城下,魔属联军之中的一支光荣部队,第一次失去了找人拚命的勇气,将近五百人的正西门出击部队,因为没有了军官,士兵们乾脆把兵器一丢,准备做俘虏。 「跪下!双手抱头!」魅影军团士兵组成的人墙越来越近,一声声严厉的口令也在战线上响起,「想活命的──统统跪下!」 正西门威尔斯军突击部队里,一个满面尘土的士兵腿一软,双膝跪地。他停顿了一下,双眼注视著身前的地面,颤抖的双手逐渐举起,五指张开,极为缓慢的放在头盔上。然后,这近五百人一一跪下,双手抱头。 在任何时候,这都是一组不怎么困难的动作,如果五百人训练个一天半天,甚至能把这组动作做得整齐划一,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顺畅。 但在某种意义上,这五百人的举动却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预示著一个时代的开始。 这是主动投降,一种完全放弃、理念崩溃的表现(所谓主动投降,是指有战斗的可能,战斗的条件完全具备,一支部队却不战而降)。虽然此前魅影军团也抓了不少俘虏,但那些俘虏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累得走不了路,或者就是饿得半死。 以此为界,在以前的数十年里,只有成建制的神属军人向魔属军人主动投降。上溯数百年、数千年,甚至数万年,也只有魔属军和神属军相互主动投降,从没有成建制的神属军或魔属军人,在战场上向单纯一个帝国的军队主动投降! 比斯大陆的历史,不会去关注这五百威尔斯士兵此时的内心挣扎,无数的文人墨客也不会注意此刻从他们眼角滑落的那一串泪水,因为在这些威尔斯士兵双膝跪地的那一瞬间,他们的群像已经永远凝固在历史中,永远凝固在无数人的心中。他们,和跟在他们身后下跪的无数人组成一道长长的阶梯,将一个帝国、一支军队、一位皇帝送上辉煌的顶点! 他们已经成为一个标志,一个旧世界崩溃的标志。 「不准下跪!」西北门威尔斯军突击部队里,一位少校军官挥剑砍下一个下跪士兵的脑袋,举剑高呼,「我们是光荣的威尔斯帝国军队,我们是勇敢的战士!我们只能为战斗而死!绝对不能──」 少校军官的声音突然停滞了,因为有一截寸许长的刀尖从他胸前露出。军官低下头,不敢置信的看著这刀尖,因为他认得这个款式──本国制式战刀。刀尖慢慢的退出身体,坚决的从军官后背抽离。 「你敢杀我弟弟,我就要你的命。」稍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投降啊!」 少校军官只来得及苦笑一下,他的身体就倒了下去,带著坚贞的信仰和无比的骄傲,他倒在初冬的野地里,没有溅起多少尘土。而在他的身体旁边,越来越多的士兵丢下手中武器,双膝跪地向魅影军团投降。 「第一团,接收俘虏四百!」、「第七团,接收俘虏一百五十!」、「第三团,接收俘虏五百!」 魅影军团的魔法师使用大范围的传音魔法,让这些中气十足的报告声回响在战场上空,回响在欧佩城上空,回响在魔属大地上空。在斯比亚军听来,这是天籁之音,但在威尔斯军听来,这无疑是死刑的宣判……站在城墙上的军官们面如死灰,还在乱石堆和陷阱边挣扎的士兵呆若木鸡。 早已知道今晚的突击失败,威尔斯军开始撤退,但也只有少量的部队退回城中,大部分散兵还在陷阱里叫救命。如果非要找出一件更为尴尬的事情,那就是各个城门口堵满了石头,城门关不上。不得已,威尔斯军只好用更多的石头把城门堵死……这是在整场战争之中,威尔斯方面干出最为愚蠢的一件事,也是整个魔属联军的笑柄。 是役,接近三万出城的威尔斯军,回城一万馀人,六处城门外,被己方军队踩死一千四百人,前后投降四千六百馀人,糊里糊涂阵亡四千馀人,剩下的全部失踪。其中有大半没失踪,他们困在陷阱里整整一夜,欧佩城里的居民都听得到这些人的凄惨呼救声。 而魅影军团方面,除了有数百人因为挖陷阱而扭伤胳膊之外,并没有什么伤亡。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离奇的战斗,其结果不但让威尔斯军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打击了威尔斯军的军心。从这夜起,欧佩城里从上到下,甚至包括居民,只要一想到魅影军团这个名字,就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 「还以为他们的反击有多好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收场。」当一切平静下来之后,站在营地塔楼中的海尔特中将冷哼了一声,为对方下了定论,「从上到下一群蠢货,威尔斯完了!」 「可是长官,我们的敌人似乎还没有完。」他身边的参谋官用手指点点地图,「他们似乎到这里了,从时间上看,我们应该实施第二步。」 海尔特中将脸上露出点笑容,表情也变得不那么生硬,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惬意的把头靠到围栏边,对他的参谋官说:「为了补偿你前些日子被骂,我给你讲个小故事。」 「故事?」海尔特中将的离奇举止让参谋官吃了一惊,他看看身边,「好吧!既然只有我们俩在,听听也不错。」 「在小时候,我常常喜欢吓唬其他人,因此很多长辈向我劝告,可我一犯再犯。你知道吗?看到对方恐惧的神情,那种感觉非常舒服。」海尔特中将注视著远方,缓缓的说:「但是有一次,某人……嗯!就是我们的皇帝陛下,他抓住我对我说,要吓唬一个人的话,最好把对方直接吓死,要不然就别做。」 「这个……」参谋官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长官,你讲这个似乎不是为了补偿我吧?」 「你是参谋官,你当然清楚我的用意。」海尔特中将嘿嘿一笑,「既然已经吓了对方,那么,我就要把他们吓到死。」 「长官你……」参谋官突然觉得口舌乾燥,「你想改变计划?」 「你在担心什么?我只是在保证作战目标的前提下,稍微改变流程。」海尔特中将站起身来,「没错,我们能轻松打到这里,但再往前踏出一步,我们就会变得很危险。既然部队已经拉出来了,我军就不能满足于只打这一个国家……我,要分步削弱魔属联军的实力!」 「这样当然好。」参谋官轻声劝说:「可是长官你知道,这个作战目标是皇帝陛下……」 「我知道!此时此地,没有人比我还了解皇帝陛下的作战目标!」海尔特中将斩钉截铁的打断参谋官的话,然后拍著参谋官的肩膀,笑著说:「放心,我的参谋官,在某人没出现之前,我是老大,我,拥有一个老大的所有东西。」 参谋官犹如被一道闪电击中,因为在常识里,说这种话的人几乎等同于叛逆。 「也只有在这样的老大手里,我才能一展抱负,而不必担心老大对付我。」而海尔特中将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有在这样的皇帝手下,我才能一展我的抱负,而不必担心皇帝会对我有看法……因为,他是我的老大。」 在这一瞬间,参谋官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二十六集 第五章 经过一夜的“战斗”,威尔斯军的战斗意志彻底被摧毁,到天色初明时,欧佩城里的大多数人还没有从昨天夜里的惨败震撼中惊醒。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街道上一片冷清,除了一些当值的部队,所有人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接下来的一天里,魅影军团再次给他们带来了惊喜,之前撤走的各个辎重部队回来了,而且带回了难以计数的──木材。不是那种修建营地或建筑的木材,纯粹就是用来烧火做饭的柴火,但看看数量,魅影军团要做的这一餐,似乎可以宴请一个帝国的人。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魅影军团的人把这些柴火堆到了城墙外,各处重要的城墙无一遗漏,他们甚至点燃了几堆柴火测试风向。初冬的风向都是恆定的,很快,顺风头的柴火就堆得有小山那么高。看着这一切,欧佩城守军脸都变成绿色的。 不用指挥部下命令,各部队自发组织人力,霸占了城里所有的水源,徵集了城里所有的盛水工具。城里所有能使用水系魔法的魔法师全部上城墙,配备应急魔晶石,把城墙周围的地面全部用魔法冰冻起来。这个办法好是好,但魔法师们却只能做一半,因为头顶上的魔法屏障是不能中止的,所以他们对城外的地面无能为力,就算是臂力特别大的人,也别想把水泼过护城河。而这条对欧佩城防禦极为重要的护城河已经被对方破坏,正在慢慢乾涸。 一方面攻城器械的攻击并没有减缓,一方面带着木柴的部队又不断涌向欧佩城,木材累积的速度越来越快。欧佩城里的人,从上到下都不知道魅影军团到底要做什么,但他们确定一点,那就是对方接下来的计谋一定是非常狠毒。 对于一支战斗意志已不存在的部队而言,现在可以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特别是他们看到魅影军团的士兵把昨天夜里掉进陷阱的己方士兵救起来之后,这些人的脑袋里就开始想一些与报效帝国无关的事情了。例如说学习别人……体面的投降之类。 欧佩亲王,这位伟大的王爷,打仗不怎么在行,但官场中的事情却别想逃过他的眼睛。在昨天夜里回到指挥部之后,他那敏锐的第六感就告诉他,在他身边,正有一股汹涌的黑色暗流在谋划着什么,如果自己放任不管的话,就将失去一切,成为第一个牺牲品。虽然躺在床上不能活动,欧佩亲王却并不怎么担心,因为论起玩阴谋,手下那些少壮军官们还嫩着呢! 当天夜里,魅影军团点燃了城外部分堆积的柴火,浓密的黑烟出现,顺风飘进被魔法屏障保护着的欧佩城,熏得当值士兵哭爹叫妈。 巨量的飞灰在城市上空瀰漫,之后飘落下来,堆积在城里的每一个角落,街道上、房顶上,都是厚厚的一层。 踩着这层灰烬,欧佩城里的交锋正式上演。事情的开端是由指挥部的卫戍部队换岗开始──当一盏代表着“欧佩亲王已经被刺杀”的红色信号灯被点亮之后,在少壮派军官的带领之下,一整营武备齐全的士兵冲进了指挥部,准备接收欧佩城军队指挥权。 干掉大门处的几个卫兵,冲进指挥部主建筑前的广场上时,少壮派军官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整个指挥部怎么不见有一点灯光?就在造反一方发呆的一瞬间,强烈的魔法灯光把广场照得明亮无比,那个应该在此前被刺杀的欧佩亲王正好好的端坐在大门处,广场周围全是严阵以待的士兵,无数的箭镞正对着他们。“轰”的一声,指挥部的大门关闭! “想我威尔斯帝国自立国以来,虽然多次经历挫折,但军队中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意图刺杀最高指挥官在先,带兵冲击指挥部在后,这已经是铁定的谋反。”沉默片刻,欧佩亲王大义凛然的开了口,“光荣的威尔斯军队,光荣的威尔斯帝国,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本王不是不念旧情的人,所以本王给你们一个说话的机会。” “光荣的威尔斯军队,已经毁在亲王你手里了!”领头的少壮派军官紧握手中兵器,“自从亲王殿下您领军,自从斯比亚军攻过来,您带给威尔斯军队的只有死亡和耻辱!像您这样的指挥官,还有什么资格谈论光荣!?” “住嘴──你们这些无耻的叛逆!”一位站在欧佩亲王身后的军官出言喝骂,“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责,居然敢诽谤亲王殿下!” “少安毋躁。”欧佩亲王抬起手来,阻止了自己身后的军官,然后对着场中的少壮派军官们淡淡一笑,“你们听好了,无论眼前这场战争结局如何,无论世事变化怎样,光荣的威尔斯军队将永远是光荣的。即便是本王的决策有什么问题,战后自然有皇帝陛下或魔殿调查问罪,而你们──我的手下,你们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严守军令,这才是一个军人的本分!” 早在灯光亮起的时候,跟着少壮派造反的士兵们已经开始犹豫了,阵列中不断传出小声的议论。本来他们就不是铁了一条心,甚至可以说是军心涣散,而且是在听说欧佩亲王已被刺杀的情况下才敢干这件事。现在看到欧佩亲王这么神情自若,不少人已经后悔。 “兄弟们不要听他胡说,跟着他是死路一条!”一名少壮派军官见情况不妙,大声喊,“各处的兄弟们都已经行动起来,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了,就能活!” “坚持就是胜利,说得真好。”欧佩亲王哈哈一笑,“不过本王有一点不明白,你们可以为本王解惑吗?如果今晚你们成功了,你们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打开城门,向斯比亚军投降!不管如何,都好过死在你的领导之下!”领头的军官大喝一声,“兄弟们──上啊!” 这样的情形,不会有任何意外的结局出现.只听一阵弓弦响动,冲上前的十几位少壮派军官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插满了箭矢。 “这又是何苦呢?都是好军官,就这样死了,本王也心痛啊!” 一脸痛惜神情的欧佩亲王摇摇头,然后才对造反的士兵们说:“至于你们,都是跟着本王很久的人了,往日也没有什么大错,那么,现在放下武器者,本王可以网开一面。” 叮零噹啷一阵乱响,造反士兵全部放下了兵器,一个个伏跪在地上。几个卫兵抬着欧佩亲王进去了大厅,然后,那位一直站在亲王身后的将领站了出来,向周围部队喊出一句响亮的命令──“杀!” 于是,一整营天真的士兵惨死在自己人手下,临死还在求饶。 当指挥部卫兵在清洗着广场上的血迹时,一位军官快步跑到欧佩亲王身边,报告城里的四处叛乱都已经平息。在一大群军官的注视下,巩固了军队控制权的亲王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看着城外沖天的火光,长久的沉默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亲王殿下,敌人点燃了一半的柴草,部分城墙附近的火势极为猛烈,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很久之后,一位地位仅次于欧佩亲王的将领走上前,轻声的说:“目前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抵禦敌军,还请亲王示下,哪怕是死战到底,全军上下都是拥护亲王殿下的。” “清点城内的作战物资,清点兵员,清点财物,做好一切的准备。” 亲王挥挥手,让无关的人全部退出去,然后才看着他的几个手下将领,“等这火一停……我们就投降。” “投……投降?!” 此时此刻,欧佩亲王说其他任何一句话都不会让人感到惊讶,但他说出的这句话,却让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将领惊呆了,大家大眼瞪小眼,完全失去反应的能力。既然欧佩亲王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投降,又何必大费周章的绞杀下面想投降的士兵? “大家不必惊讶,本王这也是在为你们几位考虑.”欧佩亲王依旧大义凛然的说着话,“眼下的局势,再苦撑下去也是城破,不如为大家的生路想一想……虽然都是认输,但由我们出面,大家事后所得到的待遇,跟那些少壮派军官主持的投降将会有天壤之别.当然,本王做出这种无奈之举也是不得已,如果有哪位不愿意,本王绝不勉强,立即送其安全离开.” 不愿意还能安全离开?恐怕不愿意的人只能安全离开这道门,而不能安全离开走廊吧?几位高级军官相互看看,都在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内接受眼前这个事实,虽然整件事比较具有戏剧性,虽然欧佩亲王这个人根本没有人格可言…… “那么,指挥部表决,全票通过了。” 在诸位将领点头附和,并大声讚扬亲王的睿智和高瞻远瞩之后,欧佩亲王微笑着点了点头,“大家准备吧!火一停,我们就派出使者去谈判。” 到此时,魅影军团方面还不知道欧佩城里的这种高层闹剧,情报人员所报告的,也不过就是欧佩城里有小规模的叛乱而已。因为大火的延误,当这份情报送交到斯比亚军最高指挥官海尔特中将手里时,已经是当天午夜。整个斯比亚军队的营地已经空了一半──这一次,斯比亚军团是在大火的掩护之下,真正的撤退。 因为,斯比亚军庞大精密的情报系统已经发现,越来越多的魔属军队正在向战场靠近。在这些魔属援军中,又要数特拉法帝国两支轻骑兵军团的四万人最为积极,他们来得非常快,而且前进方向一直是向着分界线,似乎想抄斯比亚军的后路。 一方面,斯比亚军的指挥官打过土城之战,知道后路被堵有多么危险.另一方面,此次攻击威尔斯帝国的作战目的已经达成,可以安排后撤。虽然时间紧迫,但撤退却安排得很有条理,后勤系统率先带伤员和俘虏走,然后是速度相对缓慢的部队。 在销毁了所有带不走的东西并加上最后一捆柴火之后,海尔特中将一声令下,殿后的骑兵部队上马撤离. 广阔的欧佩城地面上,只留下一支打定了主意要投降的光荣的威尔斯帝国军队。 当最后一堆柴火的火焰熄灭之后,“疯狂五日攻势”也就正式结束。但在之后的一整天里,欧佩城里没人敢出来。再之后的一天,第一支谈判队伍到达魅影军团先前的营地,但这些谈判专家们却惊讶的发现整个营地空无一人,连找个看门的卫兵都找不到…… 得知这一切,欧佩城高级指挥官们本已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不少人忍不住在心中大骂:魅影军团的人又在玩什么诡计?老子们明明已经清点好一切,准备要投降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这手?打仗为的是什么?不就为名为利吗?还真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就在这群怨妇……不,就在这群高级军官们忐忑不安的时候,一小队灰头土脸的士兵来到了欧佩城城门外。一共十五个士兵,全穿着破旧的威尔斯帝国军服,由一个少校军官带领,站在城门下叫开门,说是有紧急军情要向北方防区总司令长官报告。这是自欧佩城被包围以来,第一支到来的本国军队,守门的军官不敢怠慢,立即通报上去。 听说这个消息,欧佩亲王在一瞬间呆住了,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整理了军装,带领一干将领在大厅接见这些人。在他们狐疑的目光之中,一位衣衫褴褛的少校军官踏着自信的步伐进入大厅.虽然他口唇乾裂,风尘仆仆,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少校的精神状态非常好。 “欧佩亲王殿下!各位将军!”少校军官立正,先行一个极标准的军礼,“下官是北方防区第十五军团军官,格伦斯上校的下属。格伦斯上校让下官前来报告,本军团已经于八天前袭击斯比亚军后勤线,烧尽斯比亚军作战物资,现斯比亚军正顺着瓦涅河慌忙逃窜,我军团目前正在密切监视敌人,请欧佩亲王决定是否追击。” 报告完毕之后,少校再行一个军礼,但这次,他的手却放不下来,因为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在发呆,没人还礼,少校的手只能尴尬的举在胸前。 “你是第十五军团的军官,格伦斯上校?是……就是驻守幽水关的部队?”好半天,欧佩亲王才在身边副官的提醒下记起这支早就被自己遗忘的部队,“你说,格伦斯上校带着你们袭击了斯比亚军的后勤线……而且成功了?” “是的,亲王殿下!”少校军官把胸一挺,“我们成功了!但是……伤亡非常大。” 欧佩亲王轻声的笑了,之后全大厅的人都跟着笑了,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有的将领笑得无奈,有的将领笑得肆无忌惮。这让少校军官迷惑不已……最后,这样的笑声终结在欧佩亲王一个强有力的手势之中。 “科恩。凯达、斯比亚军队,不过尔尔,你们都太小看我威尔斯帝国了!”此时欧佩亲王的脸色冷得像张铁板,目光坚毅得像是个圣人,“我说的对吗,军官先生?你模仿的威尔斯口音很完美,像你这样的人才,在斯比亚军中应该不止是少校吧?” “亲王殿下。”少校军官如同被雷电击中,“下官……下官真的是第十五军团的军官啊!” “这又是何必呢?谎言被戳穿,再勉强的维持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欧佩亲王淡然一笑,“虽然你是一个情报官,又是肩负引诱我军出城这样一个使命,但本王是一个非常厚道的人。既然已经识破了你,本王就不会杀你。来人,带这些人去洗洗,一会带来见本王。” 一群护卫涌上,根本不顾少校军官的挣扎和辩护,强行将之拉了出去。 而欧佩亲王却一脸轻松的表情,对他的心腹军官说:“本王的运气真的不错,刚说找不到人,这人就送上门来了。你们好好招待,等他承认了自己是斯比亚军官之后,就带他来见我。” 可怜的少校军官,还有他手下的那十五个可怜的士兵,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刀子逼着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然后被人用刀子逼着吃了一顿丰富的大餐,再之后被人用刀子逼着去看没穿衣服的女人… … 在看的时候,有人拿着刀子问,“说,你是不是斯比亚情报人员? 如果是,这女人就是你的,如果不是,你就会死!” 可怜的十五军团的士兵们,他们已经过了那么一段长时间猪狗不如的生活,才刚刚爬起来,怎么可能自认是斯比亚军人?因此虽然很不谅解“光荣的军队”的做事方法,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是斯比亚军人。 各种各样的方式都试过之后,终于有人失去了耐心跟厚道,先是耳光鞭子军棍,后面是老虎凳辣椒水……这样的酷刑持续了一天之后,十六个人全被押上了绞架。 “再不说老实话,你们可就真的没命了。” 在众人被套上绳套的时候,一位少将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解,“这是何苦呢?你们明明就是嘛!老实说了之后,你们就是我们的客人了嘛!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你们何必这样固执?你们这是在逼着我们犯错啊!” 十六个苦命的人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世界在一瞬间就变了?为什么斯比亚军人会是威尔斯帝国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就连临死前最后一次的祈祷,大家手里拿的也是光明神殿的祈祷文书? 千钧一发之际,行刑被一个意外的事件中断,因为又有一支队伍来到了欧佩城,来到了北部防区指挥部。只不过这支队伍里的人,一个个盔甲鲜亮,精神抖擞,因为他们是从威尔斯帝国首都来的,而且领队的人欧佩亲王认识,他是第三皇子。 第三皇子来到,再怎么笨的笨蛋也明白事情有了好转.欧佩亲王正想打手势叫人把那十六个人弄到后门干掉,皇子身后就冲出一个少校军官,抱着那位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少校哭起来──原来这位少校,就是之前被格伦斯上校派去首都送信的军官之一,要是他再晚到一步,他的兄弟就玩完了。 “皇子殿下日安。”虽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欧佩亲王却脸不红、心不跳的走上去,“欧佩城,欢迎殿下的光临.” 第二十六集 第六章 皇子殿下亲临战地,说明皇帝陛下本人非常关注前线战事。而这位皇子一到前线,其地位也远比一般的监军要高,所以在接下来的会议上,自欧佩亲王以下,没有一个将领敢乱说话。问着欧佩城这几天在做什么,众人也都以一句话概括:“清点物资积极备战,上下决心以死报国。”至于前两天的血腥闹剧,根本没有人敢说。那十六个险些被错杀的人,也用一句“误会”轻描淡写的掩饰过去。 各位将领发言时,皇子殿下一直保持着微笑,频频点头。直到最后,皇子殿下以宣读皇帝密令为由,把所有将领赶出会议室,只留下欧佩亲王一个人在里面。一刻钟不到,会议室的门开了,欧佩亲王和皇子殿下都还保持着微笑,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欧佩城里的军队接到了命令,立即整军,准备追击来犯的斯比亚军。 同时颁布的命令还有一条,原驻守幽水关的第十五军团改变番号,成为近卫军第十五军团,格伦斯上校昇任少将军团长,全军团受嘉奖一次。但在这个时候,尽忠职守的第十五军团还在两河平原上监视着斯比亚军的动向,从上到下,谁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嘉奖。直到四天之后,他们和欧佩亲王所率领的“追击部队”相遇。在这个时候,建制五千人的第十五军团已经吸收了相当数量的零散败军,总兵员已达万余人。 即便是在追击敌军的时候,被授予番号依然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虽然时间紧迫,不可能做得隆重,但正式的仪式却还是要举行。于是,正在监视斯比亚军的第十五军团被命令停下脚步,全员列队,等待皇子和亲王的莅临。至于他们的监视任务,自然有其他部队代替。 万余名军人在平原上列队,从最高级指挥官到最普通的士兵,没有一个不是衣衫褴褛,除了手上的武器,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就算是格伦斯上校,他身上的军服盔甲也已经残破不堪,头盔帽缨不知去向,连军衔都只剩下一半……而骑着高头大马赶来主持仪式的北方防区将领们,他们之中没有人敢相信,就是这样的一支部队,在成功袭击斯比亚军后勤线后一直尾随斯比亚军将近十天,与殿后的斯比亚骑兵交手十余次还能存活下来。 因为欧佩亲王要指挥军队追击斯比亚军团,仪式由皇子殿下主持。 当然,这是一个简单的仪式,皇子殿下没打过仗,他只是按照一般的礼仪宣布对这支部队的称号变更和嘉奖。 首先,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入队列,带来了帝国对光荣军人的问候,崭新的军服,崭新的盔甲武器,可口的食物,还有那飘散着诱人香味的红酒…… 但这一切,并没有缓解万余军人的渴求目光。士兵们两手抓着军服盔甲,领到的食物红酒随手丢在脚边,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皇子,就好像皇子欠了他们一屁股赌债。 皇子是个聪明人,一想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命人用最洪亮的声音宣布军团更名一事。当授予“近卫军十五军团”的一面巨大军旗被拿出,并挂在旗桿上迎风飘扬的时候,皇子殿下看到了他这一生都没有见到过的景象──万余军人同时放声大哭。 皇子殿下倒是见惯了大场面,在军人足足哭了有一刻钟才止住泪水之后,又自掏腰包请他们大吃一顿。 兵员万人的近卫军十五军团全员换上新军装和盔甲武器,就地紮营休息。而已经荣昇少将的格伦斯,带着准将沙亚,陪着皇子殿下四处走走,并把自己带兵以来的心路历程向皇子殿下做一个汇报。正说着,断腿终于痊癒的欧佩亲王也赶来了。 “近卫军第十五军团军团长格伦斯,连同沙亚准将,见过总指挥官阁下!”格伦斯和沙亚站得笔直,向欧佩亲王行礼,“亲王殿下日安。” “少将先生,准将先生,日安。真是英雄出少年,帝国栋樑啊!” 欧佩亲王下马还礼,然后走到皇子身边报告,“皇子殿下,我英勇的北方防区军队已经做好了追击敌军的一切准备,我们有信心在靠近分界线的地方追上他们,并给予严重的打击,这是作战计划。” “欧佩亲王的勇猛也不输给年轻人啊!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做到这种程度,真是非常有魄力的举措。”皇子殿下接过作战计划,看也未看,“我的亲王,皇帝陛下信任您,帝国也信任您,您尽可放手去做。” “绝不辜负皇帝陛下和帝国的信任!”欧佩亲王把胸一挺,就要上马离开。 “亲王殿下,请等等。”但在这个时候,刚刚翻了身的格伦斯少将却站了出来,他走到皇子殿下身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皇子殿下,本军团跟敌军有过多次接触,对他们的殿后部队有一些瞭解……能否让下官看看亲王殿下的作战计划吗?” 这是一个极为愚蠢的举动,就算是一个初入仕途的军官,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不信任这个计划、不信任亲王殿下、也不信任整个北方防区指挥部。周围一干高级将领的眼神马上就变得不那么友善,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却不能剥夺一个少将的知情权和发言权,于是,皇子微笑着,把作战计划递给了格伦斯少将。 五页的作战计划在手上一页页的翻过,格伦斯少将的脸色变了,他的脸色先是微红,后来逐渐变得通红。但在这同时,欧佩亲王的脸色却没有变化:对于这个格伦斯,亲王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在整个防区败退的情况之下,对方的离奇战绩已经让他出尽了洋相。他甚至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让这个蠢货吃不了兜着走,不然的话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在亲王乃至整个指挥部的将领心目中,这个作战计划是一点缺陷也没有,因为斯比亚军的侧翼有友军支援,来自特拉法帝国的两个骑兵军团、两个步兵军团,已经威胁到他们的后方,而己方部队却是拖在后面保持某种威慑,遇到战事也只是冲去摇旗呐喊,抽冷子拣便宜而已──这就是在皇帝的授意之下,北方防区为保存最后一点颜面而做出的计划。 “下官明白了,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下官预祝殿下成功!” 递还计划书,格伦斯少将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他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凑近亲王殿下,以极低的声音说:“请殿下千万小心国界线,不要轻易跨越。” “本王相信手下的将士,也感谢少将先生的提醒。”说完这句客气话,亲王向皇子告辞,带着手下将领上马离去。 “格伦斯少将,你刚才的举止有些奇怪。”望着远去的亲王,皇子殿下轻声说:“是不是命令你的军团停下脚步,你心里有点不愿意? 当然,我理解军人的战斗意志,勇追残敌一直是我们魔属军队的传统,特别是我们十五军团这种靠战功重新掌握命运的年轻汉子。但是,已经翻身的近卫军十五军团,也要照顾一下北方防区的各支部队,不能把功劳全占了。” “下官惶恐!但下官并不是为了自己,请殿下听下官解释。”格伦斯少将这时却表现得非常得体,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么莽撞。 “我的少将,我正等着听你的解释。”皇子微笑着转回头来,“格伦斯,我们同岁,而且是儿时朋友,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拘谨。” “是的殿下,下官担心的正是亲王殿下,因为斯比亚军殿后的骑兵部队战斗力相当强,我军与他们十多次接触,都几乎是死里逃生。” 格伦斯少将递过一幅袖珍地图,指着对皇子解释,“如果亲王殿下追出国界线,而敌军在这里掉头,那么亲王的处境就不妙了。” “听你这样解释,我有一点不明白。”皇子看着格伦斯少将,“为什么敌军的殿后骑兵跟你们打没事,跟亲王交战就一定有事?他们侧翼的特拉法军队难道是纸做的吗?” “殿下,下官烧掉了敌军一半以上的给养,而且一路上的草原也被下官带人烧了,敌军殿后部队没有足够的草料,所以他们不能一心一意的对付我们。但一到分界线,他们就得到了后勤支援。”格伦斯少将不慌不忙的解释,“至于特拉法军队,他们没与敌军交过手,不瞭解这支敌军的特点,如果想抓住敌军,下官觉得很难。” “说真的,你给我出了一道难题。”皇子看着格伦斯少将,好半天才开口,“如果领军追击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保持足够的距离,严密监视,其他的,下官暂时还没有想到。” 格伦斯少将回望着皇子,“如果殿下允许,下官愿意带领军队拖后尾随亲王,确保亲王的安全。” “我的格伦斯少将啊!你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在国内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吗?堂堂的威尔斯帝国,居然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我们需要胜利,需要一个大的胜利来安抚整个帝国的情绪……”皇子转过身去看着天边,“去吧!记得拖后三百里,本殿下为你担保。” “遵命──下官绝不辜负皇子厚望!”格伦斯少将脚跟一并,行了一个军礼。他知道,在这次政局斗争中,自己又成功了,在保全大局的需要之下,皇子不得不妥协。沙亚这傢伙,真是举世难求的好助手。 格伦斯少将第二天带领部队出发,始终跟前面的亲王拉开三百里的距离,一前一后的向国界线进发。一路上总免不了要为前面的部队做些善后,因为前面的部队非常急躁,亲王需要一个大功劳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或者是弥补他此前的愚蠢指挥。几天之后,格伦斯少将到达距离国界线三百里的一个关卡,这里就是他所能到达的终点。于是近卫军十五军团就地驻紮,开始紧张的防务整顿。 而那位欧佩亲王,在得知特拉法帝国军队到了分界线之后,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但他并不知道,他所期待的特拉法军队,此刻已经陷入了绝境! 在特拉法军的前进方向上,一直有一支小规模的斯比亚殿后军队在实施牵制作战,所以特拉法军的前进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在三天之前,这小股斯比亚军突然放弃一切,疯了一样转身逃跑。来势汹汹的特拉法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在衔尾急追的时候,前面的两个骑兵军团与后面的两个步兵军团拉开了距离,一头冲上了分界线。 等苦命的特拉法军醒悟过来时,迎头撞上的不是什么小股牵制部队,而是转过身严阵以待的魅影军团主力。 那是一个清晨,赶了一夜路的特拉法军主力刚刚跨越了一条河流不到十里,就发现斯比亚军的海尔特中将亲自带领着一万骑兵,一万野战步兵,慢慢的走出浓雾的掩盖,迎面逼来。大惊失色的特拉法军这才发现步兵军团还没过河!而突前的骑兵军团却处在一片不适合骑兵作战的地形之上! 来不及咒骂侦察队的无能,也来不及企求黑暗魔王的保佑,因为在这旭日初昇的时候,斯比亚的步兵集群已经在翼人部队的支援下发起了冲锋!漫天的羽箭射来,成片的火油石弹投下,这对还在路上挤做一团的特拉法骑兵,无疑是灭顶之灾。 在翼人的打击过去之后,路边的灌木丛里出现了无数不穿盔甲,甚至是什么都没穿的斯比亚士兵,这些满身污泥的士兵一边大叫着“十级军功!十级军功!”一边疯狂的发起攻击…… 在无处不在的打击和偷袭之下,特拉法军本来就不成阵形的阵形很快坍塌了,两万余名刚过河的骑兵开始逃窜,所有人都在争抢着要过河,但河上的简易桥樑却只有四座而已…… 结局当然不会很好,除了一些高级军官之外,大部分骑兵部队没能过河。但斯比亚军却非常从容的分三个方向过了河,两万骑兵汇合成一路,向冲来“救援”的特拉法步兵军团碾压过去。 这就是海尔特中将更改之后的作战计划──不打威尔斯帝国军队,专打援军!为此,他提前退出威尔斯帝国,调集了三万主力部队、三万奴隶军,布置了一个大口袋。 是役,特拉法军两个轻骑军团四万人被歼,两个步兵军团伤亡惨重,有命逃回去的士兵无一不是伤痕纍纍,战场上那震耳欲聋的“十级军功”成为他们永远的噩梦,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处理完这一切,海尔特中将带着士气高昂的部队再次转身,去问候多日不见的欧佩亲王殿下…… 第二十六集 第七章 神属联盟,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太子府邸。 一行人缓步从府邸大门进入,站在门边的内使在高声通报:‘斯比亚帝国特使到!’ 听到通报,正在与近臣说话的里瓦太子笑着站起,亲自到大厅门边迎接这位客人。这个极为热情好客的举动对平常人没什么,但对太子来说,却是很难得做出一回。之所以要迎到门边,不但是因为这位特使本人手段厉害,还因为特使背后的帝国极受神族宠爱。 斯比亚帝国深受神族宠爱,这恐怕是此刻整个神属联盟的共同感受。 一身贵族便装的科恩走到门边,脸上挂著「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虽然求婚已经顺利完成,但科恩依然在尽心尽力的扮演‘银月湖子爵’。还差着两步的距离,他已经开始向太子行礼──非常随意的行礼。但太子殿下这时却再也不觉得银月湖子爵的行为有失体统,他甚至也学着科恩的动作还礼。 之后,两人相视而笑,笑得很愉快。因为他们是联盟,按照太子殿下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关系稳固的、实力超群的、超强联手的组合……而且前一天的求婚会议上,威风凛凛的科恩已经让太子殿下见识到了斯比亚帝国的强悍,其他六国求婚使被他压得抬不起头,这让太子非常欣慰。 ‘特使大人不是说今日就得回国了吗?怎么还有空来看本殿下?’太子殿下一边把科恩领进大厅,一边微笑着问,‘是不是金沙萨的风光迷人,所以特使想多留几天?那本殿下就得好好的尽一回地主之谊了,绝对让特使你乐而忘返啊!’ ‘太子殿下明知小使皇命在身不敢耽搁,还要打趣小使。’科恩淡淡一笑,‘虽然说国事办完了,也向贵国皇帝陛下辞别过了,但小使总不能拍拍手就走吧?不来向殿下告辞,下次见面的话,殿下还不抱怨小使?’ ‘说得也是,如果特使就这样回国,本殿下一定写信向斯比亚皇帝告状。’太子招人送上饮料点心,‘不管怎么说,与特使合作,本殿下觉得很开心啊!反正是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回国之后就要常联络,下次还有什么国务,特使也要自己来啊!’ ‘殿下客气了,这是小使带来的一些礼物,还望殿下笑纳。’科恩说着客气话,把一张礼单放在桌上,‘还有,我把香雪小姐带来了,就像小使说的那样,如期归还,完璧。’ ‘特使把她也带来了?正好,本太子想问她几句话。’正笑咪咪看着礼单的太子一听到香雪的名字,脸色就变得有些冷,转眼看着门边的侍者,‘她在哪?叫这个贱人进来!’ ‘怎么?香雪不是殿下心爱的侍妾吗?’科恩微一错愕,轻声询问,‘莫非出了什么事?’ ‘什么心爱的侍妾!小贱人!龌龊的小贱人!’科恩不说这话还好,太子殿下一听到这个字眼,整个人开始跳起来喝骂,片刻之后才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失态,语气稍微放松了一点,‘本殿下心爱她是没错,可特使你知道吗?这个小贱人是奸细!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实在可恨,本殿下还从来没被女人这么骗过!’ ‘殿下别激动,或许是哪里出了错。’科恩一脸的震惊,温言劝解太子。看他的表情神态,有谁会知道他心里正在笑?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科恩一手安排的。 ‘没有错啊!本太子差一点就栽在这女人手里。’太子刚刚被科恩劝得坐下,一抬眼,却看到香雪款款走到门边,当即从椅子上跳起,两步冲到门边,抬手就是一拳! 看到太子殿下冲来,香雪还以为他是多日不见自己而激动,正微微蹲身下去行礼,哪里知道太子殿下接下来却是一拳?香雪一声惨呼,当场被打得倒飞回院子里。 ‘拖她进来!’太子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门边大喊,‘拿刑具!’ 香雪被两名侍者拖到门边,嘴角挂着血丝,她一脸惨淡,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 太子看得火起,一把抓住香雪的头发,把她的身体从地上拉起来,‘贱人!枉费本太子一直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勾结那个烂人来对付本太子!’太子殿下咬牙切齿的问,‘现在,那个烂人死了,谁也罩不住你,你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奴婢……不明白殿下的话……’香雪抬起眼,楚楚可怜的回望着太子,‘奴婢一直对殿下……没有异心……’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可知本太子手里有你相关的亲笔密报三封,还有两个以上的人证。’太子狰狞一笑,冷冷的说:‘你们可以在本太子身边安插人手,难道本太子就不能在你们之中安插人手?你常常去光顾的那个医所,已经被本太子夷为平地了!’ 直到这时,香雪的脸色已由惨淡变成绝望。 她既然是间谍,当然知道间谍被识破的下场,而且这位太子殿下一向的习惯也并不仁慈,她想不到对方有任何网开一面的理由。对太子接下来的几个耳光,香雪基本上没有任何反应,如果非得找出一点点感觉的话,那就是觉得很丢脸。因为旁边坐着的那位子爵,是她此前一直玩弄欺骗的对象之一,现在却让他看到一个这样的自己…… 玩弄欺骗这个说法不一定正确,确切的说,香雪对这位子爵大人一直是怀有很强的戒意,甚至还有那么一些敌意,但是后来,至少在他喂自己服药的那一刻,香雪又感受到少有的温柔,以至于对他有一点动心……对,子爵大人一直是很温柔的,他一定、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吧?香雪在这时才意识到,这位银月湖子爵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救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满怀期望的香雪抬头看过去,却没有看到自己期望的景象。那位坐在一旁的斯比亚特使大人,依旧悠闲的端坐着,手上拿着一杯饮料,饶有兴致的看着太子殿下挑选刑具,脸上没有一点对自己的关心,也没有一丝对自己的担忧。 香雪知道,以子爵大人的身分,请太子饶恕自己的话,太子不可能不听,哪怕是一句客套的话,太子也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可是,子爵大人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难道他不明白,自己就要惨死在太子的酷刑之下了吗?不容香雪多想,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几乎令她昏厥过去。 很明显,太子殿下这时候的举止有点失去理智,别说还有贵客在座,就是身边尽是自己的手下,处理这种间谍也要私下进行才好。不过,科恩倒从太子殿下的行为推断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里瓦帝国左相在以前对太子殿下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恐怕还不止是心理上的。 ‘既然太子殿下还有事情要处理,那么本使就不再打扰殿下的雅兴了。’当太子殿下用刑具夹断香雪的几根手指之后,科恩摇摇头站了起来,‘本使这就告辞,回国之后事务繁忙,希望还能常常讨到涉外事务,再与殿下把酒言欢。’ ‘啊!特使大人这就要走了吗?’太子殿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客人,脸上稍微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本太子失态,让特使大人见笑了,不如我们去后花园喝上一杯?本太子还没有跟特使大人畅谈过,此次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这倒不是一句假话,像银月湖子爵这样的人,任何人能会把他当朋友,太子也不例外。而几乎昏迷过去的香雪,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以祈求的目光望向科恩,却发现科恩并没有留意自己,仿佛自己是一粒毫不起眼的浮尘。当科恩与太子殿下相互客气的走过她的身边,科恩的脚步并未稍做停留时,香雪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果然是这样,贵族、皇族,都是这样的人,子爵也不例外。’一个声音在香雪心中响起,‘一个个贪婪肉ti,他们前一刻还会对你温柔,却怕麻烦上身,所以这一刻对你不闻不问。肮脏、龌龊、自私,心都是冰冷残酷的……’ 她知道,自己是彻底失败了。或者太子的盛怒中还有些许嫉妒和爱恨交织着,但她在科恩心中,却连这些都没有。想一想,自己曾经处心积虑的欺骗他,还以为把他迷得晕头转向,结果又怎样?这样看来,今天就是自己生命的尽头了。 ‘啊!对了,冒昧问太子殿下一句。’就在香雪万念俱灰的时候,走到门外的银月湖子爵却转过身来,向里瓦太子微微一笑,‘这个女子,殿下打算怎么处置?’ 在这一瞬间,香雪几乎就要转头去看,但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因为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成为完结自己生命的诱因,她甚至不敢流下泪水,但内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狂呼‘他要救我!他在救我!’ ‘那还用说,当然是让她生不如死,本太子准备了很多新鲜的东西让这贱人享受。’太子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满脸木讷表情的香雪,‘本太子一定让她后悔是个人。’ ‘这样啊!那一定很有趣。’科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即又说:‘关于这件事……本使有个建议,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考虑一下?’ ‘特使不用担心,有什么建议尽管说出来好了。’太子呵呵一笑,大度的回答,‘只要是特使说出来的话,必定是有利于本太子啊!’ ‘是这样的,太子殿下也知道,本使在斯比亚政坛上少有露面,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本使太过年轻。就算是完成此次求婚,又与太子结为莫逆,但本使在仕途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说到这里,科恩面露难色,‘这个女子,殿下杀她只能解气,并无其他重用。但如果在特使手上,说不定还能派上其他用场。’ ‘其他用场?’太子一怔,随后狐疑的问,‘难道还有比本太子更会玩的人存在吗?’ 他心里已经想好数十种对付香雪的酷刑,当然不愿意这样平白无故的放掉到手的玩具。但科恩在此前的谈话里,一直有谈到两人的‘友情’以及‘伟大而稳固的联盟关系’,所以太子不好板起脸来拒绝。为一个命如蝼蚁的女人而得罪盟友,不值得,也不明智。 ‘是这样,本使知道有一种离奇的方法,但却需要貌美的处女。’科恩的声音低下去,最后变得微不可闻,‘太子殿下明白了吗?是否能割爱?’ ‘居然有这样的方法,特使大人,你可真滑头。’太子殿下哈哈大笑,‘好!本太子把这个小贱人送给你,没什么舍不得!’ ‘这样不好,皇帝陛下常常教育我们,不能白受别人的礼物。’科恩把手伸进口袋,‘这样吧!本使买了她如何?虽然本使不是很富有的官员,但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哪要这么麻烦……’太子殿下还在推辞,却看到科恩从兜里拿出一个铜板,直直递到自己眼前,当下又是一怔,‘我说特使大人,你们斯比亚帝国的官员都喜欢用铜板吗?’ ‘这可怪不得我们,都是让皇帝陛下给逼的。’科恩一本正经的解释,‘皇帝陛下常常会和我们打赌,赌注从来都是一个铜板,如果我们不随身预备,恐怕屁股会痛。久而久之就成为习惯,走到哪里都要带着铜板了。’ ‘这样说起来,这铜板还有出处喏?不过嘛!这小贱人也只值这个价──成交啦!’太子殿下释然一笑,学起奴隶市场上的商人模样,‘客人,货物要不要为你打包?’ ‘殿下真风趣,不敢劳烦。’这次轮到科恩一怔,‘我们这就出发,直接丢到马车上就好。’ ‘听见特使大人的话没有?还不照做?’太子吩咐完下人,再向科恩说:‘特使此去一路小心,小妹的婚礼大概半年后就准备好了。来年迎娶小妹,我期望还是特使来。’ ‘本使一定力争。’科恩笑咪咪的回答,‘就此告辞,太子留步。’ 进门前还身分高贵的香雪,出门时却已经成为囚犯,双手血迹斑斑的她被两名内侍从侧门拖拽出来,直接丢到斯比亚特使车队的货运马车上。 进门前还笑脸盈盈的那些斯比亚护卫和侍女,此时却没有一个人上来问问,所有人都一脸淡然的看着香雪。虽然早知一个间谍的下场不会很好,但这种冷漠的世情,更让香雪觉得不可接受。 不过香雪也并未太担心,银月湖子爵肯救自己,就一定不会亏待自己。但银月湖子爵走出府邸之时,并没有看上她一眼,长长的车队就出发了。临行之前,还有位军人跳上马车,给香雪上了枷锁。 ‘子爵大人……一定是做给太子看的吧……’ 香雪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一直到车队出了金沙萨,再到车队抵达海港,她才真正惊慌起来。按道理说,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银月湖子爵既然肯出手救她,就没有理由如此对待她。就算自己是一个无用的人,至少可以当一个侍女,即使银月湖子爵从来不曾贪婪过自己的姿色,但他,但他曾经是一个那么温柔的绅士…… ‘下车。’香雪不知道这样胡思乱想了多久,直到一位穿着蓝色长袍的女官走了过来,冷着脸对她说:‘我叫你下车,不然直接丢你下海。’ 香雪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位女精灵,忍着伤痛下了马车,走上停在码头的一艘战舰。 ‘站住,跪下。现在教你第一件事。’女精灵拉下头上的风帽,举起手来,指着船头的一面旗帜,‘你已经是属于斯比亚贵族官员的奴隶,从今以后,你心中只能有这面旗帜,好好看看,好好记住,这是斯比亚的国旗,这是斯比亚帝王的旗帜!’ ‘是,香雪记住了。’跪在甲板上的香雪低声回答。 ‘晚上我会问你旗帜的大小、规格、颜色,如果你答错一项,我就会惩罚你。’女精灵并没被她楚楚可怜的神情打动,‘跟我进舱,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你。’ 在治疗了身体上的伤之后,女精灵用三天的时间教授香雪有关斯比亚帝国的事物,但帝国过往的历史只是稍做介绍,重点是科恩.凯达皇帝陛下当上黑暗行省总督之后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以及现在斯比亚帝国的各位皇族成员和贵族高官。在这里面,香雪并没有听到银月湖子爵的名字,但她不敢问,因为这位女精灵是非常严厉的,她要香雪记下这所有的一切,稍有错误,精灵族的惩戒魔法就会施加到香雪身上。 在三天的时间里,银月湖子爵从来没有露面,但是在夜里,香雪甚至能听到他在船尾的贵宾舱里大声谈笑。近在咫尺,却被这样冷落,香雪既迷惑又忧虑。事到如今,她不知道银月湖子爵为什么出手救自己,也不清楚银月湖子爵要让她去干什么。 但是,她不想再一次被转手送给他人,每当想到银月湖子爵为自己配药,说笑话哄自己吃药时,她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当然,这一切都逃不过女精灵的眼睛。 ‘想那么多没用,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香雪了,你只是用一个铜板买来的奴仆而已,你有主人。’女精灵用冷淡的语气说:‘如果你不用心,那就连奴仆都当不上了。’ 第二十六集 第八章 一连几天都闷在舱室里学习,第四天早上,香雪才转到另一间专供侍女居住的船舱里。里面有五名侍女,香雪全都认识,其中甚至还有香雪一直都鄙视的那对双胞胎舞姬。不过,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侍女都可以呵斥她,因为她是新来的。每当她们那刻薄冷漠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脸上,香雪几乎就想跳海自杀──如果她们的船舱有窗户的话。 第四天傍晚,香雪正在底层船舱里默记斯比亚帝国贵族族徽时,精灵女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女侍,手里托着一套精美的水晶酒具。精灵女官先看了看舱中的几名侍女,然后叫了香雪的名字,‘香雪,拿着这酒具,银月湖子爵大人在船头,你去侍奉。’ 香雪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去接酒具,女精灵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淡淡一笑拦住了她,‘别急,你可知道这一套酒具值多少钱?里面的红酒值多少钱?’ ‘这……酒具产自班塞帝国,十枚金币左右。’香雪一楞,仔细看了看身前的托盘,她对这些物品十分精通,当时就说出来,‘红酒是顶级的,产自魔属,一壶大概值五枚金币。’ ‘答对了,你很乖,而且也聪明,那么一定记得自己值多少吧?’女精灵收起了笑容,‘慌慌张张,如果失手打翻酒具,说不定会要你的命。’ ‘是的,大人,香雪记住了。’香雪面色一黯,记起自己的奴隶身分。 女精灵点点头,目光从旁扫过,让船舱里其他幸灾乐祸的侍女噤若寒蝉之后,才让她接过托盘。 战战兢兢的香雪,一路跟着女精灵穿过船中的通道,来到了甲板上。 夜里,船速有所放缓,白天凛冽的海风也在这时变得柔和起来,一轮圆月清悬在寂静虚空之中,银亮的月光洒满军舰甲板,远远看去,微澜的海面上也奔泻着千万点鳞波。 银月湖子爵一身淡蓝色便装,正站在船头跟一位军官大声谈笑着,金黄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上装银色绣纹中。站在香雪的角度看,虽然子爵的衣角被阵阵微风撩起,但包裹在便服中的身躯却是异常的伟岸,而脸上洋溢的几丝笑意,又在子爵的气质里增添了几许儒雅。 女精灵恭顺的站在阶梯旁,两根手指拉着香雪的衣袖,留意看着子爵大人的一举一动。当子爵再一次畅快的笑出声来,她才示意香雪跟自己一起走出舱室旁的阴影,还有十步距离的时候,女精灵微微蹲下身去,用香雪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语调说:‘子爵大人,酒送到。’ ‘拿上来。’银月湖子爵连头都没回,‘舰长,喝一杯再走?’ ‘下官正在当值,实在不敢喝酒,如果让随船军法官知道了,不大不小总是个事。’军官笑笑,‘子爵大人请随意,下官回舰桥看看。’ ‘既然是军法规定,那就不勉强。’银月湖子爵任军官离开,再接过女精灵递过的酒杯,微微一笑,‘不如,大精灵阁下陪我喝一杯?’ ‘万分抱歉,在子爵大人归国前,我的身分都是第三皇妃派驻在大人身边的助手,若喝酒的话,恐怕耽误使命。’令香雪惊诧的是,女精灵也拒绝了银月湖子爵的邀请,‘请大人原谅。’ ‘不喝就算了,居然还拿第三皇妃的名义压我?你难道不知道本少爷很会记仇吗?’银月湖子爵好像被她的话气到,一口喝掉杯中红酒,然后看着女精灵邪邪一笑,‘等本少爷回国,再慢慢的想个办法报复,总要让大精灵记忆深刻才好。’ 女精灵微微一笑,侧退一步,拿着酒壶为子爵斟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在后面的香雪才清楚的看到几日来朝思暮想的子爵大人,清楚的看到熟悉的亲切面容,熟悉的温柔眼神。她一时泪眼婆娑,咽喉堵塞,从太子府邸就开始累积的种种屈辱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翻腾而起,手里的托盘再也拿捏不稳,一支水晶酒杯在托盘中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下去。 ‘叮’的一声轻响,子爵手里的酒杯放到了托盘上,一股柔柔的压力降下,帮香雪稳住托盘。看着酒杯之下,子爵那曾轻抚过自己脸庞的手指,想起那上面的温度,香雪的泪水就再也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 ‘怕什么?’他开口问她,依旧是那样轻柔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的语调。 但对香雪来说,他已经距离自己太远了,就如同远在天边一样。虽然心里有千百句话想对他倾诉,但这时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摇头。 ‘大精灵阁下,你好像吓到香雪了。’子爵转头看着女精灵,‘她都不敢抬头看我。’ ‘我只是让她记得一个普通下人应该记得的事,如果这样就吓到,那就说明她不适合做侍奉的事。’女精灵平静的回答,‘不适合侍奉主人,又没有其他特长的话,只能转卖。’ ‘不用了,至少她能陪本少爷喝酒,而你们都做不到这点。’子爵摆摆手,‘精灵阁下,你退下吧!省得知道太多,跑去皇妃那里告本少爷的状。’ 女精灵告辞,临走还不忘用目光叮嘱一下香雪。 ‘自从出了太子府,到现在也有好几天了吧?’子爵大人拿起倒满红酒的酒杯,转头过去看着船外的海面,‘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恨我?’ ‘没有!奴婢是说,不敢恨大人。’香雪低声回答,‘我……只是主人一个铜板买来的。’ ‘听出来了,你心里果然是在恨我。’子爵大人呵呵一笑,‘恨吧!反正恨着本少爷的人又何止你一个,这就叫债多不用愁,反正还不清。’ ‘我真的不敢!’香雪既委屈又急切,带着哭腔跪了下去。 ‘每一天,我们都会做很多事情,但不知道这些事情会给以后的生活带去怎样的影响。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举动,其结果就是在多年后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者妨害到别人的生命。’月光下,子爵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你是一个间谍,而我是一个使者。一个使者本不应该理会你,但你知道为什么本少爷又要救你?’ ‘我……我不知道……’ ‘记得你第二次去那个传说中的医所时,透露了很多事。当你的上司问起我居所的武备时,身为间谍的你居然说不知道。本少爷不想去探究你当时为什么这样说,但就是这句话救了你的命。’轻描淡写的,子爵大人说出这段话,‘从另一个角度看,你说出这句话,说明了你是一个不称职的间谍,所以对于你的安排,本少爷也很伤脑筋。’ ‘大人……’跪在地上的香雪张开了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心中慌乱之极,而子爵大人的背影,已经占据她整个视野。 ‘留在我身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你愿意,你仍然可以当回原来的香雪,日日锦衣玉食,不用像现在,托着酒具跪在甲板上。’子爵大人沉默了一下,‘如果留下,不但从今往后要当以前的香雪已经死了,而且还得时时提防,因为本少爷身边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 ‘我愿意!’脱口而出,香雪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我愿意。’ ‘那就站起来吧!跪久了腿也会麻,回去休息,早日学会一切。’子爵大人俯身拉起她,然后扬声对远处的女精灵说:‘给她一个单人的舱室。’ 一直到香雪退下甲板,在科恩身边假扮侍卫的白影才说话,‘为一个小小的间谍,你用这些手段不是浪费?’ ‘生活总要有些情趣嘛!年少风流的银月湖子爵常常外出,身边怎么能没有漂亮女人?你难道想让本少爷带着皇妃四处闯荡?再说这事情还没完,她别以为得罪了本少爷,跪一跪本少爷就会原谅她……’说到这里,科恩突然把头一转看着白影,‘如果我没想错,白影你刚才的话……你是在吃醋吗?’ ‘你想错了,我不会吃醋。’白影平静的回答,‘就算我吃醋,对象也不会是人类。’ ‘这个无关紧要。不如趁着这段空闲,我们再去练练那种特别的呼吸方法……你上次是吻我这里没错吧?你瞪着我干什么?我有说错吗?那么下次让雷来评评理好了……’ ‘你敢对其他人泄露一个字。’白影靠近科恩,从容的说:‘我就杀了你,我起誓。’ ‘我好怕,特别是你脸红的时候。’看着一本正经的白影,科恩先笑出来,‘我们不说这件事的可行性,我们只讨论一个技术性的细节──你是想变身成龙压死我吗?’ 对于科恩的调侃,白影只是淡淡一摇头就直接回了房间。当然,作为科恩的贴身保镖,她的房间就是科恩的房间,而她以往最大程度的反抗,也就是站在门外而已…… 而回到房间的香雪,这时却精心的打扮了起来,但出乎她的意料,科恩并没有走进她的房间,也没有派人叫她过去侍寝。当天色发白时,香雪已经空等了一夜。或许对一个普通女侍来说,这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但当一个以容貌风靡整个帝国的年轻女性遇上这种事情,她心里就会想到很多东西。 ‘他觉得我配不上他?’、‘觉得我不够纯洁?’、‘觉得我不够美丽?’、‘他不喜欢女性?’ 这些都想过之后,香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之后,她多么希望子爵大人走过来,给自己一个有力的拥抱,把自己环绕在他那坚强的臂弯里。但不管怎么样,香雪总算用这一夜的时间,理清了自己对子爵大人是怎样的一种复杂感情:尊敬、畏惧。对了,还有那么一点仰慕…… 数日后,军舰抵达斯比亚帝国军港。 这时的圣都在忙碌着,贵族阶层在为当晚要举行的一个聚会做准备,这个聚会是由四位皇妃发起,地点就在皇宫后广场上的中心建筑中举行,名为坊间聚会。 一个月前,几十张盖有皇族徽章的请柬就已经派发出去,邀请对象中不但有居住在圣都的贵族名流,还有很多散居在斯比亚各地的名士,更有百多名贵族学子和各部官员得到列席资格──坦白说,这样一个皇家聚会有平民参加,贵族们打心里有些不高兴。 但皇妃们却已经提前宣布,聚会在言论上没有任何限制。任何人,只要得到请柬,他就可以在坊间聚会上畅所欲言,甚至可以探讨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绝对不会有人事后报复。这一条,无论对贵族和平民都是极大的诱惑,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这种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机会。如果不是列席资格需要皇妃们亲自决定的话,这个资格一定会变成天价商品。 当然,能得到请柬的人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是要有足够的正面名声,第二是要具备渊博的学识,第三是要有良好的教养。四位皇妃再怎么和蔼可亲,也不会大度到邀请一些大字不识的疯子或者恶名昭彰的人来吧? 还有一刻钟聚会才开始,但皇宫后广场上已经是人满为患。广场凉棚下坐着很多无法进入的贵族官员,在严密的警戒线之外是数百名皇家学院的学生,之后才是数不清的平民百姓。当四位皇妃在一群大精灵的簇拥下顺着皇家御道走来时,广场上顿时人声鼎沸,所有贵族、平民全数下跪行礼。 皇妃们的脚步稍微放缓,向周围的人群点头致意。人群里,各种正式的、非正式的问候声漫天乱飞,其中更少不了尖叫和鲜花。 无论神属魔属,没有任何一个帝国的皇妃能具备斯比亚皇妃这种政治地位和影响力,她们不但是皇帝陛下的妃子,更是帝国内政中不可或缺的高级官员,没有她们四位的缓冲,皇帝陛下与群臣的关系不会这么融洽。超然的地位,绝代的美貌,精明的头脑,更为四位皇妃已近完美的形象上,增添了一个又一个的耀眼光环。 对斯比亚的国民来说,皇帝陛下是坚强无畏的胜利化身,可以粉碎一切敌人;皇妃们就是仁慈体恤的母亲形象,她们细致入微的照顾着每一个国民。皇妃的一举一动都受国人瞩目,她们的说话方式、神态都会被无数的少女模仿,一旦以新的服饰打扮亮相,那么这种服装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风靡整个贵族圈子。而且在这种心态里面,羡慕的因素正逐渐减少,更多的是尊敬和爱戴。 刚进入皇家聚会楼,大厅里的人立即站起身来行礼,气氛非常热烈。 这栋新建的皇家聚会楼是第一次公开使用,整栋大楼可以说是自斯比亚帝国光复以来,修建的最为精美奢华的聚会场所,各种设施都很完善,仅主楼大厅就高达三层,足可以容纳近千人。起于大厅一侧、直达大厅中心的半人高玉石讲台,围绕着玉石讲台的,是一圈圈整齐排列成环形的座椅。椭圆的天花板上,画着一幅巨大而精美的斯比亚全景地图,四面的墙上是各行省地图,在大厅墙壁第二层的高度上,还分隔出二十个独立的豪华包厢。 天花板正中垂下一组巨大的华丽水晶吊灯,与数百盏安装在四面的魔法灯一起发出柔和的亮光,照耀着全场。现在的大厅里已经坐了数百人,但一点也不嫌拥挤。有资格发言的贵宾围绕玉石讲台而坐,数量更多的旁听者坐在靠墙的旁听席里,数十内侍穿梭其间,为各位到会者服务。 ‘各位,四位皇妃已经抵达会场,稍待片刻,首次的坊间聚会就会正式开始。趁着这个时间,我再讲一次聚会的规则。’在几位皇妃就坐之后,司仪站到大厅一端的礼台上,‘皇妃举办这个聚会的目的是希望听到大家的心声,因为参加的各位都是有识之士,你们的意见和看法,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一部分的国民。基本上任何话题都能讨论,你们可以说出自己所想、所感。’ 司仪的话音一落,大厅里的人就开始了小声议论,对于聚会的这个规则,他们一直是有所怀疑的,这时候听到司仪的话,还是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任何一个帝国会让民众拥有这样的权利吧?贵族议论事情还可以,因为他们属于统治方,但属于被统治方的平民,他们可能对每一件事情发起攻击啊! ‘任何话题只要一经讨论,都将被记录下来,并且下发到帝国每一级官员手中,这样的文书不算公文,我们将称呼其为“庭报”。’司仪的话顿了顿,‘也就是说,各位的言论将在聚会结束后被帝国国民知晓。但我在这里要提醒各位,大家的发言要遵循礼节,不能有人身攻击,不得诽谤他人,更不能有任何非议神族和帝国的企图。’ 大厅里的议论声更大了,多数人喜形于色,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个聚会等若一个成名的捷径,只要在这聚会上借辩论或者才学成名,还怕没有加官晋爵的机会? ‘看看这些人,都已经准备好,跃跃欲试了呢!’凯丽.罗娜皇妃保持着微笑,微微靠近自己的姐姐说:‘马上就要开始了,但是向我们保证过的某人,似乎还没有回来。’ ‘求婚不是一件小事,应该很困难,我们不能苛求他。’菲琳.罗娜皇妃转回头去,看着另外三位皇妃,‘他这个人性格要强,这次回不来一定不高兴,大家要想想怎么安慰他。’ ‘似乎不用我们想办法安慰了吧……’迪尔.梅林收回放在侧门的目光,‘左侧门,那边已经有人倒霉了。’ 菲琳.罗娜皇妃脸上先是一喜,然后不知想起什么,飞起几丝嫣红。 ‘请柬?什么请柬?’在左侧门处,银月湖子爵正在一本正经的教育侍卫,‘看见没有,银月湖子爵的徽章,皇帝陛下发的令牌,这两样东西可以通行皇宫,你还问我要请柬?你新来的?’ ‘子爵大人,你当然可以进去。’侍卫队长不卑不亢的回答,‘但是你身后的这两位,绝不可以进。’身后的两位,指的就是一身华贵装扮的香雪,还有侍卫装扮的白影。 就在科恩要发脾气的时候,岩石侍卫长出现,带着科恩等人上了二楼的贵族包厢,总算是解决了这件事。但当异常艳丽的香雪陪伴着银月湖子爵一起出现的时候,有几位女士心里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左边是力克.凯达亲王的包厢,再过去是西夫塔.凯达亲王的包厢,再过去是维素.凯达亲王的包厢。’岩石站在科恩身后,为他一一解释能上二楼的贵族。因为科恩现在还是银月湖子爵的身分,所以岩石在最后还来了一句:‘子爵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去向陛下回报。’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科恩站起身,‘有件事,必须马上报告皇帝陛下。’ ‘好的。’岩石当然不会拒绝。 第二十六集 第九章 银月湖子爵离开之后,香雪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微微抬起眼来看看会场。因为她身在二楼包厢,所以是在俯视整个会场,很多明细都不会有遗漏。会场上,那些准备一展抱负的文人才子或者贵族官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他们的神情或激动、或持重,有的微微闭眼思索,有的在看著手上的数据。 跟下面微带嘈杂,微带紧张的气氛比起来,二楼包厢区就显得特别宁静、清闲。因为包厢之间布置著大幅帝国旗帜,而且香雪能看到的包厢里都是空的,所以她没能看到几位亲王的模样,但她确定能在二楼就坐的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但此刻,她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自从跟在子爵大人身边以来,她并不觉得轻松,虽然跟他在一起自己可以无视一切外来的危机,但来自子爵大人本人的压力却无时无刻不在压迫著她。香雪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在依赖这位子爵大人的同时,又会对他产生深切的恐惧感。他明明那么优雅、那么温柔,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害怕,因为她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恐惧。就算是面对里瓦帝国的左相和太子,她心里也充满鄙夷。但对银月湖子爵,她却只有恐惧,纯粹的恐惧。 香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彷佛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跟银月湖子爵走得太近。如果这个声音是正确的,为什么这个声音曾经告诉她,只有银月湖子爵会救她? 依赖他,却要与他保持距离,那这样的关系,自己注定只能是一个仆从与下人了吧……香雪在胡思乱想,毫不知道自己明亮的眼神中带上了淡淡的忧虑。一位坐在二楼特别包厢,服饰华贵、仪态高雅又楚楚可人的贵族美女,必定会引起会场中不少人侧目,特别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且身边又没有与之身分相符的男士陪伴。 会场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香雪的思绪,定睛一看,原来坊间聚会已经正式开始。在司仪的主持下,各位与会来宾正在为四位皇妃做自我介绍,他们的姓名、爵位、官职都是香雪这段时间天天在学习的,这时候看到一个个来宾站起来对号入座,还真是引起香雪的强烈好奇心。斯比亚帝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国度?是否真像别国贵族群臣私下所说的那样,是一群臭虫所组成的帝国? 香雪不是一个只有容貌的花瓶间谍,如果不是第一次执行使命就遇到了科恩,她一定会有很好的成绩。早在间谍训练期间,她就流连里瓦帝国贵族阶层,也多次被安排在屏风后观摩大臣之间的会谈交际,对于贵族官员之间的谈判交涉非常熟悉。聚会一正式开始,她就不可避免的用间谍的标准评价起会场中的每一个人──看谁最具有猎取价值。 「……综上所述,下民认为现在的政治体制之中,平民官员所占比例实在太小,其实皇帝陛下可以考虑加大平民官员的任用幅度,这对低层管理有很大的好处。」一位斯比亚平民出身的名士正在发言,根本不理会身边贵族的气愤表情,「平民学子有极高的热情,也具备实力,只要皇帝陛下一个命令,我们就可以为帝国服务。发言完毕,谢谢皇妃,谢谢各位。」 他们所谈论的话题并不吸引香雪,香雪感兴趣的是,这样的言论一出,必将引起强烈的反弹,皇妃最后要用什么办法来安抚双方?果然,发言的这位名士还没坐下,就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贵族站了起来,「皇妃殿下,我反对这位先生的言论!」 从上而下,香雪的目光掠过老贵族的胸前徽章,立即确定他的身分,知道他来自斯比亚帝国贵族中一个很具威望的家族。 而这时,那位端坐于玉石台上的第一皇妃,正微笑著轻抬手臂,做出一个请发言的手势,「男爵,你的时间足够,请慢慢表述。」 「谢谢皇妃。」老贵族行了一个礼,也许是因为皇妃的平和态度,他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臣下认为,帝国现在任命的平民官员已经太多,他们不但占了低层官员总数六成以上,甚至在中级官员中也占了半数,而他们本身所具备的能力却难以胜任这些重要的职务。另一方面,已经从皇家学院毕业的数百名贵族子弟却还没有得到为帝国效力的机会,有能力的人得不到任用,这是极不公平的,更是对帝国的一种损失。不能因为皇帝陛下开始任用平民,就把这个口子开得太大,任何事情不经过仔细斟酌就推而广之,只会带来坏处。」 「男爵大人,你所说的仔细斟酌指的是什么呢?」已经坐下的平民名士再度站起,「如果您是指平民官员为官的政绩,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在他们上任之后,帝国的低层管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自帝国光复以来,没有一起暴乱发生,没有村民饿死,治安更是良好。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说明平民官员的优秀和成绩吗?」 因为香雪的学习刚刚接触到斯比亚平民阶段,所以她到这时才确定了这位平民发言者的身分,他应该是居住在佛露行省的一位名士,在当地平民之中极具威望,教育过的弟子上千人,其中不少人已经步入政界。清楚了他的背景,再对照他的发言,就能发现这位名士带有很强的目的性,也难怪他的话引起贵族的强烈反对。 围绕著他们提出的议题,不断有旁人加入讨论,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分成平民与贵族两派,争辩得非常激烈。好在有威望极高的皇妃在场,所有人只敢讨论议题本身,不敢逾越礼数。滔滔不绝之中,不断有新的论点出现,让会场边十位负责记录的书记员忙个不停。 眼看争辩越来越火爆、就要变成争吵前的那一瞬间,第一皇妃微笑著站了起来,顿时,全场的目光都被牵引过去。 香雪知道,这位名叫菲琳.罗娜的皇妃现在是帝国少有的实权派人物,地位仅在皇帝与国相之下,于是目光一亮,看她怎么应对。 「大家都很有热情,这是好事。老实说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而且是一件大事,一般情况下我们是要避开的。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夫君希望这种聚会成为国民反映自己真实想法的一个途径和渠道,而今天又是第一次举行这个聚会,所以我不制止这个议题──但也是仅此一次而已。」菲琳.罗娜缓步走到会场里,神情温和,语调平缓,「对于我们来说,甚至在我夫君的心目中,平民与贵族都是帝国的子民,都是他的子民。大家也许认为皇帝陛下不喜欢贵族而偏爱平民,但这个猜测是没有根据的。夫君本人最不喜欢的事情是,一直有人试图把平民与贵族区分开来,以两种不同的标准对待。」 「为什么我会这样说呢?那是因为帝国内现在正有这样的言论在流传,很多人在鼓吹,皇帝陛下要削弱贵族的势力,起用大批平民官员。先不说我夫君有没有这样去做,大家先想一下我夫君出身怎样?家族背景是怎样?这样的言论就不攻自破。」 「至于皇族的真实想法,我可以藉这个机会跟大家说明,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请教这位先生一个问题。」菲琳.罗娜微笑著,走到引起议题的平民名士跟前,「贵族之所以被称为贵族,是因为什么原因呢?他们特殊的地位延续到今天,又是什么原因呢?他们世世代代做些什么?」 「这个……」虽然皇妃的目光是平和的,但在帝国之内,却没有几个人能够坦然接受。那位名士连忙站起来,不敢在解释中加添自己的主观看法,「本帝国的世袭贵族,都是建国之时所有功臣之后,当时共封贵族九十七家,后规模扩大,达到二百馀家。世代从政,报效帝国。」 「你说得很对。」皇妃再问,「相比于平民子弟,世代从政的贵族家族,其子弟是否在学习成长期间具有一个更好的基础?日后在帝国建制、政务管理、处事方略上更具有优势?」 「这点我没有异议。但尊贵的皇妃殿下,平民官员从政,各方面都不输给贵族官员。」名士的话一顿,「既然事实证明平民官员具备这样的能力,而且这些官员更贴近普通国民,那就不应该再为平民官员的规模进行限制。」 「事实真像你所说的这样吗?」皇妃并没什么表示,只是把头微微一偏,「这里有平民官员吗?请站起来。」 会场旁听席上立即就有十多位官员站起来,「下官在,请第一内政监督吩咐。」 「这位先生说,自帝国光复以来,没有一起暴乱发生,没有村民饿死,治安更是良好,这一切是各位的政绩。」菲琳皇妃轻声问,「请各位告诉我,告诉大家真实的情况。」 这些平民官员显然是没什么准备,好半天才推举一位代表出来回答,「回禀内政监督,这些并非是下官等的政绩,而是皇帝陛下与内政各部的政令颁布的必然结果,下官等只是依据政令行事。至于说到能力……下官等正是因为能力不足,这次才回皇家学院再次学习。」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名士的脸上自然有点挂不住,要想反驳几句,自己却又缺乏实际的为官经验,说出的话当然就没什么力度。而在场的贵族无一不是喜笑颜开,老男爵更是欣慰。 「平民官员在低层管理中的确做得出色,他们出身于平民,与平民没有隔阂,了解平民疾苦,基本事务安排上细致入微,这些都是优点。但目前再要让他们更进一步,不但要管理属下一般民众,还要管理一定数量的官员,那么他们的能力缺陷也就显露出来,这就是帝国目前不扩大平民官员规模的根本原因。」皇妃微笑著,看著身前的名士,「帝国考评官员,都是以能力为基本条件,而不带感情色彩,更不以贵族或平民做为评判标准。你了解了吗?」 「皇妃的话非常正确,在下受教。」名士点头,弯腰行礼。既然没有更有力的理由,他也只有认输。如果在受国民爱戴的皇妃面前无理取闹,走出门口就会被愤怒的民众撕个粉碎。 「我们刚才的谈话中已经说到了平民官员,那么我们现在说贵族官员。」菲琳皇妃移动脚步,走到老男爵身前,「皇家学院毕业的学员里有数百名贵族子弟,这事不假,但男爵先生为什么会觉得,帝国要立即为他们安排官职呢?」 「尊敬的皇妃殿下,贵族子弟学成之后步入政界,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老男爵站起来,风雅的向玉石台上的皇妃行了礼,「自从帝国光复以来,贵族已经认识到自己在帝国中的价值,我们一直在教育下一辈,他们对皇帝陛下以及帝国的忠贞天地可鉴。我们的皇帝陛下,已经成为年轻一辈的偶像,贵族子弟,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任何人怀疑贵族对皇帝陛下的忠贞,但我个人认为,贵族最重要的传统是以军功定官职。」菲琳皇妃微笑著,轻柔的声音回响在大厅的每一处,「平民官员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规模,与他们所立下的军功密不可分。帝国之内有多少村长旧伤痕累累?有多少镇长不是战场出身?」 「以军功定官职,这点我完全同意,但尊敬的皇妃,现在的情况稍有不同。」老男爵单手抚胸,非常认真的说:「第一,帝国现在没有战事。第二,在皇帝陛下没有给贵族子弟官职的情况之下,贵族子弟缺乏施展才华的舞台。」 「军功只是一个比喻,其他途径的贡献同样有效。这批贵族子弟如果真像男爵说的那么优秀,他们一定能找到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面对老男爵的疑问,菲琳皇妃这样回答,「事实上我每月向国相推荐百名以上的官员,但其中很少有贵族子弟。之前公开徵招兵员三十万,有几位贵族子弟应徵?前几日三所军事学院招收学员,有几名贵族子弟报名?男爵,你能理解我的遗憾吗?」 菲琳皇妃这话还为老男爵留了面子,其实近几个月以来,步入政界的人里连一个贵族子弟都没有,这样的事实,已经足够老男爵汗颜了。 「整个皇族都希望所有国民融入我们的帝国里来,什么叫融入?一直等待皇帝陛下任命可不是融入。立功,展示才华的机会非常之多,而且这些机会对所有人开放,我们希望平民子弟、贵族子弟都积极一些,皇家学院毕业之后枯等在家中是不会得到官职的。」菲琳皇妃走回自己的座位,转过身来为这个话题做了结束语,「我希望平民明白,平民这个称呼永远不会变成一个增加自身价值的砝码。我希望贵族了解,贵族这个称呼只代表往日的光荣,并不是特殊权利的象徵──斯比亚帝国,只看重事实。」 菲琳.罗娜皇妃的最后一句话,让会场里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停止了一瞬,绝大多数的人无法在短时间里消化这段话。稍后,和会场里大多数人一样目瞪口呆的香雪听到旁边的包厢内传出掌声,之后,整个二楼的所有包厢里都响起了掌声,香雪这才明白过来,这越来越大的掌声是支持的象徵,想起自己也是在二楼,连忙脱下手套加入。 最终,掌声席卷全场,除了那些忙碌的书记员──因为震撼,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记录完皇妃这段话。一名内侍等在书记员身边,把他们记录好的稿子送到皇家聚会楼外,不一会,楼外也响起犹如潮水般的掌声,隔著魔法屏障都能隐约听到。 香雪从没有想到,一位皇妃可以得到如此的尊敬与爱戴,她不止一次见过里瓦的太子妃,难免会在心里比较,越是比较,就发现自己越是被眼前这位皇妃吸引,不但是长相仪态,更重要的是这位皇妃的智能,还有睥睨臣子的气度……在心情平复之后,她对另三位还没有表现的皇妃也期待起来。 「哇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银月湖子爵啊!多日不见,你干什么去了?」就在会场中有人准备发言的时候,香雪座位后面的幕帘外却传来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子爵大人你知道吗?圣都风月街上的女孩子很久找不到阁下,都嚷嚷著要罢工呢!」 香雪呆住了,她肯定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也肯定这是一个玩笑的语气,但她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是要起声大叫?还是不闻不问?在不知道对方身分的前提下,任何反应都有可能失当。 而这里,是皇家聚会楼二楼,任何一个包厢都有专门的通道和卫兵,没有特别的身分绝对进不来,可如果是有如此高贵身分的人,怎么会开这样的玩笑呢? 「哇哈哈哈──告诉你吧!本少爷最近出使里瓦帝国,达成任务不说,还赚回十来位漂亮美人儿,风月街的那些个女孩子,谁在意她们啊!」压低的声音在惟妙惟肖的模仿著银月湖子爵,似乎是一个与子爵非常熟悉的年轻人。 香雪的目光看向身边,却发现周围没有人,看来这个问题要自己解决了。还好包厢的围栏比较高,别人的目光不容易观察到自己,于是微微偏过头,向幕帘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香雪就不知该怎么办,因为她看到的,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正式聚会场合下的场景:一双手穿过幕帘,两只手上都戴著一个神态可爱的布娃娃,两个布娃娃正在互相做著各种动作,而那个先前让香雪紧张不已的声音,正在换来换去为两个布娃娃配音。 「真的吗真的吗?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吗?我也要我也要,子爵大人你要分一半给我!」 「做梦,敢跟本少爷抢人,你皮在痒了是吧?」 「呜……子爵大人你欺负我……」 下面的会场中,数百位贵族和平民名士,在风华绝代的四位皇妃面前展现著自己的才华,仅在二楼相邻的包厢里,就坐著斯比亚帝国三位地位最崇高的亲王。在这样无比庄严,无数人争抢进入而不可得的一个场合之中,有一个躲在幕帘之后的年轻人,正用压低了的声音在为香雪表演。 香雪的心情突然间变得轻松,跟随银月湖子爵以来的压力与恐惧,竟全数在这一刻不翼而飞。即便是这位年轻人要表演的对象并不是自己,香雪依然感动。她轻轻的搬动座椅,好让自己的姿势显得不那么生硬,以免别人发现。 第二十六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荣归故里」 第一次坊间聚会之后第四天,外出到分界线进行「秘密军事训练」的远征军回国了。各支参战部队回归原建制,指挥部的军官们和属于近卫军的一支部队回到了圣都。各种缴获的战利品分门别类归入沿线仓库和战马驯养场,伤员就近分散治疗,牺牲者得到正式的葬礼。因为这次立功的军人太多,后勤部圣都分部日夜赶工,才赶制出数万枚勋章。 在所有回到圣都的队伍里,有一支队伍最引人注目,并不是因为他们最沉默,也不是因为他们穿著五花八门的盔甲,而是因为这些士兵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很复杂,上一刻才充满了希望,但一转眼之后,就满是迷惘和怀疑……他们,就是此次出战的奴隶兵军团。 出战之前,这些来自各个神属帝国的奴隶就被告知,奋勇杀敌者可评定军功,军功共分十级,达到相应的级别,战后就能得到封赏。而现在,他们当中几乎所有人都有军功在身,但现在斯比亚帝国会不会遵守承诺,谁也不知道,因为这是一支两万馀人的部队,人人都有立功。在到达圣都这一天,部队里流言四飞,人心很是混乱。有的流言说皇帝陛下手里没钱封赏,还有的流言说皇帝陛下要把他们全部坑杀,或者处以苦役……好在奴隶军团一路上被夹在近卫军中,不然这些士兵早一哄而散了。 其实,这些流言也不是全无道理,因为随便哪一个奴隶都无法抵御军功的诱惑,也没有任何人相信斯比亚帝国会信守承诺。一些比较理智的奴隶在猜测,皇帝陛下不至于杀人,但军部大概会大幅提高各级军功的标准。全数兑现这些军功,对奴隶来说真是想都不敢想。 一级军功:去除随身锁具。 二级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口粮。 三极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服装。 四级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盔甲。 五级军功:免除奴隶称呼,得到普通国民身分。 六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家人一名。 七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家人两名。 八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全部家人。 九级军功:免除全家奴隶称呼,得到普通国民身分。 十级军功:赏房产、田地各一处,转入斯比亚正规军。 第一级军功,这些士兵们只要完成了战前训练就可以得到,第二到第四级军功也不是很难,大多数士兵只要积极训练,并经过了多次考核之后就能得到,最差的士兵也能在第一次参加战斗之后完成。所以这四级被称为战场军功,一经评定立即兑现,这也是流言不能从根本上扰乱军心的最重要原因。但从第四级军功向上,那就非常难了,那就需要浴血杀敌。 还好在这次战役中,前线总司令官无意间到了奴隶军团的营地,好像这位海尔特中将也是平民出身,当即就拍板决定让奴隶军团在当次战斗中担任伏击和追击任务。奴隶军团上下一心,伏击战打得非常不错,更在一天两夜的追击中大显神威,不但有很多人立下七八级军功,数十人达到十级军功的标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数人的军功远远超过十级标准。 这个时候,远远超越了十级军功的六个奴隶士兵正安静的坐在一个帐篷里担惊受怕。说起来,这六个士兵可是这次战争里最出风头的人,就单人战绩而言,他们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参战部队,当然,近卫军部队是不参加这种比较的,他们的一切战绩都不公开。不过就算这样,他们还是和一般的奴隶士兵一样担惊受怕,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第一名士兵立功的事迹是杀敌二十七人,夺战马八匹;第二名士兵和第三名士兵合作,劈杀敌军十五人,俘虏敌军三十四人;第四名士兵在追击战中只身过河,砍杀敌军九人,夺得敌步兵军团主军旗;第五名士兵在第一天的伏击战中,将敌军一名少将连带两名副官俘虏;第六名士兵于战场上浴血杀敌,在丢失武器的情况下把一名敌骑兵军团的落单少将拳殴至死。 这样的功绩如果放在普通部队,已经够保举进入军事学院,但六个人却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他们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计算著:如果军部把立功标准提升一级,自己能赎回几名家人;军部把标准提升三级,自己又能赎回几名家人。至于房产和田地,大家当奴隶少说也是二十多年,老爷们的这类承诺什么时候兑现过? 到时候,随便来一个什么军官,随便叹一口气,随便说一声「帝国有困难」,奴隶们还能冲上去跟人拚命不成? 哪怕,哪怕是能赎回一名家人都好啊!奴隶们在斯比亚帝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已经逐渐熟悉了这个帝国,知道帝国处处沃土,不管是什么身分,进来的人从没听说有饿死的。而且自从科恩.凯达皇帝即位以来,帝国越变越好,不会出现在其他帝国粮食少了大家挨饿,粮食多了大家还是挨饿的奇怪事情。 担心了一整天之后,外面传来一个比所有流言加在一起都更具震撼力的消息:帝国总参谋官要亲临兵营封赏立功者! 如果是一般的将领来,事情一定会很糟糕,但如果是总参谋官来了,那事情一定是非常好,因为像这种级别的将领,非隆重的场合是不会出现的。即便是奴隶士兵,也知道总参谋官卡罗斯中将是帝国排名前五的将领之一,是早年就跟著皇帝陛下打天下的近臣,有他出现,绝不会有悲惨的事情发生。 六名士兵争先恐后的涌到帐篷门边,正好看到千多名近卫军正进入营地,后面跟著后勤部队的马车队。再定睛一看,近卫军穿的是礼服,马车上是制式盔甲,顿时全营沸腾! 「全军集合!立即领取军服标志!」军团指挥官的声音回响在军营里每一个角落。一个钟头之后,整个奴隶军团焕然一新,两万馀人以整齐的队列迎接一群高级将领的莅临。 但出乎大家的意料,总参谋官卡罗斯中将到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封赏,而是当众揪出了数十名流言制造者,以扰乱军心的罪名移送军法处,之后才按部就班的宣读皇帝陛下的诏令,完全按照以前的承诺办理。达到相应军功者,全部拿到了封赏──但达到六级军功以上的士兵不是直接给钱,而是在后勤部登记,并批准一个月到两个月的假期,在特派官员的带领下荣归故里。他们将穿著崭新的军服,佩戴著亮闪闪的军功徽章,去赎取自己的家人! 至于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他们将得到与普通斯比亚士兵一样正式的待遇,而且在他们生前的军功上顺加一级,也就是说,他们自己虽然死去,但绝大多数牺牲士兵至少会有一名家人被赎回……之后,在场的将领有幸领教了两万多人抱头痛哭的场面。 至于那几位超越了十级军功的士兵,卡罗斯中将也不好擅自决定,只好在晚些时候带回皇宫,由皇帝陛下亲自决定。因为他觉得,皇帝陛下很喜欢干这样的事情。而事实证明,皇帝陛下的确喜欢干这样的事情,因为他立即就接见了这些人。 六个穿著新军服的奴隶士兵在皇宫后花园的小径边跪著,军帽放在身前。当一声「皇帝陛下到」的声音响起时,六个士兵同时用以前见老爷的大礼参拜,以头触地那种──但他们立即就倒霉了。 一个凶神恶煞的将领踏著大步走过,挨个打他们巴掌,「单膝下跪即可!抬头──挺胸!穿上斯比亚正规军装,必须有斯比亚军人的气节!」 有本事超越十级军功的士兵,气概和头脑都是胜过普通人的,六个士兵不问原因,立即照办。而打完巴掌,这位身材极为魁梧的半兽人将领就站到他们身后,虽然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但六个人无不感觉芒刺在背。 身穿军服,黑发黑眼的皇帝陛下,已经顺著花园中的小路走过来,站到几个人身前。 「超越十级军功的,就是你们六个人吧!」皇帝陛下抱起双手,居高临下的眼神睥睨著他们,「从左到右,每个人都说说自己干了些什么。」 六个士兵战战兢兢的说完了自己在战场上做的事,然后等著皇帝的评语。 「朕喜欢你们的战绩,都站起来,你们下次一定要再立功,然后再到这里来跟朕讲,朕喜欢听。」皇帝陛下哈哈大笑,还拍了六名士兵的肩膀,「你们的战绩超越了十级军功,所以朕要给你们斯比亚正式军人的奖赏。你们将会得到真正的勋章,三个月之后以士官身分进入中等军事学院学习。当然,房产、田地、赎回家人一样都不会少。」 「多谢皇帝陛下!」六人喜出望外。 「现在没人担心朕会坑杀你们了吧?先回营地准备,特派官员会带你们去赎回家人。」皇帝陛下把手一摆,「走吧!」 「陛下,这么几个人,这么几句话,没必要由您来亲自说。」看著士兵们离去,一位内政官员不解的问,「为什么陛下要给他们这样的荣誉?陛下可以接见更多的正规军士兵,他们的战绩也很不错。」 「你认为他们这样的战绩,还够不上皇帝接见?朕也想给平民子弟打打气,但他们的战绩实在是让朕失望。你们都应该知道,朕从来不看身分,只看战绩。」科恩一偏头,「第二次进攻所需的物资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齐全,沿途道路桥梁也已加固,可以运输大型器械。」 「下发文件,立即开始。」科恩抬脚就走,「不要跟朕说废话。」 身负护卫使命的岩石连忙带著近卫跟上,但岩石觉得今天的皇帝陛下有点奇怪,老是看自己,而自己身上又没什么地方不对,军服穿得好好的,脸也洗乾净了,军衔也没有少挂一边……皇帝陛下到底为什么这样看自己呢?终于,在花园凉亭里坐了一刻钟之后,科恩决定自己揭开这个谜题,晕乎乎的岩石是不会自己想到的。 「我说岩石啊!你跟著我很久了吧?」科恩陛下笑咪咪的问,「我今天很高兴,有这么多军人可以去赎回他们的家人,一家团聚真是好事情。那么此情此景,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或者是请求,没关系,说吧!」 「是的,陛下,我跟著陛下很久了。」岩石点头回答,然后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请陛下自称为朕,不然被院长看到就不好了……」 「好吧好吧!朕确定你是一个不忘己任的好军人,而且朕今天决定给你这个面子。」科恩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口气,加重了语气,「这是家人团聚!告诉朕,岩石,你想到了什么?」 「嗯……以后他们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岩石很努力的想,然后回答,「非常幸福!」 「朕再次确认你是个好军人。」科恩瞪著岩石,「朕现在命令你再想一下,想想他们家人团聚,再想想自己,想想自己的家人……例如说,妹妹?」 「对,我有一个妹妹,我跟我妹妹还没团聚,她现在是在班塞帝国。我已经存够了钱,现在正在积攒假期,假期一到我就会去接她。说到我这个妹妹啊!陛下您不知道,我老跟她打架,而且她有时候还咬我胳膊,陛下你知道吗?咬我……」 「岩石,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说,你可以马上请求假期,去接你的妹妹来斯比亚。」就在科恩即将抓狂的时候,菲琳.罗娜皇妃来了,「我也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你应该提出。」 「现在去接我妹妹?我当然想早一点接她回来。」岩石眨巴著眼睛,「可是我没有军功,假期也不够,所以不能提这样的要求,这对别的士兵和军官不公平。」 坐在桌边的科恩苦笑一下,之后夸张的仰天大笑起来。岩石还有个妹妹的事情,科恩今天早上才知道,他知道岩石这类半兽人的脾气比较怪,不能平白接受别人的安排和好处,所以想照顾一下他的情绪,让他自己开口请求,这样的话,岩石才不会觉得这是科恩特意安排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岩石。 「那么这样吧!以第一皇妃的名义,我现在向你下达命令。」菲琳皇妃微微一笑,「我任命你为暗访官员,监督班塞帝国境内的士兵家属赎回事宜,这样的话,你辛苦积攒的假期就足够了,而且你就监督初期的现金分配情况,时间上也来得及。」 「遵命!」岩石立正行礼,然后低头想了一下,欣喜得几乎快跳起来,「皇妃殿下好聪明,这样我就能顺便回去赎我妹妹了!」 「开玩笑,朕还没有遇到比菲琳更聪明的人。」科恩打起精神,又从怀里拿出一副军衔,「行了行了,别跳了,先把这个拿著,然后去接你妹妹吧!」 岩石接过军衔,然后静静的看著科恩,似乎在等著科恩说话。科恩看著这个没有什么领悟力的手下,有点无可奈何,而一旁的菲琳皇妃已经笑得快肚子痛,连贴身护卫皇妃的近卫队长黛纳都忍不住抿著嘴笑起来。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科恩站起来,走到岩石身边,「你觉得我把这东西给你是什么意思?」 「少将军衔。」岩石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想陛下是要让我转交给某人。」 「够了!」科恩大喊一声,「岩石准将,你现在立即回住处收拾行装,换上少将军衔去后勤部领取装备和金币,然后带上十五名手下去班塞帝国,把你妹妹给我带回来!安排在城里的住所,让她给你煮饭,让她给你洗衣服、照顾你!立即去,马上──不然我会抓住你的头发,踢你的屁股,把你丢进臭水沟!」 「是的,陛下,一定完成!」条件反射的岩石立即开始原地跑步,「第一分队,跟我来!」 「黛纳,你也去,省得路上出乱子。」看著岩石风风火火的跑开,菲琳皇妃才止住了笑,「我说夫君,你好好跟岩石说嘛!他会明白的。」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想知道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我希望我周围的人都能聪明起来。」科恩在凉亭里来回走著,「对了,菲琳你帮我做一件事,温丝丽身边那个大精灵,就是这次跟我去里瓦帝国的那个,你等下一定要去把她灌醉!」 「啊!关于这件事,你聪明的妻子们已经帮你办到了。」菲琳微笑著回答,「现在那位拒绝跟陛下喝酒的大精灵,已经倒在酒瓶中间了,而且是几个精灵族长老下达的命令。」 「真是我的好妻子。」科恩哈哈一笑,拦腰抱住了菲琳,「好了,这下到你兑现承诺了,是去你的房间呢?还是去我的房间?要不然,我们就去皇家议事楼好了……」 「夫君这么有活力,我当然高兴啊!去哪里都无所谓。」菲琳皇妃轻晃著自己的腿,用一根手指点在科恩的额头上,「可是我听说,某人正拿著剑在演武厅等著陛下。对了,夫君刚才还答应去看琴伦小公主画的画吧?」 「嗯!的确有这样的事。」科恩考虑了一下,「但我决定失约。」 「夫君别这样,会让人看到的。」遇到痞子皇帝,菲琳皇妃毫无办法,只有苦苦哀求,「不要抱著我跑,夫君……」 「是啊!会被人看到,好严重的问题哦!」科恩突然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看著菲琳皇妃,「被人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我们就会变成石头人呢?还是会被剥夺皇族成员头衔?开什么玩笑──跑啦!」 第二十七集 第一章 班塞帝国内地,丽云行省,金霞平原。 远方,一队骑士骑着骏马,顺着田野间小道疾速而来。这是一队威武高贵的贵族骑士,但他们的打扮却有点怪异,脸上罩着面巾,身穿宽大的银色武士服,贵族徽章缀在胸前的刺绣上,长长的缎面披风拖在身后。胯下骏马疾奔之时,雪亮的铁蹄不住翻起,闪出点点寒光,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向四下传开,惊起只只飞鸟。虽然总共只有十几人,声势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路两旁的田垄边,在监工皮鞭下劳作的奴隶们禁不住抬头偷瞄,暗暗的打量着这些高贵而陌生的骑士们。 在踏上宽敞的商路时,队列里一声口令传出,整队骑士立即停了下来。马匹不停的打着响鼻,骑士们手抚着马颈,在等待着下一个命令。但他们的发令者,一个体形极为高大的骑士,这时却在看着远方的一片村庄发呆……说起体形高大,这位贵族骑士的身材已经有点不似人类,反倒与那些在田间垒石的半兽人奴隶比较近似,但是想想,身分低贱的半兽人怎么可能成为贵族呢?而且在眼前这块平原上,半兽人只能世代从奴,连取得自由之身都是白日作梦。 驻步不前的队伍中,一位体形特别娇小的骑士轻带着马韁,慢慢靠到领队骑士身边。虽然脸上也有面巾,但那对尖尖的耳朵已经表明其精灵的身分。这位精灵骑士的清亮目光先向领队骑士瞩目的那片村庄看了看,之后再回到对方脸上。因为领队骑士的坐骑也是特别高大,所以精灵骑士的头顶只到领队骑士的腰,要看到领队骑士的脸,精灵必须以一个非常夸张的角度仰视才行,远远看去,这样的搭配非常不和谐,就像……青豆跟土豆放在一起。“少将先生,我不想打扰你的雅兴。”片刻之后,这位脖子发痠的精灵开口了,出人意料,这竟然是女声,柔美、清亮,却又淡漠,“但这里是商路,我们这样停着会堵塞交通──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吧?” “啊?抱歉,我刚才是在想一些事情。全队靠边、慢行。”领队的少将发令完毕,再回头看看身边的精灵骑士,“精灵阁下,前面那片村庄就是我的家乡,我们刚刚跨过的那条路就是两个老爷领主的分界……” “第三百六十七次提醒少将先生,你现在是光荣的伯爵,在身分上,你刚才所谓的那些”老爷“却什么都不是。”无奈的一摇头,女精灵用轻柔的声音回答着,“少将先生不必,也不能再用这样的称呼叫他们,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陛下会不高兴,你也会受到处罚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这是自小的习惯,偶然说起,一顺嘴就出来了。”少将苦笑了一下,戴着银白骑士手套的右手举起,“精灵阁下看到那个小池塘了吗?小时候,我们在下工之后会跑去那里洗澡打架;还有那边的大树,是我们夏天最好的休息地,旁边的一小块地上有很多野花,其中特别漂亮的几种会被人精心的养护,好在新年到来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爱人……当然,那些花会常常丢失就是了……之后,依然是打架……” “为什么要打架呢?如果是因为花,那边的树林里不是有很多吗?” “我们的身分……我的意思是说,当我没有离开这里时,以我的身分是不能走出这片地域的,否则的话会被吊死。”少将摇摇头,以低沉的语气说:“儿时曾经有一个朋友,指着远处的花园对心爱的人说”我把那片花送给你“,后来被人告密,他被打个半死送去了军队……” “听少将先生说起来,这块土地上的小孩子,生活方式真是很淳朴。”看到自己让少将想起不愉快的往事,善良的女精灵岔开话题,“那么成年人呢?也是一样吗?” “小孩子是吃饭、睡觉、打架,而成年人不同。”少将想了想,以坚定的语气说:“成年人通常是吃饭、睡觉、打老婆!” “我实在不想把半兽人勇敢无畏的精神与殴打女性联系起来。” 女精灵摇了摇头,好半天才回答,“少将先生,至少我没有在你身上发现这个习惯,我也没有看到你殴打过士兵。” “走出这块土地,就会逐渐开阔眼界,就会学到用其他方式看待人和事情。”少将笑笑,“陛下说得很对,只要有人给一个机会,谁都不会永远笨下去。” 闲谈间,一行人逐渐走到村庄跟前。少将离开故乡好几年,村庄的样貌已经改变不少,顺着那条污水横流的小街道转了几圈,他居然没有找到自己的目的地。到最后还是一位侍卫跳下马去抓住一个路人,问出详细情报。原来少将要找的人已经被转手卖掉了……一行人立即掉转马头,向距离村庄数里的一个小城堡奔去。 在小小的城堡里居住的,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乡下土豪,一听说有贵族来访,城堡里当即就炸了窝,土豪一家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着庆典时才会穿的新衣服,而管家就带着下人们屁滚尿流的收拾着庭院,已经数年不曾见过天日的红色地毯被他们从仓库里拖出来,从主楼一直铺到城堡大门处。但是在转眼之间,这条八成新的地毯就在阳光下变了颜色──先前在庭院里,一群女工正在洗衣物,满地的流水沁进羊毛,现在的地毯如同是沾上油污的抹布。 “啊!你们这些该死的下贱货!”就算是在最富裕的班塞帝国里,这种撑场面的羊毛地毯也属价值不菲的奢侈品,管家立即跳起脚来,“是谁?是谁把水泼到了地上!” 庭院里,一大群洗衣服的半兽人女工都默不作声的站着,在这些普遍都比人类男子高出一个头的半兽人眼中,一个普通管家跳脚没什么震撼力,但如果是一个半兽人管家在跳脚,那么大家就只有暗自祈祷了──以半兽人来管理半兽人,这似乎是奴隶管理的一个定例。 “下贱、下贱、下贱!”贵客已经临门,管家心里当然明白自己在此之前别想查出是谁弄髒了地面,只得做个手势让女奴隶们一字排开,自己一边骂一边抡起手,一个个耳光挨个打过去,“下贱、下贱、下贱……下贱!呼,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他妈的不服气?” “呸,就凭你个小兔崽子,你姑奶奶俺就没把你瞧在眼里!”狠狠瞪着管家的,是排在队尾的一个女半兽人,她是新来的,所以排在最后,“你凭什么多打俺一个耳光!?” “打你怎么样?新来的还敢跟我顶嘴?”管家又把手举起来,“还想挨打是吧?滚回去!” “你娘的,新来的就得多挨打?你他妈小时候还管俺叫大姐,每次被欺负了都哭得震天响,那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管家?”女半兽人单手叉腰,双眼鼓得更大了,一根手指直接点到管家的鼻子上,“你这些天扣俺口粮的事就算了,有种你现在再打一个看看!” 因为半兽人是一个强悍的种族,各国军队都喜欢使用强悍的半兽人兵种,所以在半兽人聚集区里,奴隶之间打架、斗殴,以武力解决争端都是合法的,只要不向“老爷”举拳头,怎么打都没问题。同时,管家也属奴隶级别,一样可以打翻……但要想打倒一个管家就属于比较有难度的事,因为管家通常是男半兽人,而且身边一般还带有两个以上的帮手。 “啪”的一声,耳光声响起,这是管家在维持自己的威信,他不信眼前这个女半兽人真的敢向自己挑战。但随着“呸”的一声,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管家脚边,女奴隶真的向他发出了挑战──周围的半兽人非常配合的在第一时间避开,有的叫,有的跳,场面混乱。 就是在这个时候,尊贵的客人已经进入了城堡,前面的骑士在门口下马,十来双金属战靴踏在青石地面上,“嚓嚓”声不绝;十多把佩刀的炼子跟腰带环扣轻轻撞击,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虽然声响不大,但配上蒙面骑士们冰冷沉稳的眼神,一种沙场喋血、金戈铁马的气息直直向庭院里逼去,几十名鼓噪的半兽人立马闭上了嘴,一个个噤若寒蝉。 “一群蠢才,没看到贵客上门吗?还不退下!”气氛快要凝固的时候,此地的领主终于换好了衣服,急匆匆的带着自己的儿子老婆走向门口,他隔得老远就认准了来客中的大人物,招呼全家向身材高大的少将行礼,“尊贵的伯爵老爷日安,这些奴隶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 “日安。”高大的少将点点头,用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音调回答这位领主,“虽然不常来,但本将军对这里的传统知道一些,让他们继续。” “伯爵老爷想看吗?当然没问题!说起来,这还是我们这别有情趣的一种传统呢……”领主受宠若惊,跟在少将老爷的身后小心应承着。 当少将走到庭院中央,信手脱下身上的披风并转过身来时,胸前军服上那排光明神殿颁发的勳章晃花了领主的双眼──勳章上那一圈晶莹的宝石,说明这些勳章的授予方是天堂岛神殿! 原想这位少将不过是来这里挑选适合冲锋陷阵的奴隶的,就算是伯爵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最大也大不过此地的神殿大祭司,可万没想到来的是如此神勇的将领。得到一枚天堂岛神殿授予的勳章,在普通贵族眼中已经是梦想了……整个人已经呆住的领主,双手还半伸在身前,早就忘记自己原本是要接过少将的披风。 跟在少将身边的女精灵一路上已经看惯了这种情况,这时接过披风交给身边的护卫,轻声对领主吩咐,“不要楞着,准备座椅。” “是的,精灵大人!”领主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回身向仆人们大喊,“老爷要看武斗,快在庭院里摆座椅上茶点,圈场地抬武器,鼓手准备!” 有了命令,院子里的奴隶忙活起来,从这些人迷惑的眼神中可以瞭解,他们似乎不明白这位少将老爷为什么要看管家和女奴隶之间的武斗。虽然半兽人的武斗是一种比较正式的较量,但一男一女这样打起来也不怎么好看,因为半兽人的武斗传统是不杀女性的。又或者,少将老爷只当这是一个小小的开场吧……可不管怎么想,所有准备活动还是在第一时间开始。 少将在庭院正中坐下,其巨大的体形又一次引起奴隶们阵阵猜疑,但他一直没取下蒙脸的金属面罩,所以众人还不敢确定他的种族。而那位女精灵就坐到了少将左侧,倒是落落大方的显露出自己秀丽的容颜。即便是坐下了,女精灵也不解下自己的斗篷,加之不苟言笑,这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骑士,倒像是一位邪魅的女魔法师。 领主小心翼翼的坐在右边,跟着少将而来的侍卫散站在庭院四周,两腿如同插入地面的铁条纹丝不动,只有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 庭院里,一男一女两个半兽人的表情都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意气之争,竟然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争斗到了这个地步,任何一方想要作假都不可能,两个人必须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个后果──拼出命打,赢的有赏,输的有罚! “少将老爷,小的是这里的世袭领主,受神殿的指派,由本帝国皇帝任命,管理这片土地上的人畜。”领主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来客的身分,陪着笑脸问,“不知道少将老爷是……” “这位先生是斯比亚帝国近卫军少将,伯爵头衔,这次出使班塞帝国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公事。”少将坐下之后就不再说话,女精灵代替少将作答,“来你这里,一是路过,二是消遣。”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安排好,让少将老爷高兴。” 听了精灵的话,知道对方不是下来收钱的,领主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大半……来这里消遣的贵族也不是没有。 在请问身分的时候,几个兵器架已经放到场边,一排排的金属正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光亮中似乎还残留着上一场武斗的血迹。擂鼓手已经就位,手里紧握着鼓槌,宣布武斗的鼓声随时可以敲响。庭院角落,城堡的各个窗户,甚至是护墙上都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半兽人奴隶。 “少将老爷,您看这场武斗要用什么标准呢?”看着一切都准备好了,领主凑过头来问少将,“我们这里的标准是从赤手空拳一直到性命相搏斗,根本没有限制。不过我个人喜欢看它们使用带着倒刺的拳套,打起来鲜血淋漓,真他妈的过瘾。” “少将先生是有身分的贵族。”坐在另一边的漂亮精灵没用正眼看领主,“少说髒话。” “是小的乱说话,是小的乱说话,请老爷们恕罪。”知道对方不是一般的贵族,领主连忙站起来赔罪,额头已经显露出汗迹,“小的没见过大世面……” 少将抬手阻止领主絮叨,“让他们自选武器。” 领主点头哈腰的答应着,之后跑前几步去场边传令,而那位漂亮的女精灵,她看向少将的目光中就多了一分迷惑。先前她之所以抢白领主,其实并不是因为髒话,而是担心领主用“它们”来称呼半兽人会让少将发怒,就是因为这类事情,少将在这一路上已经干过几次“踢场子”的事情了……但现在少将不但没发怒,反而让武斗的半兽人自选武器,这简直就有点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位岩石少将是科恩陛下身边最冲动、最勇猛,同时也是最善良的将领之一。这次来这里,岩石少将是为了赎回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那他就应该很心急才对,怎么会好整以暇的看起族人的武斗? 难道场中这个女半兽人就是他妹妹吗?那岩石怎么会放心的让他们自选武器?全力相搏时,刀剑可没长眼睛啊…… 聪慧的女精灵还没想明白,急促的鼓声已经在庭院里响了起来,那一男一女两个半兽人走到武器架边,各自拿起的,居然都是适合战场廝杀的长兵器! “少将老爷,您可以宣布开始了。”领主手托着一个木盘,“现在,您的地位最高。” 在女精灵黛纳迷惑的目光中,岩石抓起盘中的白色手巾,反手就向庭院中丢出去,嘴里说出一句只有自己人才明白的话,“这是场好戏,都打起精神来看!”这句话一说出,女精灵黛纳还有随同岩石来的侍卫们,眼神都起了小小的变化。 白色手巾掉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半兽人管家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手中的长柄战斧一扬,当头向女半兽人的头顶直劈过去──他的气势威猛,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斧下去,对手别说是个半兽人,就是一只猛兽也得成两片!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手拿双狼牙棒的女半兽人斜移半步,左手的狼牙棒向上挥出,“噹”的一声巨响,把直直劈来的战斧击歪,接着右手狼牙棒一记横扫,在“呼呼”的凌厉风声中,半兽人管家只得退了一步,用战斧柄尾架住狼牙棒。女半兽人既已抢得主动,狼牙棒组成的攻势一次比一次急,管家虽然不住的后退,但招架得也比较巧妙。 只是在几息之间,武斗双方就已经用出几个精妙的组合,观众的情绪也开始高涨起来,往往是武器相撞的火星还没散尽,四周围观的人群已经爆发出一波bo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该我了!” 管家连退几步之后,已经完全接下了女半兽人的整轮攻击,大吼一声,抓住对方进攻的间隙开始反击,雪亮的战斧在身前画出一个个圈子,猛烈的力道让女半兽人不敢硬接,只得靠着自己相对灵活的脚步躲避。 她会躲,可旁边的武器架子不会躲,在管家的怒吼声中,武器架子倒了大霉,一连被他手中的战斧砸坏三个,“喀嚓、劈啪”声里,掉落了一地碎裂的木片和武器……领主虽然心痛自己的东西,但在贵客面前又不能表露,好在两人打得还算精彩,少将老爷看得也高兴,这让他脸上有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女精灵才想明白整件事,略微带着些嘲弄的笑意在嘴角漫出。她偏过头去跟少将耳语几句之后,一边装着拢发向周围的侍卫做出几个手势,一边留心看着场中的打斗──虽然这两个半兽人的武技在她眼里还显得生嫩,但也远远超过一般的武士,特别是懂得躲闪的女半兽人,她比一般的半兽人要敏捷,也更聪明。 在场中最后一个武器架也粉身碎骨之后,女半兽人避无可避,只能被迫与管家硬拚一记,但这种硬拚她是占不了便宜的,不但狼牙棒脱手,整个人也被战斧震得不住后退,一个不小心滑倒在场边。 稳获胜利的半兽人管家上前几步,高举着战斧,昂起头来发出一声怒吼,“今天──你死定了!” 第二十七集 第二章 倒在地上的女半兽人并不慌乱,一把就抓起旁边领主老婆的衣服,将她拖倒在地。管家的战斧硬生生的凝在半空中──领主老婆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骂出来,就发现一把雪亮的小刀放在自己脖子上,虽然她的嘴还张的大大的,但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一瞬间,周围的人全部楞住,谁都没有说话,但围观的圈子却向内收缩了一圈。 “贱人,你想做什么!”领主暴怒,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居然敢对女主子用刀,你不想活了?在这么高贵的客人面前扫我的脸面!来呀!给我围起来,我要杀她全家!” 围观的半兽人轰然回应,纷纷拿起了散落一地的武器,把女半兽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呸,你这头畜生,少来吓唬你姑奶奶。”女半兽人挟持着领主老婆,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站起来,“我全家就我一个了,你杀得了谁?反正就是一个死,姑奶奶不怕!识相的赶快放我走,我就饶了你老婆一条狗命!” “你以为抓了女主子,你就能活着逃出这里?你他妈作梦!逃跑的奴隶永远都会被人追杀。马上放了我老婆,你老爷我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不然的话……”领主咬牙切齿的说:“你也知道前几个和你一样的贱货是怎么死的,对,还有你哥哥,我也可以把你送去军队,不过不是打仗……你每天得用你那玩意接待数百人,说不定还可以遇到你亲哥哥!” “混帐!”女精灵冰冷的声音插进争吵中,“再口出秽言,以犯上治罪。” “是的,精灵大人,是小的失言,小的不会再犯了,请大人原谅。”领主身体一抖,赶紧赔罪,看精灵冷着一张脸不理他,于是转过头去,哭丧着脸对岩石说:“少将老爷,您看现在这个情况……小的要怎么做?” “这是你的家事,本将不好插手,你自己处理吧!”少将依然安坐着,一声都不吭,女精灵看看周围的情况,不紧不忙的回答,“不过话说回来,身为领主始终要以事业为重,老婆嘛……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谢谢精灵老爷提醒,小的知道怎么做了。”领主转过身,对女兽人大喊一声,“听见了吗?有老爷们的话,我今天不会放你走,有种你就杀!” 还没轮到女半兽人开口,领主老婆就已经管不了还有贵客在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其中自然少不了夹杂着恶毒的咒骂,更多是对丈夫的攻击,什么“没种的男人、没良心的、杀千刀的、早知道你要撇了我娶个漂亮的、当初要不是我,你还是一个小小的土领主……” “你叫什么?你喊什么?大不了就是死嘛!有少将老爷在这,你死了也能有个好名声,神殿少说也得给你个嘉奖!这就叫……叫献身!”老婆在翻旧帐,领主脸上有点挂不住,急切为自己申辩两句,再次恐吓起女半兽人来,“我这当老爷的一向仁慈,是你这贱人自己找事才会参与武斗,在尊贵的少将老爷面前,你也敢逃避武斗结果?” 领主这样说,当然是希望藉机会把岩石一干人拉下水,有了这位少将的介入,整件事应该不难解决,要真的让老婆血溅当场,他也难以向其娘家人交代。看着一直坐着的岩石少将却没有什么表示,领主还以为岩石默认了自己的话,气势也更加的足了。 “老爷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贱人,你最好想清楚怎么做。”领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今天就让你们都看看威胁老爷是个什么下场,管家,给我把这个贱人拿下,动手!” “是!动手!”管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手里的战斧抡个圈子,尖啸着落了下去! “轰”的一声,半尺厚的石地板被战斧砸出一个大坑,但却没有意料中的血光弥漫出来,众人不由得一楞。 趁着这个机会,管家冲前两步,大手一伸抓起了领主的宝贝儿子,嘴里再一声大喊,“时候到了,兄弟们动手!” 先前拣到武器的半兽人奴隶们哄然回应,同时回身,逮着场边的武士就杀! 因为先有武斗,后有女主子被劫持的热闹可看,忠于领主的武士都站得很集中,连城墙上负责警讯的武士也离开了岗位。一来这些人族武士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二来这情况的变化实在是让他们来不及反应,所以转眼工夫,三十多个武士大多已经横尸就地,剩下几个也差不多快死了。 一片混乱中,岩石少将和女精灵依然坐着没动,他们不动,随他们而来的武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行动。造反中的奴隶也明白,领主的势力只在这片土地上有影响力,但这些人却是惹不起的贵族,他们的势力无边无际,所以也没人敢向他们动手。有那么一两个打昏头的奴隶一出手,立即就被对方武士一脚踢飞──以人类的体质,居然可以轻易踢飞半兽人,实在令人不敢相信。但领主却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在第一时间躲到了岩石少将身后。 这种险恶的情况可不比自己的老婆被劫持,在极短的时间里,领主的脸色由愤怒迷惑的涨红转变成恐惧震撼的苍白,指着管家的手指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管家!你想干什么?你是我的管家!我是你的主子!我对你可够好了……” “你对我好?”在这个时候,抓着领主独子的管家大笑一声转过身来,“那我问你,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我哥哥去了哪里?我嫂子又去了哪里?对我好?那我问问你,你卧室里的那本名册,上面写了所有奴隶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名册?什么名册?”领主摇着头,“我是领主,有一本写了所有奴隶的名册算什么?!你们是我的财产,写在名册上是正当的!” “你这畜生!那上面分明写着‘转卖首都竞技场’!”管家上前一步,情绪十分激动,额头上的血管都一根根的绽显出来,“谁都知道被卖去竞技场是什么下场,但你这畜生居然把所有的人,包括小孩的名字都写在了上面!我们每天任劳任怨、任你打、任你骂,你居然不给我们一条活路。你也想不到吧!我一个世代为奴的半兽人,居然会认识字!” “那……那不过就是写来玩玩的,又不是真的卖了你们。”躲在岩石身后的领主探出脑袋来,回答管家的话里已经没有先前的威风,“这事情,这事情……可以商量嘛!” “商量?你以为还能用这套假话来骗我们?上前年那十几个奴隶就是听了你这种话,最后才落得被剥皮的下场。”管家冷哼一声,“想商量,问问兄弟们!” “给自由凭证!”半兽人奴隶们吼叫着,群情激昂,“不然杀你全家!” “你们不要乱来!不要乱来!现在有少将老爷在这里,少将老爷是天堂岛神殿的大红人,自然不会不管,少将老爷会公道的做出决定……”领主浑身的冷汗,悄悄凑到岩石耳边,“老爷,救命啊……小的一时大意让他们得手,不过这些人杀我之后,一定会跟老爷你为难的。” “你少跟贵族说悄悄话!”女半兽人把领主老婆交给旁人看管,自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到管家身边,“少将老爷,我们知道这事与您无关,也不想跟您起冲突,请您不要管,请您不要动,我们自己知道怎么干!如果您真的要管……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是拿着脑袋在干大事,多杀个贵族也算是赚了!” “老爷救命啊……”看着周围的半兽人举着武器逼过来,看到这些奴隶仇恨的目光,领主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救命啊……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的老爷……” 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岩石才缓缓的站了起来,从那块厚重古朴的金属面具孔洞中透射出来的,是半兽人们从未见过的威严目光。逼过去的半兽人一惊,齐齐后退了一步。数十枝明晃晃的枪头对准了岩石,距离最近的不过两臂,但谁也不敢把武器向这位少将的胸口刺下去。 “尊贵的老爷,您真的要管这件事吗?”女半兽人倒要比其他人都勇敢一些,提着战刀走了上来,“叫你一声老爷,可不是因为怕了你!就算你是战场上下来的,你也架不住人多!” “架不住人多?”岩石继续向前,淩厉的目光一扫,又把满庭院的半兽人逼退一步,“你们真的人多吗?” “在老爷面前干这事,是我们失礼。”管家站了出来,“我向老爷道歉!请老爷离开这里!” 以半兽人的传统,在取得优势时还向人道歉,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这块平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走出去需要三天的时间。”岩石背着手,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半兽人管家,“你是带头的,领二百多族人造反,事后准备怎么逃?口粮怎么解决?伤患怎么带走?遇到追捕由谁抵抗?你们的目的地又是哪里?答的好,我保你没事,答得不好,我扒了你的皮!” 半兽人管家哪里想得到尊贵的少将老爷会这么问,一时答不上来。而他身边的女半兽人却举起手里的战刀,大吼一声,“我们要怎么办关你屁事!你不要东一句西一句的,最后一次警告你,带着你的人滚一旁去!” 毫无预兆,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在女半兽人的战刀刀尖上燃烧起来,瞬间弥漫到整个刀身,女半兽人尖叫一声丢了战刀,但灼热的火焰中还是飞溅出大大小小的火星,火星在空中爆裂开来,烫得旁边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半兽人哇哇大叫! 管家一看事情不对,立即抢上去把女半兽人拉到身后,胸前肌肤被两点火星烧得“哧哧”乱响,竟然没吭一声。 “魔法!这是至高无上的神殿魔法!不用吟唱咒语就能使用魔法的大魔法师!”瘫坐在地上的领主突然有了精神,手脚并用的爬向前,哈哈大笑着高喊,“你们这些贱人完了!” 对半兽人来说,大魔法师绝对是一个无法理解的传说,其地位如同是最勇猛的半兽人战士。奴隶们不可避免的慌乱起来,他们紧握着武器,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最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位如同鲜花般美丽的女精灵身上……在现场,能这样无声无息使用魔法的,当然只有女精灵黛纳了。 黛纳微笑着,不慌不忙的伸出手来,先让一团迷离的水雾凝聚在纤细的指尖,再把手指一弹,水雾向爬到身边的领主飞去,瞬间变成冰块封住了他的嘴──这就让大家想起,这位美丽的精灵先前说过“再口出秽言,以犯上治罪”的话。 “小妹妹,你很大胆,但你是否知道辱骂将领会受到什么惩罚?”轻描淡写的完成这一切,黛纳站起来,仍然在微笑着,“轻则三十军棍,重则苦役三年,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无论你是平民贵族,这刑法你都逃不掉。” 先前岩石站起,众人感受到的是一股雄浑的压迫感,但高雅气质的黛纳却不一样,虽然她在微笑,虽然她的话语气不重,但威仪却能直达人心,谁都知道那不是说着玩的。 “谁是你小妹妹?”女半兽人不但勇敢还很任性,“你来啊!随时等着你!” “精灵大人,她是我的女人。”管家警惕的移动着身体,把女半兽人藏在自己身后,“大人你要怎么惩罚都好,都冲我来!”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刚才脾气还好好的岩石少将,这时却有了点怒气,“一群蠢货,担心自己吧!你们的领主在刚才就发出了求援的信号,不出一刻钟,你们就全得被包围!” “骗人的把戏!你以为我们会上当吗?” “少将说得没错,你们领主刚才撕破了身上一个香料口袋。”黛纳轻柔的声音传遍庭院,“这股淡淡的香气已在庭院里弥漫很久,塔楼上那群鸟早已飞走。” “你妈的,居然还敢骗我们,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一听精灵这样说,再抬头看看,管家眼中的怒火再次燃起,提着战斧就向领主冲了过去,“大家要死,就死在一起好了!” 在管家冲过岩石身边的时候,岩石伸出手来抓住战斧中段,一送一拖,下面再一脚,管家已经赤手空拳的倒飞出去,落地时压倒了四五个半兽人。武器落地声、肉ti碰撞声、半兽人的怒吼声,在庭院里响成一片。 “上啊!乱刀分了他们!”女半兽人抢过一把巨剑,领头冲向岩石,其他半兽人回应着,分别冲向散乱站在周围的武士,要以群殴的方式以多打少。 岩石一声冷笑,闪过女半兽人的巨剑,顺便一脚把她踢到女精灵身边躺着。手里的战斧横扫而出,先击歪七八枚刺向自己的枪头,之后干脆丢弃武器,铁拳连挥,无一落空的把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半兽人打得倒飞出去。这几个倒霉蛋翻滚着飞出来,压倒更多的人,落地后没有一个能爬起来的。 “要活的!”向自己人下令完毕,岩石脱下了手套,“跟你们玩玩,抄家伙算我欺负你们!” “你不要嚣张,我们是不会认输的!”管家咬着牙爬起,再次带着同伙冲来。 虽然半兽人都有些武技,但跟久经沙场的人比较,他们只有一身的蛮力,不要说围攻岩石的半兽人,就是那些围攻岩石手下的半兽人也被打得东倒西歪。 岩石是皇帝的贴身侍卫队长官,手下人没一个不是帝国军人中的精英,跟光明骑士干过架,这时候打不倒几个奴隶才是笑话……但半兽人前赴后继,从小孩到老人,没有一个不是拼出命来打。 结局是注定的,没过多久,庭院里就躺满了半兽人奴隶,都是因为骨头脱臼。虽然关节脱臼是一种剧烈的痛楚,但这些奴隶从头到尾没有吭过一声。 打完了人,跟随岩石而来的武士们回归原位,照旧低头垂目,一言不发的扮木偶。 从打斗一开始,女半兽人就被女精灵制服,被一条若有若无的蓝色光带捆住了手脚,但她嘴里的叫骂声就没停止过,后来看到情况危急,又转为指挥几个还有活动能力的小孩逃跑……整个庭院里,只有管家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的一只手脱臼,两条腿也被岩石踢到麻木,但这些都不算什么,眼看到自己一手策划的逃跑计划成为泡影,目光中满是悔恨和愤怒。 “你输了。”岩石说。 “我不服气!”管家用吼声回答。 随手一拳,岩石把管家打个跟头倒栽进人堆里,然后等管家艰难的爬起来,再问一句,“服气没?” “不、不服气!”管家一脸的血,还是大吼着。 “啪”的一声,管家又飞出去,压垮三张椅子。 “服气没?” “不……不服气!” “啪”的一声,管家的身体穿过了楼梯。 “服气没?” “不……不……不服气……” “不要再打了!”躺在地上的女半兽人泪流满面,“他反正是要死了……你要杀他的话,就给他个痛快吧!” “啊呀,有人愿意说话就好。”精灵招手示意岩石拖着管家来到女半兽人身边,然后笑咪咪的对女半兽人说:“既然你心痛他,那就回答少将刚才的问题。” “知道要被卖去竞技场,我们想了五天,决定逃跑。因为有武斗的传统,所以决定先趁有客人来的时候起哄打架,这样就能拿到武器……我们挟持女主子,运气好能连领主一起挟持了……只要逃出去,就能比现在好一点……” “我们什么其他的目的都没有,就是活不下去了,今年、去年、前年,每一天,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再活下去,身边的家人不见了,朋友也不见了。”女半兽人看看满地的族人,再看看岩石手里的管家,股股柔情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我们不知道走出平原要多久,我们不知道路上能找到什么吃的,我们不知道被追杀怎么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活下去,选择逃走是没错,但这行动却愚蠢到了极点,你们几乎没有计划,可以说是带着族人一起去死。”女精灵问,“谁想出来的?他?你?” “谁想出来的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女半兽人苦笑着,眼泪再次涌出,“你是老爷,你当然不懂,只要我们逃出去,我们就会高兴……” “高兴?是多久呢?一个月?一天?一个钟头?” “在半兽人的传说中,我们是大地的后代,可以尽情的在原野上奔驰,可以尽情的对着日月星辰嚎叫,可以随自己高兴做任何事。我们不应该被关在笼子里,我们的皮不应该被做成大鼓,新婚的女人应该服侍自己的男人,而不是被bā光衣服,割断喉咙,穿在木棍上……我们不是野兽,我们是人!” “一个月,我们就过一个月快活的日子;一天,我们就过一天快活的日子;一个钟头,我们就过一个钟头快活的日子。我们可以在野地里撒欢的跑,我们可以爬树,我们可以干喜欢的一切……就算只有一个钟头这样的日子,也不算白活……老爷,你不是奴隶,你不懂……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懂!” 女半兽人昂着头,眼泪已经干涸,只用刚烈的目光看着岩石和黛纳。而那些倒在庭院里的半兽人,他们喉间发出一阵阵惨烈的悲嚎,因为那几个先前逃出去的小孩,已经被闻讯赶来的邻近领主抓住,带进了城堡大门。 第二十七集 第三章 广场沉寂了,人们惊诧、愕然、迷惑,无法适应这个离奇的开场白。 广场的座席区大体上是椭圆形,在各个方向上都有特别留出区域,那是划归各方记录员的专用席位。其中不但有文字、素描和油画记录员,还有在诗歌、传记、历史方面有精深造诣的大人物。 先前的壮观场面,已经被除数他们用各自的方式保留下来,但尼赞这一番表现,却让他们很犹豫。 除了把时效性奉为生命的阅览厅记录员之外,其他人都停下了笔,大家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这一幕是如实记录呢?还是稍微加工一下?若干年后的人们看到自己的作品,会不会对自己、对科恩?凯达的行为不满意? 按道理说,任何一个个性独立的艺术家不大会考虑作品原型的感受,但此时的科恩?凯达不一样,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艺术家已经接受了他属于”上位”的现实,会高身处地的去为科恩考虑……没有其他原因,就因为科恩是人族乃到人类的”心中至上”了。 一个信仰的主神或者核心,他可以选择沉默不语的高深神秘风格,就像是神王和魔王那样,从不出现在凡人眼前,也从不说明自己的好恶,专心跟信仰者玩着”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要么就学习那些偷偷摸索摸索隐藏在密林里的叛逆诸神,恰巧自己的信念不能被信众理解,从而变得唠唠叨叨,甚至不惜亲自现身,用野蛮、恐怖和血腥的仪式来固化信仰意念。 而科恩?凯达,他能过尼赞之口传达的这句话,无论从哪个信仰的角度来说都不合适! 先,这是一句粗话,严重点说这是一句脏话。即便尼赞在说的时候没有带着口音。脸上的神情也极为圣洁,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学者们之前风评新信仰有亲和力,但他们肯定无法预见到这一幕。在这种典礼上,无论主客都可以悲苦、虔诚、愤怒,但绝不能粗鄙! 其次,科恩是第三信仰的主神。这一点已经是举世公认的事实。神的地位应该怎么表达?一定要在崇高和庄严前面加上”极致”!以这样的身份,却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不能想像的。退一万步讲,假使他现在不是神。而仅仅只是斯比亚皇帝,对着几十万国民喊滚,恐怕他也会在明天淹没在大臣们的谴责当中。 而信仰这件事,本身是以人为基础,如果没有了信众,那就没有一切。在历来的信仰传说中,就没听说过有此类”你给我滚”的言论产生,科恩这不是在消弱自己的存在基础吗?如果这就是新信仰的风格,想象一下,一座建在浩瀚沙漠里的辉煌巨城,是否会有人去居住? 科恩?凯达,无数人的心中至上,他不是愚昧的,不应该考虑不周。那么,搞出这种情况,是科恩个人的性格惯性呢?还是别有深意?这点必须要得到确认! 大多数记录者决定再观察,他们的表情认真而凝重,换枝笔,沾沾墨,等着尼赞再开口。 “如果想得到财富,去劳作就可以,辛勤些;想得到才华,去学习就可以,谦虚些;想要平安宁静,只要谨言慎行、时常自省就可以这种触手可及的东西,你们就可以给于自己,为什么要去乞求?为什么要乞求我?” “滚开!”尼赞再一次暴喝:”我,科恩?凯达,不会给于你们这些!” “信仰不会给你温饱,也不会延长你的生命,更不是尔等逃避的借口!至少这个信仰不会!”尼赞高昂着头,不怒而威:”想清楚自己的要求,不要去做一个十足的蠢货!” 尼赞的话语还在广场中回荡着,再次听到粗口的艺术家们愕然片刻后一齐埋头下笔。前后一连贯的话,这些粗口真是大有深意开宗明义,警醒世人,很有插旗圈地的气魄。刨除先前造成的惊吓效果,至少是个合格、甚至可以说是精妙的开场白。 而且,这种话还很符合那位至上的性格,虽然他已经是至上了,思考的事情跟以前不同,但至少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浅显易懂。不像别的信仰,上来先洋洋洒洒两个钟头,用玄之又玄的东西把人弄个半梦半醒再说……这个,大概也能算是一种另类的亲和力吧? 写完这一段,记录者们再次望回尼赞,等着他再出惊人之语。而尼赞却两手高举,捧着银制书卷转过身来,向正中的彩虹桥深深一礼……全场轰然,惊悚不已。 因为,尼赞在长声高喊:”吾等,现以最谦卑惶恐的心情,恭请——昔日比斯大陆的无双大帝,王中之王——今天吾等的心中至极致崇高的科恩?凯达入场!!!” 他对科恩使用的称呼比较奇怪,却是合乎逻辑的,因为此时的科恩已经卸去一切世俗身份,不能再被称陛下,也不能被称大人。但是在科恩宣称神之前,又不能对他冠以神名,所以”极致崇高”这个过渡称谓就应运而生了。 音乐猛然响起,只在瞬间,全场大合奏的进行曲就将广场笼罩住,开场旋律稍嫌急迫,犀利的管弦、厚重的鼓点,交错汇合,就像无数光亮的战刀划破黑云相互劈砍厮杀! 层层的压力被播散在广场中,每一个人都察觉自己肩头有种无形的重力在积累,本来就彷徨无助的内心正被挤压、再挤压,从而变得更焦急忐忑! 尔后旋律攀升,越来越雄壮。 在大家都承受不住的前一刻,激昂而轰鸣的音乐变换了,在一个轨迹明显的变奏之后,所有的乐器在指挥的控制下出现极短暂的静默,然后,乐队用略显低沉的琴声位出了单纯而舒缓的旋律。 琴声舒缓,却充满了力量;旋律单纯,却无比紧定;就像是恐惧后的勇敢,痛哭后的屹立,撕裂后的重合——不可阻挡!不可战胜! 旋律并不太长,不久后开始重复,后续的乐器跟着加入,就仿佛是另一股力量踏着相同的步伐汇集进来。从此,这份光荣、这份骄傲便不再孤独,他会越来越壮丽,越来越堂皇! 再一次的大合奏中,重重威严扑面而来,而观礼者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跪下。而那些自持身份崇高的观礼者,也一个个惊疑不定的站起来,向着彩虹格方向欠身行礼。不过他们的神态,倒有点像刚才莱顿强不向长公主低头——只是君王们最后没抗住。 莱顿原地肃立,但目光却在两位长公主中游移,他在心里计算着,看后者什么时候起身,因为全场只有这两位还坐着。终于,在莱顿数到十五的时候,两位长公主殿下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把手一摆,从席位上款款站起。 “真是威风凛凛的进行曲啊,”莱顿的胸口,立即被一种强烈的豪迈充斥着,差点掉下眼泪:”这也算是另一种魔法吧?!” 彩虹桥上的水幕向两边分开,披挂在桥上的艳丽彩虹也跟着外移,这种变化让中间的桥面变得很显眼——滴水檐下,一个挺拔的身影慢慢显露出来。 他就像来虚空,先是浅显模糊,然后才逐渐清晰,而且形体清晰度匀提升,远一般人。仿佛他在吸收这世界的能量,整个形体却变得耀眼起来!任何坐在广场上的人,只要愿意就都能看见他的神态。 科恩?凯达!一个大多数人现在说不表是仇敌还是恩人的存在!现在,他如山峰般伫立。 骄傲刚劲,不是因为穿着盔甲,而是他本质如此。 卓尔不凡,不是因为藉助装饰,而是将气韵外放。 在这个瞬间,某些人心里明白过来:即使没这音乐,没有这广场,甚至没有这人群,科恩?凯达还是会如此,不会改变,也不会被折服!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科恩?凯达。 但令人悲哀的是,虽然明白了过去的科恩,不等于可以看透现在的科恩。他那不怒不喜的面孔、不愠不火的目光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如果试着去探询的话,直接后果就是头昏脑胀,说不定还得挂上一身冷汗! 这种情形会一直维持下去吧?这,难道就是越了人类的力量吗?! “吾等恭请——”尼赞双膝跪地,俯下在别人面前一直高昂的头颅:”心中至上入场!” “吾等恭请——心中至上入场!” 不用提示,普通观礼者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座席区的声音不会被大量反射进场内,所以尽管听起来声势浩大,却不太清晰。 科恩没有行动,似乎正神游物外。 “吾等恭请——心中至上入场!”尼赞第三次开口,语调那么谦逊,赤诚的像个孩子。但另一种压力却从他的催请中散出来,重重撞击在那些还没有开口的观礼宾客心口,说得好听点这叫威压,说的现实些,这就是赤衤果衤果的威胁! “吾等恭请——心中至上入场!” 万般无奈之下,各国的观礼宾客随大流开口了,脊背也降得更低——因为有种很直观的感觉告诉他们,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会有人冲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其实来参加信仰树立大典,大家就有低头的心理准备了,只是每个人都想让自己坚持的久一点,以便捞到更多好处。 在所有还能注视着科恩的人的眼里,科恩的目光动了一下,他原本涣散的瞳孔在匀收缩,焦点从整个世界缩减到面前的广场这种景象本身应该是诡异的,但他做出来却显得理所当然,甚至还能让人产生几丝期许的心态! 但不管怎么样,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值得振奋,因为心中至上终于肯看自己一眼了。 科恩第一个实际动作是抬手,让一名白衣侍女从托盘里拿起长剑,挂在他的腰带上。有良好视野的艺术家们当然看到了,他们惊异着,纷纷开始奋笔疾书,在此类仪式上,任何动作都不是多余的,这个挂剑的细节必然有独特的深意,或者是科恩对自己的某种定位,又或者在预示新信仰的行事风格。 科恩抬腿,一步迈出滴雨檐。猛然间,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了下头,与神族长公主冰冷的目光撞在一起,丽瑞塔殿下冷冷的回望着他——科恩那双黑亮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恢复了正常。然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在魔族长公主的身上扫过去,而后者早就收拢了羽扇,露出一张令人心魂动摇的面庞,这时见他望来,于是带着盈盈浅笑向他点了点头。 点头,这算是非正式的礼节, 音乐在继续,不动声色的把左手搭在剑柄上,科恩正过目光,沿着桥面走下。 跪拜着的观礼者们都没有抬头,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们不应该知道科恩正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走了几步、正在看哪里。但是在此时此刻,他们在头顶地板的同时,却感受到了这些细节! 每当科恩走出两步,相应角度的观礼者们就匍伏得更低;每当他的目光扫过一片座席,那里的背脊就开始颤栗!这种感觉是怎么传递出去的,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知道这感觉很真切,如芒刺在背。 从彩虹弧顶到广场中的座位,这个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科恩中规中矩的一路走下来,却不知让多少想依靠新信仰吃香喝辣的人汗流浃背,特别是当中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大多被吓得魂飞魄散……这当然不是魔法,但在效果上更胜一筹。 然后,科恩站在自己的座席前,那是一个坐北朝南的宽大席位,比两位长公主的座椅还要大上一号,巨大的靠背直刺天空,但是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 “两位殿下不辞辛劳远来,我很过意不去。”科恩用平和的目光看向两位长公主:”感谢两位的莅临,也感谢光明神族、黑暗魔族的看重。” “承蒙新信仰盛情邀请,没有不来祝贺的道理。”魔族长公主含笑回应:”黑暗魔王亦有礼物,一会儿自会送上。” 神族长公主却只是回了科恩一个淡漠到极点的神情,其中的敷衍意味谁都看得出来。 而科恩却视若无睹,把手抬起来说:”请两位殿下先落座。” “殿下这个称呼,真是言过其实了。”神族长公主坐下之后,开口说:”典礼已经开始,请不要再使用这种称呼。” “习惯了,实际上两位的莅临依然让我有受宠若惊之感。”科恩微微一笑:”请安坐,希望这个典礼不会让两位气闷。” 第二十七集 第四章 “岩石少将。”黛纳和岩石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以前也只有在皇帝陛下翘家跑路的时候,才看见过岩石如此焦虑,这时于心不忍,走上去轻声说:“如果我们想想办法,说不定还能带走一些,至少这些孩子是能带走的……” 任凭黛纳怎么劝说,岩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继续在码头上流连,手指继续曲了又张,嘴唇继续微微开合……很久很久之后,当那些追赶奴隶的马队出现在远方的时候,岩石终于恢复正常,他闭上眼睛,嘴里轻声吩咐属下,“去,在码头周围挂上斯比亚帝国国旗,另外,再拿我的贵族标记去跟对方交涉,黛纳跟我到船舱,我有事请你帮忙。” 侍卫们答应一声分头行动,黛纳看事已至此,只得跟着岩石来到船舱里。 “黛纳阁下,你知道我一向不求别人帮忙,但这次真的不行了。”岩石关上门,神情肃穆,“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是很难以说出来的,阁下一定要帮我。” “事情紧急,将军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关系到三百多族人的生死,换了是我也不会不管。”善良的黛纳轻声安慰岩石,“将军请说吧!是要我阻止追兵呢?还是要我提前向皇妃写信,求她们在皇帝陛下面前为你开脱?如果有皇妃们的声援,陛下绝对不会重罚你……” “不是这种事情,有斯比亚的国旗竖立在码头上,谁也不敢进来抓人。”岩石楞了一下,又迷惑的反问,“为什么要先向皇妃们写信?陛下为什么又要处罚我?” “岩石将军,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在别国境内强行带走数百造反的奴隶,这会引起很大的事端,陛下虽然一直把你当朋友和战友看待,可斯比亚帝国也要向别国有所交代才行啊!就是陛下有心放过你,也会为这件事大伤脑筋的。”黛纳又气又急,“这样的情况很严重,我们怎么能不早写信,早让陛下有所准备?” “黛纳阁下,这一次是你想太多了。”岩石真挚的看着精灵,居然是一点也不着急,“我这半兽人不怎么聪明,但我却知道陛下心里在想什么,在陛下任命我来这里时,我就知道。” “这件事?”这回轮到黛纳发楞,“陛下在想什么?” “我是一个半兽人,天生就不会想很多东西,同样一件事情放在眼前,可能黛纳阁下有十种办法解决,而我就只有一种。那么,陛下为什么还要我来这里处理赎回奴隶的事呢?难道陛下不知道会发生外面这种事情吗?”岩石一步步走到舷窗边站着,看着外面的族人,“是的,陛下知道会出现这种事,但他还是派我来了,陛下知道我遇到这种事只会有一种处理方法,这就说明,陛下希望我用这唯一的方法处理这件事……” “我承认你分析得不无道理。”黛纳考虑了一下,“但我也知道,这绝不是你想出来的。” “当然,无缘无故的我是想不出来。”岩石笑笑,“在出宫的时候,总参谋官问我是不是知道为什么陛下派我来,我说是为了我妹妹,结果被参谋官阁下教训了一顿……”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黛纳很清楚总参谋官的才华,逊色于他也不会觉得委屈,“既然岩石少将都知道陛下希望这样做,那少将为什么刚才在甲板上还那么痛苦?” “我……我没有痛苦……”岩石眼中露出奇怪的神情,“你什么时候看我痛苦了?” “岩石少将你脸色沉重,嘴唇微微颤抖,手指不住曲张,这些难道不是因为痛苦吗?” “那可不是因为……痛苦。”岩石少将很无辜的回答,“我……我……我那是在数数……” “数数!?”即便是身为精灵,黛纳也发怒了,“那么多小动作,你数的是那一国的数?” “因为……我不是很擅长数数,下面人也很多。”岩石的头埋得很低,那痛苦的姿势说有多自卑就有多自卑,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我先是默记,但数到百人的时候就乱了,然后我开始小声数,但中间又数错了,所以最后数的那一次,我在扳指头……” “岩石少将!你真是让我感到吃惊。”黛纳几乎气晕过去,能让她这个优雅的精灵咬牙切齿,岩石也算是有本事,“既然一切都有办法解决,那你还叫我进船舱干什么?你这么有信心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黛纳阁下,你先不要生气。”看到黛纳生气,岩石少有的结巴起来,“我……我、我我、我是想跟你借……点钱,我算过了,买下一个族人平均需要八个银币,要让人不追究他们的叛逃行为需要每人三个金币,而我的钱不够。” “明白了。”黛纳气呼呼的开了门,“我去拿钱袋!” 当天晚上,挂着斯比亚国旗的大型货船正式起航,满船的半兽人为庆祝自己重获新生而整夜欢腾嚎叫,吵得沿江两岸的居民不得安生。他们不但知道自己得救,而且岩石少将为了救他们,花光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不说数额巨大的赎金,为平息他们造反而给的赔偿金就是一个很长的数字,那是岩石少将抵押了自己的神殿勋章换来的。 对于岩石少将而言,钱没有意义,他觉得最为严重的是自己得罪了精灵黛纳……至于自己到底怎么得罪的呢?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最后只有摇头叹气,感叹说:半兽人和精灵,还真是不一样的生物啊! 不过呢!岩石少将是个豁达的半兽人,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和那些被自己救出来的半兽人打成一片。他颁布法令,严禁私自斗殴,还专门把货船的甲板清理出来,当成族人正式演武的场地,船上天天打、时时打,热闹非常,精彩万分。自从记事以来,岩石还没有这么快活过……他从小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让族人敞开肚皮吃,外加尽情打架。 很快的,船就顺流入海,之后靠着海岸线驶入斯比亚帝国国界……登岸之时,岩石少将接到皇帝陛下诏命,伟大英明的科恩陛下在诏命里把岩石训斥一通,历数他不听劝告,坚持带回数百奴隶的严重过错,命令他立即带着本族族人赶往圣都,其他带回的半兽人交由地方官员择地安置。岩石这次是真的吓到了,带着那数百人没日没夜的往圣都赶去,一路上风尘仆仆,再也不敢放纵族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临进圣都之前,他又接到一道命令。 “查帝国近卫军少将岩石,于公务外派期间言行乖张,飞扬跋扈,不懂自省,明知帝国国力有限,还敢擅自带回数百饭桶,更大胆妄为的将神殿勋章抵押,实属罪大恶极,著令岩石少将立即将族人安置城外北营,之后速来皇宫领罪……”大fǎ官阁下骑着马,笑咪咪的念完诏令,然后招手把岩石叫到身边,“岩石啊!不是本法官不帮你说情,是你玩得太大。” “遵命!”岩石立正、行礼,之后小声问一句,“陛下他……真生那么大的气?” “外派的官员不少,干错事情的也很多,可你干的这事情也太离谱了吧?你是陛下的近臣,不罚你罚谁?那么多贵族盯着陛下,你得为陛下想想啊!”杰克冷哼一声,“大个子,这回傻眼了吧?晚上我可在法务部等着你……对了,陛下交代,带着你妹妹一起去皇宫。” “遵命,马上就办。”岩石吸了口气,转身对那些还跪在地上的族人说:“大家起来吧!我们先去北营。” 但族人们听完了诏令,却开始群情激愤,为他们的英雄鸣不平。 有人拥抱着岩石,“岩石,因为我们害你被皇帝陛下处罚,是我们拖累了你了!” 更多的人在摇晃着硕大的拳头,“你放心,我们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如果皇帝处罚你,我们就跟他干架!” “半兽人是优秀的战士!不是是非不分的蠢货!救你们出来,不是让你们说屁话!”岩石目光一冷,一拳把一个喊的最大声的族人打飞,“被皇帝陛下处罚我心甘情愿!都给我闭嘴,再有人对皇帝不敬,我把他打成肉酱!” 虽然岩石处理这件事情的手法很粗糙,但他现在是英雄,英雄最大的好处就在于不管他做什么(除了被打败),都只会让他更加的有魅力,所以这些半兽人立即就乖乖住口,用无比崇敬的目光仰视着岩石。 带着这群感动到恨不得拿脑袋撞墙的族人到了北军营,岩石才发现犯了“严重罪行”的不止自己一个,所有外派赎人的官员,全都超标带回很多奴隶。圣都北军营只是一个临时安置各官员亲近族人的地方,却也挤了个人满为患,有精灵、有野蛮人、有半兽人、有矮人、有沙人、有翼人,还有一些岩石叫不上名字的,希奇古怪的人…… 大帐里更是一片愁云惨雾,里面坐满了长吁短叹的待罪官员。岩石跟他们聊了几句,打听到了最新的数字,知道被额外赎回的奴隶居然有数十多万之多,也知道了自己并不是最狠的,最狠的头衔应该颁给海尔特中将的一名心腹爱将,人家从波塔帝国呼啦啦带回了三万多奴隶。而且回来的方式千奇百怪,有一路翻山越岭回来的,有吃树皮啃草根回来的,还有沿途当土匪打劫士豪回来的……岩石顿时无言,自己这点人算什么,一点创造性都没有。 当天下午,岩石换上盔甲,带着黛纳和砖头妹妹,进皇宫请罪去了。黛纳一路上冷着脸不理岩石,而一路上从没有停止咬人的砖头妹妹嘴里塞了东西,只给岩石白眼看,所以在这一路上,岩石少将的心情是闷到了极点。 进了宫门,岩石才给砖头妹妹取出了嘴里的东西,但宫中众人的好奇目光深深的刺伤了这头野兽的心灵,她立即就开始发威,到进入后宫御花园为止,已有不少人被她咬伤了胳膊。不得已,岩石只有再次堵上砖头妹妹的嘴,然后跑去找科恩陛下,留下黛纳看管砖头妹妹。 岩石一走,黛纳就开始心平气和的蹲下,跟砖头妹妹说话。砖头妹妹没办法骂人,只有把脑袋转来转去的以示反抗,最后一次转头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旁边又蹲了一个人──这家伙一脸的古怪表情,黑头发、黑眼睛,不知道是哪族的,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皇帝陛下日安。”黛纳急忙跪下,谦逊的说:“黛纳回宫覆命,路上没有看管好岩石少将,是黛纳失职,向陛下请罪。岩石少将最后带回数百奴隶的确有罪,但当时情况危急,实在无法抛下那些半兽人不管,做出那个决定,黛纳也有份的。” “少来说好话啦!你们一路上干些什么朕很清楚,你的表现够好的了,看不住岩石是正常的,就岩石这种人,被你看住了才是大问题。”科恩随意的摆摆手,指着砖头妹妹,饶有兴致的询问,“难道这个女半兽人……就是岩石的宝贝妹妹?你们为什么要堵住她的嘴?” “回陛下的话,她就是岩石少将的妹妹,叫……叫霞飞。”黛纳急中生智,为砖头妹妹取了一个新名字,“因为怕她咬人,所以才堵着她的嘴。” “霞飞啊!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她会咬人这事,朕以前也听岩石说起过。不过这是在皇宫里,堵着霞飞的嘴也不好,放开好了。”科恩呵呵一笑,“不管怎么说,岩石现在也是近卫军少将,他的妹妹也应该是贵族了。” “可是陛下,霞飞进宫的时候,已经咬了十几个人了。”黛纳不无担忧的说:“近卫军当值将领、后宫内侍长、御花园内侍长、古夫议员、塔灵子爵等等……” “受害者还不少嘛,霞飞的胆子真不小。”科恩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人,放开她。” “会咬人是吗?咬一个给朕看看,咬啊,不咬是小狗。”科恩一脸的坏笑,完全无视砖头妹妹的怨恨眼神,不停的捉弄着她。 “朕是皇帝,帝国的皇帝,朕不相信你敢咬朕。黛纳你看,朕就说她不敢咬吧?想想也知道啊,朕是皇帝啊,至高无上啊──我靠!好吧,朕现在觉得你胆子很大,比天大……唉……有些事情,我们还是相信的好啊……” “呜呜……呜!”被“至高无上的皇帝”激怒的砖头妹妹,现在挂在科恩左臂上。 周围的侍卫和内侍都慌了手脚,有的抓,有的拖,黛纳更是怕到极点,咬到别人还好说,现在砖头妹妹咬的可是皇帝陛下啊!黛纳把心一横,决定先把砖头妹妹打晕了再说,但她才刚刚把手扬起来,科恩就阻止了她。 “等等,你们先退下去,朕自然有办法让她松口。”科恩不动声色的问,“黛纳,告诉朕,除了岩石,霞飞还有些什么亲近的人?” “回陛下,有个情人叫绨仑也一起来了,在宫廷外的另一辆马车上。”说到这里,黛纳担心的补充了一句,“绨仑他……他身上有伤。” “朕才懒得管他有伤没伤,来人,把这个绨仑给朕拖到这里来,抓着脚倒着拖!”科恩看了一眼砖头妹妹,“霞飞,你有本事就继续咬着朕,朕今天就让你咬着,但朕要把你的情人绨仑的手脚一根根的打断,就在你面前打,打死他算完!” 科恩不一定是真要打断绨仑的手脚,但他的眼神却告诉砖头妹妹他很认真。砖头妹妹的眼珠转了几转,牙口上已经没了力气,在绨仑真的被倒着拖来时,她终于服软松了口……但皇帝被咬这种事可不小,早有内侍飞跑去报告皇妃,这边的砖头妹妹才刚松口,四位皇妃已经在那边小道上出现。 科恩不是皮厚的半兽人,也不是能随时把自己手臂变成石头的精灵,所以被咬的地方已经见了血。赶来的皇妃们顾不得问谁的罪,又是洗伤口又是包扎,好一阵的手忙脚乱,科恩也乐得让皇妃们关爱……而闻讯赶来的岩石,已经非常认命的跪到了黛纳身后。 “好啦!一点小伤口,不要包得那么过分吧?看看,衣服都破了。”科恩看看这群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目光重新回到砖头妹妹身上,“霞飞,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有原因,在朕问你的罪之前,朕想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一路上逮谁咬谁?” 这位宝贝砖头妹妹终于在这时开始了哭泣,当着皇帝和皇妃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而且是那种音量巨大的哭泣。砖头妹妹历数岩石犯下的过错,哥哥离开后的那些辛酸日子,听得几位皇妃也心有余悸,听到造反失败的时候,皇妃们气愤的眼神也逐渐缓和下来…… “霞飞,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哥哥。”科恩微笑着对砖头妹妹说:“离开你不是他自愿的,他一直都很牵挂你,但他身担重任,不能随便离开。而且你也要知道,跨越帝国赎你回来,这不是普通人在普通时候能做到的,这些事你现在可能不懂,但以后会明白……不过你咬了朕就得受到惩罚,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国法,你先去大fǎ官那里领罪吧!但你要告诉大fǎ官,朕已经原谅你了。之后再来宫里,几位皇妃会安排你日后的生活。” “呜……那……那我们那些族人怎么办……呜……” “要想族人过得好,你先得变得强大,变得有实力。”科恩微微一笑,“那么现在,你唯一的努力目标,就是变成一个对帝国极为有用的人,并且为帝国所用,只有这样,你才能庇护你的族人,你明白了吗?” 砖头妹妹可能不是很明白,但是她知道皇帝此话的意思,那就是要听话。 “好啦!朕得去见见波塔使者,岩石、黛纳,你们既然回来了,就做完这半个班再去大fǎ官那里吧……每次出去,都要去大fǎ官那里报到,你们什么时候能争口气啊!”轻松漂亮的处理完这个意外事件,科恩站了起来,“几位爱妃,朕处理完事情之后再去找你们聊天。” 岩石和黛纳相对看了一眼,不知道科恩陛下到底是在想什么,但菲琳皇妃别有深意的目光已经扫视过来,得到暗示的黛纳连忙拉拉岩石的衣袖,快步跟上远去的皇帝陛下。 “霞飞妹妹快起来吧!别跪着了。”温丝丽皇妃走上去拉起砖头妹妹,手指一点,解除了她身上的魔法禁制,轻声安慰说:“别害怕,陛下并没生你的气,去见大fǎ官那是一个规矩,谁都免不了。走,到温丝丽姐姐那里去换套衣服,跟几位姐姐说些你们家乡的有趣事。” “嗯……”砖头妹妹,不,霞飞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情人,“皇妃姐姐,绨仑怎么办?皇帝哥哥说要打断他的手脚……”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一个想娶妻的男人必须要有本事,不然的话,就算陛下不打断他的手脚,他的手脚也会被别人打断。”凯丽皇妃走上去,看着躺在地上的绨仑,“你听好了,你会被送去医疗所,伤好之后,立即去军营报到,给你一年时间建功立业,一年之后,本皇妃会为霞飞招亲,有本事就来试试看。” “是!” 第二十七集 第五章 外出公干几个月,皇宫里的景物在岩石眼中改变不少,特别是接见外国使节的小花厅改变更大,还好警戒人员全是老部下,在科恩陛下换衣服的空档里,岩石就抽空了解到近段时间的警备情况,黛纳也去拿了这段时间的通报文件念给岩石听。到这时岩石才知道,在自己离开斯比亚的这段时间里,帝国已经连续两次对魔属威尔斯帝国用兵,战果不菲。 但是很奇怪,帝国对魔属用兵是绝密,虽然岩石和黛纳都一清二楚,但这种事情在以前的通报文件里是不会出现的,皇帝陛下这样做,难道是要大张旗鼓的干了吗?不过,岩石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伤脑筋,因为他的职责是确保皇帝的安全,密切关注任何接近皇帝的人才是他最重要的使命,所有靠近科恩陛下的人,无分贵贱,先得被他用目光检查。 “今天陪陛下会见使者的有总参谋官、军部的一名将军、靠近波塔帝国三个行省的内政官员。波塔帝国那边来的是一位亲王、塞维克.兰度伯爵,还有另一位中年将领。”岩石走在会见场地里,看着手里的文件,轻声对黛纳说:“几乎都是武将,座位安排一定要注意。等下我站在陛下左后侧,陛下右后侧安排一名身手好的侍卫,内侍长站在客人身后,茶点几案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陛下身后要保持畅通。” 这队组合是很优秀的,无论桌椅的摆放还是座位的安排,岩石注意的只是安全,但任凭他提出多怪异的安排,黛纳都能把细节布置做得既优雅又天衣无缝。两人指挥着内侍们做好一切,然后才叫人去请波塔使者。在这些人进场的时候,岩石自己最后查看了一次会场,觉得万无一失,才发出请陛下进入的信号。 “……这个月的毕业仪式陛下一定要参加才可以啊!陛下是帝国皇帝,学子们数年苦读,不久就要下派,都希望能见陛下一面。”一如既往,最先传到岩石耳朵里的是苦命的书记官的声音,他跟在科恩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上次陛下没去,那些学子还一直遗憾……” “遗憾?朕见了他们才会觉得遗憾,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蠢材,自以为在皇家学院待了几天就目中无人,更可恨的是,朕还要夸他们有志上进。”一身华服的科恩陛下顺着专用通道走来,一脸无所谓的神情,语气却是很不爽,“你们不累,朕累,回家告诉你老头,朕不去。” “陛下还是去见见吧!要不然父亲大人还得进宫来。”书记官一脸的悲戚,“上次的典礼陛下没去,但父亲大人事后却知道陛下是在烤肉,结果我回家就被罚跪……说我不懂为臣之道,说我不懂劝解陛下勤政,说我……” “好了好了,朕明天就给你一套离皇宫不远的房子。”科恩停下脚步,看了书记官一眼,“你搬出来住就好了,不用再担心被你老头折磨,朕召见你时,你也能来得快点。” “陛下,书记官一向本分勤力,赏赐住宅也是应该。”总参谋官这时笑着说:“但是陛下,就算书记官搬出来住了,他也还是罗伦佐院长的儿子啊!院长大人要教训他,他哪逃得掉?” 科恩考虑了一下,再哼一声,让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是很不爽,“知道了,都别说了,就是要朕去参加典礼吗?好哇!朕就去,一个人玩是玩,一群人玩也是玩,那就大家玩吧……我的波塔亲王,这几天在圣都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塞维克.兰度伯爵有没有带你去玩?” 一看科恩进入房间,波塔使者们立即站起来见礼,科恩大度的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这次波塔帝国派遣使者来斯比亚,是为了商量一件对两国都极为重要的事,所以这位波塔亲王可不是科恩在里瓦求婚时遇到的草包,而是在几十年前帮助现任波塔皇帝夺得皇位的人,也是波塔皇帝的亲哥哥──亚南亲王。这家伙来了好几天,举止言谈温而不火,比其他波塔亲王还难以对付。科恩得到的资料里评价这位亲王有三个特点:狠辣、周密、谋而后动。在他面前,身为副使的塞维克.兰度谨言慎行,别说耍油滑了,基本上是属于不敢大口出气。 “本王已经过了爱玩的年纪,倒是让科恩陛下记挂了。”亚南亲王微微一笑,像个和蔼长者,“陪着我这个清心寡欲的老贵族,塞维克伯爵这几天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啊!” 听到亚南亲王这样说,塞维克.兰度连忙站起来装楞头青,打着哈哈蒙混过关。 “是吗?塞维克伯爵受苦了?那么好吧!朕给亲王阁下和塞维克伯爵安排一次皇家舞会,让大家都看看,斯比亚帝国与波塔帝国相处得有多融洽。”对于这位亚南亲王,科恩是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段,反正这也不是斯比亚着急的事情,“亚南亲王,朕的舞会比较特别,阁下得自带舞伴。这斯比亚的美女看久了,还真想看看波塔的美女是怎么个漂亮法。” “谢谢陛下盛情,本王一定带着舞伴参加。至于这个波塔美女嘛!只要陛下一句话,要多少有多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说笑了,说笑了。”亚南亲王躬了躬身子,坦然接受了科恩的邀请,“只是,小王前两天的那个小提议,陛下是否考虑过了?结论如何?” “说句真话,亚南亲王,你前几天的那个提议让朕很为难啊!所以这件事情朕还没有跟几位亲王商量,大臣们更是不知道。”看对方说到正事,科恩才收起笑容,身子也靠上了椅背,“组成联军去攻击魔属帝国,这种事情破先例、违协议是一定的,后果可大可小。” 亚南亲王微笑着问,“本王不明白,不知道陛下所指的‘可大可小’是什么意思?” “这不复杂,我斯比亚帝国攻击魔属,那是因为朕一个人的仇恨,不打那些杂碎,朕坐立不安;不打那些杂碎,朕心里不爽。这种级别的战斗在外人看来是小摩擦、小场面而已,神殿不会找我麻烦,神族知道了也只是大度一笑。”科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手柄,慢条斯理的回答,“但是波塔帝国一加入战争,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魔属那边就会说我们结伙犯案,不讲规矩,要是他们也组个联军杀过来,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陛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坦白说,本王接到本国皇帝的这个命令时,也是有些意外啊!”亚南亲王并不因为科恩的回答而气馁,因为他知道科恩不过是在找理由推脱,“但请陛下考虑,仅仅斯比亚帝国进攻,陛下的仇恨什么时候才能发泄完呢?怎么说这也是战争,拖久了对谁都不好。再请陛下考虑,就算一直都是陛下一国进攻,魔属联盟难道就不能组成联军反击了吗?这时候如果有波塔加入,无论是攻是守,陛下都拥有了更加广阔的空间。” “听亚南亲王这样说,波塔帝国是一定要加入了?”科恩呵呵一笑,“凡是战争都得有个理由,波塔帝国为什么突然对攻击魔属联盟这么热心呢?难不成是因为兵太多、将太闲?” “波塔帝国还没有那么自大,再说神属联盟帝国攻打魔属,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我们当然是为信仰而战。”说到这里,亚南亲王放低了声音,别有深意的说:“相信科恩陛下也了解一些波塔帝国的现状,本国……与贵国的景况有些类似,我国皇帝写给陛下的信里也应该有说明,所以这方面还请陛下多体谅。” “看了贵国皇帝的信,朕多少了解一点,无论哪个帝国的皇帝都不好当啊!”科恩叹口气,深有感触的回答,“既然这计划是由贵国提出,朕现在想听听细节,之后朕才能跟各位亲王大臣商量。” “谁不知道科恩陛下是少年英才,本身就是军伍起家,这计划可不可行,陛下自然能一眼看出。”亚南亲王招了招手,让身后的将军上前解释计划,“本王出发的时候,军队已经开始动员,本国皇帝对这件事情是寄予厚望,而且希望两国的良好关系一直保持下去。前段时间有地方官准备上书弹劾贵国外派公干的贵族,被本国皇帝叫去骂了一通……因为本国皇帝知道,那些个贵族将领都是陛下您的心腹爱将嘛!波塔的这点苦心,还望陛下明白……” 听到科恩和亲王谈到外派官员,岩石心里有点不自然,但半兽人的表情变化不明显,在接过波塔将军的计划书并分发给在座各位的时候,谁也没看出来。 “亲王说笑了,其实让那些个混蛋受点教训也好,省得朕再教训他们一次。不过朕还是得领贵国皇帝的这个人情啊!亲王回去时,请转达朕的问候。”说起那些外派官员,科恩也禁不住的摇头,伸手接过岩石递来的计划书,“将军,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是的,陛下,本国的计划如下。”波塔将军很懂规矩,就站在原地解释,“本国的出兵数量仅是贵国的一半,进攻路线也不与贵国军队的路线重叠,指挥上更不会交叉。那么从战争局面来看,波塔军队和斯比亚军队没有什么联系,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联军这个说法,免得授人口实。” “但两国军队实际上就是联军。”科恩看着手里的计划书,“那么这个联字体现在哪里?” “回陛下的话,这体现在战略之上,用两只拳头打人,怎么也比用一只拳头更加灵活有效。”波塔将军沉声回答,“战前情报共享,战时相互策应,战后利益均沾。大战结束不久,魔属联军不过是个空壳,他们不可能跨越分界线来报复,就算他们能做到这一点而紧急启动战争机制,但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也比不上已经配合熟练的我们。” “听起来倒是很有诱惑力,可还有一点。”科恩不置可否的问,“斯比亚军队自己打过去,得到的是一份好处,现在要背上这么沉重的一个名声打过去,还只是得到一份的好处。这就好比是做生意,成本上去了,钱没多赚一点,那朕这是何苦?” “呵呵,陛下说得是,可本王又想了想,难道斯比亚帝国真的就一点好处也没有吗?”亚南亲王笑了笑,“至于说到沉重的名声,陛下,我们这事情就不签协议了。本王建议在两国各自的边境修建一座金库,都放入一定数量的金币,交由对方军队看守。如果有哪一国不守信用,那些钱就当是赔偿好了……当然,作为提议的一方,我们有义务多放些。” “亲王阁下,好好的干嘛说到钱呢?难道在亲王的眼睛里,朕就是一个喜欢钱的皇帝吗?”科恩打断了亚南亲王的话,笑咪咪的说:“天色不早,亚南亲王回驿馆休息吧!至于这件事情,朕稍后自会跟亲王大臣们商量,无论是不是答应,这几天就会有最后的决定。” “有陛下这句话,本王就很满意了,陛下放心,本王知道陛下不喜欢有人收买大臣,所以本王绝不做这类事情。”亚南亲王站起来,笑呵呵的行礼,“外面有本王送给陛下的礼物,希望陛下喜欢,本王告辞。” “看看,亲王又何必这么多礼呢?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先说好,朕可不会回赠啊……”科恩站起来,嘴里打着哈哈,目送着亚南亲王出了门。 书记官和内侍长替科恩送客到外门,转回身来时,一起被科恩陛下的目光吓了一跳──那是极为尖锐的目光,跟先前接见相比,拥有这样目光的科恩陛下,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波”的一声轻响,科恩把计划书弹到了半空中,那几页淡蓝色的纸张立即就燃烧起来,旋转着落地之后,计划书已经变成了一团灰烬。 看着地毯上那片黑灰,眼神逐渐恢复正常的科恩突然发问,“我的总参谋官,你怎么看这件事?” “回陛下。”卡罗斯轻声说:“可行、有好处、有危险。” “当然可行。”科恩走上两步,看着刚才亚南亲王坐过的椅子,“好处几成?危险几成?” “好处七成,危险三成。”卡罗斯想一下,“如果我们做得好,危险可以减到两成。” “我的总参谋官,你进步不小啊!”科恩笑笑,转头看着岩石,“你也是个将军,说说看。” “回陛下,我不懂。”岩石一个立正,大声回答,“一个我打倒敌人需要出三拳的话,两个我打倒一个敌人,一人只需要出一拳。” “行啊!你岩石出去一次也算是有进步,会做算数了。”科恩没什么其他表示,“这件事就这样了,先要保密。岩石,把这个什么狗屁亲王坐过的椅子给我拿去烧了,什么东西,敢跑到我跟前倚老卖老。” “可是陛下,你过几天不是要回答他吗?”总参谋官担心的问。 “你也听到我说过几天了。”科恩嘿嘿一笑,径直走了出去,“这是大事,不用急,先吊吊这老不死的胃口再说。” 总参谋官和书记官对看一眼,两人都不明白科恩陛下心里的真实想法。 第二十七集 第六章 离开小花厅之后,科恩东一个借口,西一个借口,甩了跟在身后的一大串人,然后从新建的密道溜出宫外,准备乘着自己的专用马车出圣都。但当科恩打开车门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人正端坐在里面等着他──就是在任何时候,科恩都甩不掉的人(龙),白影小姐。 “每次偷溜出来的借口都差不多,我听说阁下也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不想个有意思的理由呢?”白影轻轻关上车门,侧身从座椅上拿起一套衣服,“看看吧!你还穿着上次偷溜时的衣服,换一套。” “这样看来,我下次是得想一个新借口了。”科恩笑笑,起身走到屏风后,“我有时候也在想啊!有白影跟在我身边,不知道是一件好事呢!还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那就退我回去,我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白影依旧是不喜不怒的表情,三两下脱掉科恩的外衣,“你手上的伤口很平常,为什么还在……我帮你治疗一下好了。” “别动啊!这伤口是我特别留下来的,要在四位皇妃面前保留这个伤口,你都不知道有多难。”科恩套上普通贵族日常所穿的便服,“你也不用问,我解释给你听好了,原因很简单,这伤口可以用来博取同情,因为最近我干了好几件让人气歪鼻子的事情,比如说让帝国增加了不少人口……皇妃们正谋划着找我算帐,但现在我因公负伤,她们必须要对我好一点。” “你要知道,这不算坦白。”白影为科恩系上腰带,外带白他一眼,“这叫脸皮厚。” “我说龙小姐白影,你现在是我的女仆好不好?身为女仆,哪怕只是暂时的、被我骗来的,你也不能这样评价你的主人。”被白影修理,科恩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说:“自从上次回国开始,你好像变得比较凶了哦,难道你开始长大了?龙族的成年期是几岁啊?” 白影知道这位皇帝是在皇宫里面闷久了找乐子,所以也就安静坐着不回答,任凭科恩开始猜测,当他猜到三千多岁的时候,马车在圣都郊外的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车门一打开,前一刻还油腔滑调的科恩就变了样子,从头到脚,哪一部分都属于一个十足的冷面贵族。 带着白影进入别墅,科恩径直来到顶楼,这时的宽大厅房里,正站着一个穿黑色罩衣的男子,看到科恩进来就要行礼,被科恩制止。 “很久没看到你了,天照,有点怀念呢!”科恩坐下,指指身边的座位,“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你一个人长年在外面奔波,身边没有人照顾会寂寞,但现在还不能让你回来,等忙完了这次的事情,你就可以回圣都,你的官邸、职务,还有新的身分名字都已经安排好了。” “我的新身分和名字?”天照问,“少爷,我不是很急……” “不是急,是有必要,总不能老让你飘在外面。你现在的身分是帝国一等伯爵,军队出身,名字叫班尼森。早在一年前,我就派了人专门扮演这个角色,现在嘛!甚至在别国的情报名册上都有这个人。”科恩笑笑,“班尼森伯爵,现在有一件事是最紧急的,你要放下手里的其他任务,立即去波塔帝国,在最短的时间里展开情报系统,那边最近可能有事发生,我需要这些情报。” “是的,少爷。”班尼森接过科恩递来的册子,点头回答,“对面的情报,会由专人送来。” “现在才打了三场,还有四场,等着这一系列的战争打下来,对面也应该油尽灯枯了。”科恩想了想,“英雄计划很重要,你人虽然来圣都了,但计划的每一步都要落到实处。” “是的,少爷。”班尼森上前两步,“接下来的具体安排是这样……” ※※※ 香雪提着小篮子,从别墅外的小道上走来,才进院门,就看到银月湖子爵的马车停在院子里,回廊边还有一队从未见过面的武士安静的坐着,虽然这些武士的打扮很普通,但香雪却从他们的目光里感受到几丝阴暗和残酷。香雪来到这里已经好几个月,再加上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是子爵大人来了,而且在会见客人,于是就站在主楼外面,静静的等待着。 两个钟头之后,子爵大人的贴身侍卫才把里面的客人送出来,那是一位黑衣男子,脸形消瘦,有着极为尖锐的目光。看着这位客人带手下消失在门外,香雪不禁满心的疑惑,因为她已经熟悉了帝国所有的贵族和官员系统,但子爵大人的这位客人却不属于任何一方──子爵大人,他不会是想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忐忑不安的进了楼,香雪才发现子爵大人已经到了二楼,正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旁,目光看着小圆桌上的一对布偶……就是第一天到圣都时陌生男子送的那对布偶,刚才出去的时候随手放下的。香雪心里一惊,小心翼翼的走上去行礼。 “一个月没见,你变得更加漂亮了。”银月湖子爵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细微的笑容,淡淡的问,“这对布偶倒是有趣,本少爷常在市面上游逛也没看到过,你是从哪里买回来的?” 一听子爵的问话,香雪的心跳就骤然加速,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都是属于银月湖子爵,如果说这是另一个年轻男子送给自己的,那就是在自找死路;如果撒谎说是自己买来的,谎言一旦被揭穿,等着自己的也是死罪……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让子爵大人看到了这对布偶呢?太大意了,要知道,贵族的嫉妒心和疑心都是最重的啊! “样子和颜色都不错,但针线却不怎么好,这应该不是你自己做的。”银月湖子爵双手套上布偶,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怎么不说话?” “回少爷,这对布偶……”紧迫的时间容不得香雪多想,她只来得及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后果,“那是香雪跟少爷第一天来圣都,在皇家聚会楼参加坊间聚会时,一位走错包厢的贵族送给香雪的,如果少爷不喜欢,香雪这就去丢掉。” “好好的东西,又没有破,干嘛要丢掉啊!”银月湖子爵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把布偶递过来,“不过,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放在显眼处好好保存哦,沾上灰尘就不漂亮了。” “谢谢少爷提醒。”香雪接过布偶,按子爵的意思放到壁炉上,却已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正在想要用什么话来引开子爵注意力的时候,一名侍卫跑到了门口。 “报告长官!”侍卫说:“外面来了一辆马车、十名武士,被我们截住之后,上面的人说自己是波塔使者塞维克.兰度伯爵,要求面见您,这是他的名片。” “奇怪,塞维克.兰度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这家伙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接过名片,科恩有点奇怪,“查清楚了没有,他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上一批客人?” “从他们离开商路开始,外面的卫兵就开始监视了,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上一批客人是从另一条路离开的,双方并没有遇到。” “那就去告诉他,本少爷在沐浴,让他在楼下大厅里等一会。”科恩把名片随手一丢,转过头问香雪,“这段时间,功课学得怎么样?” “一切顺利。”香雪低垂着头回答,“少爷要香雪学习的东西,香雪都记住了。” “那就好。”科恩微微一笑,看看香雪身上穿的女仆服装,“要见客人了,去打扮一下。” 一刻钟之后,塞维克.兰度被侍卫带到二楼,进入一个装潢富丽的房间。银月湖子爵穿着浴衣,肩膀上披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袍,七成干的金发梳理得很整齐,正斜靠在躺椅上看书,从旁边那扇半掩的房门里弥漫过来一丝温热的水气、几声娇媚的女子嬉笑声。 在银月湖子爵身后,一名绝色美女正从水晶杯中倒出红酒,十指纤细,神情专注。从正门进来的塞维克.兰度只能看到她的侧影,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已被其高贵的气质打动。 “塞维克.兰度伯爵,波塔帝国副使。”科恩抬眼瞟了对方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书上,既不起身,也不问安,“到别人家来,两只眼睛紧盯着女士看,这是哪一家的礼节啊?” “这实在怪不得我,这只能怪银月湖子爵家的女士太有魅力了,如此有魅力的女士,不多看看简直是亏待自己啊!”塞维克.兰度笑着回答,“说到这个礼节,子爵大人,我怎么也算是个客人,就算我们一共只见了三次面,谈不到十句话,阁下也该让我坐下,给杯红酒喝吧?” “本子爵可没酒给阁下喝,想坐?阁下得自己找地方。身为使者的你明明就知道,陛下目前不希望我们这些大臣跟波塔使者走得太近,你今天还跑来陷害我。”科恩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日后皇帝陛下问起,本子爵也好用这个借口回答──臣没私下跟波塔帝国的使者来往啊!塞维克.兰度伯爵是不请自来的,臣没请他坐,也没给他酒喝。” “阁下说得太严重了,科恩陛下不想看到的,只是内臣跟外国使者串通一气,给帝国造成损害这种事情。而本人今天来是为斯比亚帝国好啊!科恩陛下就算知道了,想必也不会责怪阁下。”塞维克伯爵嬉笑着,真的是自己走到另一张躺椅上坐下,“这真是个好地方,风景秀丽,人更出众,银月湖子爵真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本人很羡慕啊!” “这地方这么偏僻,居然也能被你找到,就说明圣都周围快没有安静的地方了,你再这样不着边际的说话,我真把你丢出去。”科恩冷着脸做个手势,让香雪给对方倒酒,“对了,阁下是堂堂的伯爵啊!怎么会想到来看我这个小小的子爵呢?我是一没权、二没钱啊!” “子爵大人说笑了,没钱没权难道就不是重要人物了吗?难道住在这圣都郊区,就能掩盖阁下在里瓦帝国求婚仪式上显露出来的耀眼锋芒了吗?我国亲王在求婚议事上败给阁下之后,可是郁闷得很啦!”塞维克伯爵接住香雪送过去的杯子,目光禁不住的在香雪身上流连,嘴里说:“多谢美女姐姐,这杯美酒如此难得,让我怎么舍得喝啊!” “阁下请自重。”香雪微笑着,手腕巧妙的一翻,躲过了塞维克伯爵顺杯而上的手指,走回科恩身边站着。 塞维克伯爵悻悻然的把酒杯放下,又对科恩说:“既然科恩陛下能把这么重大的一件事交给阁下去办,阁下又怎么可能不是重要人物呢?连败六国求婚使,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啊!这位想必就是香雪姐姐了,我居然现在才想到,真是笨啊!” “你的赞扬话说完了吗?”科恩回答,“如果没什么事,我可叫送客了。” “子爵大人不要急嘛!我来当然有事啊!”塞维克看看香雪,“不过,在这里谈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科恩淡淡的回答,“请讲。” “子爵大人是斯比亚帝国的重臣,当然知道亚南亲王为什么来斯比亚,如果不知道,我这里有点东西,您可以先看看。”说到这里,塞维克伯爵拿出一张信笺交给香雪,“亚南亲王和本人已经在日前向科恩陛下陈述了这个计划的好处,但很显然,科恩陛下还在考虑之中。我们不是急着要答案,而是这时局紧迫,实在是等不及了,晚一天,好处就少一分啊!” 看着香雪把信笺送到银月湖子爵手上,塞维克伯爵的心跳不觉的加速,他明白,自己跟这位身分神秘的子爵不过就是数面之缘,也并不了解对方的喜好,目前只知道这位子爵在斯比亚帝国的地位相当高,而且专长于内政。他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还是个未知数,但自己这次的使命非常重要,就算是冒险也要试一试……今天下午,苦命的塞维克伯爵已经分别跑去几位斯比亚大臣家里拉关系,送出的礼物有一马车,效果却并不是很好。 “波塔帝国的想像力真是丰富啊!居然能提出这种建议,如果不小心传出去,不知道会吓死多少人?”科恩装模作样的看着信笺,还假戏真做的微微改变了脸色,“怎么?贵国还嫌不够热闹,还要加进来打?打仗、打仗、打仗……这仗打到什么时候算个完?” 塞维克伯爵心里一喜,聪明的他已经从子爵的话里推断出两点:第一,在这件事情上,这位子爵的确拥有发言权,而且很了解斯比亚攻击魔属的计划。第二,这位子爵大人并不讨厌自己或者对自己有戒心,不然他怎么会在话里发牢骚? “跟子爵大人说句实话好了,波塔帝国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历过内心挣扎的,帝国内几派也争吵得非常厉害,波塔要求加入,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现任太子。”塞维克伯爵叹了口气,苦着脸说:“太子几年前就已经成年,可到现在还没有军功,因为先前受到排挤,大战期间连剑柄都没摸到。原来还想,科恩陛下是正统接任帝位,后又亲自讨伐叛军,深切体会过受排挤的痛苦,必定能答应这件事……可没想到,科恩陛下还说要考虑……” “陛下说要考虑,那就一定有考虑的必要,我们这些做大臣的又能怎么样呢?”科恩心里虽觉好笑,但除了冷淡,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别的表情,“我说一句,这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亚南亲王又何必这么心急,让陛下慢慢考虑吧!” “没时间了啊!这都是贵国第几次攻击了?”塞维克伯爵惨叫一声,双手蒙住了脸,“六万波塔精锐已经聚集在国界上,多等一天,就得多消耗一天的粮饷,多等一个钟头,魔属那边的防守就会做得更完备……再拖,谁知道科恩陛下还要不要再打一次?” 塞维克的确很聪明,看起来这句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无论科恩回答他话里的哪一个问题,甚至是一个神情的细微变化,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泄露机密。在这种关键时刻,塞维克多掌握一点资料,就多一分成功的可能。 “阁下也别在我这装可怜了,要装,就去科恩陛下面前装吧!”科恩不动声色的把信笺交回给塞维克,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现在的我,就是一个赋闲在家,等候科恩陛下召见的小小子爵而已,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子爵大人又拿我开心,圣都城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您的身分啊?”塞维克并不气馁,反而嬉皮笑脸的回答,“参加坊间聚会您坐二楼包厢,参加皇家舞会您跟皇妃跳舞,亲王们见了您都笑,小公主见了您要抱,总参谋官拍您肩膀,大fǎ官跨您胳膊……您这样的都还不重要,您这样的都还看不了科恩陛下,我立马就把眼珠子抠出来!” 塞维克这么一说,就轮到银月湖子爵苦笑了。科恩一边摇着头,一边在心里大呼后悔,平时在假装银月湖子爵的时候,实在不应该那么招摇的。 “这是我国陛下和太子送给子爵的礼物,这是亲王和我送给子爵的礼物。”塞维克一看科恩的神态就知道有戏,立即递过另几张单子,“别的不求,就请阁下在议事的时候,把两国联军的好处陈述一遍就可以了,就是阁下您不把伯爵放在眼里,也请看在大家曾一起逛过风月楼,争抢过第一红牌的面子上帮帮忙吧……那次争抢,其实是我让阁下来着……” “去青楼的时候遇到你,那件事是你故意的吧?”科恩被塞维克逗笑了,“似乎我不答应帮忙,阁下就得把这些事情写在纸上贴出去?” “这次真的是没办法才敢来麻烦阁下,只要阁下帮忙,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波塔帝国会铭记在心的,太子更会感谢阁下。”塞维克做贵族不是一天两天,当然明白与身分如此高贵的大臣谈事情只能点到即止,当下也不纠缠,而是玩笑着说:“嘿嘿,阁下如果真的忍心不答应我,我可真干……就算被大fǎ官抓去打板子,我也得把您的风流手段给贴出去。”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让我想想。”科恩笑了笑,“来人,送客。” 送走了这个令人感到突兀的访客,科恩陷入沉思之中:在两个月前,科恩就决定把银月湖子爵的身分做得丰富一些,不但认识塞维克.兰度和另外一些外国使者,还用这个身分参加了一系列的帝国贵族活动。科恩的本意是想从另外一个角度观察帝国的现状,而且也不用天天以皇帝的身分闷在宫里,可没想到,子爵这个身分还会成为别人拉拢的目标。不过,看塞维克.兰度的做法,他们的确很着急啊!这样看来,其他大臣也应该收到了大笔的贺礼了吧? “少爷。”科恩正在想事情,突然听到正为他换衣服的香雪低声叫了一声,“你的胳膊流血了。” “慌什么?”科恩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绷带松了,重新包一下就好。” 香雪急忙去外面拿来药箱,仔细给科恩清理伤口,重新包扎。 科恩看着香雪忙这忙那,不由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轻声问,“香雪,重新做个高贵小姐怎么样?” “少爷……”香雪看着科恩,心里那种畏惧感又重新袭来,“香雪听少爷安排。” “那好。”科恩呵呵一笑,“既然这里已经有了访客,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其他访客也会跟着来,当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替我应付他们好了。” “是的,少爷。”香雪答应着,包扎完科恩的胳膊。 第二十七集 第七章 顺道以银月湖子爵的身分去了其他几个地方,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科恩才回到皇宫,还好是赶上了跟大家吃晚饭,要不然就得被皇太后叫过去拧耳朵。近段时间以来,科恩惹下的麻烦可不少,凯瑟翎太后常常用这样的手法管教科恩,任凭科恩陛下怎么大声抗议都没有用。 这其实也怪不得凯瑟翎太后,科恩陛下有四位皇妃,在他身边侍奉的侍女更多,但自从登基以来,这些漂亮女士的小腹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急着要抱孙子的凯瑟翎太后当然会心急上火。内宫总管露西已经被太后叫去密谋多次,四位皇妃也分别脸红红的领了懿旨。太后每一次提起这个问题,科恩陛下除了跟老妈呵呵傻笑之外,什么办法也没有。还好维素亲王并不加入,要不然科恩陛下的宫廷生活会更加悲惨。 虽然是在不停的进攻魔属,但也只是小规模的战争,所以在这段时间内,科恩陛下的两位哥哥──力克亲王和西夫塔亲王已经举行了婚礼。举行婚礼之后,两位亲王就得搬离皇宫去外面的府邸居住,但还是会每天带着王妃进宫用晚餐,而且在某些时候,维素亲王和凯瑟翎太后还会要求王妃带家人一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晚餐后的例行议事就只能说些家常话了。 从餐厅出来,皇帝陛下先用三寸不烂之舌胡编了一个故事哄琴伦小公主睡觉,再跑去跟四位皇妃商量一些明天要处理的琐事,其实四位皇妃合作处理政务这么久,在一般事务上已经不需要科恩的协助,科恩趁这个时候去,也不过就是逗皇妃们开心而已。 “不行不行,夫君你后出,欺负我!”科恩陛下正跟凯丽皇妃玩剪刀、石头、布耍赖,凯丽皇妃气呼呼的大叫,“再来一次,如果你再拖后出,我就像霞飞那样咬你!” “嘿嘿嘿,说什么呢!霞飞是半兽人,不懂规矩,我可以原谅她,可你是皇妃。”科恩笑咪咪的回答,“你是本少爷的妃子,不给本少爷欺负,难道还想留给别人欺负吗?对了菲琳,那个霞飞妹妹怎么安排的?岩石带回来的族人又安排到哪里去了?” “因为对皇帝不敬,霞飞妹妹被大fǎ官打了板子,在宫外岩石的府邸养伤呢!听说没再哭闹了。”身穿长裙的菲琳皇妃在书桌后面坐着,一手支着额头,另一手的鹅毛笔在文件上轻轻移动,“岩石和黛纳也去领了罚,现在还在门外当值,夫君你不叫他进来说几句?” “说得对,这两个家伙大概有点想不通。”科恩捏捏凯丽皇妃的鼻尖,“岩石、黛纳,进来。” 岩石和黛纳就站在门外,听到命令立即走了进来,“陛下。” “一路上收到两次训斥你们的诏书,想明白没有?”科恩走过去,站在两人面前,“今天去杰克那挨了多少板子?” “回陛下,我自己做错事情,被训斥没什么想不通的。大fǎ官今天没打我们板子,只是扣我们一年的薪俸,外加一次大过。”岩石抓了抓头,看看身旁的黛纳,“只是,这些事情是我一个人决定的,黛纳又受罚了……她其实没错。” “黛纳。”科恩又靠近了点,“你觉得呢?” “陛下,是我没有劝住少将,领罚是应该的。”黛纳垂着头回答,不过她的这句话,倒是让温丝丽皇妃笑出声来。黛纳抬头看看温丝丽皇妃,不明白精灵族公主为什么发笑。 “精灵是很聪慧的,但在这件事上,黛纳你却输给了岩石哦!”科恩微微一笑,“你哪有什么错,你一点错都没有,岩石这傻小子虽然带回来那么多人,但在朕的心中,他也没有错。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看到亲人、族人受苦,都会想办法营救,这有什么错?所以大fǎ官才没打岩石的板子,温丝丽皇妃也没有用魔法惩罚你。岩石、黛纳,你们这事办得对。” “我们没错吗?”到这个时候,岩石才真正的迷惑了,“那陛下为什么要用诏书训斥我们呢?还有其他多带族人回来的将军们,他们现在都还在北营担心……” “你们不但没错,朕还要奖赏你们,不过其他人嘛!朕就不能解释给他们听了。因为这些人跟你们不一样,他们是外臣,外臣得经常敲打,不然骄气日盛就要翻天了。”走到温丝丽皇妃身边坐下,科恩扬声说:“发诏书训斥大家,不过就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朕的大臣,朕已经惩罚了,那些想兴风作浪的神殿祭司、别国使臣统统就会乖乖的闭上狗嘴。” 虽然岩石还没明白过来,但黛纳已经了解到科恩的苦心,眉头纠结的不快已经完全散去。 “对你们两人的奖励,日后才能给你们。”科恩接着说:“不过岩石,带回来的族人你要好生管教,朕训斥你的诏书他们也听到了,在他们心中,现在的你是带他们脱离苦海,并且受了委屈的大英雄,他们会听你的话,所以朕要任命你去当这些人的族长。” “可是陛下,我不会当族长啊!”岩石当场就傻了眼,“除了打仗,我什么都不会。” “让霞飞和黛纳帮你不就好了?霞飞妹妹我很喜欢,等她伤一好我就要把她带在身边,而且要给她职务和贵族身分。”凯丽皇妃站起来,“我这样做并不是徇私,圣都的贵族子弟难以管束,特别是那些贵族小姐的小花样,有这样一位连皇帝都敢咬的霞飞在,保管她们服贴。” “好了,你们出去吧!”科恩结束了谈话,转头看着凯丽,“我亲爱的皇妃啊!人人都知道皇帝英明神武,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提起我被霞飞咬这件事情呢?” “我觉得夫君你被咬的时候也很英明神武。”凯丽皇妃对科恩做个鬼脸,“行不行啊?” “行,不过要让我亲亲先。”科恩突然跳起来抱住凯丽,“你刚才输了,就要认罚。” “等一下再玩,趁着我现在有空,先给夫君的伤口换药吧!”处理完事情的菲琳皇妃叫侍女拿来药箱,巧妙的阻止了皇帝在皇家议事楼的玩闹,“乖乖坐下来,让我看看伤口,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用魔法治疗……” “啊!那是因为最近练武比较勤,所以不想再使用魔法,免得身体太疲劳。”科恩脱下外衣,在椅子上坐着,看着温柔的菲琳皇妃在药箱里挑选工具,“我一直就讨厌用魔法治疗,这你们应该知道啊……祭坛那次,差点被魔法给累死啊!” “知道你英雄。”菲琳皇妃用难得一见的娇嗔眼神看了自己的夫君,还拿手指点了点科恩的额头,“自己不小心,还好意思说……这绷带,不是我先前帮你包扎的那种绷带吧?” “是啊!换过了。”科恩心叫一声苦,脸上却还维持着常态,“先前的松了,所以换掉。” “换掉了?我看看。”迪尔皇妃几步跑过来,看看科恩肩膀,略带醋意的说:“哟?包扎得这么仔细,想必为夫君包扎的人也是个有心人吧?大家都来看看,夫君,是谁包的啊?” “这个嘛!”科恩看看四位皇妃,故意拖长了声音,“是一位小姐哦,说不上很漂亮,也说不上很聪明,哪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啦──” “哼哼,是这样吗?”凯丽皇妃鼓起了眼睛,“姐姐,我们不如仔细问问……” “好了,夫君今天晚上要去你那里,还不去准备。”菲琳皇妃重新包扎着,嘴里随意的回答妹妹。 既然菲琳皇妃都这样说了,其他皇妃也不好再问下去。其实菲琳皇妃不是不怀疑,而是想到夫君和大家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何必为了这种不确定的小事影响大家的关系。夫君认识其他女子不是做妻子的能够控制,但如果有爱,再多的女子也抢不走科恩。 “大家都在啊!”包扎好伤口的科恩嘻嘻哈哈的正要离开,维素亲王却在这时走进房间,还叫人关上房门,“有件事情要跟你们商量一下,刚才力克和西夫塔都跟我说,亚南亲王派人到几位大臣府上送了厚礼,是前所未见的大手笔,这就可以看出,波塔使者真的急了。” “父亲的意思怎么样?”科恩请维素亲王坐下,“亚南亲王那边,我是准备再拖一两天。” “如果是在平常,这件事情当然可以拖一下,但现在却要照顾波塔帝国的心情。”维素亲王笑笑,接过皇妃送上来的饮料,“送出那么多钱,隔天一点消息都没有,送钱的人会伤心的,也会显得斯比亚大臣只拿钱不办事。反正这件事都由皇帝说了算,如果不想答应,明天就明确的拒绝了吧!我安排个人去告诉他们。” “如果要在明天给出答覆的话也没问题,但得演一出戏。”科恩回答说:“上午召集大臣议事,中午再派个人去透露消息敲他们一笔,之后嘛!我就点头答应波塔的提议。” “皇帝答应联军?”维素亲王微微吃惊,“这不是小事。军事上,皇帝有准备吗?” “当然是有准备,但这不是主要的,我是在想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联军的要求。”科恩走到维素亲王身边,“本来在制定攻击魔属的计划时,我就考虑过要不要吸引波塔帝国参加,但他们现在提出这个要求,而且这么急切,这就让我很好奇了。” “一个帝国,总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机。”维素亲王低头想了想,“皇帝说想过让波塔参加?这是怎么回事?” “战争就像是做生意,要看成本,有波塔帝国的加入,我们的战争成本会变低。我们决定用七次连续战争来塑造英雄,就不能只胜不输,那后面的阻力会越来越大,而且战争失败的消息也会削弱国威军威。”科恩解释说:“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尽情的去争取胜利,失败这种命运,就让波塔帝国去承受吧!” “夫君在求婚会议上放出这个风声,其目的就是想吸引波塔帝国加入?”温丝丽皇妃在一旁问,“夫君怎么能肯定波塔帝国会上当呢?万一是别的国家想加入呢?” “其实这个想法是在里瓦求婚期间完善的,我知道攻打魔属的消息放出来会惊动一些人,反正打都打了,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某些人物会不安,他们想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一定会有人哭着喊着跑来加入。”科恩哈哈一笑,“那么会是谁呢?其他国家离得太远,当然只有波塔帝国最合适!” “夫君的意思是说,波塔帝国是受了别人的唆使?”迪尔皇妃靠近坐下,“但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他们怎么下得了决心?” “只要后面有人撑腰,连造反的事情都有人肯做,何况是小小的联军呢?斯比亚帝国要想顺顺当当的走过这两年,周围的环境一定要平安才行,特别是身后的神属国。”科恩拿起身边的酒杯,眼里闪出一丝狠毒的目光,“里瓦的事情摆平了,当然就轮到波塔。他波塔帝国拥兵数十万,不主动跳出来死点人……我这斯比亚皇帝怎能心安?” 维素亲王一直低着头,另两位皇妃也还在想科恩的计划是不是行得通,而我们的迪尔皇妃却是个坚定支持者,夫君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现在担心的只是细节上的问题:“可是……波塔帝国会把自己的军队放到前线去送死吗?” “任何一个帝国都不会把自己的军队拿去送死。”科恩对迪尔皇妃笑笑,“但是我们可以帮他这个忙,不但让他们的军队去送死,也得在波塔帝国国内找点乐子,听说他们的几个皇子,现在斗得也挺热闹啊!” “难道,这件事的幕后……”菲琳皇妃看看自己的夫君,“就是夫君前次说的那个什么联盟在操纵?” “现在的情况大家不都看到了吗?这个联盟的确是存在的,而且势力也不小。”科恩点点头,“当然,单单一个联盟的力量还不至于有这么强,但波塔帝国目前的现状却是各股势力各自有想法,联军是他们的共同目的,所以才达成了妥协,所以亚南亲王才会这么着急,所以五万波塔军队才会提前动员……因为迟则生变,他等不起。” “那他们……想通过这次联军达到什么目的呢?”菲琳皇妃苦苦思索,“想来想去,几万人军队上前线,不是闹着玩,是要付出代价的。” 听到菲琳皇妃的问话,房间里的人都把目光盯到科恩身上。 “我们现在来假设一下,大家自然就明白了。”科恩拿着酒杯,在房间里走着圈子,“我们先从表面的借口来看,波塔太子一方自然是拥护太子亲自领军出征,这样的话,赢了太子就有军功,输了太子的处境也不会更坏,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够坏了。实在不行,还可以靠着手里这点军队杀个回马枪,在国内扑腾一下。” 温丝丽皇妃摇摇头,叹口气说:“悲哀。” “第二股势力是波塔一般的贵族和皇帝,他们看斯比亚在打仗,心里就会想了,科恩那小子在干嘛呢?仇恨?别逗了,一点仇恨用得着三番五次的打魔属?那边是不是有好处啊?身为前线神属国,这好处可不能让斯比亚一国占了。”科恩继续走着圈子,嘴里说:“就算日后有人怪罪,主事的又不是波塔,能倒霉到哪去?” “认真一点好不好?”温丝丽皇妃横了科恩一眼,“说正事呢!” “第三股势力,就是那个什么狗屁联盟,他们不但想弄清楚斯比亚为什么攻打魔属帝国,而且还想看出斯比亚下一步想怎么走,必要的时候,他们还想在斯比亚背后来这么一刀。”科恩冷冷一笑,“在整件事里,亚南亲王应该是个重要人物,他应该属于这个联盟。” “那我们有办法应付吗?” “你们的夫君是什么人物啊?当然有办法应付啦!”科恩点点头,“不过嘛!这剩下的最后一股势力,来头可不小。” “来头不小?难道是神族?” “倒不会是神族。”科恩笑笑,“父亲,您说呢?” “魔殿势力。”维素亲王看看三位皇妃,“唆使波塔与斯比亚两帝国联军,为日后魔属联军反攻做准备。” 听了维素亲王的话,三位皇妃一惊,只有科恩笑呵呵的对父亲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老爸,判断得真准确。” “可要是事情真这样发展。”维素亲王站起来,走到科恩面前,“魔属联军杀过来,你拿什么抵挡?” “需要抵挡吗?”科恩轻声反问,“他们拿什么杀过来?” “夜了,凯丽该等急了,你先去吧!”维素亲王用手里的文件敲了科恩的脑袋,“滚蛋!” “知道……我溜!”科恩跑出房间。 菲琳皇妃站到维素亲王身边,看着科恩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问,“父亲,夫君这样做,会不会太卤莽?” “看到科恩这样的背影,看到他把手伸进无数人的命运里搅动,你们有什么感想?你们眼里看到了什么?一个丈夫、一个皇帝、还是一个魔王?”维素亲王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菲琳皇妃的问题,“在里瓦想好的……臭小子想骗谁呢!” “父亲……”菲琳皇妃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转身向书桌走去,“既然要联军,现在就把一切准备好吧!” “那我就先回去了。”维素亲王走到门口,回头对皇妃们说:“你们别担心,皇帝就算飞得再怎么高,他的根基却还在你们这。” 第二十七集 第八章 在纯洁的天幕下,几根形状雅致的石柱绕成一个椭圆形,寸许的碧草铺满地面,就像是刚刚细心剪切过那么平整。整个空间里只摆放了一组桌椅,两只古朴的玉杯放在石制桌面上。 杯间是只高出一头的银壶,清淡的幽香,正沿着平整的壶口弥漫而出,静静的垂落、分散,跟外间的花香混合成一种能愉悦人心的气味。 “鲜花、碧空,但没人执壶真是件美中不足的事。”白皙的手指捏起一只玉杯,神情严肃的光明神王看了一眼桌边的魔法光幕,在魔法力量的折射影像中,神族长公主正在对科恩说着什么。 “她们遇上意外,而你对她们的请示不做回应。”黑暗魔王看着神王,眼中流露出一点好奇:”丽瑞塔的复苏是你决定的,她现在是一位正统的长公主,在威胁面前采取这种方式再正常不过,你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如果不满意现在的局面,直接下令给她不是更好?” “虽然是偶然,可人类里面总是会出现这种人败坏一切。”神王平静的说:”事情展到这一步,已经触及到根本,并不是下个指令就可以解决的。” “你又点疲惫。”魔王笑笑:”第三信仰的言论还不具备这种威力把?” “你没有觉察科恩?凯达的本来用心?” “当然,他这是在自寻死路。”魔王的兴致显然要好得多:”或许他已经看透了我们的安排,知道他自己在信仰树立之后的命运,然后,就像别的人类那样努力挣扎一下。” “最后的挣扎?这对他而言不是一个好选择。”神王反问:”不这样做的话,至少他还有一个可以期待的余生,而一旦踏出这一步,我们就没有理由再让他存在——按照常理来说,这个结果很明显,但他为什么还要做?” “有些人类不会顺从,特别是在面对扑朔迷离的命运时,他们觉得挣扎一下也许会更好,这就是俗称的拚命。”魔王说:”而且人类还有一种表现欲,科恩?凯达想了这么久的新主张,不说出来的话肯定是件难受的事……就像最后的审判,多数人会要求公开的。” “如果在以前,你的说法无疑是个备选答案,但现在我必须反对你。”神王认真的摇着头:”科恩?凯达是个狂妄而自信的聪明人,这种人不会轻易拼命,即使脖子被人捏住,他都相信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是的,我相信他察觉了自己的处境,但这是他又一次的诡计。” “我很乐意倾听。”魔王并不在意自己的判断被推翻。 “他干了这些事,你还看不到那个似曾相识的未来吗?”神王说:”他看到自己的处境,也看到了人类的处境,甚至看到了我们的处境……所以这只肮脏的虫子把新信仰主张和封神仪式做成刀剑,绑架了整个人类。他这是在威胁我们,用我们之前的勤苦岁月来威胁我们。” 魔王沉默不语。 “昨天开始在斯比亚境内散的传单,你应该看过吧?”神王平淡的说:”他知道我们让人类成长壮大付出了很多心血和时间,同时他也知道,这一纪元之内只有他所代表的这个势力是特殊的。现在,他向我们展示出的东西,是一种可以毒害全人类的能力。” “消灭他的**是很容易,但要如何消灭他今天的言论呢?”神王说出自己的判断:”即使让两位长公主杀光待城的人类也阻止不了这种言论的扩散,因为那些话已经在传播途中了。” “所以他认为抛出这个言论就保住了自己的未来,我们不插手他的事,新信仰的信条就可以改回到我们能接受的范围内……这是虫子的狡猾之处。”魔王想到了下半段:”他只是忽略了一点,或者说没有想到,我们绝不受威胁,哪怕是一种隐形的威胁。” “所以,我感觉厌倦和疲惫,这也许是我唯一得到的。”神王对自己的心态不加掩饰:”一座宏大的金字塔在接近完成的时候,因为一只虫子的原因,让我们不得不亲手毁掉。” “这个人类本身具备着不确定性,做出的事情总是容易走到两个极端上,不是很好就是很坏。”魔王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现在的情况虽然不是我们需要的,但在进行这种赌博之前,你就预料到有失败的可能。” “我预料到了,但跟我的寄望相比,这种迎接失败的准备显然不够。”神王摇摇头:”在思想的同时,我一直努力避免沾染上人类的情绪,可现在你也看到了,这次的失败已经严重影响到我……长公主想要怎么处理都随她去,我只是对即将到来的人类重塑感到疲备。” “也不去想是否还有挽回的可能?”魔王问。 “可以想,但以什么做为思想的动力?”神王回答:”我们原本是留下一个空间让那条虫子继续成长,但是并不是说能够容忍他长成一颗毒药。保留下一个在纯洁性上即将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人类?那还不如早日重塑。” “看来,这条虫子已经把世界拖到毁灭边缘。好吧,既然你做了决定,那么有些事情就要先准备。”魔王点点头:”由下而上,还是由上而下?要预留什么种族吗?” “由上而下,提取这条虫子的灵魂记忆。”神王沉吟片刻:”不预留现行任何种族,特别是龙族之类的麻烦,必须在此次重塑中彻底消失。正好龙岛的方位已经泄露出来,你派人去看看。” “大手笔,但涉及到龙族这些种族的话,我们还需要准备一阵子。”魔王笑咪咪的拿起玉杯,转头对着魔法光幕:”目前是人类最后的谢幕演出,我要好好享受了。” 与此同时,在待城外广场上,科恩正向武神勾勾手指,心平气和的说:”来,如果你越过这柄剑,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武神的双眼闪烁,眼眶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直接打过去的冲动。 他是光明神族的武神,有远同等级神族的武力,也有潇洒矫健的风姿,所以一直负担着神族所有仪式化的武斗事务,即便与黑暗魔族的斗魔相比,他也丝毫不落下风,但今天,堂堂的武神居然被看轻了! “你——”武神的嗓音,就像一个正在漏气的风箱:”狂妄!” 科恩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基准线抬高几寸,从武神的脸上移动到他头顶。虽然还是很柔和平静,但这种有意的蔑视却一丝丝渗透到对方的感知里……武神不定的目光闪烁得更急了,他一紧手里的佩剑,脚下已经踏好几步。 “你是个人类,卑微下(河蟹)贱,不久之前,你还在吾的剑下颤抖。”破风箱继续漏气,但出的声音被武神拘束在一个扇面之内,只有科恩才能听到:”在吾眼中,你永远只是个人类!” 步,武神要用自己的态度和言语勾起对方的记忆和恐惧,使之更快、更彻底的崩溃;但科恩站在原地,对武神的话置若罔闻,那种轻松悠闲的神态,完全是个局外人的表现。 “要打吗?真要打吗?” 直到这时,观礼者中才有人醒悟过来,这白袍神族跳出来是要跟至上打一场的。几乎是在瞬间,观礼者中出现了几种迥异的举动,大多数对至上充满信心的人伸长了脖子,而那些还不太了解至上经历的人就有点缩头缩脑。 另外一些了解内幕的人例如莱顿这样的官员,其实他们并不太担心结局,根据至上往日的表现推测,他至少不会输给一般神族——艰难的局面还在后面。 武神的脚步稳健,而且风度翩翩,因为在此时此地,他代表了光明神族的正统武力,要进行的也是一场礼仪化的厮杀。所以他必须堂而皇之的进场,用一种”光明”的方式去战斗,获得一个不打任何折扣的胜利。 距离插在地上的剑还有三十步,几道柔和的白光从武神的头顶刷下去,再从脚底弹回,每一次撞击交汇,就会向外闪耀出一些图案和符文。到了二十步时,一个接近透明的半圆幕被武神撑开,边缘处刚好将那柄剑笼罩进去——细微而锐利的光线掠过剑鞘,拉出变异的阴影。 “似乎是……光明神族的特殊能力?”纷乱的议论响起,其中也夹杂着见多识广者的惊呼:”在以前曾经出现过!”、”似乎是在神殿的记载中!”、”非魔法属性!”、”快查!” 撑开光幕之后,武神的脚步停下来了。 “按光明神族的惯例,吾止步询问于你。”在观礼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武神平视科恩,开口问:”这是神族秘技领域,其中哪怕是一颗沙砾也要顺从吾的意志!你,没有任何机会!” “科恩?凯达——你降吗?!”这一句话气势非凡,回音一道道叠起,震得广场隐隐抖动。 科恩的回答是:”白日做梦,有损身心。” 武神出一声欢快的咆哮,光幕抖动着猛的向前一推——但在下一个瞬间,人们惊异的现武神的身姿凝固在拔脚前进的状态中,并没有随着光幕中心点前进。 他的目光,紧盯那柄斜插在地上的剑! 确切的说,武神是在盯着金黄色的剑穗,那垂在剑柄下的金黄丝条,正在轻轻晃动。这种事情其实再正常不过,但武神自己知道,在领域之内自己就是绝对控制者,不动意念的话,这里没有风也没有震动,更没有魔法的影响,那么,这种不明晃动显然是异常的! 注目观察,那剑穗的晃动本身也显的不正常,不是风吹的摇,不是震动的颤,每一次都自剑穗中部,像是被指甲划过那样,把圆形的剑穗拨成扁平状……没错,就像有一位无聊的少女,正在用指甲划过珠帘。 武神甚至能辨识出那只手有多大,正在用几根手指滑动。 诡异的景象入眼,一抹笑意出现在他嘴角,武神手上的剑在长鸣中出翘,晶亮剑尖划出一道弧线,向着金黄剑穗点去腕粗的刺目光线喷,所过之处,光幕都得内陷半臂! 瞬间,白色光柱就撞到斜插的佩剑前,锋刃所指的正是那丛令武神猜疑的剑穗! “沙——”低沉的声音响起,光柱在剑穗前半臂遇到难以逾越的障碍,仿佛是激流撞上山壁被割裂成几股,然后从不同路线反弹回来,分别打在还没有复原的圆幕各处。 “轰!”几声巨响,领域被炸开几个大洞。武神在同时受到冲击,后退了两大步才站定。 根本不需要解说,是个人就知道武神的试探攻击失败,而且还吃了亏。懂得在心里高兴的观礼者太少了,现场大多数人是直接跳起来欢呼,这种猛然汇集的声浪几乎把整个广场抬起来:”一柄剑!那是一柄剑!” 圆幕破损处以肉眼可见的度自我修复,武神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外面的嘈杂并不足以影响他,现在他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对手身越过这柄佩剑,科恩?凯达才会接受他的挑战,原来这种说法并不是虚张声势! “吾与黑暗魔族较量,与同族切磋,与各种奇异的生物战斗,但我要说,阁下是我遇到的最奇怪的对手。我看不到,但我可以感觉到阁下的存在。”抛弃了剑鞘,武神将自己的佩剑横在胸前,两手平托着剑身,向自己的隐形对手敬了一个礼。 闪动着耀眼光芒的剑穗动了,像一张被人拦腰挽起的珠帘,一卷一撒之间,尾稍打出无数个旋儿。然后,一个平淡的声音传到武神面前:”如果你的能力仅仅是这样,那就赶紧滚!” “阁下以为,隐形就厉害了吗?!” 武神脸上的轮廓鼓动,身影一纵飞跃十多步的距离,他人在空中就把剑身放平,闪电一样刺过去。科恩的佩剑很长,斜插在地也相当于常人腰际的高度,而武神这次攻击,剑锋是循着正常人的胸腔位置横切而过,不管对方身高如何,他总是要回避或招架的! “现身!” 剑刃如线走,但杀伤范围却不只这一点,因为武神的剑拖带着一道明显的红光,那玩意不管是什么属性,附加伤害一定小不了! 然而,武神这一剑落空了,”嗖!”的一声过后,地上的佩剑还是那样斜插着,任凭攻击从上方飞掠,动都没有动过。 再次攻击无效,武神脸上出现懊悔和迷惑的神情,那种全力出剑却刺在空气上的感觉任何武士都不会喜欢,但还没等他的表情显到浓处,插在地的上的佩剑却”呛”的一声出鞘了——在它银色的修长剑身上,流转着一层迷蒙的冷光。 “月蚀钢?”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两位旁观的长公主就认出了这柄佩剑的材料。 武神想也不想就把左手挥出,那只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把冰晶似的弯刀。但出鞘的月蚀剑却没有硬碰硬的意思,修长的剑身只在空中一”扭”就避开了弯刀,然后再一”扭”,精妙而阴森的侵入了武神大开的空门! 喷出一口鲜血,武神的身体猛地回窜,以毫厘之差躲开这追魂一剑——明面上的代价是一口鲜血,还有胸前武士服的大口子,但在实际上,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武神的自信心已受到严重打击。 连续三次攻击,他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其实不单是他,现场没一个人知道这对手是谁、长什么样,哪怕是两位长公主也无法确定! “不可能!”武神抹去嘴角的血迹,盯着漂浮在半空中的月蚀剑吼叫:”这不可能!” 月蚀剑翻转着剑身下沉几分,将剑尖对准武神,然后凝立不动。整**作如行云流水,没有给人一点凝滞感,似乎月蚀剑正被一位隐形的高明剑士握着——武神的目光越过月蚀剑,盯在了科恩的脸上,那眼神中除了不能相信,还有一种被**的愤怒! “遇到这种事,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先诬蔑别人,这就是光明神族武神的风格?”科恩轻声说:”这样的神族留下来做甚?” 月蚀剑剑身颤动,出一声轻吟,阴冷的杀意弥漫开来。 “你想杀我?!”武神暴起,身体一晃分出四尊化身,组成一个严密的阵势——两人分左右持剑,一人压后持枪,中间一人空手,最前面的人扛着一面巨大的盾牌! 银光闪烁,月蚀剑飞射向前。 “呲——”巨盾表面拉出一溜火星,裂成两片倒下,持盾分(水产)身已成灰烬! “咻——”空手的武神直接被一剑两段! “叮——当!”长枪断裂,右边长剑变成寸许的碎片! 然后,银光闪闪的月蚀剑横在武神本尊的脖子武神本来打定主意要逃,这可以从他向外迈出半步的位置看出来,但他只跨出半步就被生擒了。横在他脖子上的不单是一柄剑,还有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神秘力量,这力量强大到能禁锢他的身体,令他无法违背剑上传出的意念! 他被迫转身过来正视科恩,而科恩把头一点,这不是在对武神点头。 武神的头立即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向着月蚀剑一压,他根本无力抗争,冰凉的剑刃立刻就嵌入他的咽喉里! “你想杀我?!”皮肤上的冰凉让武神清醒过来,他知道科恩那个点头是什么意思了,于是猛烈挣扎——刚刚的落败可能是一时疏忽,但现在是真正的生死存亡!神族死后是什么样子的?他可一点也不想知道! 先,他要摆脱控制——刺眼的光芒在武神身上闪动着,一个接一个的法阵出现,转眼间就换了十几个!但是完全无效,那只无形的手很稳健,武神甚至能感觉对手的指节,却不能挣脱丝毫! 无形的手在施加力量,笼罩武神的神秘力量也开始加强,在无法抵御的内外压力下,武神不甘心的嘶吼着,终于双膝跪地! 顿时,羞辱的眼泪滚滚而下。 武神的头被推动着,脖子沿着那种陌生的冰凉滑向剑尖——他的身体颤抖着完全不听使唤,真切而巨大的疼痛,引了灵魂深处的颤栗! 他看着远处的科恩,干涸的泪光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和哀求! 然而后者依然平静,就像在看着那些观礼者一样,平静且平淡。 在别人的视野里,武神的身体在迅的干瘪,无数的光电正从他的体内益处,无头苍蝇一样飞旋在空中,然后逐一消散! “噗!”干瘪的武神如同朽木一般掉在地上,彻底枯萎的面孔上,两个黝黑的空洞还在注视着天空。 月蚀剑在空中一振,甩去并不存在的血珠,然后”呛!”的一声飞回鞘中。 这一声并不大的响声,却直直敲进了很多人的心中! 弑神!第三信仰在众目睽睽之下弑神了!而且,干出这种事情的是科恩?凯达的佩剑! 神族长公主站起,威严凌厉的气势猛的溢出,只听”哗”的一声,那张豪华而坚实的靠背椅在她身后变成一堆碎片! 但盯着安之若素的科恩,她竟久久无语。 第二十七集 第九章 「哎呀呀!我好怕。」把酒杯放到唇边,科恩轻轻抿了一口香醇的暗红色液体,说话的时候眼光根本就没放在魔将和她妹妹身上,「吃饭的时候舞刀弄枪的可不好,很容易伤到自己,就算你对自己很有信心,确信不会受伤,我也会过来帮你达成这个任务。」 「陛下似乎不担心我妹妹动手啊!陛下忘记了吗?上次你在左相府后花园面对弗格的剑,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爱米妮真是太给科恩留面子了,事实上上次跟弗格动手时,科恩是狼狈不堪,要多惨有多惨,所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爱米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科恩脸上。但很遗憾,科恩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对她有用的表情变化,他脸上挂著那种应付人的微笑,整个人就像一个心不在焉的听众,而不是痛心疾首或者难掩愤怒的失败者。 科恩没动,白影也没动,但白影却已经做好了一切迎击的准备,蓄力待发,如果真的动上手的话,哪一边吃亏肯定没人敢断言,但脚下的这栋小楼将注定是不复存在,说不定整个城区都会被扫得一乾二净。 「我担的哪门心啊!先不提手上的武技。」科恩轻轻的把酒杯放回桌上,「你们想动手吗?似乎你们的主人还没有点头。」 「主人?」爱米妮回望著科恩,目光里有些迷惑,「第一魔将已经是魔族在神属联盟的最高主事者,哪里来的主人?再说堂堂的第一魔将惩罚一个帝国皇帝,也不需要向谁请示。」 「我就不挡不闪,你叫你妹妹刺一剑看看。想想你们也真是辛苦,演这么复杂的一出戏,却没有什么效果。」科恩冷哼一声,「两族曾经有协议,不得伤害对方联盟中的皇室成员、贵族大臣。这种条款虽然是秘密,但我却一不小心知道了,动手的话,你得先考虑一下。」 「科恩陛下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连这个条款都知道呢!」爱米妮又笑,笑容极之娇柔,「但条款上说的是不得随意伤害,陛下想必明白随意是什么意思吧?我和妹妹请了陛下来盛情款待,而陛下却一再拒绝,甚至言语轻薄、目光挑衅,我慎重的稍微惩罚一下,也说得过去。」 「我是神属联盟的皇帝,你是魔族的魔将,作为相互对立的其中一方,我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你已经是很暧昧了。至于说言语轻薄、目光挑衅,我个人觉得应该是挑逗才对。」说到这里,某人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你这个魔将可以慎重的对皇帝加以惩戒,但在你主子面前,你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在主人面前?」爱米妮坐直了身体,「科恩陛下,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从坐下开始,我就没把你当此地的主人看待,因为把你这个下人当主人对待,是对主人的不尊重,像你这么聪明的一位魔将,居然没看出来。」正色回答完,科恩脸上又是一副玩笑的神情,「还有什么好说的,栏杆那边的公主殿下要是还不想现身,我就要出怪招了。」 爱米妮和弗格一脸震惊的看著科恩,虽然跟神族相比,魔族的隐身魔法不是最好,但公主级别的魔族成员都是由魔王亲授,她们实在不能置信,眼前这个人类发现了隐身在围栏边的魔族公主,而且是一早就发现了!难道说,科恩.凯达的实力已经达到这一步了吗? 在无限的震惊之中,爱米妮的脸色还有一点担忧,以至于神情和眼神都极为复杂。因为她知道,自己会见科恩的情形一定会出现在黑暗魔王的魔法屏幕上,当知道科恩能识破魔族公主的隐身魔法时,黑暗魔王会采取什么措施?无论,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活在世上!有心想要提醒这个招摇愚蠢的皇帝一下,可他只顾著低头吃东西,竟然不看著爱米妮。 「好个斯比亚皇帝啊!」沉默片刻之后,魔族小公主殿下的娇美身影终于显现出来,多时不见,她彷佛变得淡漠了许多,这时隔著一层纱制幕帘坐在围栏边,轻声对科恩说:「怎么,没有本公主的指引,你这段时间一定过得不怎么样吧?」 「有没有指引都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吗?」科恩极不文雅的用手抓起一块不认识的菜肴塞进嘴里,「不过呢!像今晚这样的招待我倒是比较喜欢,但这不叫指引……叫勾引。」 「你说什么!什么勾引?」小公主身体一闪,下一瞬间就出现在科恩的对面,手掌也「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双眼圆瞪著科恩,「居然对伟大的魔族无礼,你好大的胆子,跪下!」 「叫手下穿前面遮不了咪咪,后面盖不住屁屁的花衣服,眼儿媚、话儿软,把本少爷弄得心痒痒,这难道还不叫勾引吗?」虽然爱米妮连打眼色,但科恩陛下却置若罔闻,他咽下口里的食物,看了一眼小公主,手又摸向了身前的酒杯,「拜托,本人现在是神属皇帝,这辈子的最大使命就是跟魔族无礼,如果我能再进一步,比如说游泳上地狱岛,跑去你的宫殿里小便,光明神族还会颁发很大的勋章给我──不要再拍桌子了,我知道你在生气。」 小公主殿下扬起的手掌举在半空,眼光复杂的看著科恩。而远在万里之外的地狱岛魔王宫殿里,黑暗魔王正拿著酒杯,注视著身前的魔法光幕,看这两人如何把会面继续下去──在科恩发现小公主之后,魔王嘴角的微笑就消失了。 「说,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小公主放下手掌,毫不客气的坐在科恩对面。 身为魔将的爱米妮乖乖的站到了屋角,心中万念俱灰:小公主问这一句,等若是最后的例行公事,这就表示她接到了魔王的命令,要令科恩消失了……而科恩会坐以待毙吗?反抗的话,今夜的圣都就会化做人间魔域,数十万居民,到最后有几个能活下来?心念一转,爱米妮又为自己的想法迷惑,难道是自己在人类世界待的太久,所以才对这些人类怜悯起来? 「想让我告诉你啊?」科恩哈哈一笑,「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公主瞄著科恩的脑袋,既气愤又惋惜,气愤的是居然有人类可以发现自己的行踪,惋惜的是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玩具犯了魔族大忌,就要死在自己手下。 「我刚才就放了话,我今天晚上要抓到她的胸,不然我就输给她。」科恩举起手来,用抓著的一根肉骨头点点站在墙角的第一魔将,「要想听原因,我就要她陪我一个晚上,我要抓一个晚上!」 「准了!」还没等第一魔将有任何反应,小公主就为她拍了板,「但你要先说!」 「先小人后君子,麻烦小公主殿下你写个合约吧!」科恩一边吸吮著手指,一边哼著,「要是等一下你们赖帐怎么办?我跟你又不是很熟……」 「你要我,魔族的小公主殿下写字据给你?」小公主殿下更加气愤,「一个小小的皇帝,居然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不怕我把你撕成碎片?」 「把我撕成碎片?那是另一桩生意,虽然我不会答应。」科恩笑笑,一本正经的回答,「你考虑吧!反正这是你的事,我不急。」 小公主看看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人,知道他是怎样的性格,心里又十分想知道被发现的原因,而且,她知道还有其他魔族想听……于是在不久之后,按照科恩的要求把合约写好了。 「做生意要讲诚信,那我现在就告诉你。」科恩赶紧把合约折好放进怀里,「你应该记得上次某人预谋魔化我,所以跟在我屁股后面,穿越整个分界线的事情吧?白天,我们一起吃、一起跑,晚上,我们一起……」 「你敢把那个字说出来。」小公主的指头点上了某人鼻尖,「我现在就把你撕了,我发誓!」 「哦?」某人一脸的迷糊,「是哪个字啊?」 「装什么糊涂?」小公主的脸都红了,羞涩使她的反应减慢,「睡!睡觉的睡!」 「知道了,我肯定不说这个字。」科恩很认真的点头,清了清嗓子,接著说下去,「在那段日子里,我已经很熟悉你了,当然,你知道我不是在说交情……我只是说,我熟悉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香味。当我进了这房间,闻到这种香味,当然知道是你来了。」 「你、你……」虽然是魔族公主,但听对面的男子说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小公主心里还是有些没来由的慌乱,手足无措,「你,你乱说。」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但你身上的香味的确是独一无二,我又不是笨到无药可救的笨蛋,怎么可能想不出来?」科恩看著小公主红红的双颊,心里静如止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几个人实验一下,记得要找男的,女性的鼻子在这方面反应迟钝。」 「无礼!闭嘴!」小公主就快要爆发了,她无法忍受这个人类嘴里说出的话。但很奇怪,她以前对其他祭司的满嘴谎言或奉承也只是讨厌而已,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对抗情绪。 对于她的反应,科恩果然闭上了嘴──但是,谁也别想管住这位斯比亚皇帝,他的目光在房顶上瞟来瞟去,虽然嘴唇紧闭,鼻子里却在哼著欢快的小曲,身体还随著节奏轻轻晃动著。 虽然小公主殿下在生气,但大家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在遥远的地狱岛宫殿中,微笑又在黑暗魔王的嘴角出现。近在咫尺的房间里,第一魔将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又回到了原位,但一想到科恩怀里的那张合约,她的心又悬了起来……如果真被这位皇帝抓那里……自己今后在魔族里的地位将彻底失去,自己也会成为其他族人永远的笑柄。 在科恩把一支小曲哼完之后,愤怒的小公主终于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坐正了身子,但整个人的位置显得比科恩更高一些,目光也变成了一种「正常的愤怒状态」,「说说吧!斯比亚皇帝,你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攻打魔属联盟?」 「根据朕信奉的伟大光明神族经典中的记载,黑暗魔族是邪恶污秽的种族,是要被我们所鄙夷、鄙视的,神殿要神的子民见即杀之,挫骨扬灰。」科恩摆出了皇帝架子,正色回答,「对于魔族提出的任何问题,朕身为斯比亚的皇帝,没有回答的义务。」 「见即杀之,挫骨扬灰。」小公主嗤之以鼻,「你怎么不做做看?」 科恩很无辜的把手一摊,「很简单,我打不赢你嘛!」 「少跟本公主耍滑头。」小公主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说吧!这次又要什么?」 「这次嘛!」科恩又拿起肉骨头,指著还拿著双剑的弗格,让弗格心里忐忑不安,担心得要死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说:「我要那对剑!还有,这桌菜……我要求打包。」 「一对剑,一桌菜?」小公主本来已经想好要怎么训斥科恩,但一听他说出来的这要求,不但大出意外,准备好的话居然派不上用场,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没志气!」 「没志气?不要抢我夫人的对白好不好?」科恩哑然失笑,「快点啦!做完生意我还要回家去睡觉,回去晚了我会被人拉耳朵。」 「说吧!等下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你!」 「好,其实我攻击魔属联盟属下帝国的原因很简单,小公主殿下你不明白才是让我迷惑的地方。」科恩丢掉手里的肉骨头,身体向后靠到椅背上,整个人的神态气势已经从一个奸猾商人过渡到恶霸土匪,而且张嘴就说出不怎么好听的话,「我靠!那个威尔斯帝国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在大战期间派军队无休止的折腾我!两个斗士军团杀了我多少士兵?老子的家底几乎都在土城丢光了!现在手里有了军队,凭什么不打?他威尔斯想过安稳日子,作梦!」 「就为了这点事?」小公主殿下站起,一扬衣袖走到窗边,学足了她姐姐的风范,「斯比亚皇帝,那是在战争中,大战,相互打杀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现在已经是皇帝,应该有一个皇帝的心胸和气度。」 「心胸、气度?好笑了,又不是你被人围在土城被打,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这样的话?」科恩保持著嚣张的坐姿没动,「是我被打了,我就要复仇,原因就这么简单,我要他威尔斯的皇帝爬过分界线来求我!」 「那你的第九军团把坎普帝国打得满目疮痍又怎么说?」 「所以我没打坎普。」科恩笑笑,残酷的眼光流露出来,「不过,他坎普帝国有本事报复的话,就来报复啊!我等著他。」 「一点意气之争,一个皇帝就几次三番的派军队攻击他国,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在小公主心里,科恩是自己的专属玩具,教训起科恩来就犹如在教训跑去别人家院子里撒了尿的自家小狗,「你身为皇帝,金钱、国力、影响,你考虑过没有?」 「跟你说过了,不要抢我夫人的对白,怎么打?打成什么样子?结局是什么?那都是我的事。」科恩倒也不生气,「你是魔族小公主,我是神属国皇帝,本少爷不伺候你。」 「这样说来,你伺候过神族公主了?伺候那个既野蛮、又爱哭鼻子的夏洛特.克纳赫是一种什么感觉?」魔族小公主微笑著坐下,「看起来你还伺候得很高兴,那么你是否知道,夏洛特.克纳赫怎么看你?」 「光明神族的小公主殿下怎么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看她。」科恩看著这个已经接近于刁蛮的魔族公主,出奇的平静,「不管怎么样,她并没有跟在我屁股后面折磨我。」 「原来,你也知道那是折磨啊!本公主还在想,什么时候再来这么一次。」魔族小公主眼中有难以掩饰的骄傲,「斯比亚皇帝,你只是本公主的一件玩具,而且永远都是。」 白影站在一旁,非常担心科恩听了这话后发怒,但科恩今天晚上的表现却很好。 「如果殿下要自我陶醉,我就先离开。」科恩伸个懒腰,又向弗格招招手,「你,过来给朕把这些东西打包……」 「想走?本公主还没问完。」小公主冷冷的看著科恩,「今后你还想怎么做?继续攻击?」 「本人每次做生意只回答两个问题,多了不答。」科恩嘴里咬著一根牙签,「既然你那么有本事,你应该能查得出来。」 「用这样的态度回答我,你就不怕本公主给你点厉害看看?」小公主举起手,指著站在墙角的白影,「比如,本公主杀了这只龙。」 「她是我的侍女,贴身侍女,我不关心她是什么族,来自哪里。」科恩的目光迎上去,「今天晚上她跟我出来,我就要把她带回去,你杀她,跟杀我没什么区别。」 第二十七集 第十章 「一个皇帝,居然愿意为一个侍女面对危险,虽然是龙族,但她还是侍女。」魔族小公主冷冷一笑,「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奇怪?」 「就在刚才变的,因为我而改变。」科恩上前几步,「你要知道,人跟魔是不一样的,恨的东西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把人类的喜好归纳成几个字,那无疑是个笨办法……你今天晚上要留在圣都吗?有没有去城卫所办手续?算了,等朕回去跟城卫所打个招呼好了。」 「你不必用心机打听本公主的安排,本公主不会留在这种地方。」魔族小公主指向白影的指头转过来,对著科恩的额头,「要小心了,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然本公主就没乐趣了。」 「公主殿下知道吗?自我陶醉多了会伤身体……」 科恩还准备说下去,但他面前的魔族小公主的身体已经在开始淡化,在她露出一个还可辨认的笑容之后,整个身体就消失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如同融化在空气里的水气。 「怎么,话没说两句就跑掉,魔族公主还真是风格明显。」科恩站在原地,转头看看房间里的三个女性,很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但三位女性各怀心事,都不接他的话。 「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在弗格完成打包任务之后,爱米妮才微微的走上一步,低著头对科恩说:「要送到陛下的马车上去吗?」 「当然要放到马车上去,白影,你给这位弗格带一下路。」科恩点著头,不怀好意的看著第一魔将,「那么现在,我们就来谈谈其他的问题。」 一听到科恩的话,手里还拿著一大堆东西的弗格吃了一惊,想要冲上来跟科恩「理论」,却又被白影挡住。 「弗格,不要冲动,把东西拿到陛下的马车上去。」爱米妮以眼神阻止了想做些什么的弗格,尽管弗格一脸急切,几乎就要掉下眼泪。 「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别讨厌啊?」在白影和弗格下楼之后,科恩走到爱米妮面前,超过了男女之间必须要保持的距离,「是不是很恨我啊?」 「我谁都不恨。」爱米妮一步步的后退,一直退到墙角,终于,她抬起头来,「就算自己是赌注,这也是身为下属的责任。」 「但你的眼神告诉本少爷,你很哀怨,一个神属皇帝能让第一魔将大人变得哀怨,本少爷一定是开了先例吧!」科恩微微一笑,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更加恶劣,「至于这个合约,第一魔将你准备如何履行呢?本少爷可不愿意过多的等待,不如就现在吧……」 看著科恩那纨裤子弟的表情,爱米妮心里很乱、也很复杂。其实她并不在意自己是第一魔将,也不在意对方是神属皇帝,如果科恩换个时间与地点要对她做些什么,就算是轻薄,那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条约上的附属品,被小公主用来交换问题的附属品……与其说她心里在埋怨科恩,还不如说她在恨小公主殿下,小公主殿下的嘴一张,魔族的身分怎么样,第一魔将的地位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被牺牲掉。 「第一魔将大人,我在问你话。」科恩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对爱米妮造成了伤害,他把嘴凑到爱米妮耳边,以胜利者的语气轻声说话,「魔将要是再不回答,我就要采取行动了哦!本少爷时间有限,不能待太久,回去晚了会被皇妃们骂。」 「既然陛下赶时间,就不用多话了。」爱米妮勉强笑笑,低声回答,「合约上已经写了,其实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再不做,陛下今晚就输给我了。」 「笑话,本少爷抓的是你,你的想法当然重要。」科恩将前倾的身子站直,纨裤子弟的表情在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真牌科恩式微笑,「把手伸出来。」 爱米妮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啪」的一声,小公主写的「抓胸合约」被科恩放到她手心。 「陛下你……」爱米妮实在想不到,科恩会放弃这种机会,他是一个从不认输的人。 「诸如调戏女孩子这种事情,当然要你情我愿才会有趣,否则跟屠夫抓猪肉有什么区别。你苦著一张脸都要哭出来了,谁都知道你不愿意。」科恩转过身,大步向楼梯走去,「培养好自己的情绪等下次吧!本少爷要把你按在地上抓个够。」 「陛下……」爱米妮追到楼梯口,伸手抓住了科恩的衣角。 「不要乱拉我的衣服。」科恩回过头,大剌剌的问,「你感动了?你想怎样?要以身相许?考虑清楚哦,本少爷绝对不会坐怀不乱。」 「不,不是。」爱米妮双眼一片迷蒙水气,感动的微笑里带著前所未有的真挚,语气几乎哽咽,「我送陛下下楼。」 马车摇晃著,才驶出街道就被岩石带领的皇家近卫队簇拥起来,出街尾就看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埋伏著,精灵魔法师、翼人弓箭手、半兽人突击队……密密麻麻在排列在街道两边。 但在一路上科恩没去理会这些,只是独自笑个不停,白影坐在他身边,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跟几个魔族会面就值得这样高兴吗?不过白影是一个沉默的龙族,也不多问。 一进皇家议事楼,早已经等到心急如焚的家人就围了上来,皇妃们先把夫君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看看少了什么没有,维素亲王和凯瑟翎皇太后也是大出了一口气。科恩更是兴高采烈,先抱著维素亲王和凯瑟翎皇太后转了圈子,再抱著各位皇妃,狠狠的亲她们的脸蛋…… 看得出来,各位皇妃想尽了办法保证他这次会面的安全,门外站了一排近卫军传令官,凯丽皇妃一身盔甲,腰挂长剑,其他三位皇妃也是一身正式装扮,准备随时出面主持大局。 「到底什么样啊!」凯瑟翎皇太后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亲个没完,不由得心急起来,抓住了科恩的耳朵,「你这臭小子别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科恩哈哈大笑,「不但见了第一魔将,还见到了魔族小公主──老爸,明天麻烦你去知会一下神殿,就说魔族小公主跑来圣都跟我接洽。但本皇帝意志坚定,威武不能屈、美色不能移,不但没说一句辜负神族的话,没做一件辜负神族的事,而且还义正词严的训斥了魔族……然后再跟神殿要些钱来补贴家用。」 维素亲王招呼大家坐下,「嗯,这件事我去办,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眉飞色舞的科恩三言两语的说起了见面的经过,就连「抓胸合约」的事情也没隐瞒……说完之后,当然又被凯瑟翎皇太后拉耳朵。几位皇妃还在思索著魔族的用意,一时之间还没有来得及计较,但四人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科恩为什么这样高兴,只好看著维素亲王。 「这个事情很简单,你们是担心科恩的安全,所以没注意到。」维素亲王轻声对儿媳们解释,「第一魔将还有后来出现的魔族公主,都只是问科恩为什么攻击魔属帝国,为什么要联军攻击魔属帝国,却没有要求科恩立即停止攻击行动,连条件都没有讲。这就说明,他们对斯比亚攻击魔属这件事本身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想弄清楚科恩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这么简单?」凯丽皇妃最是沉不住气,当即就反问,「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攻击魔属帝国,我们原来一直在担心两族的态度,现在知道他们并不在意,科恩就可以放手去干。」维素亲王拿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我心里的压力也去了一半。」 「可是……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凯丽皇妃用手指敲著脑袋,「魔族会不理这些帝国?」 「不用想得太明白,攻击这些国家,距离他们的底线还差得远呢!这是第一。」科恩从母亲的手下逃脱,跑到几边拿了一杯酒,「第二,我知道了第一魔将这样的家伙在魔族里根本没什么地位,公主级别的魔族成员根本不拿他们当回事,下次有机会再试试。第三点嘛!至少说魔将这一级别的魔族会有一些人类的情绪,还会流泪……这个太重要了。」 「会流泪有什么了不起,你第一次偷跑出去报仇的时候,大家每晚都会流泪啊!」凯丽皇妃指指另外三位皇妃,让她们闹个大红脸,「夫君你不会是跑出去偷欢,所以才高兴吧?」 「跟魔族偷欢?亏你想得出来。」科恩笑骂,「她们有人类的情绪,还会流泪,这就说明她们应该有弱点,以前我们没看出来,那是因为我们对她们了解不深。经过这一次接触,我想到很多,魔族的这几位,以后一定还会来找我的……」 「对我们联军的事,似乎也没说什么。」菲琳皇妃若有所思,「那我们的联军……」 「联军当然是没什么好说的,按照原定计划,部队开始攻击!」科恩斩钉截铁的回答,「我要把威尔斯帝国打得喘不过气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维素亲王拉著妻子站起,「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会很忙的。」 送亲王夫妇出了房间,菲琳推推科恩,示意他跟妹妹去,没想到科恩连连摇头。 「怎么了?」菲琳奇怪的问。 「夫君我今天晚上被魔族吓坏了,所以需要人来安慰我。」某**皇帝可怜不已的说:「起码要四位……反正我的床比较大……」 一片笑骂。 第二十七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新年酒会」 科恩.凯达陛下一声令下,第四次攻击开始,集结在分界线上的斯比亚帝国军队杀向魔属,七万军队分成两路攻进了威尔斯帝国。但威尔斯还没从上次战争中缓过气来,急忙调集仅有的机动部队重点防守欧佩城一线。虽然有军事天才格伦斯少将坐镇指挥,但无奈兵员太少无法反击,告急烽火再一次燃起,蜿蜒蔓延到魔属联盟内地,请求联军军部支持。 经过前三次战争的教训,魔属联军听从了赋闲将领斯维斯.赫本公爵的建议,早已在特拉法帝国布置了一支人数五万的精英机动军团,准备随时支持威尔斯,这时正好派上用场。根据魔属联军的设想,这个军团就算不能给斯比亚军队以实质性的打击,但至少也能牵制住对方一部分兵力。可没想到这个军团才小心翼翼的跨上分界线,就跟一支意料之外的军队迎头撞上──精英军团指挥官有感于魅影军团强大的攻击能力,立即下令稳守防线待机。 这位魔属军团的指挥官却没有想到,他面前的对手并不是斯比亚的魅影军团,而是由皇太子亲自带领的波塔帝国军队。这是波塔太子第一次领军出征,又因为太子本人的政治环境,在不求有攻、但求无过的作战思想下,他表现得极为谨慎。就在遇到魔属精英军团的第一时间,整个波塔军队就地转入防御,太子殿下同时急报后方,声称前线鏖战不绝,急盼援军。 与此同时,斯比亚军却在威尔斯的两河平原上纵横驰骋著,从容自若的把防守平原的威尔斯军队杀得哭爹叫妈。威尔斯在两河平原上的屯兵点被一个个的拔掉,眼看魅影军团就要再次包围欧佩城,而威尔斯军一直盼望的侧翼军队却还在分界线上跟人对峙。联军军部接到的报告上是这样写的:本军团已经牵制住魅影军团大部,攻击威尔斯的只是小股部队! 隔著一条河,两支威武的部队就这样对峙著,在整个战场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谁也不想先动手。在神属联军里,固守待援这种行为是非常正常的,但对于擅长攻击的魔属联军而言,防守观望本来是一件耻辱的事情,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在前三次战争里,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援军被魅影军团打得有多凄惨。 波塔太子在得到了足够多的援军,总兵力达到八万之后,终于有了点进攻的想法。他听从了属下将领的建议,决定趁夜在上游渡河,奇袭对方大营;与此同时,魔属精英军团也接到了军部强行进攻的死命令,命令的语气极为严厉,于是决定从下游抢渡,奇袭「魅影军团」的大本营。两军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派出自己的得力部队渡河,同时在正面展开牵制作战。 为了掩护各自的强渡部队,在这条并不算太宽的正面河面上,双方士兵分乘数百艘简陋的木船展开互攻,刹那之间飞箭如雨,杀声震天,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芒在制造大批死亡的同时,又把夜空点缀得绚丽无比,空中部队也在往来穿梭,杀得难解难分。 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流,顺流而下的尸体居然把魔属联军的三座浮桥生生冲断。 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双方的突袭部队总算到达了各自的目的地,新的厮杀再次开始。魔属军队不善防御,精英军团大本营被三万波塔军队连番攻击,守得极为辛苦。而波塔军队大本营这边的遭遇就要好一点,一则本身人多,二则在防御工事上下了工夫,两万多突袭的魔属军队反倒陷入困境。在英勇无畏的波塔太子咬牙出动自己的亲兵部队之后,魔属军队的攻势彻底瓦解,因为渡河的浮桥被冲断,这两万多的突袭军队最终在河边被全歼。跟这对全灭的部队相比,从上游渡河去突袭对方的波塔军队运气不错,最后撤回三千多人。 战后清点,魔属精英军团损失三万多人,无力再战,只得向后撤退。不过精英军团的指挥官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是开战以来第一位在魅影军团的疯狂攻击下退回的援军,而且还有「辉煌」的战绩;在波塔军方面,总兵员损失接近五万人,但太子殿下得知消息之后欣喜若狂,因为他是数十年来第一位狠狠打击了魔属军队的太子,而且消灭了对方成编制的部队,那些缴获的战旗,无疑会让他的太子地位变得更加稳固。 对于这一次血战的结果,双方领军者都是相当满意的,经过他们的解释,这一次看似两败俱伤的战果,无疑都变得非常有意义起来。双方的士兵并不很理解这种意义,他们只以自己的方式去记忆这场战斗,鏖战的河流此后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泣血河。因为在几处战斗地点,滩上的泥沙完全被鲜血染红,经年不消,下游的河水颜色在一个月里都是红色的。 反观斯比亚军战场,他们趁著这一段难得的时间,彻底清理了威尔斯军在两河平原的外围防守据点,再次完成了对欧佩城的包围。可怜威尔斯军花了大把精力建立的两条新防线,又变成了魅影军团的新兵训练场,无数斯比亚菜鸟踩著威尔斯军旗帜完成了自己的试炼。 被魅影军团有意放回的一些散乱威尔斯败军徒步翻越威达山脉,陆续逃回国都附近,前方的战场状况,在威尔斯国内引发极大规模的骚乱。在这个时候,威尔斯国民再一次自发的组织起来,为前方的军队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跟前三次相比,捐助的钱款物品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多,因为前三次都捐得差不多了。自发参军的青壮年也不再有太多的挑选馀地,什么斗鸡眼、高低肩、长短手、罗圈腿……只要是个人就要。 不过,就算战争条件不算很好,威尔斯国民也都保持著一种普遍的乐观情绪,因为他们的帝国有英雄在,越是在这种危机时刻,英雄就越是能发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因为是英雄啊!因为是整个威尔斯帝国都为之疯狂的英雄啊! 其实,英雄的格伦斯少将手里的兵员也不是很多,虽然威尔斯皇帝把整个帝国的机动部队全部交给了他,但他却不得不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从中调出一部分交还皇帝好防守首都,而自己还要信誓旦旦的打包票:凭著剩下的十万部队,我格伦斯也能守住威达山脉! 为了让他完成这个誓言,魅影军团可是辛苦到了极点,几经周折,在消灭了一万多威尔斯军之后,终于让格伦斯少将惊险万分的「守住」了威达山脉和欧佩城。做完这一切,魅影军团带著歼敌近九万人的战绩,「狼狈不堪」的回到了位于分界线的出发地域进行换防,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而英雄的格伦斯少将,他不仅再一次守住了威达山脉,还进而收复了两河平原,在组建新的防御线时,他接到了皇帝和魔属联军的嘉奖,荣升中将军衔,封地加倍,更获得了魔殿的杰出战争勋章。在个人威名方面,不但在威尔斯帝国如日中天,就是在整个魔属联盟里,其威名也已经跟他的世交好友──斯维斯.赫本少将比肩! 无数的民众谈论他,无数的女士仰慕他,在英雄的中将回首都接受封赏的时候,偌大的首都万人空巷。一夜之间,指明送给英雄的中将的请柬、情书以马车计;无数热血少年要当他的亲兵护卫甚至是仆人,为此不惜在他家门外大打出手,酿成流血冲突;在皇宫外接受祝贺时,英雄的中将不停的与从各地赶来的贵族握手,握到后来右手居然严重扭伤…… 在类似的庆祝活动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晴空里劈下一道霹雳──斯比亚帝国贼心不死,魅影军团再次犯边!贼子攻势如火如荼,边境情势岌岌可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整个魔属联盟都在愤怒的号叫,整个威尔斯帝国都在殷切的呼唤:英雄啊!我们需要你! 英雄的格伦斯中将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的从鲜花和美酒中站起,毫无留恋的从绝色美女间穿过,整一整身上的军服,神情自若的接过皇帝的诏令,义无反顾的担负起为整个帝国抵御外敌的艰巨使命……格伦斯中将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帝国。 「身有黑暗魔王之保佑,皇室、国民之托付,本将断无失败之理!」 多么恳切的话语,多么伟大的人物啊!这位面庞俊秀的英雄骑上战马赶赴前线,从他那冷峻的神情里,国民们知道,他心里已经给了敌人最后的审判。他那温柔与刚毅并重的目光里却带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忧郁,国民们知道,那是他对帝国未来的担忧……这是一位多么仁慈坚强的英雄啊!任得腥风血雨,他那钢铁般坚强的意志也不会弯折! 风扬旌旗,雨打兵刃,首都居民为他们的英雄送行,无数人流下激动的泪水,无数人高喊口号直到喉咙沙哑……格伦斯中将是不败的化身,格伦斯中将是帝国意志的体现,任何人都不能怀疑这一点!前欧佩亲王战败自杀之后,他的几个儿子诽谤格伦斯少将,已经被皇帝陛下剥夺贵族头衔,关入死牢! 而在另一边的神属联盟,首次在战争中尝到甜头的波塔帝国太子,这时正在营帐之中发号施令──初战的「胜利」为他积累了相当的威势,以前那些敢于大声对抗他的贵族们,现在的声音已经小很多了,太子殿下更成为前线部队的总指挥官,手下总共掌管军队一十五万。这一次对魔属的进攻,依然是波塔和斯比亚联军,而且是由波塔方向先行发起攻击。 然而这一次战争,魔属联军紧急增援而来的军团却不是那么好对付,两军一接触,魔属军队就全力进攻,波塔军队苦战三天,八万人打到只剩四万人,不得已只有后撤,同时飞报友军支持……这个时候的斯比亚军,已经把打击魔属机动军团做为第一战斗目标,反正「英雄」手下都是用两条腿奔波的苦命步兵,两河平原也没长翅膀,击败威尔斯的战果跑不了。 接到求援信息,正向战场进发的斯比亚军立即改变方向,莫亚中将亲自带军驰援,乱局中,莫亚中将力排众议,派出机动力最强的骑兵做战略迂回,反断了魔属军的后路。接著派出一直没能上战场的山地矮人部队,把魔属军的行军阵营切了个七零八落。 在将之完全打散之后,莫亚中将又果断的命令所有部队撤出战斗,把最后的歼灭任务交给快要哭出来的波塔太子去做。对于这个决定,莫亚中将手下的将领很不理解,还有人为此挨了军棍……事后经过点算得知,虽然波塔帝国军「全歼」了这支人数六万的魔属军,但他们自己却在最后阶段付出了三万人的重大伤亡。 波塔太子依然满意,因为他再次夺取了魔属军团的军旗,这是无可争议的「胜利」。 跟波塔军队相比,斯比亚军这次的战绩就乏善可陈,他们只是再一次打扫了两河流域,顺便点火烧了欧佩城,将沸血关堵了几天而已,最后还在格伦斯中将的奇兵反击之下「败退」回分界线……这第五次战事的结果,似乎除了斯比亚之外,波塔和威尔斯都很满意。 当然,魔属联军军部是很不满意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手里的机动部队已经没有几支了。每一次战斗,魔属军这边都会丢几万人,这样下去还得了?于是这些官老爷们做出了新的计划:为防止斯比亚接下去的进攻,为了反击的灵活性,决定同时派军进入特拉法帝国和坎普帝国,一左一右形成呼应。至于威尔斯帝国,他们有英雄的格伦斯中将,这已经够了。 跟以前一样,为战争胜利而举办的庆祝活动才到中段,斯比亚军的攻势又起──用一句全魔属联盟通用的牢骚话来说,那就是:「这他妈的都是第六次了!斯比亚人是用什么做的?打这种没有结果的场,这群兔崽子不觉得累?」 结果是斯比亚人不觉得累,他们真的打过来了,这次在魅影军团挂帅的是卡罗斯中将。而最后的战斗结果是── 威尔斯帝国:两河流域、欧佩城失而复得,损兵六万,格伦斯中将得到嘉奖。 波塔帝国:损兵五万,全歼魔属军军团一团,活捉魔属军少将军团长一名,太子本人获得帝国最高荣誉勋章,拥兵十七万坐镇边关。 斯比亚帝国:扫清两河流域,打到沸血关前,因为遇到有「斯比亚克星」之称的格伦斯中将,攻势土崩瓦解,最后「灰溜溜」的退回分界线。除消灭六万威尔斯军队之外,还在战争过程中打散魔属军两个军团。 魔属联军:一个军团被波塔军全歼,两个军团被打得只剩指挥部。不得已,首次在大战结束数年时就颁布徵兵令。 这个没有明确战争目标,没有明确战争结果的离奇战役打到这个份上,神属联盟和魔属联盟都有点傻眼,对于挑起战争的斯比亚帝国,大多人表示无法理解,对于斯比亚皇帝,其他帝国的皇帝只好用「疯子」来称呼。 在第六次战争结束之后,已经快到新年,卡罗斯中将到达圣都的那天,刚好赶上了皇帝陛下的新年酒会,一脸风尘的中将只来得及换件礼服,就被人拖去了会场。 作为一个皇帝,科恩陛下有个习惯实在不怎么好,他跟文官总是不能很好的相处,在更多的时候,陛下愿意跟他麾下的将领们待在一起。 比如说这个新年酒会,就是陛下招待将领的一次活动,因为时间刚好是新年,回圣都述职的将领非常之多,仅仅少将以上、上将以下,就有八十多人接到了邀请。一时间,位于后宫的演武厅里将星闪烁、酒香四溢。 别看这些将军们平时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这会没了军纪监督的管束,全部在「长官」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挖鼻孔的有、说脏话的有、讲下流笑话也有……但科恩陛下却一直是乐呵呵的看著他们胡闹,根本没有加以制止的意思,倒是旁边的一群侍女每人闹个大红脸。 「好了,都坐好,等下让皇妃们看到,你们就得倒大霉!」在仔细询问了总参谋官这次的战斗经过之后,科恩陛下终于有了点管束大家的意思,「这个酒会嘛!就得找点乐子,你们都是在各地镇守的,有什么好听的好玩的,都说出来让大家高兴一下。对了,这是新年,你们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些将领在回圣都之前就接到了皇帝的命令,上面说新年到了,朕要送礼物给皇妃和亲王,但朕日夜担心国事,哪里还有时间去找礼物,你们身为将领,就得为朕分忧,帮朕准备礼物……最后还特别注明要文雅的礼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少拿到朕跟前来。 虽然有点迷惑,但将领们还是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精心准备了各自的礼物,他们不清楚什么是文雅,手下可有大把人清楚……这时候按顺序送上,还真是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礼物摆开,无非是些玉石首饰、珍稀玩物之类,但从皇帝陛下的神情看来,有几名将领的礼物最得他欢心:一名将领送的是一大盆花,一名将领送的是一个魔法球,另一名将领送的是一口大箱子。 「你们三人都是在一起的吧!皇家学院院长的高徒,难怪送的东西这么特别。」科恩陛下走下来,看著三位少将,「说说看,这都是些什么?」 「回禀陛下,我们是在一起服役。」手拿著魔法球的少将回答,「我们的礼物的确有说法,是专门送给四位皇妃的。」 「哦?这么神奇?」科恩陛下很有兴趣,「说说看,都是些什么宝贝。」 「大家知道,从古到今,比斯大陆上有四样东西最为有名。」 「这个本皇帝可知道。」科恩笑笑,「小时候就听人说了,比斯大陆上的四样东西,春天是魔属艾里纳帝国的百花,夏天就是我斯比亚帝国的晚风,秋天是班塞帝国的月色,冬天是魔属突蓝帝国的飞雪。大家各占两种,都不吃亏。」 「陛下说对了,我们的第一样礼物就是这盆花,大家不要以为这有什么了不起,这花名叫百花草,每当春天的时候,这一株就会盛开一百朵花,一百种形状,一百种颜色。那么现在是第二个礼物,这是一个挂在房间里的魔法球,当黑夜来临之时,它就会散发出幽蓝色的光,犹如班塞帝国秋天的月色一样美丽。第三样礼物是这个箱子,陛下打开之后,里面就会飘飞出雪花来……」 面对这么别具一格的礼物,众将领惊叹不已,科恩陛下手拿著酒杯,站在场中没说话……看陛下的神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良久之后,科恩陛下才喝了一口酒,开口问道:「虽然只是替代品,但这却不失为一份好礼物。不过,真正的百花是什么样子的?」 「回陛下,真正的百花生长在艾里纳帝国。」抱著花盆的将领回答,「我们都没见过……陛下,我们只得到三样礼物,实在不知道怎么送斯比亚的秋风……」 「放下吧放下吧!朕很满意你们的礼物,不过呢!这些礼物都归朕了,皇妃那里朕会用其他礼物代替。」科恩点著头,让将领们回去坐,而他自己却围著三样礼物打转,到最后,科恩陛下乾脆一脚踢开箱子,让一蓬蓬的雪花直冲上天花板,然后再缓缓的飘落下来。 众将领目瞪口呆,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怎么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科恩陛下喃喃自语著,突然眼睛一亮,拿著酒杯的手一扬一甩,水晶酒杯在地板上摔个粉碎! 满场的将领全部站起,一个个惊讶不已,内侍总管连打眼色,侍女们赶紧跑个精光。 「今天,朕当著你们的面,表明朕心中的意志,在将来的斯比亚大地上,会有四处景致。」科恩陛下的凌厉目光扫视著全场,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话音绕梁,馀韵不绝,全场将领静寂无声,多数人的面色大变,小数人迷惑不解……突然,总参谋官单膝跪下,大声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位将领如梦初醒,齐唰唰的跪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哈──」科恩昂首长笑,「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万岁的,不过跟著我,去把这个花花世界打个底朝天倒是可以。」 「永远追随陛下!」这一次,将领们的回答不再需要总参谋官的提醒了。 第二十八集 第一章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首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在大战休战期间,联军军部应该是整个联盟里最安静的地方才对,可新年刚过去没多久,联军军部就开始热闹起来。 这是个非常盛大的仪式,军乐阵阵、旌旗飘扬,仪仗队站得好似大理石雕像。如此正式的场面近年来只有一次,那还是在以前迎接魔属联军元帅的时候──虽然元帅随后就倒了霉。而现在举行这个仪式不但奇特,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这就不免让福克斯堡的居民们产生迷惑,军部举行这个仪式到底是在欢迎谁?眼下的将领们谁还有资格受这样的接待标准? 在无数国民与贵族的共同翘首期盼之下,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军部举行的这个隆重仪式,是为了迎接一位近期才成名的年轻的传奇人物,一位光芒耀眼的英雄,一位力挽狂澜的军人──威尔斯帝国的格伦斯中将! 说起这位格伦斯中将,那可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连续六次挫败神属斯比亚帝国军队的进攻,所以在今天,魔殿将在这个最隆重的仪式上授予其杰出将领和铁血将领的勋章。因为他不但挽救了威尔斯帝国的命运,而且给大战之后的整个联盟带来了第一个好消息,让原本还满腹怨叹的魔属居民奔走相告,热烈庆祝本联盟又出了一位名将,黑暗魔王果然是最最伟大的,每在危急时刻,就会派下伟大的英雄挽回局势啊!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在魔属联盟里也有些人不喜欢这位格伦斯中将,比如那些民间赌场的老板,他们因为格伦斯的连续胜利而赔了血本;又比如那些窥视著下届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宝座的将领们,他们始终密切的关注著地位不断上升的格伦斯,细心研究其使用的战术战法和家庭背景,想尽一切办法要从中找出破绽和可供利用的地方…… 无奈这位咸鱼翻身的格伦斯中将所取得的每一个战果都是浴血而得,实在没什么可供攻击的地方。于是呢!有关格伦斯中将私生活不检点的话题开始流传起来……但这种被套上了花边的话题注定不可能对一铁血将领的魅力造成什么损害,甚至有好些女士在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语气是暧昧的,眼神的憧憬的,神情……当然是痴迷的。 在巨大的金字塔顶层,几十位来自各个帝国的将军们正整齐的站立著,神情肃穆。当金袍主祭把三枚镶嵌著璀璨钻石的勋章挂在格伦斯中将胸前,并亲切的为他祝福时,热烈的掌声响彻全场。稍后,站在金字塔中部的贵族人群中响起了更大规模的掌声。 「孩子,你听到这巨大的,如同雷鸣般的掌声了吗?」金袍主祭平和的注视著眼前的军人,「此时此刻,你的心里感受到了什么?」 「主祭大人,」格伦斯中将沉稳的回望著金袍主祭,年轻的双眼中没有犹豫和不安,被战火洗礼过的脸上也不见丝毫的生涩,「那是荣誉、那是责任、那是身为一个军人和虔诚信仰者所能得到的最高奖励!」 「很高兴听到将军这样回答,但是孩子,仅以奖励来说这远远不是最好的,至少我还期待著下一次再为你挂上勋章。」金袍主祭微微一笑,从身后的祭司手上拿过一柄镶满宝石的佩剑,「这是伟大魔族对你虔诚信仰的奖励,将跟随你一生的佩剑。伸出你的右手,孩子。」 「无上魔族赐予的武器!认主的武器!」看清楚这柄剑的样式和上面的特殊宝石,在场的每一位军人都变了脸色,所有人都在心底狂呼,「连凡尔伦元帅生前都没能得到的东西,他凭什么能得到这个?一个中将,一个失败者的儿子?」 如果拥有这样一件武器,持有者就等若是得到了神属联盟的神佑骑士身分,身分上不再属于普通贵族,即便是犯下叛国罪,世俗官员乃至皇帝也无权追究,他的生死只能由魔族裁决。在嫉妒心作祟下,在场将领几乎都同时恨上了格伦斯中将,之所以不是全部,那是因为有一部分人早就在心里恨著他……虽然是这样,但热烈的掌声却从没停息过。 面对著这柄黑暗魔族赐予的特殊武器,就算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格伦斯中将,他脸上的肌肉也不由的抽dong了几下。在他缓缓脱下右手手套后,金袍主祭用一柄小银刀刺破他的食指,让一滴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剑鞘及剑柄的宝石上,随即,金袍主祭咏颂咒文,整柄剑逐渐被一层淡紫色的光华包裹起来。 「这柄剑将会陪伴你浴血杀敌,只要你依旧虔诚,这紫色的光芒就将给予你无穷的勇气与智能,而且永远不会消退。」在一波接一波的掌声中,金袍主祭亲自把佩剑挂在格伦斯中将腰间,慈爱的拍拍他的肩,「去吧!孩子,去接受大家的掌声和祝福,那是你应得的。」 格伦斯中将挺了挺已经笔直的腰,向金袍主祭行了一个有生以来最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过身,左手轻按著剑柄,走上了那长长的阶梯,一众陪衬的将领笑咪咪的走在他的身后。当这一行人到达金字塔中部时,聚集在塔下的民众已经看到了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巨大的欢呼声骤然响起,难以计数的花瓣从天而降。 身后拖著长长的披风,脚踩著柔软的地毯,格伦斯中将来到金字塔中部的平台上,从上而下俯视著塔下激动的人群,一步又一步,胸前沉甸甸的勋章摩擦著军服,穿过飘飘洒洒的花瓣雨,沉沁在震动人心脏的军乐声中……格伦斯中将的视野,已经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父亲!您看到了吗?父亲!您听到了吗?父亲!您感受到了吗?」格伦斯中将仰头向天,两行清泪顺脸流下,「这一切,我已经得到了!」 「小杂种。」而在他身后,那一群笑咪咪的将领却在暗骂,「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中将阁下,继续走,别停下,保持微笑。」忠心耿耿的沙亚准将及时出现在格伦斯中将身边,轻声提醒他,「走完这台阶,你要立即转身向后面的将军们打招呼,说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你的态度要亲切……」 金字塔顶的金袍主祭静静的站立著,看著格伦斯中将穿过漫天的花瓣雨,在红地毯尽头与众将官话别。一直到他登上游行的豪华马车离去,主祭大人才转过身来,用手指揉了揉额头,一脸的疲惫神态。 「举行这样冗长的仪式,主祭大人真是辛苦了,大人先在这个房间休息一下吧!」刚进了自己的房间,乖巧的左祭就拿著毛巾走上来,「得到黑暗魔族的特别嘉奖,这位中将会成为下届联军元帅的热门人选吧?大人真是慧眼识英才啊!联盟内又出现一位如此优秀的年轻才俊,大人一定很欣慰吧?」 「欣慰?只怕会伤更多的脑筋才对。」金袍主祭转动目光,淡漠的看了看身边这个不成才的手下,轻声教训,「在你的心里,你也认为格伦斯中将能撑起魔属联盟这副担子吗?」 「如果格伦斯中将无法支撑这个重担,主祭大人为什么要请求黑暗魔族赐予他佩剑?」左祭递上毛巾,疑惑不解的问,「难道大人这样的安排,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虽然你是我最亲近的弟子,但这件事情却不是你现在能过问的。」主祭用毛巾擦拭著手,「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妄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内幕消息,再拿去点拨你那群愚蠢的亲戚。」 「老师恕罪!」左祭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弟子愚蠢……」 「我这样说并非是在怪罪你,你自小就跟著我,情同父子。作为一个人,什么都可以选择,但出身却是例外,踏进这个是非圈,要融进其中,你难免会沾染一些不好的习惯,这些我都能装做没看见。」金袍主祭把毛巾丢在桌上,少有的叹了口气,语气郑重,「但你要记住一点,有些会伤及你自身的事情是不能做的,哪怕对方是你的亲人也一样。如果被迫要做一个选择,我建议你牺牲亲人的利益。」 「谢谢老师提点,弟子受教了。」左祭拿起毛巾,一步步的倒退出去,「弟子先行告退。」 金袍主祭头靠著椅子,才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会,出了门的左祭却又走了进来,垂手站在门边,轻声说:「主祭大人,有一个人要见您。」 「一般的人不见。」随即想到一般来客是不用左祭亲自通报的,主祭睁开了眼睛,「是谁来了?」 「是您的熟人,布卢克帝国的斯维斯·赫本公爵。」左祭回答,「就在园子外面等著。」 「卤莽的年轻人。」主祭抬了抬手,「让他进来,我要单独见他。」 「是的,大人。」 不一会,斯维斯·赫本被左祭领进房间。与往常比较,这位魔属联盟内最「美丽」的男子此刻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温和文雅,一样的有超凡的气度──即便是他那双「美丽」的眼中正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情绪。 在距离房门五步的地方,斯维斯·赫本向金袍主祭行了礼,之后就静静的站著。但坐在高台上的金袍主祭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站起来回礼,更没有说些祝福之类的话。站在一旁的左祭看到这种场面,立即知机的关上房门离开。 「有什么事情,会紧急到你亲自到这里来见我的地步?」好半天之后,主祭才开了口,「一个过了气的贵族要上这个金字塔,花费可不少。」 「主祭大人身分超然,见您需要的花费自然是不少,但为了这件事情,却值得我这么做。」斯维斯·赫本冷静的回答,但眼中的不满情绪并没有淡化。 「见到了我,我就有义务为你解决任何难题吗?」主祭笑笑,轻蔑的意味随著嘴角的笑容蔓延开去,「而你,又能以什么名义要求我为你解决什么?是以强制退役的少将的名义?还是以一个被雪藏的帝国栋梁的名义?」 「我是以一个普通的黑暗魔王的追随者、信仰者的身分到这里来。」斯维斯·赫本的语气依旧平静,「作为金袍主祭,阁下不能拒绝一个信仰者的帮助请求。」 「当然,我不能拒绝这样的要求,那么你可以走近一点。」 等斯维斯·赫本走近几步,主祭才淡淡的说:「听好了,出这个门左转,再出门直行,就有专门接待普通信仰者的地方。如果你的请求真的是特别紧急,那么就有希望在十年之后转呈到我这里。」 「主祭大人,我不是在开玩笑,这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斯维斯·赫本双手紧握,以最为愤慨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很遗憾,他这时的姿势也最为「美丽」。 「一个人的生死?一个公爵,一个少将,一个被给予了无限希望的人,会对一个人的生死如此紧张?」主祭大人毫不在意的露出一个最为慈祥的表情,「说说看,这个人是谁啊?」 「格伦斯,格伦斯中将,我的世交好友。」斯维斯·赫本缓缓吸进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主祭大人刚刚才为他授勋,不会这么快就忘掉的。」 「我当然知道这位格伦斯中将,他刚得到了每一个军人都梦想得到的无上荣誉,前程锦绣,而这些都是他凭军功换来的。」主祭拿起桌上的酒杯,「怎么?他有生命危险吗?」 「但是主祭大人您给他的,远远超过了他应该得到的,而那柄魔族赐予的佩剑,毫无疑问会要了他的命!」说到这里,斯维斯·赫本激动起来,「没有人比我了解格伦斯!他不可能在日后复杂的权力斗争当中独善其身,他会死在无数人的妒忌心中!主祭大人……您是一个如此睿智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吧?」 「赐予他佩剑是黑暗魔族的命令,而且我对格伦斯中将日后的发展抱著一种谨慎乐观的态度。」主祭不动声色的回答,「还是说回你的请求吧!你想请我帮什么忙?」 「我……我想请求主祭大人,」斯维斯·赫本正色说:「收回赐予格伦斯的佩剑,并发文训斥……」 「哦?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主祭的目光冰冷下来,「你再说一次。」 「我,斯维斯·赫本,」迎著金袍主祭严厉的目光,斯维斯·赫本大声的覆述了自己的话,「请求主祭大人收回赐予格伦斯中将的佩剑,并在联盟内通告发文,训斥格伦斯中将飞扬跋扈、不知自省。」 「这样一个要求──你还真敢说!」金袍主祭手一扬,精细的酒杯在地上摔个粉碎,接著整个人从坐椅上站起,顺手抽出旁边的一柄长剑,几步走到斯维斯·赫本面前,双眼圆睁,「简直愚蠢到了极点,你是在找死吗?!」 在这一瞬间,房间里紧张得几乎连空气都要凝固,谁能想像金袍主祭这样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会在突然间暴怒?摔了酒杯、拖出长剑这样的行为,永远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啊!这哪里还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金袍祭司,这分明就是一个暴君的风格…… 「主祭大人您是知道的,」而斯维斯·赫本却无视递到胸前的长剑,轻声说:「格伦斯会因为这件事而丢掉性命……」 「你这个蠢材!」主祭气愤到极点,指著斯维斯的长剑在不住的颤抖,「难道你真想要这把数十年来没有见过鲜血的长剑砍掉你的脑袋吗?染上蠢货的血对这剑来说是一种耻辱!」 这句话是最后的警告,是金袍主祭仅有的一丝残馀理智,无论是两人中的哪一个,都不怀疑这柄剑会真的刺下去。金袍主祭气愤的是斯维斯明知这件事的始末却还要来顶撞自己;而斯维斯却固执的认为自己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请主祭大人收回格伦斯的魔族佩剑,并发文训斥他。」斯维斯·赫本定了定神,依然说出固执的话,「请给他一条生路走……之后我会向大人赔罪,并任由主祭大人责罚。」 「你这辜负了故去之人托付的混蛋……」金袍主祭气得七窍生烟,猛的将长剑丢下,五指张开,打了斯维斯·赫本一个响亮的耳光,「跪下!向那些因为战争失败而自尽的将领跪下!向凡尔伦元帅跪下!」 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手掌印,斯维斯·赫本不无惊讶的看著金袍主祭,如果是被长剑刺中,斯维斯还会觉得合理一点,但打人耳光却不是一个与金袍主祭身分相符的事……或许是主祭说到了凡尔伦元帅,又或许是金袍主祭这时的目光威严得让人不敢正视,斯维斯慢慢的跪了下来。 「当了这么久的金袍主祭,我何尝不知道官场之中的险恶,我何尝不知道妒忌之火会把一个人烧成灰烬,我何尝不知道格伦斯的处境?你看到了格伦斯步上死路,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看透了世情?」主祭弯下腰,咬牙切齿的说:「我花费心机提拔他,我求魔族长公主大人赐予他莫大的荣誉,这一切是为什么?你回答我!以你的脑袋,你应该想的到这一点!」 「主祭大人的用心,我多少能体会一点。」对于主祭的这个解释,斯维斯并不感到意外,「格伦斯……是我的替身。」 「答对了,他就是你的替身,替你消灾免祸的人!」金袍主祭此刻的神态非常可怕,「我要他为你遮风挡雨,我要把你掩盖在他的光芒之下,我要你──要你活到当上元帅的那天!」 「但格伦斯这个人太单纯,他不懂得保护自己……」 「你就懂吗?蠢材!」主祭暴喝一声,打断斯维斯的话,「游历回国之后,你遇到多少次暗杀?二十七次!魔殿接到多少想致你于死地的帖子?装了满满的三个柜子!你这蠢材还一脸白痴的说会保护自己?你放屁!」 「如果不是看在凡尔伦那死鬼的情分上,我不会阻止那些事情发生;如果不是魔属联盟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我不会容忍你到今天。」主祭越说越激动,又是一记老拳砸在斯维斯头顶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对你而言,下次大战转瞬即到,你不趁著这段时间去磨练自己的见识,反而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浪费时间……科恩·凯达在干什么?连续六次用兵,他在练兵!你在干什么?你在混吃等死!抬头看看,死不瞑目的凡尔伦在看著你!」 「你今天敢顶撞我,明天准备顶撞谁?」说到这里,主祭一把抓起斯维斯的衣领,「你以为你的生命是你一个人的吗?错!你的命是魔属联盟的,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这话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斯维斯的脑海,一时间,心里万般滋味都涌上来,联盟的安危、元帅的嘱托、自己的追求和梦想纷纷交集起来,汇成一股嘈杂的声浪,在脑子里不住的翻滚…… 「你看看格伦斯,他原本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笨蛋,但他也能付出艰辛的努力达到这一步。那你又算什么?你为什么就不懂得衡量轻重?」主祭冰冷而凌厉的目光直直刺进斯维斯双眼,「格伦斯正好赶上了,整个联盟里,现在也只有他才有资格成为你的替身,他的死活我不会关心,你也不能关心!牺牲掉一个人算什么?为了魔属联盟,牺牲再多的人也值得……你再去关心一下格伦斯的死活试试看,我、诛、你、全、族!」 斯维斯的瞳孔猛的一缩,整个人如同被冰冻一样。 「站起来吧!待会去向格伦斯中将祝贺。」良久之后,主祭语气一缓,把斯维斯拉起来,伸手为他治疗脸上的瘀痕,「你要记住,你是肩负使命的人……走吧!不要再来见我。」 斯维斯默默的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还有一点,」主祭背对著斯维斯,轻声说:「如果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位,你就会变成他的替身,在联盟和个人之间,我会永远选择前者。」 斯维斯没有回答,默默的跨出了大门。 金袍主祭背起双手,长叹了一口气,怒气逐渐平息下来,但脸色却比刚才更加疲惫了。 第二十八集 第二章 在门口脱下披风,把手上的一叠舞会邀请函随手丢到书桌上,表情平静的格伦斯中将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一手按佩剑,一手背在身后,开始打量起外面的景致来。 站在福克斯堡最华贵的皇家酒店顶层,可以欣赏到绝佳的福克斯堡景色,天边的旖旎晚霞,宽广而平静的大运河,富丽堂皇的帝王宫殿群,人声鼎沸的角斗场,还有眼前那几条最喧嚣热闹的街道,繁华的布卢克的帝都,真无愧「整个魔属联盟的国都」这一称号。 但这里,却与中将熟悉的战场完全是两个世界,脚下那精细的拼花木地板,身侧那金黄色带流苏的巨幅窗帘,还有床上那柔软的天鹅绒被褥以及想躺在上面的动人娇躯,这些真的是自己所追求的吗?一身戎装、满脸风霜的自己,真的可以和谐的存在于这些东西之中吗? 大战结束之后的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的遭遇是多么的奇特,甚至可以说是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推著自己前进,难道说,这就是命运吗……一阵清脆的响铃声打断了格伦斯中将的思索,他把放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过身看到了自己的副官和挚友──沙亚准将。 「中将阁下,你的朋友来了,是斯维斯·赫本公爵,在会客室。」 「斯维斯来了?」格伦斯中将有些意外和惊喜,立即走向门口,「我这就去见他。」 「阁下。」在经过沙亚准将身边时,沙亚准将轻声说:「关于……」 「嗯?关于什么?」格伦斯中将停下脚步,转头看著沙亚准将。 沙亚准将在沉默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没事了,阁下。」 沙亚准将站在门边说话,他的表情在任何时候都是那么冷静,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有时候几乎会让格伦斯中将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都不如他。这样过分冷静的性格,真不合适做一个军官。幸好他被强烈的仇恨带入军旅,又被命运带到自己身边,从而成为自己最好的搭档,不但是在战时,连政局中的很多事也是由沙亚准将做好一切准备,然后才让自己发出决定性的一击,而他本人却不愿意领受任何奖励,时至今日,旁人依然认为他是一个普通的副官而已。对于这件事,格伦斯中将的心里有很强的愧疚感……刚才,他大概又是想到了什么,想说的时候又发觉自己没有考虑成熟吧? 「听我说,沙亚,别太累了,你应该放松一下,这个城市有你能想像到的任何放松方式。」格伦斯中将把手放到对方肩上,「不过这个建议是暂时的,我在上个月已经请求母亲为你挑选一桩合适的婚姻,我个人希望对方会是个公主……你可不能辜负自己未来的妻子啊!」 「啊?」沙亚准将一愣,「公主?未婚妻?」 「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格伦斯中将笑笑,「我说,对于这桩婚姻,你可不能当逃兵啊!」 「这个……难说。」沙亚准将眼中第一次出现慌乱的神色,「这跟打仗不同。」 「试试看吧!哈哈。」格伦斯中将畅快的笑著,拍拍沙亚准将的肩,举步走出房间,来到位于套房另一端的会客室,「斯维斯,日安,我一直期待著与你的再次会面!」 「我也期待著能和中将先生畅谈。」坐在沙发上的斯维斯公爵站起身来,微笑著向这位权势如日中天的世交好友致意,「来到布卢克的帝都,感觉还适应吗?听说魔殿的金袍主祭给你颁发了勋章,祝贺你,我真希望自己当时在场。」 「除了游行庆典稍微吵闹了些,一切都很好。」格伦斯中将愉快的接受了朋友的祝贺,亲自到一旁拿过招待的饮料,热情的回答,「本来想在庆典结束之后去看望你和伯母,却没想到后面有一连串推不掉的邀请,耽误了不少时间。对了,母亲让我带了礼物来。」 「真是谢谢伯母的盛情。上次匆忙离开,实在是失礼的举动。」斯维斯公爵重新坐下,客套的说著话,尽量将自己沉重的心情掩饰起来,虽然这对他来说不算困难,但看到格伦斯中将那张洋溢著旺盛斗志的脸,心情就不可避免的更加沉重,让原本已有的决定开始动摇。 但金袍主祭已经严厉的警告过他,考虑再三,斯维斯公爵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格伦斯中将。想到这点,神情方面不免有所松懈。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看到斯维斯公爵有些心不在焉,格伦斯中将有些迷惑,关心的询问,「斯维斯,离开军队之后,你难道受到了什么打击吗?」 「不是我的事。」斯维斯公爵脸上的笑容散去,直白的说:「而是关于你的事。」 「我的事?」格伦斯中将更加迷惑,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有了失礼的地方,「我怎么了?」 「你击退了斯比亚军队六次进攻,这是事实。但是格伦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斯维斯公爵放低了声音,「你认为自己六次击败敌军的战绩,应该得到什么奖励?」 「今天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得到的。」格伦斯中将宽慰一笑,双手打开,抚上了沙发靠背,「我很感激你,斯维斯,如果当时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功。」 如果是换了一个人,年轻的格伦斯中将绝对不会以这种口气说话,但在中将的心目中,斯维斯是一个最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就如同生死与共的沙亚准将一样,在外面谦逊够了,当然没有在挚友面前再谦逊的必要……但为了他,斯维斯公爵才跟金袍主祭发生直接冲突,情绪已经受到相当影响,又沮丧又急切,再没有往日的平常心了。 「格伦斯中将!你太自大了!」斯维斯公爵又一次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却是极严厉的,「六次胜利的战果,受颁三枚魔殿勋章都嫌过分,你居然还敢接受魔族佩剑!这件事情的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会危及你的军事生涯!」 看到斯维斯公爵突然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格伦斯中将有些摸不著头脑,但基于信任,他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是解释说:「魔族赐予我佩剑,那是对我ri后的期望……」 「糊涂!」斯维斯公爵打断中将的话,「你应该知道,前联军总指挥官都没能得到魔族佩剑!这份赏赐,你现在还承担不起!」 「我现在还承担不起?」格伦斯中将的脸色慢慢慎重起来,「那依你看,我应该怎样?」 「现在退回魔族佩剑已经晚了,也不能退回赐予你的封号,你只能想想办法,让自己得上一场怪病之类,一两年之内不能上战场的那种,最好精神状态再萎靡一些。」斯维斯公爵的语调缓和下来,「听我说,格伦斯,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立功,但你现在却不能急功近利,二十多出头的人担任中将已经是极少见的情况,你以后的路会变得非常艰难,要知道官场情势比什么都要复杂……」 「够了,不要再说了!」格伦斯中将「呼」的一声站起,「如果是我名气太大,我退回佩剑和封号就好,为什么要我装病?为什么要我精神萎靡?我是一个将军,那会伤及我的军事生涯!」 「你现在不能退回佩剑和封号。」斯维斯公爵有苦难言,因为退回佩剑,主祭大人就知道是自己在从中作梗,自己的家族都会被连累,「格伦斯,我说这些话是为你好……」 公爵在情急之下犯了一个错误,他忽略了中将这段时间以来身处的复杂环境,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甚至背负著耻辱之名的格伦斯,而是一个英雄。 「我说──够了!」格伦斯中将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放在沙发靠背上的右手背青筋绽现,发白的手指几乎要将那昂贵的布料捏破。好半天之后,中将才困难的开了口,「我,来这里的这几天,一直小心翼翼,我一直在应付著所有的人。我知道他们嫉妒我,他们恨我……可是,我却想不到,连你、连你这位从来都不把权势放在眼里的人,也会有这种想法。」 「你误解了……」 「你说我误解,那么好,我现在依然把你当作是最好的朋友。」格伦斯中将的目光垂到地板上,「我留给我的好朋友,也就是你,一个最后的解释机会……为什么你要我这样做?如果你是为我好,为什么不是简单的退回佩剑和封号就好?解释给我听,如果你的理由足够,我会按你的话做……解释啊!你以前要我做的事情不是都会详细解释吗?这一次也解释吧!不要让我怀疑你别有用心!」 「我……」斯维斯公爵在张开口的瞬间,心里却想起了金袍主祭的警告,一时脸色发白,想好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他清楚,能在金袍主祭位置上稳待几十年的不会是普通人,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用整个家族的命运来开玩笑。家族的上百条人命,与格伦斯一个人的生命,哪一边更重要?哪一边更值得自己去保护?哪边轻、哪边重?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公爵的脸色在变,猜疑和误解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 「你说不出来了吗?你这位高贵的公爵,天之骄子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格伦斯中将看著内心激烈交战的公爵,满腔愤慨的发言,「一柄魔族佩剑而已,居然能让你嫉妒……不,你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不会在意佩剑,你应该是在担心下届联军总指挥的位置才对。」 中将的眼神很悲凉,犹如看著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斯维斯公爵却是有苦难言。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斯维斯公爵迎上中将的目光,语气已经平复,「答应我,好好考虑我的提议,这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算是正式的决裂宣言吗?」已经在心里断定公爵背叛了自己的友情,格伦斯中将怎么能在短时间里缓过气来?于是讥讽的回答,「那么,我接受。」 人都是有尊严的,更何况斯维斯公爵这种骄傲的人物,在对方一再的蔑视语气中,公爵大人已经不堪忍受,闻言点点头,也不再解释什么,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斯维斯公爵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几份文件随手放在旁边的花瓶支架上,淡淡的说:「这些是我前段时间收集的数据,或者对你有用,有时间的话看看吧!」 「多谢。」没有经过任何考虑,面无表情的格伦斯中将就回答,「不送。」 隔在两人之间的房门缓缓关闭,终于「喀嚓」一声合上。门内的人双拳紧握,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而门外的人却沉默的低下头,目光忧郁,尔后逐渐走远。 听到那远去的脚步声,格伦斯中将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在握到把手的前一瞬间将手撑在房门上面,翻腾在心里的悲伤一点点涌动上来,最终湿润了眼窝。良久之后,他用哆嗦的手指解下那柄魔族赐予的佩剑,双手捧著举到眼前。 佩剑上的宝石依然璀璨,紫色光芒不住流转,美丽之极。 「难道我成功,我取得荣誉,这一切都错了?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连斯维斯都会这样对我……难道,这就是成功所付出的代价?这就是我必须要付出的吗?」嘴里絮絮念叨著,格伦斯中将轻轻抽出佩剑,冷冽的剑身映照出他饱含著热泪的双眼,「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付出这代价!」 淡紫色的光华一闪,门边的花瓶支架已经变成两截,斯维斯公爵最后留下的几份文件化成碎纸片飞舞在空中……在接受这佩剑的时候,格伦斯中将绝不会想到,魔族赐予的佩剑第一次出鞘,居然是用来斩掉一段对自己来说最可贵的友情。 听到响动,沙亚准将立即出现在会客室另一端的门边,却只看到用双手捧住脸的格伦斯中将,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显得异常痛苦──但那显然不是肉ti上的伤害。 「中将。」沙亚准将挥退了其他赶来的护卫,关上房门走到格伦斯中将面前,轻声说:「中将,你不能把魔族佩剑扔在地上,快拣起来。」 用粗糙的手掌抹去泪水,格伦斯中将拣起横躺在地毯上的魔族佩剑,有气无力的说:「沙亚,你刚才欲言又止,应该是想提醒我跟斯维斯的会面吧!」 「是。」沙亚准将点了点头。 「那又为什么不说出来?」 「不好说。」沙亚准将扶起房间里东倒西歪的摆设,平静的回答,「一来斯维斯公爵不一定就像我所想的那样,二来我也不想让中将在会面前就有心理上的负担……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我仍然希望会面能有个好结果。」 「没有好结果了……永远没有了。」格伦斯中将苦笑著,把头靠在沙发上,「我跟斯维斯,已经算是彻底决裂了。」 「我能看得出来。」沙亚准将正在四处追赶地上的小纸片。 「沙亚,你会不会有一天跟我决裂?」格伦斯中将突然问,「就跟斯维斯一样?」 「如果你继续傻下去,我想我会的。」沙亚准将照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一如第一次遇到醉鬼状态的格伦斯一样。 「我……」沙发上的格伦斯中将蜷缩了一下身体,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声,「我不会。」 「嗯。」沙亚准将终于抓完了纸片,直起了身子,「我去把这些东西粘好。」 「粘好了我也会丢掉!」格伦斯中将中气十足的大吼,「我才不会看这个人给我的东西!」 第二十八集 第三章 走出皇家酒店的大门,在听到门框上那组水晶门铃发出细碎铃声的那一刹那,斯维斯?赫本公爵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乏力感,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虫,怎么也挣脱不开“命运”这层厚茧,越是用力,希望越是渺茫,到头来还是得向命运低头……美丽的双眼抬起,瞳孔中映照出身前的一切,那热闹繁华的大街,那些穿梭往返的陌生人,虽然这些都真实存在,在这一刻却变得毫无意义。 并不是因为和一个难得的朋友产生误会就这样想,斯维斯公爵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使他产生这种低落情绪的人是金袍主祭。长久以来,公爵大人对自己都有相当程度的自信,也从不认为在魔属联盟里有什么事是自己想办却办不到的,但今天,自己这么努力的去办一件并不是十分复杂的事情,事情的结局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渺小啊!只要稍微超出别人的期望和界限,哪怕是一点点的小事也办不到。 “我、诛、你、全、族!”猛然间,主祭那句不带任何语气的话又回响在耳边。斯维斯?赫本公爵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而自己却无法反驳也无法反抗。 “公爵阁下。”看到斯维斯公爵在门口发愣而导致门口堵塞,他忠心耿耿的护卫队长走了过来,轻声提醒说:“我们现在是要回公爵府邸吗?” “为什么要回府邸?”想到公爵府里连日来的闹剧,走向马车的斯维斯心中又涌起一股厌烦,吩咐护卫队长,“不回公爵府,沿着运河散心。” 看公爵的心情不好,护卫队长立即下令,三辆马车向运河驶去。 在沿着运河绕了三个圈子以后,斯维斯公爵才后悔自己没能多交几个朋友,以致于在这个最需要有人开解自己的时候没地方可去。日落原倒是有位忘年好友,可坐马车的话来回差不多要一个月;帝都也有那么两个可以见见,但现在去只会给她们带来危险……虽然非常讨厌现在的公爵府,最后却不得不回去,因为那是他的家,也是他目前在帝都唯一能去的地方。 轻微的摇晃中,公爵的车队拐上了临近府邸侧门的一条冷清街道,沿着被公爵府那长长的,被攀爬植物所覆盖的围墙前进着──突然之间,在前面开道的马车车夫发出两声呼喊,马车来了个急停,连累后面斯维斯公爵的马车也跟着急停,心事重重的公爵没注意,几乎一头撞在对面车厢上。 早在车夫发出呼喊的时候,分坐在三辆马车上的几个护卫就破窗而出,占据了公爵马车周围的要点。稍后,强壮的野蛮人护卫蜂拥而出,手持武器在外围组成防护圈子──斯维斯公爵经常遇到暗杀,他的护卫已经习惯了,整套动作做下来流利顺畅。 然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却没有任何刺客现身,这就让人觉得奇怪了。稳健的护卫队长向一个护卫打了眼色,那位护卫点点头,紧紧手中的战刀,来到车队前面,查看起那辆引起一切事端,差点撞上开道马车的马车来──这是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两匹马正不耐烦的喷着响鼻,而车夫位置上却没有人。 “小心了,那上面原本有人的,在二十步外突然后仰倒下。应该是受伤,不然就是陷阱。”手持弩机的开道车夫小声提醒着。 护卫稳稳心神,一手持刀,一手抓住车厢壁板,小心翼翼的攀上去──的确有个人仰面倒在车夫位置上,但无论怎么看,这个人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身穿黑色的斗篷,脸罩黑色面巾,手上戴着黑色手套,脚上是黑色皮靴,整个身体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斜倒在车夫位置上……周围没有血迹,他的呼吸也很平稳,那么可以确切的说,这个打扮怪异的人应该是睡着了。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先不说这个人的神经有多粗,这行为本身就构成严重的罪行,值得去帝都监狱蹲上一个月外加罚金。于是护卫伸出手来,去抓黑衣人的衣领。只听“噗噗”两声,这名倒霉的护卫向后飞起,魁梧的身躯掉在路边,打了好几滚之后坐了起来,脸上呈现着痛苦和惊讶混杂之后的表情,一时之间还说不了话。 护卫队长做了个手势,又是几个护卫飞扑过去,有从上而下的,也有从下而上的,方位与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他们是斯维斯公爵的护卫,可不是浪费粮食的笨蛋! “噗噗”声连响,几个护卫先后倒飞回去──速度比他们来时要快,姿势也比来时要优美得多。 看到这样的情况,护卫队长把指挥权移交,亲自带着两个人围上去。刚到马车前,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打着呵欠从座位上坐起。 “想抢劫本少爷?你们可要想好了。”黑衣人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用无所谓的目光打量着这三个人,“手来手断,脚来脚断,脑袋来了打得稀烂……” 一听这声音,护卫队长就觉得有点熟悉,再仔细的打量了黑衣人,谨慎的开口问,“你是……疯狼阁下?” “不是,我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黑衣人矢口否认,接着开始拉扯马缰,准备掉头溜。 “普通的路人哦,不介意带我一程吧?”打从黑衣人自车夫座位上翻身坐起的那一刻,斯维斯公爵就认出了某人,于是面色平静的走到黑衣人马车前,伸手握住了车门把手,“不叫你白做工,从这里到那边的门,我付你十枚铜币。” “十枚金币也不干。”黑衣人不为所动,“这是专车,不接外人的活计。” “真是胡扯,你还有不接的活计?”斯维斯公爵笑出声来,“喀哒”一声打开了车门,却没想到车厢里的一个口袋翻倒过来,半口袋金币首饰倒下,淹没了他的双脚…… “你……”随手拿起一件首饰,看到上面的家族徽记,斯维斯公爵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你跑到帝都来抢劫了?什么时候改行当劫匪的?” “本少爷再怎么穷,也还没沦落到那一步吧?”看到事情已经败露,黑衣人也不再执着于隐瞒自己的身分,冷哼一声之后才解释说:“本少爷这次来这里,可是来收债的。” “你在帝都有什么债好收?难不成大名鼎鼎的坎普疯狼阿撒?古台阁下你,也开始学习做生意了?”看看实在没地方可坐,斯维斯公爵也爬到前面的车夫座位,跟黑衣人挤在一起。至于地上的东西,自然有护卫过来收拾。 “做什么生意?只不过前次在分界线上大发善心,救了不少贵族倒霉蛋,这次来这里收取酬劳外加计算利息而已。”黑衣人好歹让马车掉了头,转头对公爵说:“没想到这里的贵族也分三六九等,所以收了一大堆累赘,正要赶着去换金票,谁知又遇上你这么个闲人……” “拉着这么一马车东西你也能睡着?不能不说你很少有。”斯维斯公爵哈哈一笑,“为什么一见到熟人就想掉头跑?看你马车上的东西,你的收债行为不会比抢劫逊色吧!” “我高兴睡觉,关你什么事?”黑衣人不满的哼哼两声,让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收债也是为了生活嘛……送你到门口,十个金币不能少哦!” 斯维斯公爵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护卫队长向后面的人招手,让他们跟上。 “这段路上的门只有一处,刚才经过那个门口的时候,迷迷糊糊觉得有很多马车。”黑衣人心不在焉的用脚踩住缰绳,从腰带上解下酒壶喝了一口,“我说,你不会是要去那里吧?” “不然还能去哪里?”斯维斯公爵呼出一口气,“最近过得怎么样?” “既惊险又刺激还外加香艳离奇。”黑衣人嘿嘿笑,“不过不想告诉你。” “有时候,我也会羡慕你这样的生活方式。”斯维斯公爵苦笑着回答,“至少自由。” “不太对劲呢!你以前就算被我调戏也会很有斗志的反击,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消沉?”黑衣人再看看公爵,“难道说你也会被人甩?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出气,对方是男还是女?” “这不好笑。”斯维斯公爵摇摇头,注视着自己家门前那一串马车,“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刚行驶到能看见大门的位置,府门前突然传出一声大喊“斯维斯公爵回府啦!”紧接着,一群早先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人向斯维斯公爵所坐的马车冲过来,有人手里捏着粉红色的信笺,有人手里举着女士的画像,还有人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瞬间就把马车围了个严实…… “公爵大人,这是我家小姐的亲笔信,字字真心,行行血泪啊!” “公爵大人,我家小姐天生丽质,风韵绝佳呀!您看看啊!这是我家小姐昨夜思念您所写的情诗,我给您念吧:啊──风啊!你吹吧!我要死了……” “公爵大人,这是我家小姐男装打扮的自画像,英武不凡,风度翩翩,绝对会满足你高雅而独特的审美眼光……” “公爵大人,这是我家小姐穿过的胸衣,还有其他的内衣,您一定会喜欢的……” “公爵大人,我家又有小姐又有少爷,您随便挑选……” 护卫们组成的防线被这群疯狂的人冲击着,有些人虽然被护卫们打得遍体鳞伤,但还是不断有人嚎叫着越过防线,手足并用的想爬上马车来。对于眼前的景象,斯维斯公爵处之泰然,最紧张的却是黑衣人……场面太混乱了,有人混水摸鱼偷东西的话他就亏大了。 “干ni娘,你们这帮贱货想做什么?”黑衣人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慢性子,他当即就站起,一边愤怒的骂着脏话,一边把几个想爬上马车的人兜脸踹下去──他不是护卫,下脚的时候根本不用顾及对方的身分,当场就有数人被他踢得满脸鲜血的晕过去。 府门打开了,又一群护卫冲出来,一边驱赶着人群,一边把马车生生拖进了门里,黑衣人一直站在车厢顶上奋力踩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马车已经进了府门。 “啊!终于踩完了,好累,这下子晚饭要多吃三碗。”黑衣人回到座位上,抹抹头上的汗,“这群人渣什么来头?” “一些落魄贵族,来要求联姻的。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了两个多月。”斯维斯公爵淡漠的回答,“不过那不算严重。” “就快抄家伙砍人了!还他妈不严重?”黑衣人怪叫一声,“什么情况才算严重?” 斯维斯公爵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放在门边的小广场,黑衣人转头看去──整整有三十多辆豪华马车一字排开,只看车边侍者的穿戴气度,就知道这不会是普通贵族所有。 “不错、不错,很好、很好。”黑衣人乾笑两声,“就此分手吧!我们改日再聚……” “你走得出去吗?想想后果吧!”斯维斯公爵成竹在胸,平静的回答,“我是无所谓,如果不是特定的人,无论娶谁都可以,但某人可就会伤心难过了……” “你这样说的意思是……有人在为这件事难过?”黑衣人看着斯维斯公爵,“忘记问你,淘气的仙尼亚小姐去哪里了?她在你家吗?” “现在这个时候,我怎么敢让她住在我家,如果让人知道她是我的朋友,怕是一天不到她就会丢了小命。”斯维斯公爵摇摇头,语气中不乏伤感,“她住在爱丽?弗兰家里,我们很久没见了,连信笺也不曾传递。就算是在外面偶遇,也只能装做不认识的样子,避开彼此的目光……”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黑衣人彷彿不认识斯维斯公爵的样子,语气更是不满意,“你就不能强硬一点?还是不是男人?” “很高兴你一直把我当一个男人,但有很多事情我是做不到的。”斯维斯公爵的表情愈加的消沉,“帮我这个忙怎么样?条件随你开,此外我再尽地主之谊,带你游览帝都。” “好哇,本少爷没什么生意不敢接。”黑衣人嘿嘿一笑,“让我想想条件先。” 护卫队长静静的站在马车下,听他的主子跟人讨价还价,综合主子这一段时间的表现,他知道,现在还有心情杀价的公爵大人一定是很开心的……公爵大人有个朋友,真好。 谈成这单生意,黑衣人也很满意,他极少见的脱下他那套万年不动的黑外套,换上公爵叫人拿来的便装,黑色的面罩和黑手套也取下。虽然护卫队长天堂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阿撒?古台阁下的脸,但依然觉得这是一位威猛的贵族──要让一位无数次经历生死的军人有这样的感受,那是很困难的。 “这边走吧!他们应该都在客厅等着。”看阿撒?古台准备好了一切,斯维斯公爵抬抬手,“我先为你介绍一下我的家族好了……” 此时的客厅中,斯维斯公爵的母亲正微笑着应付三十多位求婚者,虽然这样的应酬对她而言是驾轻就熟,但在三十多个人的游说下应付一整天也未免劳累了一点,直到门外传来爱子回府的通报声,这些求婚者才暂时放过她,拥挤到客厅门口做翘首期盼状。 “啊!英武的公爵大人终于回府了。”一位二十来岁的贵族青年越众而出,几步抢到前面,一边大喊,一边去抓斯维斯的手,“我等你一天了,斯维斯兄,你到底去哪里了呀!” 在就要抓到斯维斯手的时候,年轻贵族却撞在另一个人身上,正在惊讶,一句极为粗鲁的话就传到耳边,“别人去哪里关你个屁事。”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口出秽言!”年轻贵族愤怒的反击,“我可是伯爵!” “闪到一边去啦!”阿撒?古台先生手一扬,把贵族青年推后好几步,“长得这么丑还跑出来扮贵族……有你这么不懂规矩的人吗?” 看到这么一个举止粗鲁的人,门口的一群人当场愣住,不明白斯维斯公爵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而文雅的斯维斯公爵,这时却面带着微笑,彷彿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频频向门口的各位点头致意。 “你这个混蛋!简直是目无王法!”被推了老远的年轻贵族燃起了满腔的怒火,伸手在怀里乱抓,终于拿出一个白色的物体,扬手就向阿撒?古台丢过来,“我要向你挑战!” 看到对方丢来的“暗器”飞行速度缓慢,阿撒?古台作戏般的双脚一并,在那团白色物体临身前跳开──转头一看,掉在地上的白色物体原来是一只手套。 站在门口的贵族们什么事都见过,可就没见过有人会避开带有挑战含义的手套,一时间更加迷惑。而那位扔出手套的年轻贵族就更加的激动了,他咬牙切齿的又在怀里找到另一只手套,比画了好几次之后,再次向阿撒?古台丢过来。 阿撒?古台用同样的方式避开,虽然他有点迷惑对方怎么会用这种东西来当“暗器”。在他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三十多位贵族同时以怪异的眼光看着他,那位年轻贵族的眼中甚至有泪花闪现…… “嗯……”阿撒?古台转头看着斯维斯公爵,目光极为无辜,“现在,什么状况?” “这位贵族正在按传统向你发起挑战。个人建议你用帅气的姿势接住他掷来的手套,因为逃避挑战会被所有人不齿,也会被魔殿追究责罚,人人都会知道你是个胆小鬼。”斯维斯公爵微笑着回答,“但是现在,他似乎拿不出第三只手套了,你得想办法收拾局面。” “我当然知道那是挑战,只不过我不喜欢别人把东西丢到我身上而已。”阿撒?古台转过头去哈哈一笑,大声对年轻贵族说:“别以为向本少爷挑战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挑战报名费一万金币,还有……” “如果你再付一万金币,这只手套就借你用。”阿撒?古台先生拿出了自己的黑手套,诚恳的说:“追加一万金币,本少爷就保证接住这手套……” 第二十八集 第四章 对于战争,北商团联军的指挥官们没有惊慌失措,他们完副宠辱不惊的表现,就像只是出趟远门一样,尤里西斯亲王也只是召集先期开拔的几个军团长吃了顿早餐就算完事。当然,在餐后品尝浓香红茶的时段,他还是跟各位军团长私下谈了几句。这些绝密内容包含了各军团的进军线路、注意事项以及怎么应对突情况等等,总之,几位以老成持重闻名的商团指挥官,在最后离开时都是一脸的平静。 北商团联军的规模无疑是庞大的,但在行动上并不比南边的盟军缓慢。有什么样的领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在前期的军队召集和准备过程中,北线各军团的风格显得低调而稳重,不像南线那么锋芒毕露——南商团联军甚至召开了盛大肃穆的誓师仪式,似乎这样才能从某种不良情绪中摆脱。 粗略看来,北商团面对的局面应该比南商团要简单一些。因为北商团的兵员比较充足,物资储量丰富,辖地民生方面被斯比亚祸害的也不算太严重。甚至在早年间,尤里西斯亲王就有挥军杀进魔属联盟,甚至是杀进斯比亚境内的宝贵经验。 另一方面,待城针对北线的边防设施有很大漏洞——当然这一切都源于待城的位置。 如果不出这次的信仰问题,待城将是一个很理想的联盟府,因为它不与传统的势力范围冲突,周围有广阔的平原和河流,外围还有高山峻岭的保护。如果给它几十年的时间,在外围修建两层要塞防线的话,它就会拥有一个很完善、甚至称得上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 尽管斯比亚的工兵部队很强,但修筑堡垒和要塞却是需要时间的,更别说要在一片白纸上建立要地防御。在短短几年时间之内,工兵就是拼了命去修,也赶不上一个经营了几十上百年的老帝国。从这方面着眼,科恩凯达表现得太急躁,也并不比别的君主更成熟、全面。 所以,在作战地图上看待城,人们就会现战局呈一个很绝妙的形势——待城现在就像一头肥羊,独立在原斯比亚帝国的防御体系之外,仅有的一部分防御也是针对魔属联盟的进攻方向。如果从神属联盟方向起进攻的话,不但有多条进入路线可供选择,而且阻力较小。 如果科恩凯达的父亲,也就是新任莫西克帝国皇帝肯大义灭亲,给讨伐联军让路的话,北线的军队甚至可以唱着歌走到待城范围。就算维素陛下最后的选择是不让路,联军从旁边的波塔帝国绕一下并不费事,或者直接打过去也可以。 因为驻守在莫西克帝国的军队,再也不是那种无法战胜的存在了,在失去了科恩凯达和那批精锐将领的领导之后,他们也就是一般的优秀而已。 所以,进攻斯比亚与进攻待城,无论是从政治角度或军事角度来看待,基本上都算是两件可以区分开来的事情。更何况对北线军队来说,维素凯达陛下目前并没有对联军的先期调动表现出强硬立场,他只是循着正常途径表达了一下“关注和忧虑”。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也很值得玩味。 从外交和情报方面传回的消息说,维素陛下私底下真正的表现跟其他父亲一模一样,还在苦口婆心的跟各方势力交涉,希望能对待城的情势有所帮助,最起码也要救出他的小儿子——只不过这一次小儿子闯的祸太大了,维素陛下的本事并不足以善后。 另外一点值得注意的是,无论维素陛下表现出何等程度的慈悲和急切,现在的斯比亚也毕竟是一个帝国联盟了,维素凯达的影响力和决定权根本不够。他本人虽然仁慈而睿智,但一个人,特别是在有了自己的家业之后,他对别人的家业还会那么尽心尽力吗?所以有一定的可能,维素陛下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会产生改变,那将是一种有别于亲情走向的改变。 也就是说,维素陛下的要求可能会停留在保全某个人的性命上,而不会去追求某个势力的生存。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展,那么对北线联军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所以,在他与各方势力交涉的时候,大家一起心照不宣的演着戏,各种私下的会面从来就没有停顿过……争取到维素陛下,就意味着北商团的军队可以专注的向前作战,而不用担心身后和身侧还有危险。至于维素陛下最后做出什么选择,那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努力。但是在军事准备上,在一切真正确定之前都不能放松,毕竟这只是一种包含了良好愿望的推论。变化的可能随时都存在,不是极好就是极坏。 对单纯的军人来说,这个随机二选一的现实令人伤透脑筋。 还有比这更让人头痛的事吗?不好意思,对北条约商团来说还真的有一件!那就是一直被斯比亚的光辉盖过,在往常几乎被人们遗忘的——里瓦帝国!可以说,在现在的里瓦帝国,政体和军队都留下了很深的斯比亚烙印。 里瓦帝国的当家人,女皇贝尔妮艾宾浩斯,她跟科恩的关系可不一般。她手下的第一猛将,就是那个从“军中攻瑰”变成“军部玫瑰”再变成“帝国玫瑰”的温特哈尔雷尼,有传闻说她跟某个斯比亚将领私定了终身…… 当然,其实里瓦帝国也有自己的特色,那就是女性官员和贵族的比例很高。而她们跟斯比亚的一些联姻行为,又让这个往昔的强大帝国被冠以“斯比亚后宫”的绰号。甚至某些酸溜溜的人认定女皇跟科恩凯达有一种非正常和不道德的男女关系。 北商团的指挥官,却不敢用这种蔑视的目光去看待里瓦女皇。 与科恩凯达相比,里瓦帝国的女皇一向低调,即使是在新信仰树立大典上,她也就是露面了一小会,完全不像情报中形容的那样跟科恩凯达的私交极好。大典之后,身为里瓦女皇的贝尔妮艾客浩斯在回程中被神殿的使者找到,她接到讨伐令的时候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贡献了大批物资和一个满员的步兵军团给商团联军。 这很符合她的性格,女皇给人的直观印象就是美丽大方、谦和淑雅。 但事实是,她之所以能当上神属联盟唯一的女皇,能够执掌整个帝国,那完全是因为科恩凯达全力帮助的缘故。如果说联军讨伐待城这件事对贝尔妮女皇陛下没有一点触动,那绝对是谎言。金沙萨现在对联军的军事行动不一言,也不代表他们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谁也无法肯定她的心思,更无法预测她接下来的行为。可是军人等不得,不确定的因素在参谋眼中是跟“敌对因素”划等号的。所以在战线地图上,里瓦帝国的疆域很自然的被涂色了,这一下就改变了整个战局形势——北线作战地域大了三倍,敌军人数多了一倍有余! 老奸巨猾的尤里西斯亲王不会犯下忽略一个敌人的低级错误,北条约商团先期的军团调动和情报侦察,几乎有一半针对里瓦帝国。亲王甚至跟自己的参谋们挑明,尽早确定里瓦帝国的打算,这是北线联军的第一任务——这并不是开玩笑,如果里瓦帝国在战争中期翻脸加入待城一方的话,那么北方联军就有被拦腰截断的危险! 而事实上,如果里瓦帝国打定主意要跟待城共进退,最好的动手时机也就是在战争中期,趁北部联军跟待城方面打成一团的时候兜联军的后战后上族必然会惩罚,但里瓦皇帝是个女人,女人显然要比男人感性得多,关键时候出点乱子并不稀奇。 在调动军队的同时,尤里西斯亲王已经向女皇派出了特别信使。使者带着前所未见的许诺和保证,也带着至高无上的诚意和强硬去与女皇接洽。 按照亲王的本意,里瓦帝国肯老老实实的自然最好,联军里也不缺贝尔妮的物质和军团;如果里瓦有异动的话,那么就应该把它当做第一顺位目标进行攻击,以确保战争期间的后路安全……但令人郁闷的是,对上这个还没有反叛行为的里瓦帝国,商团没有战略上的主动权,只能根据对方的选择结果来采取相应行动。 在这个时间段内,里瓦帝国内部大概也在激烈争论吧?所以等待是必须的,在等待的同时,商团也必须调集军队看住里瓦帝国——至少在现在,这种调动并不是为了打,而是为了向里瓦当权者表达一个态度,是一种具备象征意义的威慑手段。一支老牌部队被派往毗邻里瓦帝国的防线驻守,军团指挥官人选是亲王苦心挑选的——那是一名性格坚韧、温和甚至有点不喜欢打仗的学院派将领,这个人绝对不会主动挑起纷争。配备上一名素有“果敢”名号的副指挥官,再加上一个谨慎但恶毒的参谋官……就算里瓦帝国的情况向坏的一面转变,这三人组成的团体也应该可以应付一切突情况了。 但没有人会想到,整场讨伐战争就是从北条约商团联军特派第五军团身上开始的——真正的意思就是除去之前的一些情报人员接触,也要除去之后的一些教科书样式的战斗——确切的说,讨伐战争中的第一朵血花,盛开在北条约商团联军特派第五军团第三边境联络站第十七侦察团身上。 十七侦察团是精英部队,但这群人真的很倒霉,轮到在这天开始进行侦察值班。然而更加不幸的是,他们轮值的时候正好遇到“闻风而动”的待城行动部队……后者正在执行待城联络部领“让他们动一动”的绝密命令。 这句话是血领主说的,意思简单明了。但当他话中的意志放射到真实战场上时,就变成一个严谨而庞大的计划——总共有三方参与,方式和规模都令人瞠目结舌! 但在计划如火如荼的展开之前,北商团方面不可能现任何异常。因为这个侦察团是大型的,全线巡逻时间是四天左右,最长不过五天。在这个时段之内,侦察团能够为主力提供大致方向上的战役级别预警,但在编组和巡逻路线方面都欠缺灵活性。 所以在侦察团出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按部就班的进行在规定的路线上,严格按照战法散开队形并派出尖兵和后卫,最后一头撞进敌人的视野里。 远方的山头上,一群人正隐身在郁郁葱葱的绿荫中,仔细观察商团军巡逻队。 “神属联军的标准战场巡逻,他们做的中规中矩,想全歼的话有些困难。”一个魁梧的男子顶着与树冠同色的伪装,对远方的侦察团部队做出了评价,“这是一支经过完整训练的老部队,很可能是尤里西斯的老底子。” “那就再让他们深入一些,反正还没走到折返点。”在魁梧男子的身边,一位体型比较单薄的年轻人裹紧了自己的披风,“我们不一定要全歼他们,放点人回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起到混淆视听的效果。” “特派联络官老爷,你说话倒是轻松。”魁梧男子有点不乐意,“让商团军有了防备的话,要额外死多少人你知道吗?我的手下,都是我一个个召集起来训练完成的,都是我的人。” “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些人不属于你,他们都是老板的人。”特派联络官严肃的回答对方,“名义上,你是里瓦的马匪领,但你不能忘记真正的身份和职责!” “还真是会说大道理,但这仗要怎么打你没有言权,而且,我不是没有申诉管道。” “我有监督权,绝对的监督权。无论你现在有什么不满,都必须慎重考虑我的意见!”特派联络官寸步不让,“我不希望联络部和里瓦特遣军产生矛盾,同时,我也知道你是科尔特的弟弟。罗曼准将,你可以试着触怒我看看。” “你——你居然敢调查我!”罗曼准将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凶恶起来,“混蛋!” “谢谢准将的夸奖,真实情况是,除了老板之外谁都会被调查。”联络官阴沉的微笑着,“时间正好,我估计他们已经快到了,也希望你的手下能在这之前准备好。” “不是我想要教训你,但是联络官你必须知道,骄横的准将必然有他骄横的理由。”罗曼挑着眉毛说,“我手下的人只有我才能羞辱,你最好不要把手伸得太长……现在你能告诉我,我们等待的人究竟是谁了吧?” “因为此次计划的特殊性,仅仅联络部和里瓦特遣军两方合作并不保险,还需要敌后侦察方面的支援。我们等待的人叫察台,来自待城参谋部侦察厅,以后会配合我们行动。” “察台,只有个名字,连姓都没有吗?”罗曼显然没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 “他老家是魔属的,奴隶士兵出身所以没有姓。”特派联络官冷淡的说出察台的身份,“精英教官,准将军衔,专长是在战场背后活动,以一切必要手段配合正面战场——他们这批人是因为这次的计划而独立出来的,以后不回参谋部侦察厅了。”“这是什么世界啊,准将越来越不值钱了。”罗曼哀叹一身,用眼角余光瞥了瞥特派联络官,“真是不值钱啊!”因为在后者的肩上,也佩戴着准将军衔。 因为体系、身份等原因,两人的谈话在不太友善的气氛中停滞下来,并一直维持到第三者的到达时为止。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虽然察台一眼就看出两人的态度不对,但这位新加入的准将并不准备为三人领小团体架起一座和谐的桥梁——他走到两人身边,一丝不苟的验证着彼此的令符,沾染了风霜的面孔线条很硬,让人想起那种嶙峋的巨石。 于是,这个奇妙的小团体中就出现了三张冰冷的面孔,就连他们的副官卫士们也看出了不妙,分成三个圈站得远远的。 “我简单介绍一下。”特派联络官毕竟还肩负着联络的责任,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这位是罗曼准将,之前以马匪为掩护,实际上隶属斯比亚驻里瓦特遣军,负责此次计划的正面行动。”然后指着察台说,“这是察台准将,参谋部侦察厅的精英教官,可选择性支援计划全程。我是特派联络官,负责为你们提供所需的一切情报,并监督计划的实施情况。” “幸会。”罗曼对察台的态度要和蔼一些,他打量着他,似乎想从对方身上找点什么相同的特质出来。 但察台显然没有领会到他的好意,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就转头对特派联络官说:“我并不了解这个计划,你能详细说明吗?” “当然,按照上面的意图,我们的目的是要让北商团动起来。”联络官取出地图,指着上面标出的几根线条说,“先我们要到达这里,干掉这个,再抹平这个……” “然后北商团就能动起来了?他们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一刺就会跳起来?”罗曼冷笑着,伸手指点在地图上,“至少还要羞辱这个,冲这个撒尿,喂这个吃大便……” “为什么要让北商团联军动起来?”察台没有卷入两人的冲突,而是询问起计划的目的。 “他们太稳了,导致联络部无法得到战略情报,只有让他们动起来,我们才能看到他们想隐藏的东西。”联络官解释说,“这里是他们防御上的盲点,由此进入的话,不但能得到情报,而且能打断他们的准备节奏。” “但是你显然不知道要打到什么地方才会有效果,”罗曼不会放过任何打击联络官的机会,“不是我苛刻,要是把这支队伍葬送在里面,我们都会成为罪人!” “没有人知道北条约商团的底线在哪里!”联络官冷峻的回敬罗曼,“战场不是个人争名夺利的地方,如果不想冒险,你可以回家去!” “这句话不对,战场,就是一个争名夺利的地方!”目光一直停留在地图上的察台突然抬起头来,“罗曼准将,你有多少部队?军制?人数?经验?战斗力?” “我有十二个联队的兵力,作战人数两万三千人,相当于两个军团。六个联队的轻骑兵,六个联队的高机动步兵,都是之前进行军制实验时弄出来的新编制。”罗曼准将回答说,“训练方面符合一类军团标准,至于经验方面嘛,你要知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当了好几年的匪帮了,在附近地域可以说是来去如风,无人能挡。” “我要评估你部下的战斗力。”察台对罗曼的介绍无动于衷,“眼前这侦察团有多少人?” “大概六百人左右,”联络官说,“处于展开状态,分成前后两部,都是宽五里,深十里。” “罗曼准将,请你也派六百人出战。”察台说,“对敌军进行主动进攻,强攻、偷袭各种战法都要用上,最好是全歼,但要留下活口。” “这是打仗!”罗曼脸上的肌肉又跳了跳,“察台准将,你的要求却像是在搞艺术!” “如果没把握的话,你还可以派出预备队,但我的人会随队进行评估。”察台并没有跟他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请执行,我们的时间不多。” 第二十八集 第五章 跟普通的行军不一样,战场巡逻是一种战争临界行为,根据规模大致又可以分成三种,即战术级、战役级和战略级。每一级对应的目标不一样,部队的编成和战术也会不一样,在路线安排、军情后送等方面,不同的军队还会结合战情和本身的能力去做安排,这就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在以前,是神属和魔属联军的侦察部队最精锐,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战争经历和训练。 第十七侦察团,就是从神属联军总部的直属侦察部队分裂出来的,属于加强编制,满员七百五十人。因为对里瓦帝国的监视任务关系重大,他们被临时派去加强第三边境联络站,负责实地侦察里瓦西段边境线,为身后的第五军团和更后面的联军总部提供战役级别预警。 这是一个正确的安排,因为从军事角度看,里瓦帝国很难无声无息的弄出个战略级别的全面攻击,而战术级的骚扰对联军来说完全无效。如果那女皇真的要耍泼的话,起战役是她唯一的选择。但值得商团军一方庆幸的是,战役攻击并不是什么小动作,对方光是集结攻击部队就很耗时费力了,其中暴露出来的种种迹象,肯定会被这支经验丰富的侦察队觉察。 所以在边境与第五军团之间的广阔地域,保持一支精锐的侦察队就能满足需要了。但与此同时,压在侦察部队身上的担子却很重——后方大部队认为里瓦帝国在近期不会有大动作,但身临第一线的侦察兵却不能这么想,因为他们的天职是面对未知敌情并侦察其意图。 为了能把敌情准确的传送回去,也为了更好地保证自身的生存,侦察部队对队形有严格的要求。比如实施现在这种侦察行动,指挥官就极为慎重,他摆出了一个宽十里、纵深二十里的松散队形,再加上周围的游骑,预警范围更大也更加灵活,可以兼顾多种突情况。 因为自身的机动能力出众,就算遇到三倍于己的骑兵,第十七侦察团也能保证大部撤离。敌人想在原野丘陵地区全歼这支侦察部队,除非是以多倍兵力做全面包围。 六百多轻骑兵,已经相当于神属联军两个正规编制的骑兵营,整体战斗力其实是很强大的,不但能打能逃,更多时候还能反咬对手一口。事实上他们经常需要清扫据点、俘虏敌军的侦察队以达到深入侦察的目的。 训练和经验给了他们强大的自信,所以侦察兵的一举一动,都遵照着神属联军以往的作战细则,可以说从队形到配备,这支侦察部队做的都很完美。粗略看上去,骑兵们只是分作前后两部分,其实整个队形非常考究,也会让潜在的敌军大伤脑筋。 前营三百多人,每十人一组,拉开间隔组成一个月牙阵型,相同人数的后营也组成了造型一样但方向相反的阵型。两个月牙的最厚部分靠的很近,而且还有部分重叠,就好像是长着四只尖角的怪异生物,正在原野上缓缓游弋着。 那些五人小队、双骑小队甚至单骑,就是这只生物的无数触须,有的游荡在身边,而有的又远远伸出去,犹如无数只眼睛,正在来回审视着周围的情况。在主体既定的移动路线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隐藏过去。 阳光充足,绿荫连绵,处于侦察队形最前方的前哨小队,正奔放而谨慎的向前推进。 奔放,是因为这二十骑的度很快;谨慎,是因为指挥官所选择的双箭头队形。兼顾了这两个关键,他们就既不会错过稍纵即逝的敌情,也不会一头撞在别人布下的陷阱里。 “快到接触地点了,注意尖兵传回的信号!”年轻的指挥官穿着一身皮甲,他声音清朗,肩上戴着商团军的中尉军衔,身体正随着马匹的步伐微微起伏,重心稳定,游刃有余。 “是!”中尉身边的几名骑兵大声回应,声音多是浑厚的,个别人甚至用上了音怪异的部族语。前哨的使命很重要,通常由最出色的骑兵来担任,年纪不会太小,种族也很复杂。 “左前有闪光!对上了,给信号!”一名骑兵高声喊叫,执旗手立即摇动了手中的战旗。 “前方——六里——有三人五马!”中尉认真辨别着远处的闪光信号,那是他本队的尖兵回来的,“非军人装束——有武形迹可疑——对峙中——有冲突可能!”“长官,按道理说这里不是走私通道,也没有什么值得猎取的野物。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马,很诡异啊!”中尉的副官靠过来说,“况且对方多带了马匹,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遇到。” “暂时监视,我们休息一刻钟!”中尉出停止前进的命令,“派出传令兵,把情况报告前营。一刻钟之后,我们换马左右包抄,一定要在这里生擒他们!” “是的长官!” 既然接下来有行动,当然得做好一切准备才行——骑兵们纷纷下马,把必要的武器跟装备转移到另一匹坐骑上,又把换下来的马聚拢在一起,自然有专人去安排食水。等一会要出击的人纷纷活动着关节,或是张开手脚躺着。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仅够大伙儿躺下喘口气而已。但就是这个空隙,已经能让侦察兵们放松心态,也能让指挥官考虑好战术。 “全体注意——检查武器、盔甲、鞍具!”中尉扫视着自己的手下,“突击手穿双甲!” “长官,轻松点,三个人而已。”副官在中尉耳边道,“他们绝对跑不了。” “你想错了,”中尉拉下蒙面的布巾,转头对副官笑了笑,“我很轻松。” “你……您是大少爷?”副官看着这张跟领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惊异万分的换了称呼,“真的是您!我在亲王老宅站岗时就经常看到您,去年还在商团总部见过您两次,只是一直没机会跟您说上话……要不然我早听出您的声音了!”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张脸,我走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中尉脸上的微笑立即就变成了苦笑,“你别说出去!我现在是一个中尉,不过我没改名字,还叫阿德勒。” “那是当然!”副官连连点头,“但您怎么能上这里来呢?您就读的不是参谋学院吗?” “嘘。小声点。”中尉用手指点了点身后,“领才安排的,他知道我性子野,喜欢骑兵。” “原来是老亲王的安排。”副官回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这次的包抄就由我来负责吧?” “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才来队里没有任何功绩,你总得让我开个张。”中尉说,“一人负责一边好了,上马吧!” “是!”副官知道尤里西斯一家的性格都异常顽固,于是点点头,直接向其他人下令了。但他已经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这位少爷出问题,不然他的爷爷、也就是尤里西斯亲王那里交代不过去——自己突然从亲王身边调到侦察部队做个中尉副官,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左右包抄,缓步进入位置。”上了马,身份尊贵的中尉倒是显得很轻松,战术安排也比较恰当,“看我的号令攻击,不能放走一个,至少要有两个活口!” 中尉向左,副官向右,两边各有七名轻骑跟上,呈一路纵队跟在长官后面。剩下的两名骑兵等着队伍走出两里之后才远远的跟上去,原地仅留下看马的人。战马小跑着,在骑兵的控制下慢慢提,偶尔,下落的马蹄会踩住一枝犹带露水的野花,又在起蹄时带起点点肥沃的黑泥。本来应该是清脆的蹄声,在沃野的微风中却显得很轻很柔。 绕开一里之后,两队骑兵几乎是同时转向,小心控制着度向目标靠近,路程很快就过半了。中尉伸手做个手势,后面的骑兵立即跟上,以他为核心组成一个小小的锋矢阵——这个时候,中尉已经看到自己的另两名尖兵,他们正跟那三名目标保持着两箭的距离。 三个人一副游牧装扮,都骑在马上,谨慎的待在一片树林附近。有树林的干扰和阻挡,副官那一路想要同步包抄不太可能。好在中尉先前的安排,为下面的战术增加了更多选择。 之前的小跑让马匹处于良好的状态中,随时可以进入冲刺! “快逼近!”一声令下,中尉**坐骑的度骤然加快,把一连串沉闷的蹄声抛在后面——目标现在有两个逃跑方位,一半的几率,他们会跟包抄的副官迎头撞上,哪怕是只做一次折返,也会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但目标异常狡猾,在看到穿着商团军服的马队出现后,其中一人还跳下马伏地听了听,很自然的,三人直接逃向了唯一的生路。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只能是一场艰苦而漫长的追逐。但对侦察骑兵来说,追逐并不是自己的弱项,他们就是专吃这碗饭的。 “信号——追!”响箭直飞上天,尖利的啸叫还没完,两里之外的副官就应和了命令。 凌乱的马蹄声,在原野丘陵之间回荡起来。 中尉不但展示了极强的控场能力,也让他的部下见识到想象力的作为。,他不断用单骑和双骑逼近,并配合小队挤压、弓箭虚射,还装模作样的吹了两声呼哨,层出不穷的小花招把前面的人吓成惊弓之鸟,高度紧张中,他们甚至无法辨别路况,马匹也始终处于高状态,一直不得休息……前后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并如中尉所愿的进入到攻击范围中。 在精锐的侦察部队中,带队军官的攻击范围跟普通骑兵的攻击范围大不一样。追击是侦察骑兵的经常作战态势,但骑兵的弓比步兵的短小、弦力也不如步兵长弓,所以攻击范围和精准程度就是衡量一个带队军官的重要标准。 “全队——准备响箭轮射!”阿德勒一边下令,一边从胸甲下掏出一个小卷轴,用嘴咬开黄色的封皮,露出里面一点银白色的字迹。他再猛一甩头,卷轴被完全拉开,一蓬柔和的白光笼罩了他整个人和马匹。已经有了汗迹的战马像失去了重量,猛地向前一窜,瞬间就把其他人甩的老远——这时,中尉镇定的声音才传到骑兵们耳中,“射!” 命令中,第一枝响箭离弦,带着一声悠长而高亢的尖啸向着目标飞射而去!才飞出三分之一的射程,第二枝和第三枝响箭就接着射出。纷起的尖啸足以掩盖一切细微响声,其中当然也包括中尉的弦动——在操纵马匹飞跃的那个瞬间,阿德勒把一张墨绿色的马弓横置,目不转睛的连射三箭!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却近乎悄无声息,三枝黑羽箭先后离弦,后面的骑兵只看到三条黑线向远处飞去——前方那三名亡命奔逃的骑手还以为又是追兵的虚张声势,没有想到躲避,结果在下一个瞬间,三枝黑羽箭就全部命中! 疾驰中的奔马本来就很疲惫,又被一箭射进体内,当场就支撑不住栽了下去,根本没有给骑手任何反应时间。刹那间,目标连人带马砸在地上!先是一阵草飞泥溅,然后,人类的惨叫和马匹的悲鸣才响成一团。 “嘿——塔!”追兵们高举弓箭欢呼一声,这是一个最擅骑射的部族的土语,意思是“胜利”。 但阿德勒并没有在欢呼声中减慢度,他把弓箭装好,反手把马刀连鞘抽出,快马冲上……目标中有两人趴在地上惨叫,但另一人却跌跌撞撞的向一片小树林跑去,当然,中尉那柄带鞘的马刀下一刻就抽打在他的背脊上,他痛叫一声,身体终于扑倒。 “你能跑到哪里去?”阿德勒冷笑一声,慢慢勒住了马缰,转头命令后面的骑兵处置,“分开他们,包扎一下!”都是经验丰富的侦察兵,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中尉吩咐了,士兵们把三个目标分开审问。战争时期,事急从权,没人会滥用慈悲,通常都是拳头开路。于是在两刻钟之后,俘虏连自己的家谱都背了出来,至于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为什么看见商团军不跑的原因,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根本不敢有一点隐瞒。 “长官,他们三个的事情大概弄清楚了。他们三个是走私商,常跑坦西到里瓦这条线,在两国都都有商铺。”副官走到阿德勒身边,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这次是没有接到商团起兵的消息,里瓦那边封闭了边境,他们又不敢乱动,所以才被我们兜在了这里——” “太蹊跷了。”中尉摇头说,“他们是商人,那就完全能退到里瓦境内。” “是有点蹊跷,所以我给他们上了点刑,结果很出乎意料。”副官苦笑着回答,“在我们的对面出现了一股马匪,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有几十里的样子。这三个走私商就是被马匪探子吓到了,才跑到这里来躲藏的——照他们所说,这股马匪总共才一百多人,赶着上千匹马路过,目标地应该是里瓦境内的几个牧场。” “原来是马匪,这倒能解释几个疑点。”阿德勒掏出笔记本,快的翻动着,终于在某一页的角落中找到了他需要的资料,“里瓦境内是有几股马匪,人数最多的也不过三百多人,他们长期活跃在边境线上,一边饲养马匹,一边洗劫过往商人。” “看样子是我们的行动惊吓到了马匪,他们准备把马匹带到里瓦境内避祸。”副官叹了口气,“一千多匹马啊,这些马匪好大的魄力。” “不值得惊奇,因为他们的战马都是准备辗转卖给我们的,局势突然变化,所以彼此的联系断了。马匪显然信不过我们,宁愿带着马跑得远远的也不想跟我们重新联系。”阿德勒轻声说,“不过我们既然遇到了,还是应该上去告诉大家,休息好了之后我们会继续向前,你安排人手把俘虏和情报送回前营,并请求支援。” “支援?”副官一愣。 “是啊,就靠我们这点人手,想把一千多匹马赶回营真的艰难啊!” “长官要向马匪买马吗?”副官的惊异越浓厚了。 “我没有余钱去买马,以中尉的身份去征用也不合适。所以,我想只能跟他们打欠条了。”中尉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咱们先缀上,别让马匪突然不见,等前营的援兵一到就把马带走!” “可这种行为似乎是……抢劫吧?”副官畏畏缩缩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领那边,要求一向非常严格的。” “你终于开窍了,哈哈!没事的,被我们看见的东西,那就是属于我们的!老爷子知道了只会夸奖我做的好!”阿德勒重重一拍副官的肩膀,“去安排吧,尽早出!” “是的长官!” 第二十八集 第六章 斯维斯·赫本公爵是一个专心细致,责任心很强的人,做事情也从来不会虎头蛇尾,既然决定要把某人培养成军事人才,那他就会一直朝著这个目标努力下去。 于是在当晚,公爵府书房的灯光彻夜未灭,谁也不知道公爵大人在里面做些什么。不过第二日清晨,便装打扮的公爵大人就亲自到了客房,把熟睡中的疯狼大人抓起来──可怜的疯狼大人当时正抱著一具滑腻柔软的娇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身为一个优秀的贵族,必须拥有良好的生活习惯,不能荒废锻鍊。」一边让侍女往疯狼大人身上套著晨练的便装,斯维斯公爵一边为疯狼大人灌输著正确的贵族意识,「温文尔雅只是贵族的名片,坚韧不屈才是贵族的本质,骄傲无畏是贵族的筋骨,热情奔放是贵族的血液,睿智的目光、冷静的性格以及纯洁的信仰是一个贵族的基本特徵……你在听吗?」 说了半天没有听到某人的抱怨,公爵大人疑惑的转头一看,发现某人已经靠在玉石屏风上睡著了,侍女也是一脸的无奈。于是公爵大人直接走上前去,拉著某人的耳朵出了房门,因为公爵知道,清晨和上午通常是疯狼大人大脑反应最迟钝的时候,要整治他就得抓紧时间。 「不要哇……」后花园里不住的传来惨叫,「俺来这花花世界,是为了开心啊……」 在经过一系列的贵族式晨练之后,终于到了早餐时间,目光呆滞的疯狼大人迷迷糊糊的洗了澡,又迷迷糊糊的被换上了魔属贵族礼服,坐到了餐桌前。虽然他整个人的目光乃至表情都很迷糊,但难得一见的正式打扮却让同桌的莱昂丝夫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乱糟糟的金黄色长发被仔细梳理之后,轮廓清晰的五官明显起来,每一处,无论是分开还是组合在一起看,都是那么的合适。特别是现在的阿撒先生不做怪相,也不故意扮成粗鲁的中年潦倒男子模样(其实某人是睡眠严重不足,还在假寐补充体力),整个人的原本气质逐渐浮现出来,配上剪裁合体的礼服,不由让莱昂丝夫人在心里发出惊叹。 果然是天生的贵族呢!就算经过千年,就算再怎么想忘记,生来的特质也不会消退。 「看到阿撒先生这个样子,母亲大人很惊讶吗?」斯维斯公爵微微侧过身去,小声的对母亲说著话,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促狭神情,「想不想看看阿撒先生的其他表现?」 莱昂丝夫人很有兴致,但目光中又有点怀疑,毕竟阿撒先生昨天还把爱子耍得团团转。 「没有关系,早晨的时间是属于我的。」自信的对母亲说完这句话,斯维斯公爵转头看著阿撒先生,而后者拿著酒杯的手已经好半天没动过了,「阿撒阁下,我们刚接到消息,您置办金票的钱庄在昨天夜里发生火灾,所有的金票存根都被烧掉了……情况非常危急。」 「我什么都、都不知道。」某人一脸迷糊回答著,「点火的不是我……」 「问题不在这里。」斯维斯公爵向发笑的母亲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又说:「问题是阁下的金票现在全部报废了,也就是说,阁下现在身无分文,已经破产了……」 「不怕。」某人的脑袋渐渐的歪向一边,「随便去挖个什么石头就有钱了……」 「但是阁下,方圆千里的宝物在一年前就被你挖光了。」斯维斯公爵非常享受的抿了一口开胃果酒,「而且这附近又没有任何的生意可做,我们的存粮也没了,午餐和晚餐怎么办?」 「啊!什么都,都没有了吗?」半梦半醒之间,某人终于转过头,双眼中露出凄迷的目光,沉吟了好半天之后,才幽幽的回答,「那么,早餐多吃点好了……」 几位侍女在旁边捂著肚子、笑得娇躯乱颤,莱昂丝夫人一边强忍著笑意,一边伸手在爱子肩上拍打了一下,责怪他玩的过分了些──不过,能看到身为公爵的儿子一改往日不苟言笑的习惯,莱昂丝夫人心里也很高兴,她眼中露出的盈盈笑意,哪像是在生气? 「不好,你们的笑声太大,他快清醒过来了,游戏最后一段开始,大家严肃一点。」交代完一切,斯维斯公爵清了清嗓子,把酒杯放在唇边,然后低呼一声,「刺客!」 听到这句「告警」,迷糊状态中的疯狼先生双眼一睁,目光在瞬间变得清亮犀利,单手在桌上一撑,整个人已经飞到空中,然后一个后翻,稳稳的落到了门口──当一切都静止下来时,疯狼先生正处于一个半蹲的姿势,头微低,凌厉的目光不住巡视著餐厅的每一个角落,双手交放于胸前,左手餐刀右手叉,叉上还有半片火腿…… 餐厅里的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看著疯狼先生,只有斯维斯公爵无动于衷的喝著酒。好半天之后,不无尴尬的疯狼先生才小心翼翼的询问公爵,「现在……什么状况?」 「当然是阁下又在吃早餐的时候睡著了,而且还做了噩梦。」斯维斯公爵放下手里的酒杯,用平静的语气解释著一切,「不过这次还算好,至少你没在睡觉时把头发泡在菜汤里……」 「是这样吗?」疯狼先生疑惑的看了看公爵大人,「我好像听到有人叫刺客……」 「阁下觉得在这个餐厅里面,会有人这样做吗?」斯维斯公爵依旧平静的看著疯狼先生,当一个老实人铁了心要装无辜的话,任谁都看不出破绽,「阁下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们快吃早饭吧!」莱昂丝夫人招手让疯狼先生过来坐下,轻声提醒疯狼先生今天要做的一件大事,「招待会确定是在晚饭后举行,是以斯维斯的名义发出的请柬。而晚上正是阿撒先生一天中最有精神的时候,那么就下定决心,从今天起好好的跟帝都名媛们交往吧!别做太奇怪的事情,说不定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呢!」 几封情书而已嘛!用的著这样大费周章吗?疯狼先生脸上显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这可是慎重的决斗呢!荷南伯爵已经为赢得决斗胜利而努力过,并且付出了很重的代价。」看到疯狼先生脸上的心不在焉,莱昂丝夫人笑笑,「荷南伯爵在全心全意的跟先生你决斗,昨天夜里受到了挫折,却还是没有放弃。坦白的说,荷南伯爵要在先生你手上取得胜利,希望是很渺茫的,但越是这样,他所付出的努力就越是让我觉得可贵。因为这代表著一种精神,人类的拚搏进取的精神,没有这种精神,人类就不会获得今天的成就,与野兽无异。」 莱昂丝夫人现在所说的是最正统、最纯正的贵族思想,虽然已经被绝大多数贵族所唾弃和遗忘。但第一次接触魔属贵族的传统思想,科恩不免听得有点发呆,因为他从未想到魔属联盟里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思想存在,往日所见的种种贵族作为,实在太过污秽与卑下。 「而阿撒先生你,我从不曾怀疑你会取得胜利,因为你很优秀,我也知道你会用种种办法让决斗的过程变得很轻松。但是,」莱昂丝夫人微笑著,把一杯清淡的饮料推给科恩,「面对一个如此认真的人,面对一种如此无悔的付出,阿撒先生你应该认真起来,以最佳的状态去决斗,这样才是一个贵族应该做的──不为对手的强大而恐惧,更不会因为对手的弱小而自大,给予对手必要的尊重并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贵族应该这样,帝王也应该这样。」 知道莱昂丝夫人的话不无道理,但科恩不服输的天性却有点不甘心,「这样的精神是不错,但是那个什么荷南伯爵……」 「阿撒先生想得没错,我也认为荷南伯爵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符合这种精神,也没有看得这么远,他大概只是被一口恶气憋住,非要与你分个胜负不可,一旦输了,说不定还会哭鼻子。」打断了科恩的抱怨,莱昂丝夫人眼中的笑意更甚,「但要追究起来,人的精神是从什么地方而来呢?不就是在这些小小的下意识行为里萌芽的吗?没有人在生下来的时候就是大义凛然的,也没有人不犯错误,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萌芽,也值得我们去关注。」 科恩暗叹一声,心里很有感触。想想也对,斯维斯这种人不是普通的母亲能够教育出来的,另一方面又想到日后将与魔属联盟展开的大战,第一次有了些许矛盾的情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分界线上,第七次进攻的鼓声已经敲响了吧! 看到科恩的表情,莱昂丝夫人还以为「阿撒先生」在仔细考虑自己的话,哪里会想到,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略微带著些野性」的贵族青年,心里正考虑著日后怎么才能指挥大军踏平魔属大地……如果莱昂丝夫人能看穿这一切,恐怕会立即抽出匕首一刀了结了他。 「觉得怎么样,小小的事情还值得这样考虑?」看到科恩长时间的考虑,坐在他身边的斯维斯公爵凑过头来说:「我们家的早餐就这么难以下咽吗?」 「没有啊!这早餐蛮好的。」科恩拿著那杯饮料,看看这对母子,正色回答说:「反正我也难得认真一次,就接受大家的建议好了。」 「这样的话,早餐后的锻鍊必不可少哦!」斯维斯公爵打铁趁热,「已经有全新的课程在等著阁下了──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早餐在一刻钟之后结束,满怀期待的科恩站在了书房里,而斯维斯公爵就一脸神秘的揭开书桌上的布,同时大喊一声:「看吧!全新的游戏──寻找秘密宝藏之旅!」 「怎么样,阿撒先生是不是觉得很有兴趣呢?那么就让我来说明规则好了。」斯维斯公爵脸上挂著自信的笑容,指著棋盘解释说:「这些棋子分别代表委托人、寻宝指挥人、佣兵、魔法寻宝人、飞行寻宝人、徒步寻宝人、骑士……这里的横线是代表山岭,只有会魔法和可以飞行的寻宝人可以直接越过,其他人必须分两次越过,至于胜利的条件是要指挥自己的寻宝人到达对方的大本营,或者夺得对方身上的宝物……」 「这个是……」听著几乎与昨夜一模一样的规则,科恩拿起一枚似曾相识的棋子,心里不由为斯维斯公爵那可怜的想像力悲哀了一下,「你干嘛把战棋棋子改成这样?原本就不好看,现在变得更丑……这个好像是直接砍断的……」 「是不怎么好看,但那是因为时间太短。」本以为对方会为自己亲手改造棋子的壮举感激一下,却没想到换来这样的评价,斯维斯公爵心里苦到极点,但为了让科恩明白一切,他还是解释起原因,「要知道,我先要把你弄坏的书粘好,那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啊!你说什么?」科恩一惊,手在书桌上一拍,「你谋杀了我的纸胡子?!」 「那个可不是你的纸胡子。」斯维斯公爵先是低下头去,尔后又抬头,用喷著怒火的双眼看著科恩,双拳重重的砸在书桌上,「那是我的──孤本书籍!」 「纸胡子!」、「孤本书!」、「纸胡子!」、「孤本书!」、「纸胡子!」、「孤本书!」 「好吧!我就当那是孤本书。」科恩摇头晃脑的走到一旁坐下,「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 「你……」斯维斯公爵这才发现自己完完全全的上了当,郁闷得几乎想拿剑砍人。 「报告公爵大人!」护卫队长跑到门外,轻轻的敲了门,「联军军部有位将军来见您,像是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非常紧急。」 「一位联军军部的将军?这个时候来?」本来被某人严重伤害的情绪在瞬间平复下来,斯维斯又变成了以往那位高贵得彷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公爵大人。他背起手来,在房间里迈著随意的步伐,轻声的自问一句,「昨天夜里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真的是大事啊──少将阁下!」可能事情真的很紧急,外面那位将军再也等不下去,直接擂起了书房的大门,「斯维斯少将快开门,不得了的大事情啊!」 「真是个浮躁的军人。」斯维斯公爵在一张正对大门的椅子上坐下来,「进来。」 门才打开,一位身穿魔属联军制式服装的少将就冲了进来,直接冲到斯维斯公爵面前,嘴里说出的话更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斯维斯公爵,昨天晚上联军军部数据室和情报部被盗,同时被盗的还有布卢克军部情报室及皇宫数据室,丢失的多为机密文件,事态非常严重!」 「这几个地方,居然会在同一时间被盗?」怎么也想不到严重的事情是这几个地点同时被盗,就算是斯维斯公爵这样的人也难免吃惊,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为什么阁下不去追查,要来我这里?我现在没有任何的官职,不能插手这件事情。」 说著话,斯维斯公爵不由看了一眼又在书柜前半蹲著看「藏宝图」的某人,脑子里涌起一个念头:在现在的帝都,如果说还有人敢去、还有人能去盗窃上述地点的话,这位疯狼先生怕是第一人选……但是公爵大人又转念一想,疯狼先生只有一个人,哪能同时盗窃那么多地方?而且他昨天晚上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昨天晚上当值的治安督察官不是公爵大人你吗?虽然是督察官,但也有协助追查的义务啊!」少将这时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在,但已经改不了口,「公爵大人,这件事情非常棘手,而军部那边昨夜刚好是我当值,如果不能有所交代,我就危险了……」 「我是被皇帝陛下严令在家休息的。」斯维斯公爵苦笑著回答,「抱歉,帮不了你。」 「这个嘛!我早有准备。」一听公爵大人这样的回答,少将的表情不再是凄惨的,反而笑嘻嘻的从怀里拿出一份公文来,「在来请公爵大人之前,我特别拜托我父亲去找了皇帝陛下,仁慈的皇帝陛下已经答应了……公爵大人请吧!时间是不等人的,我可不想被降级,而且这次的事情也不是降级就能完事的。」 「原来你是在算计我。」看著这个在军部里还算说的上话的「熟人级别朋友」,斯维斯公爵淡然的笑了笑,不以为然的回答,「好吧!跟你去看看。阿撒先生,一起去吧?」 「嗯?」埋首在藏宝图中的某人抬起头来,「在这里就好,出去干嘛?」 「我们去看看昨天夜里大放烟火的后果。」斯维斯公爵站起身来,瞟了某人一眼,「怎么,你不想去?」 某人本不想放下手里的图,但无奈自己有把柄在斯维斯公爵手上,只有满脸不爽的站起来,「去啦去啦,又不是小姑娘,去哪里都要人陪……」 斯维斯公爵真诚的目光看过去,某人立即闭嘴──现在有外人在,就算是好朋友,也不是随便说笑的时候。 第二十八集 第七章 心不甘、情不愿的科恩跟著斯维斯·赫本公爵上了马车。少将骑上战马,到马车边询问公爵大人先去哪里,后者稍微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去皇宫数据室,并叫人先去打点一切,然后一行人就赶到了皇宫。而先行的人已经去禀报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首肯公爵本人带他的「朋友」参加这个特殊案件的调查,并颁发给科恩一面腰牌──完全是基于对公爵的信任。 「这是每一个贵族都想得到的腰牌,这是皇帝陛下赐予阁下的佩剑。」斯维斯公爵把东西一样样的塞到科恩手里,「知道你这人不喜欢某些事,所以没请皇帝陛下授予你具体官职,不过有了这些东西,你在帝都里也算是一位得到承认的贵族了。」 手里拿著腰牌,科恩心里不由苦笑,自己这出戏也未免唱得辛苦了一点吧?什么皇宫数据室、什么联军情报部,全都是自己亲自安排策划,然后指挥情报人员去偷的啊!现在拿到这些东西,算不算监守自盗?最起码也是贼兵一家了吧? 「真是麻烦。」走在宫里,科恩拉著脖子上的围巾,「解决这种事,完了之后会有酬劳吗?」 「没有酬劳,但这是一位贵族应该做的。在我们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对世界产生影响,想要生活得好,就得自己出来维持,指望别人做好一切是不道德也不现实的。」走在科恩身前一步的斯维斯公爵没有回头,「这几个地点都非常敏感,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发生这种事情算是比较离奇,能合理解释的理由也不多──我们到了。」 「公爵大人您来了。」一位看起来负责皇宫警戒的将军迎上来,没有丝毫客套,直接介绍说:「皇宫数据室是一处单独的院落,三层楼一栋,二层楼一栋,守卫平房一处。昨夜共有三十四人当值,外面十六人,楼内十六人,还有两名魔法师,理应不会出现这种事……」 「他们人呢?」踏进大门,公爵随口说:「叫上来做个询问,先找出奸细再说。」 「没有奸细,守卫的士兵都是帝国最忠实的士兵。」将领面色一凝,「他们──都殉职了。」 「全部殉职!」斯维斯公爵停下了脚步,「三十四人,还有魔法师,连警讯都没发出?」 「是。」将领点点头,「我们还没有移动他们的位置,公爵大人请看。」 「军部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跟在后面的少将这时插话,「对方是少有的狠辣。」 公爵的眉头微微皱起,跟在将领身后查看起详细情况来。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昨夜不是盗窃而是突袭。突袭一方来的人不少,楼里的魔法师和卫兵先被杀,之后才是院子里的卫兵,五名待在守卫平房里的卫兵反而是最后遇害。从已知的推断,这些人是少有的高手,多数卫兵到死都毫无察觉,就算是其中一名最警觉的卫兵,他的战刀也没有能完全出鞘。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很怪异,因为所有站在要点处的卫兵的伤口都很特别,全是颈椎被锐器直接切断。 开动警铃的机关就在负责守卫中枢的魔法师脚下,但这位魔法师却没来得及踩下踏板。跟其他人一样,这位魔法师身体上的致命伤也在颈椎,但在后背脊椎还有一处追加伤口。 数据室里面是一片狼籍,各种珍贵的数据都被突袭一方详细翻找过了,有关军事民生的数据都被有所选择的拿走一部分,特别是地图类数据,无论是别国地形图还是本国的城市建筑图纸,几乎是一张没留下,全部搬了个乾净──有备而来,目的明确。 「阿撒阁下。」仔细看过了一切,斯维斯公爵心里似有所悟,于是转头过去问那位无所事事的闲人,「你有什么感想?说出来让大家评价一下。」 「我能有什么感想?」科恩靠在一根柱子上,看著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一切,「这里的守卫已经是比较严密了,按道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 「守卫的严密度大家都知道,但现在却已经发生这样的事。」斯维斯公爵走到科恩身边,「先不谈守卫的事,你个人觉得突袭一方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完成这一切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推断出他们的每一个步骤。」 「推断出每一个步骤?这对你有什么帮助吗?」科恩耸耸肩膀,不无天真的想误导斯维斯公爵,「我的公爵,你现在应该下令在各个路口布下天罗地网,严防被盗物品转移才对。」 「细微末节不用我去做,我也不认为这样会对事情有什么帮助,失去的物品就算找回来,也已经泄密了。」斯维斯公爵摇摇头,「当务之急是推断出是谁做了这件事,以及他们做这件事的目的。要在战略层面消除数据被盗所引起的影响,最少也要有所防范。」 「不愧是公爵啊!想的真是和我不一样。」联军少将点头附和,「现在所知,至少有三处地点被盗,军部丢失的东西更是绝密,情况也更复杂……」 「军部我们等下再去看,先解决完这里的事。」斯维斯公爵看著科恩,「这里的人里,就以阁下对武技的见识最广,阁下也精通猎取之道,拜托了。」 科恩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他跟别人考虑的东西可不一样,他所担心的,是怎么在说出一些东西的同时又不让人对自己产生怀疑。至于昨天夜里动手的人,早就已经分散隐蔽了。 「如果是我要带人突袭这处地点,那么我就要用一定的时间做前期准备,详细的地图与守卫人员的情况是必须的。刚才听到这位说士兵都是忠贞的,但我不这样认为。」科恩走到一名守卫的尸体前,「没有内应,这些数据很难到手,所以必有内应,应该从其他不当值的守卫身上著手……也不排除对方会将内应一起干掉的可能,毕竟这是最省事的。」 「袭击这里的应该是十人以上,因为要同时对两栋楼里的人下手,还要安排人在外面接应。」科恩走到门边,指著园子里的守卫尸体说:「他们倒下的方向都差不多,从地上溅血的角度推测,他们生前最后一刻都面向同一方向,而那个方向,正好是昨夜放烟火的位置──这就是对方动手的时间,他们事前一定知道会有烟火晚会。」 「其实我是想了解,对方的人武技有多好?」斯维斯公爵轻声问,「这是关键。」 「武技有多好?」科恩笑笑,带著几个人来到楼后,「昨天夜里的光线算是好的,而他们进来的路线只有一条,就是从背面的围墙直接上楼顶,而从围墙到楼角的距离却足有三十臂远,十个人分做两批,若是使用一般的武技绝对会被守卫发现。」 「在皇宫里使用传送类魔法的话,一样会被发现。」警卫将领说:「但我们毫无察觉。」 「难道是借助绳索?但是围墙低而楼顶高,那样会很缓慢。」斯维斯公爵看著这一长长的距离,「楼顶上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使用勾爪的痕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 「推测有什么用?试试就知道了。」科恩随手从一位军官手上要了佩剑,上了围墙,看了看楼角,再试了试佩剑的韧性。突然从围墙上斜飞而下,中途力尽下坠时,用剑尖点在地面上借力翻身,顺势落在楼角处。整个过程极为顺畅,历时很短而且没有什么响动。 几位将领看得一呆,望向科恩的眼神中带著敬佩和怀疑,但公爵大人既然带著他来,那他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斯维斯公爵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再问科恩,「什么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我哪知道?我对帝都又不熟悉。」科恩还了佩剑,「拥有一批这样的人,不容易。」 「那么,阁下应该了解调查方向了吧!」斯维斯公爵转头看著警卫将领,「先调查帝都附近有哪些佣兵团体,又有多少具备这样能力的人昨天不在,也包括各贵族家的私人武力。」 「这样的话,王子们那边……」将领有些踌躇,「也要调查吗?」 「那是阁下的职责,与我无关。」斯维斯公爵笑了笑,「姑且认为对三处地点下手的人相互没有关联好了,能有十个具备这样武技的手下,帝都附近能有几个人?即便不是他们做的,让他们收收心也好,帝都最近的气氛,真是有点不像话。」 「末将明白了。」警卫将领点著头,「末将真心希望公爵大人能够早日回来主持大局。」 「有些事情,不是真心希望就能达到。」斯维斯公爵温和的看著警卫将领,「不过,阁下的好意我心领,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向皇帝陛下回报这件事──我们去军部吧!」 「好的好的。」联军少将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之后就往外走,而且不停的在公爵耳边唠叨,「公爵大人,调查完毕之后,您也会亲自向联军长官回报的是吧?对方是这么厉害的人物,根本是无从防起嘛!如果您帮我这个忙,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帮我一次好不好?您的面子很大,长官们绝对不会怪你的……」 「你做梦。」公爵大人丢下这句铁石心肠的话,和科恩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皇宫,逐渐靠到了大运河边,斯维斯公爵和往常一样拉起窗帘,观赏著外面的景色,科恩跟著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于是开口问,「都是你所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分别对待?这样的处理方式有些奇怪。」 「在帝国方面来说,我目前虽没有公职在身,但也是皇族成员,国家安危也有我一分责任在里面。」说著话,斯维斯公爵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但在联军里我目前却什么都不是,一个闲人还是少惹人讨厌的好。这一件事,有很多人会抢著出头的吧!何必挡住别人的路。」 「但你交代别人做的事,对追回数据也没有什么用处吧?」 「当然,数据是再也找不回来了。」斯维斯公爵点点头,「我不过在用这件事打击某些人。」 正说著话,两人所坐的马车正好经过一处私家庄园门外,往来行驶的马车太多,不得不放慢速度。旁边的马车上大多坐著一些女士,不住有人向斯维斯公爵问好,公爵含笑回应,还踢了科恩一下,让他也保持笑容,「她们在参加游园会,有可能会给你写情书哦!」 「难道是那个荷南伯爵举行的游园会吗?」科恩微笑著,目光在车窗外来回查找,终于在庄园门口找到了那位荷南伯爵,「还真是他啊!不知他还有什么自信来招待这些贵族?」 斯维斯公爵还想打趣科恩几句,但马车前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随著几句争辩,慢行的马车最终停止下来,争辩声也发展成了激烈的争吵。 「这是格伦斯中将的马车!你们必须先让路!」、「你们只需退两个马身就能让我们过去,我们让却要退数十个马身,哪有这样无理的事情!」、「你这蠢货,别说两个马身,格伦斯中将的马车连半个马身都不会退!」 听到这样的争吵,斯维斯公爵脸色丝毫未变,敲了敲车门,「我们退。」转头对科恩说:「这得花点时间,不如下去跟各位贵族小姐熟悉一下,说几句话。」 「我才不想下去──」正在推辞,科恩却突然看到两位熟人所坐的马车,「好啊好啊!」 「哟,原来是两位小姐啊!」科恩脸上带著坏笑,靠近了一辆刚在路边停下的马车边,「很久都不见了哦,两位有没有想过我呢?」 「呸──谁要想你啊!你这坏人怎么会来帝都?」美丽动人的仙尼亚·吉伦特小姐鼓起大眼睛,一副不能置信的神情,「前几天听到传言,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喂喂,那个决斗不会是真的吧?你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得到一百封情书呢?」 在仙尼亚身后,一脸温和的爱丽·弗兰小姐微笑著向科恩问好。斯维斯公爵也走了过来,含笑与两位小姐打招呼。 「以前都是我不好啦,其实我这人真的好善良。」科恩装出一副无比正经的样子来,「那么拜托两位,回家给我写情书好不好?」 「你做梦!」爱丽·弗兰小姐用可爱的、小巧的鼻子「哼」了一声。 「哦,那我就把某人中毒之后的种种事情说给大家听,相信可以卖个好价钱……」 科恩嘿嘿笑著的时候,某位中将的马车正从他身后经过,科恩的目光瞟过去,却正好看到路后树丛里的一点闪光,当即将自己身边的公爵一把推开,同时高呼,「刺客!」 一排羽箭整齐的飞射过来,不过目标却不是科恩和斯维斯公爵,而是经过的中将马车。只听中将马车的厢板一阵异样响动,居然在厢板中加入了铁板,但是拉车的四匹健马却已经中箭,发出悲鸣倒下。而先前那位很会摆架子的车夫,早就被羽箭穿胸,眼见不能活了。 「从那边下车、进庄园!」科恩拔剑出来,挑飞两枝失了准头而飞向女士马车的羽箭后,才告戒女士们从另一边下车。 对面的树冠上又飞射出数十道银亮的光盘,空中响起一连串尖利的鸣叫声,银盘向著格伦斯中将的马车飞到──这东西力量很猛,先前弓箭无法穿破的壁板居然被生生切开,连那沉重的马车也在剧烈的震动! 「啪!」的一声,中将马车的车门被人一脚踢开,两个身穿军服的男子滚了出来,直到这时,路边马车上的贵族小姐们才开始发出整齐的尖叫。有不少拉车的马匹受到惊吓,开始乱跑,场面更是混乱。 「救人!」知道科恩不大喜欢管闲事,斯维斯公爵在拔剑出来的时候特别喊了一声,然后纵身一跃,人已经到了格伦斯中将头上,手里的长剑划出一道耀眼光华,斩断几枝射向中将的羽箭。科恩不等他吩咐已经冲出,一边挑著羽箭,一边把另一名军人远远踢开。 路边挤满了想逃去庄园的贵族小姐,围墙边尖叫不断,贵族男子们自发的保护在外侧好让女士们安全的进庄园里。 仙尼亚小姐的表现更加出色──她站在庄园围墙外,直接抓住那些小姐用扔的,被她丢进庄园的贵族小姐们比遇到刺杀还害怕,就算摔不著这些小姐,可一旦看到自己旋转著飞过围墙,吓也吓个半死啊! 混合著一群从庄园内冲出的武士,各贵族的护卫已经越过众人向河堤的树林冲去,手上的弩机不住发射,树上刺客射来的羽箭少了很多。看到格伦斯中将和他的副官趁此机会找了个地方做掩护,那些逃进庄园里的小姐们的尖叫声才小了一点,还有不少人在门边探出头来看。 第二十八集 第八章 树上的刺客不住的被人射中而掉下来,几个想逃跑的却被一群护卫截住,圈起来围杀,看到这一切,不少小姐已经开始鼓掌叫好,但科恩隐约觉得这次刺杀不会这么简单──暗杀主使者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就是让这些不入流的菜鸟来送死吗? 科恩遇刺的经验虽然不多,但没有一次不是惊险万分,在经历这些刻骨铭心的刺杀之后,他那种超常的警惕心可不是斯维斯公爵能比的。斯维斯公爵两次想离开道路去看看其他人的状况,都被科恩用严厉的目光制止,因为在目前,只有这条道路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任何敌人,在没露面的时候最有威慑力,而现在,无论是河堤一侧还是庄园一侧,情况都太过混乱,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怎分敌我? 此时,又一群飞速增援的武士从庄园里冲出来,科恩馀光一瞥,立即发现问题所在,向那两位正往自己这边张望的军人大叫一声,「注意身后!」 「杀!」混在武士群中的刺客突然发难,几人一声不吭的向手边的武士下黑手,另几人的武器先后向著中将杀到,这些人的武技不错,护在中将身边的几个护卫才迎上去就立即被对方轻松料理。斯维斯公爵一惊,不顾科恩先前的警告,飞奔过去支持。 心里暗骂一声,科恩将手中长剑掷出,暂时解了中将的侧方危机,之后几步就冲到斯维斯公爵前面,才从乱人堆里劈手抢过一柄战刀,道路边的地面就多处暴起泥柱,近十名全身黑衣的刺客随著飞扬的尘土飞到空中,完全将中将一行人包围,而且从他们的身手来看,这些藏在地面下的刺客才是今天行刺的主角! 身边已经没有了护卫,中将与副官开始为保住性命而奋力厮杀著,但他们两人显然不善于应付这种局面,在护卫死光之后,应付正面的刺客都嫌费劲,好在中将本人所持的是魔族武器,刺客的兵刃碰之即断,这才勉强抵挡下来,哪还有空闲去管身后? 从后面赶上的斯维斯公爵缠住一名黑衣刺客,他的护卫队长天堂缠住一名,剩下的几名刺客依然杀向中将。但就在成功前的那一瞬间,几名刺客眼前一花,中将与他的副官都不见了──当然是被及时赶到的科恩大脚踢飞了,现正躺在庄园大门边做一脸痛苦状。 煮熟的鸭子飞了,几名刺客看著处于自己包围圈中的这个贵族,心里的愤怒已不可用语言来描述。刺杀最为重要的是时机,而合适的时机往往是稍纵即逝,现在刺客们的行动已经完全失败……而处于他们包围中的科恩何尝不是在心里叫苦,他不是个好好先生,但那位中将和他的副官对科恩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他非救不可。 但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斯维斯公爵不怀疑他热心救人的动机呢?现在看来,只有当个狂人……反正也难得来一次魔属,就好好开心一下好了。 「你们几个,手上的功夫不错嘛!居然弄得本少爷一身的灰尘,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嘴角挂起一丝绝对不能被称之为善良的微笑,科恩扬声说:「以一个贵族的名义,我在此宣布,我要与你们较量,如果你们赢了,我就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到科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斯维斯公爵才帮助天堂收拾完自己的对手,有点气喘的站到一旁,做好了随时支持的准备。他不是不想阻止科恩,但科恩好不容易主动的「以一个贵族的名义」做事,他当然要支持才对。好在先前那些跑到河堤上的护卫也赶回来了,把刺客团团围住,不怕他们真的能伤到科恩。再说,这位疯狼阁下可不是一般的疯子,上次要不是自己全力说服,魔属血族就没族长了。 「不用怀疑,我所说的较量,就是我一个人单挑你们全部人──如果你们还是人的话。」科恩随手把战刀插在脚边,接过天堂丢来的一个长条状包裹,「谁要是想单独开溜,我会不高兴,他也会死得比较难看。输了的话就死在我手里,不用受刑。」 魔属联盟的民风一贯勇悍,贵族阶层也一向仰慕勇武之人,一听到科恩的话,外围武士轰然答应,同时后退,让出整条道路来作为场地。紧急赶来增援的军队也已到达,把这段道路围得密不透风,士兵们举起无数把弩箭指向刺客,空中还有石像鬼和魔法师压阵。 公爵和庄园主人荷南伯爵一道,去向当值军官说明情况。因为有公爵在场,所以带军的当值军官不敢怠慢,贵族阿撒·古台要与刺客比试的要求一层层的往上报。 科恩说出的条件对刺客来说也算是相当优厚,但这点并不足以吸引刺客与他做公平比试,最重要的原因是刺客已经失去了撤退的最佳时机,科恩的提议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等待时,荷南伯爵赶紧叫人救治伤者,好在刺客有极强的目的性,伤者并不多,而且十有八九都是被某位小姐丢过围墙时扭伤了脚,被魔法师稍微治疗一下后,小姐们就欢蹦乱跳的窜出来看好戏,苦命的荷南伯爵又急忙安排坐椅。 格伦斯中将和副官也坐下了──中将首次遇到刺杀,心里非常不爽。 科恩脸带微笑,刺客们目光低垂,双方这样对峙了大概一刻钟之后,允许比试的回覆终于到达。斯维斯公爵知道是皇帝陛下亲自允许的,因为有三辆普通马车在回覆到达的前一刻停到了河堤上,马车边全是皇帝的近身侍卫。 军官大声宣布了回覆之后,几名刺客同时抬眼,少见的当胸持剑向科恩行了武士礼。 「不必行礼了。」科恩手一抖,长条状包裹里的黑铁直背长刀已经来到手上,「本少爷只是想愉快的打架而已。」 正对科恩的刺客径直冲了过来,其他五名刺客的身体同时晃动,隐藏到这名刺客身后。但站在其他角度的人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在他们眼中,这些刺客全部纵身跳进前冲刺客的身后,直接消失在他的影子里──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影子里! 围观众人的呼吸都同时中止了一下,男子们一脸的震惊,贵族小姐们的尖叫声重新响起。 贵族们只是震惊于这些人奇特的武技,但自幼在魔殿学习的仙尼亚小姐却是为对方的来历吃惊,因为这几名刺客所用的不是寻常刺客所能学习到的武技,那是黑暗魔殿精心培养的武士都无法掌握的绝密武技,连仙尼亚小姐也只是偶然听自己的导师提过一次而已。 传说中,这样的武士极少出现,但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巨大的灾难。而且他们不是黑暗魔殿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身分,魔殿的绝密文件上称呼他们为──混乱仲裁者。 除了仙尼亚小姐,斯维斯公爵是全场唯一知道刺客来历的人,但在这一瞬间,这两个人都在想著一个问题,对于科恩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处境,神情有些恍惚的两人居然忘记关心一下了──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刺客要来刺杀中将?这种身手的刺客,一般的贵族是绝无可能请到的,就算是皇族成员,也不一定知道这种人的存在啊!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科恩已经提著黑铁长刀冲向显露出真正实力的刺客,在双方兵刃交接的那一瞬间,隐藏在刺客影子里的另五名刺客也同时出手,六柄一模一样的长剑同时刺向科恩身体各处,引来围观女性的一片惊叫声,大部分女性已经举手去蒙眼,不忍心看到这位年轻且帅气的年轻贵族溅血身亡──但是,看样子是来不及了! 科恩手腕一抖,黑铁长刀的刀身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噗!」的一声巨响,空中爆出好几蓬火花──刺客突然来了个后翻,五柄长剑再次自背后刺出,科恩手里的黑铁长刀再次变得模糊,又是「噗!」的一声巨响伴著火花出现,在刺客双脚落地的那一瞬间,科恩的刀第一次主动挥出,一声金属撞击的清脆鸣响之后,刺客不但没如愿的带歪科恩的长刀,反而被强大的冲击力逼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再也玩不出翻身的花样来。 全场欢声雷动,贵族们手掌都拍红了,先前那些蒙住了双眼的小姐们又惊又喜,一脸兴奋的向身边的人打听刚才的详细情况,一般的贵族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公爵大人却知道,那每一次的响声,都是科恩的黑铁刀和刺客的六柄长剑各交击一次的结果,他是纯以速度压制了对方的诡异武技。 「不错嘛!热身就给本少爷一个惊喜,继续继续。」科恩摆动了几下脑袋,手腕脚踝也转动著,彷佛现在才记起打架前要活动全身上下的关节,「没有新东西的话,你们就完蛋了。」 「阁下很优秀。」认为无人能抵挡的武技被对方轻易化解,刺客心里何尝不是相当吃惊,甚至违反了刺客的守则开口说话,「现在,我等以追求武技的名义,向阁下虚心求教。」 虽然嗓音沙哑难听,说话的语气却异常的平静柔和,腔调也带著典型的贵族风格。 「放心好了,我不会手软。」话一出口,科恩笑著将长刀扬起,一刀就直劈过去──举刀的时候双方还差著十步的距离,但刀身才一沉,科恩已经来到刺客身前,刀锋更是带著尖啸声到了刺客头顶! 刺客急退,几只握著长剑的手臂从身后绕出,不住向科恩发起角度刁钻的攻击,但科恩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反而以攻对攻,黑铁刀以极快的速度接连劈出,长剑每一交接,就会被强大的刀势震得歪向一边,如此往复,科恩倒是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刺客却被打得苦不堪言。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犹如是过节一般。而稳坐在庄园门下的中将摇了摇头,感叹自己能在这几个刺客的手底下活过来,还真是黑暗魔王保佑,想到这,被科恩踢中的部位又开始隐隐作痛──这家伙踢的可不轻。 火花中,科恩与刺客错身而过,却没注意自己的影子也与刺客的影子交错而过,但却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上好像背负了一个成年人,身形不由一滞──就在这一瞬间,两支刺客的长剑在科恩的影子里出现,急速刺向科恩,一取背心、一取后腰! 而转身过来的那名刺客,却夹带著另三名刺客发起攻击,四点冰寒的剑尖飞向科恩正面──四下再次传出惊叫声,小姐们又再一次难以自止的去蒙眼! 「做梦!」科恩先是左手甩手一拳,把投射自己影子的那块地面打得飞沙走石,两柄背面刺来的长剑摇摆后缩进泥土里,之后右手长刀一撩,格开身前四支长剑,同时起脚踢在刺客胸口──刺客直接飞出,重重的摔在十几步外。 扬起的灰尘逐渐散去,围观的人只看到面带微笑的科恩还伫立在原地,造型简朴却不失美感的黑铁长刀斜举在身侧,身后的地面上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而在另一边,那名被踢飞的刺客正在很努力的爬起。贵族们不由得在这瞬间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记了,就连外围警戒的军士们,此刻也觉得握武器的手心全是冷汗。 不会过分担心科恩的只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知道,这几个人对科恩来说是小菜一碟──如果他们的本领仅限于此的话。 在喝彩声响起的时候,贵族们的情绪已经是相当高涨,多数在场的小姐心里已经牢牢的记住了这位年轻贵族此刻的醉人风姿,再也磨灭不掉。但对于科恩来说,虽然这对自己的情书大决斗很有帮助,但却不可避免的违背了几位皇妃和父母「少在魔属联盟出风头」的叮嘱。 刺客终于站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握紧长剑走了过来。科恩出手是留有馀地,很不容易有人给他打,他才不想一次过清,好玩的东西,就应该好好玩才对。 「这里阴影不多,看来是限制你们发挥了。」淡淡的开口,科恩用刀指著场地的另一端,那里是中将最初的遇袭地点,好几辆马车翻倒在地,有大片的阴影,「去那里才过瘾。」 听了科恩的话,刺客眼中的目光显得极为愤怒,冷哼了一声,转头就向科恩所指的方向奔去,科恩非常合作的抬脚就追,两人同时抵达。刺客直接跳进阴影中消失不见,而科恩就站到了几处阴影的汇合点上。 「喀嚓」声接连响起,被阴影保护著的刺客们长剑齐出,把几辆翻倒的马车弄得更加破烂,为自己制造出了更多、更大片的阴影,也让围观的贵族们更加的担心。 「聪明。」科恩打趣说:「你们是想把这个和树荫连在一起逃跑吗?要不要帮忙?」 回答他的是三支疾刺而来的长剑,尖锋上充盈著斗气,侧后还飞出一串魔法风刃! 角度比刚才更刁钻、攻击也比刚才来得凌厉,科恩一边闪躲著魔法攻击,挥出的黑铁刀上自然也带上了斗气,刀剑相交,金属和斗气都相互在撞击在撕咬,空中爆出的火花更加的密集,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沉闷──不断有飞射出的零星魔法击中车厢,有时候能将车厢切割成两半,一时间状况混乱。众人再也看不清场中的打斗,只看到空中飞舞著木屑灰尘,一闪即逝的火星伴著斗气四下乱撞,偶尔的一声兵刃撞击又让人觉得心神不宁…… 任何一场争斗,观众都会选择比较亲近的一方投入热情,眼前的这场比试当然也不例外,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家都把科恩当成自己这一边的,当看不到打斗过程时,大家都难免忐忑不安。特别是小姐们,本来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在她们眼里却像有十年那么长,有人甚至湿润了双眼,不停的向黑暗魔王祈祷…… 终于,场中有一个身影翻滚著飞了出来,直接摔在地上,蒙脸的布巾被鲜血染成另一种颜色。惊讶的呼声还没散去,又一个身影飞了出来,撞在地上反弹再落地翻滚,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然后是第三个和第四个,这两名刺客是同时飞出来的,而且方向不同。 从大运河上吹来的河风带走了遮挡视线的浮尘,阿撒·古台又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线──没有血迹、没有受伤,他一手持著黑铁刀,一手放在身后,脸色平静,河风不住的带起他的衣角和蓝色围巾,整个人显得是那么飘逸,那么完美。 特别是在一个破烂得不能再破烂的环境中,阿撒·古台这时的形象完美到了极点。 周围的车厢已经全毁,场地中大坑套小坑,没坑的地方也是一片狼籍。一名刺客单腿跪在阿撒·古台前面,拿剑的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而阿撒·古台的刀尖却搁在他的肩膀上──大家正在惊异怎么才五个刺客,就看到半截断剑从阿撒·古台左边的阴影里出现,不过这短剑却没能对阿撒先生造成伤害,因为刺客的手腕被阿撒先生抓住了。 「以仁慈之名,我救赎你的灵魂。」用少有的真诚态度说完这句话,阿撒先生左手挥了个半圆,把这名刺客拍在了地上,刺客的身体再也没有抖动。 「至于你,因为你的勇敢,我给你自行决定的权利。」阿撒先生收回了刀,转身走向斯维斯公爵。 身体一软,彻底失败的刺客颓坐在地上。 喝彩声在人群中涌动著,没有休止的迹象。科恩当皇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当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要含笑点头,把那些崇拜自己的小姐们迷到她奶奶家…… 「打得不错,这场能收到三十封情书吧!」斯维斯公爵一边鼓掌,一边轻声对科恩说:「特别是最后那两句,是个完美的收场。」 「当然。」科恩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把刀放在他肩膀上干什么?想这两句话比打架辛苦多了……」 掌声中,布卢克皇帝的马车离去了。而那位格伦斯中将也没过来对他的救命恩人说上一两句感谢的场面话,直接带著副官离开,甚至在离去的时候,也没有看斯维斯公爵一眼。公爵想去解释些什么,但感觉眼下这时机却很不合适,所以仍旧没有踏出和解的那一步。 「他还要在帝都待好几天,应该有机会吧!」公爵心里这样想著,转头对科恩说:「英雄要懂得在什么时候谢幕,那么我们现在去军部吧!做个场面就回家。」 第二十八集 第九章 三处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斯维斯.赫本公爵只是对其他两处的探察工作做了些建议,之后就带着科恩回家了。因为之前遇到了格伦斯中将,公爵大人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忧虑,这当然逃不过阿撒.古台阁下雪亮的眼睛,三下五除二,公爵大人就交代了一些事情出来,但没有把金袍主祭的话跟最根本原因说出来,只说是普通的严重误会。 “你这么冷淡的性格,真的会那么在意他吗?别说是一个中将,就是十个中将搭人梯也未必能让你如此啊!”一到公爵府书房楼顶,科恩立即把自己摊开,放在那张舒适的摇椅上,嘴里风凉话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要和好的话,就要考虑到一点哦……” “考虑到哪一点?”斯维斯公爵委屈的坐在一边,抬眼问科恩。 “就如同是一面镜子,如果不小心摔成了两半,那么就算重新补起来,也会有裂纹存在。更何况你们分隔的那么远,别人几句挑拨的话,不是又得出问题?”科恩懒洋洋的回答着,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但现在嘛!为了让他以后不至于做出什么危害你的事情来,弥补一下总是好的。很多人都有报复的心态啦,一旦做不成朋友,就想把对方毁掉……” “你的话,听起来怎么会这么怪?”斯维斯公爵提出质疑。 “怪吗?”科恩无限真诚的看着斯维斯公爵,突然恍然大悟的拍拍脑袋,“我记错了,这是安慰失恋的倒霉蛋的话……” “故意弄混来笑话我的吗?”斯维斯公爵无意追究科恩的恶作剧,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同一个笑话讲两次就不好笑了。” “你不喜欢,那我下次换新的好了。”科恩嘿嘿一笑,“反正他还得在帝都待些日子,你等他冷静得差不多了才去吧!火头上的人听什么话都能变味,特别是在心情恶劣的时候,这时候人类的想像力是最为活跃的。最好的时间是他离开帝都的前两天,既然你们很要好,那么他在即将离开这个城市时,心里也会有一些不舍的情绪吧!那时候再和解就水到渠成了。” 开玩笑,科恩怎么可能让斯维斯公爵再去见格伦斯中将,科恩所树立起来的英雄格伦斯只需要热情和勇猛,冷静与睿智这种东西最好是不要沾到一星半点,特别是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至于在中将方面,他的行程命中注定──会提前的。 “你说得也没错,那个时候说的话,时间应该最好。”斯维斯公爵哪能想到科恩心里在想什么,还点头赞同科恩的建议,“那么现在就不为这件事烦恼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一个房间看看?” 科恩点头回答,“就是旁边那个最大的房间吗?好,但是我要带着这张椅子。” 斯维斯公爵看看科恩那副“你不可能抢走椅子”的表情,摇了摇头,走进了过道。那张摇椅在公爵身后传出一阵痛苦的“吱呀”声,单是听一下就知道,椅子一定在遭受非常不人道的对待,公爵开着门,忍无可忍的大声说:“就是一张摇椅,它也是有尊严的!” “啪!”的一声,身后传来木制品散架的声音,接着是某人无辜的声音,“它以死效忠了。” “别玩了。”斯维斯公爵推开门,像关照小朋友一样的嘱咐,“这个房间里不能说笑。” 某人装模作样的摆出凝重的神情,踮着脚尖走进去。他发现这个房间很大、也很空旷,除了在靠墙的地方有简单的书写台之外,什么家俱摆设也没有,明亮的魔法灯光招摇着被巨幅布幔遮盖着的四壁,显得非常怪异。科恩于是用一种暧昧的、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这里,不是用来做坏事的地方吧?我听说有些贵族都有很怪异的爱好哦……” “怪异的爱好吗?算是吧!”斯维斯公爵在墙角拉动一根绳子,四面墙上的布幔逐渐向上收起,还顺手拿过一根细长的棍子,“这是我真正的书房,也是我研究地图的地方。” “地图?”科恩转头看看,果然发现四面墙上全是地图,而且不是一般意思上的地图,都是大幅的、极为详细的地图,精细程度超过了科恩此前所见。神属联盟全图、魔属联盟全图、各个帝国全图……斯比亚的地图更是全面,道路图、地形图、行政规划图、军事详图,居然还有攻击路线图! 科恩感觉到眼花缭乱,“你的爱好的确很怪,那么你有大陆全图吗?应该有吧!” “当然有。”斯维斯公爵点头回答,走到了房间正中,“就在你脚下,而且你踩着帝都了。” “是吗?没看出来。”科恩低下头,以无限迷恋、无限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皮靴,“我今天穿的这双鞋真不错,是最流行的款式吧?”说着双腿不住动弹,而且摆出各种姿势,踩了可怜的帝都好几十脚,根本不考虑斯维斯公爵的感受……这也难怪,平时到哪里去找可以踩的地图?就是找到了那也是自己的,踩坏了科恩会心痛呢! “之所以带你到这里来,是想请你当一个听众。因为昨天夜里发生的盗窃让我想到了很多事情,如果说这些事情是一个大事件的端倪,那么就跟我的想法有很大的差距。”斯维斯公爵并没有对科恩发难,反而用上了少有的诚恳语气,“我怕是我的猜测出了问题,因为我跟那人的性格差异太大,难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那人?”看到斯维斯公爵这么认真,科恩不无疑惑的问,“到底是谁啊?听你的话,难道说我跟他的性格相似?” “在某些方面,你们很相似。”斯维斯公爵点点头,“你也听我说过这个人,科恩.凯达。” “你说你要打败他,因为你是伟大的斯维斯嘛!那你多努力就好了,干嘛拉上我?我听说知道了贵族的秘密会被人做掉的,好危险的……”科恩一脸提不起兴趣的表情。也是,换了谁也不想去帮助一个人分析自己的性格,更何况是科恩。 “昨天晚上的三起盗案,被盗的几乎都是有关战争的物品,其中又以地图为重点,而且对方派出了很有组织性的优秀人才来做这些事,三个案子是连在一起的,事先精细的策划,然后是有效率的执行。”斯维斯公爵没理会科恩的抱怨,直接说出了自己对盗案的看法,“把这两点放在一起,那么对方的身分就昭然若揭了。这应该是一个即将对魔属联盟发动大范围进攻的神属帝国做的,而目前这样的帝国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神属斯比亚帝国。” “为什么肯定是斯比亚帝国做的呢?”科恩问,“为什么说他们要发起大规模的攻击?” “这种事情,千多年前也发生过,是被称为‘最后的疯狂’的情报手段。”斯维斯公爵解释说:“就跟寻宝的藏宝图一样,详细地图在战时是异常宝贵的东西,每一个帝国对自己的地图都异常的珍视,视之为国宝,绝不能泄露给外人,更别说是敌对联盟帝国。而绘制地图是一件浩大的工程,本帝国做的地图都难免出现偏差,那些临时绘制的敌国地图就会有更多的错误,这种错误百出的地图会在战时带来大麻烦,甚至是左右战争的结局。为了赢得战争,双方会想尽办法取得对方的地图,有时候,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那么……”科恩继续忠实的扮演旁听者脚色,问,“为什么肯定是斯比亚?” “这很简单,盗图的时机而已。用这种盗图手段就意味着告诉对方战争的消息,所以只会在临战前夕才会使用,对手即便知道了,也来不及完成战争准备。”斯维斯公爵说:“而在目前,只有斯比亚帝国才在对我们魔属用兵,也只有他们才能在短时间里完成攻击准备。” “哦?这么肯定?”听公爵说“我们魔属”这种话,科恩心里的感觉非常怪异,但还是笑着问,“被你看穿,那斯比亚皇帝不是没得混了?” “我疑惑的就是这个,按道理说,斯比亚还不具备大规模攻击我们魔属的战争条件,无论是钱、粮、军队,科恩.凯达至少还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斯维斯公爵走到墙边,在那张巨大的“斯比亚战略物资明细表”下站着,满怀疑虑的说:“那么他现在盗图又是为什么呢?” “你是说他在打没有把握的仗?”科恩耸耸肩,“或者他是个疯子啊……” “不是!他不是疯子!”斯维斯公爵的语气变得非常肯定,“他很聪明,有可能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他登基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无论看起来多么荒唐,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永远不会把这个敌人当成疯子来对待。盗图送回斯比亚需要一个月时间,之后找人比对复制,再下发部队也需要时间,那么,如果他想立即进攻,应该就会在三个月之内!” “可你也说过他不具备战争的条件呢!”科恩说:“这又怎么解释?” “也许是想打乱我们的军事部署,也许是想让我们动员部队以达到其他目的……或者他盗取地图不是为了打仗?”斯维斯公爵背对科恩,痛苦的摇摇头,“帝都的地图非常多,其中军部的地图更囊括了各个帝国,或者他只想进攻一个帝国?不,他现在已经在打威尔斯了。” “想那么多干嘛?他又不会一天内打到这里来。”科恩用无所谓的语气诱导公爵,“或者是随便打一打,不行的话就退回去啊!就像他打威尔斯一样,都打了六次了。” “科恩.凯达连续六次攻击威尔斯帝国,这行动的背后绝对是另有原因。”斯维斯公爵否定了科恩的话,“虽然我目前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不是单纯的想练兵那么简单,六次攻击,耗费的物资不是小数目,就算是疯子,他也不会选择这么昂贵的训练方式……” “那你要我怎么办?”科恩哼哼唧唧,“你让我在这里罚站,然后你一个人用脑袋撞墙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站站是无所谓啦!” “抱歉,说到这种事情,我就有点激动了。”斯维斯公爵转过身来,带着点歉意,“我是想问,如果你是科恩.凯达,你一怒之下盲目攻击一个联盟或帝国的可能性存在吗?这种可能性又大到什么程度?” “你在考我啊?”科恩慎重起来,抱起双手,在地毯的分界线上来回走了两次,心里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想了很多,最后转头看着斯维斯公爵,“没有这种可能性,绝对没有!就算是找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也得准备万全才对。他既然已经试探了六次,那么就绝对不是盲目的行动,他会做好一切的准备才真正动手,否则目前这种局面就会维持下去。” “你心里是这样想吗?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我原来还以为自己跟科恩.凯达的性格不一样,所以在预测上有重大失误。”斯维斯公爵有些惊喜,“这样说来,他盗取地图也是在释放烟雾,企图让我们起误会,从而空耗财力、人力,甚至产生战争疲惫感,以至于在他真正发起进攻的时候,我们就会倦怠疏忽……” “好了好了,”看公爵大人没有住口的意思,科恩举起手来,“我又不懂打仗,你跟我说这么多也没有用啊……” 斯维斯公爵正要回答,门外响起敲门声,天堂急切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公爵大人,是金袍主祭。主祭大人派来了马车,让大人您立即放下一切事务赶去晋见。” “知道什么事吗?”一听到是主祭要见自己,斯维斯公爵是少有的吃惊,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金袍主祭了。 “不清楚,但是只叫大人一人去。” “怎么了?金袍主祭很严厉吗?”科恩不解的问,“你脸色有点不好。” “没什么,我去去就来。”斯维斯公爵抬脚就向外走,又在门口停下,“我尽量在招待会之前赶回来,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失陪。” “等一下,不要慌张,见谁也没有必要这样嘛!”科恩叫住了斯维斯公爵,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用斯维斯公爵从来没有听过的慎重语气说:“记住,男人当然要以赢为重,但最重要的却是稳守自己的信念,最后……麻烦你叫天堂搬张椅子进来,要躺椅。” “你……”斯维斯脸上的表情随着科恩的话而变化着,最后转过身去,轻声说了声,“谢谢。” 接过天堂搬进来的椅子,科恩立即就躺了下去,先不无得意的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才研究起房间里的地图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次真是找到宝了,但这房间却多半是斯比亚的地图,什么时候才能到其他房间去看看呢?不过这样也好,公爵的地图应该是魔属里最为详细的,科恩可以从中推断出魔属所能掌握的斯比亚情报──至于金袍主祭找斯维斯公爵去干什么,科恩是不会担心的,以公爵的地位,主祭想加害他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办到,其他的事,等他回来一问就明白了。 上了来接自己的马车,斯维斯公爵也是满心的疑惑,金袍主祭上次把自己赶走,不是说不要再见面了吗?难道事情又有了什么变化?难道是格伦斯中将把自己劝说他的话告诉了主祭?不会,格伦斯虽然对自己有了误会,但不会这么不知轻重。如果是前线有了什么变化,那么在帝都就应该看得见告急烽火才对。就算是为今天的刺杀,但这件事怎么会由主祭来管? 一看窗外,公爵大人才发现马车并不是向魔殿行驶,而是向城门外奔驰,他不由得看着对面的传信祭司,“这是怎么回事?见金袍主祭怎么不去魔殿?” “主祭大人不在魔殿。”传信祭司轻声但严厉的回答,“请大人不要再说话,保持安静。” 要不是认识这个祭司,又有金袍主祭的亲笔信笺,斯维斯公爵当场就要翻脸动手。但对方既然有信用凭证,他就不能莽撞行事,于是安静的坐着,心里暗暗猜测对方的企图,以寻求应对方略……就算遇到最坏的事情,公爵也有安全脱身的自信,只是担心家里的母亲。 一瞬间,某人那张挂着坏笑的脸浮现在脑海里,公爵终于安心下来,“有他在,一切都会平安的。” 公爵虽然安下心来,但马车出了城门之后却没有停下,而是一直向前,从商路上了乡间小道,两边是越来越荒芜偏僻,最后才在一处山谷中停下来,算算时间,这竟用了一个多钟头,距离帝都大概有五十里左右。 “我们到了,请下车。”祭司先下了车,指着近前的一栋别墅,“这处庄园是魔殿的产业。” 斯维斯公爵下车,转头看看周围,山谷是帝都附近到处都是的山谷,而眼前的别墅也属于普通,加之周边的环境并不怎么好,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传信祭司已经上前打开了大门,请斯维斯公爵跟着进去。 “大人,斯维斯公爵来了。”进了门,传信祭司恭谨的向壁炉边坐着的人行礼,因为光线实在太暗,斯维斯公爵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只是隐约觉得这人穿了一身贵族服装,不像是金袍主祭。 “点灯。”那人站了起来,房间里的魔法灯也被点亮──让斯维斯公爵大吃一惊的是,这个人的确是金袍主祭,确切的说,这是穿上了贵族服装的金袍主祭! 但是,但是,魔殿有条基本规定,那就是祭司不得穿贵族服装,所有的祭司都要遵守才行……因为身上担负的是侍奉魔族的使命,所以身分上的特殊要用服装来加以区分,即便是金袍主祭,也不得违反。 主祭大人,为什么要穿上这样的衣服,为什么又要让自己看到? 第二十八集 第十章 “看到我穿成这个样子,你很吃惊吗?”金袍主祭上前两步,走到了灯光更充足的地方,“你脸上的表情很少见,上次看到,还是在前元帅赶你出军部的时候。” “是的,我非常惊讶,不明白主祭大人为什么会穿贵族服装,不明白主祭大人为什么又要让我看到。”没有半丝的犹豫,斯维斯.赫本公爵正色回答,“我很冒昧的提醒主祭大人,您的地位非常敏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被人揭发的话,绝对会成为一个事端。” “之所以会穿这样的服装,那是因为我本出身贵族,有时候我也很怀念贵族的生活方式。”听完公爵不怎么客气的话,主祭脸上并没有出现一丝不悦的表情,但也没有往日主祭的谦和表情,脸上表露出来的,只是身为一个贵族的骄傲和自豪,“谁会去揭发我?你吗?” “不会。”斯维斯公爵回答,“虽然大人的着装违背了魔殿的规定,但我不是监察祭司,大人也没做触及联盟利益的事,所以我不会揭发。” “是啊!早知道你会这样回答。”金袍主祭笑笑,向斯维斯公爵走过来,“虽然很想听到你说出不忍揭露一个仁慈长辈的话,但你的回答却让我更加心安,因为这才是你一贯的作风,不在意小节,只是稳守自己的立场,这也是我为了做那些事情的原因──听说今天你家在开招待会,为什么不请请我?即便我说了不要再见面的话,你也该做些面子上的维系才对。” “谢谢大人的关心。”不知道主祭在打什么主意,斯维斯公爵的表现不卑不亢,“招待会是为我的一个朋友开的,母亲想介绍这个朋友进入帝都社交圈,所以第一天的招待会请的都是些女孩子,下次一定给大人送请柬去。” “就是今天在运河边与刺客比试的那位贵族吗?我也听说了,你有年轻有为的朋友,我也替你高兴。”金袍主祭转过身去,放缓了语气,“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几句话。” “主祭大人请问,”斯维斯公爵回答,“我知无不言。” “我知道,你一直都信守诺言。为了大战的审理,私下研究着斯比亚帝国,还顺带研究着神属联盟,但一直被很多问题困扰着,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主祭看着壁炉里的飘忽火焰,“你也一心以彻底打倒科恩.凯达为下一个人生目标,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大人。”斯维斯公爵点着头,“科恩.凯达有很多行为,我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有某个组织能提供给你一切答案,也能提供给你科恩.凯达的机密资料,你愿意放过吗?别急着回答我。”说到这里,主祭转过头来看着斯维斯公爵,“你要知道,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任何组织也都有不能被人知道的一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仔细想想再回答我,趁着现在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请问主祭大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我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停顿了一下,斯维斯公爵才开口,“没错,这个组织对我很有吸引力,但就像大人所知道的那样,我会守护一些东西,而且永远不会舍弃。” “不是什么万恶的组织!虽然名字不怎么好听。”金袍主祭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解释说:“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组织所守护的东西大概与你想守护的东西差不多,他们很优秀,也一直在努力着,甚至组织的纲领与你的信念也不违背,或者有一条违背,不过我相信那只是暂时的……你明白我的话了吗?” “明白。”斯维斯公爵看了主祭一眼,“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加入这个组织是吗?” “和你谈话很省事,我就是这个意思。那边有一张扣放的文件,你可以先拿起来看一下,但在看之前,先得以你母亲的名义发誓永不泄露。”主祭抬起手来,指着一边的桌子,“这个组织能让你一展抱负,能够给你一切便利条件,前提是你要足够优秀。如果你决定加入,就大声的念出来,如果不打算加入,那你就告辞离开吧!我这个糟老头还不至于杀你灭口。” 斯维斯公爵发了誓,走过去拿起那份文件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先是静静站立了一会,然后才看着主祭,一老一少,两名盛装打扮的贵族相顾无语。 “怎么样,身为贵族可不能优柔寡断,有时候甚至需要赌上一把。”好半天之后,金袍主祭笑着说:“我知道,我并不是你的师长,你对我的信任也有限度,如果你不想加入,那你就离开吧!外面的马车和马任你选择。我依然会遵守诺言,让你顺利的当上元帅,因为你这个人对魔属联盟来说太重要,所以我不会加害你,你应该能明白这一点。” “我了解,所以我在考虑。”斯维斯公爵左手的两根手指点在文件上,目不转睛的回答,“这是一个重要的选择。” “我等着。”主祭点点头,坐回壁炉边的椅子上,“别太久,好了叫我一声。” 斯维斯公爵低下头,仔细看着文件,心里想到了很多,他并不是顾虑主祭会杀自己灭口,因为这份文件就算泄露出去对主祭也没什么影响。因为以主祭的睿智,他在做一件事情会把一切的可能想到,而且会一一堵住漏洞,况且揭发主祭对自己有什么好处,那简直就是自己毁自己……但是桌面上的这份文件,却跟其他誓词类文件有一个很大的区别,不,应该说是遗漏才对,一个故意的遗漏。自己应该怎么选择呢!选是?选否?犹如人生道路的岔路口。 壁炉的柴火燃烧着,时光在静静的流逝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斯维斯公爵闭上了眼睛,下了赌注,一个影响他一生、也影响很多人一生的赌注。 “我,斯维斯.赫本,以一个无尚光荣的贵族的名义,以一个世袭公爵的名义,在这里发誓,我申请加入组织,并依照组织的纲领行事。”房间中,回响起公爵平静却充满决心的誓言,“以维护贵族光荣为己任,以维护贵族纯洁为己任,一切行事标准,皆以此为最高纲领,不计个人得失。我愿意遵守组织以下规定,规定第一条……” 壁炉里燃烧的火焰依旧是那么飘忽,魔法灯光依旧是那么明亮,公爵的誓言在房间里扩散着。金袍主祭静静的坐着,当斯维斯公爵把整篇条款都完整背出并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站起来,两人目光对视,房间里又是短暂的沉默。 “我仅代表组织接受你的申请,把文件交给我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让你加入这个组织到底是不是真对你好,一切都得看你自己啊!”金袍主祭叹了口气,接过斯维斯公爵递给自己的文件。之后,他把手伸到壁炉上,按了一个隐秘的机关,整个壁炉无声的向侧方移开,主祭看着眼前出现的通道,转头对斯维斯说:“公爵,欢迎来到黑骷髅会,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黑骷髅会?”斯维斯公爵跟在主祭后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组织?” “怎样的一个组织?你进去看了不就知道?”主祭淡淡一笑,在一处衣柜前停下来,“这是你的柜子,里面有你要参加聚会所需的物品,因为我是你的介绍人,所以我今天才出现在这里,以后的日子这里归你一个人使用。记着,你现在还不属于正式会员,只能旁听,不能发问。” “明白了。”斯维斯公爵换了外衣,脸上戴着一个薄薄的面具,手指上还套了一个黑骷髅戒指。 同样装扮的金袍主祭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跨进了衣柜,消失不见。斯维斯公爵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跨进去──只觉得身体一凉,像是穿过了两层水幕,脚踏实地时,已经身处在一个极为广阔明亮的厅堂之中。 “抱歉,身分检查。”耳边传来警卫的声音,手上的戒指已经被人用特殊的魔法球照过。一切完成之后,才获准继续前进。 不得不说,这个厅堂的建筑风格非常符合斯维斯公爵的审美眼光,无论是材料、布局,每一处细节都布置得那么完美,甚至连装饰都做到了既富丽又风雅,简直是前所未见的美,以至于让自幼生长于皇室的斯维斯公爵都觉得有点目不暇接。 斯维斯公爵心里知道,自己是通过传送魔法来到了某处不知名的地方,看看这巨大厅房窗户外的景色,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些景色,都是用幻景魔法制造出来的,但帝都附近有这样一处巨大的厅房、自己会不知道吗?应该没有吧?这样说来,如果自己不是被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就是来到了地底深处。 宽广、明亮的巨大厅房,严密的保护措施,雄厚的财力,还有头顶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的黑骷髅标志……这一切都预示着黑骷髅会的不同凡响。 “别愣着,跟我到位置坐好,会议要开始了。”主祭轻声吩咐着,走在前面引路,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主祭行礼,而主祭又把斯维斯带到一处看似主持台的包厢就坐,这样看来,主祭在这里的地位很高。 仔细一看,公爵发现整个厅房有十二个这样的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人。另有一些排列成圆形的小桌椅,因为人不是太多,所以厅房显得特别空。 “轮值主席已到,各位也全部到齐。”一位主持人模样的贵族走到房间正中,扬声宣布,“请求开始今天的紧急会议。” “准许。”主祭大人点着头回答。斯维斯公爵虽然有话想问,但想到主祭的吩咐便忍住了。 “之所以紧急召集大家,是因为事情有了突然变化,情况已经超过了我们先前所预料的限度,我们必须调整‘暗流计划’才可以。”简短的通报完毕之后,主持人说:“那么,先请情报官汇报,第一是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的战争准备,各位桌上有一份资料。” 一位同样带着面罩的贵族从小坐席里站起,快步来到主持人身边。而斯维斯公爵一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事情报,已经第一时间拿起资料开始看。刚开始看第一页,公爵的脸色就有点变化,因为这份资料所涉及的层面,远远不是联军军部的情报能与之相比,公爵以前是情报部副长官,对这个再熟悉不过。 “各位请看,”主持人已经激活了一个大型的魔法水晶球,巨大的影像漂浮在房间中,显示出一份非常清晰的表格,情报官员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过去一年以来,斯比亚国内的战争准备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这是在五十个交通要道统计的数据。一年前的道路军队通行量,半年前的军队通行量,以及三个月前的军队通行量,最后这一个数据,是本月的军队通行量。我们可以看到,本月通行量大概是以往的两倍。后勤物资的通过量也是如此。” “以外,斯比亚帝国内的二十三处急救药剂作坊全天开工,正在大量赶制急救用品,有经验的巫医和魔法师向军队报到,各个军事学校的气氛也不对。”虽然是在报告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但情报官的语调依然平缓有度,“军事命令传递得也相当频繁,紧急调配的后勤物资出现在各处,但我们以前没能找到这些物资的生产基地。” “科恩.凯达最近在做什么事?”公爵对面的一个包厢里传出一句问话。 “待在皇宫,认真的处理各种政务。”情报官回答,“就如同以前发起战争前夕那样。” “这样说来,斯比亚军大举进攻的日期就在眼前。”另一个包厢也开始发言,“以前不是预计要一年的吗?” “不知具体原因,但科恩.凯达显然是把进攻日期提前了。我们的情报人员进不了斯比亚国境到分界线这一范围。”情报官回答,“不过进攻目标没有改变的迹象,依然是威尔斯帝国。从斯比亚的各种迹象推断,我们相信这次进攻将极为猛烈,威尔斯帝国可能会被全境占领。” “以科恩.凯达的性格,占领威尔斯帝国之后应该不会归还,那么我们要像以前一样,把这份情报转送出去吗?就算不能完全抵抗住科恩.凯达,至少也可以让威尔斯帝国争取到一定的时间,为救援争取条件──轮值主席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是,放弃主动抵抗的‘暗流计划’,而改用另一个计划。”主祭大人站了起来,“科恩.凯达的人昨天夜里在魔殿盗取了大量地图,这就说明他的行动迫在眉睫,也说明他的胃口不会是只吞掉一个帝国而已,所以,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他,我提议使用‘仲裁计划’。” “那个计划,不是说不到最后关头不能使用的吗?” “制定的时候是这样想,但想不到科恩.凯达的发展会如此之快。”主祭大人摇着头说:“请看资料倒数第三页,他的情报系统已经污染了五个帝国,再这样下去,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呢?对付野兽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牠未成年时杀死牠,绝不能放任牠积蓄足够的力量。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做出一些牺牲,即便是一个帝国完全被占领,也要比以后全盘混乱来得好。” “可是,不做一些努力的话……感情上有些不能割舍,毕竟是一个帝国,也有我们的兄弟在里面。” “其实在今天,我已经做过努力了。大家应该都知道那位英雄中将,我们都知道他是斯比亚费尽心机树立起来的草包将军,也是威尔斯帝国溃败的标志点,如果他不死在战场上,或者威尔斯帝国会有喘息的机会。”金袍主祭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我今天已经根据‘暗流’计划派出了仲裁者,却意外的失手,再刺杀的成功机会很小,用其他的办法又不合适,而且这位中将在刺杀事件后已经秘密离开帝都。” 场中响起的话如同是闪电雷鸣,一次又一次的在斯维斯公爵脑袋里炸响,他必须紧握双拳,一直握到骨节爆响,才能压制自己跳起来质问主祭的冲动。当他用尽全身力气冷静下来之后,会场里已经讨论起仲裁计划的细节。 一句句语气平和的发言在会场里回荡着,在明亮柔和的灯光之下,在这样一个美得让人惊叹的大厅之中,所有人的发言,却是要让另一批人死去……每一句话,都牵扯到无数人的灵魂,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语气里,都关乎着生死……发言在空旷的大厅里来回回荡着,回响着,血腥味越来越重…… 一位负责分发资料的贵族走过来,把仲裁计划的资料放在斯维斯公爵的面前,公爵大人看着封皮上的黑骷髅标志,内心涌起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觉……这个可怕的组织,动不动就牺牲掉一个帝国,他们到底做出什么样的可怕计划,他们到底有多可怕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入会誓言上没有只字片语提到黑暗魔族? 微微颤抖的手指抚上了封皮,轻轻翻开,斯维斯公爵开始看起来,目光才稍微在内容上一接触,心脏就不由自主的开始了剧烈的跳动。公爵从来不曾想过,一行行普通文字的组合,只是看看,自己内心居然也会有如此强烈的负罪感。 简单的说,仲裁计划就是要彻底牺牲两到三个斯比亚正在攻击的帝国,之后在强烈的民众情绪之下,组建联军讨伐斯比亚,同时联络神属联盟的两个类似组织,在神属组建联军讨伐斯比亚,两线同时开战! 至于在斯比亚国内,计划中也有一项又一项的安排,务必要使科恩.凯达顾此失彼,难以招架。科恩.凯达的名字之下,以红色字体标注着一行小字“见之即处决”,科恩.凯达的家人、大臣,全部有同样标注,更有甚者,斯比亚国都下有四个字──不留活口! 所以在魔属联军的总指挥项目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公爵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看了看身边正在发言的金袍主祭,公爵咬牙翻开最后一页“兵力准备”,才看了一眼,就两眼直冒金星。 第二十八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重回分界线” 魔属联盟,福克斯堡,公爵府邸,第三天招待会。 “你问黑骷髅会的军事实力?你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唯一需要记得的是我们的追求目标,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之所以做出这种计划,已经不是着眼于私人恩怨。科恩.凯达和斯比亚帝国,现在已经变成这个大陆的毒瘤,不用这种计划,谁敢保证能消灭他们……”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也看到了,计划已经通过讨论并在实施中,这个过程我和你都阻止不了。你还在担心格伦斯中将吗?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的命运在他自己手里……”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内定的联军总指挥?与科恩.凯达的决战,一场可以发挥自己所有才华的决战,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有黑骷髅会的全力支持,你会胜利。失败是耻辱的,谁会去理会失败的科恩.凯达?你难道还想以仁慈的心去对待这个敌人?他将给这个大陆带来的伤害,是你难以想像的!我们做这么多事,就是要消灭他和他的帝国。为什么不留活口?因为科恩.凯达的意志已经渗透进了他的帝国,消灭他一个人没用……” 斯维斯公爵坐在花园一角,手上拿着一杯红酒,金袍主祭的话不停的出现在脑中,让他的内心不堪重负。 一直以来,公爵都是一个本分的人,做贵族如此,做军人更是如此。虽然长相带给他很多困扰,但他心里始终有一份维持信念的热情存在着,始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周围的环境,去改变周围的人……公爵大人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需要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原来,自己一直所秉承的信念,居然是这么沉重和黑暗的东西,而自己却还无怨无悔的把热情和青春耗费在这上面…… 科恩.凯达,自从知道这个名字以来,公爵就只当他是一个对手,就算前联军元帅因为他而死,公爵心里也并不恨这个人,因为那是谁也无可奈何的战争啊!而现在,自己却进入了一个以消灭他肉ti和意志为目的的计划里,再也脱不开身。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需要这样吗?黑骷髅会,改天一定要问清楚一切才行!(当天晚上会议结束后,因为问题太多,态度也不好,公爵大人再次被主祭大人赶出了门。) “快点把这杯酒喝掉,然后把杯子给我。”冷不防的,公爵身边窜出一个人来,“还有还有,你随身带的东西也给我两样,比如说手帕围巾之类……我要拿去换情书。” 这个人,当然就是以阿撒.古台的名义在魔属联盟招摇撞骗的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了。 对于黑骷髅会的阴谋和公爵大人的烦恼,科恩是丝毫不知情,而且正在为他与另一人的情书大决斗而不遗余力的努力着。公爵大人写过的笔、用过的扇子,连坐过的石凳都被他拿去换了情书,最后甚至去拿了些二手的衣服,贴上公爵用过的字样拿去做情书交易…… “你不是热衷于制造赝品吗?那样很方便。”因为心里有事,斯维斯公爵实在没有力气跟这个无忧无虑的家伙说教什么,只是轻声问他,“为什么还要问我要东西呢?” “这个嘛!虽然说很方便,但是……偶尔……还是要给一件真的啦!”某人窘迫的抓抓头,虽然这动作与他现在的装扮很不合适,但看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因为我是一个很有诚信的人呢!再说万一被人揭穿,我还可以用真品来翻身……” “用真品来翻身?你怎么个翻身法?”斯维斯公爵心里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这样问,今天晚上休想好过,某人会想尽办法折磨自己直到自己问出这句话为止。 “很简单啊!有真品存在就证明我的确向你要过。”科恩耸耸肩,不以为然的回答,“这样我就可以证明那些赝品是你给我的,是你在陷害我,与我无关,我自然就清白了……” 明明不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斯维斯公爵却笑了出来,远处的花丛中立即传出女孩子的欢呼声,科恩则是兴奋的挥了挥拳头,大声说:“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又得手两封情书!” “不过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斯维斯公爵身旁坐下,科恩问,“自从那一天你跟某人见过面之后心情就非常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吗?” “当然是有事情发生,但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谁也不能告诉。”斯维斯公爵平静的回答科恩,一点也不担心这种事会影响两人的关系一样,“虽然你一直不肯承认是我的朋友,但我的确将你当成是一个好朋友对待的。只是这件事,请让它成为一个秘密,它能笼罩我,但不能笼罩你,你……是那么的自由,我羡慕你的自由和离开家族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我大概理解一点了。”科恩笑笑,“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建议吧!” “什么建议?”斯维斯公爵心里有些吃惊,按他所想,科恩至少应该抱怨两句才对。 “如果某件东西笼罩着你,而你又不能挣脱,那么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科恩看着天上的星空,“不如想想怎么把它据为己有,让它成为自己的力量,之后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使用这种力量……你这家伙这么狡猾,不用我再教你怎么做了吧?” “有时候,我对你这个人感到很迷惑。”斯维斯公爵没有回答科恩的话,反而说起自己对他的感觉,“你这行为和想法真的让我看不透。你也有很多秘密藏在心里吧?” “当然有秘密了,不是有本书上说过吗?”科恩感叹着,“没有秘密的人是不完整的。” “我马上就让你完整起来!”一个愤怒的女声响起,科恩的脑袋上立即就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 转头一看,来的正是仙尼亚.吉伦特小姐和爱丽.弗兰小姐。仙尼亚小姐满脸的怒气,跟在她后面的爱丽小姐却温和的笑着向男士们点头致意。 “你这家伙,拿着那些东西满世界换情书,有你这样做事情的人吗?你是在决斗啊!”仙尼亚小姐非常火大,但生气的她在晚礼服的衬托下却显得更加娇艳动人,“你居然用这样的方法决斗?真是太让人气愤了,一条手帕换情书,你把女孩子的情书当成是什么?” “情书,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科恩哼哼着,动作学足了斯维斯公爵的骄傲模样,语气则学足了斯维斯公爵的淡漠风格,“所谓的情书,不过就是写着‘大人,我爱你’的一张废纸而已,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但是可以用来自我满足……” “你……你……你!”仙尼亚小姐已经被科恩气得说不出话来。 “阁下,真正的情书不是那样子的。”爱丽小姐走近科恩身边,先拉住了仙尼亚小姐的手,再用柔顺的声音为科恩解释,“情书,特别是女孩子的情书,是最真诚的爱慕心意的表达,是鼓起了无比勇气,用羞涩的笔触写下的心声。虽然不一定能得到对等的回覆,但在写下情书的那一刻,女孩子,已经等若是立下了爱的誓言……” “就是这样!”仙尼亚小姐的怒气消失了些,但语气依然是强烈的,“如果你凭藉真的自我而让女孩子们爱慕,从而得到这些情书也就算了,但是你是靠物品来换取,这说明你根本就不会好好对待这些情书,你这个骗子……” “喂喂,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决斗,真的会有人真心写情书给我吗?大家做戏而已嘛!”科恩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小姐,“看你们这激动的情绪,难道说你们也给我写了情书?” “你想得美,我们还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人吗?怎么会被你欺骗?”仙尼亚小姐哼了一声,“只是我们的几个朋友,真的是给你写了情书……如果你不保证好好对待,我就不给你。” “啊!原来如此。”科恩得意的笑笑,“如果你不给我,我就随便对待某人求婚一事,在里面随便选个女人,然后把某人塞给他……”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仙尼亚小姐当然知道这个某人是谁,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阻止理由,“那是婚姻,是大事,你不能这么草率决定……” “放心好了,”这个时候,某位一直没开口的人突然说话了,“即便是皇帝陛下下令,我对自己的婚姻也有主张,这是我绝不放弃的事情。请,请两位小姐放心。” 旁边的三个人听完这句话,都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这种表态的话,完全不像是斯维斯公爵的一贯风格啊! 而且公爵是说“请两位小姐放心。”这句话难道是他在预示什么吗? 于是,这两位小姐当场就闹了个大红脸。还好其他人只远远的看到两位小姐在跟疯狼阁下说话,还发出愤怒的声音,不然这两位小姐的处境就会变得不妙了。 “我明白了,求婚的事情上,我帮你安排。”科恩微微一笑,“我要去努力调戏小姐们了,目前还差二十多封情书呢!” 此后几日,科恩每天在调戏贵族小姐之余,也尽量制造两位小姐跟公爵的见面机会,他并不知道公爵遇到了什么事,也懒得去管。 帝都周围的情报系统在他的指挥下,已经在平静中完成了整体转移。五天后,科恩终于收齐了一百封情书。 科恩一反常态的为这一百封情书写了回执,情真意切,婉言拒绝。 当公爵大人亲自将这些情书回执送到贵族小姐们手上时,居然还有很多人为这位“此生只想追求自由、绝对不会在四十岁前谈论婚姻”的年轻贵族流下了眼泪。 之所以是斯维斯公爵去送回执,那当然是因为疯狼大人偷偷丢下情书回执跑路了……非常突然的消失,就如同他出现时一样。 就在疯狼阁下离开帝都的第三天,来自遥远国度的告急烽火又一次传递到了帝都。 这就意味着,疯狂的斯比亚帝国,正在发起针对魔属帝国的第七次攻击。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惊讶,因为大家都习惯了,反正斯比亚就是这样,隔几天就会跑来打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斯维斯公爵站在书房楼顶上,看着远方那星星点点的烽火叹了一口气,希望自己前几天写好发出的亲笔信能在悲剧发生之前送到格伦斯中将手上,中将的败局已经不可能避免,但至少要留下性命才好…… 而在这个时候,我们那位把魔属联盟弄得纷扰不断的科恩陛下,他还是装扮成阿撒.古台的样子,正和白影走在分界线的密林之中。 “请你告诉我原因。”白影跟在科恩身后,“为什么我们一不回圣都,二不去军队,而要在密林里一步步的跋涉?” “我倒忘记你到我身边的时候,土城之战已经过去了。”听到白影的问话,科恩头也不回的回答说:“告诉你吧!从前面这个林子穿过去,就是当初土城大战的地方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军队指挥部不是在这里啊!” “当然不是在这里,但我有一些事情需要考证。”科恩停下了脚步,“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就是我们当初的逃生路线,那个通道非常神奇,也非常诡异,人力不可及,我想仔细的探察一下,找出原因来。” “为什么你要突然来找答案?” “因为,像斯维斯那样的人不会为了一点点小事而心事重重,能让他这样的,必定是大事。而现在,还有什么大事呢?他的表现,让我感觉到不寻常。”科恩看看周围的环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围绕着我,危险的东西……所以我来这里,希望找到可以为我提供帮助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既然它当初会帮我,那么现在也一样会帮我。” 然后科恩把当年土城通道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连白影都惊讶不已。 “通道是活的,现在都还存在着吗?”白影停下脚步,仔细考虑着科恩的话,“如果,如果那不是人,而是另外什么东西……那么这通道现在还存在的理由是……” “我也是刚想明白的,这通道还存在的唯一理由──”科恩回过头,对着白影微微一笑,“她在等待我,我要去找到她。” “可是,通道那么大……” “只要我出现在通道附近,只要她等待的是我。”科恩继续走着,“她就会自己跳出来!” 分界线密林深处,一片树叶突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第二十九集 第一章 分界线深处。 前方是密林,身后是密林,左边是密林,右边是密林,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密林……围绕在周围的气味怎么也称不上清新,脚下是一层层的,不知道多少年才堆积起来的枯枝落叶。头顶是浓密到他姥姥家的绿荫,就算是再怎么强烈的阳光也照射不下来,只能偶尔由缝隙之中投射下一条窄细的光带,可就连那一星半点的光斑也陷进了地面的落叶灌木里,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它的可怜和无能为力。 由远而近,一组有规律的脚步声逐渐响起,昏暗的密林中出现了两个人影。 前方那个全身黑色打扮的是位男性,他手里提着一把黑色的直脊长刀,嘴里怒骂不断,每走上十几步挥动一次长刀,刀锋上激射而出的金黄色灿烂斗气就会在灌木丛里硬生生的冲击,开辟出一段道路。而走在他身后的那位全身白色装扮的女性则要安静得多,她只是专心致志的走在他后面,但偶尔也会蹲身下去,细心的扶起一株珍贵的花草。 男子突然停下,用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耐烦的神情逐渐在脸上充盈着,眼看就快要达到爆发的标准,身后的女子却走上去面对着他,白皙的手掌摊在他身前。 “又干嘛?”男子凶恶的问,“我这里没有龙吃的东西!” “我知道。”女子举起另一只手里受伤的小动物,平静的回答,“我是找你要伤药。” “治疗牠干嘛?直接拿来当午餐就好!”处于愤怒中的某人咆哮着,“就是因为你,本少爷已经六天没吃肉了!” “这是要送给琴伦公主的礼物,陛下难道是想让我告诉她,陛下把她的小动物当做午餐吃掉了?”即便是面对着这位大陆上最凶恶的男子,女子的表情依然是那么的平静,沉着的回答,“伤药给我。” “拿去!”虽然把伤药放到女子手里,但被称为陛下的男子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好一点,“所以说做大事的人不能有家庭,被家庭牵制是一件非常悲惨的事情,连打个牙祭都不行!” “就在不久之前,陛下不是还说要常常自省,又说迁怒于人不是一个好习惯。怎么,陛下现在都忘记了吗?”女子在指尖上沾了少许的伤药,均匀的涂抹在小动物的伤处,“陛下这么聪明,就应该知道找东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用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什么叫多用些时间?已经整整十天了,有这时间斯比亚军队能打完一场战役!”男子手上的刀在空中一划,刀尖指着那恍若永无边际的密林,“再这样找个两三天,本少爷就开辟出一条横越分界线的小路,有史以来最笨的一条路,要是被人知道,他们还不笑倒!” “当陛下真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那就专心的去做好了,为什么这么浮躁?”女子检视着手里的小动物,语气平静的劝说着,“陛下其实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想法,你是陛下啊!” “这就是龙族不能理解的地方了。”男子冷哼一声,走到自己开辟出的小路尽头,“本少爷既然站在这个帝王的位置上,决定要做这么一场事情出来,那么别人就得陪着我一起做。我的所有作为,我一手开辟出的东西,我都要他们看到。无论是惊讶也好,无论是恐惧也罢,我都要从他们的表情中清楚的看到,他们也必须表现出来,这就是身为观众的使命!” 这位愤怒的男子,当然就是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而那位一直跟着他的女子,当然就是他的侍女白影。自从在这密林中寻找科恩也不甚明了的那个东西以来,白影就一直在辛苦的平复着这位坏脾气皇帝的怒气……似乎这是通病,男性们都不太适合寻找什么东西。 其实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完全都怪到科恩头上。算上今天的话,他们俩已经在密林中跋涉了十天。在之前的九天时间里,他们分别沿着那条巨大通道的左右两侧仔细搜寻过,却什么东西也没能找到。在难以抑制的怒气之下,科恩陛下今天偏离了原先的路线,冲过了一大片从来没有人踏足过的沼泽区,在这片密林中发泄怒气,一路上树见树倒,花见花散,可怒气还是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时间太紧迫,外面还有大事等着科恩去主持。 “即使是发怒,事情也不见得就会向好的方面发展。”白影挥动着双手,右手食指在空中一点,打开一个白色的光圈,把包扎完毕的小动物放了进去,“如果静下心,或者你下一刻就会找到那东西也不一定。如果那东西有感觉,感受到这样的你靠近了,也会躲得远远的吧?” “你这样说倒也有道理,如果让那东西躲起来就麻烦了,我要想个办法才好。”科恩把黑铁刀插在脚边,之后抱着手来回走了两个圈子,再之后大喊一声,“我想到了!” “怎么样?是什么好办法?”白影见多了,对科恩的突然大喊基本免疫。 “很简单,我就假定那东西在我的前方,一直在窥视着我,我不要惊动到他,因为一惊动他就会跑掉……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科恩微笑着,右手轻轻的抚上了刀柄,轻轻的把黑铁刀提起来,“不给他逃跑的时间!” 话声未落,科恩手上的刀已经直劈下去,刀锋在空气中划过,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附着在刀身的斗气澎湃狂涌,在科恩身前回旋着,并卷起巨量的泥土,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金黄色球体。科恩再一刀劈出,金黄色的斗气团回旋着,疾速向前飞出,一路上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科恩长笑一声,整个人飞跃而出,紧紧追在斗气团后面,手上一刀接一刀的劈出,为的是不使斗气团消散。 白影叹口气,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只得跟了上去。 如此充沛的斗气,威力是极为强大的,用来开辟道路(或者是用来摧毁森林),效果也不是一般程度的快。金黄斗气团所经过的地方,地面震颤、飞沙走石,无数的动物竞相飞奔逃命……但使用这种规模的斗气,无论是谁都不能维持太久时间,终于,在开辟出近十里的笔直道路之后,伟大的斯比亚皇帝力竭了。 “呼……呼……”黑铁刀支撑在地上,科恩气喘不已,“稍息片刻,我还要再来一次……” “这次的路很宽,再努力一点可以行驶马车了。”白影走到科恩身边,解下水袋递过去,“人类就是这么奇怪吗?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之后,怒气就会平复下来?” “少说风凉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做皇帝的时候本少爷有多乖。”科恩仰头清空了水袋,然后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十天了,什么东西都没找到,前途难以预料啊!” “为什么要这样说?”白影在科恩身边坐下,“我们不是已经清楚了的态度吗?” “没错,我们了解到的态度,知道他们对于我攻击魔属联盟其实并不在意,但你是否想过,他们为什么会对我有这样一种纵容的心态?本少爷虽然可爱,但也没到人见人爱的程度吧?”科恩把手枕在头下,轻声说:“还有魔属贵族的动向,很值得怀疑啊……” “既然看不清,不如暂停攻击?”白影用手支着额头,目光注视着远方。 “不能停!你当战争是儿戏吗?像这种跨越分界线的战争是一个庞大精密的作战计划,付出的人力财力都是空前的,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否则对整个帝国来说都是一种伤害。”说到这里,科恩闭上了眼睛,“如果不能了解对方的全盘打算,唯有自己准备充分一些……上次让你转交给前线军部的情报,已经给过去了吗?” “转交了。”白影站起身来,“不过算算时间,我们也应该回去了吧?” “总攻日期接近,我们应该回去了。”科恩一个翻身站起,向远方的密林大喊一声,“真是不甘心啊!十天的时间就这么浪费了,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最好不好让我逮到——” “怎么了?”白影走上去,顺着科恩注视的方向看,“陛下很少在大喊的时候突然停下。” “你看这地面,前面一点。”还刀入鞘,科恩指着侧前方数十步的地方,“我们一路走过的密林,地面的枯枝败叶堆得比天高,为什么那边的地面会那么干净?草地会那么整齐?” “应该是人为的吧!但这里不是在通道附近,应该不会是我们的后勤基地。”白影看了看科恩,“难道是……我们找到了?” “有可能,过去看看。”科恩点了点头,又来了精神,几把拽下垂在自己面前的藤蔓,领头走了过去。 一踏足在那片平整细密的草地上,科恩和白影就犹如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这里光线充足,树木花草排列有致,就连品种都明显与先前走过的地方不同。一脸欣喜的白影努力辨认着,但到最后还是摇头,如果连她都认不出这些植物的种类,那整个大陆也没人能认出来了。 “果然有古怪吧!这里就如同是一座人工建造的花园,不过要论起格局安排和空间分布,连皇家园丁也未必有这个本事啊!”科恩轻笑两声,拍着身边的一棵大树,“这树好奇怪,树皮这么光滑、这么干净,就跟我家花园里的路灯柱子差不多……” “的确是以前没见过的种类。”白影走过来摸摸树皮,一脸的迷惑表情,“如果喜欢的话,我帮你找点种子,不过奇怪的是我找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这边的任何花草有种子。” “找什么种子,整棵挖回去不就好了?但是这树这么大,今天是带不回去了,先做个记号吧!”说到这里,科恩打个响指,“我突然记起小时候坏孩子才会的一个游戏,玩玩好了。” 白影还在惊异这位品格败坏的皇帝小时候也会玩游戏的时候,就看到科恩陛下拿出匕首在树身上刻起字来,等她愤怒的阻止时,坏孩子已经把自己的名字歪歪斜斜的刻上去了,还很不满的对白影嚷嚷:“闹什么闹,本少爷正准备写到此一游……” 身为龙族,白影只会在此种情况下动怒,她一边使用魔法治疗科恩留在树身上的深痕,一边用极不友善的语气说:“不是说要找东西吗?又说时间紧迫,还不去找?” “这边也不是很小的样子,当然要准备一下。”科恩自知理亏,悻悻收好匕首,走到一片空地上远眺,“前面有一座小山,好像是这个地方的中心点,我们过去看看。不过白影,这么大的一片空地,我们前些天在空中寻找的时候应该会看到吧?” “这里虽然距离通道有些远,但我肯定自己曾飞过,应该会看到。”白影跟上科恩的脚步,“想想也不觉得奇怪,既然那条通道能自己隐藏起来,看不到这里也正常。” 看起来不太远的一座小山,其实距离科恩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路程,当两人走过这段树木花草交织的地域并登上一个缓坡之后,才发现那座小山是位于一个平静而宽广的湖泊之中,科恩先前看到的不过是最上面的山顶部分而已。但站在近处,却能发现这座小山有些奇怪。 如果它是山,那么跟分界线上的其他山峰比起来,湖中的这个的确是小山没错。但就两人现在看到的,它却更像是一个四边形阶梯状的金字塔,虽然表面覆盖着大量植物,但每一面、每一层都显得很规则,如果它真是一个人为的金字塔,那这规模就太大了点——大过科恩此前所见的任何建筑物!跟它相比,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首都的那个魔殿金字塔,就像是个玩具。 山风阵阵吹过,“小山”上腾起数万只色彩艳丽的飞鸟,首尾相接的围绕着“山头”飞翔,犹如是给“小山”戴上了一个色彩缤纷的彩环。先前还平滑如镜的湖面,此时已经荡漾起粼粼细波,温柔的阳光均匀的洒在上面,翻起千万点璀璨的碎光。湖泊周围的嫩绿草地上,散布着各种大大小小,科恩以前从没见过的动物,牠们不住的追逐嬉戏,却没有一起弱肉强食的血腥场面。 “好美的地方。”好半天之后,站在科恩身边的白影才说出第一句话,“我还以为只有龙岛的平原才是最美的,没想到分界线上也有这么美丽的景致。” “如果我说我们还没找到什么东西,你会相信吗?”哈哈大笑了两声,科恩说:“不枉费我十天来的辛苦啊!这么大的地方,想跑也跑不了。” “我倒是觉得,如果他不想让我们看到,我们就是用十年的时间也未必能找到这里。”白影淡淡一笑,举起手指着湖边,“那边似乎是个码头呢!在那棵树下的应该是一艘船吧?” “奇怪了,怎么其他地方都没树,惟独码头上有一棵?”科恩敲敲自己的脑袋,“不管了,我们坐船去——冲啊!” 大声叫喊着,科恩一阵风似的跑下山坡,冲过片片及膝的花坛苗圃,越过道道齐腰的灌木篱笆,不时飞跃翻身玩着新花样,身后带起的旋风卷起千百片花瓣,也引得一群群的小动物四下飞奔……而跟在他身后的白影,这时却已经有些目不暇接,直接将身体漂浮在半空跟上。 色彩缤纷的花瓣被卷上天之后,并不像往常那样飘散下地,而是斜斜的、缓缓的继续上升着,范围越来越广,数量越来越多,最终形成一幕漫天飞花的奇特景观。整个区域之中都飘散着一种清淡而高雅的异香,草地上的那些动物仰头向着天空,虽然在摇头摆脑,却一点也不惊慌,反而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此情此景让科恩停下脚步,白影目瞪口呆。 “快保存下来,拿回去给大家看。”科恩小声说:“他们一定没见过这种景象。” 白影这才醒悟过来,双手摆弄了好一阵,眉头却皱了起来,想了想,又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球,郑重其事的咏念了一段好长的魔咒,之后才苦笑着对科恩说:“失败了,所有的魔法都无效。” “怎么会?”科恩瘪瘪嘴,“龙族不是最擅长魔法吗?” “不但是保留影像声音的魔法,我现在连最基本的照明术都无法使用了,这不是我的问题。”白影看看四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似乎谁都无法使用魔法。” “这怎么可能?看我的好了。”科恩盯着自己的手指,嘴里大声念出火球魔法的咒文,彻底失败之后很不甘心的抱怨,“这算怎么回事,就算是最坚固的魔法屏障,也只能在一个层面上抵挡攻击性魔法啊!还没听说过一个空间里魔法无效的情况。” “也许,这就是此地吸引我们的原因之一吧?”白影拢拢耳边被风吹散的几丝秀发,“但这种花瓣雨应该是魔法造成的,我想,这是此地主人在欢迎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码头乖乖当客人好了。”看看湖中的“小山”,轻声一笑,科恩抬脚就走,“这次你不会跑了吧!” “你别再跑就好。”白影轻声提醒着,“主人已经表示了欢迎,做客人的也该表示善意。” “我倒是想表示出善意,但我的眼睛却提醒我,我可能被什么东西给耍了。”科恩说着话,脚下不但没放缓,步伐反而迈得更大,同时举起手来指着码头,“白影你看那棵树,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树?”白影仔细看看那棵孤零零立在码头上的树,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是有些眼熟……” “哼哼,就是刚才我刻字的那一棵!”科恩一路跑上码头,“居然给我玩瞬间移动,看我不把你劈了当柴烧!” 白影来不及阻止,因为某人已经冲到树边,直接伸手将大树拦腰抱住,威武万分的扛在肩头——直到这时白影才看到这棵大树是没有根须的!而且当科恩将它抱离地面的时候,树身有瞬间的明显抖动,那绝对不是一棵树应有的反应! “哈哈哈,树宝宝跑来码头是想坐船吗?”科恩得意之极,不住的转着圈子,“不如我帮你一把,直接把你丢到对面去好了……” 毫无预兆的,距离码头十来步的平静水面上升腾起一蓬浪花,一句温柔但不失威严的声音清晰的响起,“放下她,你这个破坏王!” 第二十九集 第二章 “放下她?破坏王?”科恩站稳身体,不无疑惑的问,“终于有东西出来说话啦?” 尽职的白影已经在第一时间站到科恩的侧前方全神戒备着,所站的位置既没有挡住科恩的视线,又能随时出手保护科恩。 湖泊水面上,升腾的浪花在继续上升,而且还不住的加粗,当上升到两人半高之后水柱开始改变形状,到最后,淡蓝色的水柱幻化成一位身穿战甲,手持长刀的古典女性。虽然她全身是由水构成,却是栩栩如生,就连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服装上的每一处褶皱都被完美的表现出来,比最精细的雕像还要精细千万倍。 “水神分身,又一个水神分身!”科恩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话语中充斥着难以压抑的兴奋,开心的大喊,“水族族长和长老委讬我寻找水神,我是科恩.凯达!” 科恩的狂喜是很容易理解的,水神分身在这里出现不会没有原因,而且她还能说话,那就能通过她找到水神,找到水神就意味着距离生命之源仅一步之遥,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菲谢特的重生指日可待!一想到这点,科恩怎么能不兴奋?怎么能不激动? “殿下安好。”水神分身开口说,声音庄重而充满穿透力,仿佛能够直接进入科恩的大脑一样,“我当然知道殿下的身分,但在殿下你说话之前,是否应该先把她放下。” “阁下安好,你不提醒我,我还差点忘记了。”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科恩微微一笑,放下了肩上的大树,不过有感于这棵树的“顽皮”,科恩是让“她”横躺在码头上,之后自己也在码头边缘坐下,冲水神的影像一点头,“上次我看到的水神分身是不能说话的,你比她好得多了,不过这身装扮很明显不适合你,还是穿长袍来得典雅文静。” “殿下以前看到的那一个是水神殿下留在外海岛屿上的分身,而我是水神殿下的另一个分身。”湖中的水神分身靠近科恩,说话时已经放缓了语气,“把她放好吧!科恩.凯达殿下,你刚才已经使她受伤了,她很恐惧。” “这没问题。”科恩眼角一挑,示意白影去做体力活,而自己一本正经的跟水神聊天,“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要用‘她’来称呼这棵树呢?这棵树又是怎么从我眼皮底下跑来码头的?还有,这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非得让我找这么久才肯出现呢?” “殿下的问题太多,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我只能回答我所知道的。”水神分身继续靠近,“她本身就不属于植物,自然可以移动,殿下你现在转头看看就会明白。” 科恩转头一看,却被树的形态变化惊得一跳,当即哇哇大叫着,手舞足蹈的向水里栽去。因为那棵先前的大树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年纪大概还不到二十岁的漂亮女性! 比起一般人类来,她的肤色稍白一点,身穿着丝织服装,因为低垂着头,所以科恩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左手抚着右臂上的一个伤口,有几丝红色的血痕从指间漫出来,科恩当然知道那伤口是自己刚才干的好事。 白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既不出声也不出手。因为她知道,一棵树变成大活人这种事情虽然很值得惊讶,但却还不至于让科恩如此失态——他之所以会这么夸张的掉下去,多半又是有什么阴谋。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水神分身伸出手臂接住了科恩,由水构成的身体能举起一个成年人的身体,这才是最让人惊叹的,要知道,那只是液态的水而已…… “看看你的伤口。”水神分身的另一只手放在“树”的伤口处,嘴里却问着科恩,“用来刻字的刀是特殊材料所制成的吧?” “匕首是黑铁的。”科恩把水神分身的手臂当成是椅子,“特殊吗?” “对树精灵来说,黑铁是一种特殊材料,所以伤可以治疗,但痕迹却无法消散了。也就是说,科恩.凯达这个名字将永远留在她手臂上,科恩殿下,你难道就不能对植物和善一些吗?”水神分身收回了手,“不过,一个负责外围警备的树精灵遇到破坏王,这应该不是最坏的结果吧!” 听了这话,科恩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而且白影看向他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责备……科恩哪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但死要面子的他,即便心有愧疚,嘴上也不会承认。 “殿下。”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树精灵终于抬起头,粉嫩的脸颊上一片绯红,灵秀的双眼中几乎要垂下泪来,神情是既无辜又委屈,“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我……我……我不要……” “留下痕迹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很难习惯,但过些时候就好了,你先去用山泉清洗一下吧!”水神分身安慰着树精灵,“科恩.凯达殿下,请上船。” “不要,我的热情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打击。”科恩一副没睡醒的疲惫表情,故意岔开话题,“本少爷辛辛苦苦找了十天,还以为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水神分身而已……这个打击对本少爷来说是很严重的,我要求你给我些补偿……” “用这样的口气说话,科恩殿下心里看不起我是吗?”水神分身把科恩放到一边的小木船上,再招呼白影上去。之后小船自行掉头,快速而平稳的向湖中的“小山”行驶过去,“科恩殿下是否知道刚才被你刻字的那位树精灵,虽然看起来柔弱害羞,但普通的几个人类大魔法师却别想伤到她一片叶子,就算对方是最敏捷的武士,也摸不着她的衣服。” “那么……为什么会被我刻上字呢?”科恩干笑两声,“难道是本少爷天赋异禀?” “胡说。”虽然说着责备的话,水神分身的嘴角却很明显的露出一丝笑意,“殿下是客人。” “你不这么说就算了,既然现在让我知道她的厉害,那么等下出去就得找她比试一下才行。”科恩走到船头盘腿坐下,又抬头仰望着那高耸的小山,“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里?” “殿下请稍等一会,我们马上就到岸边了。”水神分身一边不慌不忙的推动着小船前进,一边回答科恩说:“上岸之后,殿下自然就能找到一切事情的答案,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我手下的官员要是都像你这样一问三不知,早被我拖出去打板子了。”科恩看着那堵越来越近的高大堤岸,心说:“又不是见不得天日,何苦要作得如此神秘。” 就在科恩心中不满的时候,小船已经驶到距离堤岸只有几臂的地方,两人正准备下船,船头却向左一拐,沿着堤岸飞速行驶起来。疑惑不解的科恩想要发问,船头却又向右一拐,直接从堤岸中直直的穿过——眼前的天地又焕然一新:与外面截然不同的,碧绿幽深的水面围绕着一座威严耸立,表面没有任何植物覆盖的四边形阶梯状金字塔! 巨大的金字塔共分九级,大体呈深灰色,上半塔身隐没在濛濛雾气之中,显得冷峻肃穆,每一面都有宽大的阶梯直通最上面平台。在面对科恩的这一面,阶梯两旁各有一条蓝色光带自上而下的一路流泻下来,其他三面分别是红色、黄色、和透明光带,这应该是金字塔上唯一不同的颜色装饰。 直到这时,科恩才发现身后那数人高的堤岸竟然只是一道特别的魔法屏障,如果真有人在那幻象堤岸边停船靠岸,不知会走到哪里,又会看到什么景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发现不了这真正的地点。 小船终于减慢了速度,慢慢向金字塔下的平台靠过去,这巨大的石制平台仅高出水面数寸,若隐若现的藏在一排整齐的树木之下,绿荫低垂,水波漫漫,为这座“不苟言笑”的金字塔建筑群增添了几分女性意味的柔情。 当一个又一个奇异的景观接连不断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科恩甚至觉得面前的金字塔也不太真实,觉得这东西只是一个幻景,一个为掩饰真相而存在的幻景而已。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金字塔的威严却逐渐真实而强烈起来,从未向任何人、任何力量低过头的科恩.凯达,这一刻也深深的被这金字塔散发出的威严氛围震撼。 “看起来这东西蛮悲壮的,但又不失骄傲与尊严。”科恩站起身来,对身边的白影说:“很难想像吧!一座建筑也能让人产生这样强烈的感触。” “请下船。”小船轻轻震动着,水神分身说:“两位是数万年来,沉眠之地的第一批客人。” “这里叫着沉眠之地吗,我还以为又是圣域这一类的称呼呢!”科恩上了平台,转身问水神分身,“你也要上来吗?” “我只能将两位带到这里,不能上去。”水神分身笑着摇了摇头,“两位请顺着道路向前走,阶梯边自然会有人接待两位——如果弄错了方向,可是没有东西招待的哦!”话语还在耳边围绕,构成水神分身的水柱却已经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碧绿的湖水之中。 科恩微微一笑,转过身来面对着金字塔,“白影,你猜此地的主人是个什么人呢?” “似乎很难猜测。”白影微偏着头,“在我的认知里,应该不会有具备这样强大力量的人存在,但我们遇到的事情却是真实的……我想,应该就是他在土城大战的时候为你做出了通道吧?” “答案近在眼前,希望与我心中所想的相去不远,但不管怎么说,此间主人都值得我们一见。”科恩点点头,先前的玩笑表情了无踪影,感慨的说:“我要以最正式的的方式见他。” “最正式的方式,那起码要穿上全套正装哦,这不是你一直所讨厌的吗?”白影惊讶的看着身旁的男子,“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 “并不是像你脑袋里想的那样——科恩.凯达有求于人才对人笑眯眯。平时不穿,那是因为不需要穿,所见的人也不值得我穿正装。”科恩笑答,“你想想吧!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拥有自傲和自尊的生命,我有什么理由不给他起码的尊重呢?” “这样说起来,要得到你的尊重还很难啊!我试试这里能不能使用魔法,看你的运气了……” 空间魔法突然恢复,看着手上的一整套衣服,白影又好气又好笑的回答,“嗯,居然可以。真的奇怪了,魔法也会欺负人?” 稍后,手脚极为麻利的白影就为科恩换好了全套皇帝正装,别看这只是一套衣服,其繁琐复杂远超一般人想像,包括佩剑、饰品的话,全身上下有好几十个零件,科恩当皇帝这么久,也只是登基那天穿过一次而已。 银白色的高领束腰礼服上点缀着两排密集的蓝色玉石纽扣,左胸上别着琴伦公主亲手编成的宝石花束,背后一袭颀长的纯白色披风,上面以银线绣出斯比亚帝国和凯达家族的徽记,黑铁长剑悬在腰边,后半剑鞘向后平伸,撩起了披风一角。 白影用轻柔的双手为科恩接上发带,又从科恩耳前分出两缕黑发,顺腮边垂下,后退两步看看,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科恩平时的穿着总是非常随意,即使是成为阿萨穿着贵族礼服的时候,也总带着更多的野性。可是现在这身庄严繁复的华服却将这与生俱来的野性微妙地调和成了一种王者的霸气,让他只是凛然而站,就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派。 “这样就可以了,我们走。”科恩一手拿着正装的手套,一手按着剑柄,迈开大步向前走去。白影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后三步的地方。 一直顺着宽阔的道路走,转了两三个弯之后,两人已经可以远远看到最下面的阶梯。不过在这时,最下一级的阶梯边却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人,她一手支着头,另一手无聊的拨弄着从金字塔顶流下的那条蓝色光带,让蓝色的流光异彩在手掌中不停变换形状,再从指缝中滑走……对于从身后走近的两个人,却显得不怎么在意。 科恩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一直走到她身后才停下来,看着她一头的直顺秀发,先是沉默了片刻,嘴里才轻声说:“水神阁下,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看到这个背影的那一刹那,科恩就意识到她就是自己寻找已久的水神。对他而言,找到水神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早先受水族委讬的时候,科恩基本上是以一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在敷衍,后来知道水神和生命之源有办法使某人重生,他心急火燎的开始无头苍蝇似的寻找……此刻这句无限感慨的话,也正是他心境的真实反照。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破坏之王啊!”女子并没有回头,只用淡漠的声音问,“科恩.凯达殿下为什么敢断定我是水神呢?万一不小心叫错了,那多不好啊!” “水、土、风、火,上古四神当中与我渊源最深的应该就是阁下,接待我的话,阁下是最合适的一位。”科恩轻声回答,“金字塔有四面,蓝色光带是水,红色光带是火,黄色光带是土,透明光带是风,如果能把玩蓝色光带的是其他三神之一,那我栽了跟头也不冤枉。” “科恩.凯达殿下猜错了,其实我是火神。”女子转过身来,依然是坐在台阶上,用平静淡薄的目光看着科恩。她的面容与水神分身一模一样,一举一动,轻柔眼波不住流转,表情更是灵动之极,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高雅气韵,已不是分身能够比肩的。科恩所见过的两尊水神分身已经是少见的美女,这时见到真正具备生命活力的水神本人,不禁呆了呆。 见科恩无言发愣,女子仿佛有点意外,偏了偏头,眼神中有些好奇。而科恩,他在这时露出了一个少见的纯洁微笑。 “阁下的言谈倒是印证了水无常态这句话。”左手拢在耳边,科恩歪着头做倾听状,“我仿佛听到了火神不满的抱怨,说有人假扮自己……对了水神阁下,为什么大家叫我破坏王?” “算你猜对了,可惜我数万年来第一次说假话呢!就这样被人揭穿了。”水神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仿佛云霁雾开,周围也似乎变得明亮起来,“在树精灵身上刻字、在森林里用斗气开路,这不是破坏之王是什么?” “看人要看将来嘛!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科恩脸不红、气不喘的从容回答,“对了,有一件事,一直没机会谢谢几位。” “什么事?”水神站起身来,双手随意的整整身上的衣袍。袍裾如水波一样流动,发出粼粼的光芒。 “数年之前,我曾带领大军在分界线外的土城与强敌厮杀,虽然侥幸得胜,但已无余力逃出生天。”说到这里,科恩脑中又记起土城之战那悲惨壮烈的场面,眼中出现一丝少见的悲伤,“在最紧要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条宽阔的通道,本来我还以为是我另一位朋友的作为,到最后想想,她似乎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今天看到这里的魔法才醒悟……” “殿下是说那条让军队回到斯比亚的通道吗?是我做的,原本是千年前为了好玩才和树精灵们做出来的,没想到最后能帮到殿下的忙。”水神轻掩着嘴角,笑说:“玩闹时只是一个雏形,后面要做得不让人察觉,很是花费了一番工夫,不然也不会那么晚才完成。” “不管是为什么而做出来,结果却是挽救了数十万人的性命,避免了更大的悲剧。”科恩右手抚胸,深深一礼,“请阁下接受我诚挚的谢意。” 科恩居然会主动向人行礼,最熟悉他的白影不由看呆了,水神也不无惊讶的后退一步,半天说不上话——她对眼前这位飞扬跋扈的皇帝很是了解,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为达目的向人卑躬屈膝的人。在更多的时候,这位皇帝想的是怎么在不巧颜令色的情况下达到目的,想要得到他一个真心实意的感谢,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但科恩殿下现在的行为,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啊! 看出了水神的困惑,科恩解释说:“这一礼是替那些存活下来的士兵行的,阁下善待生命,自然当得起我一礼。” “这样说起来,后面事情的发展可就有趣了。”水神释然,微笑着走近,轻声对科恩说:“殿下还记得进来之前在一位树精灵身上刻过字吧?殿下可曾想过,当时整个通道的遮盖魔法都是这位树精灵做的呢……既然谢了我,殿下准备怎么去谢谢她呢?” “这样的话,我当然知道怎么去赔罪。”暗叹了一声命苦,科恩苦着脸回答了水神,随即洒脱一笑,“一路所见的树精灵似乎很多,她们都是这里的护卫吗?” “殿下来的路上大都是树精和花妖,她们都是精灵,只是最擅长以植物的形态出现而已,算是最外围的警卫吧!”水神向着科恩做了请的手势,领头向台阶上走去,“另外的三个方向,就是其他三神的护卫了,而且各有不同。火神属下的猛兽、土神属下的石巨人以及风神属下的风族人类。我知道你曾经去过我留有分身的岛屿,他们过得还好吧?” “一切都很好,我已经将他们迁移到距大陆比较近的海岛上,至少他们不会再为食物而发愁了。”科恩点着头说:“这里有如此严密的护卫,那么在金字塔这里不止是有四神吧?” “我们对你做的一切,包括今天请你到这里来,这都是她的意志。”水神抬头,看着金字塔顶,“但她已经沉睡数万年了……相信你也听说过那个传说了。” “数万年前的生命之源,我当然听说了,而且我也受人所讬要找到她。”科恩叹了口气,“为什么这种辛苦的事情都是我在做呢?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别的我不知道,但在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是一个特别的人,你身上带有一种生命之源才有的特殊力量,在整个大陆上,目前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具备这种力量。”水神转过头来看着科恩,“也许你,就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科恩一楞,立即条件反射般的开始叫苦,“难道你们也要我去做什么事情吗?就是那种很艰难、好危险、有去无回、九死一生的事情?拜讬,我不想再把这些事情揽上身了,你们就找找别人吧!我这个人嘴不严,很容易泄露秘密……” “紧张什么啊?”安静的等到科恩发泄完,水神才笑说:“虽然我们有一点事情需要你的帮助,但现在却还不到时候。” “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科恩拍拍手。 “我们上去。”水神指指台阶,“殿下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吧!走上去就能找到答案。” “就是走上去这么简单?”科恩有点怀疑,按说一个守护得如此严密的地方,是不应该让陌生人随便上去的。 “请跟我来吧!”水神微微一笑,转头对身后的白影说:“龙女,你既然是科恩殿下的随身侍女,那么也请上来……龙岛上的那块魔法浮石还好吧?” “回殿下的话,龙岛一切安好。”白影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上古水神。 “当初风神做出那块浮石的时候,我还笑她手笨,没想到这石头却可以救下龙族。”水神若有所思的说:“说起那块浮石,大概还能维持数年的时间吧!之后伪神就会发现你们了。” “发现?”白影吃了一惊。 “伪神?”科恩皱起了眉头。 “你们口中的,在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名字。”水神脸上的笑意消失,“伪神。” 第二十九集 第三章 这是水神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愤慨语气,虽然她已是几万岁的年纪,虽然面对的是两位刚刚见面的人,但水神却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之中的憎恨和轻蔑。 看到水神脸上的表情,科恩不禁哑然失笑,水神略带责备的可爱眼神停留在科恩身上,他忙解释,“不是因为别的,我只是一想到水神也有这么讨厌的对象,就忍不住发笑而已,因为别人都说年纪越大的人越不容易动气,这样看来的话,水神阁下你依然是非常年轻的啊……我叫你姐姐如何?要不叫妹妹也可以啊!” “怎么,科恩殿下依仗着自己带有生命之源的气息,就准备把这里当作伪神圣山再胡闹一次是吗?不过这里却是沉眠之地,我也不是那位脑袋里少根筋的伪神长公主,对付不听话的调皮鬼,我可是经验丰富。”水神脸上恢复了笑容,慢慢走到科恩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来扭住了科恩的耳朵,“殿下自己说说,知道错了没有?” 水神出手扭皇帝的耳朵,身为保镖的白影根本没办法,水神的地位高过她太多了,况且白影心里也很希望有人能够管管这个无法无天的嚣张皇帝。 “既然水神阁下称呼我为殿下,那就是自认地位略低,那么拉我耳朵这种事,阁下觉得合适吗?”科恩好整以暇的抱起双手,轻声为自己开脱,“我不过是看气氛太凝重了,开个小玩笑活跃一下氛围而已,好啦,水神阁下你现在松手的话,我绝对不记仇。” “可是殿下不是以阁下来称呼我吗?那就说明在殿下心中,还是认为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况且拉耳朵这种惩罚都是长辈才能使用哦!”水神微笑着回答科恩,手指轻轻扣在科恩耳上,但看着科恩一脸的诚挚表情,哪还舍得用力捏下去? “水神阁下有几万岁是没错,但怎么能算是我的长辈呢?”科恩一向狡猾,怎么可能让人随便把一个晚辈的帽子套在自己头上,“所谓的长辈,起码要看着晚辈成长,无时无刻都关怀备至,晚辈要什么给什么从来没二话,晚辈做错事也不会责罚的那种啊……” “这样才算长辈啊?”听了科恩的话,水神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的浓了,“请问科恩殿下,如果看着你出生,在你儿时救过你的小命,这样的我算不算是你的长辈呢?” “我们在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科恩一本正经的看着水神,“可不能信口乱说哦!” “因为殿下的母亲在怀孕的时候,我们就发现殿下的特质,所以殿下人生里的每一步都有我们陪伴,科恩殿下还以为自己遇事有惊无险是天生的啊?”水神放开科恩的耳朵,手指又点上了科恩的额头,“你这小坏蛋,六岁时差点淹死在护城河里,八岁时从树上掉下来,跟人打赌爬悬崖的时候也没想想,为什么你每一伸手都能抓到草根树枝?十岁的时候……” “够了、够了、我敬爱的长辈。”科恩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影,抓住水神的手,生平少有的认了输,“这些事我们可以私下交流,完全没必要现在说……” “终于肯承认了吗?真是不容易呢!在四神里我是最小的,总有人以长幼有序来欺负我,现在终于有晚辈了!”水神很是得意,拍着手说:“不过,殿下平时还是叫我姐姐吧!” 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个长辈姐姐,科恩有些哭笑不得,但除了乖乖点头之外他是没有一丁点的办法,而一边的白影却早就在肚子里笑个不停,科恩踢到铁板的事情,可是不多见啊! “我知道殿下这么多秘密,殿下一定很奇怪吧?”水神高兴够了,才拉着科恩的手继续向上走,“其实我一共有三个分身,一个留在海外,一个在这里的湖泊里,另有一个一直都守护在殿下身边。但为了不让伪神发现,这个分身几乎没有什么力量,不足以干涉到人类的行为,所以当殿下在圣都祭坛受伤时分身无能为力。我们正在想办法,你却被龙族治好了。” “现在想起来,有些事情的确很奇怪。知道自己大难不死不是因为运气的时候,心里却有点失落啊!或者对我而言,未知的东西会更有诱惑力一点吧!”科恩摇摇头,若有感触的说:“真是谢谢各位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那么第三个分身现在也在吗?让她现身出来吧!” “她留在圣都了,因为不久之前,她找了一个合适的依附对象,可以更妥善的照顾你。”水神笑笑,“你别心急,到需要她出现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出现。” “这样说来,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科恩停下脚步,“既然分身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不让她告诉我一切事情?为什么要我那么辛苦的去寻找所有问题的答案?如果早告诉我,有很多事情我可以安排得更周密。” “虽然我是水神,但我其实并不了解人类的争斗,而殿下你却不一样。你降生于世的其中一项使命却就是要与众生争斗,即便你就是我们在等待的人,我们也要在你具备这种争斗的能力之后才能见你,告诉你一些事情,否则你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不但帮不上我们一点忙,反而有可能送命。”水神正色回答,“现在殿下你拥有了一个帝国,具备了与人争斗的实力,所以我们才见面。但你如果想知道更多,还得证明自己另一方面的能力才可以。” “另一方面的能力?”科恩抓抓头,“难道是本人最擅长的调皮捣蛋、古灵精怪吗?” “不对!”从上面的台阶上传出一个雄厚的男声回答着科恩,“水神所说的另一方面的能力,就是你一直所盼望的,与伪神争斗的能力!” 这句话犹如是一道闪电,直直的劈进了科恩的脑海里,让他心绪翻腾不止。抬眼看去,金字塔第一级平台上一个男子,在之前的一瞬间,那地方还没有任何东西,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现了。 “看到了吧!这位就是火神。”水神拉着科恩的手,快步走上了第一级平台,来到了火神身边,“烈炎,你不是要在第三级平台上接待科恩殿下吗?为什么要跑到第一级平台来?” “我只不过担心你贪玩,很多事情说不明白而已。”火神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脚步,拉开与水神的距离,好像不喜欢与水神靠得太近。 “又想骗我,你这火暴急躁的性格我会不知道吗?你明明就是急不可待的想来看看科恩殿下是个什么样子。”水神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着火神的手臂,“是不是?是不是?” 水神的手指每一次戳下去,火神的骼膊上就会冒出一点白烟,眉头也会抽dong一下,他的脚步不断挪移,已经靠到平台边缘,但脸上却是一副老实大哥遇到无理小妹的无奈表情,让科恩心里暗笑。好在不久之后,水神戳得厌倦,这才让火神过来跟科恩说话。 “科恩殿下安好,我是火神。”火神是位年轻男性,满头的红发,身躯魁梧,神情极为威猛,“等待殿下来临的日子已经太久,我们期待这一刻已经有足足二十年,生命之源保佑,你终于健壮成长到可以承担使命的这一刻,请殿下准备好接受考验吧!” “我是科恩.凯达。”简练的应对完火神,重新行礼也已完毕,科恩打量着眼前的两位神灵,施展出选择性失忆魔法,根本不接火神关于接受考验的话头,“终于和传说中的上古神灵见面了,那么接下来做什么?大家是不是应该喝酒庆祝呢?” “殿下说笑了。”火神正色回答,“我们在行使自己的使命,陪殿下走上去。” “就是走上去而已吗?”科恩抬头看看,“虽然这阶梯是长了点,但也用不着两位都来陪我吧?” “因为殿下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所以在中途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有可能殿下很快就能走上去,但也有可能永远走不上去。”火神摇了摇头,“这里一切的规则都是生命之源在沉睡之前决定的。我们守护着这里却从来没有经历过,甚至没有上去最高一层,虽然对殿下寄予厚望,实际上却帮不上什么忙,一切的可能都掌握在殿下自己手里。” “火神阁下是说,这金字塔还有一些连你们都不知道的秘密,数万年来都没人知道?”科恩有些难以置信,“包括你们也没上去最高一层,那你们怎么知道生命之源还在不在?” “我们所有的力量都来自生命之源,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状况,那我们也不会再存在。”水神笑着解释,“曾经也有一些人进来过,但他们不是客人,只能在外面上岸。就算强行登上外面的金字塔,结局也只有一个。知道殿下的时间紧迫,不如我们一边走一边谈吧。” 科恩点点头,就想穿过平台向上走,却被平台边的一道隐型魔法屏障挡住,身边的火神将手一伸,“要想上第二级平台,必须揭开四十个魔法封印,殿下这边请。” “四十个?”科恩瘪瘪嘴,跟上火神的脚步,抱怨说:“数量是不是多了点?” 火神带领着大家走到金字塔的另一面,最后止步在一组巨大的浮雕前。之后面对着浮雕,先伸出手来按在一块突出的石柱上,再转头对科恩说:“殿下请把手放到这块凸起的石头上,之后闭上双眼,平心静气等待异象发生。” “那之后呢?我是不是就平白无故的消失而且永远不会回来了?”科恩虽然举起了右手,但怎么也不肯放下去,“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可以商量的吧……” 水神眨眨眼睛,科恩举起的手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下去,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手心的皮肤就接触到冰凉的浮雕表面。 再看看另一边的火神,他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满头的红发却慢慢的直立起来,终于“呼”的一声化为火焰,剧烈的向上升腾燃烧着。 虽然知道对方是火神,但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头上着火,科恩哪还能依言“闭上双眼,平心静气”?他的另一只手指着火神的脑袋,两眼圆瞪着,表情奇怪之极——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异象”? 科恩正在惊异,忽的感觉心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截雪亮的刀尖透胸而出,稍后,银白礼服上有一圈殷红的血迹扩散开来,转过头去,科恩疑惑的目光捕捉到一脸呆滞的白影,正是她手中的匕首穿透了科恩的身体。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这透胸的锋刃却摆在眼前。剧烈的疼痛不是来自伤口,而是来自内心深处,一种被最亲密、信任的人所出卖的伤痛。 用放在浮雕上的手撑住身体,科恩咬着牙说:“白影……” “你应该质问的是我们,而不是她。”水神一边好整以暇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裙,一边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变成一个科恩从没见过的的女子模样,“科恩.凯达,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好了。笨蛋,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有的只是魔将!我是第三魔将,这位所谓的火神,就是我的助手……” “我,我不信。”咳出一口鲜血,科恩摇了摇头,虽没有力气,却语气坚定的说:“魔将,魔将绝不会来杀我!” “人类的悲哀之一就是武断和轻率,你怎知第一魔将不杀你,第三魔将就不会来杀你?难道说,魔将就一定要为魔族做事吗?”第三魔将娇媚一笑,“再说,你是死在自己侍女的手上,一如过往许多死在女人身上的皇帝一样……这也算是风流佳话吧!” “你们,一厢情愿的来杀我。”科恩左手捂住伤口,笑了笑,但在那混杂着痛苦和愤怒的苍白脸庞上,他此刻的表情已显得狰狞无比,“但……本少爷却不会这样死!” “我们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诱你来这里,当然不希望结局是这么简单,我们还要你看着我们帮你报仇呢!”第三魔将笑笑,对白影说:“把匕首抽出来。” “是的,主人。”双眼茫然的白影回答着,丝毫不考虑后果,将匕首缓慢而坚决的抽离科恩的身体——立即,从伤口喷溅而出的鲜血就染红了白影的白色衣裙,触目惊心之极。 “白影——你醒醒!”身体斜倒下去,只因为右手还牢牢的被墙粘住,科恩才没有倒地。 “难过了吗?痛惜了吗?感觉到无力回天了吧?可惜啊!她现在是听不到你的声音了。你也领教过魔族的魔化,应该有所体验才是,凭藉你的意志虽然可以抵御,但龙族却还不具备。”第三魔将上前一步,眼里闪出诡异的光芒,继续命令白影,“把匕首插到自己胸膛里。” “是的,主人。”白影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手腕一转,匕首就插向自己胸口——在插入胸膛的前一刻,只剩半条命的科恩突然暴起,伸出手来抓住了匕首锋刃,虽然阻止了匕首的去势,但这也是暂时的……更别说第三魔将抬起手来,隔空捏住了白影的脖子。 “好一幕感人的场景,足可以令那些痴男怨女热泪盈眶啊!”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锋刃滑下,在匕首尖头聚集成滴,一点点落在白影胸口的衣服上,第三魔将笑着命令白影加力,并调侃科恩说:“如果我是你,干脆就自断一臂,先逃了再说,哪还管一个侍女的死活啊!” “好……”科恩面无表情的看着第三魔将,“好主意!” 蓄势已久的斗气在左手勃发,科恩生生的将自己右手从手腕处扯断,同时脚蹬石壁借力前冲,抱住白影之后,左手握住的匕首外翻,露在外面的那一点锋刃直接划向第三魔将的眼睛,这一招早有预谋,魔将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疾速后退——她一退,迷惘中的白影立时就清醒了过来,加力前冲追杀。 而科恩此时已全无余力,硬撑着又追了两步后倒在了地上。 清醒过来的白影在一瞬间知道了整件事的详细经过,激愤之下发挥出的力量,让倒在地上呈半昏迷的科恩咋舌不已。她的身体化作一团白色的迷茫光幕将魔将完全包裹,光幕以极快的速度旋转,魔将的身影几乎都看不见了,拳掌破空声和激烈的撞击声频繁响起,显示着光幕之中的搏斗有多么险恶。 光幕快速移动着,所过之处无论是栏杆还是地板都悉数尽毁,靠近浮雕之后,整个墙面都被压得深凹下去,碎石乱飞、砖瓦齐舞。 魔将的助手看不下去,从驻步处冲上,要去帮魔将一臂之力。当他跨步飞临科恩上方的时候,左脚却被科恩抓住——要死不活的在地上躺了这么久,科恩赌的就是这一刻,如果白影不能将魔将逼向合适的方向、如果魔将的助手再不上当,科恩可就快真的晕过去了! 用尽全身的力气,科恩腾空让身体成上仰姿态,两腿接连踢出了这辈子最完美的一个偷袭组合,金黄的斗气接连在魔将助手的胸腹之间璀璨闪耀,强劲的气流将其身体表面的衣服吹得寸裂飞散,整个身体旋转着,倒飞而回。 剧烈的动作之后,科恩的伤口又开始喷洒出鲜血——在白影醒来的一瞬间,那伤口被她治疗了一下,而现在,因为大量失血,科恩的视野已经变得非常模糊,手脚发冷。别说继续打斗,如果再不被救治的话,他的小命就结束在这里了。到了这个地步,科恩只能企求自己刚才的攻击能有效果。 在连喷了好几口血之后,混身骨头几乎都被踢断的魔将助手却缓慢的靠着墙站起,一步步挪向前面的一幅浮雕,目光紧盯着上面的一个按钮——虽然科恩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一个濒临玩完的人想要尽量去靠近的,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 咬咬牙,科恩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了过去,这是最后的力量,以生命为代价的攻击! 疾速的冲击,速度快得让人惊叹,但魔将助手的应对之策也令人惊叹,让科恩直接从他的身体中穿过了——如同是穿透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的空气一样。 “混帐!”双手撑地的科恩猛的转回头,怒骂一声,“真他妈的混帐!” 骂完之后,这位伟大的一国之君就住了嘴,他先看看自己完好的双手,又看看眼前好端端的大家,再看看自己胸口,然后还站起来跳了跳,再然后就发起楞来。 “科恩殿下在骂谁啊?”脸上带着疑问神情的水神走过去,伸出手去摸科恩的额头,“难道被幻景吓到了?” “这个……这个……”科恩晃动着脑袋,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嘴里不无尴尬的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解开封印一定是很辛苦的事情吧!”水神掏出一方丝巾,“殿下头上都冒汗了……” “何止,殿下的心跳声变得非常急促。”一边的火神回答,“第一个封印解开了。” “解开了?”科恩皱着眉头,“用了多长时间?” 水神微笑着,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回答说:“一瞬间。” “一瞬间!?”科恩跳起来,“在这一瞬间的时间里,这里有没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呢?白影你有没有移动过?水神你有没有说过话?火神你的头发有没有燃烧起来?” 水神和白影都有些惊讶的看着科恩,火神本人的表情更加无辜,他那一头红发好好的披在脑后,连发带都还在,哪里有燃烧过的迹象?科恩左右看看,最后用质询的目光看着白影,而后者沉默着,微微摇了头。 “大概是科恩殿下没有闭上眼睛的缘故吧!”水神解释说:“殿下没有照吩咐闭上眼睛,这样会使幻景与眼前的现实重合,好在第一个封印的力度不强,要不然科恩殿下就危险了,我曾经听说,第一封印是有关于背叛的呢!” “背叛?不会吧!可能是哪里弄错了。”科恩尴尬的笑笑,按下心头的不快,“下次我会闭上眼的,我保证。” “那么请殿下跟我来。”火神直接走到第二幅浮雕面前做好启动准备,科恩也收起玩笑的表情,走到浮雕正面站好,仔细打量了上面风格古朴的图案花纹,之后呼出一口气,右手放到凸起的石柱上,手心那一点冰凉传来时,他已闭上双眼。 就像是被传送到了一处虚无之地,四周漆黑一片,无尽的黑暗压迫过来,让人躲不掉、避不开,感觉上也沉重压抑。在黑暗中摸索良久之后,科恩前方才出现一丝透着光亮的细长缝隙,一个模糊的声音幽幽响起,既遥远又陌生,“用火系魔法怒火喷涌,可以击破结界。” 原来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却没想到第二个封印如此普通,这让科恩有点啼笑皆非。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按照指示去做,科恩两手齐出,二十多个光芒耀眼的巨大火球接踵飞出,接连不断的狠狠砸在那条细长缝隙上,在剧烈飞溅的火花里,那道缝隙逐渐扩大,透射过来的光亮也越来越强,环绕在身边的黑暗都被白光驱散……终于,眼前的白光还原成一幅浮雕的模样,一个火红色的符文在浮雕中心慢慢出现。 科恩转头,看见白影和水神都是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的意识已回归现实,也顺利解开第二个封印。收回手,想起自己在黑暗里摸索了很久,科恩开口问白影,“我用了多久时间?” “只是一瞬间的时间。”白影回答,“连身体都没移动过。” “解开这些封印似乎说不上困难。”科恩顿时来了精神,笑着对火神说:“我们继续。” 火神点点头,继续开启封印。这一面共有十个浮雕,除了把科恩吓个半死的第一个封印之外,其他每幅浮雕都会产生一个毫无雷同的幻境,虽然具体的考验手段各不一样,但都需要使用火系魔法来解开。从最基本的怒火喷涌再到防护性质的烈焰护身,特别是最后一个浮雕幻境,那几乎就是前面八种考验手法的大集合,必须要用这些魔法组合去击倒一个火神幻象才行。 不过,无论科恩在幻境里用去了多少时间,在两神和白影看来,科恩都是在一瞬间就解开了封印,当十个火红色的符文全部出现之后,这一整组浮雕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本来第一层的封印都应该由火神来开启,但水神看得高兴,拍手微笑着走过来,接替了火神的向导位置,带领科恩走过转角。 在水神负责的这一面,浮雕幻境里全部需要使用风系魔法解开封印,绕着金字塔平台走一圈,科恩解开了全部四十个封印。但凭心而论,除了那第一个封印之外,科恩觉得解开这些封印其实并不困难,甚至说得上是有点容易,只要是具备了高级魔法师的水准就能过关,别说是科恩了,就算是科恩手下的那些精灵魔法师也能通过这些考验——如果这些还能被称之为考验的话。 一鼓作气的的将四十个封印全解开,那道封住阶梯的魔法屏障就显现出来,通体闪烁几下,又逐渐消逝在众人的视线里。水神惊喜的走过去,站到了向上的台阶上,转头过来对大家说:“真的消失了呢!我们距离生命之源又近了一步,大家走快一点,科恩殿下你要加油啊!” “这一组封印是九个,比起下面的封印应该是困难了不少,科恩殿下请准备好。”到了第二级平台的浮雕处,火神按上石柱,沉声对科恩说:“开始。” 科恩轻轻呼出一口气,准备进入封印幻境——强烈的光芒闪过之后,科恩再次进入一片黑暗之中。几息之后,一点微弱的红光从无尽的虚空中滴落下来,并无声无息的沁进地面。科恩还在打量这点红光,它就开始变形,延伸成为一条细长红线。 “这是……”话没说完,这条红线就开始闪烁,在一声巨响中,红线在科恩眼前变成了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猛烈的火焰从地面喷涌而出,灼热的炎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科恩一惊,右手下意识的去抓刀,却抓了个空,不得已只有纵身跳起,稍微避开烈焰。 出乎科恩意料,下面燃烧的火焰突然爆长,火头盘旋着上升,仿佛是有智慧的生物,直追空中的科恩。 “太歹毒了——这是破坏神之怒啊!”科恩终于认出了这个传说中的高级火系魔法,举头四望,居然连一点提示都没有发现,在第一级平台封印中出现的那个声音也没在这里出现。 “命苦啊!”科恩苦笑着骂了一句,“麻烦了!” 第二十九集 第四章 无论逃向哪里,那道不断延伸的巨大火墙都紧追不舍,慌乱之中,科恩丢出几个火球想阻挡一下火墙凶猛的势头。 未曾想火球一出,却像是在这些火焰上泼了油一般,威力大增的火墙开始凝聚,最后化做人形,露出一副狰狞的面目,张牙舞爪的直追科恩,火焰构成的两只手臂不住挥舞,即便是逃跑功夫大陆第一,科恩此刻也落得个苦不堪言的下场。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自己这副惨象没人看到,要不然的话科恩这个面子可就丢大了。 作为斯比亚帝国的皇帝,今时今日的科恩可丢不起这样的脸——落荒而逃,这种事简直太糗了。 “他奶奶的,这一点都不公平,根本不给我准备的时间!”奋力奔跑之中,科恩试过了好几种应对的方法,最后终于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赤手空拳、斗气无效、还被个火人追着跑。如果再次使用火系魔法的话,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想到这里,科恩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水神方才手戳火神肩膀的情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科恩猛的纵身一跃,在空中转过身来,右手五指微张,对着近在咫尺的火人一挥,嘴里大叫,“冰晶雪雾!” 一大片迷濛的白色冰雾在科恩身前展开,急速追来的火人收势不及,一头撞在弥漫的冰雾上,速度骤然下降,表皮的火焰也立即熄灭,虽然挣扎着退出冰雾的范围,但身体表面却有一层层的黑壳掉下,体形小了三分之一。 看到冰系魔法有效,科恩却不喜反怒。 “他奶奶的!你居然跟我玩阴险,用火系魔法考验我的冰系魔法,喜欢冰雾是吧?我就让你享受个够——看我的冰雾神拳!”嘴里哇哇大叫着,科恩回冲过去,两只拳头裹在团团冰雾之中,将先前追着自己满世界飞奔的火人打得支离破碎,更没有放过四散的残余火墙。 火人终于支持不住,不再维持现有形态,而是化为火墙,让方圆数百臂方圆的地面上都燃起火焰,中心地点的地面更是被火焰烧得通红,从上往下看,隐约可见地面都已经被熔化,一个个气泡正从地表鼓起,立即就要爆炸的样子——这才是破坏神之怒这种火魔法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喷涌而出的冲天火焰会吞没一切物体。 科恩漂浮在空中,冷眼看着下面正在酝酿的火山喷发,嘴角逐渐露出一丝笑意,在他高举的双手之中,正托着一片巨大的蓝色光幕——在冲天的火焰汹涌而出的时候,科恩爆呼一声,将光幕推向地面! 接连不断的巨响里,蓝色光幕将所有火焰挡住,并最终扣到了地面,就如同是在油锅上盖了锅盖,任凭锅里的油溅得再怎么凶,也于事无补了…… 看着蓝色光幕下的那点还原的红光,科恩冷哼一声,“破坏神之怒又怎样,遇到本少爷发怒,你就是小菜一碟!” 与其说是气幻境魔法的突然改变,还不如说科恩是在气自己,因为此前的幻境都很容易就解开,科恩没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沉湎于一种轻敌的惯性之中,所以才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生气归生气,回归现实的科恩却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在心中暗自戒备,从容的跟着火神来到下一幅浮雕前。 这一组封印解除完毕之后,科恩发现比起第一级平台来,第二级平台的难度有一个由量到质的转变,特别是在最后的一个封印,十来组破坏神之怒同时发动,几十个火人接踵冲击,横七竖八的火墙纵横肆虐,无数的爆裂火球往来穿梭,间中还有火焰陷阱点缀……这样热闹的场面,就算是魔导师级别的人物也无法轻松应对。 危机时刻,科恩不得不强迫自己融会贯通,不但用上冰系魔法,最后连风系和土系魔法都用上才勉强过关。 要知道,其中很多魔法科恩以前只是听说过,更多的魔法是在第一层幻境里现学现用随手拣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勉强使用新魔法,谁都难免会有失误,每当有失误出现的时候,科恩都会付出代价——幻境之中,魔法打到人一样会痛! 还好,虽然在幻境中大量使用魔法,但科恩所消耗的魔力跟体力在回到现实的那一瞬间都会重新回到科恩的身体里,身体上也并不会有太多的不适,每次科恩回归现实,回忆起那些情景,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可是,绝不会有感觉这么真实的梦境吧? 将心中那份自大完全收拾起来,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科恩解除了三十六个封印,打开第二级平台的魔法屏障。虽然科恩本人辛苦之极,但在两神和白影的眼中,他还是在一瞬间就解除了面前的封印,金字塔四面走下来,也不过就是花去半个钟头而已。如果要说跟往日有什么差别,就是平日话多的科恩已经越来越沉默。 因为这其中的艰难,只有科恩自己才清楚。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走完这第一、第二级平台,科恩对自己很少使用的各系魔法都有了新的感悟。 换个说法,那就是在这半个钟头的时间里,科恩经历了常人一生都难以遇到的几十场激烈魔法大战,对手更是千奇百怪、匪夷所思,连续不断的这么打过,他想不有点收获都难。 在幻境之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击魔法根本不会给科恩留下任何咏唱魔法咒文的时间,攻防转换之快,各系魔法之间的转换之频繁,普通人难以想像。而科恩所能使用的,都是最直接有效的魔法,但科恩从来都不喜欢使用魔法,如果他不是曾经学习过精灵手抄,本身又具备一般人难以比拟的判断力的话,那么在第二级平台就会败下阵来。 所以,当挑战第三级平台的时候,科恩首次在浮雕前停下了脚步,在心中仔细回忆了先前自己所有使用过的,还有在幻境中所遇到过的魔法,自认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之后,才让火神开启第一幅浮雕——第三级平台,四面四组,共计三十二个封印! 进入幻境,科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演武厅中,周围全是寒光闪闪的武器,长短粗细、应有尽有。 三位劲装打扮的武士在演武厅中安静伫立,高大健壮,手中所持武器皆不一样,但都闪烁着一种异样的红光。而演武厅中的唯一一扇门,却在他们身后。 看来,这个封印的解除要求很明显,是要科恩击倒这三位武士。 本来做好的准备全都派不上用场,科恩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眼下却不是自叹命苦的好时机,目光一扫,科恩选定了自己要用的武器,走到左侧武器架上取了两把长刀,手腕一振,让斗气充盈刀身,举步就向三位武士走去——不过就是抄家伙砍人,科恩上辈子都没怕过。 三位武士移动着脚步,摆出了一个倒三角阵形,尖头位置的武士手上是一支长枪,后面两位左刀右剑,他们脸上一片木然,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甚至在眼珠的位置上都只有两个空洞,让人看了之后感觉很不舒服。 没有客套,没有试探,也没有平时打架的那种无聊叫嚣,双方上手就是杀招。数条人影交错而过,两声巨响之后斗气飞散。 科恩击飞对方一柄长剑、砍断一支长枪,自己却卷了刀刃,武士服下摆也被对方刀锋上的火焰烧得焦黑一片。 于是不待对方回身,左右双刀交击,刀身在脆响声里断裂成十数片,科恩再用双拳猛击,将这十数片包裹在斗气里的断裂刀身当做暗器发出,之后趁着对方武士一刹那的手忙脚乱,双手往左右一探——武器架上的两柄长刀自己飞到科恩手里。 虽然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那一刻,但科恩心里还是惊叹不已,在刚才下场时,有感于对方的实力,科恩选用了自己很少使用的双刀。但他却没有想到,就算是这么慎重的应对还是险些出了纰漏。 这三名武士如果出现在大陆其他地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等一的精英,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实力只比乌鸦逊色少许,配合在一起的话,已经比乌鸦更难对付……应该说他们比科恩印象中的乌鸦难以对付,因为谁也说不清楚乌鸦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换着是普通人的话一定是在考虑怎么全身而退,但科恩却有一个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性格──绝不认输!对手越强大,科恩本身的意志就越是坚定,就算是再怎么艰辛,也一定要把对手打成一滩烂泥! 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斗在两个钟头之后结束,三名武士分别倒在演武厅的不同地点,而冷汗淋漓的科恩就坐在满地的残破兵刃之中,一边龇牙咧嘴的用魔法治疗自己的伤口,一边回忆着对方最后那无比凌厉的一击。 坦白说,科恩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完美的配合,跟这三个武士比起来,神殿、魔殿培养出来的武士都不够资格为他们提鞋。他们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口,一点都不冤枉。 第一级平台,科恩随意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轻视的心态。第二级平台科恩是愤怒而过,只是稍微带着些谨慎。那么这第三级平台,科恩已经是战战兢兢而过,心态方面已经变换成最认真的态度…… 科恩一向喜欢钻研武技,他知道这个组合所具备的实力有多强,也知道后面的封印还有更多更强的组合在等着自己,这也就意味着,科恩再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等治好了伤口,养足了精神,并仔细揣摩了对方的武技,已经是三个钟头之后的事。科恩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因为他还要去解开其他封印。 当然,在科恩回到现实之后,气定神闲的两神和白影还是只看到他用一瞬间的时间就解开了封印。在先前的闲谈之中,科恩得知两神也不了解幻境之中的世界,他们只是负责开启魔法而已。 这一级平台上的幻境里,科恩全是在挑战人数不一,武技精湛的武士组合,一个个的封印解下去,越来越艰辛困难,越打越心惊肉跳。 每一场厮杀都称得上是生死相搏,每一场结束科恩都是遍体鳞伤,在幻境中耗用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虽然科恩事后可以治疗好自己的伤再回到现实中,也可以长时间的逗留在幻境中回味那些惊险万分的场面,但心灵上的疲劳感觉却不可避免的堆积起来,这种越来越深厚沉重的疲劳感让科恩的脚步愈见缓慢…… 到解决完第三级平台上的所有封印,科恩已经不堪重负,不得不坐在台阶上稍事休息。 再抬头看看上面的那些平台,科恩第一次觉得自己心力交瘁,胸口闷得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怎么了?殿下好像很疲倦的样子。”水神弯下腰来,仔细观察着科恩的状态,关切的神情溢于言表,“解开了这么多封印,一定很劳累吧?可惜我们都帮不上忙。” “没事,我只是想坐一坐,一会就好。”在科恩回望水神的那一刻,他满肚子的不痛快并没有因为水神美丽的脸庞而消散半分,但抱怨的话涌到了喉头,却又被自己生生的咽了下去。一半是因为科恩的心性日见成熟,另一方面,就算是解封印这种事情再艰苦十倍,科恩也要继续下去。 科恩一定要上去,一定要见到生命之源,因为只有那样,才有机会让某人活过来……菲谢特的脸在脑中浮现,笑容依稀,犹如是无声的誓言。 “殿下先喝点东西吧!希望能消除你的疲劳。”水神递过一只玉杯。 科恩站起身来接过,一口就把里面的甘甜液体喝干,还微笑着回答,“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们,随便在哪里都能拿出一大堆东西来,火神阁下,我们继续吧!” “殿下请。”火神点点头,领头先走。而远远跟在后面的白影却还在惊诧科恩方才的那个微笑。对白影来说,这是一个久违的微笑,她是在首次遇到科恩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的科恩自知必死,晕过去之前还用这样的笑容和口吻跟自己说话。 而今天,科恩那种诚挚的,不带任何邪念的笑容里,又增加了无比的勇气和自信,这才是科恩吧!这才是真正的科恩吧? 原来,如此骄傲的自己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任他欺负打趣,就是为了再看到这样的笑容啊! 第二十九集 第五章 在白影想着这些的时候,科恩已经跟着火神走上了第四级平台,但大家却没有直接去浮雕处,因为在第四级平台上,又出现了另一位神灵,一位神态平和,目光淡泊的女神。 “科恩殿下,这位是风神。”水神欢呼一声,跳到风神身边,“清韵,科恩殿下已经是我的晚辈了哦,你可不能跟我争……” “谁要跟你争啊!”风神轻声回答着水神,虽然看起来她的年纪、长相都跟水神相似,但性格却显得要沉稳一些,她轻挽着水神的手臂,淡笑着回答,“要是生命之源现在醒来,看到现在的你还是这么调皮,她会责备你的。” 水神瞪了这位女性一眼,自己走开去,不无委屈的站在火神身侧。 因为以前没有什么渊源,科恩只是向风神点头致意,并不像对待水神那么亲切。 “科恩殿下安好,我是风神。”风神上前一步,对科恩说:“本来我应该是在第五级平台等待的,但看到殿下一路解除三级平台的封印,心里实在惊讶殿下的能力,就冒昧在此相见了。” “风神阁下安好。”科恩微笑着回答,“其实对我而言,跟阁下在哪里见面都不重要。” “看来我们的出现,科恩殿下心里还是有些迷惑,其实这也不怪殿下。”风神微笑着回答,“可能是某人只想着收晚辈,而忘记向殿下解释一些事情了,我们的这个小妹妹哪方面都好,就是有些随性,还请殿下海涵见谅。” “不用客气。”科恩说:“水神阁下跟我很有缘分,能认识她是我的运气。” “看吧看吧!果然是嫉妒了。”水神插嘴说:“科恩阁下已经是我的晚辈了……” “一会一个科恩殿下,一会又是一个晚辈。”风神打趣水神说:“不怕弄混淆了吗?” “怎么会呢?我是依照心情来叫的,不高兴的时候叫晚辈,高兴的时候就叫殿下。”水神高昂着头,骄傲的回答,“你就别想了,谁叫你自己不早点出现,要把接待科恩殿下这种事交给我去做?” “还是不说这些了。”风神对水神的话并不在意,上前两步,向科恩伸出了手,“科恩殿下,不如这层由我来带你吧!” 科恩迟疑了一下,握住了风神的手,与风神并肩而行。没走几步,只觉得胸口的闷气消散不少,转头看看微笑着的风神,不由感叹上古神灵跟现今的真是风格迥异——科恩这种人天生就会辨别什么是真情流露,什么是虚假造作,虽说自己是这里的客人,但风神举止中的气韵态度却不是专为自己而展现,就算是面对其他人类,风神也必定是这种态度。 “殿下其实并不知道,你第一次就能解开三级平台的封印,这已经让我们很高兴了。”风神用亲切的语气说:“但这第四级平台的封印,却不是仅靠实力就能解开的。曾经有一些人在外面触发幻境,有人能撑过相当于第三级平台的封印,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解开第四级平台的这类封印,一个也没有。如果有什么预料不到的情况出现,殿下千万不能勉强。” “风神阁下不需要担心,我与任何人都不同。”科恩微笑着,把手放在第一个浮雕上,“因为,我是科恩。凯达。” “看到殿下斗志激昂,我很高兴。”风神点头回答,“殿下记得,这些封印都是为你而设,这些封印本身并没有奇特之处,它们所折射出来的,只是你心中的事物,无论恐惧、感动、热爱,这些都会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你面前,殿下你所面对的一切,其实都是你自己。” 心里回想着风神的话,科恩的手掌已经触到了浮雕,无尽的黑暗从头侵袭而下,他已进入新的幻境。 等双眼适应了身边的白色光亮之后,科恩才看清自己面前的对手。 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身形举止,那对手居然都和魔族第一魔将一模一样,如果不知道这是幻境,科恩甚至会过去打个招呼外加言语轻薄。 贴身的一套淡紫色武士服,勾勒出科恩所熟悉的诱人曲线,但那张艳美却没有一丝表情的脸显得无比冷冽。而在科恩的记忆中,这张脸从来都是带着妩媚的浅淡笑容,以前红润秀美的两片嘴唇这时紧抿成一条直线,就连往日那风情流转的眼角眉梢,此刻也只是溢出些许杀戮气息。 但这是幻境,面前的只是对手,而且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对手,科恩此前虽然跟魔将交过手,但那毕竟不是玩真的,他也并不清楚魔将真正的实力有多高。但在此后的一刻钟,科恩就知道了魔族成员的实力,知道得一清二楚…… “噗!”的一声,科恩重重的摔倒在地——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他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被击倒,这已经是十七次轮回。科恩已经毫无保留的用尽了自己的全力,甚至用上了继承自棉花糖处的特殊力量,对方却是毫发无损。而科恩自己,反而被打成重伤。 所穿的衣服已经寸寸碎裂,连每一次呼吸都痛入心扉,伤口处泉涌而出的鲜血把摔倒的地方染得血迹斑斑。战刀垂在身侧,魔将在一步步的逼近,每一步迈出,都是以脚尖轻柔的点上地面,双肩轻晃、腰身摇曳,从来都是一样的姿势,但科恩知道,这样的魔将走过来,只是意味着死亡和失败再一次的临近而已。 脚步停止,没有丝毫的迟疑,魔将手里的长刀向着刚撑起身体的科恩当头劈来——在这一刻,科恩毫不怀疑,要是被这一刀砍中,自己真的会完蛋大吉,陈屍在这幻境之中。 生死之间,科恩举刀格挡,却被魔将一脚踢飞,撞断两根石柱之后,翻滚到巨大演武厅的角落里。 轻声咳嗽着,科恩伸出手去摸索掉在身侧的战刀,明明只有半臂的距离,他却没能力拿到,在刚才的那一击中,右手手骨已经尽碎。 比起内心的伤痛,肉ti上的痛苦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在此前连续十多次的失败之后,科恩的信心已彻底的被魔将所摧毁,虽然在不屈的意志支撑之下他一次次的挣扎着站起来,但连科恩自己都知道,这种意志力再也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把自己的痛苦延续下去。 如果是遇到真正的魔将,甚至是魔族公主,科恩绝对不会这么惨,因为科恩可以用机智为自己创造取胜或逃跑的机会,但在幻境之中,对手在心理上是没有任何缺陷的,它们唯一所想的,就是怎么打败科恩。 魔将又一次走近,科恩苦笑一声,还能使用的肩膀支撑着身体翻转,伸出左手去拿刀,但比起废掉的右手,这只麻木的左手也好不到哪里去。咬牙坚持中,科恩的手指终于搭上了刀柄——只要有刀在手,科恩就觉得自己的状况还不是最糟糕,还不属于手无寸铁的弱者。 一只绣着细致花纹的战靴出现在科恩眼帘里,鞋底放到了他的手指上。科恩困难的抬起头,有点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对手。 “啪、啪、啪……”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鞋底与刀柄之间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左手被踩得血肉模糊,这就意味着科恩最后的依凭消失,连那一点手持武器而败的自我安慰也跟着丧失在这只漂亮的战靴鞋底之下,这种对心理的打击、对信念的震撼使得他再也感觉不到肉ti上的疼痛,只看着魔将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但魔将的脚却在移动,战靴在左手手肘的位置上悬停片刻,鞋底压住了皮肉。 “啪、啪、啪……”又一次骨头的碎裂声响起,科恩再无力支持,脑袋放到了地面上。这是幻境吗?如果这里只是幻境,为何在这里的伤害,却能延伸出去直达内心深处?现场没有任何观众,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惨败,为什么自己的心还像被撕裂一样? “这就是与魔族的差距吗,这就是第四级平台的考验吗,即便是退出封印之后身体没伤,但这种悬殊的实力差距,又要怎么去弥补?” 这样的想法在心里冒出来,科恩的眼神里一片空洞,“我一直所依凭的东西,却无法达成我的目的,那我毫发无伤的退回现实中又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意义?我的目标,我为之努力并艰苦付出的目标,已经失败了吗?” 脑中,彷彿有一个地方在跳动着,并逐渐变为一次次的膨胀与收缩,但科恩自己却没发现,他依然在延续着自己的想法,向自己提出一个又一个尖刻的疑问。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魔将已经踏碎了科恩的手肘,战靴放到科恩的肩头。 “啪、啪……” “这个金字塔是为我而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在万年前就这样做?真的有吗?那是什么?难道我遗忘了什么……这才是第四层而已……” 魔将的战靴踏住了科恩的头顶,没有任何迟疑的下压,地板迸裂,科恩的脑袋被硬生生的压向地面以下,他迷惑的双目一分分的下移,逐渐没入地面……脑中传来的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科恩的手脚开始抽搐。 终于……脑中的那一块地方裂开…… “啪嚓!”一声响起,魔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右腿断折。 就像剧烈的爆炸,一种久违的能量瞬间充斥在科恩的身体,他的身体抽搐得更厉害,身体蜷缩成虾状,皮肤鼓胀,并开始渗出丝丝鲜血,就连已被魔将踩得粉碎的左手也在抽搐,突然,科恩的十指紧握成拳,身体跟着一震……魔将被一股猛烈的力量撞得飞起,远远的摔倒。 抬起头,全身血污的科恩缓慢的移动着左手,撑起自己满溢力量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步步向魔将走去,他身体上下的所有伤口,正以一种异常迅速的速度在恢复。 半躺在地上的魔将抬起头来,被丝丝秀发半掩着的双眼里,透射出一种迷惑而满溢着痛苦的目光,她放下战刀的右手摀住伤腿,先前冰冷的表情变成一种自怨自尤,紧抿的嘴唇欲言又止的微微抖动着,引人不由自主的想抱住她,轻声安慰,给予怜惜……此时此刻,在这种角度摆出这种姿势,魔将的身体都充满了原始的诱惑,对任何人都有致命的诱惑力。 这一切,都映照在科恩的黑色瞳孔之中,迈动的脚步没有迟疑,也没有加快,站到魔将的身前,向魔将伸出了手。 修长白皙手掌放在血迹斑斑的手掌里,科恩拉起了泪眼婆娑的魔将。但下一个瞬间,魔将的战刀就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科恩头顶! 锋利的刀锋停留在距离科恩头顶三指的地方,因为科恩的手抓住了刀身,指缝里不断溢出丝丝蓝色光芒,无论魔将如何用力,战刀都纹丝不动。魔将正要放刀后退,科恩的另一只手又掐到了她的脖子。 “拉你起来,只是想跟你说句话。”科恩看着已为鱼肉的魔将,轻声说:“你……只是一个幻境中的假象吧?虽然只是假象,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手指一紧,“劈啪”一声,魔将的身体抖动几次,随后颓然倒下。 周围的光线开始改变,眼前的一切逐渐还原成一幅浮雕,科恩回归现实。 “解开了!”水神兴奋的拍手,“殿下解开了封印。” “殿下,你还好吧?”风神关切的问,“每层的第一个封印都是最简单的,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再接着解?” “没什么,一切都好。”科恩笑笑,“不需要休息,我们继续。” 风神迟疑了一下,带着科恩走向下一幅浮雕。果然,在下面的封印幻境里,科恩遇到了更加难以战胜的对手,战况之危急并不比被对手踩碎骨头逊色。科恩甚至怀疑,这些封印不是为了检验自己的能力,而是纯粹为了折磨自己…… 解开一组封印,虽然科恩的嘴角还有那种笑容,眼中流露出来的疲累神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跟着科恩一步步的向前走,后面的白影担心不已。在科恩解开第三组封印之后,就连三位神灵,脸上也开始露出忧虑神色,于是白影知道,科恩已经超过大家的预期太多了! 只是把手放在浮雕上,只是一瞬间的时间,谁也不清楚科恩为每一个封印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可是科恩沉重的脚步、额头沁出的汗水却不是骗人的……当面色苍白的科恩解完第四级平台全部二十八个封印之后,白影几乎怀疑科恩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但科恩这次却没有停下来休息片刻,而是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闷声不响的上了第五级平台! “我准备好了。”不等风神吩咐,科恩自己就把手放在石柱上,闭上了双眼,“开始。” “殿下需要休息。”风神劝解说:“我们可以等的,时间不是问题。” “不用。”话不多,但科恩的语气非常坚决,“开始。” 风神询问的目光看着其他两位神灵,水神和火神沉默了一下,都微微点了头,于是魔法启动—— 这是一个小花园,草木丰盛,鸟语花香,但无论是在园景的佈置还是在整体风格上,都让科恩觉得极为熟悉和亲切,脑袋里那根本来绷得很紧的弦,这时也不由得稍微松动了些……其实在第四层,科恩体内的伤势就已经积累起来,到第四层后半,伤势已经非常严重,甚至到了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地步,他之所以急着上第五层,是因为担心自己撑不下去的缘故。 走进花园的凉亭,慢慢的在小石桌边坐下,科恩才稍微喘了口气。 眼前这如此熟悉的景致,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这种可以让他身心放松的环境,整个大陆上也没有几处。 脚步声传到科恩耳中,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池边小径上走来,科恩抬头望去,一张英气勃勃的脸立即就闯入他的眼帘,科恩惊讶的站起,脸色连变,手足无措,因为这个从小径上走来的人,是菲谢特。夏麦! 早已忘记这是幻境,科恩伸出手来,说:“菲谢特……” “你?”菲谢特用他略带忧郁的目光看着科恩,语气冰冷而淡薄,“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做什么?”科恩楞了楞,随即大声回答,“我是为了救你,让你复活!” “我什么时候要求你救过我?”菲谢特的目光开始改变,变得如同他的语气一样的冰冷,“复活我一个人?你要以什么为代价?赌上这整个大陆人类的生命吗?” 随着菲谢特的这一句话,四周的一切几乎都齐声粉碎,无数场景的碎片漂浮起来,隔在两人之中,犹如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如何,科恩也想不到菲谢特会这样尖锐的质问自己,科恩长久以来的努力,以及支撑这无数艰辛努力的信念,彷彿也在这刻破碎了。 “不管你怎么想,我依然会坚持这样做。”胸中的憋闷在累积,而科恩却在强忍着,对菲谢特说:“这是我的信念,你留给我的半个梦想……” “我是要你让斯比亚的国民生活得更好,生活得更安定,不是让你把他们推进战火之中。”不待科恩说完,菲谢特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但要把斯比亚的国民卷进战火,还要把整个大陆的人都卷进战火,你不是一个好的皇帝,你是一个凶手。” “那又怎么样?”科恩低着头,慢慢的笑了,但那声音却比哭还难听,“大家都生活得像野狗一样,甚至比野狗还不如——让他们改变,就算我的出发点只是为了复活你,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我不稀罕这样复活,我耻于用这样的代价复活。”菲谢特的目光并不尖锐,却让这时的科恩无法正视,“你还是科恩吗?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科恩吗?玩弄人命对于你而言,难道只是一个游戏?那你和你的对手,你发誓要打倒的那些对手有什么区别?” “都说了我管不了那么多!”猛的一挥手,科恩愤怒了,“我他妈一辈子才认识几个人?我能让我认识的人活得像个人就不错了!其他人?其他人跟我有个屁的相干!” “他们向你下跪,奉你为皇,把身家性命託付给你!”菲谢特严厉起来,“而你,居然就这样看待他们?” “我会给他们新的生活。”科恩申辩说:“到目前为止,所有跟着我的人,我都尽量给了他们好的生活……” “在那之后呢?就如同你刚才所说,给野狗一样的人像家狗一样的生活就是恩赐了吗?”菲谢特痛苦的低下头去,“你原本有能力让他们活得像个人的……你为什么不去做?” “因为那样我会非常辛苦,比现在辛苦万倍!”科恩一手按住胸口,困难的回答,“家狗野狗不都是狗?只要大家发现所有人活得一样,也感觉不到什么差别。” “那样的话,你的心里会觉得平静吗?”菲谢特嘲弄似的一笑,“决心让大家活得像人,你的心里才会觉得平静吧?你要打破一切,却不给他们新的环境,就是只想为自己轻松一点?还是你也在怀疑自己?” “我怀疑自己?我怀疑自己什么!?” “怀疑自己的一切。”菲谢特平和的看着科恩,嘴里淡淡回答,“包括自己存在的意义。” 金字塔上,三神和白影眼中的科恩身体一阵剧烈的颤动,然后嘴一张,“噗”的一口鲜血喷在浮雕上,把浮雕染成一片红色。这之后,科恩的身体向后倒下,被风神一把抱住,白影冲过去看时,科恩已经晕了过去——露出那种微笑,果然不是好预兆! “受伤了,但不算太严重。应该是从第四层积累起的伤势。”水神过来查看之后说:“放进喷泉中治疗吧!以他的体格应该可以很快醒过来。不过,今天我们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已经很不错了,以他之前的实力只能走上第三级平台,再上的话形势就很困难。没想到这傢伙居然边解封印边学习,把生命之源做出的幻境当做练功房了。”火神看着昏迷的科恩说:“能走上第五级平台啊!对我们来而言这是很大的一个惊喜。” “我先把他放到喷泉中去治疗,不然这条小龙要担心死了。”风神笑答,“你们准备好科恩殿下醒来之后的说辞吧!听说这位皇帝的脾气不大好哦,特别是遇到挫折的时候。” 说完话,风神拉起了白影,直接就从金字塔上飞下去,降落在塔底平台的一处喷泉处。她用一层魔法光幕把科恩包裹起,再放进泉水之中。稍后其他二神也来到这里,三位神灵围着一张小石桌而坐,都不开口说话。 白影的目光没离开过科恩,心里气愤三神让科恩受伤,也不管他们的地位有多崇高,正眼也不肯给一个。但白影的这点小心思,怎么逃得过三神的眼睛?于是被水神抓去听讲,讲的当然是白影不得不专心去听的东西——龙族的起源。 “……龙族是生命之源最后创造出来的一个种族,所以才具有比其他种族高得多的智慧,创造的时候我们都参加了。”在课程的最后,水神还笑瞇瞇的解释说:“风神的建议是要让龙族能自由飞翔,土神的建议是要让龙族具备比其他种族强大的力量,火神的建议是要让龙族能自由的使用高级魔法……至于我,你想知道我的建议是什么吗?” 白影点了点头。 “我的建议是要让龙族喜欢吃鱼,可是这个建议被否决了,所以后来我就用龙族要具有独特的习性来代替。”说到这里,水神的神情变得很有趣,“如果当时生命之源答应我第一个建议该多好啊!想一想,要维持那么庞大的身躯,随时都得忙着抓鱼吃,那景象一定很有趣……” 白影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暗想:无论是人是神,只要是能和科恩谈得来,就必定跟这位破坏王有一定程度的相似…… “刚才的话都是骗你的。”看到白影的反应,水神掩嘴而笑,表情中不无得意,“其实,龙族和人类,是极有渊源的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土神来了?” 白影跟着三神站起,向那位健步走来,长相淳朴、肤色淡黄的中年男子行礼。 “不用多礼了。”土神开口问,“是在哪里失败?” “第五级平台的第一个封印。”风神回答,“展现出的实力令我们非常惊讶。” “这是好事。”土神点点头,“他快醒了,龙女,请他过来坐,我们要说一些事情给他听。” 第二十九集 第六章 风神招招手,科恩的身体缓慢的从喷泉中飘出来,光幕逐渐消散,白影用双手接住科恩的身体,果然,科恩的眼皮眨动几次睁开来。 “嗯,我记得我又晕过去了,是吧?”科恩问白影,“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呢?” “是。”白影点头回答。 “是这样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科恩站好,一本正经的问,“曾经有传说中说,只要是重要人物在紧要关头晕过去,那么醒来之后一定是实力大增,而且目光也会变得清亮无比,基本上属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看看我的眼睛,有没有这种变化?” “什么变化都没有。”白影转身就走,“四神请你过去,他们有话对你说。” 科恩叹口气,摇摇头走过去坐下。 没能上到塔顶,其实科恩的感触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深,但他却不想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态,所以才在一醒来的时候开白影的玩笑。不过在四神看来,能走到第五级平台,科恩已经足以自傲了。 “这次没能成功不要紧,我们期待着科恩殿下下一次的努力。” 在介绍了土神给科恩认识之后,风神开口说:“那么,科恩殿下现在知道这个金字塔是为何而建吗?” “一半是为我而建。”科恩回答,“另一半,当然是为生命之源而建。” “的确是这样。”土神点头,“这个金字塔就为一个能够唤醒生命之源的人而建,而你上了第五级平台,我们就可以把一些事情说给你听。” “生命之源是整个大陆上所有生命的母亲,所以我们通常用”母神“来称呼她。万古之初,她创造了我们和我们属下的四个种族,以及这大陆上所有的生命。”说到这里,土神的话停顿了一下,“这之后,又创造了黑暗神和光明神,也就是今天人类口中的。” “神族和魔族都是生命之源创造的?”科恩这一惊可不小,“那为什么他们要追杀你们属下的种族呢?” “母神在创造每一个种族的时候,都希望赋予他们不同的个性,黑暗神和光明神当然也有自己的个性,而且在情感方面比我们更加复杂。”土神解释说:“也许正是因为有这种性格,才让他们日后阴谋反叛,并夺取了母神大部分的力量,受此影响,我们的力量也失去大半。” “这个……那么这样说起来,现在的,他们的力量远在你们之上?”科恩一拍额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是的,母神当时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可以说是死里逃生,所以不得不以长眠的方式来保存自己,而我们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要隐藏好母神的气息,不让发现她。”土神神情凝重的说:“在长眠之前,母神对一切事情都做了安排,其中就包括殿下你的出现。 科恩殿下,你就唯一一个能唤醒母神的人。” “我吗?”科恩眨眨眼睛,“那我直接上去叫醒生命之源就好了,何必要一次次打过去这么辛苦呢?” “先不说唤醒母神的方法就在封印幻境中,就算殿下现在可以唤醒母神好了,殿下是否知道,冒然将母神唤醒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母神一醒来,她的光辉就会散佈到整个大陆,所有生命都能感受得到母神的存在,这样的话伪神也会知道,你认为他们会放过母神吗?” 风神接过了话,“母神大半力量被夺取,是没有能力自保的,在目前的情况之下,我们根本不具备与伪神一拼的实力。” “那么就算我一级级的打上去,唤醒母神之后,母神的光辉还是会让人知道啊!这还不是白费功夫?”科恩两手一摊,“被发现的话,大家都会死光光啊!” “不是这样,因为你具备的特殊能力可以掩盖母神的光辉,这十级平台上的封印,就是为检验你的这种能力而设,如果换了其他人,别说是想解开封印,那些浮雕上的魔法根本就不能被启动。”风神回答说:“所以自从你解开第一个封印起,我们就肯定你是我们等待的人。” “早说我天赋异禀、人见人爱了,连几万年前的母神都来预定。” 科恩笑笑,“这之后呢?” “这之后的事情我们并不瞭解,或者母神被唤醒之后,她会直接告诉你吧!”土神回答说:“如果母神真的被你唤醒,那么一场针对伪神的战争就在所难免,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奴役世人的日子到头了。” “听起来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希望我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科恩摇头晃脑的说:“不过我更关心的事情是,什么时候我才能第二次上金字塔?” “只要殿下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沉眠之地的大门将永远向殿下打开。”水神笑答,“不过我建议殿下再准备些日子,因为要挑战更上级的封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虽然我们并不知道殿下在幻境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我们能想像其中的艰难。” “你们永远想不到里面有些什么。”科恩夸张的倒在桌子上,“太令人惊叹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呢!”水神好奇的问,“殿下随便说一个给我听好了,说个有趣的,有关于我的幻境吗?” “有是有,但我保证水神阁下绝对不愿意听到。”科恩的表情非常非常的认真,“如果阁下真的想听,那么就不准生气、不准怀恨在心、更不准事后报复我。” “我当然不会啊!”水神更加好奇,“科恩殿下快说吧!”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说给阁下听一个好了。”科恩凑到水神身边,跟水神耳语起来。 听着科恩的描述,水神的脸色先是惊讶,后是怀疑,最后飞起满脸的红霞,终于跳起来大喊一声,“晚辈,你太不像话了!” “虽然一直都觉得这种方式很无稽,但为了水神阁下,我愿意做一次。”在大家的疑惑目光里,科恩举起手来,“我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水神猛一跺脚,直接跳进旁边的水池消失不见。 看着这一切,土神嘴角露出点笑容,随即正色看着科恩:“相信科恩殿下知道,这里的事情绝对不能向人泄露,否则后果不堪想像,那么现在,我们再跟殿下说一些其他的事情,希望对殿下有些帮助… …” 这次长谈历时一天,以性格毛躁的科恩来说,他从来没有这么安静乖巧的跟什么人坐着谈论过,而在谈话结束的时候,他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因为四神之首的土神很明确的告诉科恩,在生命之源被唤醒之前,四神不可能帮助科恩做任何事情,他们也永远不会走出沉眠之地一步。 任凭科恩如何软磨硬泡,四神的态度都一如既往的坚决,就连科恩最后提出的一些“小小”要求,四神也摇头不允,这次耗时十多天的行动,科恩不但没得到什么东西,反而又为自己的“宿命任务簿” 上增添了新的一笔,而且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气闷的科恩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甚至加油添醋的把这种情绪表露在神情之中,对于这种小孩子伎俩,四神也假装没看见,照样由水神把科恩送出沉眠之地。一路之上,刚由害羞状态恢复过来的水神可没少欺负科恩。 “好了,我只能把科恩殿下送到这里。”停步在小船前,水神终于不再叫科恩晚辈,而且还捧着科恩的脸,关切的叮嘱,“虽然我们跟殿下见了面,但却不能帮到你任何忙,在外面与伪神周旋的事情还得让你一力承担,殿下你一定要处处小心,步步谨慎。” “其实身为一个皇帝,我能理解四位的苦衷,当水族受到迫害,火族和土族被追杀的时候,四位因为生命之源的安全而不能出手帮助,心里一定很不好受。”科恩含笑回答,“不过,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打不死而已……” “这里除了你,任何人都进不来了。好好保重,我们都期待着殿下你再次来到沉眠之地。”水神在科恩的额头轻吻了一下,又吻了白影的额头,“龙女,记得自己的职责,下次再来的时候,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是,水神阁下。”白影点头。 旁边的科恩已经恢复了无赖习气,也叫嚷着要礼物。 “殿下还需要礼物,难道还没察觉从这里得到了什么吗?”水神笑答,“上船吧!” 科恩闷闷不乐的上船离开,登岸之后已经没有来时的兴奋劲头,白影依然娴静的走在他身后,两人一直走到密林边缘,科恩才彷彿记起了什么,转头四下寻找,最后注意找到了“那棵树”。 “我想你还是变成人好了。”科恩站在树前说:“跟一棵树说话,感觉上会比较怪。” 树是没有什么变化,那位害羞的树精灵却从树后面转出来,低垂着头,站在距离科恩好几步的地方,再也不靠近了。 “是这样子,我从来不想欠别人什么东西,而且这次的确是我的错。对于参与挽救我属下生命的精灵,就特别内疚。”科恩尴尬的笑笑,把自己的佩剑解下递上,“那么,就请你用这柄剑在我胳膊上刻点什么好了,这样的办法对大家都公平。” “我……我不刻……”树精灵摇着头,手放到身后,“你……走吧!” “刻啦!”科恩把剑递过去,“就算不刻名字,也可以刻点什么别的东西……” 树精灵依旧摇头,躲闪着科恩的进逼,科恩再逼,精灵再躲,一个非要给,一个偏不要,围着树绕圈子,倒让白影觉得好笑。 “你到底想怎样?我很忙好不好?”科恩终于烦了,停下脚步抽剑在手,“好吧!你不动手我就自己来……” 这倒是科恩的风格,白影笑笑,却发现科恩并没有开始“刻字”,而是看着剑身,还招手让白影过去看——在以前黑森森的剑身之上,出现了四条颜色各异的细线,以白影的观察力,不在近处仔细看也发现不了,细线与黑铁金属嵌合得非常紧密,就像是铸造时就有一样。 “很奇特。”科恩完全忘记了刻字的事情,问树精灵,“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试剑?” 与此同时,在沉眠之地里,坐在石桌边的水神笑瞇瞇的对风神说:“看吧!我就说科恩殿下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变化……哎呀呀!催眠魔法也被发现了呢!这应该是科恩殿下得自伪神长公主那里的东西吧?” “你应该庆幸科恩殿下没有穿出那副盔甲,不然我们这里就会被弄得乱七八糟。”风神笑答,“不过就算是这里,外面的乱局你也要花很多时间去清理吧?” “是啊!我怎么忘记了这个呢?”水神低下头去,“这个调皮的晚辈,为什么不走远一点再胡闹呢?” 魔属联盟,威尔斯首都,皇室监狱。 昏暗的单间牢房,没有床,没有便器,什么物品都没有。只在石壁靠屋顶的地方开了一个小窗,外面的阳光永远也照射不进来,潮湿的空气中瀰漫着令人作呕的股股恶臭,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上胡乱裹着一张佈满污迹的毯子,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直到冰冷的门外传来脚步声,这人绝望的呆滞目光才有所改变——里面充满了恐惧。 没有错,那是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那是粗大铁链从门环上滑动的声音,那是沉重铁门被一丝丝推开的声音。牢房里的人紧裹着身上的毯子,拚命的往后缩,徒劳的把自己藏进最阴暗的角落里,发出极力抑制后的抽泣声。但是铁门打开了,他看到了刺眼的光亮,他呼吸到了从过道里涌进来的空气,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不要!不要!你们都给我退下!我是欧佩亲王的儿子,我是皇亲,你们不能杀我——我发誓,我发誓不再中伤格伦斯中将了!”泪流满面的人摇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不再中伤格伦斯中将了,我真的不敢了……” 但是来人毫不理会他的哀求和挣扎,有人用一团布堵住他的嘴,再给他头上套了个袋子,把他一路抬离监狱,放在一辆马车上。很久之后,等到取下头套时,这位欧佩亲王的小儿子发现自己来到一处庄园。 之后,有美貌的侍女为他洗澡,有更美貌的侍女帮他穿上华服,还有魔法师为他治疗疲乏的身体,他眼中的惊恐才逐渐散去,变成了深深的迷惑。因为他知道格伦斯中将的丰功伟绩,清楚这位军人如日中天的威名,作为一个曾经中伤过他的人,自己是绝无可能被释放的。 晚些时候,他被人带到一栋高楼的楼顶,平台花园中花团锦簇,一位身着便服的贵族男子正站在花园边上凭栏远望,长发上,有着特殊图案的发结表明了这名男子的身分。 “太子殿下!”再也顾不得身为亲王子嗣的气度,他激动满怀的几步跑过去,却已泣不成声,“终于见到了殿下了……我……我差点就……” “我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救你出来,倒是苦了你。”太子殿下转过头来,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亲堂弟,亲切的说:“怪只怪你兄弟几人不知自省,让别人拿住了铁证,父皇再怎么有心帮你,也要顾及帝国上下的悠悠众口。这一次,可有明白教训?” “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中伤他……我不会再犯错了……”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啊!”太子殿下拍拍堂弟的肩,转过身去长叹一口气,“还记得小时候,我到欧佩亲王家里做客,你兄弟几人都在,亲王亲手为我们烤肉,音容笑貌,依稀犹存,这样一位亲王因为格伦斯中将逝去,身为人子的你抱怨几句又有什么错误? 别说是你,就是我心里也有些忿忿不平,你以为我父皇下了那道命令,心里不伤?” “那……我错在哪里?” “你是错在不应该在人前说那些话,以至于把整件事情闹大,父皇本来已经想好办法提拔你们,却被你们兄弟惹出的事情打乱安排。” 太子轻声说:“威尔斯帝国是一个讲规矩的帝国,身为皇族更应该去维护这种规矩,既然被人拿到证据,那就要付出代价,你明白了罢?” 小堂弟一时不明白太子堂兄在说什么,“明……明白了,谢谢太子殿下指点。” “亲王的几位子嗣里,你是最聪明机智的一个,那你一定知道,有关于格伦斯中将目前的事情吧?”太子抬手,把堂弟带着一边坐下,亲手为他斟酒,“没错,格伦斯中将是位受人爱戴的英雄,而且为帝国立下了很多功劳,但现在的时局,却对这位英雄有些不利。” “太子殿下说的是……?”小堂弟拿着酒杯,谨慎的问。 “你应该知道吧!斯比亚第七次进攻本帝国失败,现在前线的战局已经逐渐平静,整个战事快要完结了。而根据我们手上的情报,斯比亚帝国在这七次进攻中消耗了大批的资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没办法组织新的攻势。”太子拿起酒杯,跟堂弟手里的酒杯轻轻一撞,“那么在这个时候,对帝国来说,格伦斯中将的身分和位置就变得很微妙……” “微妙?”小堂弟一口红酒含在口里,忘记下嚥,“怎么个微妙法?” “身为一个帝国军人,格伦斯中将毫无疑问是好样的,他知道为帝国尽忠,做一切事都以帝国为重、以皇室为重。”太子殿下微微一笑,“而帝国和皇室呢!我们也不曾亏待过他,每战完结之后必定大加封赏,洗去他身上曾有的污名,让他家族荣耀、鸡犬昇天,就连你父子得罪他,也会受到惩罚。这一切是为什么?是因为他为帝国做出了贡献。” “是,是这样。”小堂弟回答着,心里极不是滋味。 “但是在目前,时局的发展却对帝国和皇室不利。”太子殿下放下酒杯,稍微皱起了眉头,“前段时间,我阻止了一个反叛阴谋,逆贼们是以捣乱帝国,推翻皇室为最终目标,为了在事后向魔族有所交代,他们准备拥戴一个军人出来主持大局……这个人就是格伦斯中将。” “这是大……大逆不道的事情。” “说不上大逆不道,因为格伦斯中将并不知情。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帝国,一位比皇室更具有威望的中将,会不可避免的成为帝国的祸端。在这次战役结束之后,帝国会出现更大的动荡,帝国的不幸、皇族的不幸啊!”太子殿下轻声说:“军人的天职是为帝国和皇室抛头颅洒热血,而格伦斯中将的现状,显然已经背离了自己的使命。” “那么,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小堂弟就算再怎么不聪明,这时也听懂了太子的话中隐意,“但如果我们现在就让格伦斯中将不负自己的使命,万一斯比亚帝国再打过来,我们不就危险了吗?帝国军民,都是很在乎格伦斯中将的啊!” “何止帝国军民在乎格伦斯中将,我和父皇也一样在乎他,如果不是无力回天,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说到这里,太子一脸的无奈,“至于说到维持帝国的军心民心,就要看我们怎么去做了,做得好,不但没事,军心民心甚至会更加稳固,帝国也会更安全。” “一个将军,特别是对格伦斯中将这样的名将而言,死在战场上是个好归宿,但他这样死去的话,对军心民心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大家会觉得,在战场上打败他的人会很难战胜,因而失去战斗的勇气。” 看着小堂弟迷惑的眼光,太子殿下解释说:“但如果是在格伦斯中将战胜敌人之后,敌人派出刺客刺杀了他……那帝国上下,又会怎么想呢?” “那当然是义愤填膺!”小堂弟两眼放光,跟着兴奋起来,“对卑鄙敌人恨之入骨,如果战场相见,军队上下一定会高呼为格伦斯中将报仇,变得悍勇无比!” “是啊!如果斯比亚帝国不来进攻就罢了,如果他们在格伦斯中将死后再来进攻,将会败得更惨。”太子殿下感怀一句,“格伦斯中将真是帝国不可多得的人才,生时伟大,死时璀璨,而无论生死都是帝国的良臣,相信他知道这件事后,也一定会瞭解我们的苦心。” “我全都知道了!”小堂弟站起身,“只要太子殿下一声令下,赴汤蹈火!” “你来看。”太子领着小堂弟来到另一边的围栏处,指着下面三十多位武士说:“这些都是武技精湛的敢死之士,他们跟格伦斯中将一样,生为帝国,死为帝国……想来想去,我还是选择让你带领着他们,去办这件事。” “遵命!”小堂弟肃穆回答,但眼里闪动的,却是复仇的光泽。 “你要记住啊!在办这件事的时候要放下一切私人恩怨,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是一个悲剧,注定是个悲剧,格伦斯中将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军人。我们是为了帝国,是为了帝国苍生,才不得不去做,你一定要记住,我们是代表正义的!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我们怀着正义的心态去做,那就是正义和伟大的。如果是为了你的父亲去做,那你就是一个龌龊小人,但如果是为帝国、为国民去做,你就是英雄。”太子殿下动情的说完,把双手合在胸前,“现在,为我们即将要做的悲剧,为格伦斯中将祈祷吧!愿魔王饶恕我们的罪……” “怀着虔诚的心,向伟大的黑暗魔王祷告,请黑暗魔王饶恕我们,在您的指引之下,为帝国安危,为帝国苍生……”轻声的祷告声在平台上回响,“为帝国安危,为帝国苍生……” 第二十九集 第七章 分界线,土城前方三十里处,斯比亚军前线指挥部。 二十三位少将、一百九十多位准将和上校级别军官在莫亚中将和海尔特中将的带领下,列队于指挥部大门处。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作战装,站姿非常标准,屏气凝神,就跟门边的卫兵一模一样。 其他的军官也就算了,但海尔特中将可从来没有这样站过,看到这样的景象,进出指挥部的小军官们未免惊诧,但很快,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闷雷般的马蹄声里,后方道路上出现了一支骑兵部队,疾奔之中,八列纵队不见丝毫散乱,越来越近,片刻之后,其先头部队已到指挥部前。 马匹骏逸矫健,飞扬的蹄铁不住闪出冰冷光泽,全身银色盔甲的军士们,头盔上醒目的红缨在上下摇曳着,已连接成一片涌动的红色波涛。而在队伍上方高高飘扬着的,是代表帝国皇帝的旗帜——这是保护皇帝陛下的最精锐近卫军! “前队——分!”队列中,一声雄厚威武的军令传出,队伍前端的骑兵各带马缰转向两侧,八列纵队顿时变为二百个纵列,后面的数百骑士簇拥着一位身着皇家礼服的年轻男子直接奔向指挥部大门,马上男子黑发黑眼,神情坚毅,一袭长幅的银色披风在他身后激荡着。 “陛下万岁!”无论是身处何地,看到这一幕的指挥部卫戍军士同时立正行礼,齐声高呼,“向皇帝陛下致敬!” 纵马奔驰中的斯比亚皇帝缓缓抬起右手,手中的马鞭停止在左胸的位置,立时引起更加巨大的欢呼浪潮。对帝国军队而言,皇帝陛下在开战前夕亲临指挥部,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这更能鼓舞士气军心。 这位皇帝陛下,是帝国全体士兵的唯一效忠对象。 指挥部门前,两百多位军官同时向下马的皇帝陛下行礼,皇帝一脸肃然的走近自己的军官们,威严的目光扫视过去,只向前面各位将领微微点头,算是还礼。 “报告皇帝陛下,战前会议准备完毕。”海尔特中将身体微侧,“请陛下主持。” 巨大的军帐里,皇帝和他的将军们围坐在一张长桌边,准将级别以下军官坐在两侧,注意听取作战参谋的情况汇报,当轮到汇报部队准备情况时,细心的军官会发现参谋官有点异常,虽然语调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他额头上却有细微的汗珠溢出:“……武器装备准备完成、后勤路线准备完成、前线军粮作坊准备完成、保障物资全数运到。共有十八个军团参与攻击,总兵力达二十三万人,目前有二十万到达预定出击位置……” “停。”科恩举起手来打断参谋的话,双眼看着面前的桌面,“这三万人在哪里?” “还在运输船上。”参谋官看着皇帝,语气有点嘶哑,“出发地搭建的临时码头坍塌了,致使两个兵团的兵员无法按时登船,从时间上计算,他们是没办法在攻击开始时到达的。这两个军团是参与攻击坎普帝国的部队,作战目标是拿下坎普首都。” “这两支部队是谁负责指挥调度?”科恩维持着木然的表情,“谁的具体责任?” “部队由坎普战区副指挥官都灵少将随队直接指挥。”参谋回答,“登船码头由维特.坦布子爵负责,坍塌是他的责任,军法处的调查结果表明,码头使用的石材不够。” “维特.坦布子爵?”科恩皱起了眉头,“他是谁?” “陛下,维特.坦布子爵是维纶.坦布总督的弟弟。”科恩身侧的莫亚中将回答,“维纶.坦布一手举荐,是出发地城市的城主。因为要保密,所以出发地码头都是临时搭建,但四个码头里只有这一个出了问题,他们都是同时搭建、同时完工。” “都灵少将及其下相关人员全部撤职,送圣都军法处审判。”科恩点了点头,“再传令内政部,立即将维特.坦布和码头工匠头领就地处决,维纶.坦布总督降三级留用,受五十军棍。” “是的,陛下。”对于一位少将来说,被送去圣都军法处是一个很悲惨的下场,就算好运留下了性命,军事政治生涯却再也无望。包括两位中将在内,在场的军官们都默不作声的接受,没有一个人为这位副指挥申辩,这并不是因为这位少将平时人缘不好,而是所有人都清楚延误军令所带来的后果,无论当事者是出于什么原因、无论这原因是客观还是主观。 “将三万近卫军编入坎普战区,接替攻击坎普首都的任务。”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科恩继续下令,“命令他们三天内赶到出发地,不得延误!” 作战参谋看着自己的皇帝,已经忘记了回答,科恩身边的两位中将也用迷惑的眼神看着他。谁都知道,这三万近卫军本来属于威尔斯战区,归科恩陛下直接指挥,科恩是要用他们来歼灭威尔斯主力部队的,这时调去坎普战区,虽然保证了攻击坎普首都的计划,但科恩手里却没了精锐,预备队里倒是有三万人,但那些却是战力不强的新组建部队啊! 莫亚中将小声说:“陛下,预备队只完成了正规战术训练……” “这已足够。”科恩看着莫亚中将,“难道有人在怀疑朕指挥不了一场正面战斗?执行!” 此次战役,斯比亚军队共分为两个战区、三个攻击集团,坎普战区由莫亚中将指挥,负责攻击坎普帝国;威尔斯战区由海尔特中将指挥,负责夺取威尔斯帝国全境;科恩自己带领一个独立攻击集团,围歼威尔斯帝国仅余的精锐部队,并在之后协助海尔特中将攻击威尔斯首都。另有独立的小军团负责监视战场两翼的动向。 整个作战计划的重点在于威尔斯帝国战区,海尔特中将带领的集团必须在科恩将敌军精锐引出之后从敌军防御空隙处直插威尔斯帝国内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威尔斯境内各个战略要点,做好一切准备狙击魔属联盟可能的援军,只要能完全瓦解魔属联盟第一次反扑,那就定下了大局,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用战争手段解决了。 以威尔斯现在的国力,海尔特集团的攻击任务是不难完成,唯一的危险是被敌军切断补给线,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这就得看科恩对威尔斯精锐这一仗打得怎么样,这支唯一的精锐军队兵员达七万人,由格伦斯中将带领,这支部队一垮,威尔斯只剩首都的近卫军可用。 因为事先有详尽的作战计划,所以战前准备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之后在两位中将的陪同下,科恩陛下到预备队临时营地去视察部队,这时皇帝身边已经没有了闲人,莫亚和海尔特开始软磨硬泡,想让科恩留下这三万近卫军在身边。虽然两人都知道科恩打仗是个好手,但他现在是皇帝,凡事都关乎帝国,不能出一点差错。 “陛下,没了三万近卫军,打坎普首都是会困难些,但我还是能保证将它拿下。”莫亚说:“近卫军的战力很强,还是留在陛下身边的好,你这里打好了,我们两边都会很轻松。” “坎普驻扎了两个魔属联军的军团,你又是长途奔袭,带预备队打这种仗是不可能的。”科恩正色回答,“关键在于尽快拿下坎普首都,这样才能给敌军造成兵败如山倒的心理震撼,没有经过巷战训练的预备队哪有这个能力?一拖再拖的围城战只会让魔属联盟同仇敌忾,组建大军来援,致使整个计划崩溃。” “但是老大你这边也很重要啊!”海尔特一本正经的说:“本来你带的部队就不多,现在又换成预备队,怎么能吃得下那七万人呢?如果不能歼灭这七万人,那突前的部队就危险了,如果回过身来打掉这支部队,那其他任务就无法完成……” “你尽管去打你的,你的身后不可能出现敌军。”科恩哈哈一笑,“皇帝这个名号,有时候真的很好用。” 海尔特和莫亚对看一眼,都不明白科恩为什么发笑,趁着莫亚和科恩闲谈的时候,海尔特慢慢的来到岩石的身边,跟这位半兽人少将并肩而行。 “听清楚了,我们这次照顾不了陛下,我把这个责任交给你。”海尔特小声说:“战况良好就算了,如果战况不好,你一定要保护陛下安全离开,不准陛下带着士兵冲上去,不准陛下在战线上厮杀,更不准陛下跟人单挑……” “知道。”岩石回答,“这些事,亲王和皇妃们都有交代。” 预备队营地已经接到科恩陛下视察的通知,此时,整个军团都整齐的排列在空地上等待着皇帝的来临,看到近卫军簇拥着的科恩到来,全军上下三呼万岁后鸦雀无声。队列中,军官士兵都是清一色的野战装备,兵刃雪亮,精神抖擞。 本来没人想到预备队真会派上用场,所以这三万人的装备并不好,装备的盔甲武器有一半是斯比亚帝国前朝的库存,老兵与新兵比例大概是三七开,军官倒是和其他部队一样,都是从久经沙场的精英战士中提升而来,另外还临时加编有一个三千人的集训队,是由各军事学院的见习军官组成。 “朕今天到这里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朕这次要亲自带你们上战场,朕要亲自教会你们打仗!”科恩驱马上前,看着面前紧密排列的几十个步兵方阵,没有一个字的废话,他的声音洪亮清晰,已不需要魔法师布置传音魔法,“沙场喋血,靠的是舍命拚搏,除了勇敢,你们没有任何保命秘方,有没有不愿意去的!?” “有!”这三万菜鸟因为第一次看到皇帝本人,所以一个个紧张得手足无措,这会根本没听清楚皇帝的话就齐声回答了,热血冲脑的他们还以为科恩在问“有没有信心”之类的话。 这回答让科恩身后的军官们脸色变得极难看,海尔特抬起手来,一巴掌拍在预备队指挥官——某少将的后脑上。 “都不愿意去?”科恩哈哈一笑,“三万预备队官兵,都是饭桶?!” “我们不是饭桶!”、“我们愿意跟着陛下去!”、“我们要去……” 长官们没还来得及教给士兵们更多的东西,三万人这时没有统一的答案,又急着七嘴八舌的申辩,所有人都在吼,队列里乱哄哄的……真不愧是预备队。海尔特和莫亚又对看一眼,对此部队更不乐观了…… 第二十九集 第八章 威尔斯帝国,两河平原,威尔斯精英军团大营。 军号连绵,旌旗招展,卫戍大本营的部队早点名完毕,士兵们正在吃早饭,有侦察任务的前卫骑兵部队在营地前方整理武备,工兵部队在做撤除营帐的准备。而在大帐里,刚刚起床的格伦斯中将正一手拿着战报,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自己的早餐,跟士兵一模一样的早餐。自打从布卢克帝国首都回来之后,格伦斯中将有很大的改变,不但对平常事物越来越沉默,对军事越来越有决断力,就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稳很多。 在熟悉这位中将的人眼中,格伦斯中将已经很像他的父亲——在土城大战里殉职的隆里亚少将。虽然中将的改变显得有些突兀,但这却是个好现象,全军上下也只有沙亚准将才明白,格伦斯中将改变的原因是因为在福克斯堡受了刺激,大大的刺激。 这是格伦斯中将第七次带军收复两河平原了,虽然斯比亚军还有一些小部队在前线徘徊,但他们只是后卫部队,战事大致上已经结束,只要再收复前面的几个关隘,这次战役就取得完全的胜利。当然,胜利只是对这支部队而言,受伤害的始终是被侵略的威尔斯帝国。 门口传来哨兵的通报声,之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不用抬头,格伦斯中将也知道是沙亚准将来了,但在他抬头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沙亚准将穿着将军礼服,一脸的严肃表情。 “怎么了?”格伦斯中将放下手里的战报,“行军打仗,你穿上礼服做什么?” “当然是有必要。”沙亚准将一屁股坐下来,抓起桌上的水杯狂喝了一气,才回答格伦斯中将,“昨天晚上,卫戍部队抓了三十多个刺客,在秘书处揪出两个间谍,近卫部队也抓了一个内应,因为和其他刺客区别很大,所以我亲自去审,刚刚审完。” “昨天晚上闹腾半夜就为这事?”格伦斯中将笑笑,“那么大的声势,我还以为在抓三百人的刺客。” “如果你知道全部事情,大概就笑不出来了。”沙亚准将把刺客口供递给中将,“虽然刺客自杀了十九个,但我们还是得到了这些。我想你应该有兴趣见见刺客头领,是一位我们都熟悉的人,为了抓住这个活口,我们可损失了不少士兵。” “好华丽的阵容。”格伦斯中将粗略的看看口供,“带刺客头领进来吧!可以聊几句。” 命令传出,两个近卫拖着一张绳网进了营帐,绳网里的刺客头领手脚被绑,浑身是伤,但脸却是光滑白净。格伦斯中将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这个人,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阴沉——这位年轻的刺客首领是欧佩亲王的小儿子,但他现在,不是应该被关在首都监狱里吗? 身为一个中将,格伦斯当然明白其中利害,他先掏出匕首在绳网上割个口子,再拿掉小王子嘴里的破布团,说:“小王子早安,很荣幸再次见到你。鉴于你的身分,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因为打猎而迷路了?不是专为刺杀我而来吧?” “呸!我打你妈的猎。”在抓刺客的时候,士兵们为了防止他们自杀,会把刺客嘴里的牙齿敲得一颗都不剩,小王子当然也不会有例外,这让他在说话的时候有些漏风,但满嘴漏风却不妨碍他说脏话,“你这杂种,本王子就是为杀你而来,谁知道功亏一篑。” “既然你承认是来暗杀我的,那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格伦斯中将平静的看着小王子,“你是王子,虽然被关在监狱,但并没有被剥夺身分,我会把你遣送回国都受审。” “少他妈的花言巧语,你这种贱人会把我送回首都?实话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你他妈的都是死定了!”小王子倒是认得清眼前局势,“不过,如果你识相点马上放了我,心情好的话,老子还会指点你逃命的办法……” “小王子殿下。”沙亚准将走过来,“你现在面对的是战区总指挥官,说话最好用敬语。” 这时的小王子谁都不怕,但对这位审了他半夜的准将深感恐惧,听了这话,他往后缩了缩身子,不再脏话连篇。 看了看沙亚准将,格伦斯中将问,“你觉得这件事是什么缘故?” “小王子殿下本来在首都坐牢,当然不会是爬着皇家监狱的围墙逃出来的,能放出小王子的人,大概也只有两位。”沙亚准将回望着中将,平静的分析着,“这就说明中将你现在的处境很成问题,我们这支部队现在的处境也很成问题……小王子,我说的对吗?” 格伦斯中将当然知道小王子的暗杀行动不是没有背景的,他背后的主使者应该是太子殿下或皇帝陛下,成功了当然就没问题,如果不成功,因为小王子一家本来就跟自己有仇,他们也可以推脱个一干二净。事实上,中将并没打算把这个小笨蛋送回首都,因为那样做的话,皇室必须审理此案,结局会让皇室大丢颜面。 “是啊!太子吩咐事情的时候,还他妈骗我说这事情是正义的,上下没一个是好东西……其实,我他妈的也根本不在乎这个,只要放我出来干掉你就好了。”小王子此时也看开了,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横竖没有个好结局,还不如搏一下,“格伦斯,我可有三个哥哥,我出来了,他们也没闲着,如果你杀了我,他们也会做点什么为我报仇……” 脸色铁青的格伦斯中将一脚踢出,让小王子把下面的话咽到肚子里,然后转头看着沙亚准将,“你看到了这点,所以才换上了礼服?” “我只带本部近卫就好,日夜兼程回去应该来得及。”沙亚准将点点头,“不用担心,对于这种事我早有准备,国都附近有早先安排下数百人,如果对方不是大张旗鼓的灭族,他们完全能在突发事件中保护你家人的安全。目前这种情况,对方也不可能在没得到你确切消息的时候就下手。” “有这样的准备当然好。”格伦斯中将想了一下,“但战场这边……” “战事应该不会再有大的起伏,就算有,七万精锐也不容易出什么大问题,只是中将你应该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毕竟是有猜忌了。”沙亚准将沉默了片刻,“我出发了,保重。” 站在帐外,看着沙亚准将带着近卫离开,格伦斯中将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转过头来,他吩咐手下把刺客的下巴打脱臼游营,之后再以冒充贵族行刺的罪名斩首。因为昨天夜里抓了刺客,早上不处理的话难免让人猜疑。小王子的脸大概也有人会认出来,得秘密关押。 至于以后要怎么做,中将倒难以一时下决断,现在回首都肯定是不可能了,自己功高震主,不但早晚得一死,而且还会连累家族。回师夺取帝国?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未经事前谋划,魔殿绝对不会放任不管,同样是一死。那么……打完这仗就撇下军队去魔殿伸冤?在一个将军和一个帝国之间,祭司们又会选择谁呢?在权力斗争中,一个没有军队在手的将军,能不能见到金袍祭司都难说,如果带着军队去的话,怕是未到魔殿已经全灭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战后的事,完结这场战役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格伦斯中将叫来几位将领嘱咐了一番,大本营起营开拔,向着前方进发。 同一时间,斯比亚帝国威尔斯战区的两支部队也在移动,一支大军由海尔特中将带领,隐蔽潜行至两河平原边缘的出发地域;另一支军队由科恩带领,从正面慢慢的靠近两河平原,而有数支小股部队,正把格伦斯中将诱向科恩所在的方向。 虽然斯比亚军每次都按照这样的路线退却,但格伦斯中将这次却一反常态,命令所有部队都不得贪功冒进,七万大军分成左、中、右三军展开,保持着良好的战斗位置,相互掩护着,步步为营的前行。侦察部队增加一倍,不但密切监视前方,后方更是监视重点。 如果说格伦斯中将是小心谨慎,科恩陛下就是辛苦异常。他必须要在进军途中加紧训练预备队兵员,这些士兵因为第一天的回答错误,解散之后被军官们骂得狗血淋头,这时就算是再怎么辛苦和怪异的训练,他们一个个也咬牙坚持着。所谓怪异的训练方式,是指排列成紧密的防御阵形然后齐步后退,有正常后退、左后退、右后退;阵形分散再组合,组合再分散,有前后分散、拦腰分散、斜线分散、彻底分散、彻底分散加丢盔弃甲等等……为了方便列队,每个人的盔甲上都做了记号,醒目的标注着自己在队列中的位置,方便战友辨认。 完整的阵形是正面作战的基本要素,如果是传统的将官,绝对不会让部队在战线上后退和分散,但科恩手下的军官们却不在乎这个,他们在队列里吆喝着,显得兴奋无比。才上战场的菜鸟士兵们心里也没有阵形的概念,长官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只要身后那面代表皇帝陛下的旗帜还在飘扬着,他们身上就充满了干劲……这就让同行的近万名近卫军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是皇帝的训练命令,想必一定有用处。 整个行军队伍中,看似最轻松的就是皇帝陛下了,他一手拿着酒杯,一边挑着那些队列里的毛病,在最后,他甚至让全部步兵以紧密战线方式倒退着行军,要倒着走到再也没人被同伴绊倒为止。累得一干步兵气喘吁吁,最后终于发明了别有特色的号子和旗语,号子一响,旗帜摇动,全军进退步伐如一,外加熟悉了一些特殊倒退花式,这才让科恩陛下认同的点头。 当所有希奇古怪的训练差不多完成之后,这支部队终于到了伏击地域,科恩陛下检视着这支被自己匆忙训练过的部队,脸上很是欣慰,命令后勤部给全部士兵装备双武器,长枪兵背上绑着战刀,弓箭兵又配上了长枪。还好斯比亚步兵是以野战、巷战的程序进行训练,只要是个士兵,就一定熟悉长短兵器的使用,而长枪和战刀又是武器中最基本的两种,不会出现手里拿着家伙不会使用的情况。这就是科恩的信条──一个士兵,无论是后勤兵或者弓箭手,他首先应该是一个士兵。 “好样的,你们已经完成了训练,做得比朕预期的还要好!”满天的星光下,三十个步兵方阵、十个骑兵方阵排列得整整齐齐,盔甲反射着点点星光,科恩在队列前站定,为部队的训练做结语,“我们就快要打仗了,我们将要迎战威尔斯帝国最精锐的军队!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怎么样?现在有人想离开吗?!” “没有!”四万士兵的回答,整齐、短促、坚定! “一个帝国的荣誉和威望,不是靠朕一个人奠定的,是靠千千万万的士兵浴血奋战而来!”科恩的话停顿了一下,“一直以来,斯比亚帝国跨越分界线来打仗,看起来似乎朕很无聊,还有人说朕是疯子、是疯狗!那么你们,朕的士兵们,你们知道朕为什么要跨越分界线打仗!?” “为了帝国!”没有迟疑,四万人发出整齐、短促、坚定的回答。 “做为训练你们的长官,朕今天说这些话,但在两军对阵之时,朕一个字都不会说!你们要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你们要明白,整个战役的成败都在你们手上,你们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你们要一战成名、要成为铁的军队!要让所有帝国,无论神属、魔属都对你们不寒而栗!” “为了帝国、浴血奋战!”无数武器高举,誓言在夜空下涌动着。 翌日,斯比亚几支诱敌部队合并,继续向后退却,追赶而来的一支威尔斯部队保持着在安全距离以外远远的监视着。同时,格伦斯中将铺撒出去的侦察网也在严密的监视着整个两河平原的动静,在早餐时候,格伦斯中将已经接到了一支数量庞大的斯比亚军队绕过自己直扑欧佩城的情报。 如果是换了以前的格伦斯中将,他大概已经发出全军驰援欧佩城的命令,但这次的格伦斯中将显然已经成熟了很多,在接到情报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就充满了疑问,但这些疑问只是出于战况考虑,没有一丝因为刺杀而带来的影响。 在一群高级军官的注视下,中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最后在欧佩城的位置上点了点,轻声问军官们,“敌军应该知道,欧佩城不是一两天能够打下来,沸血关更加难以攻克,在这样一个现状之下,我们七万精锐尽数回师援救,在前后夹击之下,他们还能有胜算?” “他们当然没有胜算,沸血关和欧佩城之间是一片平原,根本就无险可守,他们怎么可能逃掉?”军官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说不定,他们是想在沸血关下与我们决战。” “我们这七万精锐,始终是斯比亚眼里的一根刺,他们不会熟视无睹。”格伦斯中将摇摇头,“再说历次战役之中,他们都是小心翼翼的后退,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把背面亮给我们?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决战,我们完全可以避战,只切断他们的后勤就好,到时他们怎么办?” “但是敌军直扑欧佩城却是事实,已经有十二处岗哨报告了,初步估计人数有十万。”一位老成持重的将领分析说:“如果中将阁下的分析没错,他们一定有大批兵力保护后勤。” “后勤线那么长,他们会知道我们袭击那一处吗?”手指在地图上敲击着,格伦斯中将嘴角出现一丝微笑,“这样看来,对方的目标还包括我们。” “中将的意思是……他们不打沸血关和欧佩城?” “他们要打沸血关和欧佩城,但也要打我们。这是一场前所未见的大战役,敌军投入的兵力起码是在三十万。如果我们战败,连整个帝国都会覆灭。而在我们身边,肯定还隐藏着大量的敌人,只要我们上当转身,那么败局就注定了。”格伦斯中将拿过笔来,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子,“侦察再加倍,严密的搜索这块区域,传令左右两军向我靠拢!” “那么……沸血关和欧佩城怎么办?”一位军官急切的问。 “注定要失守的地方,已经没有救援的必要,我们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首都的近卫军了,希望他们能多撑上几天,坚持到我们回援为止。”格伦斯中将站起身来,目光在手下军官脸上扫视过去,“各位,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只要我们这支部队还存在,首都就算被包围也没事;但如果我们不在了,威尔斯帝国就再无任何指望!” “中将真的看透了敌军的作战计划?”有将领迟疑,“知道首都有危险,不回援是大罪。” “我知道,因为前几天的刺杀,大家都有些猜疑我的动机。”格伦斯中将苦笑一下,心怀坦荡的解释,“不错,在经历了这次暗杀之后,我对一些人的忠诚已经不在,我的心冰凉一片……但是,我生在威尔斯,我长在威尔斯,威尔斯用面包和红酒养育我,威尔斯这片热土并没有对不起我。为这块土地战斗,为这块土地上的大多数人战斗,我心甘情愿。” 听着这无比沉重的话,围在中将身边的将领们心中深有感触,他们都是一路跟着中将打拼过来的,当然知道中将的心意。 “国难当头,我们还是看着战局吧!”中将指着地图说:“现在分析的话,敌人是预谋已久。目前形势,沸血关和欧佩城肯定保不住,而过了沸血关的敌军会做什么?如果我们还在,他们就会集中力量猛攻首都,尽快迫使皇室投降。如果我们不在了,没有后顾之忧的斯比亚军必定先全力扫除各个战略要地,把首都放在最后打,到那时,皇室就算投降也难免覆灭。” “首都能守住吗?”一名将领问。 “守个十多天应该没问题,命令情报官立即把此地的情况回报首都和联军军部,首都不能丢,一定要死守!”中将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而我们,先得消灭身边的这股敌人才行!” “斯比亚的军队里,海尔特中将善攻,莫亚中将善守。”一位将领疑惑的说:“那么我们身边的这支军队,应该是谁带军呢?” “此战关系全局,更会影响斯比亚长久的国策,所以不应该是这两个人带军。”格伦斯中将手指一挑,合上地图,抬眼看着手下,“这一战,将是科恩.凯达亲自指挥。” “科恩.凯达?”众将领齐齐一惊,他们跟斯比亚作战良久,每每抓不住决战良机,就算自觉万无一失,斯比亚军也会从容后撤,当然知道这支军队的油滑,而科恩.凯达是这支部队的缔造者,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怎么?你们怕了?”中将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轻声问。 “本来就是偷生在世的人,什么没见过?自从跟着中将离开幽水关,我们还没怕过。”一位将领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中将愿意为这块土地战斗,我们却只是愿意为中将而战斗,你决定怎么干,我们绝不会皱下眉头!” “那么,我再带着大家干。”中将举起手来,“兄弟们,预祝胜利!” “预祝胜利!”十多只手握在一起,众将领轰然回答,“我们干!” 第二十九集 第九章 接到中将的命令,威尔斯军所有的侦察部队倾巢而出,加大侦察范围和力度,左右两军也开始向中军靠拢。右军的侧翼部队为了早于本部到达指定位置,在一片刚侦察完毕的地域展开急行军,却在无意间迷失方向,进而跟一支斯比亚部队不期而遇。 整个战争的起点,是源于两军数十人的部队擦肩而过,隔着一片小树林,两军的先头部队都在同一条小溪边喝水。大家都没有什么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士兵军官都看着对岸芦苇里的敌人傻了眼,跟着,后面的大部队现身。 这边是担负着诱敌任务的一支斯比亚部队,一千多士兵连续数天昼夜行军,疲惫不堪的正想在树林边休息一下,三千威尔斯军就从侧方的一处山口冲了出来。一时间警报四起,军令横飞,两军紧急列队,隔着一里的距离相互对峙——斯比亚军体力用尽没办法抢先攻击,威尔斯军却是害怕有埋伏不敢攻击,只有两边的传令兵风驰电掣般的一波bo绝尘而去。 人数一万多点的威尔斯右军就在不远处,闻讯后急忙赶来援助,万余步兵的动静可不小。几十里的路程,他们引来斯比亚的侦察兵多次光顾,等威尔斯右军气喘吁吁的赶到并排列好之后,斯比亚军的三千多骑兵也出现在相同地点,大家都是同样的疲劳,实力又相差无几,当然又是一阵郁闷的冷眼对峙…… 在这种平原丘陵地带,在实力异常平衡的情况之下,最重要的是保持阵形,无论进攻还是后退,都是谁先动谁吃亏。如果威尔斯军后退,那么后队会被斯比亚军骑兵袭击;斯比亚步兵身后不远处倒是有树林,但他们一退出骑兵的保护范围,敌军必定追进树林中。如果要进攻,两边都没把握一口吃下对方。于是,传令兵又再一次的风驰电掣,绝尘而去…… 一次小小的相遇,在两军指挥部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参谋幕僚们的手指几乎戳烂了地图,那条以前没人知道名字的小溪却成为出现频率最高的名词。两军指挥部一边行军一边拟订了最终战略,到最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把这次战役的名字定名为‘碎浪溪战役’。 在接近碎浪溪的广阔区域里,两军的大小部队都在向着这条小溪集结,最新的敌军态势分析不断送往指挥官手中,无论是科恩.凯达还是格伦斯中将,都在仔细的反覆研究着碎浪溪附近的地形地貌——命运是无情的,以碎浪溪为中心线,前后十里的距离都是大片的平原,边缘是起伏的连绵丘陵,正是大兵团正面决战的好地方! 在紧迫的时间压力下,格伦斯中将决心在此进行正面决战,大量驰援的部队江河般的汇集过去,行军时卷起的烟尘弥漫在半空之中。而手下部队已经被卷入的科恩.凯达却是不得不放弃已经选定的战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迎战,嘴里当然少不了骂骂咧咧……这时候,双方的侦察兵都是漫山遍野,科恩.凯达一声令下,全战场范围的侦察兵大战首先上演。 在之前的时间里,侦察兵的首要任务并不是杀敌,所以就算双方侦察兵相遇,只要距离不是特别近,大家都是各忙各的,遇到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招招手骂他一连串的脏话。科恩的军令一出,各处侦察兵改变任务,开始尽力猎杀对方的侦察兵,不仅如此,科恩还派出所有的精英猎杀小组潜行至敌人后方与两侧,不管侦察兵还是后勤兵,不管是送水送饭的还是偷溜到林子里大小便的……只要是落单的敌军,一个都不放过!地上的小范围厮杀从没间断,天上时不时会有石像鬼掉下来,大战还未开始,整个战场的气氛已经是极为紧张。 在这样的猎杀强度之下,格伦斯中将派出整营整团的部队前往主要方向侦察,折损千人之后,终于弄清楚了斯比亚军一方的主力方位和大致距离,两军主力相距并不遥远。于是格伦斯中将下令急行军,要赶在对方主力到达之前消灭那四千人的斯比亚先头部队! 数量达五万的威尔斯中军赶到碎浪溪时,已经是半夜了,他们在一刻钟之内整队完毕,格伦斯中将一声令下,数十名魔法师同时释放照明魔法,让夜空亮如白昼,前军组成的五个方阵发出巨大的呐喊声,长枪在手,巨盾齐胸,踏步声如闷雷临空,向斯比亚军逼了过去。 这支军队长年和斯比亚军交战,对斯比亚军的特点不可谓不了解,他们知道对方擅长奇袭,攻掠如怒火,后撤似疾电,历次战役中,他们都是凭借自身灵活的机动力和强悍的战斗力在两河平原上撕开一个又一个的口子,进出纵横,犹如身临无人之境,让威尔斯军有劲使不出。你想打,逮不到他们;你要退,他们又沾着你不放。像是今天这样,两军摆开架势正面决战,毫无疑问是威尔斯军盼望已久的事情。斯比亚军不敢正面决战,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在威尔斯军调兵遣将的这一天中,两军的阵线已经拉开到四里的样子。看到威尔斯军逼过来,领军的斯比亚将领一声令下,无论步骑,四千将士同时取出战弓,一千步兵和一千骑兵以散线站立,引弦待发。另两千骑兵持弓向前,在对方弓箭射程之外停下——威尔斯军早有准备,各方阵指挥官大呼一声,方阵收起长枪,盾牌层层举起,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 ‘标定十节——放!’两千骑兵同时拉弦、放手,一阵密集的弓弦震颤声里,两千多枝羽箭飞上天空,瞬间飞行后,这片不算太密集的箭雨啸叫着向威尔斯军的方阵落下,因为是第一波箭雨,所以里面以响箭居多,那凄厉的啸声能让初上战场的菜鸟心惊胆战! ‘停步——举盾!’威尔斯军前进方阵里传出命令,五个方阵同时停下,官兵们一声呐喊紧缩与战友的距离,并用盾牌将方阵上方和四面紧密包裹起来,只听那羽箭的啸叫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一阵连绵不绝的‘劈啪’声里,手里的盾牌开始震动。虽然挡住了大面积的羽箭,但偶尔还是有雪亮的箭头穿刺下来造成伤害,这时候,不但受伤的士兵会咬牙坚持,旁边的战友也会伸手来帮忙,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在这时崩溃,倒霉的会是所有人! 第一轮箭雨过后,双方军官都紧张的检视着战场情况,两边的将领都要以此估计对方的装备和战力。但见魔法光亮之下,五个静止不动的方阵中军令一响,又开始缓步推进,盾牌上虽然插满了羽箭,但五个方阵只在原地留下四十多名伤员——在后面待命的,以人力推进的轻便盾牌车立即冲出抢救,威尔斯军士气大振,呼声震天! 这支七万多人的军队是威尔斯帝国的最精锐部队,皇室倾举国之财力打造,又经历了七次与斯比亚军的战役,兵员越练越精,装备越打越好,加之魔属联军为实验新装备而不断的援助,战斗力已经远远超出以前的精英斗士团。无论在哪个层面上比较,威尔斯的所有军队,包括拱卫首都的近卫军在内,都难以望其项背。虽然指挥官在此前的战役中一直被斯比亚军牵着鼻子走,但那是斯比亚的情报人员极其变态的缘故。身为一代人杰斯维斯.赫本公爵的密友,除了军人世家的言传身教之外,中将本身的素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别说这位格伦斯中将最近受到一连串的刺激,他那颗一直被热血充盈的脑袋,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被皇室派出的刺客行刺之后,中将终于把斯维斯公爵给自己的,被自己撕成碎片,又被沙亚准将粘好的那些信笺从头到尾看了多次,终于明白了公爵的苦心,也对自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这并不亚于一次新生……在这次战役的指挥上,他完全换了心态。 因为中将本身曾经有一段屈辱的生活,之后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朋友的帮助爬起来,中间还缠绕着与欧佩亲王一家的权力争斗,所以对皇室的优待本就不十分看重。前些日子的刺杀,使他心中对皇室效忠的意味逐渐淡去,眼前的战斗,不过是为家族、为父亲、为自己的信念而战,如果此战击败科恩.凯达,粉碎斯比亚的整个战役构想,那么无论在军界或政界,他都进退有余,不再受制于威尔斯皇室。 此战关系到整个家族与所有手下的生死存亡,所以非赢不可!很多人都是在紧要关头才会发挥出巨大的潜力,格伦斯中将就是如此,如果在此时此刻,魔殿或神殿再做一个公平的军事将领的实力排名,彻底冷静下来的格伦斯中将毫无疑问会进入前二十名之内…… 战场上,威尔斯的五个方阵在逐步逼近,斯比亚军三轮箭雨收效甚微,领军的斯比亚将领一声令下,前方的两千骑兵瞬间分散成两股,各自绕着弧线向侧面的方阵袭去。威尔斯军中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只有格伦斯中将本部的四千卫戍骑兵部队,那可是从幽水关带出来的老家底,不到拚命的时候绝对不会用,所以中将只派出两个步兵方阵掩护着弓箭部队从两翼压上。他的意图很明显,要压迫斯比亚骑兵的活动空间。 因为这是一场无法预料的遭遇,所以此时的斯比亚军队都是诱敌时的轻装,所用装备都不是最好的,特别是箭矢,为了多带几枝达到持续作战的目的,都是选用轻便的普通箭镞,遇到盾牌里镶了铁片的步兵方阵,任谁也是无可奈何。而骑兵又不能丢下步兵不管,指挥官只有狠狠心,把骑兵演练过却并没有在战场上使用过的战法用出来。 两千骑兵一分再分,最后变成十个马队,从三个方向靠近敌军方阵,往来穿梭之中,在威尔斯军的弓箭射程之外组成十个首尾相接的圆环。 骑兵们在最靠近威尔斯方阵的那一点上放箭,在之后的圆圈运动中做好下一次射击准备,一次又一次,反覆在最近的距离用密集的箭矢精确射击,中间还夹杂着魔法箭。 面对这种多方向、高力度的打击,威尔斯方阵的伤亡立即开始攀升,但斯比亚指挥官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屁股默哀一下……此战法还没有通过参谋部最后评审,虽然事急从权,但他冒然使用的话,回去免不了是要挨板子。 自此开始,威尔斯的步兵方阵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前进的话,盾墙难免出现薄弱环节,伤亡会上升;不前进或者后退的话,无论是对战局还是对于军队本身,那都毫无意义。看到步兵方阵进退两难,格伦斯中将命令两旁的其他步兵方阵快速压上,将先前的一线平推变为两翼突前、中间压后的形状,继续挤压敌骑兵的活动空间,同时弓箭兵以散兵方式前冲,在最近距离内压制敌骑兵。 这个办法很奏效,斯比亚骑兵如果还想保持这种骚扰阵形,那么他们就只能绕到最侧翼去,这样就与己方部队远远隔开,不能互相配合;如果与己方部队保持相对比较近的距离,到最后活动空间完全被挤压,他们都会被包围……如果是理智的指挥官,这时就要着手后撤。 斯比亚指挥官不笨,那一千多的步兵立即收弓,井然有序的向身后的树林退去,骑兵继续掩护。而格伦斯中将手一挥,准备完毕的三千轻装步兵急速向前靠过去,这些轻装步兵里混编特殊兵种,短兵相接时杀伤力惊人,他们已经准备好在敌骑兵退却的时候冲入树林追杀,到时候,就算是斯比亚的骑兵,他们也只能看着树林里的战况叹气…… 正面决战就是这样,双方实力一摆开,大家所能玩出的花样实在不多。格伦斯中将打定主意,先要以这一个小战斗的胜利来鼓舞士气,敌军骑兵无法围歼也就算了,但这一千斯比亚步兵无论如何都逃不掉。敌军大部队在人数上占绝对劣势,行军时会特别小心谨慎,当他们出现在战场上之后,刚好可以给这千多步兵收尸。 在两翼的压迫之下,斯比亚骑兵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不得已逐渐退却,而威尔斯中间部分的步兵方阵两翼压力一去,立即改变阵形,四四方方的阵列变为五路横队,组成一道只防御正面的宽阔盾墙,将后面冲上的轻装步兵全部藏在墙下……谁都知道,当他们迫近树林的时候,盾墙一收,轻装步兵会蜂拥而出,惨烈的血战就开始了。 这片树林并不很大,四面都是平原,退入其中的斯比亚步兵无法藉地形远遁,唯一希望是死守至大部队到来。但斯比亚军队是大陆上作战风格最为顽强的部队,他们的战力不会因敌人多寡而有所起伏,土城大战、讨逆战争,从来都是以少胜多。紧要关头,带队军官有条不紊的布置防御,士兵们不慌不忙的站位准备,就如同平时训练那样。 斯比亚骑兵部队逐渐后撤,已经无法再支援步兵,指挥官大声下令,三千将士取出火油箭矢,准备在敌军进攻时帮步兵最后一把……就在格伦斯中将发出冲击命令的前一刻,大队的斯比亚翼人部队却由天空横向飞越战地,虽然没带来什么伤亡,却让中将吃了一惊! 随即,中将派出的一支侦察轻骑也在战场边缘出现,领队军官挥舞着手上的旗帜,向中将发出警讯,中将在心中暗叹一口气,传令部队回撤。 ‘定——如山!’军令一出,威尔斯军步兵同时接令,数万士兵‘喝哈!’一声大喊,盾墙立时停止前进,手中盾牌齐齐插进泥中,里许长的距离上,几千面盾牌竟大致是一条直线! ‘退——如丝!’盾牌自泥土中拔起,在‘喝哈!喝哈!’声里缓缓后退,无论是持盾的方阵步兵,还在隐藏在盾下的轻装步兵,脚步沉着稳健,队形丝毫不乱! 负责掩护的弓箭兵以前方传来的‘喝哈’声为信号,一声退一步,三声发一箭,以最大射程压制敌军可能的追击,连带两翼的步兵方阵,在整个撤退之中,投入的部队进攻是什么样子,退到本队出发位置时还是什么样子,队形没有任何变化。所有部队在执行军令时毫不迟疑,进退有度,根本没人去想为什么长官会在绝对优势下撤退的问题,其纪律性之强,组织性之严密,怕是其他魔属部队看了都要自惭形秽。 这边刚刚后退到指定位置,闷雷般的马蹄声就从战地边传来,在连续不断的照明魔法光亮下,战场两侧同时涌出一支骑兵,远远望去,这两支部队在行进间不像其他骑兵那样锐利刺眼,盔甲不反光,武器没出鞘,只有头盔上的红色帽缨在不住摇曳,远远近近连成一片。 威尔斯军的士兵没见过这种部队,一般的军官也没见过这样的部队,但他们的高级长官却不陌生,指挥部参谋以上的军官都知道,这些骑兵是斯比亚帝国最为精锐的部队——皇家近卫军。 盔甲不反光,那是因为溺爱近卫军的斯比亚皇帝让他们在盔甲外穿上罩衣;武器不出鞘,是因为近卫军对未到敌人身边就开始大喊大叫的战法不屑一顾,而当他们武器出鞘的时候,战斗力只能以恐怖来形容。 如果刚才格伦斯中将下令进攻,倒霉的就不是树林里那一千多斯比亚步兵,这支来援的近卫军会在中将眼皮底下,把他的万余进攻部队打得连渣都没有……如果中将前去救援,就不可避免的会破坏自己全军的阵形,到时候,对方还没出现的主力就会大发利市,也许,对方主力等的就是这个。 斯比亚近卫军在最佳冲击距离线上停了下来,全军上下全部下马,全员手持缰绳以节省马力,树林里的斯比亚步兵唱着军歌从容后撤,双方开始新一轮的对峙。 三个钟头之后,那支传说中的主力才在正面丘陵上现身,远远看去,这几万人的主力部队实在让人有些迷惑,他们松松垮垮,队形散乱,简直就像是一群拿着竹竿的乡下农民,如此情形,让格伦斯中将气闷不已,明白自己过分小心,中了对方虚张声势的计谋。 待这支斯比亚‘主力’步兵好歹把阵形摆开,一面巨大的旗帜才缓缓由丘陵后移动上来,与其他所有斯比亚旗帜都差别甚大,格伦斯中将接连派出五支轻骑抵近侦察,有命回来的都摇头说不认识,情报参谋拿过一本图册,所有人的手指都指在第一幅图案上。 军官们对看一眼,已知道对方指挥官的身分,那种特殊的旗帜图案,只有斯比亚皇帝亲自带兵时才会使用——也就是说,这会来的就是科恩.凯达! 第二十九集 第十章 照明魔法接连不断的飞上天空,异样的明亮光芒之下,两军遥遥相望。两位最高指挥官的目光都停留在对方的部队上,久久的凝视着,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宽阔的平原上,只有溪水在流动,发出微小的声响,小溪两边的十多万人都是鸦雀无声。 直到一刻钟之后,斯比亚军中才有军令响起,竟然是命令所有部队原地休息。随即,威尔斯军中同样传出原地休息的命令,十来万人就地坐下,都看着对面发愣——科恩迫于整个战役的压力,要尽快解决这里的事好去攻击威尔斯首都;而格伦斯中将的时间就更为紧迫。但双方的部队都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实在不适合在这时开战,于是大家都选择了休息。 这时,斯比亚军队的左军到达战场,七万余人的帝国精锐尽聚于此。 谁都知道,明天上午将是一场恶战,格伦斯中将翻身下马,招集手下将领去了中军营帐,而斯比亚这边,科恩陛下却带着一群手下军官来到前沿。这时候,照明魔法已经没有再使用,连片的篝火在两军阵营中燃烧起来,摇曳的橘红火光布满平原,映照着黑沉沉的夜空。 威尔斯军一坐下,立即有后勤兵送上战时干粮和开水,军官士兵人手一份,虽然有点难以下咽,但上下人等都吃得还算满意,大战在即,有这样的条件就不错了。可是半个钟头之后,斯比亚军就让他们领教了什么才叫做好条件……百多辆马车在阵形后做出了香喷喷的热食! 不但是食物,在斯比亚军完善的后勤保障体系之下,部队的战备条件做得相当完备,骑兵步兵都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好了肉搏战的准备,一捆捆特制羽箭被送上前沿,一队队的士兵正在往盔甲上加装甲片,虽然作为主力的三万步兵不是什么精锐,但也不是全无战力。 为了明天的战斗,格伦斯中将和他的将领在营帐里做着计划,一群人绞尽了脑汁,把斯比亚军可能玩出的花样全部考虑了进去,并一一做出应对方案。最后都认为,本方应该借助数量优势,尽早尽快在战线上形成突破,不给斯比亚军出花样的时间,因为他们除了步兵之外,有万多近卫军,斯比亚的近卫军虽然不属于重骑兵,但冲击力却不比重骑兵差。 同一时间,科恩.凯达却站在那边小树林的边缘,一边听先前指挥官的详细汇报,一边看着敌军盾牌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出神,好半天之后,才对身边的军官们说:‘看看吧!即便不是老牌的军事强国,却也有难啃的骨头。眼前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已经遥遥领先于当年土城大战里的魔属联军。’ ‘那我们应对的战术是?’跟在科恩身边的参谋小声问。 ‘这个还用说吗?照老规矩做,先去叫他们起床,营以上军官都到我那边去等着。’科恩冷哼了一声,‘本少爷能把他立起来,就能把他踩下去!’ 少顷,数百人的斯比亚轻骑上马,疾速横越整个战线,新换的精制羽箭一波bo的射向威尔斯军前沿,偶尔还会有一个魔法师很嚣张的偷溜过去偷袭一下。但威尔斯军不为所动,只派出少量骑兵前来驱逐,两支骑兵就在战场中部你来我往的先打了一场。威尔斯步兵的战斗力是没话说,但骑兵就不是那么强悍,他们被精锐的斯比亚游骑兵拖带着,反覆挤压几次之后队形就开始散乱,反被斯比亚军分别击溃,又让威尔斯抢救伤员的挡箭车忙个不亦乐乎。 此起彼伏的骚扰一直继续着,好容易熬到了快天亮才逐渐平复下来。斯比亚的游骑兵大胜,不免让对方的士兵心里对斯比亚骑兵有了点畏惧。天亮之后,斯比亚的骚扰行为换了方向,精灵弓箭手出现在战场各处,开始用冷箭射杀威尔斯的侦察兵和传令兵……虽然这种行为对决战本身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斯比亚一方却乐此不疲。 在此期间,两边的指挥官都定下了最后的战术,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双方士兵紧一紧盔甲,准备作战。宽广的战场上,渐次响起战鼓军号,两军的指挥部随主帅移动,最大、最威武的那面战旗,都插在了视野良好的丘陵上。 格伦斯中将打定主意不给科恩玩花样的机会,于是将七万大军分成两个波次列队,前面大致是由一万人的步兵方阵,掩护着万余轻重突击步兵;其后才是三万绝对主力,只等前面的盾墙一有突破,立即就会全线压上。五千多弓箭手列最后,另有一万部队做为预备队,格伦斯中将的指挥部所在地有四千骑兵、一千近卫。 考虑到对方可能先使用近卫军进行冲击,所以在出发位置的选择上,中将把自己的部队尽量摆得离对方远一些。斯比亚如果真要用近卫军冲击,就得越过近四里的距离,这一段路下来,马匹的体力已经去了一半,更与自己的步兵完全分开,以自己麾下部队的严密组织和纪律,完全能抵挡住。如果斯比亚不用近卫军冲击,那么中将最大的顾虑也就不存在了。 就凭斯比亚步兵昨天夜里的‘优秀表现’,这一战的结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喝哈!喝哈!喝哈!’威尔斯前后阵线中的士兵眼看着旗帜、耳听着口令,一步步的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在一阵密集的战鼓声中,摆出了整齐的进攻阵形,当几十辆冲撞战车被推到最前沿的位置时,威尔斯军已完成了最后的战斗准备。 看着这一切,格伦斯中将心里不无自豪,这就是他的部队,他不但要在这里击败科恩.凯达,还要带着这支部队回援首都——私下去见见那对龌龊的父子。 时间逐渐推移,斯比亚的军队终于了有动静。但这三万步兵的出场方式却很奇特,他们不是先站好队列逐渐推进,而是在整个战场的左右两侧出现,士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迈进,当到达科恩.凯达选定的战线时,两路步兵同时转身向中间合拢,组成一道三里长的防线──如果说这种出场方式有什么特别效果,那就是让威尔斯一方仔细清点了他们的人数。 ‘第一团到达!’、‘第二团到达!’、‘第三团到达!’……‘见习军官团到达!’ 战旗挥动,鼓声激昂,十位团长按序喊出自己到达位置的消息,稍停顿,斯比亚军中一个洪亮的嗓声响起,‘向皇帝陛下报告——全军团抵达战线!’ ‘全军团抵达战线!’三万将士轰然响应,‘奋勇杀敌、扬我军威!’ 直到这时,威尔斯军中的绝大多数人才知道,这支敌军是由斯比亚帝国的皇帝带领。 ‘皇帝陛下军令到——全军将士听令!’传音魔法将几里外的斯比亚传令官的声音送到威尔斯士兵耳边,三万步兵的回应声更添其声势,‘接令!’ ‘今次碎浪溪战役,将敲响威尔斯帝国的丧钟!为此,皇帝陛下特将步兵军团命名为“碎浪”!全军将士务必浴血奋战,不辱斯比亚铁军之威名,将敌军全歼于此!’ ‘陛下万岁!’刚才还没有名字的军团彻底激动起来,‘浴血奋战、全歼敌军!’ 听到远远传来的这些声音,格伦斯中将心里有些好笑,但为鼓动士气,他还是带着几名卫兵和主帅旗帜下了丘陵,来到一线部队前面。 ‘威尔斯的健儿们,敌人就在眼前!科恩.凯达是七次进攻我们家园的罪魁祸首!’格伦斯中将一拉马缰,顺着队列飞驰,‘你们的家人用粮食养育你们,为了你们毫无顾虑的杀敌,他们捐献出了最后一块铜板、最后一片面包!他们唯一想得到的,就是你们胜利的消息!’ ‘喝哈!’威尔斯士兵敲击着盾牌,‘杀敌、杀敌、杀敌!’ ‘我们都经历过艰难的日子,被别人冷眼看待,为什么会忍受侮辱?是因为没有胜利!’格伦斯中将继续着自己的话,‘我们身为军人,就有战场杀敌的使命!不管世界怎么变化,不管政局如何混乱,身为军人的使命没有变,我们是有尊严的军人!我们要杀敌建功!’ ‘杀敌!建功!’ ‘眼前,我们占据了所有的优势,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唰的一声抽出佩剑,格伦斯中将狂呼一声,‘威尔斯健儿在此!我军威武——谁敢阻拦!’ ‘我军威武——谁敢阻拦!’群情激奋的威尔斯士兵跟着中将放声吼叫,激情完全被释放出来,巨大的声浪在战场上空回响,引得鸟惊兽奔! 斯比亚军的指挥部里,参谋军官们倒是觉得这一连串的战前鼓动很是熟悉,这位威尔斯将领,无论口气和用词,都与多年前的科恩长官有相似之处。 ‘威尔斯军胆小如鼠!’冷不防的,科恩陛下身边有人大吼一声,清清楚楚的让所有人都听到,‘有种的就跟我岩石单打独斗,谁输谁投降!’ 听了这话,两军将士无不诧异,而坐在马鞍上的科恩.凯达却忍不住的笑了,轻声骂着从魔法阵里退回来的岩石,‘混蛋,不过就是叫你去喊一声实习一下,你打输了怎么办?还真的带军投降?’ ‘回陛下。’岩石手足无措的回答说:‘我又不是指挥官,哪有权力带军投降啊?不过是有人教我这样喊的……’ 科恩还想问问是谁教的,威尔斯军的军号声已经连绵响起,阵营中的旗帜晃动着,前军开始缓步前进。 碎浪溪战役,终于正式开始! 第二十九集 篇外篇‘黑暗传说──英雄、命运 军号声里,第一波威尔斯军进发了,这一波次的部队里有一万士兵组成的步兵方阵,另有一万轻重突击步兵隐藏在方阵之后,他们能够得到第二攻击波次里弓箭部队的支援。格伦斯中将密切注视着战场,他希望第一攻击波次能够在斯比亚军防线上打开两到三个缺口,以便能将其分割,致使斯比亚军的近卫军提前投入战斗,整个战线陷入混战之后,再由第二攻击波次上前收拾残局。 在兵力大致为一比二的情况下,越早进入混战,就对人多的一方越有利。斯比亚步兵军团经验和战斗力都不足,虽然有皇帝亲自压阵指挥,但中将却相信,一旦他们的战线被自己的部队突破,对方步兵军团就会立即崩溃。而在整个战斗构想中,唯一令中将有顾忌的就是对方的近卫军,所以在兵力布置上,他在第一攻击波次两翼都配备了最精锐的步兵方阵,无论近卫军从哪一个方向突击,那都是自寻死路。 即便是让他们突击得手,第一攻击波次溃散,中将仍然有力量击败对手——在某种程度上,中将甚至希望对方这样做,斯比亚近卫军一定会突击,中将考虑的是在突击时尽量将己方的伤亡减到最小。如果有可能,他还希望第一攻击波次里能有成建制的部队存活下来。 两军距离缩短至四里! 这时的战场上,这时的双方指挥官眼中,对方的兵力布置都是一目了然的。斯比亚全部三万步兵均列阵一线,以长枪兵为先导,其他兵种为后续组成一道坚固防线,另有一千步兵作为防线预备队。三千轻骑位于左翼待发,而战斗力最为强大的近卫军也在防线后方,人数大概为八千,指挥部所在的丘陵上大概有一千近卫军,另有千余翼人飞行部队还没出现。 看到科恩.凯达把近卫军放在阵后,而步兵军团又是以那种奇怪的方式进入战场,中将先是迷惑了一下,然后隐约知道了科恩.凯达的用意──斯比亚人一定是在阵地后方布置了大量陷阱,一方面防止本方形成快速突破,另一方面也是断了步兵军团的退路,要让他们死战到底——斯比亚皇帝,也有对自己士兵如此冷血的一天啊! 既然看到了对方的意图,中将立即对部队做出调整,命令第二攻击波次做好两手准备,在战况胶着之时,要既有能力绕过对方防线,又能原地防御对方近卫军冲击。同时命令第一攻击波次做好恶战准备,尽量找机会将敌步兵从一侧驱散出去,而不要做出全歼的姿态。满战场乱跑的敌步兵会堵塞敌近卫军两条冲击线路的其中一条,那么本方防御就轻松多了。 因为斯比亚的近卫军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们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重骑兵,即便是人员作战素质非常好,应急时能当重骑兵使用,但他们那临时加装了甲胄的马匹却只能冲击一次! 只要这一次冲击没有影响全局,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自己麾下是精锐的七万大军,而斯比亚军一方却不知道为什么,仅以一万近卫军配合三万二流步兵迎战,斯比亚军今次没有以前的一切优势!这是上天赐给格伦斯中将的机会,也是赐给魔属联盟的机会。 两军距离缩短到三里! 军旗下的科恩.凯达跳下马来,随手取下头盔,脱下手套,在地上东翻西找,最后拔了几株野草,又在旁人惊讶的眼神里上了马,仔细的清理着草根上的泥土,把白净的草根放到嘴里,缓慢的咀嚼着……虽然表面沉着,但他内心却不得不为这场战争而紧张。 三万参与进攻坎普的部队没能赶到战场,科恩只能调相同数量的近卫军去补充坎普战区,这三万近卫军本是准备用来对付这支威尔斯军的,一旦被调走,那么为了保证他们的作战力,配备给他们的作战装备、魔法师大队甚至特殊军种都随同前往坎普。而用来充数的这三万人的预备队,却只有起码的标准武备。 现在,科恩手里没有能压制对方的飞行军,仅有的一个魔法师大队也只能为己方提供基础的魔法保护,更没有足够数量的投石车。如果想获得胜利,只能靠科恩精湛的指挥能力。 两军距离缩短到二里! 在投石车打击范围之外,威尔斯军停下了,一方面是为了稍事休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从车上取下盾牌——这种盾牌比一般盾牌要重,真要由一线士兵举着走上五里地,那还不得累死,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用随队马车运送,临敌前由后面的士兵拿着,交战前一刻才交给一线士兵。仅从这点,也能看出威尔斯军的战术演练已经是相当熟练。 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军号声停息了,战场上空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双方士兵都明白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都在这最后的时间为自己打气。威尔斯军中,随军祭司正在为士兵们祈祷;而在一面面斯比亚军旗帜下,步兵们急促的呼吸着,汗水逐渐湿润了双手。 ‘愿天地万物敬畏你,愿普世居民信靠你,黑暗的君王!’在重新挪动脚步的那一瞬间,威尔斯军数万人同声祈祷,‘你的声音响彻水面,雷鸣在显示你的庄严。你由高天监临,注视你权威下的子孙;你由庄严的王座,视察大地的众庶!’ ‘那是一群人渣的最后疯狂!’斯比亚阵形中,军官们以自己的方式对这种行为做出解释,‘斯比亚军队打胜仗是靠自己,上战场从来不念叨这些娘娘腔的玩意!’ ‘我们时时以我们侍奉的君主而自豪,永永远远歌颂你的名号。我们颂扬你,因为你救拔了我们。’威尔斯军阵继续靠近,祈祷越来越清晰、声势越来越大,‘当仇敌前来攻击我们,他反而跌倒断气。虽有大军向我们进攻,我们的心毫不战栗。我们昂首抬头,卑视我周围的大仇;要在他帐幕,献欢乐之祭!黑暗魔王,我们的君主啊!我们将在仇敌的祭台上讴唱赞美你的祷词!’ 斯比亚军阵后方,仅有的二十具投石车开始运作,滑轮转动,绳索紧绞,木制悬臂‘吱呀’乱响,特制石弹被放了上去——紧接着,巨大的魔法屏障同时在两军上空出现,各自把己方部队笼罩。 科恩.凯达嘴角显现出一丝笑意,手一摆,斯比亚军左翼的轻骑兵出动,三千轻骑缓慢前行,来到本方阵线稍前一点的地方。这情况立即引起对面格伦斯中将的高度关注,在这个时候调动轻骑兵,完全不合常理! 中将心念电转,由轻骑调动开始,斯比亚之后可能使用的战术一个个的在他脑中浮现,己方军队的应对策略也一个个的完成。战斗还未开打,他已经推算出十来套对方的战术组合,同时排除了对方利用轻骑的战法,决定不予理会,威尔斯军第一波次照计划推进! 斯比亚军中响起战鼓声,三千轻骑突然启动,沿着己方战线急速奔驰,从左翼赶往右翼,骑兵的快速移动卷起大量的尘土,已经让威尔斯方看不清楚敌阵线的详细情况——这是在变换战位,威尔斯军立即做出反应,第二波次中的弓箭部队也开始平移。 ‘中将你看!’一位参谋指着斯比亚军阵形后方,‘他们的近卫军在移动!’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格伦斯中将也看到敌军后方有大量的尘土扬起,看样子,斯比亚人是要以近卫军先行冲击了,他们到底有什么可以依凭的东西,居然敢冒如此危险?中将不得不谨慎的对待这个问题。但经过推算之后,中将还是维持原战术。就算斯比亚近卫军突破第一波次一翼,并且杀到第二波次前,他们也无法保证持续的战斗力。 斯比亚军的战鼓声改变,投石车开始了攻击,六十颗火油石弹拖着乌黑的浓烟飞上天空,劈头盖脸的向着威尔斯军砸过来。 ‘举盾——缓行!’方阵中传出军令,一层层盾牌组成严密的防御,火油石弹多数被弹开,少数击中空地,虽然引起连片的大火,但并没有对威尔斯军产生实质上的伤害。可斯比亚的投石机并没有因此而做调整,非常尽力的在最大射程上编织着火墙——斯比亚人是想在主要方向上以火墙分割对方两个攻击波次! 军旗下的科恩再一挥手,步兵方阵里的弓箭手举起了弓箭,射击指挥官看着指挥部的旗号,大喊着,‘全部标定九节,稳住、稳住、稳住——放!’ 无数张长弓震动着,无数枝羽箭尖鸣着,这些让全大陆军队都闻风丧胆的斯比亚箭雨按主人的意志飞翔着,大小三棱形、长短尖钉形,清一色银箭头、灰身杆、黑羽毛,演奏而出的是一曲杀戮之歌! 这不是昨天夜里那种规模的箭雨能与之相比的,再怎么高昂的士气也不能为身上的盔甲增添厚度,前进中的威尔斯军阵形为之一滞,步兵方阵中当场倒下数百人! 刚从第一波箭雨中缓过气来,斯比亚的第二波箭雨就已临头,威尔斯方阵立即组成盾墙,把后面的突击步兵纳入盾墙保护之下,以图在接敌之前尽量减轻伤亡。而这时的格伦斯中将却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白刃战就要开始,他要为一线部队选定一个主要突击方向。 不是左,就是右。选对事半功倍,不选伤亡惨重,选错事倍功半。 横向移动到右翼的斯比亚轻骑兵开始攻击,他们以弓箭连续的打击威尔斯右翼步兵方阵,特别是格伦斯中将寄予厚望的长枪兵方阵,进行这种重点打击行为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很有可能是在为身后近卫军的冲击做准备。 眼看一线就要发起冲锋,格伦斯中将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他必须判断出近卫军会从哪边出击。两翼都有足够数量的长枪兵可以使用,但想压制骑兵冲锋,他们就必须原地布防并调整方向保护整个战线,不能再投身进攻,那么进攻重点就必须放在另一侧。 斯比亚军阵后的烟尘滚滚,根本分不清近卫军的所在,他们有八千近卫军,完全具备从侧翼袭击第一波部队的实力……中将权衡全局,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断。 全线冲击,右翼强攻! 斯比亚轻骑兵的弓箭攻击绝对是迷惑自己的烟雾!第一波左翼长枪兵密切保护战线左翼,同时调集第二批次的长枪兵方阵突前保护第一波次的侧翼;弓箭部队快速插上,驱逐敌骑兵;总预备队提前压上,准备在第二攻击波次接战时绕过敌军战线,对敌实施身后攻击。 这是一个稳健的决定,格伦斯中将把重兵力放在了右翼,因为他确信敌近卫军将从左翼冲出,一则是敌轻骑已经占据了近卫军的冲击位置,近卫军要从这里冲击,轻骑就得让出地盘远离战线,而精明的斯比亚皇帝,他绝不会让精锐的弓兵离开战线。 ‘西塞里亚!’一声令下,威尔斯军全线冲击开始了,在几十辆冲撞战车的引导之下,近万方阵步兵组成的盾墙如山般向斯比亚军压迫而来,脚步轰然,杀声冲天,地面在震动,空气变得越来越灼热,但威尔斯真正的杀机,却是隐藏在盾墙下的万名突击步兵! ‘好判断。’军旗下,科恩.凯达吐出已经被自己嚼得没味的草根,‘近卫军出击,右翼!’ 被他夸奖的人,当然是对方的指挥官。撇开其他不谈,格伦斯中将临机应变的能力已是相当优秀,毫无疑问,如果这是场平常的战斗,他所做的这个决断能为战争赢得先机。但在此次战斗中,格伦斯中将做出的这个判断却不会对战局产生任何影响。因为八千能扭转战局的近卫军,一直就在原地没动过。 漫天的烟尘,不过就是几百辆后勤马车拖着树枝做出来的特别效果而已,轻骑兵的战线平行移动,也旨在加深对方的疑惑感,科恩在等待的就是对方的重点攻击——他知道近卫军只能冲击一次,他也并不打算让近卫军死撑着去冲击第二次。而那位格伦斯中将,绝对想不到此战科恩已经不需要三千轻骑在正面支援战场了。前面种种根本就无关紧要,科恩.凯达所追求的,就是要让格伦斯中将的脑袋不停的转,不能让他怀疑斯比亚步兵有奇特之处。 这支斯比亚步兵会耍杂技,这就是奇特之处。 战鼓轰然,三千轻骑再次启动,发射的箭雨不再打击长枪兵方阵,而是直取赶来驱逐自己的威尔斯弓箭部队。一方是在马上、一方是在地上,一动一静,吃亏的当然不会是骑兵……在威尔斯弓箭部队反被驱逐,格伦斯中将派出后续部队来对付他们时,这支轻骑兵直接右转,远离了战场。 这离奇的一幕让威尔斯军方瞠目结舌,本来人数就不多的斯比亚人,居然就这样让自己的部队离开了?这算是什么战术?在这瞬间,格伦斯中将甚至怀疑科恩.凯达就混在这支部队中逃跑了。 但八千令威尔斯军焦虑不已的近卫军已经出现在右翼,放眼看去,战士与马匹皆是重装,在己方右侧完成转弯之后,他们直接向着威尔斯军第一攻击波次侧翼冲过去。近卫军是踏着步兵出场时的路线而来,一路没有任何的烟尘,因为步兵在走过的时候,已经把水壶里的水全部撒在了地上,等到冲锋状态中的威尔斯人听到怒涛般的马蹄声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先前被弓箭射得七零八落的长枪兵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近卫军铺天盖地的弩箭射得没剩下几个。干掉右翼的长枪兵之后,近卫军放下弩机,兵器出鞘,一时间军刀闪闪,蹄声如雷——看这架势,斯比亚人是豁出去了! 组成盾墙的,是两万人不到的威尔斯军,为在两里多长的正面战线上保持连续性,队形就不可能太厚,斯比亚近卫军冲击之时,他们距离对方步兵不足百臂的距离,这支近卫军成右翼平行冲来,直接从他们的软肋上开始了践踏! 做为一位指挥官,格伦斯冷静的判断了局势,知道近卫军这次冲击之后,己方的盾墙是保不住了,而对方近卫军的威胁也不复存在,这战斗力的一加一减也算公平,于是命令第二波部队继续推进,准备步兵决战。 ‘杀!’快速推进的斯比亚近卫军在战线上掀起巨涛,盾墙组成的阵线本身就在冲击之中,这时候侧翼被袭击,根本不可能转向布防,而第二线的部队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盾墙一段段的垮下去,而再怎么精英的突击步兵在重铠战马的冲击之下都只能算是枯草,不是被撞得飞起,就是被踏为肉泥。 近卫军在突进,冲击线上血光蔓延,碎浪溪边惨叫连天,无数胸怀壮志的威尔斯士兵还没冲到敌步兵前,就已经以身殉国,魂飞魄散。一路冲击下来,近卫军前方聚集了一批威尔斯散兵,到最后,在左翼防守的长枪方阵好歹转过脸来,长枪却在瞬间串满了战友的躯体……两里多长的距离,马匹很快就冲击完毕,威尔斯的整个第一攻击波次已经不存在了。 威尔斯军方的指挥部里,上下军官都目睹了这一幕,不少人热泪盈眶,但是大家都知道,为了赢得全盘胜利,局部牺牲是在所难免,斯比亚近卫军不惜马力,一冲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没爪的野兽,格伦斯中将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近卫军如怒涛一样横贯整个战场之后,科恩.凯达下达攻击命令,三万步兵组成的阵线发出一波bo的呐喊,同时举步向前推进,很快就把威尔斯第一攻击波次里剩下的散兵清理干净——既然威尔斯的盾墙倒了,那么就让威尔斯人看看斯比亚军队的盾墙吧! 总长三里的冲击完成之后,斯比亚近卫军情况堪忧,士兵伤亡千人,马匹就更惨,虽然大部分士兵立即下马,但由于马匹所负盔甲太重,有一半的马匹倒地不起,其中大部分以后也起不来了……视马如命的近卫军士兵含泪以步兵队形列队,准备再次投入战斗。 这一下,大家都没了骑兵,可以打一场正正经经的步兵战了! 双方步兵组成的钢铁阵线接近、再接近,终于在喊杀声中毫无花巧的撞在一起,斯比亚的战鼓、威尔斯的军号响成一片,历史悠久的步兵,战争中的王者,终于面对面的干上了! 两边都是三万人的铜墙铁壁,刚一接触就血光四溅,威尔斯军经验丰富、斗志顽强,而斯比亚军凭借身上的魔法加持,还有后面飞斧手的拚命支援,一时之间倒没表现出不敌的迹象。双方你来我往,在战线上杀得难解难分,每个士兵都是战线上的一分子,无论进退左右都身不由己,有的士兵明明已经牺牲,但没了生命力的身体却还被夹在两军之中倒不下去! 地面上杀声正酣,斯比亚的翼人部队也不甘寂寞,飞临战场上空骚扰威尔斯预备队,但他们人数太少,不能形成毁灭性打击。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斯比亚近卫军整好队形,一部分站在左翼后,另一部分充实到战线两端,对于这几千人的投入,威尔斯方面是有心理准备的。正面战斗讲究的是整体配合,近卫军的临时加入并不能改变其大部步兵战力不足的现实。 按中将的想法,即便是有近卫军的加入,斯比亚步兵也将在一个钟头内大损兵力。 但事情却并不如威尔斯方所想像的那样在发展,斯比亚人打仗从来就要耍滑头,而这一仗就是从此时展现了斯比亚军诡异的一面——细微的、缓慢的、不可逆转的展现着。 在战线中部,有一面高出其他军旗一倍的显眼旗帜,斯比亚步兵在他们的战鼓声发生转变之后,整条战线正以这面旗帜为中心……旋转着。 也就是说,斯比亚的左翼是在推进,但他的右翼却是在后退,一进一退的同时还保持着整条战线的大致平直。而在后面加入的近卫军正凭借自己强悍的战斗力,成为斯比亚全军的战位标记,步兵们喊出震耳欲聋的号子声,跟着整个队形移动。 这种风车式移动相对缓慢,但却逐渐显露效果,威尔斯军的作战条令是整条战线一致,左、中、右同进同退。在敌人右翼退却的时候,威尔斯右翼肯定要前进,但在另一边,自己的左翼却被斯比亚不断压迫着后退。因为斯比亚军有完整的盾墙,所以在推进和后退时占有一定优势,在左翼,威尔斯军已经因拥挤而产生混乱,而在巨大的吵杂声里,军官们也喊不出‘定如山、退如丝’的口令声,即便是喊出来,可能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科恩.凯达深知杀敌手段不是短时间里能被训练出来,但简单的前进后退就不同了,这就是他突击训练的结果,斯比亚军队的杂技──碎浪溪风车战术。 之前近卫军的抢先突击,就是为这战术的实施创造先决条件,威尔斯军再没有成规模的后援军,必须陪着斯比亚军玩大风车,大家一起转圈子,看谁先头晕,一旦某方的队形混乱,士兵就会被大批踩死。 这一切的情形都被格伦斯中将看在眼里,在这个巨大的风车旋转了差不多十度之后,他决定让部队摆脱这种局面。 他有信心做到这一点! 第三十集 第一章 漫长的战线,像是巨大的风车在缓缓的旋转,一直注视着战局的格伦斯中将,他的脑袋也在跟着转,只是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他明白,如果自己听任战线这样子转下去,己方部队一定会陷入被动之中,处心积虑的斯比亚人也一定为自己准备好了后面的节目。但在目前,威尔斯的主力步兵都在战线上,中将手里只有一支唯一的预备队,要把这一万人投入战场,必须要赢得绝对主动才行,不然的话,接下去的仗会打得很辛苦。 因为这支一万人的预备队最大作用不是投入战斗,而是站在战线旁边威慑敌军,让敌军不敢做出太离谱的战术安排,一旦把这支力量投入战斗,那就无法遏止科恩。凯达玩花样,下面的战局就会充满变化——但科恩。凯达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的部队了,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难道他是想利用方才那离开战场的三千轻骑兵吗? “注意监视战场两侧及后方,命令后勤人员武装.”目光从未离开战线的格伦斯中将终于下定决心,轻声下令,“命令预备队从后突击敌军正在推进的左翼,一定要打散他们!” “中将阁下,我们是不是应该留下点预备队?”一位高级参谋小声建议,“一方面可以保持我们战术的灵活,另一方面也好防备对方消失的轻骑兵?” “你看到战线后面那四千近卫军了吗?”中将指着斯比亚左翼后静止站立的部队,“预备队冲上去支援,必须先打掉他们才行。但近卫军战力不可小看,少于一万的人数,有可能会被他们打败。至于说对方的轻骑兵,就交给指挥部的卫戍骑兵好了。” 威尔斯指挥部的参谋们立即选定了突击方式,一声令下,人数万余的威尔斯预备队以极快的速度组成三个尖椎阵形,士兵们提盾举刀,齐声呐喊着绕向斯比亚军左翼——这一切都被位于战线另一端的科恩看在眼里.格伦斯中将的想法很正确,除了那四千近卫军,科恩手里现在无兵可调.而科恩也明白,格伦斯中将是想先以预备队缠住自己的近卫军,然后再想办法使威尔斯的大部队从风车里脱身,为了战局,科恩绝不能让他这个算盘打响了! 只思考了片刻的时间,科恩就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指挥大风车的战鼓声维持不变,但指挥近卫军的火红战斗旗却在不住的摇动着,斯比亚近卫军立即实施反冲击,但他们并不是三个相应的阵形,而是在前面摆开三个利于防禦的普通方阵,后面是一个利于突击的尖锥阵! 威尔斯指挥部的参谋们看到这一幕,都有些迷惑不解,而格伦斯中将却紧抿着嘴唇在冷眼旁观.分成四个阵形的话,那就是每个阵形一千人,斯比亚军难道是想用这四千人反歼人数万余的威尔斯预备队? 虽然大家都知道近卫军强悍,但威尔斯军这次出来的部队却弱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把战役主动拱手相让! “近卫军指挥权下放。”这时的科恩。凯达淡然一笑,又从嘴里吐出一截草根,在冲击的两军即将相交的那一刻,他才说了一句,“要让威尔斯人领教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 指挥权下放,就意味着在战局中另开一战,如此激烈的战况里,敢这么干的指挥官也只有科恩了。 “西塞里亚!”威尔斯预备军狂呼着,三个阵形势不可挡的冲击上去,就犹如是三支烧得通红的淬毒匕首。看到近在咫尺的斯比亚军,组成尖锥的前锋士兵眼都红了,这些人是整支部队里的精英士兵,更有强悍的特殊兵种,憋了年多的闷气,就要在这刻爆发出来。 反观斯比亚近卫军,士兵们却有条不紊的完成迎击的准备,站位、支盾、微微下蹲,随着长官一声稳健的“接敌!”口令声,后方的士兵同时发力,协力将前面的士兵缓缓推上去。 刹那之间,三处交战点杀声震天。伴随着抛洒上天的连绵血光,金属的猛烈撞击声轰然大作,飞斧、弩箭、投枪在士兵头顶往来穿梭、密如雨点.只是短暂的一个照面,长枪的尖头就不再雪亮,激斗的咆哮也变得嘶哑。威尔斯的近百特殊兵种故技重演,想从上方飞跃一线到斯比亚军身后,却在半空中就被支援的翼人砍得支离破碎,有那么少数几个漏网的,又在落地之前就给穿在长枪上。 虽然这支威尔斯军是精锐部队,但就算让他们再练十年,在单兵、配合还有阵形战斗力上,他们都远远不是近卫军的对手,因为他们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实战经验,也没有相应的装备和训练方式,相互一冲,高下立判……三支锋利的威尔斯淬毒匕首撞在坚韧如磐石的斯比亚方阵上,立即就折断了刀尖,失却了锋芒。 回旋的战刀划裂空气,舞出死亡的悲怆,被撞飞的士兵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散发着只有死神才喜欢的腥味,在斯比亚尖锐的锋刃之下,威尔斯士兵不断的倒地,失去生命的身体在近卫军的方阵前累计着,直到齐腰高……这三千人的斯比亚近卫军方阵,就仅凭一己之力,挡住了威尔斯军万人预备队! 威尔斯指挥部里,关注着战局发展的参谋们极为紧张,因为就在预备队冲上的这段时间里,大风车又旋转了两度。很明显,威尔斯军非常不适应这样的战术,也没办法协调一致,在跟对方廝杀的时候跟上旋转的节奏,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陷入被动。而紧急出击的预备队,又在此时陷入了与近卫军的苦战,虽然近在咫尺,却根本帮不上忙。 “命令,派三位指挥官到前线就近督战,各自指挥一翼及中部。 命令右翼停止前进,命令左翼死守,不得后退一步!”在这时,格伦斯中将嘴角却逸出一丝笑意,“命令中央部队,舍命突击,我要看到他们摧毁敌军正中的战旗!”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格伦斯中将已经看清了斯比亚军的弱点,那就是在战线最中部,处于高大战旗之下的那个方阵。虽然这个方阵目前看来是脚步最整齐,士气也最高,但他们却是大风车里最轻松的一个方阵,既能得到两侧的援助,又基本上是在原地踏步。而在整个大风车里,压力最大的部队是在两翼,既然科恩。凯达的兵力捉襟见肘,那他就不可能把精锐方阵放在这里! 所有的特殊兵种都被集合起来,统一投入中部战线,残余的弓箭手不再顾及头上的翼人,尽量支援中部。数百名毒蠍武士更是直接跳起,踩着自己人的脑袋、肩膀前去支援。原本就在中部廝杀的步兵这时已经疯了,完全不理会个人生死,组织起一次又一次狂涛般的攻势——中部旗帜下的斯比亚军遭受了自从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打击,在短短的时间里,盾墙就被打开数个缺口,如果让威尔斯特殊兵种冲入,士兵伤亡数就会开始飙昇! “陛下!”科恩身边的作战参谋紧张的转过头来,“中部战线危险了,他们可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伤亡太大了。” “慌什么,给朕沉住气。”科恩瞄了作战参谋一眼,用极为冷淡的语气回答,“维持好战线,这是最重要的。” 事实上,当看到威尔斯军集中所有特殊兵种突击中部的时候,科恩心里何尝不震惊?组成中心点的步兵,的确是整条战线之上战斗力最低下的一个团,无论如何,他们都抵挡不住敌军如此强度的猛攻,唯一的希望是他们能撑久一点,撑到变化出现…… 冲到突击兵种身后的毒蠍武士止住了脚步,残酷的目光从刀锋之后那无数双冷寂眼睛中透射而出,越过前方人墙,笼罩在斯比亚的预备军团士兵身上,让这些没有经历过残酷战争的斯比亚士兵一个个不寒而栗,要互相紧靠才能勉强维持着战线。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这些新兵的士气下降到极点——在一轮轮“左刀涂毒!”“右刀涂毒!” 的命令声里,毒蠍武士轮换着把一柄战刀举高,另一柄战刀夹在胁下,空出的手从肩甲下取出毒剂,顺势就抹在刀锋上! “涂毒完毕!”五百余名毒蠍武士同声回答,同时将手上的两柄战刀举起,这千多柄战刀,一半腥红、一半碧绿,都在向外散发着令人噁心的臭气,熏得人头昏胸闷迈不开步,不要说是砍在身上,稍微站得近些的威尔斯士兵,都是“哇”的一声把隔夜饭给吐了出来。 “快调弓箭手——不,命令五百近卫军急速支援!”科恩心里一紧,万想不到毒蠍武士还有临阵抹毒这一手,虽然下作,但却很能打击己方士气。当初久经历练的精锐都在他们手上吃了大亏,新兵们是不可能与之抗衡的,要是战线中间一垮,这仗还怎么打? 威尔斯指挥部这次学足了以前斯比亚军队的风格,誓要把敌军士气打击到最底,攻击队列里已经清理出供毒蠍武士直达一线的通道,毒蠍武士们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咏念着祈祷,高举涂毒战刀列队前进,前排的斯比亚新兵吓得不住发抖……毒蠍武士的可怕尽人皆知,与之对阵简直是一场噩梦。 “冲击!”一声令下,数百名毒蠍武士腾空而起,从空中飞跃斯比亚军的防线,双刀绕身而舞,红绿光芒招摇着,后排斯比亚军射出的羽箭被纷纷击飞,地面上也有数十名毒蠍武士发起强攻,偶尔有从空中掉落的同胞屍体,竟然是看都不看就乱刀砍成碎块再抛入斯比亚阵营之中。只要有斯比亚士兵沾到飞溅的血珠,无论皮肤盔甲都会被剧毒腐蚀,立即开始冒出白烟,一声声惨呼接连响起,更有甚者,一张脸被剧毒腐蚀得露出骨头! 翻越到阵线后的毒蠍武士嚎叫着,开始大开杀戒,红绿相间的死亡漩涡一个个卷起来,没有任何斯比亚新兵能够独自阻挡锋芒,散了队的都是一照面就惨叫着倒下,一步一惊心,一刀夺一命。虽然斯比亚的新兵也演练过合击战法,三三两两合并在一起,但对没有经过完整训练的他们来说,战争跟训练完全是两回事,毒蠍武士更是在大战之后精心训练过,他们踏着变幻万千的脚步进退,杀人如麻,游刃有余. 面对如此凶恶的敌手,新兵如何抵挡得住,防线当场就开始散乱,正在这时,几名中级军官带着手下亲卫飞驰而来,这几名军官服装异于常人,本是阵后督战的军法队,看到情况危机,再也顾不得职权限制,冲上来支援。 “我们是斯比亚帝国的第一批新兵!”跳下马冲进斯比亚军阵中,一名军官拔剑在手,大声呼喊,“难道我们忘记自己的誓言了吗!?” “没忘!”几十名围拢在军官身边的军法队员轰然回应,“忠君报国,扬我军威!” 军法官都带着士兵上来了,好歹让心理接近崩溃的新兵们振奋了点. “杀——!”领头的军法官长剑连挑,终于把一名毒蠍武士刺了个透心凉,这才继续高呼,“将军是从士兵做起——精兵是从新兵做起,斯比亚军,从来没有怕过!” “没有怕过!”跟随军法官而来的士兵没有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战法圆滑,下手狠辣,放声回应的时候手中也没慢下来,粗犷的回应之中还不断夹杂着“干ni娘”“去你妈”的髒话,与之廝杀的毒蠍武士人数不多,被接连放倒了十来个。 “以前没怕过!现在没怕过!”努力冲杀之中,军法官已经带着士兵来到了主军旗前,手起剑出,刺翻一名欲图染指军旗的毒蠍武士,左手扶上旗桿,大叫,“以后也不会——” 被他刺翻在地的毒蠍武士翻身而起,双手抱住军法官的腰,一口包含着剧毒的鲜血全喷在军法官脸上! “以后也不会怕!”数十名亲兵接过长官的话,将那武士乱刀分了,虎目含泪的紧紧护在军旗之下。但军旗是敌军攻击重点,杀了这一批毒蠍武士,又有更多的毒蠍武士冲上来,几十名军法处的援军无疑是杯水车薪,被疯狂冲上的毒蠍武士一一杀死在军旗下,虽然身死,却无一不让敌人付出惨痛代价,几名中毒而死的士兵,虽然脸上肌肉尽被腐蚀,但嘴骨却还在不住开合,至死都在呼喊——“斯比亚军,没有怕过!” 一群原来被压在军旗后侧的新兵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双眼通红的战刀一横,“拼了!” 军心士气是一个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东西,有可能随时随地为了任何一件事情而起伏,但没有任何军人,能比一群夹杂着悔恨、羞愧、愤怒、忘记生死的士兵更有血性! 战刀不够长没关系,他们的手能把刀锋送进任何敌人的身体;长枪折断了也没关系,他们还有匕首、拳头以及血肉之躯,在断气之前,他们还能咬鼻子、挖眼睛,踢下阴……当这群新兵把自己的嗜杀本能一一展现的时候,再怎么精英的武士,也要为他们而战栗…… 被逼无奈的毒蠍武士只能用上最后一招,用战刀割裂自己的嘴,不顾性命的喷出大片剧毒鲜血。能把举世闻名的毒蠍武士逼到这个地步,斯比亚的这群新兵已经摆脱了新兵的身分,真正成为见识了战争残酷的战士……但这来之不易的成长却已经晚了些,那些毒蠍武士的自杀行为,已经为他们的后续部队赢得了时间! 虽然有皇帝陛下在后督战,虽然有旺盛的气势,虽然有左右尽力的支援,但这个战斗力低下的步兵团却改变不了敌军蜂拥而上的现实,随着防守层被越打越薄,防守体系终于全线失衡,大批不成阵列的长枪兵死在对方特殊兵种的刀下,而在特殊兵种后面的威尔斯突击步兵,已经成群的冲进了他们的防线,还存活的少量斯比亚步兵完全被其淹没,而那面指挥着战线移动的军旗,也已在摇晃中倒下! 战线有了突破,威尔斯方面欢声四起,在整条战线之上无论军官士兵,都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指挥部里的参谋们更是欣喜若狂,就等待中将下达全军突击的命令。而斯比亚中线的军旗一倒,步兵军团的士气军心不可避免的蒙受了巨大打击……对于任何一支部队,士气军心一垮,这仗也没办法再打下去,格伦斯中将所追求的就是这个效果。 “碎浪军团听令!”突然,战场上空响起斯比亚皇帝的声音,语调沉稳,吐词清晰,威严气概流露无遗,“左、右翼向中平移半位,挤死这些威尔斯小娘们!” 有皇帝陛下在此,有皇帝陛下亲自指挥,倒了面军旗算个屁,斯比亚步兵军团振奋精神,数万人同声回应着,左右两翼同时移动脚步向中间靠拢,立即就把缺口挤得只剩三分之一。 斯比亚军战线后方的千人预备队在五百近卫军的带领下冲上封堵,三面夹击之下,本来还想扩大突破口的威尔斯军死伤惨重,但由于其中特殊兵种太多,又是混战,仅余的那三分之一的缺口,却是无论如何都封不上。 “威尔斯中军听令!”格伦斯中将两腿一夹马腹,冲进传音魔法区域,大喊一声,“帝国荣耀、我军成败都在此一举,全军将士一定要浴血奋战,杀出一条血路来,斯比亚军已呈败象,撕裂他们!” 第三十集 第二章 “撕裂他们!”一队又一队的威尔斯中军狂呼着口号,不要命一样的涌向缺口,前仆后继,此处战况已呈白热化。 “碎浪军团保持现状!军官见习团负责封堵缺口!”科恩。凯达吐草根的声音传到双方每一个士兵耳朵里,“死死的封住威尔斯的小娘们!你们拼光了指挥部上,指挥部拼光我上!要不就走出去,要不就埋在这里,今天就是要比比谁的命长!” 因为是军队未来的栋樑,所以军官见习团成员本来分站在靠近中心点的部队后层,现在已经到了拚命的时刻,他们立即被抽调出来封堵缺口。这些人可不是普通新兵,而是久经历练的老兵油子,单兵战斗力当然是没得说,小配合就打得更好。才一上战线,冲进缺口的威尔斯突击步兵就立即倒了大霉——但威尔斯军对这个地段是志在必得,本身冲过防线的人就不少,后面还有大把不要命的士兵一波bo的冲过来支援,虽然只剩余三分之一的缺口,但这里的战况是既激烈又混乱,军官见习团只能死死的堵上去,一时之间无法重新组织防线,更别说去追击那些冲到战线后方的零散敌军。 正在这时,与威尔斯预备军缠斗中的近卫军方阵里,突然传出一声军官的洪亮命令,“方阵——退!”占据优势的三个方阵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就开始缓慢后退,在脱离一线战斗之后,后退速度越来越快。这让一直苦撑的威尔斯预备队有些摸不着头脑,指挥的军官想都没想就下令冲击,但斯比亚军三个方阵的退却方向却不一致,一个偏左、一个偏右、一个居中,冲击的三个威尔斯尖锥阵也不可避免的分散开来。 “预备队不能分散!”远在指挥部里的格伦斯中将大惊,忘记自己还在魔法传音区域,大叫一声,“要中圈套!” “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科恩。凯达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打击敌人的机会,马上逮住格伦斯中将的话头说下去,“笨蛋威尔斯,这次你们死定了,现在乖乖跪下,朕说不定会饶你们不死!” 加起来近十万人的战场,除了身前的廝杀,谁又知道远处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科恩。凯达这几句嚣张的、充盈着无比信心的话,斯比亚士兵的整体面貌随之一振,而敌方士兵虽然信念坚定,心底里那块最软的肉还是忍不住要晃一晃——不晃的,那就不是人。 在预备军团被近卫军三个方阵拖带而分散的那一刹那,在后面等待多时的近卫军尖锥阵闷声不响的冲上,冲击方向直指威尔斯预备军的阵形结合部,虽然结合部有一定的兵力,但这个近卫军尖锥阵的前进速度太快、锋芒太利,根本不能被结合部那点兵员所阻挡。相邻两个方阵的威尔斯军官急令部队增援,却又被面前的近卫军方阵给牢牢缠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双方争夺的,就是这么一丁点稍纵即逝的时机,大敌当前,威尔斯预备军的士兵双目皆赤,做好了和近卫军拚命的准备,但近卫军的冲击队伍里却忽的飞出几道光芒刺眼的银白色光带,根根都有腰那么粗,眼前才一亮,百来名威尔斯士兵就觉得全身上下完全麻痺——“轰”的一声巨响,结合部最后几列士兵被这闪电魔法打成漫天飘扬的粉末! 阻挡已经不复存在,组成尖锥阵的斯比亚近卫军一千人,已经冲到威尔斯军背后。过了这一关,威尔斯就再没有任何的预备部队,而他们的所有部队都在转大风车,当然也不可能掉头来阻止他们,他们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任何事! 没想到科恩。凯达居然把精锐部队藏得这么深,更没想到斯比亚的魔法师居然能随队攻击。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格伦斯中将双眉紧缩,紧急从各支部队调集人手,但先前已经有大量兵力去支援中部,这时候已经拿不出太多人手,甚至连一个特殊兵种也挤不出来,指挥部里的参谋们大为紧张,有人建议让骑兵出击,但中将心里明白,就算卫戍指挥部的骑兵全部出击,在胶着状态的战线上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地方下嘴。 而在他考虑的时候,冲到威尔斯军背后的一千近卫军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一连串的银白色闪电在威尔斯军背后出现,在后方部队里制造着大量的伤亡和混乱,更为可恨的事情是他们中的弓箭手和魔法师,这些人专挑各级指挥官下黑手。千人部队风一般的卷过战线后方,大小军官身上插满了精灵族羽箭,看着什么地方像是个指挥部,闪电、风刃、火球劈头盖脸的就飞窜过去…… “他们不是普通的近卫军!”一名威尔斯的参谋大喊,“他们是斯比亚的特殊兵种!” 的确,这千人的部队里并不单纯只有近卫军,里面还有个大概一百人的魔法师大队,两百人的精灵弓箭手以及配属的近卫。这些人组成的猎杀小组远比威尔斯的特殊兵种强悍,三下五除二,就在威尔斯战线上划拉出不少大大小小的口子。 军官被杀,指挥部被端,上令无法传达,接连而来的就是部队的不知所措和混乱,虽然失去指挥的部队有能力各自为战,但这是一场极为激烈的战争,敌我双方全杀红了眼,谁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是露出一根针的缝隙,说不定也会带来灭顶之灾……况且是如此之多的缝隙! 身穿黑色军服盔甲的斯比亚步兵如同是贪得无厌的蚂蚁,慢慢的,缓缓的,漫过了威尔斯军堤坝一样高大的战线,在他们逐渐渗透过来之后,那些天杀的斯比亚近卫军就会毫不停留的冲向下一处地点。 威尔斯军被突破地段固然是一片混乱,未被突破的地段也被抽调了大批兵员,而这大批的兵员却迟迟无法突破敌军中部,仅有的特殊兵种却还在各个突破口之间疲于奔命,拚命封堵缺口。 他们已经无力去阻止什么,虽然战线中部还是处于激烈的混战,但风车的运转却再一次开始——斯比亚军的这一次旋转非同小可,立即带给威尔斯军更大的混乱。 看到大风车继续旋转,斯比亚军指挥部里的岩石才抹抹头上的汗,长吁了一口气,他身在后方,看着前面的战斗只能乾着急。转头一看,却发现科恩陛下眉头紧缩,岩石心里当下就纳闷了,众官兵浴血奋战,明明已经抢回了战局的主动,陛下为什么还是很烦恼的样子,现在的战况,不是应该轮到让对面那个格伦斯中将伤脑筋吗? 科恩手中的马鞭无意识的敲打着马鞍,又转过头去看看身后的十来辆蒙着黑布的马车,眉头更加的紧了。岩石知道,这是陛下每次遇到两难选择时才有的表情……但是,现在这情况需要选择吗? 另一边,格伦斯中将握着马韁的手也更紧,目光不住闪烁,比起他的对手,显然这位中将是更拿不定主意:战局已经很明显,除了全线退却,己方步兵是不可能脱离这个旋转的大风车,但斯比亚人能允许自己退却吗?即便是他们无力追赶,但战役失利的自己,又能退到哪里去?退回国都让人砍了脑袋? 中间是鏖战之地,每一眨眼的工夫都有士兵溅血倒地,而两位互为对手的最高统帅,却都是一言不发。 岩石看看前面,看看身边,心里是更加的纳闷,已经身为将军的他深知,战局发展成这样,对方已经是没有多大的希望了,但那个格伦斯中将为什么还不撤退?陛下的本意可不是要全歼格伦斯中将的部队,因为格伦斯的军队战斗力真是一流,打成这样,部队依然保有完整的建制,虽然混乱,却不慌乱,要消灭一支有如此纪律和组织的军队,己方到战后也剩不了几个人…… 最好的局面是对方溃退,实在不行,撤退也能接受。因为战线上每死一个士兵,科恩陛下的心里就会像被刀割一下,陛下对士兵的珍惜,岩石早已瞭解。 “传令。”威尔斯指挥部这边,在闭上眼沉默了片刻之后,格伦斯中将才下令说:“指挥部卫戍骑兵,组成冲锋队形。” “是的,长官!”参谋官立即传达命令,又转回头来问,“是要发起最后冲击了吗?哪位将领带队?” “我来带队。”格伦斯中将平静的看着身边的参谋们,“在我出击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就拜託你们了。” “中将大人!你不能——” “住嘴!”中将冷喝一声,“除了我亲自去,还有谁能打破这个局面!?” “可大人是中将,大人要是有什么意外……”情急之下,军官们都围了上来,但没人敢往下想。 “士兵们都看着我,军旗到处,必定所向披靡。”格伦斯中将却淡然一笑,命令参谋说:“为配合我作战,你命令辎重后勤急速撤退——不!为了逼真,指挥部随同紧急撤退!” “中将大人!”军官们大惊失色,十多人立即就把中将围了起来。 “不听令行事者,斩!”格伦斯中将长剑一举,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身前的将官们不敢再阻拦。中将豪气勃发的甩开几只拉住自己的手,大步迈出。 夺眶而出的泪水,立即就将他身后军官的视野模糊。这命令,与其说是随同撤退,还不如说中将是给了他们一条后路。 这边的骑兵一调动,那边的科恩就看到。可在眼前,这位中将要用骑兵冲击什么地方? 而来到骑兵部队前的格伦斯中将,他那敏锐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战斗最激烈的战场中心点。 陪在格伦斯中将身边的,是四千精锐的轻骑兵,这些人都是他从幽水关带出的老家底,兵强马壮,可说是魔属联盟里最出色的部队之一,到现在这个时候,也应该露面了。 格伦斯中将一带马韁,顺着队列巡视了自己的骑兵,从头到尾没说一句鼓动士气的话,但力战求死的决心却在眼神中表露无遗。属下骑兵们用既狂热,又无所畏惧的目光回望着他,回望着这位带着自己从幽水关出来的长官,回望着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和尊严的长官。 一声嘶鸣,战马掉头,中将带领这支骑兵下了丘陵,途中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剑锋离鞘立即就散发出朦胧的幽蓝光芒,整支骑兵慢慢的,以这蓝色光芒为中心展开冲击尖锥阵。 战马由慢步逐渐变为小跑,细碎凌乱的马蹄声逐渐融合,变得沉闷震撼。马上的战士持抢握刀,表情坚毅,紧随在格伦斯中将身侧,哪怕是冲去龙潭虎穴,他们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岩石,”久不开口的科恩陛下突然轻声问,“这支骑兵怎么样?” “这支骑兵……”岩石想了想,才老大不情愿的回答,“还成。” “叫近卫军准备,随时支援前线。”科恩陛下点点头,“敢说一个不字,我立马把你拉去喂狗。” 这句话正对岩石脾气,要知道在后面乾看了这么久,任何一个军人都会忍不住的想冲上战斗,但岩石身负卫戍重责,却注定无法上战场廝杀,实在是忍得辛苦之极,这时有了陛下的命令,日后也好交代了……于是立即跑去抓来自己的属下军官一阵安排,千余近卫军翻身上马,准备战斗,虽然岩石知道自己上不了前线,但属下部队参战,他却是一样的兴奋。 威尔斯军的骑兵在前进,而他们的辎重后勤部队却开始了撤退,一连串的马车急速离开,稍过片刻,连威尔斯军团指挥部都有了撤退的迹象。 科恩。凯达正摸着下巴考虑事情,前进中的威尔斯骑兵前端却蓝光一盛,四千多骑兵同时加速,战马在狂嘶,战士在嚎叫,碎浪溪两侧的地面上,一草一木都开始了剧烈的震颤,这支骑兵的攻击锋头,居然是直接指向战线中部! 那里,是混战之地,五分之三的士兵,可是威尔斯士兵啊! 蹄声如雷,气势如虹,四千威尔斯骑兵紧紧的跟随在他们的中将身后,组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尖锥冲击着,如雷般的声响里,天空上的斯比亚翼人士兵只看到一个由密密麻麻骑兵组成的巨大倒三角,拖带着漫天灰色烟尘冲向战线! 格伦斯中将这一冲代表了自己的选择,同时,也把他的对手逼上了一个必须选择的境地。 自从被威尔斯军冲击之后,战线中心点的战斗本身就没有防线可言,敌我双方都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战线犬牙交错,士兵难辨敌我,某些地段廝杀惨烈兵员众多,有的地方却稀稀拉拉的没多少人… …格伦斯中将手里的长剑一举,轻骑兵拉弓就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鏖战中的步兵根本无暇顾及战场的形势,先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乱箭射得连片倒下,剩下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漫天的投枪已经飞来,锋刃无眼,无分敌我中者立倒,有的投枪力量强大,竟然可以连穿几人! 战斗中的斯比亚士兵死得壮烈,而那些存活下来的,满脸血污的威尔斯步兵还来不及欣喜一下,已经被己方的滚滚骑兵淹没。 看到这一幕,科恩。凯达明白了格伦斯中将的用意,眼里凶光一闪,手已经握到剑柄上,但转念一想,手又松开,只命令岩石的骑兵出击。 “陛下。”岩石来到科恩身边,“他要冲击阵线哪里?” “哪里都不是。”科恩再一次吐出草根,“他要冲我的指挥部。” “他敢!”犹如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岩石暴喝一声,哇哇大叫着,带着属下近卫军去了。 无论岩石怎么不乐意,格伦斯中将的确敢这么做,他要冲击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战线,他的目光是盯在了斯比亚的中指挥部上,盯在了斯比亚皇帝的军旗上,盯在了科恩。凯达本人的身上! 这场战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本来都应该是格伦斯中将取得胜利才对,之所以格伦斯现在陷入被动,只是因为带领斯比亚军的是他们的皇帝,只要这个万恶的科恩。凯达还在战场上,即便是新兵,斯比亚军也能超水平发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冲去挑了科恩。凯达的指挥部,否则此战必败。 要想冲过斯比亚人的防线,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四千多骑兵冲过步兵战线之后,还剩下三千不到,但这三千多人一步也没停留,直接杀向科恩。凯达所在的丘陵。 任何时候,让敌军冲到皇帝面前都是一件有负职责的事,天上的翼人急了,从后方呼啸着掠过敌骑兵,赶到他们的冲击路线上,抖开几十张俘敌大网向威尔斯骑兵罩去,一网下去,就是二三十名骑兵人仰马翻,但却丝毫阻挡不了他们的冲击。 精灵弓箭手、随队魔法师,全把打击目标放在了这支冲击的骑兵身上,对这样一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部队,把人做为打击对象是完全没用的,弓箭手们射马不射人,魔法师只用自然系魔法,召唤起无数的籐蔓缠绕马腿。 就算是这样,格伦斯中将的这支骑兵还是左冲右突,出了他们的打击范围。斯比亚军还要追击,远在指挥部的科恩陛下却一声令下:“步兵不得后退一步,所有力量支援战线!” 斯比亚军,令行禁止,本来要追击敌人的步兵立即掉头,重新投入步兵战斗,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知道,他们打得越好,皇帝陛下就越安全。 而在这时,由岩石带领的一千近卫军骑兵,已经迎头跟格伦斯中将带领的两千多威尔斯骑兵撞在了一起! 第三十集 第三章 无论从装备、兵员、马匹着眼,或者是从战术、训练、战斗意志这几方面来评价,威尔斯这支轻骑兵的确算得上精锐之师,虽然一路上几近三分之一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掉队,但冲击速度、攻击强度并没因此减弱。如果是在其他战场,两千多人只能算是草芥,但这支轻骑却不一样,铁蹄过处,泥飞草颤,就算在大战决战阶段的总冲击,也就是这个气势而已……没有人会怀疑,这样一支骑兵还有什么阻碍冲不破,打不垮。 但在今天这个战场上,威尔斯骑兵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不得不正视接下来要遭遇的对手──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的亲卫部队,由岩石少将带领的一千皇家近卫军。 今日的岩石少将,数年之前还是个身价不过八个银币的奴隶士兵,他身边的战士,有一半是天天在他手下挨拳头,被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另一半是跟他并肩战斗过的三十六部族子弟;那上上下下的军官,都是当年跟他一个大锅里抢馊食的第九军团战友! 还没接触上,近卫军骑兵就是三轮急箭,全部取敌军两翼马匹,威尔斯骑兵本来还是完整的尖锥阵,两边顿时塌陷了好大一片,好在双方都是在奔驰之中,三箭之后已经冲到了跟前,不然再让近卫军放上几轮,威尔斯这边就得由中将唱独角戏了。 斯比亚近卫军同样是一个尖锥阵,战术非常简单,箭射两翼,强冲中路——喊杀声里,领头冲锋的岩石少将挺一支长枪冲上,雪亮的枪头转瞬就到了格伦斯中将身前。 格伦斯中将早看到一位身材出奇高大,全身银亮盔甲,背后一袭纯黑丝绒披风的斯比亚将领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冲来,但万万没想到这位将领的速度居然会有这么快,风驰电掣中,缀着红缨的长枪已经到了眼前,这块尖锐的金属撕裂了空气,凌厉的鸣叫声忽的灌进双耳。 虽然中将少有上战场跟人捉对厮杀的经验,但也是自小就受军事熏陶的世家子弟,在这危机时刻,想也不想就往后一仰,右手长剑全力劈出——紫色光芒一闪,斯比亚将领的长枪断作两截,那将领一声怒吼,手里半截长枪一荡,把右边几个赶来营救中将的威尔斯骑兵扫下马,左手塔形盾牌斜举,就着马力向格伦斯中将扫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力沉势猛,就算中将身穿精良盔甲,如果给他打中,少不了要丢掉半条命。 双手握住剑柄,格伦斯中将拼尽全力劈出一剑,两骑错身而过,“当”的一声大响,斯比亚将领的塔盾被砍下一大块,而格伦斯中将胸口一闷,双臂发麻,武器都险些失手飞出。虽然马身已经交错,但中将却不敢大意,因为他知道这种身经百战的军人极为可怕,刚刚才直起的身体又是向前一俯,果然,那将领右手的半截长枪回荡过来,“呜”的一声扫过他的头顶,把他马边的一名亲卫打下马去! 再次直起身体,格伦斯中将已经是一头冷汗,好在一众亲卫尽力保护,又有魔族佩剑护身,他才没在冲击中落马,虽然与对方近卫军的互冲只是不长的时间,但对中将而言,这却是一段漫长而黑暗的激烈搏杀,好几次生死之间的徘徊之后,本来紧咬着牙关的中将,终于也和普通士兵一样,开始疯狂呐喊着冲锋。 斯比亚近卫军的冲击使得威尔斯骑兵阵形大乱,速度也完全降了下来,陷入停滞苦战的现状。而一旦失去了冲锋的整体优势,单兵作战能力又有谁能跟斯比亚近卫军相比? 近卫军分做两路,左右一绕,把威尔斯骑兵分割成了好几块——对于占据速度优势的近卫军来说,最有利的是用长枪刺马,或者是用枪身扫人,无数的威尔斯战马就这样悲鸣着倒下,无数骑兵就这样被他们硬生生的用铁枪扫下地来,成了只有半条命的步兵…… 忽然眼前一空,前一刻还充斥在视野里的刀光剑影全部消失,中将转头一看,发现左右已经没有了敌人,只有不到百人的亲卫还陪伴着自己,再往前方远处一看,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已经十分的清晰了,军旗下,那位身穿铠甲,被十多名军官簇拥着的人,不就是科恩.凯达吗! “兄弟们!”格伦斯中将一举长剑,“跟着我,杀了科恩.凯达!” “杀了科恩.凯达!”近百名近卫在长官两旁展开,以一字横队开始冲击,他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知道那里有些什么人,更知道那些人的能力,但他们心里却没有一丝畏惧。 “中将大人!”远远的,正负责安排“撤退”的威尔斯军官们惊呆了,齐声发出悲凉的呼喊。他们原本以为中将冲过战线之后会掉转马头直出战区,谁知道中将已有必死之心,要冲击的是敌军指挥部?强烈的羞愧充斥着身体,所有人都抓起武器,调头向着战线冲去。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有跟着中将去死的决心,还在继续“撤退”的十多名军官,立即就被自己的同僚砍成了两截。 虽然也是一股力量,但在眼前,这几百名军官投入战场已经不能挽回大局了。因为斯比亚军队已经牢牢的掌握了主动权,战线中央的军旗又树立起来,大风车现在是想怎么转就怎么转,各自为战,一片混乱的威尔斯军已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脚步。 一字排开的近卫们跟着中将才刚刚冲上丘陵,一阵弓弦的震动声就传到耳朵里,密集的羽箭飞了过来,连带中将在内,所有骑兵全部应声落马! 重重摔下马来,五脏六腑都是剧烈的一震,这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中将摇晃着站起来,吐出嘴里的几根杂草,恶狼般的凶狠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军旗下的科恩.凯达,那是他的仇人、敌人——但在他与科恩.凯达之间,却隔着一排斯比亚近卫军,这群手持弩箭的近卫军,正用冷得像冰、尖得像针的目光盯着自己。 中将的近卫也陆续爬了起来,但他们显然没有中将的好运气和显赫身分,只要是站起来的人,立即会被弩箭射中腿脚关节而再次倒下去,但斯比亚人用的是一种没有锋刃的特殊弩箭,“噗、噗”的闷响声里,中之立倒,弩箭却不会插进血肉……他们,居然是想生擒这些最骄傲的战士! 愤怒的目光投射到军旗下,却发现未戴头盔,黑眼黑发的斯比亚皇帝根本就没看着自己这边。“科恩——凯达!”中将咬牙切齿的呼喊了一声,手握长剑一步步走过去,他身后的近卫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被射倒,直到再也爬不起来,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惨叫哀号。 “科恩.凯达,”已经管不了战线上如何,也管不了身边怎样,格伦斯手里的长剑指向科恩,狂呼一声,“是男人的,跟我一战!” 一块石头飞来,撞在格伦斯的剑刃上,强大的撞击力使得长剑偏向一边,格伦斯中将正要大骂,站在中间位置的斯比亚近卫军两边一分,一位穿着精细盔甲的斯比亚将领迈步从空隙中走了出来。因为有先前险些被斯比亚人打下马的经历,中将倒没有小看这位走来的将领。 连身盔甲是崭新的,罩衣上有醒目的家族标志,左胸位置上缀满大大小小的勋章,背后拖曳的黑色丝绒披风上绣了金线,这种装束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来人一定是个位高权重的贵族将领。但格伦斯中将想破了脑袋,却不能在已知的情报中推断出这个人是谁,不过他知道,自己想要挑战科恩.凯达,就一定要打败这个走出来应战的人。 斯比亚将领越走越近,在距离格伦斯中将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从头盔中射出,先看了中将,再抬起手来,向着中将一指。 “报告皇帝陛下。”一名斯比亚军官高喊,“辛迪亚伯爵请求和敌军指挥官决斗!” “皇帝陛下回覆。”稍后,科恩.凯达身边的一位将领回答说:“决斗都是带有条件的,不能平白无故的决斗!” 站在格伦斯中将身前的辛迪亚伯爵抬起手来,用手指指指自己,然后手掌在脖子上一划,又指指格伦斯中将,手指弯曲做了一个下跪的姿势。 “回禀皇帝陛下,辛迪亚伯爵提出决斗条件。”近卫军官再喊,“辛迪亚伯爵输了自尽,敌军将领输了就要全军投降!”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这个条件,格伦斯中将不等科恩.凯达那边有所反应,先就仰天一阵狂笑,之后才大声说:“投降?兄弟们!” “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威尔斯士兵同声回答,气势根本不因自己无法站起而衰弱。 “给斯比亚人背一遍第九条军规!” “军团法规第九条。”近百名威尔斯士兵齐声背诵,“陷阵之将,再无权力!” “听见了吗?这就是我军团的军规!无论决斗结果如何,威尔斯军人都会力战到死!”格伦斯中将站直了身体,骄傲的昂着头,“这是我魔属联盟最优秀的将领,斯维斯.赫本公爵定下的,你今天就算杀光了我们,改日遇到他,绝逃不过失败的命运!” “皇帝陛下回覆,看在斯维斯.赫本的面子上,给敌军将领一个决斗的机会;又看在斯维斯.赫本的面子上,给敌军将领先疗伤!”科恩.凯达身边的将领再次回答,“皇帝陛下说,一连给了两个面子,拜格伦斯中将所赐,斯维斯.赫本成了厚脸皮啦!” 丘陵上的斯比亚人同声哄笑,把格伦斯中将气得脸色发白,一摆手推开前来为自己治疗的一个魔法师,可才踏出一步,就被好几人按在地上,被治疗了个彻彻底底。 趁这时机,有人从后面为辛迪亚伯爵送上一把战刀,黑鞘黑柄,朴实无华,但辛迪亚伯爵却转身过去,向着科恩.凯达遥遥行礼。于是格伦斯中将知道,这战刀一定是斯比亚皇帝所有。 “还他妈等什么!”治疗完毕之后,生龙活虎的格伦斯中将几步冲上去,“杀啊!” 中将手里的这柄魔族佩剑从没遇到过敌手,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都是对方的兵器被斩断,就算是精良的名剑宝刀,也难在魔族佩剑下坚持到第十击,今天的战斗里,他就是依靠着这柄剑冲击敌阵,斩断了百多柄各形兵刃才冲到这里。这时候全力出手,剑身上的紫色光芒大盛,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 “唰”的一声,辛迪亚伯爵抽出黑铁战刀,右手顺势一荡,刀身拍在剑身上之后猛然发力,“噗!”的一声爆响,强大的力量不但将格伦斯中将的长剑撞歪,还把中将本人带得转了半圈。中将右手一麻,使不出丝毫力气,于是顺着再转过半圈,身体腾空而起,两脚交替而出,向辛迪亚伯爵喉间踢去。 辛迪亚伯爵左手一翻,刀鞘翻飞,“噗噗”两声打在格伦斯中将的膝盖骨之下,明明有机会一刀要了中将的小命,伯爵却起脚把中将踢得倒飞出去。“嚓!”的一声,中将把手中长剑插入地下,才危险万分的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两条腿膝盖以下一片麻木,已经完全无法移动……虽然一双眼睛里依然燃烧着怒火和决心,但中将眼前的这个伯爵却是一道高大的墙,他无法越过的墙。 辛迪亚伯爵举起手,向着格伦斯中将一指,两指又屈了屈,一名近卫军官大声喊,“格伦斯中将,辛迪亚伯爵命令你认输!” “认输?”看着辛迪亚伯爵举在身前的那只手,格伦斯中将哈哈一笑,“你们想让我像那两根手指一样,向你们的皇帝卑躬屈膝?白日做梦!” “那么,趁你在前线要杀你全家的人,就是值得你卑躬屈膝的人?”那名近卫军官笑答,“皇帝陛下看你还像个人样,才给你这一个决斗的机会,别不知好歹!” “放屁!”格伦斯中将怒骂,“我跟科恩.凯达——” 中将还没把下面的话骂出来,辛迪亚伯爵就毫无预兆的冲上,中将眼前一花,只看到伯爵身后的披风高高扬起,随即就听到“噗!”的一声,自己的身体已经飞了起来,轻飘飘的飞了一阵,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时胸闷头晕,忘记自己先前要骂什么了。 这实在怪不得格伦斯中将,他本来就不是领军冲锋的勇猛性将官,个人战技比一般军人优秀已经是了不起了,怎么能跟斯比亚皇帝身边的将领相提并论?那些人都是从士兵一刀一枪打上来的,实战经验丰富之极。 “中将!”几个靠得比较近的威尔斯近卫扎挣着想过去扶起长官,但还没等他们撑起身体,几支弩箭就又把他们射翻在地,斯比亚人的意思再明白也没有,决斗是格伦斯中将一个人的事情,任何威尔斯人都不得插手。即便如此,这场决斗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两军阵前,无论斯比亚皇帝是出于什么考虑答应决斗,那都是给足了格伦斯中将天大的面子。 格伦斯中将翻身站起,嚎叫一声,举起长剑再刺,被辛迪亚伯爵侧身闪过,伯爵手一挥,狠狠一拳打在中将的左腮上,中将“蹬、蹬、蹬”的倒退三步才稳住身子,张嘴吐出一口血水,想也不想的再次冲上,却又被辛迪亚伯爵当胸一拳打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虽然说是决斗,但无论是斯比亚人还是威尔斯人都明白,这位格伦斯中将不可能是辛迪亚伯爵的对手,因为这位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的辛迪亚伯爵早已收了刀,一拳拳的把中将打得站立不稳。但格伦斯中将却像是个不倒翁,无论伯爵的拳头有多重,无论疼痛有多剧烈,无论身体的摇晃幅度多大,始终都不倒…… 决斗已经变得非常枯燥和单调,中将虚弱的身体冲上去,被伯爵一拳打退。或者大口的呼吸几下,或者是吐口血,中将摇摇晃晃的又冲上去,他那单薄的身体,就像是随时都会断裂一样,浑身上下的盔甲也凌乱不堪……但围观的斯比亚近卫军却没有再传出哄笑声,他们知道,如果不是一个出色的军人,如果没有强到极点的意志,这个中将早趴下了。躺在地上的威尔斯士兵,一个个怒目圆睁,泪水却不争气的流下来。 一阵马蹄声传来,身材高大的岩石少将从战线上回来了,看了看格伦斯中将,又看了看辛迪亚伯爵,摇头叹息一声。 辛迪亚伯爵先一掌砍在格伦斯中将握剑的手腕上,紧接着一拳击出,格伦斯中将再次飞了出去,这一回,中将是真的被打倒了,身体蜷缩在地上,强烈的抽搐着,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中将!长官!”威尔斯士兵们哭喊着,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好在中将很快就清醒过来,不住哆嗦的手在地上摸索着,拿到了佩剑,可还没等站起来,就“哇”的一声开始呕吐。 “格伦斯中将,你已经输了!”斯比亚近卫军官大声说:“在你每一次攻击的时候,辛迪亚伯爵都可以杀了你,身为军人的你,难道还想一直装着不知道吗?” “输……”格伦斯中将抹了抹嘴,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决斗,输了,人……没有输!” “一个好的将领,应该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一个好的武士,举止行为应该对得起自己的身分。”近卫军官大声回答,“你决斗输了,战争也输了!” “我……都说了。”格伦斯中将淡然一笑,“陷阵之将,再无权力。” “斯比亚帝国不强人所难。”岩石回过头,对格伦斯中将说:“你回头过去看看,看看你的军队。” 格伦斯中将这才意识到,战场上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已经去了大半,回过头一看,自己的步兵已经被斯比亚军队分割成好几块,全无战线可言。跟随自己冲锋的骑兵还剩下一半,全部丢失马匹挤成一团,被斯比亚的近千近卫军包围。而整战场上,大面积的厮杀已经停止,虽然无数士兵还紧握着武器,但他们的眼睛都在看着这边,看着自己! “在你要求决斗的时候,你的军队已经被我们打败。但皇帝陛下开恩,宣布如果你赢了,我们就放你走,放你的军队走。”岩石冷冷的说:“现在你输了,你要给个交代。顺便一说,你站的这地方,是魔法传音区。” “将士们,我……我对不起你们。”格伦斯中将笑了,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大家把性命托付在我手上,我却……却辜负了大家……” 接着手腕一转,魔族佩剑的剑尖就向胸口刺去! 第三十集 第四章 中将的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会想到一个刚才还极为坚强的将军,下一刻却是铁了心的要自杀?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的威尔斯士兵都在狂呼“不要!”,这里面的大部分士兵是真心爱戴他,另有小部分头脑圆滑的却是在想:中将死了,自己也别想活。 一只大手从格伦斯中将背后伸出,牢牢的抓在了剑刃上,中将回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决斗对手辛迪亚伯爵。虽然伯爵的手上戴着一双覆盖了金属甲片的手套,但魔族佩剑是何等的锋利,鲜血立即就从割裂处流淌出来,滑落到剑锋上,蓝光碧血,夺目之极。 因为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阻止自己自杀,所以格伦斯中将在发愣,而辛迪亚伯爵却夺了他的剑,随手就是一个耳光,把中将大人打得云里雾里——在先前的决斗中,这位辛迪亚伯爵有大把杀他、打他耳光的机会却不杀不打,为什么决斗完了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你自杀了倒是简单。”辛迪亚伯爵第一次开了口,还在流淌着鲜血的手指着战场中的那两万多三万威尔斯士兵,“你想过他们吗?你死了,他们就得陪你一起死!” “当兵打仗,在哪死都是一样!”格伦斯中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打耳光,所以回答得极为愤慨,“落在你斯比亚手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青山处处埋忠骨,军人死在战场上没得说。”辛迪亚伯爵的语气非常之重,“但是!仗已经打完了!他们可以不用死!” 听了对方这句话,格伦斯中将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神也变得非常奇怪,失魂落魄的连退几步,不住颤抖的手指着辛迪亚伯爵,“你……你……你是谁!?” “我吗?”辛迪亚伯爵沉稳的回答,“斯比亚帝国世袭贵族,皇家近卫军少将军团长,辛迪亚.肯塔。” “不对!”格伦斯中将狂呼一声,“你取下头盔、取下头盔!” 战场中的威尔斯士兵、连带斯比亚士兵都迷惑不解,为什么这位中将大人会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呢?为什么有那么多军官在场却没有人阻止他呢?不过想归想,包围与被包围的人都紧握着武器对峙着,谁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连脸上流下的冷汗也不敢去擦。 在格伦斯中将的大呼小叫中,辛迪亚伯爵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的伸出手来,解开头盔皮扣,把头盔取了下来——在看到这位辛迪亚伯爵的脸之后,格伦斯中将却突然安静了,面如死灰的他紧咬着嘴唇,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着,几缕血丝顺着嘴角淌下…… 因为这位名叫辛迪亚的斯比亚帝国贵族少将,就是数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沙亚!这巨大的打击来得太突然,任凭格伦斯中将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身边的副官、好友就是斯比亚帝国的将领。看着这位衣着光鲜的“贵族少将”,格伦斯中将脑海不由浮现出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愤怒、悲凉在心中交织,最后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而跟他对望的沙亚,目光却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理直气壮。 “沙亚,你这个卑鄙的……奸细!”停顿了一下,格伦斯中将才接着骂下去,他原本是要骂对方叛徒的,但对方既然从开始就是斯比亚的军官,当然就不能算是叛徒。 “我并不是沙亚,我是辛迪亚伯爵,斯比亚帝国的军人,以效忠皇帝陛下为己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我一点都不卑鄙。”辛迪亚伯爵才一回答,全体威尔斯士兵都傻了眼,这个声音,这个语气,的确是沙亚准将啊!他什么时候成了斯比亚的近卫军少将了?难道真的是奸细?不过,其中的一些士兵又在暗暗高兴,沙亚准将,他不会眼看着自己挨刀吧? “胡说八道!你这个骗子,你手上握有我军绝密情报,怎么不是卑鄙的奸细?”格伦斯中将呸了一口,神情鄙夷的说:“仗打到这个份上,你可帮了斯比亚的大忙啊!” “从潜伏到中将阁下身边的那天起,我唯一的任务就不是传递情报。”可恨的辛迪亚伯爵依旧是用安静又理直气壮的眼神看着格伦斯中将,不慌不忙的说:“皇帝陛下选定了你,依照命令,我就得在任何时候保证你和你家人的绝对安全,中将阁下如果向我提出问题,我提供的答案也必须得是正确、有效的……至于说到情报方面,我完全不会插手。” 看着他的眼神,听他这样说,格伦斯中将只是冷笑,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良久之后,格伦斯中将才打破了沉寂,“我……我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 辛迪亚伯爵招了招手,近卫军士兵推着十来辆马车车厢过来,几名军官跑过去,一把揭开车厢上蒙着的黑布,打开车窗,格伦斯中将一眼就看窗边出现的脸孔,那全是自己的族人。 军官再打开一个车厢的车门,格伦斯中将的母亲正坐在里面,两名侍女陪伴着。无论是坐是蹲,格伦斯的亲属们都是一言不发,目光沉稳,几个小孩子正要哭闹,却被自己的父母制止。 格伦斯中将的家人们都明白,威尔斯帝国已经容不下自己的家族,斯比亚的皇帝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自己带到两军阵前,虽然每个人都有想活下去的想法,但心里却还在挣扎,天生的贵族烙印更不允许他们在这个时候流露出任何神情,因为,那会干扰格伦斯中将的判断。 “如同我对你的承诺,中将阁下,我把你的家人全部带离威尔斯国都,这一张,是从威尔斯近卫军军官身上搜出来的,威尔斯皇帝的命令。”辛迪亚伯爵拿出一份命令,在中将眼前展开,“上面定了你的判国罪,你所有的家人都将被流放,但威尔斯皇亲们已经提前贿赂押解军官,要他们在押解途中带你的家人去某处庄园……” “闭嘴!”格伦斯中将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他当然知道威尔斯皇亲们想干什么,族人一旦被带去了那里,怕是会死得凄惨无比,“你杀了我吧!放过我的家人,放过我的部属!” “中将阁下想错了,斯比亚帝国从没想过要用阁下的家人和部属来威胁阁下做什么,如果要威胁,战前我们就会那么做,不用等到现在。”辛迪亚伯爵放下手里的命令,“斯比亚帝国的皇帝陛下希望你能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为自己、为家人、为部属选一条活路。” “活路?”格伦斯中将已经从愤怒中平静下来,“什么活路?” “我们希望中将阁下能带领属下军队归顺斯比亚帝国,接受斯比亚皇帝新的任命。”辛迪亚伯爵稍稍抬起头来,“相信你也清楚眼前的局面,继续反抗,你们会死个精光;如果没有你这位优秀的将领带领他们,即便是所有的士兵归顺我方,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其结果必然是就地遣散,或者坑杀。阁下愿意看到自己的士兵,得到这样的结局吗?” “成为一个带领大军投降的懦夫,这就是你给我的活路?”格伦斯中将笑笑,“你还是一剑杀了我来得方便。” “中将阁下要寻死很容易,难的是继续活下去。”此时的辛迪亚伯爵已经不是中将能看透的人,“一个爱兵的将领,以一己的荣誉换来几万士兵的存活,谁还能非议你?况且眼前的这个结果非战之罪,而是因为威尔斯帝国先断了你的后路。不仁不义的,是威尔斯皇帝。” “你在我心中已经没有任何诚信可言,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很不巧,本人正好是全权负责劝你归顺的唯一人选,阁下必须信任我。”辛迪亚伯爵的眼睛冷冰冰的,“不过皇帝陛下恩准,无论你如何选择,你的家人我们不会为难,即便是阁下今天决定力战到死,斯比亚帝国还是会负责你家人的安全,永不加害或放逐。时间紧迫,中将阁下可回军阵里,跟属下自行决定去留。” 格伦斯中将沉默了,斯比亚人这一手做得是相当漂亮,但他绝不相信自己做出令斯比亚人不满意的选择之后,事情还会有那么美好,但那些关注着事态发展的威尔斯士兵,怕是已经动摇了……他们会想,自己的长官都被帝国加害,自己又能有什么前途? “科恩.凯达……”格伦斯中将的目光停留在科恩.凯达身上,恨意在逐渐充斥着。 “不错,阁下的父亲是在土城之战中死去的,但阁下刚才也说了,战士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辛迪亚伯爵当然知道中将在想什么,“况且刚才中将阁下不也是想杀敌建功吗?阁下想要拿去换取功劳的,是我们的人头吧?我们之前跟你有什么恩怨吗?” “你!”格伦斯中将还想打击这可恨之人,无奈败军之将理屈词穷,只有转身向丘陵下走去,走了十多步,突然转回头来问,“我的家人,不受伤害?” “是。”辛迪亚伯爵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大声回答,“斯比亚皇帝,言出必行!” “陛下不是没答应吗?”岩石悄悄的靠到科恩身边,低声问自己的皇帝,“辛迪亚伯爵假传皇命这样说,会不会被军法官砍脑袋?” “爬开,没看本少爷很不爽吗?”科恩何尝不知道辛迪亚伯爵在打什么主意,瞪了岩石一眼,“一边去。” “没有一个皇帝会放弃这种牌。”短暂的沉默之后,格伦斯中将放低了声音,“为了这个,你会付出什么代价?” “这个……”辛迪亚伯爵垂下了眉头,声音也第一次小了下去,“与阁下无关。” 格伦斯中将不再说什么,一步步的走下丘陵,有人把一匹马交给他,让他骑着回归本阵。一路之上,进入眼帘的全是伤兵、尸体,斯比亚人的军医早已进入战场抢救己方伤员,而威尔斯的伤兵被这些军医分类放在一边,检查之后在脑门上写了救治方法,却并不救治。满脸血污的伤兵不哭不闹,只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让格伦斯中将心中一阵阵的震颤。 包围着威尔斯军的斯比亚人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让他经过,因为此前已经在丘陵上看过了战场形势,所以中将知道,自己的这支军队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刚进入本方军队,几十名军官就涌上来围住了格伦斯中将,中将不进来,他们是不敢移动分毫的。中将看着那些本属指挥部的军官们,连骂他们的心思都没有了。 现在,围绕在格伦斯中将身边的,是焦急的询问,是低声的哀求,还有激烈的争吵,而中将本人却什么都不管,只对身边的军官们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的决定已不再重要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随后,在众军官诧异的目光里,格伦斯中将走到阵前,慢慢的盘腿坐下,再也不说话。 看到这种情况,双方的将士都有点发蒙,不清楚中将这是在干嘛,惟有科恩陛下骂了一句脏话,一拉缰绳,来到坐着格伦斯中将母亲的马车边,开口说:“夫人,你的儿子是既聪明又倔强,居然大胆逼朕,不如夫人建议一下,朕该拿他怎么办?” 格伦斯中将这么做,是摆明了给科恩陛下出难题:你斯比亚皇帝不是本事大吗?现在我全军都在这里,自己来劝降啊!我格伦斯不独断专行,身为中将有自己的尊严在,不可能亲自下令投降,如果劝不下来,你一国之君还有什么脸面为难我的家人? “斯比亚皇帝难道不知道吗?”格伦斯的母亲端坐着,淡淡回答,“格伦斯中将现在还是威尔斯帝国的将领,逼迫一下斯比亚皇帝,那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看到夫人的表情仪态,朕就想到另外一位夫人,好吧!朕就再放纵格伦斯中将一次。”科恩哈哈一笑,纵马来到魔法传声区域,朗声说:“威尔斯士兵们,你们是想听朕说说大道理呢!还是想听点朕说点实在的好处?” 科恩.凯达的发言,威尔斯的士兵还是第一次领教,所有人都毫无例外的傻了眼,虽然在魔殿一直以来的宣传中,斯比亚皇帝都是一个不怎么正经的皇帝,甚至会用“**”、“地痞”这样的字眼来称呼,但亲身感受这位皇帝的话,恐惧中却不免混杂了那么一点新奇。 “既然没人选择,那么朕就先对你们说说道理。”科恩.凯达的目光睥睨着战场中的群群威尔斯士兵,“为什么朕的军队在节节胜利的时候停止攻击?为什么朕要给你们一条活路?那是因为,在朕战胜你们的那一刻,你们就不是朕的敌人,而是属于朕的子民了!” “没错,朕要定了威尔斯这块土地,而且不打算还给谁!”斯比亚皇帝的嚣张可不是说着玩的,张嘴就能吓死人,“如果魔属联盟里有谁不服气的——可以!但他必须打赢我,有这样的人吗?没有——连一个都没有!” 如果不是以新兵战胜了威尔斯的精锐军队,那么科恩的这句话只能惹人耻笑,但现在,科恩.凯达却是站在已成定局的战场上说出,傲视大陆的霸气在这句话里显露无遗。 “万岁!万岁!万岁!”战场各处的斯比亚士兵同声呐喊,更壮声势。 “每一个人,都有家乡和亲人,朕也有,热爱自己的故乡和亲人,为他们而战斗,这没什么可非议的。”斯比亚皇帝逐渐向前,已经出了魔法传音的区域,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现在的威尔斯皇帝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和你们的中将都应该知道,这种畜牲,有资格领导你们的故乡和亲人吗?我呸!” “万岁!万岁!万岁!”斯比亚士兵一边监视着敌人,一边热烈响应。 真的呸了一口之后,科恩陛下才继续讲“大道理”。 “你们会想,斯比亚帝国是神属联盟的帝国,得到威尔斯之后绝不会好好对待你们,是吗?”科恩陛下哈哈一笑,“但朕要告诉你们,在朕得到威尔斯之后,不会在威尔斯修神殿,也不杀魔殿的祭司,你们爱信仰谁就信仰谁,朕没心思管这个……” 几万威尔斯人的下巴“匡当”一声就掉下地了。 “你们,的确是威尔斯最精锐的一支精锐,在今天,你们可以选择归顺朕,也可以选择抵抗、甚至自尽,但你们选择后者的话,却是对你们所热爱的故乡和亲人的伤害!”科恩.凯达加重了语气,“你们今天死在这里,你们的亲人就会恨朕,他们就会以力战至死的你们为榜样,成为朕的敌人,不断的给朕制造些小麻烦,而朕,对待敌人从不心慈手软!你们的亲人也不会有你们这么好运,能在朕跟前听朕讲道理,朕很忙。” 威尔斯军人的眼神迷惘起来,他们是士兵,从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科恩的讲话回避了情感上的阻碍,直接指向战后的实际生活,既显示了自己强大的信心,也间接造成一种令威尔斯军人无法回避的压迫感,彷彿威尔斯全境已被科恩.凯达占领一样。 “好了,大道理讲完,现在来点实惠的。”科恩陛下的话顿了一顿,“只要跟着朕,那就是朕的人了。你们还是一个军团,朕不想把你们分了,想留下的士兵,只要经过再次训练就可以,现任的军官直接转入斯比亚军队;要回家的,战事平息之后可以领取遣散金,朕给你们两倍的遣散金!只要是朕的士兵,那就得活得像个人,房子、土地、老婆,一样都不能缺!” 没哪句劝降的话比这句更管用,格伦斯中将当场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士兵们白白去送死,可也不愿意自己的名节不保。但在科恩.凯达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身为魔属将领的一切荣誉,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是,朕有个条件。”在威尔斯军人心乱如麻的时候,科恩陛下却举起手来,指着枯坐阵前的中将,“你们的中将脸皮薄,你们要归顺朕,就得带着他一起,不然,朕不接受。” 说完,手指一弹,一个金色光球激射而出,掠过宽广的战场,“噗”的一声把格伦斯中将打了个跟头。 第三十集 第五章 跟普通的行军不一样,战场巡逻是一种战争临界行为,根据规模大致又可以分成三种,即战术级、战役级和战略级。每一级对应的目标不一样,部队的编成和战术也会不一样,在路线安排、军情后送等方面,不同的军队还会结合战情和本身的能力去做安排,这就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在以前,是神属和魔属联军的侦察部队最精锐,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战争经历和训练。 第十七侦察团,就是从神属联军总部的直属侦察部队分裂出来的,属于加强编制,满员七百五十人。因为对里瓦帝国的监视任务关系重大,他们被临时派去加强第三边境联络站,负责实地侦察里瓦西段边境线,为身后的第五军团和更后面的联军总部提供战役级别预警。 这是一个正确的安排,因为从军事角度看,里瓦帝国很难无声无息的弄出个战略级别的全面攻击,而战术级的骚扰对联军来说完全无效。如果那女皇真的要耍泼的话,起战役是她唯一的选择。但值得商团军一方庆幸的是,战役攻击并不是什么小动作,对方光是集结攻击部队就很耗时费力了,其中暴露出来的种种迹象,肯定会被这支经验丰富的侦察队觉察。 所以在边境与第五军团之间的广阔地域,保持一支精锐的侦察队就能满足需要了。但与此同时,压在侦察部队身上的担子却很重——后方大部队认为里瓦帝国在近期不会有大动作,但身临第一线的侦察兵却不能这么想,因为他们的天职是面对未知敌情并侦察其意图。 为了能把敌情准确的传送回去,也为了更好地保证自身的生存,侦察部队对队形有严格的要求。比如实施现在这种侦察行动,指挥官就极为慎重,他摆出了一个宽十里、纵深二十里的松散队形,再加上周围的游骑,预警范围更大也更加灵活,可以兼顾多种突情况。 因为自身的机动能力出众,就算遇到三倍于己的骑兵,第十七侦察团也能保证大部撤离。敌人想在原野丘陵地区全歼这支侦察部队,除非是以多倍兵力做全面包围。 六百多轻骑兵,已经相当于神属联军两个正规编制的骑兵营,整体战斗力其实是很强大的,不但能打能逃,更多时候还能反咬对手一口。事实上他们经常需要清扫据点、俘虏敌军的侦察队以达到深入侦察的目的。 训练和经验给了他们强大的自信,所以侦察兵的一举一动,都遵照着神属联军以往的作战细则,可以说从队形到配备,这支侦察部队做的都很完美。粗略看上去,骑兵们只是分作前后两部分,其实整个队形非常考究,也会让潜在的敌军大伤脑筋。 前营三百多人,每十人一组,拉开间隔组成一个月牙阵型,相同人数的后营也组成了造型一样但方向相反的阵型。两个月牙的最厚部分靠的很近,而且还有部分重叠,就好像是长着四只尖角的怪异生物,正在原野上缓缓游弋着。 那些五人小队、双骑小队甚至单骑,就是这只生物的无数触须,有的游荡在身边,而有的又远远伸出去,犹如无数只眼睛,正在来回审视着周围的情况。在主体既定的移动路线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隐藏过去。 阳光充足,绿荫连绵,处于侦察队形最前方的前哨小队,正奔放而谨慎的向前推进。 奔放,是因为这二十骑的度很快;谨慎,是因为指挥官所选择的双箭头队形。兼顾了这两个关键,他们就既不会错过稍纵即逝的敌情,也不会一头撞在别人布下的陷阱里。 “快到接触地点了,注意尖兵传回的信号!”年轻的指挥官穿着一身皮甲,他声音清朗,肩上戴着商团军的中尉军衔,身体正随着马匹的步伐微微起伏,重心稳定,游刃有余。 “是!”中尉身边的几名骑兵大声回应,声音多是浑厚的,个别人甚至用上了音怪异的部族语。前哨的使命很重要,通常由最出色的骑兵来担任,年纪不会太小,种族也很复杂。 “左前有闪光!对上了,给信号!”一名骑兵高声喊叫,执旗手立即摇动了手中的战旗。 “前方——六里——有三人五马!”中尉认真辨别着远处的闪光信号,那是他本队的尖兵回来的,“非军人装束——有武形迹可疑——对峙中——有冲突可能!”“长官,按道理说这里不是走私通道,也没有什么值得猎取的野物。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马,很诡异啊!”中尉的副官靠过来说,“况且对方多带了马匹,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遇到。” “暂时监视,我们休息一刻钟!”中尉出停止前进的命令,“派出传令兵,把情况报告前营。一刻钟之后,我们换马左右包抄,一定要在这里生擒他们!” “是的长官!” 既然接下来有行动,当然得做好一切准备才行——骑兵们纷纷下马,把必要的武器跟装备转移到另一匹坐骑上,又把换下来的马聚拢在一起,自然有专人去安排食水。等一会要出击的人纷纷活动着关节,或是张开手脚躺着。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仅够大伙儿躺下喘口气而已。但就是这个空隙,已经能让侦察兵们放松心态,也能让指挥官考虑好战术。 “全体注意——检查武器、盔甲、鞍具!”中尉扫视着自己的手下,“突击手穿双甲!” “长官,轻松点,三个人而已。”副官在中尉耳边道,“他们绝对跑不了。” “你想错了,”中尉拉下蒙面的布巾,转头对副官笑了笑,“我很轻松。” “你……您是大少爷?”副官看着这张跟领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惊异万分的换了称呼,“真的是您!我在亲王老宅站岗时就经常看到您,去年还在商团总部见过您两次,只是一直没机会跟您说上话……要不然我早听出您的声音了!”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张脸,我走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中尉脸上的微笑立即就变成了苦笑,“你别说出去!我现在是一个中尉,不过我没改名字,还叫阿德勒。” “那是当然!”副官连连点头,“但您怎么能上这里来呢?您就读的不是参谋学院吗?” “嘘。小声点。”中尉用手指点了点身后,“领才安排的,他知道我性子野,喜欢骑兵。” “原来是老亲王的安排。”副官回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这次的包抄就由我来负责吧?” “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才来队里没有任何功绩,你总得让我开个张。”中尉说,“一人负责一边好了,上马吧!” “是!”副官知道尤里西斯一家的性格都异常顽固,于是点点头,直接向其他人下令了。但他已经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这位少爷出问题,不然他的爷爷、也就是尤里西斯亲王那里交代不过去——自己突然从亲王身边调到侦察部队做个中尉副官,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左右包抄,缓步进入位置。”上了马,身份尊贵的中尉倒是显得很轻松,战术安排也比较恰当,“看我的号令攻击,不能放走一个,至少要有两个活口!” 中尉向左,副官向右,两边各有七名轻骑跟上,呈一路纵队跟在长官后面。剩下的两名骑兵等着队伍走出两里之后才远远的跟上去,原地仅留下看马的人。战马小跑着,在骑兵的控制下慢慢提,偶尔,下落的马蹄会踩住一枝犹带露水的野花,又在起蹄时带起点点肥沃的黑泥。本来应该是清脆的蹄声,在沃野的微风中却显得很轻很柔。 绕开一里之后,两队骑兵几乎是同时转向,小心控制着度向目标靠近,路程很快就过半了。中尉伸手做个手势,后面的骑兵立即跟上,以他为核心组成一个小小的锋矢阵——这个时候,中尉已经看到自己的另两名尖兵,他们正跟那三名目标保持着两箭的距离。 三个人一副游牧装扮,都骑在马上,谨慎的待在一片树林附近。有树林的干扰和阻挡,副官那一路想要同步包抄不太可能。好在中尉先前的安排,为下面的战术增加了更多选择。 之前的小跑让马匹处于良好的状态中,随时可以进入冲刺! “快逼近!”一声令下,中尉**坐骑的度骤然加快,把一连串沉闷的蹄声抛在后面——目标现在有两个逃跑方位,一半的几率,他们会跟包抄的副官迎头撞上,哪怕是只做一次折返,也会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但目标异常狡猾,在看到穿着商团军服的马队出现后,其中一人还跳下马伏地听了听,很自然的,三人直接逃向了唯一的生路。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只能是一场艰苦而漫长的追逐。但对侦察骑兵来说,追逐并不是自己的弱项,他们就是专吃这碗饭的。 “信号——追!”响箭直飞上天,尖利的啸叫还没完,两里之外的副官就应和了命令。 凌乱的马蹄声,在原野丘陵之间回荡起来。 中尉不但展示了极强的控场能力,也让他的部下见识到想象力的作为。,他不断用单骑和双骑逼近,并配合小队挤压、弓箭虚射,还装模作样的吹了两声呼哨,层出不穷的小花招把前面的人吓成惊弓之鸟,高度紧张中,他们甚至无法辨别路况,马匹也始终处于高状态,一直不得休息……前后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并如中尉所愿的进入到攻击范围中。 在精锐的侦察部队中,带队军官的攻击范围跟普通骑兵的攻击范围大不一样。追击是侦察骑兵的经常作战态势,但骑兵的弓比步兵的短小、弦力也不如步兵长弓,所以攻击范围和精准程度就是衡量一个带队军官的重要标准。 “全队——准备响箭轮射!”阿德勒一边下令,一边从胸甲下掏出一个小卷轴,用嘴咬开黄色的封皮,露出里面一点银白色的字迹。他再猛一甩头,卷轴被完全拉开,一蓬柔和的白光笼罩了他整个人和马匹。已经有了汗迹的战马像失去了重量,猛地向前一窜,瞬间就把其他人甩的老远——这时,中尉镇定的声音才传到骑兵们耳中,“射!” 命令中,第一枝响箭离弦,带着一声悠长而高亢的尖啸向着目标飞射而去!才飞出三分之一的射程,第二枝和第三枝响箭就接着射出。纷起的尖啸足以掩盖一切细微响声,其中当然也包括中尉的弦动——在操纵马匹飞跃的那个瞬间,阿德勒把一张墨绿色的马弓横置,目不转睛的连射三箭!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却近乎悄无声息,三枝黑羽箭先后离弦,后面的骑兵只看到三条黑线向远处飞去——前方那三名亡命奔逃的骑手还以为又是追兵的虚张声势,没有想到躲避,结果在下一个瞬间,三枝黑羽箭就全部命中! 疾驰中的奔马本来就很疲惫,又被一箭射进体内,当场就支撑不住栽了下去,根本没有给骑手任何反应时间。刹那间,目标连人带马砸在地上!先是一阵草飞泥溅,然后,人类的惨叫和马匹的悲鸣才响成一团。 “嘿——塔!”追兵们高举弓箭欢呼一声,这是一个最擅骑射的部族的土语,意思是“胜利”。 但阿德勒并没有在欢呼声中减慢度,他把弓箭装好,反手把马刀连鞘抽出,快马冲上……目标中有两人趴在地上惨叫,但另一人却跌跌撞撞的向一片小树林跑去,当然,中尉那柄带鞘的马刀下一刻就抽打在他的背脊上,他痛叫一声,身体终于扑倒。 “你能跑到哪里去?”阿德勒冷笑一声,慢慢勒住了马缰,转头命令后面的骑兵处置,“分开他们,包扎一下!”都是经验丰富的侦察兵,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中尉吩咐了,士兵们把三个目标分开审问。战争时期,事急从权,没人会滥用慈悲,通常都是拳头开路。于是在两刻钟之后,俘虏连自己的家谱都背了出来,至于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为什么看见商团军不跑的原因,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根本不敢有一点隐瞒。 “长官,他们三个的事情大概弄清楚了。他们三个是走私商,常跑坦西到里瓦这条线,在两国都都有商铺。”副官走到阿德勒身边,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这次是没有接到商团起兵的消息,里瓦那边封闭了边境,他们又不敢乱动,所以才被我们兜在了这里——” “太蹊跷了。”中尉摇头说,“他们是商人,那就完全能退到里瓦境内。” “是有点蹊跷,所以我给他们上了点刑,结果很出乎意料。”副官苦笑着回答,“在我们的对面出现了一股马匪,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有几十里的样子。这三个走私商就是被马匪探子吓到了,才跑到这里来躲藏的——照他们所说,这股马匪总共才一百多人,赶着上千匹马路过,目标地应该是里瓦境内的几个牧场。” “原来是马匪,这倒能解释几个疑点。”阿德勒掏出笔记本,快的翻动着,终于在某一页的角落中找到了他需要的资料,“里瓦境内是有几股马匪,人数最多的也不过三百多人,他们长期活跃在边境线上,一边饲养马匹,一边洗劫过往商人。” “看样子是我们的行动惊吓到了马匪,他们准备把马匹带到里瓦境内避祸。”副官叹了口气,“一千多匹马啊,这些马匪好大的魄力。” “不值得惊奇,因为他们的战马都是准备辗转卖给我们的,局势突然变化,所以彼此的联系断了。马匪显然信不过我们,宁愿带着马跑得远远的也不想跟我们重新联系。”阿德勒轻声说,“不过我们既然遇到了,还是应该上去告诉大家,休息好了之后我们会继续向前,你安排人手把俘虏和情报送回前营,并请求支援。” “支援?”副官一愣。 “是啊,就靠我们这点人手,想把一千多匹马赶回营真的艰难啊!” “长官要向马匪买马吗?”副官的惊异越浓厚了。 “我没有余钱去买马,以中尉的身份去征用也不合适。所以,我想只能跟他们打欠条了。”中尉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咱们先缀上,别让马匪突然不见,等前营的援兵一到就把马带走!” “可这种行为似乎是……抢劫吧?”副官畏畏缩缩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领那边,要求一向非常严格的。” “你终于开窍了,哈哈!没事的,被我们看见的东西,那就是属于我们的!老爷子知道了只会夸奖我做的好!”阿德勒重重一拍副官的肩膀,“去安排吧,尽早出!” “是的长官!” 第三十集 第六章 “我死!”格伦斯想也没想,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在战斗结束后,格伦斯一再思索过,觉得以这样一场令人难堪的战斗结束自己的军事生涯,简直就是愧对先祖。而现在,无论高高在上的科恩.凯达把话说得再怎么好听,身为降军将领,自己今后的生活也一定是诸多磨难,既然现在能以自己一命换回三万将士的性命,还能有个好名声,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于是没有一点犹豫的把这话撂了出来。 “你敢!你敢抛弃母亲和族人一人去寻死?”格伦斯的母亲“呼”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用极为严厉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果你先前死在战场上,那算是为国尽忠,我这个母亲没什么话好说,但你现在死又是个什么说法?简直荒唐透顶!” 科恩看看格伦斯,又看看格伦斯的母亲,然后沉默着拿起水杯来了一口清凉饮料,根本不干涉这对母子在自己眼前演的好戏。身为一个皇帝,身为一个决策者和仲裁者,科恩不怕别人在自己跟前演戏——他怕的是别人不肯在自己眼前演戏。 “母亲!”格伦斯悲凉而又委屈的呼唤了一声,然后用包含着强烈恨意的目光盯着科恩,“我……我不服!” “事已至此。”在母子俩的目光逼视下,科恩淡淡一笑,“朕需要你服吗?” “无所谓需不需要,这只是我的心意而已。”从其坚决的语气和倔强的神态来看,格伦斯这时候是在一心求死,“不管怎么样,我心里都不会服,我永远不会承认我是失败者,科恩.凯达,斯比亚皇帝,永远不要想在我这里获得胜利者的待遇!” “你说这话,可是死罪。”科恩放下水杯,笑呵呵的如同是个杂货铺的小老板,“你考虑清楚了,自从你进入这个帐篷,朕已经给了你不少机会。” “陛下,犬子死罪,我这个母亲自然也难逃教导无方之罪。”看到儿子的态度,格伦斯的母亲只有暗暗叹气,对着科恩一礼,“请将我也一并治罪了吧!” “朕早就说过,夫人何罪啊?”科恩知道这位夫人是在缓和气氛,于是笑着回答,“杀了你这个儿子的头,朕会在斯比亚最显赫的贵族中过继几个有为的子弟给夫人,朕相信,夫人的教育一定会非常成功。至于这个儿子,夫人就不要再为他求情了,他已经忘记了什么叫进退。” 听到科恩的话,他身后的近卫军官已经在不动声色的向前靠,格伦斯的母亲一看这情形不妙,立即将话风一转,“既然皇帝陛下治罪的心意已定,那么就请听听犬子此时的心意,陛下有如此大度的胸怀,想必不会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给。” “当然。”科恩点了点头,对格伦斯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趁这机会都说出来吧!对你而言,这时间已经非常宝贵了。” “我不服,这战争并不公平,如果将我的部队还给我,现在再打一场,我一定会胜利!”横下一条心的格伦斯说:“我就跟你赌这一局,如果我再输,我就任凭处置!” “大白天的,你在说什么梦话,朕怎么可能拿军国大事来跟你赌?再输就任我处置,怎么你现在还不是任我处置吗?”科恩的笑声倒是大了起来,“其实朕当这皇帝,跟其他皇帝相比并没有什么秘诀,就是把人当人看而已,士兵是人,他们的生命是宝贵的,所以朕不会跟你打这个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再输一次,对朕也没有任何好处。” “那不一样!”格伦斯的脖子硬得像根石条。 “哦?朕倒是想听听,怎么不一样?”科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格伦斯问得无言以对,被胸中一口恶气憋住,真心寻死的格伦斯,怎么说得出从此归顺陛下,永无二心之类的誓言? “陛下,请陛下听我一言。”格伦斯的母亲站了起来,“犬子的要求的确过分,而且态度恶劣。但换个角度仔细想想,陛下开疆拓土,不就求个人人心服口服吗?陛下如此睿智,必定有办法让犬子回心转意,只有陛下肯点头,无论这事情结局如何,我与族人们必定对陛下感激不尽,永远全力效忠陛下,不会二心。” “夫人啊!朕但凡做任何事,没有一件是小事。”科恩摇摇头,正色回答,“说句浅显直白的话,令公子还不是魔属最着名、最有影响力的将领,战争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结束了,令公子不再值得让朕这样做。夫人你如此聪慧,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陛下的话非常正确,败军之将,的确再无资格诸多要求,但陛下可以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格伦斯母亲此时此刻的表现,与其说是一个母亲,还不如说是一个政治家和外交家,“陛下当然知道,治理国家就是治理民心,而一个帝国,却是由一个个家庭组成,公婆、父母、妻子、丈夫、儿女,这些是一个家庭的基本成员,要得帝国,就要得到他们的心。” “朕五岁开始就被人天天灌输这个,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科恩又笑,“这与朕现在处置令公子有什么矛盾之处?” “我现在是作为一个母亲,一个普通家庭的母亲,在向陛下请求。”格伦斯母亲像一个男子那样的跪下,“现在,跪在陛下面前的是一对母子,等待在外的是整整一个家族,陛下与这个家族有如此之大的分歧和旧怨,陛下如果肯想办法让犬子回心转意,就赢得这个家族所有人的心,只要陛下能赢得这样一个家族的忠心,那么在威尔斯大地之上,还有哪个家族的心是陛下想得到而不能得到的?在这个大陆上,又有哪个家庭的心是陛下得不到的?” “夫人现在说的话,就有些荒谬了。”科恩笑容一收,手一指格伦斯,“为了赢得他的忠心,就拿士兵的性命当儿戏?这种事情其他皇帝眼皮不眨就可以做,但朕不做。来人,把这人拖出去砍了!” 两个近卫军官答应一声,一左一右的冲上来,架起格伦斯就拖出帐篷,龙行虎步的来到军法处行刑地点,一只大手揪住格伦斯的头发,把他那颗骄傲的脑袋压在断头台上,军法处行刑队抱着大刀就上来了,白光光的刀片子一晃,就这样砍了下去——“当”的一声,刀身弹回,格伦斯的脑袋还好好的连在脖子上,正在众人惊诧的时候,旁边走来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女子,面无表情的对监刑军官说:“此人身分不同,行刑之前,应该去叫一个祭司,让其完成最后的祷告。” “是。”军官一个军礼,“白影大人,我这就去降军营地抓个祭司过来。” 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怕死,但脑袋还被按在断头台上的格伦斯,被人这么玩也免不了冷汗淋漓,其实这还是轻的,要是换了其他人,怕是已经臭气冲天了。 但与外面的儿子相比,此时帐篷里的母亲却是那么的镇定和若无其事,在儿子被拖出去之后,她整理了一下因下跪而散落到耳边的几丝头发,动作轻柔自然,说不出来的雍容华贵。可任谁都知道,如果儿子死了,这位母亲必定不会独自存活下去。 “谢谢皇帝陛下。”最后,这位母亲又对着科恩一礼,目光很平和,“在对待犬子这件事情上,陛下已经非常宽大了,我没有一丝怨言。”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科恩摇摇头,“有些事情,就算是朕的母亲要求,朕也是永远不会答应的。” “但陛下的母亲,却一定会为了陛下去做所有的事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夫人的眼中充满了慈爱,“虽然这孩子任性、淘气、倔强,但他却是我的孩子……我已经没有了丈夫,不能再让这孩子独自一人去面对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说到底,我还真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夫人,你是一个好母亲,在魔属土地上,似乎每一个出息点的孩子,都有一个好母亲。”科恩微微一笑,“管束这样一个倔强的儿子,一定蛮辛苦的。” “的确……”见科恩又提到自己的儿子,夫人不禁想最后努力一次,“其实,陛下也可以想办法不与犬子打这个赌,另想办法……” “夫人还真以为朕要砍他的头吗?朕只不过是在开开玩笑解闷而已。”科恩嘿嘿一笑,威严的君王气概顿时一扫而空,“但朕却没想到,玩笑居然引出夫人为保全儿子和族人的精彩发言。” “可是,”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是哭笑不得,“已经拉出去了……” “开玩笑也要专业一点嘛!身边人跟朕那么久,如果分不清朕是否在开玩笑,那还有什么用?通通拉出去砍了!”科恩笑答完毕,随即脸色一正,“夫人想必也明白,对待令子是国策,国策这东西,绝不会因为朕一时好恶而改变。” “陛下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听科恩这样说,夫人才好歹缓过气来,“其实我也知道,在整个家族之中,也只有犬子对陛下有些用处,我与其他族人,对陛下来说都无足轻重。” “这么庞大的一个家族,怎么会不出人才?将相无种,来日方长,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科恩礼貌的否定了夫人的大实话,“夫人就不用再担心了。” “皇帝陛下。”一名军官来到帐篷门边,“前方海尔特中将送回一份报告,还有一名威尔斯帝国秘使。” “去把格伦斯带回来。”科恩接过报告,草草看了几眼,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一直到饱受惊吓的格伦斯被重新带回大帐,科恩脸上才露出笑容,“大英雄,军营里逛了一圈,感受如何?”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被带回,格伦斯心里自然是充满了怀疑,他先看看自己的母亲,但夫人却没有给他任何的暗示,所以他并不清楚帐篷里的斯比亚皇帝是不是和自己的母亲达成什么秘密协议,只好含糊的回答一句,“看惯了军营,没什么特别感觉。”之后他又补了一句,“皇帝还是尽快杀了我,放过我军士兵吧!” 看来科恩的玩笑很见效,被人用大刀片在脖子上砍过之后,格伦斯的傲气消散了不少。事实上,科恩很理解这位年轻人的心态,他知道自己除了彻底归顺之外没有其他的出路,只是苦于个性高傲,放不下自己的尊严而已。 “朕没打算要杀这批士兵,仗打完了,你麾下的七万大军还剩下不到三万人,怎么说也是这块土地上的精锐,活生生的人啊!他们又没哗变,朕怎么会下毒手?”科恩把手里的文件丢到桌子上,“至于你,格伦斯,你是想在以后当一个农民呢!还是当一个将军?” 格伦斯用迷惑的目光看着科恩,不清楚斯比亚皇帝这句看似普通的问话有着怎样的圈套……圈套的确有,那就是科恩跳过了投降与不投降的问题,以肯定的语气,直接问格伦斯投降之后的选择。这样问话,一方面节省时间,另一方面也免得大家再觉尴尬。 但格伦斯,他还是有点说不出来那句话,格伦斯的母亲只能在一边替他着急。 “虽然朕并不急在这一时,但朕既然以皇帝的名义亲自问你,你就要给朕答案,不能再拖下去。”科恩想了想,“这样吧!朕现在要接见一名来自威尔斯的特使,大概花一刻钟的样子,你跟你母亲就去屏风后仔细考虑一下,接见完成之后,你就必须给朕一个答覆,否则朕就直接下军令任命你。来人,传威尔斯特使。” 在皇帝大帐的巨大屏风后坐下,格伦斯和他母亲还在感叹这位皇帝陛下生活的简朴,就听外面传来侍卫官的通报,“回禀皇帝陛下,威尔斯特使到!” “进来吧!”斯比亚皇帝清朗的声音之后,大帐里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格伦斯侧耳凝听,这脚步声先谨慎、后急促,以使节角度而言是毫无章法,大失水准的,不禁心有感叹。 “见过伟大英明的斯比亚皇帝陛下,祝愿科恩.凯达皇帝陛下及斯比亚皇族成员身体安康,斯比亚帝国国运昌盛。”特使的声音响起,带着疲惫和那么一丁点的畏惧,格伦斯觉得声音很熟悉,但一时记不起到底是谁——他军伍出身,又是年纪极轻的大英雄,虽不是飞扬跋扈,但对文官也并不十分的看在眼里。 “你是特使?”斯比亚皇帝平淡的问,“名字?头衔?使命?” 这一比较,格伦斯才发现科恩.凯达先前对待自己的态度,只能说是太好了。 “小使名叫索莎.库里亚,威尔斯帝国一等世袭伯爵。”特使清了清嗓子,语气恢复了正常,“受我国皇帝陛下的命令,前来向斯比亚皇帝陛下转达问候并提出几项建议。因为此前找不到皇帝陛下的大营,只有先到就近的斯比亚军,请皇帝陛下不要怪罪。” “不怪罪,你有什么建议,就明白的说出来好了。” 科恩陛下依然平淡的说着话,但屏风后的格伦斯母子却很吃惊,这位索莎.库里亚伯爵在帝国里可是位能说会道的贵族,无论是在贵族阶层或平民阶层,都是一位有份量的人物。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听着大帐里偶尔传出的只字片语,在外等待的几位斯比亚的高级将领有些不耐烦,他们是军人,对政治谈判这套很看不上,直到白影走出来交代他们一些事情之后,这几位才面露笑容的离去。 不一会,一辆营地里最为豪华的马车到了皇帝大帐外,接到侍卫官的报告后,科恩陛下对威尔斯特使说:“特使刚才所说,朕不是不感兴趣,但本国在战争之中损失很大。别的不说,旁边的营地里就有好几万的伤员。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他们就代表着军心民意,朕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只要你说服了他们,朕就同意你的建议。” “这个嘛……”威尔斯特使踌躇了一下。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好顾虑的?不去这事情就免谈。” “既然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那小使就遵从。”这位威尔斯特使依仗着自己的口才,哪把什么伤员放在眼里? “你先去马车上等候,朕随后就来。”先让威尔斯特使出了帐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科恩陛下才叫出格伦斯母子,这时候,问格伦斯的话又变了,“格伦斯,你是要做一名前锋将领,还是要做军团指挥官?” 格伦斯长久的看着科恩,把他那高傲的脑袋一低,“当陛下从军营归来的时候,臣一定就做出了选择。” “准!”科恩离座,向外走去,“好好选。” 豪华马车停在军营门口,威尔斯特使下了车,在几名军官的引导之下,上了军营操场中的小土台。操场上,两万多光着上身的军人以建制席地而坐,每一个十人小队边,都有一名看上去是督战队模样的军士站立着。坐着的人情绪低落,站着的人神情严肃。在威尔斯特使眼中,这军营始终透着一股诡异,怎么看怎么怪,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坐在自己面前的近三万人,其实就是威尔斯降军! “呆坐着干嘛?”引导军官检查了传音魔法,示意索莎.库里亚可以开始了,“鼓掌,都给我鼓掌!欢迎威尔斯帝国特使讲话!” 台下近三万人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命令总是没有错的,于是,掌声响起。伯爵轻咳一声,上前两步,面向数万光着上身的士兵发表讲话。 “英勇的斯比亚帝国的士兵们,大家好!本人,是威尔斯帝国的特使——索莎.库里亚伯爵。”索莎.库里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亲切、忠厚,还力图让自己开朗乐观的情绪随着发言散发开来,去感染周围的人,“我到这里来,是为向斯比亚帝国及军队表达善意,并代表我国皇帝向斯比亚皇帝提出结束战争的提议。大家远离家园,作战辛苦了!” 台下那些光着上身的人,他们的目光这时候已经变得非常奇怪,好在压阵的督战队士兵够多,还没出现交头接耳的情况,除了偶尔一两声诡异的咳嗽声之外,操场上基本是一片沉静。特使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气馁,他不以为然的把这种反应归结于傻大兵没见过世面,况且他也有信心说服这些“斯比亚帝国的伤员”。 “大家都知道,近年来,斯比亚帝国与我们威尔斯帝国发生了一连串的战争,在一系列的战争中,两个帝国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对任何人来说,特别是对军人而言,发生战争是悲剧。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悲剧。”在直白的开场白过后,这位名叫索莎.库里亚的外交官已经逐渐进入了状态,“当然,如果我们要追究起战争的原因,威尔斯帝国这边的责任相对来说会重一些。在这里,我不得不感谢斯比亚皇帝陛下的慷慨,给了本人这样一个机会,为大家来解释这一切的误会。” 在摆出如此之低的姿态之后,操场上并没有响起索莎.库里亚所希望的“热烈的鼓励掌声”,众士兵的目光由奇怪转变为沉重,这就让特使开始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了,但他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并不打算就此放弃,相反他还要尽量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这群“伤兵”信服。 “在我们威尔斯帝国这一方面来说……大家其实并不知道,我国的皇帝陛下是一位仁慈的、爱好和平的皇帝,贵族和民众也是如此,我们并不想与斯比亚帝国处于一种长期的战争状态,因为这样的话,只会让其他帝国从中得到利益,所以,威尔斯帝国从头到尾都是不主张战争的。”说到这里,特使加重了语气,“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指挥我帝国北方军队的,是一个战争狂人——格伦斯!” 看到下面“伤兵”的震惊眼神,特使大人终于在心里感叹一句:你们总算有点反应了,也不冤枉本老爷下这副猛药。 “格伦斯,出身于军人世家,以前因为临阵脱逃而被帝国惩罚,但此人工于心计,纠集了一帮犯有同样罪行的地痞游民,组成了所谓的幽水军,并以此威胁帝国和皇族,欺上瞒下,经过一系列阴险的行为,偷取了北方防区的大半指挥权。”在说出以上言论之后,特使大人稍微停顿了一下,“对他和他的军队,帝国早就在进行暗中的调查了,现在我们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们和这一系列的战争有直接关系!虽然是他的个人行为,但我们依然有失察之过。” “伤兵”之中,已有不少人低下了头去,特使却乐观的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发言引发大家的思考…… “所以,我们现在要结束战争,就不得不对此人进行处罚,就我所知,斯比亚军队正在跟此人交战,我们两个帝国完全可以携手合作,以达到处罚此人的目的,威尔斯帝国愿意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便利条件,以求达到消灭此股流寇的目的,至于要怎么做,我们可以另行安排细节。”粗略几句说完最关键的一部分,特使的脸上有了微笑,“在其他方面,威尔斯帝国也要给予大家补偿,在场的各位都有份啊!” 在确定了这个特使不是疯子跟白痴之后,“伤兵”们的心里真是百味交集,但他们这时不会想到,更大的乐子还在后面……站在自己身边的军法处士兵已经开始退场了,先前还在严令大家不准说话,现在却逐渐走到场边。 “这个具体的数额呢!是现金三百万金币,大家都知道,威尔斯帝国这两年来收成并不怎么样,这个数额已经是现金的极限了,不过在另一方面,我们会多做考虑,那就是以奴隶来补偿,数量大概是六十万。”特使说到了重点,“大家不要担心我国的支付能力,虽然我们国内现在没有大量的闲散奴隶,但是奴隶来源是很广的,别的不说,就是帝国内那一批听到打仗就两眼发光,恨不得连内裤都捐出来的战争狂人,就有好几十万,我们全部都记录在案,他们就是首批押送到斯比亚的奴隶!” 士兵们,已经惊呆了。 “除去对斯比亚帝国的战争补偿之外,我们还会划拨一批资金,作为对各位受伤的斯比亚军人的补贴,参加战斗的斯比亚军人也会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军官已经离开,特使还在滔滔不绝,“另一方面,如果斯比亚军觉得有必要亲自去惩罚幽水军,我们会提供方便,各位将士每抓获一名幽水军士兵,我们会给予一个金币的奖励,每杀死一名幽水军士兵,我们奖励五银币。这些俘虏也不必归还,直接当做是战争补偿里的奴隶,两名俘虏抵扣一名奴隶……对了,这些幽水军的家属,也是奴隶中的一部分……” “呼”的一声,一块石头从“伤兵”群里飞出,准确的打在特使的脑门上,尖锐的边角从皮肤上带出一串血珠子,让特使当场就半蹲了下去……看到没有人出来阻止,第二块、第三块石头紧随其后的跟着飞过去了。 “我是威尔斯帝国的特使,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啊!”伯爵当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双手抱着头,徒劳的在土台上“左闪右避”的逃避越来越多的石头,“嫌条件不好的话,大家可以再商量嘛!啊呀——哎呀!皇帝陛下,救命啊!” 到了这一步,还是没人阻止,斯比亚军人整齐的站在操场外圈,神情严肃的看着这一幕。面对眼前这个滑稽的事实,他们可笑不出来,因为这些军人都还记得,在上次的大战中,作为斯比亚军的前身的神属联军第九军团,也曾经被人这样“技术处理”过。 数百名不怕事的“伤兵”涌上土台,以无比的愤怒将威尔斯帝国特使淹没。 军营大门,一直在看着手里文件的科恩陛下敲敲车窗,淡淡的吩咐一句“回营”。 是日,在把威尔斯帝国特使彻底撕裂之后,近三万降军在斯比亚军士兵沉重目光的注视之下,抱头痛哭,一直哭到声音嘶哑,一直哭到眼中无泪…… 第三十集 第七章 威尔斯帝国、国都、皇太子宫殿,地下角斗场。 直径一百臂的圆形角斗场中,分为三组的九名角斗士正展开一场鲜血纷飞的生死对抗,他们手持最犀利的武器却身无片缕,或者在疯狂的咆哮着,或者在拚命的支撑着,回旋的锋刃飞过,一点点承载着生命的血液洒在沙地上,变成一片片任人践踏的污渍。场地边还不断有人打开栅栏,把一只只凶猛、饿到极点的魔兽放进场中,让这混乱的战斗变得更加混乱。 舒适的看台上,数百人正在嚎叫助威,他们身着华服,都是皇太子的门客,也是帝都最飞扬跋扈的一群人,就算是在太子的宫殿里,他们依然是最得宠的人。一个角斗士倒下去,漫天都会飘散起他们丢弃的赌票,更有甚者,还会时不时抓起身边的武器丢下场去,让决斗变得更加刺激血腥……但在贵宾席上,一脸阴沉的皇太子殿下正怔怔的看着场中的搏斗出神,彷彿眼前的搏斗、门客的疯狂,都已经不能再吸引他的注意了。 太子的担忧是有原因的,因为现在的威尔斯帝国,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前线的战况并没有如大家所愿的立即结束,在所有人都以为科恩.凯达又一次失败的时候,帝国军队却没有能从战斗中归来,皇帝和军部派出的使者全都是有去无回,就连帝国防御中最重要的威达山脉一线和沸血关也没有情报传回。到最后,居然从帝国几大战略要地传回些只字片语的消息,说是都受到了斯比亚军队的攻击。 起先接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大家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科恩.凯达的军队打进来了?一个失败七、八次的帝国,他凭什么打进来?他的军械呢?他的粮食呢?就算斯比亚的士兵可以用纸人充数,科恩.凯达也得有那个时间用纸来糊啊! 但是在随后的几天里,一个又一个的求救信使接踵而来,一支又一支的商队被堵回,一家又一家的贵族涌进帝都避难,皇室和军部这才发现大事不妙,赶紧点起烽火向联盟告急。但告急烽火刚刚蔓延到帝都身后的群山上,就被斯比亚人给掐断了,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浩荡。魔殿的狮鹫接二连三的升上了天空,但却没带回一个回信,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曾经派出三千人的近卫军去查看近邻行省的情况,却在路上受袭,只有四百多人狼狈逃回。 军部加大侦察力度,派出一切可以派上用场的人,皇太子本人也派出自己的数百名门客,乔装打扮之后去各地打探。终于,这些人带回些像样的消息——帝国内陆的十四处战略要地,除了帝都及附近的一个关隘,已经被人数不详的斯比亚军队拿下了八处,剩下四处正处于被包围状态。通往布卢克帝国和特拉法帝国的道路已经落在了斯比亚军手里,这也就是说,帝国现在一片大乱,要逃的话只能逃向坎普帝国,现在,这条路上大概已经挤满了逃难的人群。 不知道斯比亚军队的详细人数,也不知道他们的战术,更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攻击目标,皇室和军部近乎成了瞎子。在此前,帝国军队因为要应付斯比亚接连不断的攻击,早已把精锐摆在北方防区,留守内陆的全是二线部队和各地贵族组建的新军。在带回的情报里,斯比亚军的凶猛赛过了魔兽,内陆二线部队不是被完全击溃,就是成批的投降,各地贵族组建的新军的下场就更是凄惨……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帝国还能拿什么来跟斯比亚军对抗? 皇室和军部现在要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斯比亚的大批军队的确已经进入了帝国内陆,他们是怎样进来的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还拥有的力量就仅仅是帝都周围的少数几个行省而已,其他的地方要不就是断掉了联系,要不就是完全帮不上忙…… 形势是很危急的,但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首先是帝都的城防很令人放心,因为本身有一支精锐的近卫军,还有一些可用的贵族家族武装。其次,帝国与联盟有周期性的信使往来,信使一断,联盟那边很快会发现事情不对,只要想办法拖到联盟发兵来救援的那个时候,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为了缓减局势,皇帝陛下还派了特使去与斯比亚方交涉,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综合兵员、民心、财力物力,帝都防守三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有了这三个月的时间,就算联军是用爬的,他们也能来到帝都城下,到那个时候,就算斯比亚这次是倾举国兵力来犯,在规模和战斗力上,他也不能跟联军相提并论吧? 对外撑住斯比亚的攻击没什么问题,但是对内嘛……皇家面临的难题就在这里,可能会有点小麻烦:先是对格伦斯中将的刺杀没有什么结果,然后是格伦斯中将的族人神秘失踪,这件事情如果被人揭穿,无论皇室用什么藉口推脱,或者矢口否认,都对自己的名声有损。还有帝都那些不得志的贱民,以及一些蠢蠢欲动的没落贵族……不到六万军队防守帝都城防,必然会导致对内监视力度的大幅削弱,虽然派出了皇室的私人武装,但人手依旧不足。 再有个两、三万的军队该多好啊……微皱着眉头的太子殿下放下酒杯,拿过桌边放着的手弩,随手瞄准场内一个占优势的角斗士扣动了扳机——弩箭发出一声怪异的啸叫,从角斗士的大腿上穿过,直接钉在了地板上,锋利的倒刺上,还挂着撕扯下的一大片皮肉。 场中情势大变,本来占优势的角斗士悲鸣一声,他先前所追杀的猎物抓住机会反击,将他一刀两断!而这个刚刚逃生的角斗士只顾杀人,完全没留意身后的危险,被另一人偷袭得手。场边开兽栏的人被太子殿下的举动鼓励,大手一挥,让兽栏里三十多头凶猛魔兽全数扑入场里,把剩下的角斗士分而食之…… “太子殿下神勇!”看台上涌动着欢呼,气氛高涨,“神勇!神勇!神勇!” 太子殿下放下手弩,微笑着站起身来,温和的向看台上的欢呼人群致意。就在一群苦役抢进场中清理善后,为下一场做准备的时候,太子殿下的贴身内侍带着一名官员,顺着专用通道进入太子的包厢,太子微露惊讶,急切的官员靠上去耳语,太子殿下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看台上人群的荣华富贵跟太子本人紧密相连,喧嚣声立即就停止,所有人都看着包厢。 惊讶、疑惑、怀疑,这些神情在太子殿下的脸上一一出现,慢慢交织着,渐渐融合着,让众人忧心不已,在太子小声询问官员的时候,这些人的心已经高高悬起,他们还从来没有看见太子殿下对一件事情显示出如此的关切和谨慎。 终于,太子殿下脸上的复杂表情,在嘴角汇集完毕,最终化为一个诡异的笑。 在落针可闻的角斗场里,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太子殿下转过身来,维持着真挚的笑容,那种程度的欣喜是极具感染力的,更别说太子殿下接下来的举动——他接连把自己包厢里的十多名侍女推出了门! “太子殿下神勇!神勇!神勇!”众人的热情再次被激发出来,因为太子殿下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在他当上太子的那天夜里,他让三十多名侍女进了角斗场,让门客们见识了一场旷古绝今的“角斗好戏”! “大家——今夜一定要尽兴,本太子就不陪各位了。”太子殿下举起酒杯,优雅的对着看台转了半圈,随即跟着那官员走出包厢。 一直到疾步上了马车,太子殿下才盯着那官员问,“事情到底怎样,完全能够确定吗?他们距离帝都多远?” “是的,太子殿下,我们两个钟头前接到了消息,已经派出五批次的使者去询问了,详细情况还在查证。”官员回答,“就目前已知的情况,这支部队大概人数是三万人,从北部防区来的,他们前来报告的传令官说自己是格伦斯中将的部队。”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格伦斯中将。”太子殿下一摆手,“他在什么地方?” “报告上说,格伦斯中将前些日子率军与斯比亚大军在两河平原碎浪溪决战,苦战一天后击败斯比亚大军。”官员顿了顿,“但是,格伦斯中将亲自带领骑兵冲锋,不幸为国捐躯。” “死了?”太子还在惊讶格伦斯中将走狗运,却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声音不止高了一个八度,“死了!” “还请太子殿下节哀。”官员点了点头,“听说中将是力战而死,非常悲壮,战后清理战场,好不容易才在死人堆里把中将找出来,但是一只手已经找不到了,大概是因为敌军砍下拿着魔族佩剑的手拿去邀功,还有几名副官自杀殉节……他们已经带回了这些将领的尸体。陛下和军部将领们已经在商量对策了,请殿下过去,也是想听听殿下的意见。” 这消息也太骇人听闻了点,太子殿下半张着嘴,眼珠停止转动,已经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好半天之后,殿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摇了摇头,依靠着车窗沉默不语。 接下来,在皇帝的书房里,在只有少数皇族人员参加的会议上,与会者就这支部队展开了争论。之所以会引发争论,是因为皇族成员的分工不同,对负责帝都防御的亲王来说,这三万军队非常重要,因为这些人都是久经战争的精锐,有了他们,帝都的防御可以说的上是牢不可破。但皇帝本人和太子因为前些日子策划了暗杀计划,不得不在心里想深一些……斯比亚军队来的很离奇,格伦斯中将死得也离奇,这三万人的军队,也离奇。 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如果让他们加入城防,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负责防御帝都的亲王说的话也很对,自己的三万军队说话之间就要到了,又是格伦斯中将的军队,不在第一时间让其进城,帝都的居民会怎么想?他们难道不会猜疑?贵族里会不会有人混水摸鱼?魔殿那边怎么交代?民心士气一降,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说,不让自己的军队进来是不妥当的。”看到皇帝一直沉默不语,任凭亲王皇子的争论,深思熟虑的太子殿下轻声建议说:“当务之急,就是要确定这支军队是不是我们的。再者,我们还要确认格伦斯中将是不是真的死了,军队反正也得中午到,我们还有时间安排。” “太子的意思……”皇帝的目光看过来,“怎么安排?” “这一方面,我们要广为宣传,说是格伦斯中将的军队大胜回归,入帝都协助防御,振奋士气民心。”太子想了想,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缓缓说:“另一方面,我们派出熟悉军务的官员,以慰劳的名义去确认,要一再确认,如果没问题就让他们加入防御……如果有问题,那就不成问题了。” 皇帝不置可否的拿起酒杯,淡淡的问,“如果,格伦斯中将没死呢?” “如果没死,那也就没问题了。”太子殿下靦腆的笑笑,“是不是自己的军队,我们最有发言权,当民众听说斯比亚军假扮我们的军队企图骗开城门,都会激奋的吧?” “你的意思就是这样?”皇帝瞄了一眼太子,“幼稚。” “是,父皇教训的是。”太子低下头去。 “你需要这三万人是吧?”皇帝又问负责防御帝都的亲王,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皇帝点了点头,“那就派人去查,查清楚了,这三万人就是你的。” “是的,陛下。”亲王点头回答。 “如果格伦斯真的死了,我们就要给他举行隆重的国葬,如果他没死,我们也要创造条件为他举行国葬。”皇帝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久坐发沉的身体,“军队收编之后……格伦斯中将手下的军官劳苦功高,进城仪式一完就全部放假吧!交给军部去办,不要遗漏一个。” “是的,陛下。”亲王当然知道让这些军官放假是什么意思,“臣这就去安排,必定不会出问题,也不会透露风声。” “那就散了。”皇帝举步向外走去,“入城仪式由太子带领群臣筹备,朕累了,想先休息。” “送陛下。”对于这个命令,众皇族成员一个“不”字都不敢说,没有人敢违背一个敌军已快兵临城下的皇帝,哪怕这皇帝是自己的亲人。 在经过细致的策划之后,军部派出熟悉格伦斯中将及其属下部队的将领,以慰劳探视的名义前去打探详细情况。领队将领有两个主要任务,一是认清这支军队的性质,如果放了斯比亚人进城,那么大家都不要混了。二是搞清楚格伦斯中将的生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确认是自己人和格伦斯中将的生死之后,次要任务是判断这支军队的士气和现存战斗力,因为这些人是要加入城防的,必须对他们的现状瞭若指掌才行。 在一营近卫军的护卫下,将领们离城而去,他们的背影才消失在远方,军部的几名主管就焦虑不安起来,大家乾脆在城门上坐等进一步的消息。 距离帝都四十余里的地方,一支人数在三万左右的部队正在缓缓向帝都进发,一千军容严整的骑兵前出一里开道,三千武备齐全的步兵拖后五里殿后,庞大的中军带了千多辆轻便马车,打出的是格伦斯中将的旗帜——民众俗称的“幽水军旗”。 军部派出探视的将领到达之时已是午夜,中军已经在路边扎营休息,军用马车在路边一字排开,足足有两里长。探视将领一路经过,耳中听到的全是伤兵低沉的呻吟,神情憔悴的魔法师忙前忙后,用沙哑的声音咏念着治疗咒语。穿着奇装异服的巫医们上窜下跳,咒骂着所能咒骂的一切,嘴里衔着小刀的助手把一捅桶血水倾倒在路边,空中弥漫的药味、臭味把从帝都来的将领们熏得晕头转向,一个个拿手帕捂着鼻子,快步到了指挥部。 中军指挥部的情景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药味刺鼻,最高军衔者是一位少将,手臂上缠绕的绷带还在向外渗着血丝,看军部慰问的将领到了,在两名近卫的搀扶下站起来勉强行了礼,几个简单的动作,就痛得嘴角抽dong,额头冒汗。 “将军快不要动,养伤要紧,养伤要紧。”军部将领连忙走过去,亲自扶少将坐下,顺便就近观察其伤势的真伪,“将士们为国杀敌,浴血奋战,听说帝都危急又立即来援,帝国和军部听说这个消息,都非常欣慰……皇帝陛下听说格伦斯中将的事情非常难过,接连几顿食不下咽,将军一定要尽快好起来,也好在向皇帝陛下汇报战况时,让陛下觉得安慰啊!” “两军鏖战,格伦斯中将领军冲锋,这都是因为我们的失职。”少将痛苦的回答说:“如果我们表现得再好一点,中将大人就不用这样做……” “报告上说,斯比亚军是由科恩.凯达亲自带领?” “就是这个混蛋!”少将激动起来,“格伦斯中将就是中了这个混蛋的圈套,斯比亚人太卑鄙无耻了!” “格伦斯中将是我帝国第一名将啊!”军部将领叹息一声,“部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不计在后面的后勤人员,作战部队近三万,不过,相信阁下也看到了,我们这三万人里有八千多伤员,我们本身的救治人员非常缺乏,还请军部为我们调拨人手,这些可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是帝国的中坚力量。” “这个是应该的,帝都已经开始准备了,你们都下去,到部队里去瞭解一下详细情况。”军部将领连连点头,还对自己的随从下了命令,又转过头来对少将说:“有一件事情,是我这次的主要任务,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将军原谅。” “阁下请说。” “将军知道,格伦斯中将是国家栋梁,他的生死关乎军心、民心,所以我必须见……不是,我必须瞻仰格伦斯中将的遗容。”说到这里,军部将领停顿一下,“皇室、军部、国民,都不能接受格伦斯中将已经殉国的事实,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另一方面,因为格伦斯中将的殉国,很多事情必须要及早准备,以免敌军有机可趁,这非常重要。” 听说来人来验尸,少将的脸色先是愤怒,后是疑惑,最后是为难,好半天之后,少将才用沙哑的声音艰难的说了句,“既然是为了帝国,就请阁下跟我来吧!” 第三十集 第八章 天刚蒙蒙亮,十多匹矫健的骏马向着帝都城门风驰电掣而来,马上骑士全数着近卫军服饰,一个个的军衔还不小。这些人才近城门,在卫所等了一夜的几名军部高级将领就得到了通报,连忙步出休息的房间,冲到城门通道中听取来人的汇报。稍后,将领们又带着骑士中一名最高军衔者去了军部,去向等在那里的皇室成员报告。 ‘是不是自己人?’在军部等了一夜的皇太子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格伦斯中将到底死了没有?’ ‘是的太子殿下,我们现在可以初步判定他们是自己人。’将领把回来汇报的军官引上来说:‘这是前去查探的军官,他带回了一些报告。’ ‘说吧!’太子心急如焚,但还勉强维持着面子上的雍容。 ‘回禀太子殿下,我们到了之后,立即就展开细致入微的调查,结果发现这支军队确实是我们自己的部队,是格伦斯中将的部队。’劳累的军官说完结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下官是分派去查探伤员的,发现伤员都是我国士兵,他们的呻吟,被治疗时的咒骂,晕过去时的呼喊,还有昏迷中的话,都是自己的家乡话,语调语气都带着威尔斯各地方言。’ ‘其他人的查探如何?’太子殿下点了点头,接着问。 ‘其他军官的查探也很顺利,我们分别查探了后勤、军械、医疗、战备各处,都没有发现异常的现象,另外,我们还遇到了一些同乡的士兵,甚至是帝都籍的士兵,还被委托带些家信和现金转交给他们的家人。’说到这里,军官才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长官已经遵照军部的命令,确认了格伦斯中将的死亡,没有任何问题,这是长官的报告。’ ‘是这样吗。’太子殿下接过报告,一边看一边问,‘部队战斗力怎么样?’ ‘虽然大部分士兵神情疲惫,还带有主将殉国的悲痛,但战斗意志却还顽强。’军官小心翼翼的回答,‘是支能打仗的部队。’ ‘既然这样,大家就准备迎接这支部队进城吧!赶紧向皇帝报告。’太子看完报告后长出了一口气,对军部的将领说:‘你们可要好好安排,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第二天上午,从前线回援的部队抵达帝都城外,在距离城墙三里的地方临时停驻,在与军部和皇室进行了一番烦琐的手续之后,在中午举行正式的入城仪式。 在斯比亚军队已经出现在全国各地,帝都已经陷于实质上的包围时,举行这样一个援军入城仪式是非常有必要的,一方面可以向帝都各界表明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另一方面也可以借助格伦斯中将的死亡来振奋守军的士气。中将的确是死了,但皇室和军部却相信,在经过一系列合适到位的宣传之后,他的死能让帝都乃至全帝国的人对斯比亚帝国恨之入骨。 虽然时间仓促,但帝都方面却还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红色的地毯从皇宫前广场一直铺到了城门,道路两侧旌旗招展,身穿威武礼服的近卫军十步一人,整齐的排列在旌旗之下。有身分名望的贵族全部在皇宫广场前列队观礼,帝都居民无分老幼都尽数涌上街道、房顶,在正午的阳光下翘首期盼英雄的部队回归。 关于格伦斯中将,现在的宣传中只说是‘战争胜利之后,被斯比亚刺客行刺而重伤。’,聪明绝顶的皇族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准备给全帝都的人上演一出好戏——他们在入城队伍里安排了一辆豪华马车作为中将的代步工具,里面藏着格伦斯中将的灵柩,再找位替身,让其在部队入城的时候假扮重伤的格伦斯,在要下马车的那一刻,替身会‘伤势突然恶化’,然后皇太子‘急步抢上’,弥留之际的中将会最后一次表忠心,皇太子抱着中将大哭…… 这一切会经过传声魔法让所有人听到,安插在围观人群中的人负责煽动情绪,务必要使得群情激奋,整个帝都的人都大叫‘杀光斯比亚狗贼’的口号,军部顺便还会派人抱着箱子大街小巷的去募捐,可怜的帝国,已经连着三次战役没有民众捐款了。 在入城军队方面,伤势过重的伤员是不能出现在仪式里的,所以全部安排了这些人上马车,个别的重伤员和后勤系统已经由其他城门进入帝都了,等城门外这批‘充门面’的部队准备完毕之后,特别是换上崭新的军服盔甲之后,帝都上空响起连绵不绝的钟声,紧闭的城门逐渐打开,仪式开始了! 嘹亮的军号声里,数百人的先导骑兵先行跨进城门,这些骑兵都是来自‘幽水军团’的精锐前锋军,一个个铁盔红缨,气宇轩昂,才一进门,就引得城门附近的老百姓大声喝彩,漫天飘扬起彩带和花瓣。 其后是徒步行进的几团前卫,突击步兵、长枪兵、重步兵、轻装步兵,让街道两边的百姓目不暇接,吼得嗓子都哑了。特别是在著名的‘幽水军旗’和格伦斯中将的马车到了之后,更是盛况空前。 这位‘格伦斯中将’很尽职,他向车窗外缓慢而又困难的挥着手,有了神奇的化妆术,加之他的举止维妙维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无数人流着眼泪向军旗,向脸色极为疲倦和苍白的‘格伦斯中将’行礼……就差大呼万岁了。 一个个小方队接连走过,在队伍的最后面是连绵不断的辎重马车,马车本不容易控制,所以行进间的空隙就留得比较大,速度也较缓慢,加之还有‘三两起小小的意外’,以至于前面的部队都到了皇宫前广场,后面还有一大串马车等着进城门。 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整个仪式的进行,由数十位魔法师施展出的传音魔法已经生效,全帝都的人都听到来自皇宫前广场的声音,那是司仪在宣布:‘战无不胜的格伦斯中将率大军回援帝都——请格伦斯中将下车,晋见皇帝陛下!’ 在这一刻,皇宫广场周围的民众屏气凝神,准备再一次目睹格伦斯中将的风采,而其他地方的民众就在侧耳倾听,因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格伦斯中将是唯一可以拯救他们的英雄,英雄的亲切声音赛过了天籁。 片刻之后没有动静,司仪又叫,‘请格伦斯中将下车,晋见皇帝陛下!’ 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出现主角不下马车的情况,多少有些让人猜疑,帝都各处的民众们纷纷交头议论,直到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是皇帝陛下的声音,‘太子,格伦斯中将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你快去搀扶一下。’ 听到皇帝陛下这样说,民众们才恍然大悟,不少人在心中感叹:皇帝陛下真是一位仁厚慈祥的长者啊! 太子领命,上前去搀扶‘格伦斯中将’,广场周围的十来万人亲眼看到太子微笑着走到车门前,一脸关切伸手去搀扶中将,但那双代表着无限关怀与仁爱的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停住,太子殿下原本微笑的脸上换成了无限惊恐的神色——因为殿下突然发现,坐在马车上等待自己去搀扶的,正是如假包换的格伦斯中将,虽然他的眼神和神态与自己记忆中的有所不同,但他的确是格伦斯中将! 静静看着太子殿下,格伦斯中将的眼神也并不锐利,但作为一位历经生死的将领,中将本身已经带有一种让太子殿下窒息的威仪。在十多万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中将轻轻的叹了口气,一柄散发着紫色光芒的长剑从车门内缓缓伸出,剑尖轻轻的搭在太子殿下的肩上,太子殿下脚下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就在众人惊异万分的时候,‘哗’的一声,马车车厢破开,十来人裹在车厢碎片里飞出,严密的护在马车周围。 ‘叛乱谋反!’ 这个词在众人脑袋里刚刚冒出,入城队伍里就响起连声号令,皇宫前广场的幽水军立即倒戈相向,将广场上的皇族、贵族围了个水泄不通。与之相比,贴身保护皇族的近卫军在人数上不及,素质上更不及。 而在街面上,负责维持秩序的近卫军还穿着华丽的礼服,哪里能够与军备完整的幽水军动手?好在这些突然谋反的幽水军并不急于杀人,他们迅速突进,抢占各处要点,完成从主城门到皇宫广场的控制。唯一的流血事件发生在主城门处,马车上蜂拥而出的幽水军在与守军发生了‘小小的摩擦’之后,将之牢牢控制住。 ‘广场部队待命!’还坐在马车上的格伦斯中将一声令下,‘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遵命!’近万人哄然响应,雪亮的兵刃直接指向被包围的皇族贵族,皇帝身边的百来位近卫军被几百具手弩瞄准,心中早就凉透了。 这场变化来得太突然,等别处的近卫军得到消息,幽水军已经完成了对皇宫广场的完全控制,皇帝、太子、亲王、群臣都在其控制之下,掌握指挥权的将领们没谁敢乱动,就算当中有个别人有‘老子可以趁这机会从权登基’的想法,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但对这件事最为震惊的,却是帝都的近百万民众,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挟持皇族、率军谋反。如果真是这样,即便格伦斯中将曾经是英雄,帝都的民众饶不了他,帝国的民众容不下他——特别是在现在这样一个外敌环绕的情形之下,叛乱就更不可能得到原谅和同情。 威尔斯国民普遍性格刚直、热血,对正义和公道极为热衷,以前在帝都进行叛乱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大半是死在愤然而起的民众手里。但在民众们心目里,格伦斯中将这位英雄却没有理由这样做,所以他们在等待,等待当事双方的表态,等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在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被近卫军人墙保卫着的皇帝陛下镇静下来,他知道,目前的局势相当危急,但两边谁都不敢先动手,权力斗争虽然是阴暗卑鄙无所不用,但有近百万民众在现场观看,大家还是要‘摆事实、讲道理’的。 不过既然格伦斯中将敢走这一步,就说明他手里有牌,作为弱势的一方,威尔斯皇帝必须探明对方有什么牌,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渡过眼前这场灾难再说。就算格伦斯中将手里有什么牌,大不了把这责任推给其他人…… ‘格伦斯中将,你这是在胡闹什么?’稳定了情绪的皇帝陛下开口,以一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话稳固自己仁厚长者的形象,尽力使民心向着自己,‘爱卿的部队神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不必再现场演练给朕看了吧?’ 传音魔法把皇帝的话送到每一个人的耳边,大家都在等待着格伦斯中将的回答。 ‘皇帝陛下觉得我是在演练部队吗?’格伦斯中将平静的回答着,一推身前的太子,在众护卫的保护下走上前去,‘皇帝陛下又看到我了,又看到由我带领的幽水军了,心中是不是感觉像针刺一样?’ ‘怎么会呢?爱卿是帝国的大英雄,栋梁之才,朕见到爱卿无疑是满心的欢喜。’皇帝微微一笑,‘听爱卿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对朕有了什么误会?爱卿放心,无论有什么委屈,爱卿尽可以说出来,朕一定为爱卿做主。’ 枪林刀丛之中,格伦斯中将押着太子越走越近,与皇帝的交谈也是温和的进行着,但周围谁都不敢大意,大家都清楚眼下的局势,一个不小心就是血洗帝都的结局——可转念想想,除了这个结局,似乎也没有其他的结束办法了吧? ‘没错,本将军布了这个局,却不是没有原因,感谢陛下让本将军有这个机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控诉。’在距离皇帝五十步左右,格伦斯中将停下脚步,‘皇帝陛下想听听吗?’ ‘当然,爱卿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吧!’皇帝衡量局势,觉得自己有几万近卫军在手,还不至于全盘皆输,但必须拖延时间,让近卫军有时间布置。 ‘我格伦斯出身于军人世家,家族成员世世代代为帝国效力,为皇族效力,驰骋疆场、杀身成仁却义无反顾、前仆后继,我的家族没有做过对不起帝国的事,任谁谈到,都不得不称赞一声忠勇!’格伦斯中将把软成一团的太子交由手下看管,仗剑激言,‘我格伦斯虽然初战败北,但报国之心从没消减过一分,组建幽水军团,与麾下将士们一起抵御外敌,风餐露宿、历尽艰辛,我格伦斯、我幽水军团有没有做对不起帝国的事情?’ ‘没有!’从广场到城门,无数士兵眼含热泪回应,声音嘶哑悲壮,让民众震惊又疑惑。 ‘那么今天,我格伦斯为什么会冒一个叛逆的骂名陈兵帝都?与皇族兵戎相见?那是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将会有很多人死去。’说到这里,格伦斯中将悲苦的笑了几声,‘谁能不死?但怎么个死法,却有很大的区别。’ ‘爱卿想多了,帝国与朕都是讲道理的嘛!’皇帝回应说:‘就事论事,朕绝不会放任奸逆小人,爱卿切不可对朕产生猜忌之心啊!’ ‘这样的话,就请大家看看这个人。’格伦斯中将一挥手,两名士兵从马车中带过一个人来,中将一把抓起这个人的头发,‘这个人大家都认识吧?欧佩亲王的小儿子。大战前夕,此人带着数十名刺客前来行刺,被本将生擒。这就奇怪了,他本应该在帝都监狱里,怎么出来的呢?’ ‘格伦斯中将!想必阁下也知道,亲王世子党羽众多,从监狱救出世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皇帝身边的一位大臣大声回答,‘世子与中将本有仇怨,刺杀的事应该是个人行为,中将怎么能迁怒帝国?快快放下兵器,不可自误!’ ‘个人行为?’格伦斯中将拿出一张命令,‘那么阁下怎么解释这份命令?不如让人来念一念,司仪呢?’ 一名幽水军的军官抓起司仪,拖到格伦斯中将面前。惊魂未定的司仪接过命令,结结巴巴的念出来,全帝都的民众都清楚的听到这份由数位当权大臣联名签署的,要以叛国罪逮捕格伦斯中将全家族的命令,司仪语音才落下,整个帝就已哗然。 ‘真是让爱卿受委屈了,朕竟然全不知道这件事,爱卿放心,朕一定会严厉追查此事。’皇帝毕竟是皇帝,推卸责任之后用关切的语气反将格伦斯一军,‘不知道爱卿的家人现在何处?可否安全啊?’ 无论格伦斯中将怎么回答,都会暴露出破绽,皇帝可以追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来找朕?是不是另有打算等等……百姓们听了,就会觉得格伦斯早有谋反的意思,至少动机不纯,是个龌龊小人。帝国民众一向勇武,民风又极为剽悍,有了近百万民众支持,幽水军团只是小菜一碟。 ‘皇帝陛下问得好,自古到今,坐拥重兵的名将多遭猜忌陷害,这点本将军是明白的。坦白说,本将军也早就有这个思想准备,家中常备车马,嘱咐家人安分守己……除了自己,不让任何家人身居要职。’格伦斯中将苦涩一笑,‘本将军常想,如果被陷害的只是自己,那么自己逃了就是;如果被陷害的是家族,那本将军带着家人逃了就是。有人玩弄这一手,当然注定失败。’ ‘将军言过了。’皇帝身边又有人大声回答,‘身为臣子,自然要事事以帝国为先,这么一点小事,将军就敢带军胁迫皇族,帝国百姓怕是不会答应的吧!’ ‘阁下说得对,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胁迫皇族,当然会被所有人所不齿!’格伦斯中将斩钉截铁的回答,‘那么现在,本将军就给大家听一点难得一闻的言论,保管各位听完之后心花怒放!’ 手一招,一名军官就走上前来,从抱着的木盒里拿出一个魔法水晶球,解开了禁制……一阵嘈杂声之后,帝都上空响起一个清朗、乐观、充满感染力的声音。 ‘格伦斯,出身于军人世家,以前因为临阵脱逃而被帝国惩罚,但此人工于心计,纠集了一帮犯有同样罪行的地痞游民,组成了所谓的幽水军,并以此威胁帝国和皇族,欺上瞒下,经过一系列阴险的行为,偷取了北方防区的大半指挥权。对他和他的军队,帝国早就在进行暗中的调查了,现在我们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们和这一系列的战争有直接关系!虽然是他的个人行为,但我们依然有失查之过。’ ‘所以,我们现在要结束战争,就不得不对此人进行处罚,就我所知,斯比亚军队正在跟此人交战,我们两个帝国完全可以携手合作,以达到处罚此人的目的,威尔斯帝国愿意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便利条件,以求达到消灭此股流寇的目的,至于要怎么做,我们可以另行安排细节。在其他方面,威尔斯帝国也要给予大家补偿,在场的各位都有份啊!’ ‘这个具体的数额呢!是现金三百万金币,大家都知道,威尔斯帝国这两年来收成并不怎么样,这个数额已经是现金的极限了,不过在另一方面,我们会多做考虑,那就是以奴隶来补偿,数量大概是六十万。大家不要担心我国的支付能力,虽然我们国内现在没有大量的闲散奴隶,但是奴隶来源是很广的,别的不说,就是帝国内那一批听到打仗就两眼发光,恨不得连内裤都捐出来的战争狂人,就有好几十万,我们全部都记录在案,他们就是首批押送到斯比亚的奴隶!’ ‘除去对斯比亚帝国的战争补偿之外,我们还会划拨一批资金,作为对各位受伤的斯比亚军人的补贴,参加战斗的斯比亚军人也会有。另一方面,如果斯比亚军觉得有必要亲自去惩罚幽水军,我们会提供方便,各位将士每抓获一名幽水军士兵,我们会给予一个金币的奖励,每杀死一名幽水军士兵,我们奖励五银币。这些俘虏也不必归还,直接当做是战争补偿里的奴隶,两名俘虏抵扣一名奴隶……对了,这些幽水军的家属,也是奴隶中的一部分……’ 此刻的帝都居民,犹如当时的‘伤兵’们一样,一个个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个声音语调,帝都居民却是非常熟悉的……就连保卫皇帝的近卫军中,也有不少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脸色苍白的皇族成员们。 有着百万人的帝都,在这一时刻彻底沉默了,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如我刚才所说。’长久的沉默之后,格伦斯中将才以低沉的声音说:‘要杀我一个,我逃了就是;要杀我的家族,我带家族逃了就是;哪怕就是要杀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我带部队逃了就是……可现在,我却被你们逼得逃无可逃,我逃了,帝国就会有无数人死去!’ ‘于是,格伦斯回来了!’眼泪掉下,中将手中的长剑逐渐举起,‘我格伦斯已经没有效忠的皇帝,幽水军也再没有了效忠的皇帝,我们现在……将会为威尔斯大地上的民众效忠!’ 在格伦斯中将说这话的时候,怒火中烧的帝都民众就已经动手了,首先倒霉的,是在大街小巷中募捐的人…… 第三十集 第九章 轻微的摇晃里,车夫勒住缰绳,马车在乡间的麻石路面上慢慢停下,路边,乔装成农夫的护卫转过头来,用沉默的眼神向主人报告一切正常。之后,一位身披大氅,用风帽和面巾将自己掩饰起来的男子步下马车,他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才向旁边的房舍走去,一双铮亮的高筒马靴轻柔踩在路面上,没有响声。 进到门厅里,男子才取下风帽和面巾,露出了清秀俊俏的面目,手脚麻利的侍从接过他解下的大氅,净手的金盆、拭面的毛巾、润喉的饮料一样接着一样上来,另有侍从匍匐在地,仔细的清理马靴上的灰尘,男子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任由侍从们服侍。 ‘不太习惯吗?’进了大厅之后,坐在壁炉边的主人站了起来,‘赫本公爵?’ ‘还好。’斯维斯.赫本礼节性的点点头,‘晚安,主祭大人。’ ‘身为上位者,理所当然应该享受与身分相符的待遇,贵族之所以被称为贵族,并不仅是贵族的付出更多一些,还有生活的优越。’主祭走到酒柜边,拿出水晶酒杯为客人斟酒,‘虽然也不可避免的助长了荒淫奢侈的风气,但对普通人来说,这种生活方式正是他们努力奋斗的目标。各国每年的新进贵族不在少数,哪怕只能在百人的新进贵族里让我们筛选出一名精英,对我们的事业都是有帮助的。’ ‘这点我当然明白。’斯维斯.赫本接过了酒杯,‘我一直不明白的倒是主祭大人的选择,大人已经做到魔殿主祭的官职,为什么还会参与一个秘密结社?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如果是其他人问我,我会沉默,因为保持适当的神秘感对结社首脑很有好处,但公爵阁下却是一位不会被神秘感迷惑的人。’主祭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微笑着说:‘请坐,我的先生,我会为你解释这个疑问。’ ‘这是一个故事,你这样的人必定不会相信魔殿那种关于我的公开宣传,说我出身于普通人家,不过是为无数平民子弟编织一个梦想罢了,我们姑且把这当做是善意的宣传好了。’宾主落坐之后,主祭看着壁炉里的橘红色火焰,轻抿了一口红酒,‘我出身于突蓝帝国的一个贵族家庭,家族庞大显赫,为了自我保护,在家族会议上,长辈们决定让我进魔殿当见习祭司,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性格最坚韧,长了一张坚毅的脸,而那一年,我才十二岁。’ ‘做一个祭司是很辛苦的,因为魔殿与世俗是两个世界,世俗的一切权力在这里都要低头,即便是有强大的财力,也找不到门路送出去,做祭司想出头,早期全靠自己。’主祭叹了口气,‘在一般权贵眼里,穿金袍的祭司是一群可怕的自利小人,但他们不知道,越是地位低下的祭司阶层,其权力斗争越是可怕和黑暗。学院祭司中的自杀率和他杀率是一般贵族不可想像的,我那一期两百人,到毕业时仅剩三十二个人,天资好的、心机深的、长得俊俏的、性格强硬的、糊里糊涂的,一个个都死了。这些人,无一不是有背景的贵族子弟。’ 就算已经见惯了权力斗争,斯维斯.赫本在听到这样血腥的事情时,还是感到很惊讶,这机率已经远远超过了激烈的战争。 ‘熬,一直熬到从学院出来,当上一个小魔殿祭司,不靠钱财、不靠装傻、不靠屁股,我得到了委派书。’主祭向公爵举起酒杯,得意的晃晃,‘我新的起点,是领五名灰领祭司、五名见习祭司、一名书记祭司、二十个卫士和三万四千九百一十六位信民。’ ‘这个时候,应该可以缓一口气了。’公爵回答,‘至少会减轻一些压力。’ ‘对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来说,压力是少了,只要让上面满意、下面不出事就好。’主祭大人苦笑了,‘但在另一方面,情势却更加危急,家族的生存压力最重要,自己还得向上爬。向上爬,就得把数十名跟我同样身分的祭司踩在脚下,一个不好就是引火烧身的结局。’ ‘我理解。’公爵点点头,‘祭司的地位不是世袭,争夺极为激烈。’ ‘对于一些知根知底,会在将来威胁自己生存的人,怎么能让他们继续存在呢?所以,虽然心里非常难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不能有半点犹豫。’主祭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一直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格言来安慰自己,总想着当自己有一天攀上权力顶峰的时候,会结束这样的悲剧……每天,我都在救赎别人,但有谁知道,我才是真正需要被救赎的人?知道为什么我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幸运的金袍祭司吗?’ 斯维斯.赫本回答,‘因为大人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金袍祭司。’ ‘也有这个原因。’主祭点点头,‘不过对于我而言,我的幸运之处在于我心狠手辣,因为这样,所以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当上艾里纳帝国大魔殿的助理祭司,在这一任上,我遇到当时的金袍主祭,从而被破格提拔,追赶上了一个时代。’ ‘追赶上了一个时代?’公爵想了想,‘大人所处的时代,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明白。’主祭笑笑,‘祭司风光无限,但几乎每一个祭司的心里都极阴暗,又不可娶妻生子,如果不是性格坚韧、信念忠贞的人,早晚都会身心堕落。但我的导师,上一任金袍祭司却就是这样一个人,同期的皇族、贵族中也有这样的人存在,你熟悉的皇帝、凡尔伦元帅、吉伦特子爵都是这样的人,由这样的人所主导,接连两次赢得大战,彻底扭转联盟局势,怎么能说这段时期不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斯维斯想想,的确如此。 ‘在这样一个时代之中,我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被吸引,跟很多人相比,我的内心是自惭形秽的,自当上祭司以来的种种疑问也越来越浓厚。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为什么想活下去,就得双手沾满鲜血?’主祭的目光闪烁着,‘当这一切的疑问积累起来,有一件事使我对这世界的认识有了改变。’ ‘我想不到在这段时期之内,世俗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改变大人的世界观。’公爵想了想,‘应该是魔殿里发生的事情?’ ‘是的,这件事情就是我的导师,上任金袍主祭过世。’主祭点了点头,‘在当时的魔殿,导师是我唯一不需要防备的人,是我的良师益友,这样一位亲人即将过世,我当然很伤心,日夜守在病榻前服侍,但我那弥留之际的导师,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显得非常的欣慰和欢yu。’ ‘欣慰和欢yu?’斯维斯不能理解怎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我很迷惑,但这样的迷惑怎么能向一位即将离世的人提出呢?’主祭缓缓说:‘导师自然是知道我在迷惑,于是向我说明了原因,一个令人震惊的原因——我的导师,他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位善终的金袍主祭。’ ‘唯一一位?’斯维斯公爵这一惊可不小,‘那么以前的主祭……’ ‘全部是死于非命,当然宣传里可不会这么说,也没有任何记录。’主祭不动声色的说:‘我在当时同样震惊,但我导师却向我说起一件往事,他的导师死得凄惨无比,他当时就在场,眼见着自己的导师被烧成灰烬却毫无办法……’ ‘谁有这样的权力,难道是……’ ‘是啊!除了他们,谁还有权力处死魔殿金袍主祭啊?想想看,拥有如此显赫身分的人都会死于非命,这个世上还有谁的生命是得到保障的?这样一个世界,真的正常吗?’主祭笑笑,‘自此之后,我就发誓要为心里的疑惑找到答案,我要避免更多、更大的惨剧发生。我告诉自己,我不是什么祭司,我是一个骄傲的贵族,我有责任,我有义务……接下来的事情,因为你不是骷髅会的成员,所以你不能知道。反正后面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加入了骷髅会。’ ‘那么……骷髅会的宗旨是什么呢?因为我现在无法想像,像骷髅会这样一个组织能在魔属联盟里产生和延续下来。’公爵问得有些困难,‘一切秘密组织,产生的基本条件是追求共同利益,但就我所知,参与骷髅会的成员已经超越国界,每位成员都是显贵精英,这些人还有什么追求不到的利益?又有什么利益,值得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去争取呢?’ ‘你的疑问就是这些吗?’主祭的目光看过来,仿佛洞悉一切。 ‘当然,我还有一个疑问,最重要的疑问。’斯维斯公爵回望着主祭大人,‘但凡是秘密组织,之所要严守秘密,一定是因为其宗旨不符合当权者或上位者的利益……但骷髅会的成员是如此显赫,那么容不下骷髅会的,就不是各个帝国的皇室了吧?’ ‘就像我以前曾经告诉你的那样,你一日不决定加入,你就不可能知道骷髅会的宗旨。’主祭并不打算向公爵说出这关键的一点,‘生活就是在赌博,在对手揭开底牌之前,你就需要作出正确的判断,而我在这个赌局中还能做些什么呢?告诉你对手的底牌?当初我在赌这局的时候,可没有人这样帮过我,这显然很不公平。’ ‘的确,是我的要求过份了。’公爵点点头,回答,‘可见好奇心太浓,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有没有好好想过,自己的好奇心是源自哪里?世界上值得探询的事情太多,为什么你单单对这一件事情感到好奇?还是你心中对世情早有疑惑,只为寻求答案?’说到这里,主祭放下酒杯,‘虽然无法告诉你关键的东西,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黑骷髅会的往事。’ 第三十集 第十章 ‘简单的说来,黑骷髅会存在至少已经有一千年的历史,而且黑骷髅会是源自于两个秘密组织,虽然这两个组织是黑骷髅会的前身,但年代太过久远,它们的历史已经无法考证,仅有黑骷髅会保留的一些原始记录,我相信黑骷髅会的宗旨就是继承自这个组织。’停顿了一下,主祭才接着说:‘毫无例外,所有成员都是贵族,而且是各方面的大师级人物,这些人的著作所有的贵族子弟都曾经虔诚的学习过;他们的观点,补全了我们今日的道德观和人生观。可以这样评价,黑骷髅会是一个伟大的组织,其成员也是伟大的。’ ‘说到这里,你一定会奇怪,如果真有这么好的组织,为什么要如此保密呢?’看着公爵疑惑的眼神,主祭解释说:‘这很简单,我们所追求的不是一两个人的利益,也不是某个群体、某个阶层的利益,这种追求,是不容于世的。’ ‘所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被清洗,以血流成河来形容也并不为过。知道为什么贵族无分男女都随身携带武器吗?这样的习俗是来自一次规模极大的屠杀,连累的人太多,所以成员都随身携带武器,但那不是为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秘密,时至今日,依然如此。’主祭摊开手掌,手心是一片晶莹得几乎透明的利刃,‘你可以自己做判断,我这样一个人,无数伟大的人,我们所秉承的理念,会是一个龌龊的理念吗?’ ‘人的认知是一件奇怪的东西。’斯维斯.赫本公爵轻声回答,‘有时候,很多人秉承的理念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况且“正确”这一说法本身就是相对的。’ ‘我很欣赏你的谨慎,但我也很气愤你的顽固。’虽然嘴里这样说,但主祭的脸上并没有怒气显露,‘我知道,我们做出的两个决定与你的意愿相违背,我也曾经很恶劣的恐吓过你,但你要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每一年我们都会有很多兄弟为信念而丧失生命,还有历史上那无数次的清洗,为了自我保护和达成使命,我们别无选择。’ ‘其实,我并不在意大人所说的那些事,我是因为有太多的疑问,才在今夜来拜访大人。’公爵回答说:‘我的个性并不适合加入一个秘密组织,事实上就连现在的职责都让我觉得吃力,但我身为贵族,就有为家族和皇室效忠的使命,同时也有责任尽力帮助贵族阶层。’ ‘年轻时候的我,比现在的你更加懒惰。’主祭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世事无常,你现在不想加入,并不意味着你以后不想加入,我等着那一天,黑骷髅会的大门是永远对你敞开着的,即便你如此坚持。对了,我的预备会员,我这里有一份最新的情报,你要听听吗?’ ‘当然。’公爵点点头,‘如果我可以听的话。’ ‘你当然可以听,但不要太惊讶。’主祭拿起身旁的情报,‘这是一份来自前方的战报,上面说,接近三十万斯比亚军于半个月前攻进威尔斯帝国和坎普帝国,遗憾的是,两帝国军队败得一塌糊涂,十多天里就丢失大片国土,让斯比亚军兵临城下。’ ‘斯比亚军的进展有这么快?’公爵眉头皱起,‘依据坎普帝国的现状,他们短时间内败了我不奇怪,但威尔斯帝国没道理会败得这么快。’ ‘进攻威尔斯帝国的斯比亚军分为两批,一批拖住威尔斯前线军队,另一批在强占威达山脉和沸血关之后长驱直入,横扫威尔斯各个战略要点,切断了我们与威尔斯的一切通道。’主祭摇了摇头,‘科恩.凯达的心机太深,斯比亚参谋部的谋略也深,我们先前的情报并不全面,所以他们在二十天内就已完全控制住了这两个帝国,与我们先前的估计差别太大。’ ‘那么这两个帝国的首都呢?还没拿下来吧?首都级别的城市,至少应该撑上两个月。’斯维斯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格伦斯中将?他的军队应该只是被拖住,还没被全歼吧?’ ‘要不我怎么会感叹世事无常呢?’主祭晃了晃手中的情报,‘这两个帝国的首都已经沦陷,坎普帝国的首都撑了六天就被攻破外城,坎普皇帝在内城举了白旗。而我们的威尔斯帝国,他的帝都只撑了不到六个钟头,皇帝、太子、大臣,还有几万近卫军全成了俘虏。’ ‘这……这怎么可能?’很显然,这个结果已经不是纯军事的原因。 ‘是你的挚友,格伦斯中将带领着他的幽水军团骗开了帝都大门,接下来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主祭丢下情报,长叹一声,‘但让我惊讶的却不是这个,要知道收服格伦斯中将一人不算难事,收服几万幽水军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是科恩.凯达用什么去收服了威尔斯帝国首都的近百万人?科恩.凯达进城时,威尔斯帝都一片寂静,以热血勇悍著称于世的威尔斯国民没有任何反抗行动。’ ‘这份情报上,有没有说明科恩.凯达的下一步行动?’好半天之后,沉思中的斯维斯公爵才抬起头来,眼神中的震惊已经被深深的疑惑所代替,‘两个帝国被占领,这在神属联盟来说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所造成的影响必定很深远,科恩.凯达和斯比亚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斯比亚军正在不断增加兵力、构筑防御,好抵御我们的联军。但在内政上,除了重新统计居民数量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作为。’主祭说:‘还有一个怪现象,斯比亚军不抢劫、不杀贵族、不杀魔殿祭司,他们真的是想长期占领这两个帝国了吗?’ ‘这怎么可能?分界线自从被划定以来,就再没有被改变过。’斯维斯公爵站起来,‘斯比亚帝国这样做,不要说魔属联盟不会答应,怕是连神属联盟那边也不会答应的吧?’ ‘抛开政治不管,以你军人的角度考虑,建议一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主祭饶有兴致的看着公爵,‘当然,我是站在魔属联盟和魔殿的立场在问你。’ ‘有两步是必须要走的,第一是派出使者,要求斯比亚帝国立即退回神属联盟。当然科恩.凯达不会答应,所以我们要在同时要组建一支联军,但这联军的规模不能大,有个架子就行了,随便过去打打就回来。这样的话,一方面可以让魔属联盟的民众了解这件事情的艰难程度,另一方面也让严阵以待的斯比亚军松懈下来。’公爵想了想,‘这之后,才组建真正的联军,上下一心,做好万全准备,一举收复两个帝国。’ ‘这么说来,你是认为现在不适宜大打?’ ‘是的。’ ‘为什么呢?’ ‘最重要是魔族的态度,我现在很疑惑魔族的态度。’公爵摇摇头,‘魔属联盟丢了两个帝国,不是两个城市、两个行省,而是两个帝国啊!换个时间、换个人物,这样的事情完全无法想像,可是魔族现在紧张吗?不紧张,因为我和大人还可以在这里谈话,如果是以前,大人应该回到魔殿应付很多事情了吧?’ ‘你想得没错,其实在我看来,科恩.凯达的可怕不在于这个人本身或者是他的帝国,而是神族和魔族对他的纵容。你大概不清楚,这位斯比亚皇帝不但见过神族的两位公主,而且也见过魔族的公主……至于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主祭又说出一个令公爵震惊的消息,‘但有一点我们知道,在某个时期,科恩.凯达是魔族要魔化的对象,而现在他却在好好的在当他的皇帝,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魔族都不干涉。’ ‘我无法想像。’公爵摇着头,‘我无法想像一个人能与达成协议。’ ‘当然有无比的力量,但有些事情,他们不方便去做,不想去做,他们需要有人去代为执行,这就是魔殿和神殿诞生的理由。’主祭的目光看着壁炉里的火焰,‘而科恩.凯达,他又能去执行什么?’ ‘执行?’公爵的目光,也放到了火焰上。 ‘是啊!或者被执行的目标……是我,也有可能是你,更有可能,是整个贵族阶层……’ 第三十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初次较量\’ 随着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和坎普帝国被一个神属联盟帝国占领,这两片广袤区域里的人们,无分贵贱,心头都笼罩着一层惨淡的愁云惨雾。当消息传来,原威尔斯帝国被改名为斯比亚帝国威尔斯行省,原坎普帝国被改名为斯比亚帝国坎普行省,暂时由斯比亚帝国力克.凯达亲王统管的时候,人们心头的担忧就更加阴沉。 看着自家门口经过的一队队斯比亚军队,听着来自远方的斯比亚内政官员的宣政演讲,民众们迷惘的眼神不免更加迷惘。两个历史如此长远的帝国,说完就完了?伟大的魔属联盟,就这样听任斯比亚的作为?尊贵的黑暗魔族,已经把大家都抛弃了吗?自己……已经是受人白眼、任人欺凌的亡国奴了吗? 大街上,尽是无精打采的行人;集市里,尽是有气无力的吆喝。最悲惨的还是数百万不知道确切消息的难民,他们拥挤在威尔斯与坎普之间的条条道路之上,正处心积虑的要逃向心目中的魔属领地,但在前路被堵的情况之下,他们只能在原地打转,缺粮断炊的人们犹如过境蝗虫,吞下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虽然苦,虽然闷,但除了等待,民众们没有更多办法。而另一部分人,他们却深知‘幸福的生活是等不来的’,于是,赌魔属联盟会卷土重来的人开始了鬼祟的暗中活动,赌斯比亚帝国会屹立不倒的开始笑咪咪的展示自己的喜悦……而赌不管谁当家,这日子总得往下过的人也出门了,这些人或者骑马,或者坐车,找斯比亚皇帝要官要钱去,目的地自然就是原威尔斯帝国皇宫,现在的斯比亚帝国皇帝行宫、两行省总督府、近卫军统领府。 前威尔斯皇室是非常讲究气势和威严的一个家族,威尔斯皇宫的修建风格也很符合这个‘高尚而完美’的追求,至少在外人能够进入的范围之内是这样。现在,在最为威严和气派的皇宫广场上──不,应该是行宫内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聚集着上千威尔斯人。 他们全是贵族,其中一部分正焦急的等待着斯比亚皇帝或亲王的召见。威尔斯前皇室全被关在监狱里,皇室的贴心走狗们当然要陪着主子们一起蹲,所以,以往被这些‘特权贵族’压迫着的中下贵族们不免心神荡漾,于是就眼巴巴的来了,至于斯比亚皇帝要怎么安置他们,他们是不需要担心的,因为‘一日是贵族,永远都是国家栋梁’这句话在神属联盟也被认可。 但另有半数以上的人,却不是自愿来的,或者是被斯比亚士兵给请来,或者是迫于家族生存压力而来……反正是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面上有难掩饰的怨气。 在广场边警戒的士兵也极具特色,十步一组,每组三人,把贵族们和议政楼隔开。每组卫兵都由一名原幽水军团士兵、一名原近卫军、一名斯比亚近卫军组成,虽然都是军容整洁、气宇不凡的年轻士兵,但在众人看来,每一组中最出色的还是斯比亚近卫军士兵。 连身高体格都基本一致的情况下,能分出高下的只有眼神、气质等等细节,斯比亚近卫军不像幽水军士兵那么锋芒外露,也不像原帝国近卫军那样在目光里带着些倨傲,目光含蓄的他们只是稳稳一站,就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既不突兀,更让人过目难忘。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斯比亚军队的种种就是众人私下谈论的一个焦点话题,但第一次亲眼见到,见多识广的贵族们还是会感叹这些军人超过了自己的估计,不少人看着静静伫立的斯比亚军人,心中暗想:还有什么站立姿势能超越眼前的他们? 行宫大门处,又远远传来一声模糊的通报,起先没人注意,因为在这时候来行宫的,不过就是些无足轻重的人吧!但那通报一层层传来,渐渐清晰,慢慢迫近,最后让广场上所有的人心头一震──‘斯比亚帝国、军纪监督到!’ 交头接耳的贵族们转头看去,一位胡须皆白的老者踏上了广场石阶,穿着一身正式而简单的白色学者长袍,一脸风尘却精神矍铄,除了有点老学者的严肃固执风格,大家没看出有什么奇异之处,于是有不少人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都是没经调教的贵族,不免心生轻视。 ‘敬礼!’但当值将军一声号令,广场四周那上百名贵族来了不搭理,军官来了没反应的斯比亚近卫军在同一时间微侧身体,向着这位刚刚踏上广场石阶的老者行军礼,抬手、握拳、齐胸,整齐划一,干脆俐落。贵族们只觉得眼一眨,数百人的手就停在胸前了。 在场的原威尔斯贵族,上上下下还没有一个人受过这种礼遇,也没见过谁有这样的待遇,于是众人心头顿时就惊讶了,再次转头看过去时,贵族们的目光已经变得非常复杂,有羡慕的、有献媚的、有戒备的、有不屑的…… 老者稳健的步伐没有停下,只用温和的目光左右扫视着在场的军人们,最后经过当值将军的身前时,脚步才稍微缓了缓,小声说了一句,‘虽然战事繁忙,但还是要小心倦怠。’ 这不是什么夸奖的话,但当值将军却如释重负的点头应承着,安排一名军官带老者进入议政楼,广场上的贵族们清楚的看到这一幕,表情各异,纷纷打听起这位老者的名字、地位、头衔,不少人已经在心里盘算应该送这位地位显赫的‘军纪监督’多少金币才算合乎礼仪了。 ‘提夫.罗伦佐,斯比亚帝国皇家学院院长、兼斯比亚军纪总监督……’ ‘地位非常显赫,和皇室的关系非同一般,听说是位敢跟皇帝陛下吵架的人……’ ‘不但是他,他的儿子们也无一不是帝国重臣,小儿子还是皇帝陛下的贴身书记官……’ 如果听到这些议论,提夫.罗伦佐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模样,因为这些狂嚼舌头的贵族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起他最为自豪的学识!但这也难怪,在普通贵族心目里,就算再怎么渊博的学识,哪有官职头衔、皇帝陛下的青睐来得重要? 但提夫.罗伦佐毕竟没听到这些言论,他的心思也不在上面,走进议政楼,一路所见的全是忙碌的内政官员,在这防卫严密的空间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正就新占领土地上的政令颁布、官员任免、土地分配等问题交流着,甚至在走廊里都能听到对某某贵族的综合评价。 转了一圈,提夫.罗伦佐没好气的问身边的人,‘皇帝陛下呢?’ ‘大人,皇帝陛下在后宫。’身边的人恭敬而又小声的回答,‘在钓鱼。’ ‘在……钓鱼?’提夫.罗伦佐眼睛一瞪,把回话的人吓得身体一震,在察觉失态之后,院长大人硬生生的把钓鱼两字咬在嘴里,一脸愤然的跟着军官去了后宫。 富丽堂皇、极尽奢侈的后宫里,一身礼服的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正手持鱼杆,随意的坐在水榭的玉石围栏上,钓着小湖里面的彩尾幻鳞鱼。当然,平常时候的科恩.凯达是不会有钓鱼的兴致,但在听说这鱼虽然小,身价却是三百枚金币一尾,而且有价无市之后,皇帝陛下的兴致之浓烈,几如排山倒海。 连着钓了三天。 第一天钓上来两条,陛下就地生火烤着吃了,却发现这种鱼皮糙肉硬,一边懊悔不已,一边吃了个精光。第二天钓了三条,着人拿去卖,但战事刚歇的城市谁有心来买鱼?结果自然是一条都没卖掉,而且回来时三条鱼都已经翻了肚皮,于是又被勤俭的皇帝陛下拿来熬了汤……这第三天嘛!皇帝陛下其实已经心生懒意,但却依然不亲自出面去处理任何事。 近卫军层层守护在水榭外,十数名前皇宫侍女随身侍奉,而在水榭里,正有大群的军官和内政军官们吵个不停。双方唇枪舌剑,吹胡子瞪眼睛,却总是小心翼翼的把音量控制在不至于让皇帝陛下心烦的范围之内。可就算是声音如此之小,还是把侍奉在皇帝陛下身侧的十多个侍女吓得花容失色,捧着水盆的水全洒在地上,抱着酒具的已经第七次打碎了东西…… 因为这些来自斯比亚的大人们,正在争论一个可怕的话题──是不是要杀光原威尔斯帝国和坎普帝国的皇族,而争论的焦点在于军官们主张全部就地正法,而内政官员坚持只杀男性皇族成员,虽各持己见,但却是个杀多杀少的问题。 唯一一位闭嘴不参与争论的军官,是站在皇帝身后的格伦斯少将(斯比亚帝国少将衔),他现在的地位很是尴尬和敏感,加入这样的争论无疑是愚蠢的,所以他也陪着皇帝陛下钓了三天的鱼,并随时准备回答科恩.凯达提出的那些古怪问题。 ‘皇帝陛下日安。’罗伦佐院长走上水榭,在相距十步的地方停下,向科恩.凯达行礼说:‘臣来了。’ ‘院长大人来了,过来坐。’科恩转过头来看看院长,向他点点头,‘每次的仗一打完,院长就立即出现,真是苦了你一路奔波。对了,这么急着见朕,又想说朕的什么不是?’ ‘陛下说笑了,虽然臣有劝谏皇帝之责,但也不是无故放言的疯子,陛下行事正确的话,臣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跑来怪罪陛下呢?’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院长脸上没有一点欣慰的神色,‘比如说现在,臣看到陛下在钓鱼,于是就在暗自琢磨陛下的用意。’ ‘不用琢磨了,消遣而已。’科恩指指身后那群人,‘不钓鱼,难道跟他们讲道理吗?’ 在罗伦佐院长走上水榭的那刻起,水榭中的军官和内政官员们都闭了嘴,这时候迎上罗伦佐院长的目光,都笑眯眯的见礼……群臣之中,没有一个不怕罗伦佐院长的,但怕院长跟怕皇帝陛下是两个概念。 对院长的怕夹杂着尊敬,而怕皇帝,更多的却是畏惧。 ‘各位日安,连场战事大家一定很辛苦,圣都的两位亲王和四位内政监督让我转达对各位的问候。’罗伦佐院长当然知道这些人在争论什么,事实上他急着来见科恩,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毕竟在历史上,某帝国完全占领其他帝国的事情很少,一次占领两个帝国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对于俘虏皇族的处置,不得不特别谨慎,‘陛下,胜利的消息传回圣都,大家都很是兴奋,群臣都在商量要怎么庆祝呢!’ ‘庆祝的事以后再说吧!圣都那边对战事平息后的事情有什么建议?’科恩的目光停留在水面的浮标上,轻声问,‘比如说被我们俘虏的两个皇族,大家是什么处理意见?’ ‘大家都考虑到这次是陛下亲领大军出征,当然一切事情都是陛下定夺。’罗伦佐院长坐在科恩身侧,‘但从另一方面考虑,这种事情处理得不好会引起民变,所以臣个人请陛下三思而行。’ ‘历史上有这样的事情吗?’科恩问,‘当事之人是如何处理的?’ ‘历史上一共有三起这样的事件,但那都是在同一个联盟之下发生的,其中一次是两个帝国间的争斗,另两次是联军讨伐。’罗伦佐院长回答,‘联军讨伐的两次,被讨伐帝国的皇族九系都被诛杀,另一次只诛杀了皇室男性。像我们斯比亚帝国这样占领敌对联盟的事,还没有发生过,在决定的时候,请陛下多考虑日后的统治。’ ‘也就是说,大家都希望朕只诛杀皇族男性是吧?’科恩指指放在身边几案上的小册子,‘这是某些大臣送上来的名单,两个帝国皇族的男性成员有三百余人,沾亲带故的人还没在内。’ ‘那皇帝陛下准备怎么办呢?’罗伦佐院长问,‘杀多少,最后还是得陛下拿主意。’ ‘等着吧!等朕想好了再说。’科恩看看身边几乎被吓瘫的侍女们,‘反正还有时间。’ ‘既然陛下已有腹案,那臣就没有意见了。’罗伦佐院长是个聪明的老头,当然知道科恩已有想法,‘不过臣进行宫之时,看到广场上积聚着很多贵族,他们的安置和安抚还得请皇帝陛下出面才行,目前时间紧迫,请陛下把这件事放在第一的位置。只要这些贵族们归顺皇帝,我们接下来的统治就会省力许多。’ ‘关于这件事情,朕已经有了安排,就在今天晚上,朕会请所有家族,连带大小魔殿祭司吃个晚饭,把他们一起收拾了。’科恩嘴角出现一抹微笑,‘院长大人不如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一起来参与主持这个盛大的宴会如何?’ ‘主持这个宴会,臣自然是当仁不让。’院长微一点头,又说:‘不过陛下,这样的规模怕是有千把人,不知陛下有什么好办法使他们驯服?是准备了大量官职和赏赐吗?’ ‘朕只准备了些平常不多见的菜肴,让他们见见朕,朕也看看他们,再随便说说话,仅此而已。’科恩摇摇头,‘官职以后再说,赏赐这东西……难道不是应该他们来向朕行贿吗?’ ‘陛下。’院长可不允许科恩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掉以轻心,苦劝说:‘虽然陛下的威仪无人能比,但宴会上毕竟时间有限,陛下无力分身,怎么去让所有人归附?一个贵族,手下也领有上万百姓,不满情绪宣扬出去,就有很多人跟着对陛下不满……就算陛下在这些贵族中打一批、拉一批、孤立一批,但不满贵族的数量还是太多,不利于统治。陛下知道一个故事吗?一根箭好扳断,两根箭好扳断,五根箭也能扳断,但十根呢?五十根呢?’ ‘格伦斯卿。’科恩放下鱼杆,‘给朕拿箭来。’ 两袋羽箭放在几上,科恩抽出一支扳断,又抽出两支扳断,再抽出十支扳断,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顺手抽出格伦斯少将腰间的佩剑,把几上剩余的箭连袋子砍成两截。 ‘看到了吧!我的院长。’科恩脸色平静的说:‘关键不在于箭的数量,而在于这些箭落到了谁手里。’ 院长沉默,科恩又看看手里的剑,‘不过,格伦斯少将,你不能再用这柄剑作为佩剑了,这是魔族佩剑,朕会重新给你一把──书记官。’ ‘是的,陛下。’可怜的书记官小心翼翼的站到父亲的身后。 ‘把这剑送回圣都,交由国相处置。’科恩转过身去对着水榭里的人说:‘没听到晚上有宴会?还不给我滚去准备!?’ ‘是的,陛下!’众人赶紧脚底抹油。 第三十一集 第一章 “吱呀——”刺耳的摩擦声中破旧的木门关闭了房间里顿时昏暗下来。几道手指粗细的光柱从窗上孔洞里扎进来成为这里唯一的光源勉强能让人看清房间正中孤零零摆放着的一把椅子。距离椅子几步远的地方三个军官几乎就是坐在一片黑暗当中。 简陋的陈设桌子后面的高级军官这种平常并不搭调的组合此时显得合情合理因为这个昏暗到令人心悸的小房间就是待城军事监察厅的北线临时审查庭。它的职责范围是审查某些将领的作为以及为战败战损追溯责任上至将军下到列兵没人能在这里脱。 居中而坐的少将打开手里的公文语气冰冷的询问站在桌的军人:“你是罗曼准将?” “是的长官我就是罗曼军衔准将职务是待城第一方面军指挥官。”站在椅子边上的准将一脸风尘穿着有些残破的军服但明显是尽力整理过。 “这里是北线审查庭我是主审官左边是军事审查官右边是情报审查官。在这里你只负责如实回答我们的问话做判断和下结论是我们的事。明白?” “明白长官。”罗曼此时站得笔直视线久久凝视着墙上的一面挂毯即使在昏暗中那上面绣的斯比亚军徽也在熠熠生辉。 “坐下。”少将并没有抬眼看罗曼也没有让人放松的开场白“你以前是斯比亚驻里瓦特遣军第一大队的指挥官管辖着相当于两个军团的部队。在你的部队改编成联盟第一方面军之后你继续担任指挥官并在战场侦察行动中接连获胜。你只用数天时间就突入北商团军纵深而已方并无大量伤亡。以上的记录是否正确?” “是的长官记录完全正确。”罗曼点了点头。 “但在与你配合的战场侦察将领离开之后第一方面军的战即遭遇惨败然后一败再败损失极大。在进入国境时第一方面军的战损率已经过百分之三十的紧急补充线。”问到这里少将终于肯看一眼罗曼了但他的神色异常冷峻“你必须要解释一下原因。” “我当然要说。”罗曼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里瓦特遣军第一大队并不是老部队在里瓦这几年部队大多时候是掩藏身份在活动没办法进行严格正规的合成训练。转成第一方面军之后我们依然还是轻装部队——前半段对北商团军的胜利是因为我军行动突然他们措手不及让第一方面军掌握了战场主动。但在之后的作战中这种临时主动就随着战事进展而逐渐丧失战争毕竟要靠实力。” “罗曼准将你是在告诉我们第一方面军在后半段的失败是必然的?”少将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这句问话却狠戳罗曼的心窝。 “我必须强调一点长官第一方面军没有失败!我军只是在作战中有所损失。”罗曼反驳说“我们攻击了敌军六个军团三支特遣部队、无数地方部队;横跨三个战区以实战方式验证了敌军三分之一的前线部队;破坏十条以上的后勤通道、十一个物资调运地……总体胜负比率是三比一!我们对商团军造成巨大的打击他们起码有四个军团损失过半!” “好那我们就先来谈谈损失。”少将身边的军事审查官开口嘶哑的声音像是刀子刮过沙地“第一方面军实兵满员开局良好但你既没有完成绝密侦察任务也没有延迟敌军的攻击节奏甚至让敌军尾随在你的身后进入了国境线!这并不是一个合格指挥官的作为!” “长官第一方面军接到的命令是攻击一系列特定目标我的部队完成了这个计划。”罗曼用一种平静的态度面对责难“侦察部队在敌纵深长时间作战很勉强并不以正面和断后作战为要任务。如果在时间上有所拖延的话损失将是必然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不在主动权丧失的临界点前撤退?” “第一方面军连续作战周边环境难以想像也没有接应部队三成的损失是必然而可贵的。也是全体将士奋力拼搏的胜利!”罗曼说“我们领会到了待城军部的意图那就是尽全力攻击商团军必救之地!这是一个成败几率各半的行动如果在商团军识破我军意图后撤离避战侦察任务才是真正的失败。所以第一方面军才决定改换方向攻击商团军另一侧面!” “从第一方面军的报告看后续行动没有得到战役侦察结果。”情报审查官慢腾腾的说。 “我们能提供的东西都在报告里”罗曼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平静的回答着“行动是否达成了战役侦察结果长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待城联络部。如果长官有了答案还请告诉第一方面军因为那些牺牲在异国他乡的将士们也想知道他们的血流得是否有价值!” “注意你说话的方式罗曼准将!怎么你以为联络部的人不会被审查吗?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人都跑不掉!”主审官阴沉着脸说“在第一方面军所有的战损中几乎有一半是在一场伏击战中产生的身为部队的直接指挥官你怎么解释这个离奇的现象?” 听到这句问话罗曼准将的目光恍惚了一下然后在三位审查官的注视下他的头微微向右上偏斜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表情正在生成。 “回答问话!罗曼准将!”军事审查官不满的敲击着桌子“你对此作何解释!?” “那场伏击战……” 罗曼脸上的表情终于凝聚了出人意料那竟然是一个欣慰和狰狞交织的笑容三位审查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我的士兵们……已经尽到了职责……”随着罗曼准将梦呓般的回忆话语甚至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里。 “敌军先遣部队接近第二层潜伏哨!行军队列正常尖兵已经通过!” “敌军先遣部队进入战场识别范围!无异常兵力确认总数四千!” “敌军先遣军兵种被确认!一千轻骑兵、三支侦察队、四个快步兵营!” “敌军先遣军进入我伏击圈各部队无展开迹象!” “敌军主力的距离?”隐蔽在密林中的罗曼准将搓了搓手缓缓戴上手套。 “最新通报为二十三里!”第一方面军参谋官回答“是安全距离。” “好样的!这个独立第六军团是我们的了!小伙子们——”罗曼点点头手掌滑下一句命令迸出来“出击!” “出击!”作战参谋手里的旗帜向下一挥命令顺着特殊通道一直传导到弓箭手列阵中整齐的长弓阵列在长官无声的号令中同时上扬随着长官下落的手势数百枝响箭飞离弓弦带着凄厉的尖啸声腾上天空向着那些整齐排列的敌军飞射而去——长短不一、高亢连绵的异响夺人心魄震得密林中的树冠微微颤动! 响箭刚刚离弦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两片密林中就响起了更大的振弦声。 “嗡!嗡嗡!”三大片密密麻麻的箭雨飞上天空各自循着高低不同的轨迹奔向第一打击目标在飞临目标的最后一霎三波弓箭在轨迹上完美的重合为一波——这就是名闻遐迩的三段射击斯比亚军队弓箭部队的高级技能意味着目标要同时承受三倍密度的弓箭打击! “敌——袭!”商团独六军团的先遣队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袭在响箭的啸声响起的时候散布在外围的侦察兵才出最基本的警戒。顿时凄厉的呼喊声回荡在原野上最前面的尖兵四散开来。 “敌军弓箭覆盖本队!”先遣队中唯一能有所行动的是一千轻骑兵但他们的紧急疏散也只开了个头而快步兵营的士兵有一大半人没能做出防御动作虽然盾牌就在他们背上。 然而装着金属箭头的羽箭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它们在布满阴霾的空中画了个饱满的曲线积攒好巨大的能量瞬间就从天落下——拖着残影如同长钉带着啸叫好像死灵最后狠狠的撞击在还没完全醒悟过来的行军队列里! 羽箭飞掠而至那一撮白羽引的“咻咻咻咻”的声音连绵不绝转瞬过后其中有小部分转化成“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而大部分都是在沉闷的“噗!”声中结束——与此同时商团军的队列中就会爆出一朵相应的血花。 这种艳丽而暴戾的颜色能彻底点燃一个人的痛楚和绝望! 耀眼的第一方面军军旗在密林边沿竖起给阴郁的绿色带来一抹跃动的鲜红旗帜正下方罗曼准将高举着战刀呼喊:“出击!” 闷雷一样的蹄声隆隆回响无数匹健马从他身侧的林中跃出马上的第一方面军骑士气势如虹挥舞着武器越过他们的指挥官并顺出点组成三个规整的攻击面毫不停留的冲向还在箭雨中奔逃惨叫的敌军! “嗡——嗡!”连片的羽箭在轻骑兵身后腾起每一个弓箭波次掠过头顶都意味着敌人的实力会被再次削弱!在战士们剧烈抖动的视野里商团军先遣队的队形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只有本部组织起了一个勉强的圆阵那盾墙真是太单薄了一捅就破! “杀——”罗曼审时度势知道弓箭的攻击成果无法再扩大了于是改换了命令。只是这一个字就让冲锋中的轻骑兵们不再保留马力。左右两个锋利的攻击面狠狠的戳向商团军的两肋另一个略微宽点的攻击面就像钉锤一样直接打向商团军的小圆阵! “不错!全力压上!”罗曼冲上一座小丘对部队的冲锋很满意对敌军生涩迟钝的反应也大感满意“就算是独六军团以前接受过联络部的秘密训练现在也只配给咱们的人提鞋!” “呜——”的一声一枝黑乎乎的弩箭从敌军小圆阵中飞起几乎笔直的射上了高空然后“轰”的一声在空中爆开变幻出一个三眼狼头图腾。 “终于想起报警了?”罗曼冷冷一笑转头命令下去“命令步兵和弓箭兵先行撤离。再加派一队侦察兵上去严密监视敌军大部队!我们做好撤离准备一旦他们靠近我们就溜!”在罗曼下令的同时羽箭的攻击已经完全停止下来由轻骑兵组成的三个攻击面几乎同时接敌无数呼啸的短标枪飞向了敌军散乱的队形。标枪这种投掷武器虽然射程不远但藉助了马力加之标枪本身的重量所以并不是普通盾牌能够抵挡的——沉闷的啸声里无数尖锐的枪尖洞穿商团军的盾牌洞穿商团军的盔甲身躯然后深深的扎进地面! 血雨奔洒、哀嚎遍野!被钉在地上的商团军士兵无助的曲张着四肢被串在标枪上的士兵抽搐着歪斜……但更让商团军绝望的是斯比亚人的标枪并不是一次全部投完而是分阶段的飞来自己一边要防御轻骑兵的马刀和长矛一边还要留心头上的天空! 突然遇袭的惊慌敌人攻击的猛烈都强烈的动摇了商团军先遣队的战斗意志四千人的队列在斯比亚人第一波冲击中就被截断成三截。可以说商团军完全失去了招架能力。在迅猛而连绵的攻势中唯一能保持队形的只有一处就是商团军队列中心的那个小圆阵。 虽然小圆阵里最多只有千把人虽然只竖起了一道盾墙但却有惊无险的撑过了羽箭和标枪的打击。露出盾墙的如林长矛也让钉锤冲击面指挥官迟疑了一下转而组织标枪过顶投掷企图先从内部削弱小圆阵……前线指挥官的这个决定却让后面观战的罗曼爆出粗口。 “这是什么?这就是第一方面军跟老牌劲旅的差距!身体素质一样战术技能一样可就是差了这点一往无前的气概!”罗曼大声下令“重点攻击小圆阵!死也要给我踏碎盾墙!” “嗷——嗷——嗷!” 号令响箭掠过战场钉锤攻击面分两路绕回来前锋积攒了足够的冲击能量和骑枪终于势不可挡的撞向那密密麻麻的长枪林——这一次枪骑兵被摆在最前面他们的坐骑全被蒙上了眼睛不会有任何畏惧但进退全得靠骑兵用肢体命令去协调。 在冲击的时候斯比亚枪骑兵所用的骑枪并不比步兵的短更因为敌军的长枪前面有盾墙所以骑兵长枪的有效长度又有了加成——这也就是说在骑枪破盾的时候骑兵跟敌军的枪尖还有点距离而恰恰是这一两个枪头的距离就能决定生死和胜败! 瞬间轻骑第一列有数十支长枪点在盾牌中上端枪尖已经刺破盾牌的包裹层! “杀——”一声整齐的怒吼枪骑兵们让马匹向左跨出同时身体前倾手上力在巨大的势能中稳住长枪——这个动作难度很大而且要看运气大概有一半的轻骑兵并没有做好或者是长枪突然断裂或者是在盾牌上滑开其结局就是直接撞在对方的长矛上! 另一半的轻骑成功了他们身前几十面倚靠在地上的方盾“哗啦”一声被顶歪顶翻直接打乱了周围的长矛!甚至有几面盾牌因为放得不牢所以被长枪的巨力顶得旋飞起来盾牌边缘就变成了斧面在自己的长矛队列里砍出一条血淋林的通道来。 早有准备的第二列骑兵是整支队列里唯一穿着重甲的他们趁乱上前在对方长矛的缝隙中逼近盾墙催马举起前蹄重重踩踏在那些歪斜的盾牌上让本来就松垮垮的盾墙彻底塌下去…… 但他们这时也得看运气成功率只有一半。 但是成功一半就足够了! “杀!” 后续的轻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有的攻击手段一起用上火油石弹爆裂、标枪飞斧横行甚至有用卷轴召唤出的小闪电和小火球!战刀翻飞、杀声震天他们不顾一切的拓宽了这个战友用生命打开的突破口! “这才是战斗意志!”罗曼点了点头“这才像是我们第一方面军的风格!” 敌军小圆阵的盾墙塌陷了三十臂左右但轻骑涌入之后并没有顺势破开整个阵型罗曼凝神一看才现对方悄悄地在盾墙后面十多臂的距离上组织了第二道盾墙——其中的盾牌金光灿灿饰纹极为华丽。很明显这一定是商团某高级将领的亲卫队! “抓住大鱼了!”罗曼重重的一挥拳“钉锤攻击面组织对冲其他两部歼灭敌散兵!” “长官!敌军主力动了!”参谋官冲上了小丘“他们的骑兵正全力来援数量足有四千!” “二十多里的距离!他们就算赶来也只能打扫战场而已!”罗曼坚定不移的下令“你带伤员先走我在这里继续打!” “不错骑兵全力跑二十里到了战场什么都做不了。”参谋官点点头“还有时间。” 第三十一集 第二章 是日傍晚,共有二十三个家族经格伦斯少将的手办理了赦免手续,另有十六个家族因为抵触情绪强烈,不太符合赦免条件,只被格伦斯暂时移送到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地点关押。 当格伦斯看着辛迪亚轻描淡写的合上公文时,军营里剩下的就是纯粹意义上的九族了。但格伦斯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全完成,他也不想就这样草草结束赦免,在那些原皇室九族里,还是有大把他想要赦免的人存在——无论当初自己怎么下狠心,但在事情过去之后,人的心总会莫名其妙的软化下来。而自己,应该是这些人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只要此刻自己抽身一走,基本上就是与这些在押皇族的死别,生与死的无形界限,居然可以这么模糊和清淡。 格伦斯的目光在木栅栏上流转着,第一次流露出焦虑和不安,他心里在考虑,考虑要怎么拖拖时间,晚一点交还皇帝陛下的手令。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拖拖拉拉办事不是自己的专长,如果有人配合的话还好,可眼前的另一位少将……天边最后的一抹阳光已经被黑暗淹没,自己,还有自己想赦免的这些原皇族成员,都没有时间了。 ‘阁下也得参加今夜的宴会,到时间,应该准备了。’一丝不苟的收拾好文件,辛迪亚少将并没有看身旁神情沮丧的某人,他细心的从文件袋上抽出一根线头,平静而友好的对格伦斯少将说:‘身为臣子,不能后于皇帝陛下到达会场,那是大不敬,是罪。’ ‘你以为我不懂吗?’格伦斯少将再也忍受不了对方的欺压,一拳砸在桌子上,‘你不是威尔斯人!你当然可以旁观一场好戏!’ 一边的当值军官见到这种情况,立即向下属打眼色,几名士兵跑过来,手脚麻利的架设起一圈布幔,灯光的布置也别有心机,既能照明,又不至于让人看到里面的‘帝国争端’。微风下,灯光摇曳着,这个小小的,相对封闭的空间给当中两个人带来一种错觉,仿佛布幔已经分割了某些外在因素,让他们可以用单纯的目光来看待对方。 ‘你……’好半天之后,辛迪亚少将才开口说话,不过投射在夜空的目光里却满是失望,‘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才能长大?到底还要经历多少事情,你才能成熟?’ ‘变得和你一样的成熟?骗子似的成熟?’格伦斯少将头一甩,‘永远不会!’ ‘说到骗子……我倒想问问你了,你现在身上穿的,是斯比亚的军装,而你现在心中所想的,却是自己还是威尔斯人吧?你刚才处心积虑,言语失常,不过是想拖延归还陛下手令吧?’辛迪亚少将有些困难的站起来,‘你的所想、所为,和那些被关在栅栏里的人有什么区别?但你却还穿着斯比亚的军服,骗子,你认为自己还不是骗子?’ 格伦斯少将这种出身的人甚少在意别人的想法,只会留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平事情,即便此刻还依然是这样,他的呼吸越来越粗,眼神也越来越委屈……因为在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长久以来就受到辛迪亚少将的欺负,今天,皇帝陛下派了辛迪亚来,就是皇帝和辛迪亚在联手欺负自己。 ‘不错,我是骗了你,怎样?我有勋章可拿。’辛迪亚少将抬起手来,用手指弹弹胸前的勋章,之后转过身去,‘你骗皇帝陛下,却是要杀头的。’ ‘我还能怎么样?丢下那些人不管?看着他们上断头台?真的要我站在行宫广场上大叫“株他们九族”?那里面有一半是女人和孩子!’格伦斯少将指着布幔之外栅栏的方向,说到最激动的地方,眼泪已经掉落,‘那里面,有在童年拉着我的手散步的皇妃,有我年少时憧憬过的公主,有同我打过架却不会报复我的同窗,要我杀了他们?要我送他们上路?’ ‘你是个废物。’辛迪亚少将慢慢的转过来,毫不留情的指出对方最大的错误,‘如果刚才这些话,你在出宫之前就向皇帝陛下坦白的说出来,现在还会有这么多人关在这里吗?多年以前你就看不清大局,现在居然还不知长进,你以为皇帝陛下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这已经是某人在今天第二次被震撼了,在泪痕满面的格伦斯发呆的时候,一个信封递到他眼前,很普通的信封,上面只写着一行字‘格伦斯卿亲启’,格伦斯认得这是斯比亚皇帝的笔迹,因为陛下笔迹之‘奇特’,外人绝对难以模仿。 ‘看看吧!’辛迪亚少将放缓了语气,‘虽然陛下从没有这样宽厚的对待过任何一个人,但陛下却不会给你太多重来的机会,安分守己,你当陛下只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迟疑了一下,格伦斯少将还是拆开信封,却发现里面并没有多少字,只有短短的两句话‘格伦斯卿还没拿着朕的手令威风过吧?慢慢玩,三天之后记得交回书记官处’。 看完之后,格伦斯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他是一个将领,已习惯在刀光剑影中保护自己属下的生命,但在进入帝都的这几天,受情势所迫,处心积虑的去营救一些自己本无能力营救的人,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助,对科恩陛下,对辛迪亚少将,甚至是对自己,都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走吧!宴会真的要开始了。’辛迪亚少将抬头看看天色,‘这个宴会将会铭记史册,错过的话,未免可惜。’ 因为举办宴会的决定是皇帝陛下临时下达,为了不显得仓促,管理行宫的官员建议将其办成一个通宵宴会,当然,在负责宴会一般流程的官员看来,这样才能把宴会办得有声有色,但这样一个建议,却让负责警戒的近卫军和联络处加重了一倍以上的工作量。 就皇帝陛下本人来说,答应下属这样的请求有两个原因,一是考虑到自己要在宴会上做很多事,时间宽裕点更好;二是自己在斯比亚举办的宴会都只到半夜,有这样的通宵宴会,总好过一个人在后宫钓鱼——连日的劳碌,已经让科恩无法在夜晚入睡。 而刚刚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帝都(因为没有新的名字,到现在为止还是保持原名)也就是在这个夜晚,才恢复了一点往日的繁华气象。斯比亚皇帝的购买与本地贵族的抢购,让商业集市上灯火通明,马车载着奢侈品川流不休的涌向各个府邸,满世界飞奔的裁缝学徒和珠宝商保镖…… 看到这一切,无数的帝都平民疑惑了,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幻,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么这种景象能够维持多久? 帝都原皇家监狱地势高耸,其中最豪华的一个单人牢房,舒适程度不亚于皇宫,站在装有栅栏的露台上,能饱览大半个帝都夜景。在这个时候,露台上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帝都,在不住凝聚又分散的目光里,同样是一种浓重的疑惑。 ‘舍弃了朕,你们舍弃了朕。’由于用力过度,抓住金属栅栏的手指已经发白,原威尔斯帝国皇帝喃喃自语,‘去参加科恩.凯达的宴会,你们……居然打扮得如此妖艳!’ 没有错,那些在他眼前经过的贵族马车,没有一辆是陈旧的,金银所制的花边醒目耀眼,车上的乘客风流倜傥,但其中却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舍得抬眼起来,向着这黑暗的悬崖上望一望,通过那个同样黑暗的露台,给他们往昔的君主一点心理上的安慰——站在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地位上,观看一个已不再属于自己的热闹场面,当事人不免心如刀割。 好半天之后,原威尔斯帝国皇帝才低垂着头,转过身向房间里走去,但目光飘过房间里的丝绒沙发时,迈起的脚步静止在地毯上,一头的冷汗——虽然没有明亮的光线,但沙发上却真真切切的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少时,一束不知来自何处的光亮,柔柔的照射在女人身上,映出花一样的容颜,冰一样的神态。 ‘魔将大人晚安。’单膝跪下之后,原威尔斯帝国皇帝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朕还以为,伟大的阁下已经忘记朕了。’ ‘差不多是这样。’魔将的双手叠放在腿上,语气很平淡,‘一个令自己帝国衰败的皇帝,还期望有谁能记得他?’ ‘既然已经被遗忘了,那魔将大人的到来意图就令人费解了。’威尔斯皇帝的目光低垂着,‘魔将大人似乎不会为了看我的笑话而来,这里毕竟是监狱。’ ‘我是路过,看到皇帝在露台上咬牙切齿,就顺道过来看看。’魔将在这时才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样?被另一个年轻的皇帝打败,你心里有何感想?’ ‘科恩.凯达?我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想法,帝国在瞬间易手,换着任何人也一样吧!’威尔斯皇帝的目光缓缓上移,终于看清楚了魔将的装束,镶嵌宝石的舞鞋,黑色的晚礼服以及细心搭配的首饰,不禁有些疑惑,‘地位高贵的魔将大人,难道也要溶入世俗生活了吗?’ ‘看来我是真的不应该来,你居然还以为自己有救。’魔将又笑了笑,缓缓站起身,华贵的礼服舒展开来,柔和的面料反射着光线,‘认命吧!科恩.凯达今晚所邀请的魔殿祭司,将会一个不落的去参加宴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被彻底抛弃?意味着我在魔族眼中变得一文不值?’威尔斯皇帝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不错,我早就应该想到,这是魔族的一贯作风,想我……想我戎马……一生……’ 余下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威尔斯皇帝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上半身被无形的力量深压下去,不得已只能用双手撑住地面,关节‘咯咯’乱响,浑身汗如雨下。 ‘都拥有一个帝国,你本有与科恩.凯达一样的机会,但你无法把握局势,这怨不得任何人。魔殿没帮你吗?联盟没帮你吗?你的臣民,曾经不肯效忠你吗?’微昂着头,魔将上前两步,站在身体已经贴在地面的皇帝身前,‘与其让你这样不思进取的庸才待在宝座上,不如让其他人来试一试,让别的君王重振君纲,或者,还能给我们一点惊喜呢?’ ‘于是你们就找了科恩.凯达?’威尔斯皇帝冷笑一声,‘你也会感受到惊喜?’ ‘你也是一国之君,几十年的皇帝当下来,居然没染上一点王者风范?’魔将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惩罚,只淡淡的说:‘你的头,科恩.凯达会来取。其实本魔将今天来这里,只是要告诉你一句话,在你死之后,威尔斯皇位人人都可争夺,如果你的后人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魔族会给予一定的关照。你,就安心的去吧!’ ‘要我心甘情愿的去死?临死之前还要我心甘情愿的闭上嘴?这就是伟大的魔族送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威尔斯皇帝惨笑,‘怕我泄露什么的话,现在杀了我不就好了!’ ‘你不了解科恩.凯达陛下,他是个小气的皇帝,而你是他手中的俘虏,本魔将如果现在杀了你,让科恩陛下发起疯来,本魔将可消受不起。’魔将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不多说了,我得去参加宴会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一句恶毒的咒骂刚涌到嘴边,威尔斯皇帝就昏睡过去。魔将转身,直接穿过镶嵌了铁板的牢房墙壁,下一刻就坐到一辆豪华的双辕马车上。 ‘怎么样?’同样盛装打扮的弗格探过身子问,‘顺利吗?’ ‘顺利。’魔将微微地点头,看了看马车外,‘今夜的帝都,还真是漂亮啊!’ ‘这个破地方什么时候漂亮过?’弗格冷哼回答,‘还不是有某个**在这里。’ ‘不要这样啊!我的妹妹。’魔将伸出手来,轻轻挑了一下弗格光滑的下巴,‘要知道,我们的花费可都是他付的钱呢!对于一个吝啬的男人来说,今晚的开销已经够让他心痛了,更何况我们还要大吃他一顿呢……’ ‘对了,请柬上的特殊菜肴,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居然用粗体字写得如此醒目。’弗格翻开请柬,疑惑的问,‘在斯比亚住了那么久,也没见你有什么东西吃得开心。’ ‘他这个人啊!什么时候肯在饮食上下功夫?你还真以为能吃到什么?’魔将笑了,‘所谓特殊的菜肴,应该是指整个威尔斯吧!这位陛下大概会亲手持刀把威尔斯一寸寸的切开,分给与会的宾客。不这样做,他就不能收买今晚的这些人,而事实上,即便他真的这样做了,还是有很多贵族不会被他收买……威尔斯的人心向背,说到底,还是要看我们魔族的意愿。’ 弗格呆了呆,‘那么……我们的意愿是……?’ ‘王上的心,远比天空辽阔,远比海洋深邃。’魔将转过头来,收敛了笑容,‘小女孩,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别问那么多。’ 马车驶上帝都最宽阔的街道,与参加宴会的大批贵族马车汇合,马匹神骏健壮,乘客风雅亮丽,在两旁明亮的灯光映照下,这些极尽奢华的马车齐头并进,场面浩大。虽然在道路两边还有相当数量的警戒军士,但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肃杀紧张气氛。 当马车行驶到行宫前的广场时,参加宴会的贵族已来得七七八八,数百辆马车在广场上依据主人的身分地位排列着,衣着华贵的主人们走过铺着红色地毯的广场,在宫门的守卫处交上请柬,逐一进宫。魔将让自己的马车停靠在最外侧,混在队伍的最后,对于从身边走过的人,魔将始终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在威尔斯贵族看来,她是斯比亚贵族,而在真正的斯比亚贵族看来,她又似乎是威尔斯贵族…… 在宫门负责接待的官员,打心底里佩服这些威尔斯贵族的‘顽强生命活力’。在今天早些时候,这些贵族要不就像死了老子一样垂头丧气,要不就像老婆被抢了一样义愤填膺,但就在接到皇帝陛下请柬的这一会功夫里,他们就一个个笑眯眯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礼服穿上了,妆化好了,用亲切热情的口吻和自己打招呼……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在与会的威尔斯贵族中,更有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是刚被皇帝从监狱赦免出来的前皇族亲信,这可以从衣着上看出来——虽然为他们准备了大量的裁缝和珠宝商人,但匆忙之间,他们的装扮还是与其他没进监狱的贵族有很大差别,以专业的眼光评价的话,只说得上两个字──‘勉强’。不过,有鉴于军营监狱并不是什么舒适的乐土,就这么点时间,这些贵族能穿得清爽干净的来,已经是难能可贵。 此外,他们的出现,让其他的威尔斯贵族倍感兴奋,这应该是斯比亚皇帝表达善意的一个信号,表明宽容的一个信号,那么,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眼前的场景至少说明这位皇帝想在目前跟大家和平的相处下去——没有发生足以改变这位皇帝治理方针的意外的话。 与被捕贵族熟识的人走上去,一边叙情感怀,一边走上了通向行宫深处的地毯。 魔将看到了这些被赦免的贵族,对科恩此举的用意,也在心里揣测了好一阵,直到行宫大门将要被关闭时,她才带着弗格走向大门。 ‘美丽的小姐,请出示请柬。’大门正中,一名斯比亚文官含笑而立。 ‘在这里,先生。’弗格递上请柬。 文官接过请柬,让身边的军官查看,又补充了一句,‘两位如带有违禁物品,还请交出。’ ‘官员先生,您觉得会有贵族小姐在身穿晚礼服的时候携带违禁品吗?’ ‘当然,我这是例行公事的询问。’文官让开,‘请进,两位小姐,两位今晚是斯比亚皇室的贵客。’ 在魔将走出自己视野之后,文官向军官一点头,‘去报告,又发现不明身分者两名,女性。’ 第三十一集 第三章 小黑屋里三位审查官静静倾听罗曼准将的讲述他们很少打断只在关键地方问一句“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决定藉机消灭这支特殊部队。那狼人部队有什么反应?” “在我们准备的时候炙热的气浪也把狼人们驱赶出了藏身地他们逐渐聚集到了密林边缘并不像起初进军途中那么斗志澎湃。因为大火完全阻断了狼人的退路而且正在向密林边缘蔓延最适合撤退的时机已经被浪费掉了。”罗曼说“这也是部族武装的老毛病勇猛有余但实战经验不足。” “你评估过狼人的正面战力?” “从个体来看狼人的确很特殊但整体而言却趋于平常至少他们的阵形不像正规部队那么规整而且阵形里的军纪也不行……”罗曼想了想“他们总数大概是五千多勉强排成三个锐角冲击阵急不可耐的向我们呲牙咧嘴。指挥官是几个服饰威猛怪异的狼人部族领骑在一种个头不太高大的坐骑上。” “总之他们是在靠本能打仗虽然新鲜但这种靠一招半式打正面仗的想法太幼稚。”看到军事审查官在认真记录罗曼还总结了一下“狼人的最佳战术需要大空间所以我们的部队要迎上去逼死他们。” “具体怎么打的?”军事审查官抬头说“说详细一点。” “还能怎么打?”罗曼面无表情的回望着他们“我还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的手下们是靠着战术、忠诚还有生命作战!” 掷地有声的话在屋子里回荡着罗曼眼前的景象又重新回到那个惨烈之地。 “包围紧逼是关键目的是不能再让他们分散开!另外特战小队要留意他们中间的魔法师翼人扩大侦察范围更要严密监视密林后的敌军动作。”军旗下的罗曼定下战术“时间紧迫一三五七四个方阵先上二四六八跟随——两翼骑兵封锁空间——弓箭先不动!” “不用弓箭?”旁边的参谋官有点意外“冲上去可就没机会用了!” “一用弓箭狼人就要炸窝很难再把他们聚到一起。我们不冲锋慢一点就像涨潮那样别让他们反应过来。”罗曼阴狠的解释“我还要打个阵地埋伏快派个人去跟他们谈判。” “谈判?” “没错他们军纪不行容易冲动那就试着激怒他们。” 少校联络官说:“长官让我去!我懂他们的语言说什么都不影响军心。” “那就好招降投降随便你说尽量拖住时间!”罗曼交代“注意安全回来给你升官。” “是!” 少校联络官拍马上前嘴里出一串呼啸声引起了狼人领的注意。然后在对方的弓箭射程外停下来谈判他的语调和表情异常丰富对方也是一时自满一时恼怒甚至阵列中的狼人都随着少校的话嚎叫哄笑——前面四个步兵方阵不急不缓的交替运动看样子是在调整队形实际上是在一点一点侵占对方的空间。 “方阵第一波配置!前排四列长枪——三列刀盾夹杂长刀手!特战小队负责监视游击弩手五人一组再配个飞斧手!后面的把套索、套网都拿上来!”在每个步兵方阵里都有几个精英级别的指挥官在安排战术配置。正面野战不是“冲”、“撤”几个口令能搞定的临战指挥这五百多人经验和技巧缺一不可坐镇的军官必然是近卫军或亲卫军出身的精英。 “所有远端准备。”指挥旗下罗曼计算着时间和对方的反应悄悄做手势。 远处的弓箭指挥官复述:“标定六节——稳住稳住——稳住——射!” 天空顿时一暗弓箭特有的呼啸随即响起! “嗷!!”觉上当的狼人领挥舞权杖带队向前冲锋。当其冲的少校联络官狂笑着掉头就跑风驰电掣一般撞进步兵方阵留出的缝隙里——在后面追赶他的一百多狼人骑着一种体型高大的独眼狼异常勇悍的跟着少校冲向步兵方阵这一拨显然是狼人中的精锐。 “举枪!”方阵中响起号令声一排长枪随即举起但斯比亚军官还没来得及下攻击令冲到近前的狼人们就从独眼坐骑身上跳起——他们的轨迹并不是直接向上像是贴地飘飞过来的而且在度上有很大变化让斯比亚一方之前的判断失误。 “突刺!”方阵指挥官当机立断的下令长枪同时向前突刺! “嗷!”狼人中有人令精悍的狼人们用脚在地上一踏身体猛的弹跳起来。不但避开了枪头的突刺而且还伸手抓到了第一排的长枪——有的抓到枪身中部有的抓到枪头下端一点顺势就把长枪给掀起来! 在突如其来的变化中长枪手们都下意识的把上扬的枪身用力往下压于是狼人们获得了可贵的外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抓着长枪开始翻跟头又让后续两排长枪扎了空。 “弩箭准备!”方阵中的指挥官几乎同时下达了这个命令。 与此同时那些毛茸茸的脚底板踩到长枪手的头盔上、肩甲上狼人们又完成一个空翻即将落在长枪手身后。 “弩箭射!”方阵中传出连续口令沉着而冷酷“刀盾保护!” “咻!咻!”弩箭手早就严阵以待五枝一组齐让三分之一的狼人中招!落地之后身上拖着箭杆的狼人立即变成了追杀的目标;无伤的狼人也没能捞着便宜三列刀盾手在命令声中移动脚步前一列死死护住长枪兵的后背另外的刀盾手结成小队用狭长的单手盾逼住了自己的目标瞬息之后这拨精锐狼人就被血光淹没。 他们十有**都坏在刀盾兵手里如同斯比亚军队对他们的生疏一样狼人也不见得了解对手的兵种和战法。斯比亚军野战方阵早就吸取了血的教训这种刀盾兵就是为了防御敏捷性兵种突入步兵方阵而设他们的主兵器不是刀而是那面狭长的双矩形盾——通常是一声呼喊几面盾牌从不同方位向狼人猛砸!盾面上的尖刺、锋利的盾缘都是能入肉见血的。 狼人的体型比较单薄被盾牌砸上就算不受伤也是一个踉跄这时候混杂在刀盾兵里的长刀手就能威了多半的狼人就这样被糊里糊涂的砍成两段!几个照面下来翻进方阵的狼人就被清理得七七八八还在一片“抓标本”的叫声中被黑铁长柄刀拍昏了好几个。 但在狼人们玩空翻的时候有数十名长枪手被踩得很踏实当场就一声不吭的倒下去虽然后面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但方阵也就有了薄弱环节。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就生在这些被削弱的区段。狼人们留下的坐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尖牙利齿的组合都快赶上狼人的钢爪了而且一只只悍不畏死专攻下三路——长枪兵不善贴身防守立即就吃了大亏。 还好独眼狼的数量并不多否则方阵一线很可能被直接攻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稍有混乱。这种结果得益于第一方面军的整体优势其实在激战开始时这种优势就已经显露出来。 斯比亚军旗下终于松了口气的参谋官对罗曼说:“刚才的近战交换率是一比一点五我们吃点亏。算上先前的战损我们损失了六百多的战力。” “主动在我不急。”罗曼回答“现在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正规野战。” 罗曼的信心有根有据因为斯比亚正规军人的基础是狼人部族无法企及的特别是在上规模的战争中这一点体现得尤为突出。长枪刀盾配合紧密弩箭飞斧见缝插针。在各军种适应了战斗节奏之后曾经令魔属联军欲哭无泪的“死亡地带”已经在方阵前铺开一个雏形! 稍加调整之后步兵方阵在鼓声中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他们要顶着死亡地带跟狼人展开对攻! “交换率达到一比二我方占优。”参谋官说“如果我是狼人我就要出底牌了。” “特战小队顶上去了。”罗曼说“魔法师也做好准备不会出问题。” 他的语音刚落一阵低沉的咆哮声就传到了战场上距离很遥远方位应该在狼人背后在火焰和浓烟背后在绵延的密林背后!苦战的狼人们立即用整齐的咆哮回应——然后一簇绿色火焰在他们的头顶燃起!狼人的战斗力突然暴涨! 缓慢移动的战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但稳住战线的狼人们在嚎叫声中突然后退只在原战线处留下一部分牵制力量这让斯比亚指挥官一头雾水。 “这是——”连最了解对方的少校联络官也哑口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罗曼下令:“不管是什么都挡不住我们的刀子!全员戒备准备收网!” “不好”少校指着远方“长官看天上!” 三个黑点出现在密林那边的天上尔后在罗曼视野里迅扩大很快就飞过密林和火焰然后一头砸向阵营分界线!在落地前的一瞬罗曼才看清这种由藤蔓组成的圆球体型很大都快赶上攻城投石车的体积了。 “轰!轰——轰!!”三声剧烈的爆响!三道炫目的光晕! 三圈令人震撼莫名的冲击波以落点为中心闪现出来!附近的两个斯比亚方阵当其冲长枪兵和刀盾兵一片片的倒下!处的士兵甚至被飞溅的泥点打得千疮百孔!就算离得最远的骑兵阵形也开始混乱——人可以扛住但是马不行啊! 甚至连狼人自己也遭了殃好几百个正跟斯比亚军搅在一团的战士被同时放倒!双方战士的躯体不分敌我软绵绵的叠加在一起大股的鲜血正从他们的嘴角、鼻孔中缓缓流出。罗曼的战马人立而起差点把他给掀翻好不容易安抚了坐骑他却看见三个藤蔓巨人从远处深坑中爬了起来十几条恶心的藤蔓触手正向步兵方阵挥舞过去——而那些好运没倒下的斯比亚士兵们却没从刚才的震撼清醒过来大多数人还在原地打晃。 “二线方阵接应!一线缓步后退!”罗曼眼中只剩下一片血红“近卫团准备出击!” “别去——魔法师集火攻击!特战小队自由作战!协助步兵抢救伤员!弩车全给我顶上去!射死这些狗丨娘养的!”参谋官一把没抓住罗曼只能留在军旗下代替罗曼令“汇报损失!” 其实不用参谋官下令前面的魔法师和特战小队已经开始行动了。冲天的火焰立即在阵前出现硕大的爆裂火球玩命的轰向藤蔓巨人!后营的辎重兵喊着号子正把大型弩车推向射位。为了多争取一点时间甚至有特战队员爬上藤蔓巨人的身躯…… 普通士兵对付这种魔法生物没有多少作用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抢救伤员! “步兵一营、三营、五营损失过半正在撤退!七营好一点正在提供掩护!”作战参谋红着眼汇报“二线的四个方阵正在接应他们——坚守还是顶上?” “步兵方阵退后一里留出一个空间来给近卫团和骑兵冲击!”参谋官说“远端集火争取先削弱敌军!” 熊熊燃烧的魔法火墙暂时挡住三个藤蔓巨人它们当中一个被爆炎火球点着了半边身体另一个被特战小队塞进体内的晶石弹炸断了腿但藤蔓巨人的生命力太强悍带着一身魔法火焰却还在不断向步兵方阵喷洒藤蔓球和荆棘枝条! 近卫团正在集合罗曼在正前方一个翼人飞掠而过用连串的啸叫汇报着什么。 “又来了!好多!”跑在罗曼身边的少校指着天边。 罗曼一抬头看见十几个黑点正在密林上面画抛物线来得非常快但体积没刚才那么大。 “这里面装的不是巨人。”推开跑过来施法的魔法师罗曼咬着牙说“近卫团!向前!” “向前!”蹄声雷动旗帜迎风激荡。 “轰轰!”十几个藤蔓球相继落地却没有引先前那种震撼和冲击波。青绿色的球体只是在地上弹几下就裂开吐出十来个身穿华丽盔甲的武士来。这应该是真正的人类而且仪态然因为他们钻出藤蔓第一件事不是找敌军而是在整理自己的装束——精美的盔甲被笼罩在一层圣洁的白色光辉中映衬着胸前金黄色的光明神殿徽记。 “这是——”少校联络官呆了呆才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答丨案“他们是光明神殿骑士团!” “什么东西?”罗曼脑子里显然没有这个概念。 “光明神殿骑士团先皇菲谢特-夏麦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科恩陛下带着卫队跟他们打过付出极大伤亡才抢回了先皇的遗体!”少校咬着牙说“看装束这两百多是中下级别的神殿骑士(星月语:bug啊bug光明骑士团的等级是一二三级不是中下级呐)比陛下当初遇上的要差点。” “就是他们?一起灭了!”罗曼抽出佩剑向四周高喊“为了斯比亚我们假扮马匪好几年居然连军歌都不敢唱今天就来唱个够!全体注意——跨过千山撕裂寂静起!” “跨过千山撕裂寂静;越过大江黑暗咆哮!”近卫团先唱响雄壮豪迈的歌声扩展到两翼的骑兵部队“我们是帝国的军团如同暴雨中雷霆闪电!” “铁血誓言终生不变;征途漫长谁敢抵挡!”独属斯比亚的歌声在飞扬点燃每个人的血液和灵魂激昂壮烈的气概伴随着飞腾的魔法与火焰向周围弥漫笼罩了各条战线、指挥部和后卫部队“我们是帝国的军团敌人不过是盘中美餐!” “肩并肩顶天立地!”掩护撤离的步兵方阵中连那些伤痕累累的伤员也昂起头来高歌因为这军歌的传说和故事早就铭刻在每一个士兵内心他们知道这军歌是光荣的顶点更象征着最后一记!在这歌响起之后个人的荣辱和结局已经无需去考虑唯一的意志就是歌词最后一句。 “为光荣的军队而战!为斯比亚帝国而战!” 受到军歌的威慑对面那种头上顶着火焰的狼人们还有那些数量不多的生力军同样在咆哮着集中。因为这两波藤蔓球就是他们能得到的全部支援!如果还有其他办法后军是不会用上这招的胜败在此一举! 尖利的哨声在天空响起那是斯比亚军的空中监视哨在传递消息。 罗曼大呼一声:“狗丨娘养的商团军太穷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批援军!近卫团——前进!” “前进!”近卫团骑兵跟着罗曼向前移动黑色衣甲如同黑潮坐骑喷着响鼻快步向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前进!在他们两翼数个轻骑纵队也正在缓步热身! “这是我们真正的战斗!”罗曼抢过军旗另一手挥舞着佩剑“有我无敌——杀!” “杀!”喊杀声中两支斗志被完全激的军队撞在一起! 漫天血光飞舞起来钢铁在魔法中燃烧!巨剑挥动战马驰骋各式各样的光芒像是泼洒出去的洗脸水在这个地狱一般的景象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能在瞬间破灭!双方的士兵交缠在一起战线分裂、聚合、再分裂伤亡数字飞一样的向上攀升却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有军歌只有这斯比亚的军歌贯穿了始终! “我们是帝国的军团如同暴雨中雷霆闪电!” “我们是帝国的军团敌人不过是盘中美餐!” “肩并肩顶天立地!为光荣的军队而战!为斯比亚帝国而战!” 越唱越高的歌声中三个藤蔓巨人化成漫天的灰烬;往复的冲锋中无数狼人残破的身躯与大地浇铸在了一起;在生命和意志围成的圈子里一个又一个神殿骑士屈辱的倒在魔法和箭矢之下! “好样的!斯比亚人都是好样的!”一个钟头后局势已定脱力的罗曼怀里抱着一个活活累死的魔法师向着天空下的那片血色吼叫“杀!杀!一个不留!不能放他们进斯比亚!” 第三十一集 第四章 北商团军在克拉克河畔布的宣战书很快被转至待城总参谋部。总参谋官对北线的局面并不感到意外这种过场上的文书他本想置之不理但在仔细考虑之后卡罗斯中将还是拿着这封宣战书进了忧双宫。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见科恩并不难可接下来要谈的话题有些另类如果有一个恰当理由作为开场白他觉得比较容易得到答案。 忧双宫背面待城周围唯一那座小山改建的巨大平台上围绕平台中央的雕像已完成近百座年纪一大把的老雕刻师正在平台边缘处挑选石材看样子是要再建一个祭坛之类的东西。 虽然这些石雕神形兼备活灵活现可卡罗斯完全打不起精神去欣赏事实上他内心中对科恩的不务正业有深深的埋怨——对于眼前的战争和待城的前途科恩的表现像个陌路人。 在外面看不出来但是一旦走入雕像中总参谋官就现这些石头摆放的位置很玄妙像是一座连绵不尽的丛林或是一个纷繁复杂的魔法阵。在里面绕来绕去卡罗斯找了一阵之后累得头昏脑胀最后只能坐下来休息。好不容易才将那种要呕吐的感觉驱逐出身体他突然现旁边有一只抖动的脚尖下意识的看过去——科恩穿着不三不四的衣服仰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棍悠闲惬意的小调正从他那边飘来。 “长官这事情一点都不好玩。”卡罗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这个位置我至少路过了五次你为什么不出声提醒我?” “你急急忙忙的似乎正在办要紧事我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去叫你?”科恩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上的表情才是真正的平静“难道说你的要紧事其实是找我吗?” “当然是找你!对了这是北商团军对我们出的宣战书。”卡罗斯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却现自己站着而科恩躺着的相对姿势非常不敬于是自然而然蹲在科恩旁边这种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很早之前经常出现。 果然如卡罗斯事前想的那样科恩连看一眼宣战书都没有只是挥挥手说:“你是总参谋官对局势应该有适当的判断战争由你下决定不要找我。” “是的我对局势有判断我也能做出决定。但且不说我的决定是否正确我毕竟不是斯比亚的皇帝——或者待城的皇帝。”卡罗斯不去看科恩而是看着旁边的雕像用一种朋友谈心的口吻说“无论什么时候你才是真正的主事者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你似乎对我有不满?”不用转头卡罗斯感觉到科恩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因为皮肤上有一种被针丨刺的感觉。 “我们面对的敌人并不是鱼腩最新情报显示他们拿出了最后的家底不但有以前没遇到的种族和军团就连两殿的各种骑士团都充实到了第一线甚至怀疑有成员直接参战……是我们不值得你开口还是你决意放弃以前的一切?”卡罗斯说“没有答案我难免疑惑这是信心动摇的先兆。” “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的理解力有问题?战争由你们负责我要解决的是其他事情。” “但这种现状不正常!至少对我而言不正常!”卡罗斯终于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什么都不说算什么?我是在为什么而战?我们的士兵是在为什么而流血牺牲?!斯比亚联盟、第三信仰、迁都待城——搞这么多花样都是为了打这一战但请你给我个不说话的理由!” “军队不需要理由需要的是命令。”科恩回答“仅此而已。” “你建立的军队你当然了解。但是我需要理由否则我就无法投入到我的角色里去。”卡罗斯转头看着科恩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不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只是认死理的平凡人!我无法用私人感情作为战争和牺牲的理由。我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参加大战、讨逆战争还有一场场的对外战争而不后悔都是因为你给出充分的理由。是你让我知道我代表着正义、站在对的这一方……现在我想要知道我凭什么驱使数十万将士去流血牺牲!” “得不到答案你就要罢丨工是吧?” “罢丨工?不敌人已经打上门了于公于私我都会迎战。没有答案的话我只是没有夺取胜利的强烈意志。”卡罗斯回答“一个软绵绵的总参谋官和作战计划能顶什么用?” “你倒是舍得在这上面花心思。”科恩叹了口气“但这又是何必呢?” “我必须知道请给我一个战的理由。”虽然情绪平静下来但卡罗斯的神情异常决然给人的感觉就是得不到答案马上就会蹲着死去。 “最难摆平的就是老实人啊!”科恩慢慢爬起来习惯性的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吧——对你知道多少?我是说的能力。” 面对这句问话卡罗斯沉默了他是一个生长在威能下的人类猛然抬头审视高高在上的生灵要把他们当是一个普通对手那样去分析的确有些反应不过来——之所以被称为是有无数神迹在后面堆砌其影响力巨大而悠久。 “除了看过几次与上族的打斗之外其他一点都不了解。”以往斯比亚生过几次与上族的冲突卡罗斯也有在场但那是上族普通成员最多也只是涉及到黑暗魔将一级科恩与公主级的冲突也有但基本上没有旁观者观看魔法影像无法与临阵观摩相提并论。 “参谋部不是做过详细的分析?”科恩问“怎么?对你的手下没有信心?” “当然有信心!通过数量和合理配合来抵消成员的个人优势……胜利几率并不是没有胜记录还是长官你创造的。”卡罗斯加重语气强调说“就是凡人对上成员拼死作战也有获胜的几率。对这一点我心中坚信无疑!” “是吗?”科恩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戳在卡罗斯的肋骨上。 “当然我善于推理而不是想像参谋部得到的数据也可能产生偏差。”虽然科恩还没有说到但卡罗斯直觉这就是事情的关键“如果长官能给我一个量化的标准最好。” “你确定自己承受得起?”科恩看着这位固执的手下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真正的能力即便是站在旁观角度也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卡罗斯轻笑了一下然后两手举起从上到下整理了自己的军容然后表情严肃的站在科恩面前。这种普通一兵的站姿中隐含着强大的信念比什么壮怀激烈的言辞都要管用。科恩沉默一瞬随即长笑出声——笑声中丝丝点点的白色烟气从两人脚下升起看似无序的飘散在半空中迅的涨成一个直径三十臂的半透明气团。 从外面看去气团跟清晨的雾气很相似内里景象透出来时已经无法辨别而身处其中的卡罗斯却是另一番感受:外间的阳光、气流、甚至声音都已经被完全阻隔了。自己周围完全是一片幽深的黑暗眼前只剩下科恩还清晰可见或者应该说科恩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虽然在诗歌方面表现糟糕但卡罗斯不是半途出家的愣头青。他先是以平民身份在皇家学院接受过多年正统教育后在军界从少尉干起将领侍从、军事主管、后勤参议都做过要说见多识广几个同级将领都不如他。可这个环绕身边的气团他却完全陌生——这当然是魔法可身边那些石雕怎么都不见了?难道是科恩转换了空间!? 老实人心里一惊脸上就会有所变化。科恩却不解释只是用手在身前变换了两个姿势一点一点蓝色光点从五指间跳跃而出轻轻爆成团团粉尘均匀飞向四面八方一部分甚至直接穿过了两人的躯体很快就在周围结成一个没有缝隙的冰蓝色圆幕。 “你仔细看吧”科恩瞳孔深处闪过一道银白“这是比斯大陆前几个世纪的瞬间剪影。” 到了这个时候卡罗斯反而不吃惊了。他也算是科恩核心集团的一份子对比斯往事和秘闻这些秘密也知道一些。科恩是要跟一较长短的人如果什么底牌都没有还有什么争的必要?早点洗了睡觉才是正确选择! 圆幕上光线绽现冰蓝逐渐退去换成熟悉的黑色明亮的光线迅从下方刺出。 雾气破散角度飞移一片广袤原野从暮色中脱颖而出。视野里城市里的灯光正渐次灿烂显然带着繁华盛世的喜人韵致只看那城市连绵、长河奔涌就会有一种壮丽气概在胸中充盈。 “这个视角好像是在天空中记录的。”看到这种难得一见的景象卡罗斯又犯了参谋官的毛病“但在高空收录魔法影像这种事情很难办到。” “你忘了龙族之类能飞翔的种族飞行是它们的本能记录影像的魔法也算不上复杂。”科恩知道这是他的思维惯性于是解释说“因为这次是魔王亲自出手所以记录方式上还有创新。” “魔王亲自出手?!”卡罗斯的眼神剧烈颤抖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个防御姿态。 “并不是天罚否则能有什么东西留下来?”科恩看了他一眼继续解释说“这是个十二个城市组成的小国人数不多面积不小我们所处的地方正是小国的核心地带。他们因为某件事触怒魔族事主又在争斗中逃脱所以魔王才会亲自出手——在这个世纪里魔族成员并没有现在这么强悍但魔王的本事并不弱你留意看天边的云层那是他出场的地方。” 卡罗斯答应一声目光从地形面貌上移开聚焦到远处尽头。那里的云层似乎正被强烈的气流吹拂一点一点的回旋转动因为本身的视角在移动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层的纷乱变得清晰起来画面也在有节奏地颤动——再仔细一感受他现引这抖动的并不是画面而是大地本身! 慢慢的这种震动变得更加真切而且还伴有沉闷的隐约响声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这声音与抖动并不相配却带着一种能让人血液紊乱倒流的压迫感和破坏力。几声下来就算是一个后世纪的旁观者卡罗斯也被魔王的出场前奏弄得脸色苍白、双唇紫。 “感受到他的威压了?强悍的生命会把这种威能实质化以言行举止甚至目光散出来对凡人来说这东西无孔不入相当致命。”科恩拍拍卡罗斯的肩后者立即觉得一层无形护罩笼罩住自己虽然那声响依然可恶可怕但自己的身体却不再畏缩“看下去。” 下方的城市已经乱了套无数细小光点奔涌而出顺着商路移动更有强横者直飞高空以快如飞鸟的度逃窜——但那随着声音和震动传来的威压越来越强大而且无可抵御。商路上的光点正在散乱熄灭就像是有人用水浇灭了它们;而选择从空中逃遁的那些人也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纷纷画出歪斜的轨迹最后一头栽倒下去。 很显然在黑暗魔王的意志之下所有人的出逃计划都失败了! “啊!”一声低呼卡罗斯的双眼瞪大了因为他看到不属于夜晚的光亮出现在天边——再过两声他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极巨大的人形光柱带着令人迷乱的幽蓝光华悠然走来。看似闲庭信步可按照距离比例计算他每一步都是十里以上。 这也算是个魔法因为巨人的腰部正在云际线上跨度不应该这么长。但他那搅碎云层、破开万物的降临方式真是太令人惊骇了!也只有卡罗斯这个老实人还会去想合理与否。 “不错这是个空间魔法。”科恩在旁点了点头“你这个参谋果然称职。” “你知道我的想法?”卡罗斯这次倒没怎么惊讶科恩身上的怪事太多他已经习惯了。 科恩淡然一笑没有回答他——在这个时候巨人已经走到下方城市前二十里处这时脚步和声音合二为一恐怖的威能如月光一样飞泻周边周边的万物连一丝生机也无法挥! 卡罗斯终于看清了降临的魔王并不是实体的生物仅仅是一个由光线构成的虚拟物体。但他的破坏力一点也不小巨大的靴子踏在一处农庄上瞬间就让那些野趣盎然的风车和田园化为粉尘!尔后另一只靴子跟着落下把一座小山峰像野草一样压在底下乱石飞塌直接阻断了相邻的滔滔大河! 他总算是站住了两只巨大而精美的靴子相距一里平行静止。但给人的恐怖感并没有减退反而随着沉寂飞上窜!巨大的形体、无可匹敌的强势已经像梦魇一样笼罩在这片土地上……风停了令人窒息;水止了让人绝望! 幽蓝的光芒亮起来将围绕在他腰际的云层刺穿搅碎终于把一个完整的躯体显露出来。 卡罗斯身处半空却依然要昂起头来看他才行——虽然面对的是一个虚体更因为高度而看不清脸型但在于他脚下的人类却无法生出哪怕一丁点的恍惚那神形兼备的形体、精美无比的衣饰无不带着让人匍匐跪拜的压迫感和意念!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保持平静也没有人能激起反抗之心!他就是人类梦境中的恶魔!他就是来收割生命的屠夫! 只有顺从他!只有无条件、无保留的顺从他才是天经地义、万事永恒的真理! 卡罗斯那颗后世的、被科恩撩拨得不纯的心绝不愿顺从更不愿意匍匐下跪!所以剧烈的痛苦穿越时空降临到他身上——他觉得嘴里又干又苦皮肤像是一块块的被翻卷、撕裂血液一阵冰寒一阵滚烫几乎把他的皮肉骨头炼制成粉末! 负疚、羞耻、悔恨等等情绪如惊涛骇浪一般涌起与卡罗斯本身的不屈意志剧烈冲撞灵魂像是被分裂成无数块在相互撕咬吞噬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坚持到现在算是不容易。”在卡罗斯即将倒下的前一瞬科恩出手扶了一把让他的痛苦缓解大半同时还称赞了一句“你的毅力和勇气只差了莫亚一线。” “救!”卡罗斯终于能出声了他干嚎一声“救他们!” “别傻了我们只能在这个剪影中看见他们罹难谁也无法施以援手……因为他们已经是历史中的一道伤痕。”科恩说“看下去对我们来说这是同类鲜血凝集的教训和经验!” 卡罗斯知道科恩的话是真的只是他很难在感情上接受这个结局。他的目光绝望而悲切迷离的泪光中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城市依然明亮拥有数百万人的土地依然广袤然而死亡的气息正从上空降下……他已经亲身感受过知道这种气息无处可躲、不能抗拒! 云端之上那张脸虽然模糊但卡罗斯却清晰无比的看到他的目光和意念那是一种毁灭的决断但其中没有一点惋惜和不忍如同侍者擦拭桌面一样平静和理所当然。城市上空的云层再次移动起来深邃的黑暗重临大地不再有一丝光亮阴霾的孤寂也再度围绕上来……仿佛魔王刚才的开云举动只是为了看看这块土地糜烂到何等程度。 隔着云层卡罗斯看到巨人的左手抬起手掌里握着一根古朴雅致的权杖。顶端微微向着脚下一点随即就抬起收回。几粒色彩艳丽的光尘缓缓降下逐渐隔开了距离落得最快的是红色那一粒……卡罗斯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拳头紧握双目圆瞪晶莹的泪水滚滚而下。 红尘落地隐没入土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但在下一瞬间一个浑圆的光圈就在这里荡开眨眼之间就把直径扩大到三里刚刚好把那魔王的身躯罩住——然后“呼!”的一声红艳艳的光圈向上弹起从大地中拉出一道火焰巨幕而且越升越高直抵云层而不间断! 高似绝顶厚如城墙即便是不在一个时空卡罗斯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的炙烤在火墙一里的范围之内一切物体都在无声的融化最终变成灰烬! “你敢——你这个狗丨娘养的啊!”在卡罗斯狂怒的吼叫声里圆形火墙开始翻腾着向外扩散距离火焰三里之外的物体无论树木房屋还是山峰流水甚至连泥土都开始剧烈爆炸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幸免。 而生灵之长的人类——无论是跪伏在野外还是城内的都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甚至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他们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没错在魔王的威压面前人类的抵抗是无用的! “看那边”科恩的手向城市中心一指“那些就是此时此地人类中的最强者。” 顺着科恩的指向卡罗斯看到城市中心的宫殿区里有丝丝透明的异色飞起正朝着魔王的影像靠近。虽然轮廓模糊变形但还是能辨别出是被扭曲的人形。卡罗斯当然知道这就是被魔王掳掠的灵魂他们属于那些人类中的强者因为普通人类魔王是瞧不上的。 “这就是魔王的手段吗?果然是无法想象的强横……”卡罗斯喃喃自语“杀就杀了……连人类的意志和灵魂也要一起消灭?”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科恩说完包裹着两人的光幕开始向上移动因为巨大的火圈还在向外扩展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里。 两人刚刚升上云端卡罗斯就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制——凝神一看魔王影像的视线刚好扫过自己。 “碰!”的一声闷响无形却有质的威压撞上卡罗斯他被狠狠的拍在身后的光幕上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三十一集 第五章 距离餐桌比较近的宾客都在向前移动,想从桌边人墙的缝隙中看清餐桌上究竟放着些什么东西,但他们的脚步很快就停下了,科恩陛下威严的目光在人群中掠过,“不要急,每个人都能看到,有谁想不看清楚,朕还不答应呢!” 说完这句话,陛下又看着餐桌边的人,说话的语调已经变得有些低沉,“各位,看清楚这些东西了吗?认识吗?” “认……认得……当然认得。”一名地位很高的魔殿祭司用颤抖的声音回答着,“看起来,似乎非常……相似的样子。” “非常相似?你觉得朕用假的来骗人是吧?”科恩陛下问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是不高兴了,看着老贵族,“老先生,看到这些东西,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呢?” “本人……本人……能不能……请问皇帝陛下,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老贵族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本人只是依稀认得其中三种,但在一时之间,实在难以辨别。” “怎么你只认得其中三种啊!朕可全部都认得,不过呢!朕学识渊博是朕自己的事情,朕似乎还没有在这方面指点你们的义务。”科恩.凯达背着手,睥睨的目光罩着老贵族,“听闻威尔斯学派一向以学识论尊长,那么,你就应该知道现在要怎么做才合乎礼仪。” “这个……”科恩陛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老贵族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老贵族踌躇了一下,涨红了脸,以微小的声音说:“晚进学生,求皇帝陛下……求老师指教……” 科恩还想玩玩“你说什么,朕没听见”的恶劣把戏,却偶然看到罗伦佐院长“不怎么友善”的眼神,于是咳嗽一声,点了点头,“好吧!朕就给你们说说这些东西的名目和来历——只是说说多没意思,反正也拿出来了,不能让人说朕小气,不如请大家品尝一下好了。” 九人这次倒是反应迅速,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小人不敢!” 他们自称小人,不是对科恩,而是对拥有桌上东西的原本主人自称——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有资格享用的。 “小人不敢!”在科恩的目光威逼下,九人又再次复述自己的话,同时后退一步,单膝跪下。 在这个时候,不能靠近餐桌的人们才看到餐桌上摆放的东西,那并不是大家事先猜测的威尔斯地图,也不是散发着血腥味的刑具,而是十多道精致的菜肴。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那的确是菜肴没错,而且色彩鲜艳,作工精致,让人垂涎欲滴。 在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的贵族没几个,但是没过多久,就算是再怎么没见识的贵族,也听到身边的窃窃私语,于是,全场的贵族就都知道了这些菜肴的特殊之处——这是各个魔属帝国每年进贡给魔族的贡品! 各个帝国进贡给魔族的贡品,几乎是大陆上每年出产的珍稀物品,与其说是可口的食材,倒不如说是一种象徵意义的表现,不要说是贵族,就连皇族都不敢私自享用。就算是魔族赏赐,也没有人敢私留那么一星半点。 当一个出兵占领了魔属帝国的神属帝国皇帝拿出魔属帝国进贡给主人的东西并笑嘻嘻的请被占领魔属帝国贵族们品尝的时候,在场人们想不变成脑袋一片空白的白痴也不行。就连在场的斯比亚官员们也都心有余悸,科恩这种耍人手法他们可不陌生,但看到这些前一刻还有恃无恐的威尔斯贵族被皇帝陛下乾净俐落的收拾掉,心里又有一种特别的快感。 没有人想到,请柬上“特殊菜肴”原来真的就是菜肴,也没有人会想到,菜肴也会具有这种程度的震撼力。这个结果实在是太离奇了,无论这菜肴是不是真的,斯比亚皇帝的为人已经昭然若揭,他除了是一个皇帝和**之外,还是一个让人恨得牙根发痒,但绝不敢发作的人,因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手里握着什么底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有什么不敢的啊!这些东西在朕手上就是朕的,朕想请谁吃谁就得吃,不吃就是不给面子——难道你们不怕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吗?”在这个时候,斯比亚皇帝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上位者,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魔将,脸上隐约展露出一种邪恶的笑容,“身为一位有修养的女士,美丽的小姐,你应该为大家分发餐具了。” 即便是身为第一魔将,爱米妮这时的心态也很复杂,既有又输一局的沮丧,也有眼看这个**摆脱困局的惊讶,更有意料不到结果的自我埋怨。听到科恩的调侃,魔将柔柔的对科恩一笑,抬手接过餐具分发起来,但看向科恩的眼神却分明包含着恨意。 九个人困难的站起来,各自接过自己的餐具,但一个个惊魂未定,双手止不住的发抖,镶嵌着金边的银盘和象牙柄的刀叉互相撞击,发出一阵阵细微的响声。 “这第一道菜啊!似乎叫春日锦绣,主料是百花果,朕听说这东西年产不过一斤半斤的,连皇室成员也无法享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科恩从魔将手里拿过刀叉,开始为各位围在餐桌边的贵族祭司们分发难得一见的佳肴,“做法是先将乾百花果放在清水中,三天之后拿出来,其他制作过程保密……之后加配料,至于是什么味道,各位自己试一下吧!” 连魔属皇帝都无法享用的东西被自己捧在手里,贵族祭司们的心态都很复杂,但总的来说,他们很激动。在科恩陛下诚挚的目光之中,他们小心翼翼的把食物放进嘴里,怀着感激、虔诚、受宠若惊的心情运动着上下牙床……至于到底什么味道,怎么可能在这时尝得出来? 不过,因为科恩陛下蹩脚的解释,现场之中有一男一女被气歪了嘴,男的是罗伦佐院长,女的是第一魔将,他们都鼓起眼睛,很不满意的瞪着皇帝陛下。罗伦佐院长是气愤中带着惋惜,这么珍贵的一道菜,解释好了能拉拢多少人心啊!而魔将的气愤是很纯粹,魔族请你吃的东西,怎么也算是珍贵了吧!居然被你解释得像地瓜汤! “啊……其实这些东西啊!朕虽然认得,但从来不曾用心研究过,说起来,男人对食物的确是不太敏感,说到下厨,还是女士更称职,所以啊!朕专门请了一位夫人来跟大家解说。”科恩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打了一个响指,“还不鼓掌欢迎斯比亚帝国第一位女伯爵?” 在看到了这些菜肴之后,科恩陛下在贵族们的眼里的地位已经完全改变了,潮水般的掌声立即就响起来,顺着皇帝陛下的目光,鼓掌中的格伦斯少将看到花园小径上走过两位盛装的夫人,等看清前面那位夫人的脸,格伦斯少将差点晕过去,因为前面那位身穿华贵晚礼服,礼服上有授带的夫人是他的母亲——可怜的格伦斯少将好几天没回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成为了斯比亚帝国第一位女伯爵。 因为陪伴了科恩陛下好几天,格伦斯少将对陛下的行事风格有一定的瞭解,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陛下安排母亲出场的原因,心里又感动、又羞愧,顿时就想流泪——女伯爵的出现在贵族群中引发一阵阵议论,但议论的内容却与以前不同了,以前,格伦斯少将一家都是“最先投敌者”,但现在,格伦斯一家却变成了“最先感受魔族意志者”。 科恩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自顾自的在会场里走着圈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其他人的脸色。 “谢谢皇帝陛下,也谢谢各位的掌声,今天在这里看到各位,我心里很高兴。”雍容华贵的女伯爵不计前嫌的向大家行了礼,接替了皇帝陛下的解说重任,“各位,这一道菜是烈焰龙兰香丝,香丝鱼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深海鱼,极难捕捉,但却非常美味,特别是背上这条半指长的细微银色丝状物,带有天然的高雅香味,是整条鱼的精华所在。而这一道菜的配料所需的香丝,就要消耗近千条香丝鱼。” “作为配料的香丝鱼虽然罕见,但这菜的珍贵之处却不在这里,而是作为主料的烈焰龙兰。整个大陆上龙兰树也有百多棵,但烈焰龙兰树只有一棵,生长在地狱岛魔殿,每年结果不过二十颗,要先对十二颗烈焰龙兰进行精湛的微雕,然后摆放在金盘中……”女伯爵在解说中突然遇到状况,“现在怎么只有十颗?” “当然只有十颗。”在场里绕圈子科恩陛下回答,“那两颗早被朕吃了……” 女伯爵释然一笑,一边用刀把烈焰龙兰分成小块,一边继续解说下去,她当然不会知道科恩所说的“早”其实代表很长的一段时间。既然她都不知道,在场的其他贵族就更不知道了。皇帝陛下请客,吃魔族珍稀菜肴,这是多么庄严而神圣的事,谁能想到这是过期食品?! 女伯爵手脚麻利,在解说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菜肴分成小份,保证在场的贵族都能分到一口。在酷爱恶作剧的皇帝打个手势之后,内侍开始为所有的贵族和祭司分发餐具,让他们依次上前领取。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那一丁点食物,神情虔诚而又自豪——这份特殊的荣誉,斯比亚的贵族们没有一个拿到哦! “吃啊!”科恩很不耐烦一声令下,“等什么?等海枯石烂?” 虽然科恩陛下这命令稍嫌粗暴,但在威尔斯人听来却无疑是天籁之音,在争先恐后把手上的东西吞下去之后,还有人舔着嘴唇,意犹未尽的盯着桌子上的汤汤水水。 “现在,你们都吃了。”科恩陛下停下脚步,脸色阴沉的问,“有没有人吃出假的来?” “臣下不敢!”威尔斯贵族们匍匐于地,诚惶诚恐的改变了称呼。 “既然朕请你们吃的东西都是真的,”科恩陛下走了两步,“还有没有人怀疑朕的话!?” “臣下不敢!”威尔斯贵族的头埋得更低。 “这样的话,朕占领威尔斯和坎普是邪恶还是正义?”科恩陛下双手插腰,傲视全场,“朕,到底是不是你们的皇帝?” “皇帝陛下是正义的!”伏跪于地的人群,回答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喜欢听这句话。”陛下的语调变得有些阴阳怪气,“再叫大声一点!” “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天放假一天,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向属下领民宣讲,朕要所有的人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听到这件事。”科恩打铁趁热的下令,“谁的领民不知道,朕就剥夺他的爵位官衔。” “臣下一定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都乖啦,你们跟朕久一点就会知道朕不是个坏皇帝。三天之后,你们来这里接受朕的任命。”志得意满的皇帝哈哈一笑,“这里有些跟着朕来的贵族和官员,你们要好好的相处,也要好好的招待他们,以后啊!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陛下的意愿,就是臣等的目标!” “都起身吧!”看着如释重负的威尔斯贵族,科恩恢复了正常的笑容,“别说朕不想亲近各位,朕实在太忙了,一大摊子事等着朕去办。朕的哥哥力克亲王会代替朕主持今夜的宴会,还有我们美丽的福尔娜小姐。” 站在一边的福尔娜走上去,略带羞涩的微笑着,把手放进科恩陛下的手中,另一只手牵起裙边,向在场的人行礼。 “这位福尔娜小姐,是斯比亚文化大臣属下的交流司司长,帝国军队文化巡查,二等一级官员,也是帝国皇太后的心肝宝贝。她这次随朕来这里,是帝国第一皇妃的安排,福尔娜小姐会率领一个访问团,在各地进行友好文化访问,你们要负责她的安全。”宣布了福尔娜一连串的官衔和使命之后,科恩又特别叮嘱说:“还有,朕很喜欢福尔娜,任何人想要邀请福尔娜小姐,不管是进餐还是跳舞,都要得到朕的允许,明白了吗?” “明白了!”虽然有不少人在心里暗自打着福尔娜小姐的算盘,但听到皇帝陛下霸道的发言,都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奏乐,跳舞,开心的玩吧!”科恩转身就走,“朕就不陪你们了。” “恭送皇帝陛下!”全体贵族与祭司行礼,“皇帝陛下晚安。” 科恩陛下微笑着走向场边,先向自己的哥哥和罗伦佐院长打个眼色,嘱咐他们好好利用余下的时间。之后走过餐桌,一把握住魔将的手,硬牵着走出会场。手里捧着银盘,盘子上堆着菜肴的第一魔将毫无办法,只得任凭科恩陛下的**行为。 “有没有搞错?”一直走到后宫的湖边,科恩陛下才摘下自己的帝王面具,恢复**本色,“本少爷恩泽八方,分你这么珍贵的菜肴,你居然一点也不吃,分明是不给本少爷面子!” “需要给你这么一个坏心眼的皇帝面子吗?你居然用魔族赏赐给你的东西来做人情,这件事虽然不大,但是,”气愤的魔将还没缓过气来,“很奇怪,因为我并不记得魔族在什么时候赏赐了你这些东西,如果你是偷来或者做假,那你就等着自吞苦果吧!” “身为女人,这样的脾气怎么可以呢?”科恩陛下咂咂嘴,一副不屑的神情,“本少爷已经是英明神武的皇帝,偷鸡摸狗的事情早就不做了,这些东西可是来得光明正大……说起来,还是你亲手打包的哦。” “是我?”魔将努力回忆着,疑惑的目光瞥见科恩陛下双手十指分开,曲成爪状,猛的想起圣都的那个夜晚,“你是说,你今天请他们吃的,就是当天小公主殿下请你吃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那个甜蜜的晚上。”科恩嘿嘿发笑。 “但是……”魔将看看手里的银盘,“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吃了这些东西的话……” “站在历史的角度看来,人的一生也不过是一个短暂的瞬间。”科恩陛下一脸正色,“比起人的一生,这点时间可以忽略啦!说起来,我们还有个没执行的协议呢!” “协议是陛下自己放弃的,与小女子无关。”魔将丢了手上的银盘,在湖边石条上坐下来,抬头望着科恩,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过,我是越来越佩服陛下了,能把一桌残汤剩水利用得如此妥贴,足见陛下的心智远超常人。” “魔将大人是在讽刺朕?”伫立着的科恩居高临下的看着魔将,“还是有了防备朕的想法?” “防备一个频频向我族示好的皇帝?有这个需要吗?”魔将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倒是陛下你,你得好好考虑怎么向神族交代了,神族的公主们可能会很不满意陛下的作为。” “当然了,神族公主们又不曾派出如同阁下这样的美人陪朕谈心,对朕缺乏瞭解是必然的事情。”科恩靠近了一点,“美人,你在担心朕啊?” “下次再告诉陛下吧!”魔将站起身来,拢拢耳边被风吹散的头发,带着些微嗔的神情,“被陛下这么一闹,小女子我又得赶回去向主上解释呢!” “回来的时候要给朕带礼物。”科恩陛下不动声色的回答,“不然,朕就不逗你了。” “陛下可以试试。”魔将伸出手来虚抚科恩的侧脸,目光不住闪动着,“如果被陛下狠心抛弃,我一定会带着联军来报仇的。” “好啊!”科恩陛下嘿嘿一笑,对着魔将远去的背影大叫,“记得要全带女兵。” 魔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一身白衣的白影出现在科恩身边。 “告诉他们,没事别叫我。”科恩轻声说:“一直到坎普皇室押解到这里为止。” 第三十一集 第六章 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玉盘中拈起一枚沙果,轻轻丢出,色彩艳丽的沙果划破平滑如镜的水面,在水中钩出一道弧形轨迹之后又浮上来,几圈细微的涟漪荡开,无数彩鱼从四面八方涌来争食,清浅的水池不再平静。池边的长条石凳上,一身淡紫衣裙的魔将静静的注视着抢食的鱼群,看着在水面不住翻转的沙果,已经捏在手上的另一枚沙果却迟迟不肯丢下去。 “彩鱼吃东西有那么好看吗?”弗格在她身边的石桌上布置着什么,不满的看了魔将一眼,“如果是我啊!我就一整盘倒下去,不是更热闹。” “虽然热闹,但也把它们喂饱了,再想看它们抢东西可就不容易。”魔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手指一弹,捏在手中多时的沙果飞到水池的另外一端,“还是这样好,想让它们往那里,一颗果子便够了。如果让它们吃饱,它们就会躲起来,你怎么都找不到。” “我的魔将大人,我的爱米妮姐姐,你是在伤感吗?”弗格在魔将对面坐下来,专心的瞧着魔将的脸,“你知道吗?刚才那弹东西入水的动作,可是跟某个人族**一模一样哦。” “也许是巧合吧!”魔将横了弗格一眼,“你怎知某人的举止。” “魔将大人不肯时时做监视的苦差,当然是我做啦,现在又拿白眼来瞪我。”弗格把嘴唇一嘟,“那个**啊!在又钓了三天的鱼之后,终于没了耐心。” “没耐心?”魔将的手凝在玉盘上,微微一笑,“看来皇宫的鱼总算逃出生天了。” “魔将大人认为这**会放过那些鱼吗?”弗格打了个哈哈,“他在编鱼网!” “坎普皇室到了吧!”魔将轻轻的摇着头,不再去追问某人的怪诞行为,“进了宫没有?” “进去了,几个钟头前,连全体威尔斯皇室成员也都被押解进宫了,两位皇帝跟他们的家族成员一一话别,似乎那个**要下刀了。”弗格回答说:“因为只是一般的话别,所以就没叫你看,哭哭啼啼的场面真是令人厌倦。” “是啊……”本来还是随意答话的魔将,在下一刻却忽的坐直了身子,“皇帝们已经被押进后宫,看样子科恩.凯达要见他们,布置一下,这是魔王大人要看的。” “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晚上去见威尔斯皇帝,原来是为了这个。”弗格赶紧起身准备一切,“在威尔斯皇帝身上种下的魔眼肯定是不会失效的,但我们又何必这么小心?” “斯比亚皇帝的性格奇怪,他能容忍我当面的刺探,却不能容忍我们在他身上使用窥视魔法。”一边看着弗格在石桌上布置魔法,魔将一边说:“再者,两族本有协议,不得在任何时候对帝国皇室施展手段,虽然科恩.凯达眼下是在魔属,但还是按常例办理的好。” 弗格还想说话,但桌上的魔法阵中已隐约透出影像,于是凝神静气,不敢再开口。 而在这时,在后宫的湖面上,年轻的斯比亚皇帝正无比严肃的站在一艘游船的船头,一群近卫分别站在外圈的小船上,用无限崇敬的目光看着他。陛下手中拎着一副鱼网,眼盯着脚下的水面,良久无语之后,突然冷笑一声,猛把手上的鱼网撒了出去——这是陛下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撒网! 任何一个渔夫都知道,撒网的要诀是圆,而不是科恩陛下想当然的快、准、狠——这第一网出去,网口根本就没有打开,如同是一根棍子拍到水面上,只能是无功而返。这可急坏了陛下身后出主意的一干闲人,这些轮值随侍在皇帝身边的贵族们虽然没有撒过网,但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可不小,有人分析风向、有人责难水质、还有人把责任推到船夫身上…… 在他们叽叽喳喳的建议之后,科恩陛下的第二网终于有了大收获,任何一个渔夫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收获——网住一个皇帝! “你们……可真会给朕出主意。”隔着鱼网,科恩陛下的脸色很阴沉,“这下怎么算?” “皇帝陛下……”看着鱼网里的科恩,目瞪口呆的贵族们不知所措,只能齐唰唰的跪下去,“臣等有罪!” “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科恩陛下目光如电,“你们求情也没有,朕要灭口!” 被鱼网罩住的皇帝陛下,样子很滑稽,可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虽说以前也见过皇帝迁怒,但却没有见过为这点小事就灭口的,十多个随侍贵族惶恐失色,被吓得腿肚子直颤,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好歹也是贵族,怎么吓成这个样子?”科恩还想将这些人耍到尿裤子,但余光却瞥见院长大人已到湖边,于是乾咳一声,解下了罩在自己身上的鱼网,“朕是说了要灭口,但灭口不一定要杀人嘛!为了防止你们出去乱说,朕要你们经受一样的遭遇。” 少时,皇帝陛下登岸,湖心游船上的十来名随侍贵族还在船上,他们被十多张鱼网网得严严实实,湖边的侍女、近卫看在眼里,无不掩嘴偷笑……近卫都是跟着科恩陛下一起来的,看到好笑的事情,随时都笑得出来,而侍女们都是原皇宫的威尔斯人,从最初见到科恩浑身发抖到这时掩嘴一笑,其中的过程很不容易。 因为,当斯比亚皇帝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人,斯比亚官员也不是想像中的凶恶,这些天来,宫中受罚的宫女仅九人,而且无一是重刑,比起以往少了十倍还不止。加之那夜宴会上的事情传开之后,这位皇帝陛下看起来就更可亲了。 “陛下日安。”科恩上岸之后,罗伦佐院长向他微一躬身,“原威尔斯皇帝、原坎普皇帝已经跟族人见过面了,现正在寝宫等待陛下召见。另遵照陛下吩咐,酒宴已安排好了。” “朕这就去。”科恩点点头,“始终要见的,今天就一次解决了的好。” “陛下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呢?”罗伦佐院长跟在科恩身侧,“这些天来,臣下一直收到圣都来信,不知道陛下看过没有?” “看过了,大臣们基本上分为两派,一派主张不分亲疏全部处死,一派主张只处死直系男性。”科恩不紧不慢的走着,“院长你有什么意见?” “陛下不用为难,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罗伦佐院长轻声回答,“陛下已经提前赦免一批人,这件事做得很好,现在大家都知道陛下是很仁厚的。那么在眼前,陛下再照往昔事例,处死这两系皇族就是,至于是不是赦免女性、赦免多少,陛下怎么决定都没有错。” “院长大人也会顺水推舟了啊!”科恩淡淡一笑,“朕还以为院长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 “陛下这就错怪老臣了。”罗伦佐院长摇了摇头,“臣既然已经知道国相大人和四位皇妃亲笔来信劝陛下赦免女性,再唱反调岂不是为难陛下?虽然老臣心中认定还是斩草除根好。” “斩草除根,”科恩笑了,看着罗伦佐,“院长知道那要杀多少人?” “臣已算过,不到三千。” “回答得真流利,传出去的话,又得有人说斯比亚人全都是铁石心肠了。”科恩点点头,感叹一句,“院长大人啊!你不应该当院长,你应该是个将领。” “其实老臣早年也想当将领来着,但有一次,老臣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有晕血的毛病。”罗伦佐院长一点也没把皇帝的打趣放在心上,“所以这种事情,臣只要出出主意就好。” “说得好啊!你们都是出出主意就好,朕却是拿主意的那一个。”科恩冷哼一声,“事情一做完,结果是好是坏都是算在朕身上。不过也没关系,朕是债多不愁。” “看陛下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应对?”院长看看科恩的神色,“陛下这次要怎么做?” “朕这次要怎么做都好,朕这次谁的话都不想理会,你等下可以站在门外听。” 说话间,君臣已走进宴会厅,门边,两位废帝已经携太子跪在地上等待多时。 威尔斯废帝和威尔斯废太子并肩跪着,身穿平民便服,脸色如常,目光低垂。而坎普废帝显然没有那么好运气,一身囚服,满脸风尘,手里还抱着不满两岁的废太子,看到身穿皇族礼服的科恩走近,眼神中满是企求,嘴唇翻动几次,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敢说出来。 虽然互为敌手不是一两天,但科恩以前只见过这几位的画像,正式与他们见面这还是第一次,于是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皇族。三位皇帝目光一接触,科恩心中止不住的思绪翻涌,世事真是无常,昨日还是万人之上,今天就变成阶下之囚。 “你们还不向皇帝陛下行礼——” 罗伦佐院长的话被科恩抬手制止,之后,这位斯比亚皇帝弯下腰去,亲自扶住威尔斯废帝的胳膊,一边把他从地上扶起,一边说:“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来晚了,倒让威尔斯皇帝受苦了。” “谢谢皇帝陛下,朕……不,我……”威尔斯废帝不知科恩想做什么,心中惊慌,好半天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自称,“这个……在下不敢再以皇帝自称,已经是废帝了。” “废帝?那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你还当真啊?”科恩笑着摇摇头,对威尔斯废太子说:“太子就自己起来吧!年轻人不能被人扶。” “是的,陛下。”威尔斯废太子行礼后站起。 “也起来吧!”科恩陛下又拉起坎普废帝,看看他怀中的孩子,“你的孩子?几岁了?” “回、回、回禀皇帝陛下,这是在下的亲子,已经、已经一岁半了。”坎普废帝一说话,眼睛里就不住的往外泛着泪光,“皇帝陛下……在下,在下可是投降的呀……” “朕知道,朕都知道,朕准备了酒宴,咱们三个皇帝好好喝一杯。”科恩拍拍坎普废帝的肩膀,又从他手里接过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还听不懂咱们的话,让他去找母亲吧!” “是!是!这孩子还没断奶,最需要母亲了。”坎普废帝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白痴,当然知道科恩话里的意思,看到科恩真把孩子交给侍女,连忙说出自己一个妃子的姓名。 “大家过来坐吧!今天这顿其实就咱们三个皇帝吃。”科恩走到长长的餐桌边,先在主位的王座上坐下,吩咐内侍近卫退下,又对威尔斯废太子说:“太子就辛苦一点,在旁侍奉。” 眼见因为科恩陛下一高兴,坎普废太子就捡了一条命,威尔斯废太子当然也要为自己的性命而努力,他马上就拿起了酒壶,谦逊的说:“长辈进餐,晚辈随侍,这是应该的。”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合上,将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几名科恩陛下的亲近大臣站在门外,侧耳凝听着门里的谈话,面色沉重之极。特别是罗伦佐院长,他早从科恩陛下的对话中感觉到陛下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是另有打算,虽然陛下也算是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但以前那些情绪变化总能让人有迹可循,可眼前的这次变故,里面却透着一些令院长不能理解的东西。 宴会厅里,各种菜肴流水般的端上来,井井有条的摆放在餐桌上,斯比亚名菜、威尔斯风味小吃、坎普佳酿,琳琅满目、丰盛无比。看着面前的国宴,威尔斯皇帝和坎普皇帝是心如刀割,这顿,应该就是自己的最后一餐了吧?可斯比亚皇帝,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呢? 威尔斯太子给三人斟好了酒,垂手站在一边,科恩拿起酒杯,向着另两位皇帝举起,“朕啊!其实当这个皇帝才没多久,原来当总督的时候就觉得当皇帝是一件苦差,可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皇帝比朕想的还要苦,来,今天就为了三个苦命皇帝的会面,乾杯!” 酒杯放下,气氛不再像先前那么沉闷,科恩陛下微笑着,谈起一些童年往事。逐渐的,也令两位皇帝的情绪也受到感染,虽然他们并不清楚科恩的用意,但斯比亚皇帝愿意在这时对你笑,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于是两个皇帝也不好藏私,分别讲起过往趣事助兴,让门外的几个斯比亚大臣摸不着头脑。 水晶酒杯一次次举起,又一次次放下,皇帝们毫不推辞,直喝到酒酣耳热,嘴上说到好笑处时,三个年纪相差不小的皇帝还会拍着桌子狂笑。这里面,科恩的心思没人能猜到,坎普皇帝是全心全意的陪着科恩开心,而威尔斯皇帝,他始终在笑容里潜藏着什么东西。 “那个,有一件事情朕想问问你。”科恩手里抓着酒瓶,笑眯眯的看着坎普皇帝,“坎普内乱的时候,朕就在你的国土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是朕一手做出来的,你那个时候才刚刚登基,你心里怎么看朕?说实话啊!不说实话朕不高兴。”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我的斯比亚皇帝,你的出现,可是……可是身为王子的我千百次企求的结果……”坎普皇帝喝得有点多,舌头都大了,“我那个时候,还他妈不是太子,我那个太子大哥已经私底下修了监狱给我,他打算一登基就要把我关起来……如果不是我偶然收到消息,我他妈的就会被关成人乾!” “这之后呢?”科恩陛下右手拍着桌子起哄,连吹口哨。 “这之后,这之后不是您来了吗?谁还不知道您啊!你做的那些事情,可把我高兴坏了。”坎普皇帝满脸堆笑,“我不想在监狱里过一辈子,所以……就只有委屈我那太子哥哥早点滚蛋了……对,还有那个老不死的,我本来只是掐掐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不立我为太子,没想到他居然就在那个时候死了!科恩陛下,我这个弑父的名声可来得冤枉!” “当上皇帝之后呢?”科恩哈哈大笑,“日子过得怎么样?” “当上皇帝之后,我的日子就更惨了。”坎普皇帝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您不是还在坎普吗?魔属联军吃了败仗,全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当皇帝才几天啊?那段时间,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一顿安稳饭,没娶过一个妃,没生过一个儿,累得不像个人样,可结果呢?坎普举国上下被魔属联军翻个底掉不说,魔殿还派人来打我鞭子……我他妈招惹谁了?” 听到这里,威尔斯皇帝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讲起了自己的笑话。威尔斯皇帝年纪最大,故事比坎普皇帝多,涉及的层面更加深广,门外几个斯比亚大臣听得冷汗直冒——门里毕竟是皇帝的世界,身为大臣的他们,始终是无法理解的。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五个多钟头,其间,酒醉的坎普皇帝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之后一揉眼睛,科恩陛下还在跟威尔斯皇帝聊天——科恩陛下脸上带着微笑,神态不像是喝了酒的人,而威尔斯皇帝面色略微有些沉重,也不像是喝过酒的人。 “你醒了?”科恩陛下柔和的目光看过来,让人送上毛巾,“擦擦脸。” “失礼了。”坎普皇帝接过毛巾,看看外面的天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科恩陛下,这一餐在下吃得很开心……只是不知道,在下还能不能吃到下一餐?” “吃得开心就好。”科恩陛下点了点头,目光垂下去,“恐怕,这就是两位最后一餐了。” 第三十一集 第七章 科恩的话音刚落,坎普皇帝顿时就面如死灰,全身上下冷汗淋漓,先前积累的酒意已完全醒了,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威尔斯皇帝也跟着为之色变。 本来,亡国的君王,对自己的命运都有心理准备,况且这两位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科恩陛下请了他们来,其间不羞辱、不拷问,还把酒言欢,天南地北的畅谈,这就难免让两位皇帝心里产生错觉和希望。陷入绝境中的人,但凡还有一丝希望,都不会轻易放弃。 到最后,科恩陛下却冷酷的宣布说还是免不了一死,这让两人在失望之外又产生一种疑惑……科恩陛下这是干什么?这种思维,简直就是不能被普通人所能理解的。 虽然对自己的命运有了了解,但两位皇帝却并不想就这么放弃,大家都是干过皇帝的,且不说称职与否,这种层面的潜规则是人人都明白的……虽然是阶下之囚,但却不是没有价钱可讲,哪怕是为家族多留下一个人,都是令人欣慰的成绩! “科恩陛下……在下,在下是诚心的投降。”坎普皇帝低垂着头,两手局促的紧握着,一点也不见当初杀兄弑父的凶悍之气,“在下当这个皇帝本来就不开心,但却迫于帝国形势无法下台。当兵临城下的时候,我只想着,或者我投降,科恩陛下就能让我成为一个平民,我就那样普通的生活下去,和我的妻子和儿子……科恩陛下,我是真的这样想,我想继续跟我的家人生活下去,如果我要为此付出什么的话,我是很愿意付出的!” “不要这么颓唐,毕竟你还是当过皇帝的人,无论面对何种景况,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身分。”科恩仿佛忘记自己面前这人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还伸出手去,拍拍坎普皇帝紧握着的拳头,“朕很想让你付出什么东西来挽回一切,但是……朕却不能这么做。” “科恩陛下,心里应该是还在恨着我们吧?是的,科恩陛下,三国领土尽入陛下之手,您现在已经成为我等不敢正视的尊贵帝王,我等的性命就不值一提,本来就没存偷生的奢望。”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威尔斯皇帝开口了,他比坎普皇帝要沉稳得多,“但是,刚才跟陛下畅谈之后,在下突然感受到很多以往没有的快乐,在下也想以一个平民的身分生活下去。科恩陛下如果需要我等做什么,或者是想知道些什么,我等不会敷衍。我们毕竟曾经是魔属皇帝,所做的、所知的,或者会对陛下的仁心霸业有点帮助。所以,请陛下不要再恨我等。” “两位误会朕的意思了,朕不恨你们。此时此刻,朕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两位,朕从来就没有恨过你们。”科恩看着威尔斯皇帝,露出一个苦涩但却坦然的笑容,沉声说:“当然,身为神属帝国的皇帝,朕应该恨你们才对。但是,如果撇开帝国联盟的话,你们其实没有对朕怎样,既没有夺妻之恨,更没有杀父之仇,要朕如何去恨你们?朕不是一个见人就杀的疯子。” 听了科恩的话,两个皇帝面面相窥,更不知道这位斯比亚皇帝心里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坎普皇帝才伸手指指餐桌,“那么……陛下今天为什么要让我等来这里?我等刚才,我等刚才还满怀生存的希望,心里很高兴的,陛下!” “之所以请两位来,是因为朕想亲自送两位最后一程。”科恩的手指收回来,缓慢的摸上了酒杯,自嘲的语调更显缓慢,“因为……对你们两位,朕心里有愧。” 这一刻,不但是两位皇帝呆住,第一魔将呆住,就连远在地狱岛的黑暗魔王都把身子向前倾斜了一下——科恩处的酒宴在进行时,倍感无聊的黑暗魔王也只有独酌,现在,精彩的东西终于开始上演了,这对黑暗魔王来说,当然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思。 “朕就一次说了吧!为两位解释清楚。”将红酒一饮而尽的科恩站起身来,“说来好笑,朕还从来没有这么坦白过——朕不恨你们!其实,应该是你们恨朕才对!” “不敢……”虽然两个皇帝还处于震惊状态,但这句话是一定要说的。 “你们为什么说不敢?难道恨一个打家劫舍的强盗错了吗?”手一甩,科恩把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普通的强盗,不过拦路做案,而朕呢?朕是吞并别人的帝国,没错,朕就是一个强盗,一个最大的强盗!你们可以恨朕的,你们的家人也可以,朕不怪你们。” “陛下。”宴会厅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有张嘴在说:“请陛下慎言……” “滚!”科恩陛下怒喝一声,一只银盘连带上面的半只烤乳猪立即飞向大门,“铛”的一声,花花绿绿的配料满天飞,门外的人再也不敢露头,两个皇帝也吓得身体猛的一抖。 “让两位见笑了,手下人不懂规矩。”强自克制情绪的科恩转回头来,对两位皇帝说:“相信两位对朕的成长经历有些了解,其实朕从小到大所受都是成为一个总督、一个大臣的教育,成为一个将军是朕性格使然,也算得上是不务正业……而在这些教育中,朕所知的强盗一词的解释跟普通人差不多,强盗是邪恶的,是应该被我们打倒的……” “科恩陛下……”威尔斯皇帝隐约知道科恩要说什么,但他却接不上话。 “后来,朕当了皇帝……世界就变了,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一切。”科恩冷冷的笑着,“这这个时候,朕被皇家图书馆数以万计的书告知,被无数的重臣告知,朕要想当好这个皇帝,就得成为一个强盗!成为一个最大的强盗,去抢占别人的领土,抢夺别人的子民……” “科恩陛下……”坎普皇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就是皇帝的使命啊!” “不错。”威尔斯皇帝苦笑着回答,“这是每个皇帝的使命和天生的罪。” “身为皇帝,可以免除一切罪行,但有谁能真正了解,我们身上背负的这种原罪?”科恩点头,“为什么朕看到你们会觉得亲切,因为你们跟朕都是皇帝,这种苦楚,外人是无法体会的,跟他们说,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 听到科恩陛下这样讲,站在门外的罗伦佐院长轻咳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虽然院长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却无法反驳陛下这句话,一则自己不是皇帝,真的无法感受皇帝的苦,二则是科恩陛下这个皇帝早已超出自己的预期……自己和皇帝的位置,已经相对于初期的对立的疏导,变成现在完完全全的辅佐。 “朕对你们,对威尔斯和坎普的贵族,没有任何成见,朕之所以对你们开战,完全是被逼迫的。”科恩的话在继续,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麻木,“你们都应该知道,朕曾经得罪了很多人,可以说,所有能得罪的人,朕是一个没落下。如果不开战,如果不占领你们的帝国,不用三年,朕必定完蛋,朕的家族必然完蛋,光复的斯比亚帝国必定完蛋……朕虽然已经是一个强盗,可身边却还很多强盗在虎视眈眈,朕要想存活下来,就不得不扩充自己的实力。” 两位皇帝怔怔的听着,思绪翻涌,一时插不上话。 “你杀兄弑父是为了自保,朕理解你,为帝者不能心慈手软。”对坎普皇帝说完,科恩又看着威尔斯皇帝,“你对格伦斯的家族斩草除根,朕也没有觉得你错,帝国皇帝,应该拿得起就放得下。只是你们两位的手脚不够麻利,让朕钻了空子。这些事情,也不能构成恨你们的理由,实际上,在这么多皇帝之中,朕觉得你们两位都算是忠厚。” “听到皇帝陛下说忠厚……我这老脸也得红一红啊!”威尔斯皇帝摇着头说:“不过话说回来,科恩陛下既然不恨我们,那我等必须死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是重点,这是一个最无稽的地方。”科恩叹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朕带着大军来了,朕已经成为这块土地新的主人,朕……发动了战争,数十万将士流血牺牲,数百万平民流离失所,还有,所有的帝国都在关注着这一切,寻找着下嘴的机会,在这个时候,朕不能失败,朕要维持一个胜利者的形象、一个胜利帝国的形象……” “所以呢?”坎普皇帝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dong着,“我等就得……” “是的!战争是由人引起的,由十恶不赦的罪人引起的!”科恩斩钉截铁的回答,“在所有卷入战争的人中,只有皇帝才能承担这个责任。但现在,却不能由朕来承担这战争的罪责!” 这是一个战胜国皇帝的心里话,一个霸主心里的真实想法,在被科恩陛下大声的、坚定的说出来之后,显得那么生硬、那么冷酷。门外的几位斯比亚大臣面面相窥,均是一头冷汗。 但在两位亡国皇帝来说,这话却很真实中听,当然,这是和一大堆污秽的假罪名相比较。 “科恩陛下啊……”威尔斯皇帝长叹一口气,再次摇了头,虽然已近生命尽头,但心里却对这位斯比亚皇帝有了新的认识。 “朕,朕在世人的眼中,必须得是正义的,哪怕,哪怕就是搭上两位的性命,朕也要这么做!”科恩掷地有声的丢出这句话之后,语气慢慢平缓下来,“所以,两位就恨朕吧!就把朕当做一个普通人那样去恨,想骂的话,就趁现在,朕绝不怪你们……” 接下来,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却没有响起骂声,而是陷入一片长久的沉寂。 ※※※※※ 地狱岛里,黑暗魔王正从巨大的魔法萤幕上感受着现场的气氛,惬意的享受着影像所带给自己的新奇感觉,在科恩等人陷入沉寂之后,黑暗魔王微微一笑,转头看着自己的公主们,“觉得如何?我们的玩具,每一次都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吧?” “是的父亲。”长公主恭谨的回答,“似乎,这个人类小孩已经开始成长了。” “对于成长中的玩具,你们要小心的呵护,固然要给予他丰富的养分,但挫折也必不可少,人类啊!在各种环境下,所展现的东西可能截然两样。”黑暗魔王的目光从长公主的身上移开,停留在小公主脸上,“本来我想建议你放弃魔化我们的玩具,但那有违传统,所以在魔化这件事上,你要多多开动脑筋,慢慢来。” “是的父亲。”小公主不敢直视黑暗魔王,连忙低下头去。 “你们几位公主,现在连回话的神态用语都一模一样,真是无趣,在看到玩具成长的同时,偶尔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成长。”黑暗魔王拿起酒杯,目光重新回到魔法萤幕上,因为在那宴会厅里,三位心态各异的皇帝已经打破了沉默,说了很多话了。 ※※※※※ “我……虽然科恩陛下这样说了,但我心里,却恨不了科恩陛下。”坎普皇帝的嗓音变得有些粗,“我不是什么好人,杀兄弑父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自然不用在眼前说好话来讨好科恩陛下你……但是,我要说一句,科恩陛下,你很合我脾气,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杂碎事情,我想我能跟你当个兄弟……” “有你这样的人来当我兄弟,我想我不会拒绝。”科恩点点头,首次放弃了皇帝的自称。 “用我的血——把科恩陛下你洗成最正义的皇帝!”坎普皇帝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杯,“但是,请科恩陛下听我一个请求!” “你说。”科恩点点头。 “我现在不把你当成是一个皇帝,而把你当成是一个可能成为兄弟的人。”因为太激动,坎普皇帝手里的酒杯不住晃动着,不断洒出红酒,“我知道,我一个人的血不够!我现在两手空空,也没什么价钱可讲!但是,请你答应我,最大限度的宽恕我的族人!” “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科恩拿过一只酒杯,看向威尔斯皇帝。 “科恩陛下,我现在想知道一件事。”威尔斯皇帝轻声问,“陛下会饶过我的太子吗?” 厅里,所有的目光都在这时候集中在威尔斯太子身上,太子连忙低下头去,双手止不住的发抖,酒壶的盖子与壶口不住碰撞,发出一连串细微响声。 “太子啊!”科恩长叹了一口气,“太子已经成年了。” 在科恩与威尔斯皇帝的对视中,威尔斯太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整个人栽倒在地晕了过去,金属酒壶在地上一路翻滚,红酒洒了一地。 这个时候,威尔斯皇帝却笑了,因为他知道,科恩陛下并没有说谎话骗他,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饶过自己已经成年的太子……于是右手抬起,“哧!”的一声撕裂了左肩的衣服,把左袖完全撕掉。然后在科恩的目光注视下,拿过一把餐刀,在左手皮肤上划出一个长长的口子。 “没有人知道,我在当皇帝之前就会这个。”不无得意的一笑,威尔斯皇帝的手指就从伤口中伸了进去,生生从血淋林的皮肉中取出一个仔细卷好的管状物品,“科恩陛下,我也不同陛下做交易了,陛下看看这个,觉得能赦免我多少族人,就赦免多少吧!” 科恩看着被放置在洁白餐巾上犹带血迹的管状物,不动声色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这一生所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一个皇帝用其一生所了解并保守的秘密,一般人绝对不能碰的东西。”虽然伤口还在流淌着鲜血,但威尔斯皇帝却微笑着回答,“我知道,科恩陛下是神属帝国的皇帝,而这上面记载的大多是魔属的东西,但是,科恩陛下的一只脚现在已经踏在魔属的土地上,多知道一分,就多一分完成霸业的把握;多了解一点,斯比亚帝国就多一块稳固的基石。” 科恩依旧不动声色的问,“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 “我本来不想把这东西拿出来,我只想在千百年后,或者有人会发现这东西,发现我曾经的生命痕迹,发现这些秘密。但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真正认识了科恩陛下,与其等待千百年的发现,不如现在就帮助科恩陛下。”威尔斯皇帝的话停滞了一下,接着说下去,“这是我把这东西给陛下的原因所在,太子就随我去,但是其他的旁系族人,科恩陛下能赦多少,就高抬贵手吧!” “你们的族人,我会考虑,认真考虑。”科恩上前几步,凑近看着那管秘密,“不过这东西,朕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朕要承认,这是一件很有诱惑力的东西……” 说完,科恩伸出手来,手掌悬停在秘密上方,手指撮动着,显然是心里拿不定主意。但在别处,却有观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科恩拿了这件东西,那么他就不可能得到什么好下场。虽然黑暗魔王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可这笑容,只能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第三十一集 第八章 所有观众都在注视着科恩陛下的动作,揣摩着他的心思,而科恩陛下的手却长久的停滞在桌上,既不收回,也不下压,脸上没有表情,至少是没有流露出能让别人窥探其心境的表情……在没有被打开之前,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份资料里记载了什么,能给科恩和他的帝国带来什么影响。但科恩却知道一点,这份资料,威尔斯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拿出来。 是感激?是筹码?还是嫁祸?科恩必须要做出正确的判断。拿与不拿,他的决定一旦做出就无法更改,其后的结果更是难以预料。普通人很难想像,一个皇帝的命运、一个帝国的命运,很可能在这一息之间被决定、被扭转。 知道科恩难以一时做出决定,第一魔将面上已经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焦虑,这一次选择不同以往,如果只是涉及她与科恩的一般事务,那还有挽回的余地,但眼前这一幕黑暗魔王也在关注着,科恩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错,黑暗魔王绝对不会放过他。科恩是一个神属皇帝,有很多事情,是他不能知道、也不应该知道的,即便是他无意间流露出想知道的心思,这心思也属必诛之列。 “这东西对你来说一定很宝贵。”科恩陛下慢慢的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一个令人难以琢磨的笑容,对威尔斯皇帝说:“朕可是神属皇帝,真的要给朕吗?你可想好了。” “是的,在下已经想好了。”威尔斯皇帝平静的回答,“眼下,在下已经了无牵挂。” “既然你这么坚持要给朕,朕实在是不好推脱啊!”科恩陛下背起手来,靠着长长的桌沿踱步,“别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今日才算是有所领悟,你不想再对朕说点什么?” ※※※※※ “父王。”听到科恩这句话,魔族长公主立即跪下,“第一魔将就在不远处,请允许儿臣下令,立即杀掉科恩.凯达。” “不要着急,即便是要杀,也要让其看过那东西再说。”黑暗魔王轻轻摆手,目光并未离开魔法萤幕,而萤幕上的威尔斯皇帝就在这时长叹了一口气,回答科恩,“在下心里的确是有千言万语,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陛下一代人杰,必定能理解在下。在下只希望陛下早成霸业,一了在下几十年皇帝生涯的郁闷。无论是在哪里,在下都会祝福陛下的。” “那么,朕先要说声谢谢,因为你这样的心思的确难得,朕如果不一飞冲天的话,还真有点对你不起。”科恩陛下哈哈一笑,一把掌拍在桌上,掌心里按住那份资料,目光已变得有些冷了,“不错,朕有一飞冲天的本事,但却不想在翅膀上加上你这几十年的负担!” “皇帝陛下,在下……这下这完全是一片好意啊!”威尔斯皇帝眼神一颤。 “是不是好意,现在都不重要了,朕的好奇心是很重,但还没有重过自制力。”科恩冷眼看着威尔斯皇帝,“不错,身为一个皇帝,朕太寂寞了,所以才请你吃饭、好意款待、答应考虑你族人的生死……但这一切并不说明,朕会宽大到给你的家族一个翻本的机会。” “皇帝陛下,你完全误会在下了,在下是真心的啊!”威尔斯皇帝跪行向前,急切表白,“在下保证,这资料上的一切都对陛下大有帮助,都是真的!” “毒药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毒不死人!”科恩按在桌面的手指一曲,一团火焰燃起,吞噬了资料,威尔斯皇帝大惊失色,才伸出手想去抓,已被科恩一脚踢得老远。目光呆滞的坎普帝皇帝跌坐在地上,眼看这份资料成灰,说不出一句话来,厅门外的大臣们心急如焚,却不敢开口——而在地狱岛的魔族宫殿里,黑暗魔王却在继续着自己的微笑。 “谢谢你的资料,朕领情了。”当资料成灰之后,科恩陛下收回了手,笑着说:“你放心走吧!朕会做个好皇帝,因为,朕比你想像中的还要邪恶和阴险。” “呸!”威尔斯皇帝吐出一口血水,用怨毒的目光盯着科恩,“算朕失策!” “不要说朕没提醒你,你每骂一句,你家族的灾难就会多延续一代。”科恩拍拍手心,不以为然的说:“好啦,今天的见面就到这里结束,朕要休息了。明天清晨行刑,你们两位还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和亲密家人见面——不过,朕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几样东西,你们也可以选择在今夜自行了断。” “为什么要这样做?”威尔斯皇帝闷声问,“难道朕连上刑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这原因很简单嘛!如果朕杀了别国的皇帝,毕竟对朕的名声有损,但你们自杀就不同了,自己一心要求死,谁拦得住?”回答完毕,科恩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威尔斯太子,吩咐门外的人,“再给威尔斯太子准备一餐,让他与家人道别。” “陛下!皇帝陛下!”看到科恩要走,坎普皇帝急忙大喊,“在下没有任何阴谋啊!” “你当然没有。”科恩停下脚步,但并没回头,“既然朕已答应考虑,自然会守信。” ※※※※※ 一出好戏自此落幕,魔法萤幕缓缓上升,逐渐隐没在天花板中。黑暗魔王从王座上站起身来,信步走到厅门,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投射在极远处,虽然身形不甚高大,却给人一种把厅门完全堵住的感觉。两位魔族公主悄悄调转了方向跪着,谁也不敢出声惊动父亲的思考。 “这个皇帝,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黑暗魔王轻声问,“你们觉得呢?” “父亲觉得有趣,那当然是正确的。”长公主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回答,“不过儿臣却有些担心,斯比亚皇帝近来的一些作为,可能会影响到魔族的威仪——儿臣是说,愚昧的人类通常不会把问题想得太深,他们会以为斯比亚皇帝这些行为是被魔族允许的。” “人类这么认为,就会影响到魔族的威仪了吗?”黑暗魔王轻笑一声,“我告诉你,唯一能影响魔族威仪的只有魔族本身。余下说法,全是敷衍推卸之辞。” “是,儿臣受教了。”长公主低下头去,一脸羞愧。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即便是长公主,你对魔族过往也知道得少了些,这样吧!你带着妹妹去藏书室看看,之后便会明白我为什么会任由斯比亚皇帝作为。”魔王转过身来往回走,“要真正不带偏见的评价,到目前为止,科恩.凯达这个人类是对魔族有益而不是有害。” “父亲为什么这样说呢?”小公主难掩自己的好奇,“他是神属皇帝啊!” “无论魔属神属,人类有多少年没有发生战争之外的大事件了?”黑暗魔王抬手让两位公主站起来,“先前的举步不前,是因为人类揣测不到魔神的意志,不敢有所作为。而在此之后,我们向人类转达了这样的意志,却一直不见成效,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人类已经习惯了安乐,不再愿意有所改变。于是皇朝不见更迭,帝国不见覆灭,这不是好事。而对我们魔族来说,人类的皇族和帝国算是什么?这些如同草芥的东西更迭之后、分崩离析之后,大陆上的土地会稀薄一寸吗?” “但是父亲,斯比亚皇帝越过了分界线……”长公主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虑。 “分界线是个死物,如果能因此活过来,那倒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让魔属的人类感受到危险,这很有趣,如果魔属人类中再出现一个能与斯比亚皇帝抗衡的人,就更有趣了。”魔王笑得很轻松,“有趣的事情不能独享,把这次见面的情形送去神族,也让神王看看。” “是的父亲,儿臣会安排。” “既然斯比亚皇帝已经来敲门了,魔族也不可以不闻不问,你去见见科恩.凯达,回程时顺便去魔殿加些压力,让这些人类全力上阵才好。”魔王又补充说:“科恩.凯达既然在魔族手里拿走了两个帝国,那么他也要为魔族办些事情才行……你们下去吧!” “儿臣明白父亲的意思,会安排妥当的。”长公主连忙带着妹妹告退。 ※※※※※ 当日夜里,坎普废帝、威尔斯废帝和威尔斯废太子“先后”畏罪自杀,科恩陛下在清晨得知此事,大怒,下令将三位引起战争的罪魁祸首斩首之后下葬。在十多位见证此事的威尔斯本土贵族眼里,葬礼根本毫无规格可言,三位生前享尽富贵的皇族,死后就如同是普通死刑犯一样,被一队士兵用装杂物的口袋裹了,找了一个隐秘地方,刨坑一丢,用土填平了事。 那边把人一埋,这边就有人跟着倒霉,两废皇族的所有成年男性全被科恩陛下派来的法官打了军棍,无数血淋淋的屁股在提醒世人,千万不要让斯比亚皇帝生气…… 接着,斯比亚帝国威尔斯、坎普特别行省总督,力克.凯达亲王在中午发宣告文书,痛斥三位废皇族的险恶用心。文中指出,英明仁慈的科恩.凯达陛下本意是择日公开审理这三人的战争罪行,并已经做出了事后特赦的打算,但这三人用心歹毒,居然在科恩陛下宴请、告之这样的消息之后立即畏罪自杀,企图用自己肮脏的生命陷科恩陛下于不仁之境,实属大恶……文后附带科恩陛下亲笔签发的特别赦免令一份(赦免两废帝、两废太子),追加赦免令一份(赦免所有废皇室成员、并授予其成员普通贵族身分),以证明其真实性。 在宣告文最后,是“盛怒状态”之下的科恩陛下对这两个废皇族的最新安排——所有成员被剥夺一切荣誉身分,直系成员分别被判终身苦役、终身监禁,旁系成员监视居住,未满十四岁者不承担家族罪责,成年后身分待定;原坎普废太子因为不到两岁,所以由斯比亚帝国重臣提夫.罗伦佐收为养子,成年后身分待定…… 这份宣告文一出,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的威尔斯特别行省,上下都是一片哗然,没有人想到,斯比亚皇帝会这样处理这件事,而且这件事看起来也十分的复杂曲折。其实没有人愿意相信,斯比亚皇帝一早就有赦免战败国皇帝的想法,可大家不得不承认,两位废帝这样的死法,民众是可以承受的,至于是不是能达到斯比亚皇帝所预想的其他效果,那就不得而知。 但无论怎么说,在威尔斯的贵族和民众心中,科恩.凯达陛下的形象已经逐渐鲜明起来,到目前为止,科恩陛下在大家心里并不是个仁慈的皇帝,而只是一位让人猜不透的皇帝,这样的皇帝,才是最让人畏惧的。在魔属民众看来,做个仁慈的皇帝没有难度,更有甚者,认为仁慈等同于碌碌无为,一个强大的帝国,只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皇帝……科恩.凯达已经在军事上展现了自己的强大,在那个奇特的晚宴之后,民众们已经接受他,正等着看他展现其他方面的强大实力。 而在斯比亚大臣里,虽然科恩陛下的处理办法与他们的建议相差太远,却没有人对科恩陛下的决定发表反对意见,连罗伦佐院长也没跳出来闹,这多少有些不平常。 此后的十来天中,科恩陛下一直在巡视边防,帮助军部制定出一系列的战备方案,在后方的部队调集上来之后,斯比亚军队在这两个特别行省的作战部队已达破记录的三十万。这些部队主要集中在四个险要区域,依托城市的道路,各自在威尔斯和坎普建立了稳固的防线。 从兵力部署上就能看出科恩.凯达在战前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因为在斯比亚建国之初,全部的兵力也只有三十万人,在不长的时间里,斯比亚军队在整体素质并未下降的前提下完成了一次自身复制,正规作战部队达到六十余万,另有一批属于各战区的边防军、内政警备军……如果不是有这样规模的军队,新占领的土地就能把斯比亚军给掏空了。 具体部署原则是:两特别行省的首府为主要基地,建立完备的后勤供给体系,依托此体系,作战部队的主要力量分别驻扎于三到四个要害区域,各支部队距离国境线至少五百里的距离,国境线上只保留一些岗哨和日常巡逻分队,但在这五百里的距离内,却要修建三个以上的前进基地——当然是空的,并有少量部队驻守。 情报体系前推至国境线外,监视接壤各魔属帝国军队的动向,一旦发现有进攻威胁,立即传回情报,再由作战部队做出判断,决定最佳战斗地点与参战军队规模。斯比亚军整体的作战思想是坚持积极防御,既允许敌军进入国境,但底线是五百里,时间是一个月——斯比亚参谋部做过详细的推算,如果不是联军,按照魔属军队军团级的补给制度,他们的补给线一般是三百里,四百里是极限,五百里就距离完蛋只有一步的距离了。而斯比亚军建立在行省首府的主基地,却能够把行省所有的作战资源牢牢掌握在手里并运上前线,使部队的反击范围不必受后勤限制,甚至能支持十五万军队突出国境线二百里作战,持续一个月时间。 在两个特别行省首府,还驻扎有一万五千近卫军、两万常备军、五千本地常备军、五千警备队,设置近卫军统领府为行省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任命海尔特中将为威尔斯近卫军统领,莫亚中将为坎普近卫军统领,至此,这两位将军终于从普通将领成为独当一面的军事统帅。 当然,在成为统帅之前,他们是需要到科恩陛下处进行必须的军事素质补习。另一方面,这两位也有些日子没看到科恩,一接到命令,就安排好防务,带着一干手下心腹来了。之后科恩陛下把房门一关,没人知道里面一群人在干些什么。 轻松的是内侍官,因为里面十多位将领连带皇帝陛下对吃喝没有任何特别要求,只要提供足够的食物和饮水还有床铺就好了,将军们通常是出门就狂吃一气,然后倒头就睡……但却苦了原威尔斯和坎普的制图官,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他们赶制了一百三十多幅大号军事详图,但还是有些不够用,一个个直累得两眼泛红。 内政系统也没闲着,在科恩陛下亲自向将领们授课的时候,他们正在全境范围内收集各种资料,包括经济状况、农耕状况、土地面积、人口数量、种族分布、民族积怨等等……在进行这些工作的同时,高效率的斯比亚内政官员还建立了大批难民营,暂时收容因逃避战乱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又过了好几天,在科恩陛下打开房门、带着一干“勉强毕业”的将领重见天日的那一个早晨,迎接他的不但有三十多内政大臣,还有数不清的统计资料。 科恩陛下四下看看,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说:“先吃饭!边吃边谈——不要拿早餐来敷衍朕,朕要吃丰盛的!” “对对。”海尔特中将揉着双眼接过话,“最好是那个什么赐宴……” “你真的想吃吗?”莫亚中将轻声说:“听说吃过的贵族连拉了好几天肚子。” “拉肚子也值……”海尔特中将还准备油嘴两句,却瞥见“老大”的真诚目光,立即不假思索的改口,“谁稀罕什么赐宴啊!皇帝陛下的饭就最好吃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的,长官!”身后,一群笑在心里的将领同声回答。 第三十一集 第九章 这是皇帝陛下第一次正当的饮食要求,三十多名御厨如久旱逢甘露,争先施展浑身解数,为陛下及高官们准备丰盛的“早餐”,当陛下和一干将领们梳洗完毕到达餐厅之后,流水般传上来的餐前点心已经摆满了三十人长餐桌。虽然只是餐前点心,却也比一般贵族的三餐总量还要高出两倍,长长的桌面上,杯、盏、盘、匙,错落有致,琳琅满目。 科恩看看身边的文武官员,坐到了长餐桌正中面门的位置,让文官坐在自己左侧,武官坐在自己右侧,好减少两方接下去可能的争吵——虽然这没什么大用处,只是避免他们一会被对方的口水喷到而已。 看到陛下和大臣们已落坐,内使长连忙示意侍女们倒酒,有鉴于科恩陛下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商讨军国大事,所以内侍长和这三十来名侍女都是从斯比亚皇宫调派来的,清一色女性精灵,不但可以在宴席间伺候,还可以当成兼职保镖使用。旁人不要说偷听科恩陛下的话,就是想稍微靠近一下餐厅都是不可能的。至于大臣们是不是习惯,那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科恩陛下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看了半天,又摇了摇头才放进嘴里,之后拿起酒杯一举,会餐正式开始。十多位高级将领完成了战役级指挥的训练,但显然没有完成餐桌礼仪的训练,因为他们吃东西如同是在指挥一场战争——快速、周密、高效率,让文臣们看得食不甘味。 “好吧!说说看。”科恩陛下放下了酒杯,用餐巾擦擦嘴角,“你们给朕准备了什么东西。” “是的,陛下。”随侍财务大臣立即站起来,翻着手上的小册子,“臣正要向陛下回禀,是有关于两个特别行省的财务状况,我们已经调查得很详尽。” “坐下说。”科恩点头回答,“你站那么高,是想给朕压力吗?” “不敢。”虽然明白这是陛下在说笑,但财务大臣还是有一点点畏惧,于是乖乖坐下,“陛下,经过我们的调查,两个特别行省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因为大批贵族和魔殿祭司在外逃时卷走了大批的现金,各地的货币流通几乎处于停顿状态,金券已经无法兑换现金。再者,物品的流通也是问题,商铺里没有商品可卖,各地急需的物资又不能买到。” “你们想出来了什么对策没有?”科恩陛下拿起刀叉,准备动手了。 “我们在两个行省接管了七个大金矿,眼下已在全力开采熔炼,如果紧急发行的话,应该可以撑过这段时间,虽有弥补不到的地方,但漏洞却不是很大。”财务官员回答说:“我们已经制定了在各地的发行数量,并且准备建立官方信用流通机构,只待陛下同意就可实行。” “七个大金矿啊!”科恩陛下的餐刀插入烤肉里,昂首叹了口气,“那不是有很多钱?” “啊?啊!这个嘛……我的陛下,”财务大臣不好怎么评价,“对于一个人来说,那是很难想像的巨大数额,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只是一点点而已。” “你也知道是一点点啊!”科恩陛下手中的餐刀一用力,在散发着扑鼻香味的烤肉上拉出一个大口子,“打算用这一点点的钱,来挽救两个特别行省实际上已经崩溃的经济?” “陛下,请恕臣下愚钝,这是臣的职责,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啊!”财务大臣面露难色,心说:还不是陛下一毛不拔,连驳我七个申请金援的帖子,手里只有这点钱,我还能怎么样? “已经垮掉的经济信用体系,就是说已被历史所淘汰,为什么要挽救?有这个必要吗?”科恩陛下微微一笑,“记住,重建比挽救要方便和有效率得多。” “臣下明白陛下的意思。”财务大臣回答,“但臣下手里没有足够的资金重建。” 科恩陛下叉起一块烤肉,“需要资金吗?要不然我们赌一把看看?朕不但要把这九个金矿的金币运回圣都,还会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让两个特别行省的居民对朕感恩戴德,恨贵族和魔殿祭司入骨。” 财务大臣眨眨眼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达到陛下所说的效果,于是在兜里摸一个铜币,郑重其事的放在桌子上说:“陛下,臣下要赌。” “好,你听着,大金矿所产黄金全部收公,一半运回圣都,一半就近向各个魔属国家购买各类物资,朕知道现在买不到多少,但在三个月后,肯定能买到,而且价格不会给贵。”科恩陛下说着话,叉着烤肉的叉子晃来晃去,“在此之前,我们能用其他渠道购买紧缺物资。” “那么陛下,买回来的物资通过什么渠道流通下放?”财务大臣并没因为打赌的对方是皇帝而轻易认输,“两行省内巨大的流通资金缺口怎么弥补?” “我们的士兵,在军营买东西用什么结算?”科恩陛下笑得很阴险,“用金币吗?” “士兵买东西当然是用代金券……”说到这里,财务大臣眼睛猛的一睁,几乎是用喊的,“陛下的意思是说,在这两个特别行省推行代金券?” 这一下,不但是内政大臣们吃惊,连那些事不关己,只是埋头大吃的将领们也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皇帝。 “当然,民间所用的就不能叫代金券了,名字随便你们取,面额不要太大,能用来买东西就对了,既方便又实在,是个不错的办法吧?”科恩陛下终于把烤肉放到了自己嘴里。 “可是陛下……那只是一张纸而已,金币银币才是实实在在的贵重金属,民众拿一张纸在手里,他们心里会怎么想呢?用这张薄薄的纸来作为流通货币,他们是不会有安全感的啊!”财务大臣额头上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金币银币之所以可以做为货币,是因为金银矿脉稀少,而且开采熔炼非常不易,本身就是一种价值的体现,不会因为太多而贬值。而纸做的货币就……” “那是你的职责,朕不管,你要让他们感觉到这张纸既轻便又坚挺,随时能买到东西,因为在这张纸上,有斯比亚的帝国信用,有朕的皇权信用作为保证。”科恩陛下嚼着烤肉,慢条斯理的说:“作为一个帝国,用黄金这种难以开采的金属作为流通货币是非常愚蠢的,这样的情况,必须在现在就得到纠正。你手里只要保留一定量的黄金作为应急兑换基金就可以,其他的流通,要逐步用类似于代金券的货币来代替,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但是、但是陛下……没有足够的货物在市场上,无论多么好的帝国信用,这种结算货币也会变成一张废纸啊……”财务大臣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再说,这样的政令一出,会有很多人囤积黄金的,民众的接受度也成问题……” “这的确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朕并不打算立即全面取代黄金的流通,你要做的,是让这两种流通货币并存,并让民众发现我们提倡的流通货币更好、更方便!”科恩陛下切割着第二块烤肉,“说到货币贬值,如果没有足够的货物,黄金不是照样贬值?” “我的陛下,”财务大臣都快晕过去了,“您能一次说完吗?臣很心急啊!” “好吧!看你很虚心的样子,朕就说说全盘打算。”科恩陛下放下刀叉,“第一,我们现在有条件实行这样的流通货币,因为在现在的两个行省里,几乎所有的粮食和生活物资都在我们的手里,而民众手里的存粮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内政厅这边甚至做出了免费援助粮食的计划,我们只需要稍微改变一下这些物资的下放方式,变领取成发货币去买就好。这就让民众对这种货币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第二,朕准备了一个收买民心的计划。”科恩陛下头一偏,目光看到自己的皇族财务官身上,“朕现在有多少钱,这几天收到了多少贿赂?” “陛下接收了两个特别行省原皇族的所有资产,再加上近几日收到的礼物,综合起来,总的数量嘛!”皇族财务官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皇帝的财产数量,只好含糊的回答,“对于一个人来说,那是非常难想像的巨大数额,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只比一点点多一点点而已。其中有十之八九的黄金。” 皇族财务官立即就被人鄙视了,罗伦佐院长眼睛一瞪,“为什么是十之八九?八就是八,九就是九!” “院长大人,请听下官解释。”皇族财务官谦逊的回答,“并不能确定的那十分之一的黄金是各类制品,包括艺术品、生活用品、墙面、柱子、装饰,这些的确是黄金,但却不能立即作为货币使用。” 歉意的向皇族财务官点头,罗伦佐还追加一句感慨,“奢侈无度,自杀真是便宜他们了!” “有这些黄金就够了,这些黄金,朕将会全部调拨给你,做为保证兑换的货币。”科恩陛下对财务大臣说:“朕要你推行一个计划,这计划里,两行省所有的平民家庭,在遇到大宗支出的时候,例如成婚、丧葬、建房、疾病,都可以向朕申请贷款,他们所领到的,就是纸制的货币,可以在特别的商铺,买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但前提是,必须的生活用品是皇家授权专卖,别的商人不能插手,而这些授权私铺,只以纸货币做为结算货币。” “此外,我的陛下。”财务大臣手里有了黄金,胆子也大起来,“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方式,让黄金货币……嗯……稍微有些变化。这样的话,大家就会觉得纸货币更值得信任。” “可以,但你不要做得过余,以免引起大量黄金外流。”科恩微微一笑,“还有一点,对于囤积黄金或者伪造纸货币的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抓到一个杀一个,抓到一家杀一家,绝对不能手软!” “是的陛下!”坐在餐桌一端的两名行省大fǎ官,两名联络部官员同声回答。 “还有一个问题,我的陛下。”财务大臣轻声但却极为认真的问,“陛下刚才所说的贷款,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计划,见效也会非常快,可是,但凡贷款都会有一个利息,不知道陛下想要制定一个什么幅度的利息呢?” “说实在的,朕已经是皇帝了,拿着这些黄金有什么用?作为一个帝国,黄金也不过是重要资源中的一种而已,关键是把这些东西派上用场,而不是抱着黄金睡觉,使用得当,就能保证国泰民安。”科恩陛下笑笑,“利息这东西,制定得高了,对民众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但如果不制定,民众就会把这贷款看得无足轻重,朕的计划也就失去了意义。你是财务大臣,可以自行决定利息,每年一结,并入本金之中。朕不在乎他们能还给朕多少利息,朕只是要给这些贷款的民众一个适当的压力,一个不损朕威望的压力——但是,绝对不能出现还不上钱而举家自杀的事情,朕的贷款是为了帮助民众,而不是为了盘剥。” “陛下的意思臣已经明白了,臣下一定在三天之内拿出方案送陛下过目。”财务大臣点着头说:“具体实行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因为新的货币制度必须要有遍布两行省的兑换机构的支持,还要有皇家授权的专卖店铺才可以。当这两步做好之后,再加之驻守军队使用这种货币,流通推广就不是问题。” “那么在近段时间,你们还要做一件事情。”科恩陛下看着皇族财务官,“把那些不能当钱用的物品清算一下,并按照战前市价五成折算好,赏赐给向朕行贿的贵族官员们,他们行贿多少,就赏赐给他们多少。然后内政厅发布一道命令,让各贵族家族在两个月之内,用黄金在市场上采购同等价值的各类非生活必需品,暂时拉动一下经济。” “是的,陛下!”又有数人同声回答。 “那么这个赌,你已经输了吧!” 美丽的侍女把赌注拿到皇帝身前,而这位利用至高无上皇权赢得赌局的科恩陛下,完全无视自己刚才所说关于金钱对自己无用的话,用一根手指点住赌注,把那枚铜板划到自己面前,满足的感叹,“这个,朕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至于内政官员的调派,”科恩陛下不等文官发问,就直接说了下去,“目前的体制维持三个月到半年,此间要逐步的把两个行省的贵族转为官员,贵族所有的土地,朕会给现金收购,愿意卖的就卖,不愿意的不勉强。半年之后逐步将两行省的本土官员互相调派,让他们脱离本土的世袭领民,方便我们管理。这个计划很重要,但中间有个必然的过程,谁也不能着急,条件要给得优厚一些。如果有谁办砸了,自己提头来见。” “是的,陛下!”听到有性命之忧,在座各位都强打精神,回答得非常迅速。 “内政这边,各位务必要多加努力,不要麻痹大意,军队那边朕已经安排好了,魔属联军不可能打得进来,所以大家就好好的干吧!朕准备了很多赏赐,古玩字画、官爵美女,就等着你们来拿。”科恩陛下的目光在各位年轻官员的脸上掠过,“朕看过了,威尔斯和坎普的废公主们,可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哦。” “陛下!”一看到皇帝不正经,罗伦佐院长立即发言,“不能让威尔斯和坎普的废皇族有翻身的机会——斯比亚官员的血液,已经成为大陆上最为高贵纯洁的血液了!” “为什么变得高贵纯洁了?难道是因为他们被朕修理过的原因吗?”科恩陛下给足罗伦佐院长的面子,不动声色的回答,“放心了,朕的院长,漂亮的女人不一定要成为官员们的妻子,有个漂亮的废公主看大门也挺有格调啊……过时的血统论就不要在朕面前说了,不过在其他场合,这个理论还是值得提倡的。” “说到这个,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些收到的礼物,不知怎么处理。”礼仪大臣乾咳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份长长的,像是名单一样的东西,“首先向各位申明,臣没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任何角色,只是在陛下的晚宴结束的第三天开始,臣就收到了这些……并且源源不断。” “既然自己拿不了主意的事情,就应该找我们商量啊!”另一位大臣接过话,“难道是不能让我们知道?” “除了皇帝陛下,找谁商量臣都要受人白眼。”礼仪大臣可怜巴巴的看着科恩陛下,“陛下,威尔斯和坎普的贵族、世家、强豪、各地部族,在这些日子里一共送来了……” “送来了什么?”科恩陛下正一心一意的把一只飞禽切成可以入口的小块,对礼仪大臣的话根本没注意,“送来的收下就是,用不着的先堆在仓库!” 礼仪大臣的脸色里加入了一种滑稽的成分,“但是……陛下,这些礼物没法堆在仓库啊!” “会腐烂吗?”科恩陛下好歹转过头来,“是什么玩意?” “不会腐烂,反而还会成长。”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礼仪大臣狠掐自己的大腿,“我的陛下,他们一共送来了五十多名美丽的女孩子,是为陛下侍寝用的。” “噗——”的一声,科恩陛下嘴里的飞禽肉连汤带水的飞了很远,还好陛下对面没有人,“什么,女人?退回去!” “是的,每一位都长得非常漂亮,比废公主们还漂亮……臣所说的是大多数,有那么几位是异族女子,但也很健康,受过良好教育,举止端庄。”虽然陛下说退,但礼仪大臣还是介绍了大致情况,最后才说:“臣也想到过退,但对这些女孩子来说,被陛下退回,只有自杀一条路了。” “谁管她们!她们只有自杀一条路?”科恩陛下重重的哼了一声,“让这些女人留下来,朕不是比自杀还惨?” “这个……其实……陛下,”礼仪大臣的话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科恩,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也不全是女孩子……” 立即,科恩陛下的右手丢了叉子,手掌重重的下拍——群臣看到陛下震怒的表情,就知道这餐饭已近结束,接下来,大家就都要倒霉了…… 第三十一集 第十章 透过几许薄云,淡淡的银色月光照射下来,均匀的撒在轻微翻涌的海浪上,撒在寂静航行的庞大舰队上,也撒在无数飘扬的斯比亚帝国旗帜上,海风不疾不徐,稳健的推动着风帆,让这支由四十多艘各型战舰和运输船组成的舰队以一个合适的速度驶向神属联盟的领海。 这是完成使命归航的斯比亚舰队,舰队不但运载着一支近卫军部队,还满载各类珍稀财物与来自威尔斯和坎普的高级战俘,最重要的是,尊贵的皇帝陛下也随舰队返航斯比亚——国相大人一再催促陛下归国,甚至派出一队贴身近卫来“接”,科恩陛下这才收拾心情回家。 “啊!做完了令人心烦的政务,总算可以好好的喝一杯了。”看着红色的酒液没入杯中,科恩陛下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说:“真是,什么时候喝酒也没现在这么舒服啊!” “这么说来,我以前所斟的无数杯酒,味道都很差?”正在倒酒的白影抬起眼,看了看自己的皇帝,“你这样说法,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一点。” “怎么能说我没良心呢!我是在称赞你啊!称赞你今晚的酒特别香醇,这难道有错吗?”科恩嘿嘿一笑,“我说白影啊!没想到你也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嘛!” “我并不在意人类对我的看法,我只是在争取一个公正的待遇而已。”白影捧起酒壶,平淡的说:“不过,酒这样的东西还是少喝点好,免得头脑发昏,又做出什么不冷静的决定。高高在上的皇帝可能不知道,最近贵族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呢!好多人都找亲王哭诉去了。” “最近的贵族,那就是威尔斯和坎普的贵族吧?”科恩抿了一口酒,“他们哭诉些什么?向亲王哭诉的事情,你白影小姐怎么会知道呢?” “亲王的办公地点不就在你的隔壁吗?那些哭诉难道皇帝陛下听不到?”白影没好气的白了科恩一眼,“而且,我很不满意皇帝你的一个命令,非常非常不满意,而且要违反。” “这么激烈的反应,在冷淡的白影小姐身上很少见啊!那么说来听听看,你准备违反哪一条吧!”科恩微笑着回答,“朕要衡量一下,是改变你的想法简单一些呢!还是更改法令来得方便一点,我总不能把我可爱的白影的名字划到罪犯那一栏里去啊!” “就是关于不允许任何人囤积黄金的法令。”白影很直白的告诉科恩,“身为龙族,我不但囤积黄金,还囤积一切我喜欢的东西,这是天性,任何人类都无法使龙族改变的天性。” “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囤积了很多是吗?”科恩楞了一下,“你一条龙,似乎也囤积不了多少吧!加上各类宝石之类,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类富豪的规模吧?” “是没有多少,一点点而已。”白影淡淡的回答,“对于一个龙族来说。” “所以那些卤莽的家伙才去屠龙吧?因为龙的巢穴里一定有大量的财宝。”科恩把杯子伸出去,示意白影再倒酒,“不如白影你改改自己的爱好,囤积别的好了……例如说,另一条船上有好多漂亮的男孩,你可以囤积他们嘛!想要的话就拿去,不用给我面子。” 舱外,本来就平缓的海风渐渐止息,舰队航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在靠近一艘中型运输舰船身的海面上,这时候无声无息的冒出一个人头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这些从海面下钻出的人相互打着手势交流,并用特殊的工具吸附在船身上,慢慢的向上爬行着,他们身穿的衣服,颜色就和船身颜色一模一样,所以在其他的舰只上观察,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这艘运输舰,正是关押两特别行省废皇族成员的临时囚船。 “我想国民们会很奇怪,为什么好好的黄金白银不用,却要用纸来买卖东西,贵族们也不会高兴。”船舱里,白影与科恩的话题已经从黄金的囤积转移到黄金的流通上,“最后,我也很奇怪,你下令不使用黄金白银作为货币,又准备把这些东西用到什么地方去?除了做为货币,这些东西就只能用来制作首饰了吧?身为皇帝,你需要那么多首饰吗?” “白影啊!你以为我下这样的命令是为了好玩吗?”科恩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决定,只要我们实行得当,斯比亚的国力能在短期内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斯比亚国力的增强,就因为命令国民们都用纸买东西吗?”白影这时流露出的眼神,就是看待一个白痴的眼神,“可能是因为我太笨了不明白,我的皇帝,请为我解惑。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把自己囤积的闪亮的东西借给你使用。” “为什么是借,而不是献给我呢?”科恩昂望着白影,彷彿很有把握说服她。 “因为这些财宝就是我的生命,我不会把我的生命献给皇帝。”白影认真的回答说:“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只服从于我自己的意识。” “我明白了,你其实是在暗示我,最好能俘获你的意识。”科恩哈哈一笑,“好吧!我来为你解释,其实这件事情的原因还算简单,只是一般人想不到这个方面去而已。” “一个帝国,日常流通的黄金白银是多少?我还没得到一个准确的数字,但这个数字一定很庞大。而且,现在我手里有三个帝国的土地和国民,三个帝国的贵族和市场,当中有多少黄金白银在流通?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科恩站起身来,走到白影面前,“而这笔财富起到了什么作用?因为本身的开采非常困难,存在数量有限,所以才被认为有价值,才被作为货币使用。但除了被无数人捏在手里,放进口袋和地窖,它们其实没起到什么作用。” “安定民心,至少做到这点。”白影说:“也可以让我高兴。” “但纸币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只要皇帝和帝国成功的建立起一种信任,货币的价值就可以得到保证,这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科恩回答说:“就算国民有抗拒心理,我也可以缓步实行,但至少可以做到用纸币取代一半数量的流通贵金属。整整三个帝国一半的流通贵金属啊!多么吸引人的财富。” “这样说起来,在整个帝国范围内,都要实行这种制度?我还以为只是在威尔斯和坎普实行。”对皇帝的话,白影有点吃惊,“那么,取代下来的黄金白银,有什么用处?” “当然是在整个帝国实行,皇帝挟战胜之威名实行新制度,谁敢说个不字?而取代下来的贵金属,当然对我有大用处。”科恩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未来斯比亚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军队会是一个什么规模,但我们现在却受制于资源不足,无法快速发展。粮食总算得到了保证,但铁、马匹、布料、木材这些军事基本物资却开始短缺。如按常规,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建立起一支满足帝国需求的军队,占了两个帝国,已经把我的军队掏空了。” “这些跟黄金白银有什么关系?”白影仍没想到。 “你也知道,黄金开采是帝国专利,任何私人开采都是死罪。而一个金矿工人在一个工作日所采的黄金,可以换回一百五十个人在一个工作日所采的精铁,其他物资的比例更大,这,就是我必须用纸币取代一半黄金白银流通量的根本原因。”说到这里,科恩的脸色变得非常郑重,“我要用其他帝国出产的物资,来打造一支无论规模还是素质都最为强大的军队,让这些帝国自吞苦果。” “这办法——这办法只能用以救急吧?”虽然有些震撼,但白影依然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除了开始时的贪婪,其他帝国在想明白之后,是不会卖这些东西给我们的。” “他们会,特别是当他们听说我用纸币代替贵金属之后,他们一定会卖东西给我们,因为在他们心里,纸币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科恩冷笑着说:“因为他们做梦都想让斯比亚帝国陷入内乱,但他们目前在军事上还做不到这一点,经济会就成为他们可以下手的唯一途径。” “那么……然后呢?”白影把酒壶放在桌上。 “然后,他们就会华丽的退场。”科恩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影,“属于他们的时代就崩溃了。” “你是说,当他们以为我们的纸币会崩溃的时候,其实我们的纸币不会崩溃?” “不但是这样,而且在那个时候,连黄金都会变成废物,只有盖着斯比亚大印的纸币才能买到粮食和衣服。”科恩点点头,“三个帝国的黄金冲入其他帝国,就会变成毒药。” 海面,攀爬在运输囚犯的运输舰船身上的人已经慢慢的靠近了甲板,又是一阵以手代言的交流之后,其中几个人在甲板下固定好身体,再从身后的小包里拿出一种长管状器械,一端含在嘴里,慢慢的伸出头去。几声异常细微的声音响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另外几个人快速翻身、前窜,抱住缓缓倒下的甲板警卫——很快,这些人以同样的方法控制了瞭望台、船长室、尾舵、风帆。 这些来袭的神秘人物行动迅速,目标明确,十来个人控制舰只的正常航行,另有十来个人安置好倒下的警卫之后,全部集中在通向下层船舱的通道中,等着前面的人打开门锁。 “不好,门锁打不开。”开锁的人忙呼了半天,低声对身材魁梧的领头者说:“似乎这扇门有魔法禁制。” “改由通道壁强行突破。”领头者毫不迟疑的说:“通知其他人,清除全部囚犯,一个不留,得手后立即撤退!” 十多个偷袭者立即迂回到环绕在下层舱室的通道里,拿出工具,快速的在木制舱板上刻画出一个能让身体强行穿过的轮廓……这种新式的斯比亚运输舰的结构特殊,特别是通向下层舱室的通道,因为舱室里的货物主要是通过船身一侧的甲板门上下。但偷袭者却能找对位置,可见他们对斯比亚舰队的情报非常瞭解。 “那么,你为什么不接受威尔斯皇帝献出的那份资料呢?”白影与科恩的话题又有了变化,“要知道,一个人在那种时候拿出来的资料,一定是非常宝贵的,在证实了其真实性之后,对你的所谓争霸大业也有帮助吧?” “我之所以不接受那份资料,其实不是考虑它是不是真实可信,而是另有原因。”科恩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应该知道吧!在眼中,特别是在魔族眼中,我是什么身分。” “我知道,是玩具。”白影回答说。 “是啊!一件玩具,人类的皇帝只是皇帝而已,我的白影啊!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你是魔族,在三个皇帝会面的时候,应该是三个玩具会面的时候,你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开心机会吗?”科恩又冷笑着说:“威尔斯皇帝并不蠢,作戏也有一套,他在那个时候拿出这东西来,还有魔将的事先出现,我就更加肯定魔族在关注这件事,所以,那东西是碰不得的。” “只是……可惜了那份资料了呢!”白影仍然觉得可惜,“要是得到了,会免除很多不必要的杀戮吧?” “人类从来就不缺少杀戮,能免除这次,那么下次呢?你没有能力去为人类安排好一切。”科恩叹了口气,“而现在,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很现实,知道或者不知道某些事情,并不能让我的决定和决心有所转移,充其量只是让我的心更乱一点而已。我的负担已经很重,为什么还要去知道更多沉重的事情,所以这种秘密,反而是不要知道的好。” “但在我看来,似乎别人难以解决的事情,到你手上都很容易。”白影回答,“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去帮人做某些事情吧?” “有这方面的原因,我总认为即便是做了皇帝也要守本分,对于那些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人,管他们做什么?”科恩微微一笑,“那是自寻烦恼啊!” 白影是个遇事不强求的人(或者是龙),既然已经说了这话,那么无论科恩的态度是怎样,都是仅此一次,科恩对她笑,白影也笑着回应。 偷袭者准备完毕,互相以手势告之,领头者一点头,所有人同时发力——木制舱壁同一时间内破出十几个洞,纷飞的木屑中,偷袭者从天而降落,足尖还没有点到实处,每人右手就已握到一柄已出鞘的黝黑长刀,左手反持一把短小匕首,目露凶光,只待大开杀戒了! 但是,在这些偷袭者下来的那一瞬间,舱室中却灯光大亮,几乎照得偷袭者睁不开眼睛。但偷袭者并不是菜鸟,同时举步前冲,向那强烈光影之中的隐约人影杀去,“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十多个偷袭者同时向后飞跌,兵器“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那股反撞的力量之强,让这些壮汉一时之间都爬不起来。 强烈的光亮逐渐柔和下来,偷袭者们这才清楚的看到舱内的一切。巨大的货舱被木板隔成一个个小间,但里面却空无一人,而在舱室中心,正有一位脸若寒霜的白衣丽人正在收拢自己宽大的衣袖,在她身后的木桌边,端坐着一位男子——黑发,黑眼,目光冷漠,微微翘起的嘴角带出一丝让人心悸的冷笑。 偷袭者们无不露出茫然的目光……堂堂斯比亚皇帝,居然在关押囚犯的船舱里,而且看样子,他是在等着自己来! 在长久的震惊之后,以首领为榜样,偷袭者们纷纷挣扎着站起,却并不是去抢那些散落在地的武器,而是非常郑重的向科恩行斯比亚军礼,然后双膝跪下! 而斯比亚皇帝,却对这些偷袭者的下跪行为没有任何表示。直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岩石带着几个贴身近卫出现,每位近卫手里都提着两名偷袭者,进来之后,一一丢在墙角。 “取下面罩。”科恩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桌面上。 偷袭者们没有迟疑,立即就取下了包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面罩,把自己的真正面目暴露在斯比亚皇帝的眼前——领头者的年纪不小,而且是科恩陛下很熟悉的一个人,从小保护科恩陛下的人,在那时,这个人的官职是暗月总督府的护卫队长──麦泽。 “当你们奉命来接朕回去的时候,朕就知道你们心里有鬼,当那一班文臣对朕的决定不发表反对意见的时候,朕就知道这件事情里有古怪。”科恩陛下冷漠的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语气还保持着平缓,“朕一直希望你们今天晚上不会来。但,你们还是来了。” “皇帝陛下……我们……”麦泽才刚刚开口,科恩陛下的右手就前伸出去,手指在身前虚抓——麦泽健壮的身体顿时就向前一扑,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猛拖着,一路滑到科恩身前,喉咙落入科恩陛下的手指之中。 “朕只问一次。”科恩陛下的眼神中没有流露任何情感,连冷漠都消失了,“谁派你来的?” 虽然语调还很平缓,但麦泽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在这位老护卫心里,彷彿是在转眼之间,那位天真、温和的小少爷,就变成了一位令人打心底里恐惧的皇帝。与这样一位皇帝相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距离上,他呼吸困难,他莫名的惊恐。 “国相……国相大人……”麦泽大脑几乎无法运转,只得按国相事先交代他的话说。在出发之前,国相大人就考虑到这事有可能失败,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交代。 听到心里早已知道的答案,科恩陛下终于冷笑了出来,手一放,然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在经过岩石身边的时候,才好歹吩咐一句,“收监。” “是的,长官!”岩石一个立正,回过头看看满舱跪着的黑衣人,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第三十一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包围\’ 神属联盟,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 作为帝国首都,金沙萨的夜晚是很迷人的,因为在这座城市里,不但拥有大量历经岁月而留下的自然和人文景观,还有一个帝国的财富作为支撑。白日固然繁华,但在夜幕低垂之后,这繁华就逐渐变化为奢靡。帝国里从上到下谁都知道这一点,但谁都不想去改变这一点,因为无论是繁华还是奢靡,都是人类生而追求的事物之一。 无数流连在街巷中的行人,正在努力的撩开那一层由飘香的花粉和迷离的彩色灯光编制的面纱,好让心目中金沙萨那真正的魅力扑面而来。不过,先决条件之一就是首先要坦然自己的本性,倾向黑暗的、极度渴求的那一面本性,好接受金沙萨的遴选……其实不止是金沙萨,每一个帝国首都里都一样,每天都在上演赤裸的追逐,追逐一切可以囤积的财富。 今天晚上,二公主殿下的府邸举行酒会,除了近段时间与二公主交恶的太子殿下没有参加之外,接到请柬的达官贵人们无一缺席,甚至有许多是外国使节。在长公主前些日子被皇帝陛下训斥之后,二公主就隐约替代了长公主在首都贵族圈的主导身分,酒会、宴会、游园会一个接着一个,举办的相当频繁。当然了,二公主的酒会从来不会邀请自己的另一个弟弟和妹妹,皇室直系成员里,就只有长公主夫妇参加。 长公主夫妇互挽着手,拿着酒杯,在宾客中往返着,柔声细语,恩爱无限——在被自己的父亲训斥之后,长公主殿下似乎收敛了很多,而且是从里到外的收敛,但众宾客都明白,长公主的这种改变,应该是对自己变本加厉心态的一种掩饰,谁都知道,除却在国内的势力,这位公主殿下身后有其他帝国势力在撑腰,要不然,她上次的死罪是绝对逃不掉的。而拥有这样的一股助力,这位心高气傲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向太子殿下认输?那个愚蠢的变态? 自古传袭下来的皇家酒会已有定例,特别是由公主们主办,虽然没有太子殿下的酒会那么张扬露骨,但却另有细密心思想出的花巧,务求尽兴。宴至中途时,男女宾客分往两厅,各乐各的——男女宾客分开,并不是指男女完全分开,够得上宾客身分的,女性之中只有一人,那就是长公主殿下,所以此时的女厅之中,就只有她与身为主人的二公主。 猛的,嘈杂的喧嚣声从相距不远的另一个厅房里传来,那是由放荡的笑声、放肆的叫喊、毫不顾忌的起哄所组成,让两位公主殿下所处的房间显得冷清,但两位公主却并不在意,只是相对一笑。二公主殿下拿着酒壶,开始为自己的姐姐斟酒。 ‘姐姐这段时间应该过得还好吧?’斟着酒,二公主殿下说:‘只是几天没见到姐姐,姐姐的面容就有些消瘦了呢!’ ‘只是身体稍有不适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长公主微微一笑,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前些时候在乡下城堡里静养,什么事情都不关心,日子过得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是这样吗?那改天我也要去试试!不过……眼前倒是没什么时间了。’二公主也拿起了酒杯,稍微偏着头,一副天真单纯的神情,‘姐姐听说了吗?斯比亚帝国已经攻进魔属联盟,而且占领了两个帝国,俘获了两帝国皇室,神殿那边已经吵翻天了呢!’ ‘有这样的事情?魔属联盟的帝国就那么的不堪一击?早些时候倒是听说斯比亚在对魔属用兵,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够打下这两个帝国来。’长公主殿下惊讶的回答,‘父皇还没有发出庭报,所以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神殿会吵成一团?这不是好事吗?’ ‘姐姐啊!你就不要逗我了,就凭姐姐在神殿眼中的地位,这么大的事情,父皇的庭报发不发,姐姐都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吧?姐姐你,毕竟不是一般贵族大臣。’二公主微笑着说:‘至于神殿里在吵些什么,我还等着姐姐来为妹妹解惑呢!姐姐就不要推辞了,请说吧!’ ‘妹妹啊!姐姐已经不是以前的长公主了,父皇上次顾及亲情饶我一次,但在贵族官员的心中,我怎么还有可能保持住以前的地位?当然是没人为我通报此种紧要消息了。’长公主面露难色,‘至于神殿那边,的确已经是久无往来,妹妹的疑惑,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不过妹妹放心,在几位弟弟妹妹之中,姐姐绝对是支持你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一样。’ ‘听到姐姐的话,我真的好开心呢!’二公主呵呵笑着,放下酒杯,双手轻击,‘我们来欣赏节目好了,特别为姐姐准备的呢!’ 酒会进行至午夜,循规蹈矩的长公主殿下就起身告辞,二公主也不便强行挽留,只好送到大门外,眼见长公主夫妇的马车在严密的护卫下离去。在打发了其他宾客离开之后,闷闷不乐的二公主回房时,一名信使已经在驸马的陪伴下等候多时了。别看公主们平日高不可攀的模样,在信使面前,她们只能是笑意盈盈,和蔼可亲。 ‘我听驸马讲了,二公主殿下刚才是在跟长公主殿下交谈吧?’几句寒暄语语之后,信使坐下说:‘长公主殿下近来可有什么变化,或是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没有,她依旧是老样子。’虽然有些奇怪信使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但二公主还是照实回答,‘在上次的阴谋失败之后,一直待在乡下的城堡里,并不常常外出。’ ‘是这样啊!’信使点点头,‘那么,公主殿下姐妹平时的感情怎么样?’ ‘不好,也不坏吧!’二公主的机智使用的恰到好处,不动声色的回答,‘或者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立即变得亲密和疏远起来。’ ‘公主殿下倒是一位明智的女士。’信使微微一笑,‘其实主上的意思,是想让公主殿下与自己的大姐保持一种既亲密又处于警惕的状态之中……’ ‘贵上的这个意思……恕我愚钝。’见二公主没有回答,一旁的驸马说:‘是因为有这种需要了吗?还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本使的到来,当然就预示著有事情发生。’信使正色说:‘想必两位也知道,在所有的里瓦公主皇子里,斯比亚皇帝是在支持谁。而现在,斯比亚已经打下了两个魔属帝国,举国兵力有一半留在魔属,而魔属的抵抗必然强烈,就算斯比亚能够咬牙稳住,向魔属增兵也是必然的事情,所以说,现在就是两位的最佳机会。以后处于什么地位,就在此一举了。’ ‘可是,’驸马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公主,‘我们并没有万全的准备……’ ‘时不可待,稍纵即逝。’信使加重了语气,‘现在不做,难道要等斯比亚皇帝扑灭一切反抗,斯比亚边境重兵集结之时再做?怕是到了那时,主上还想帮两位,也是有心无力了。’ 二公主抬起头来,‘现在的时机……真的合适吗?’ ‘两位目前只是一般皇亲,而科恩.凯达却是一国之君,任何时候,都是两位处于下风。’信使微笑着回答,‘而趁着科恩.凯达的注意力全放在魔属的时候做,即便是强横的斯比亚帝国,对发生在里瓦的事情也无法插手。待科恩.凯达转过身来,事情已成定局,又有各国支持,斯比亚也无法跟所有的帝国翻脸吧!’ ‘为什么是所有帝国?’驸马脱口问,‘贵上……’ ‘两位不用着急,听我慢慢解释。’信使举起手来打断驸马的问话,‘就如我刚才所说,两位还只是一般皇亲,无法与科恩.凯达相提并论,那么同样道理,两位在目前也无法与任何一个皇帝相提并论——特别是公主殿下的父亲。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联合所有可以为我所用的力量,就变得极为重要,可以说,联合之事,是此举的关键所在……’ ‘我不同意!’与此同时,在长公主的秘密住所中,长公主也拍案而起,‘所有人中我掌握着最强大的力量,为什么我要联合其他人?为什么要把到手的一切分给他人?’ ‘真正到手的才属于自己,而看到的,并不一定就能到手,我的长公主,现在你有能力吞下里瓦这块大蛋糕吗?’新近的神殿下派官员坐在长公主对面,慢条斯理的回答,‘不错,以前的你是有这个能力,可是殿下却自己败坏了胃口,我们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把里瓦的一部分让给其他帝国,你们也甘心?’长公主忿忿不平的说。 ‘当然不甘心,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两位公主殿下势均力敌,旁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长公主殿下如有好办法,不如教教我怎么做?’神殿下派官员的目光停留在长公主身上,‘机会是不等人的,科恩.凯达吃人不吐骨头,当他从魔属抽身回来之后,长公主可不要后悔。’ ‘可是……这个联合的代价也太大了吧?’长公主坐下,突然对面前的人妖媚一笑,‘本公主其实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真没其他方式了吗?’ ‘我是斤斤计较的人,所以我帮长公主想好了后面的事情。’神殿下派官员站起身来,‘联合所给的条件不过就是土地,而给其他人的那些土地现在又不是在长公主手里,换言之,长公主根本不需要从自己手里拿出什么东西,反而能得到很多……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有我们的支持,再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拿回来,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情真的可以向这个方向发展吗?’长公主的笑容更加令人沉迷了。 ‘当然,只要我的长公主足够聪明,只要我们愿意。’下派官员伸出手来,戴满戒指的粗壮手指在公主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抚摩着,‘还没有听说,有哪一个帝国敢跟神殿做对。’ ‘斯比亚。’长公主突然笑出声来,‘斯比亚就可以!’ ‘你——’被人揭了疮疤,粗壮手指猛的捏住了长公主的嘴,下派官员看着长公主那如同是一只野猫的不驯眼神,呵呵一笑,又放开了手,‘我的公主殿下,你说得对,斯比亚的确敢跟神殿做对,所以,他们现在就要倒霉了……’ 晚些时候,一辆极普通的马车,到了金沙萨城郊一处极普通的庄园。过了有些破旧的大门,马车停在了庄园里唯一的一座建筑门前。过了一会,两名打着哈欠的护卫才陪同着门房提着一盏小灯过来,门房张着迷糊的眼睛,打开了马车车门——看起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访客到来。 接到消息的主人已经在大厅里等候,看着身材高大的客人走近,主人的脸色显露出的惊异神情无法掩饰,连躲在楼梯拐角,身披睡袍的女主人都是一脸的惊异,反应过来之后,年轻的女主人连忙踮着脚尖跑回了房间。 ‘皇子殿下,晚安。’客人环顾周围之后,对主人说:‘希望我的到来,不至于惊扰您的好梦。’ ‘不会、不会,亲王快请坐。’被叫着皇子的主人勉强在脸上挤出点笑容,‘对亲王的到来,我只是惊喜,惊喜而已。’ ‘皇子的生活倒是非常简朴的。’亲王坐下,微笑着说:‘我的侄女呢?波塔帝国最漂亮骄傲的公主呢?不在吗?’ ‘叔叔,我在这里。’重新出现在楼梯边的女主人,已经换上了裙装,头发也梳理过,甚至没有忘记佩带几样搭配的首饰,‘叔叔,这还是你第一次到里瓦来看我。我本以为父皇和你都把我忘记了。’ ‘怎么可能呢?公主永远是公主,帝国的娇艳富贵之花。’亲王呵呵笑着,走上去亲吻了公主的手,‘只是因为你们两个小家伙不小心的爱情点燃了战争,所以得让你们消失一段时间,让民众淡忘这件事……你们的日子过得还融洽吗?’ 这对夫妇,就是里瓦二皇子和波塔公主,因为他们引发了六月战争,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出现过,也只有很少人知道他们隐居在金沙萨郊外。过气皇族的生活,虽然好过一般的贵族,但对于这两人来说,却并不比蹲监狱好,所以,这些年来,夫妇俩都是‘咬牙’熬过来的,这时听来自波塔的亲王问起,两人自然是感触良多。 不过,来的是波塔亲王,又问起这样的话,波塔公主心里想的就更多一点,特别是对丈夫的那种优越感,很自然的就在眉眼之间就体现出来了。但她回话的时候还是相当温和,因为她知道,她现在的生命,是和丈夫溶为一体的,‘过的还融洽,夫君对我很好,如果他肯改掉一些小毛病的话,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完美。’ ‘看看我美丽的侄女,还是和以前一样调皮。’亲王笑着,对侄女的应对很满意,‘来吧!我们三人坐下,有些事情要谈。’ ‘首先,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么多年的艰苦生活,对你们而言是有好处的。’重新坐下之后,亲王不再有笑容,‘那么,我现在就要来通知你们,要做好重返皇族生活的一切准备。’ ‘亲王的意思是?’里瓦二皇子小心翼翼的问。 ‘里瓦帝国之内,即将有大事发生,长公主、二公主、太子殿下都有份,无论他们哪一方成功,事成之后都不会放过你们。’亲王回答说:‘作为你们的长辈,我的意思、波塔帝国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就是你们必须要把握这个机会,来一个漂亮的翻身。’ ‘漂亮的翻身?’夫妇俩同问,‘怎么翻?’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几位的关系很是错综复杂,既相互利用,又相互敌对,但眼下想成事,就必须要联合。’亲王解释说:‘但即便是他们联合,你们的父亲不是个随便就能让人扳倒的皇帝,所以,他们要想成功,就得采取强烈的手段,到时候里瓦就是个大乱局。而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彻底消失,在靠近波塔的边境上,我们已经准备好一切,当里瓦乱局一起,你们即可通告全境,声明你们正统皇室的身分,即使是不能夺取他们全盘成果,也必定不会徒劳无功。之后的事情,我们会安排妥当。’ ‘那……父皇那边……怎么办?’里瓦皇子轻声问了一句。 ‘我认为你目前应该多担心自己。’亲王回答,‘当然,我们也不想你父亲有什么意外,但历史始终是向前迈进的……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全部失败了,因为你们没有参与,所以你父亲也不会归罪于你,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不要多说了,马上收拾东西离开!’ 亲王的最后一句话里,带有不可抗拒的命令性质,夫妇俩一楞,立即就回房收拾去了。 不到几天的时间里,关于即将在神属里瓦帝国发生的事情,就准确详尽的传到了黑骷髅会手中,新一轮的会议,时间定在午夜时分…… 第三十二集 第一章 临近夜晚,迷蒙的细雨已经掩盖了军港的一切,稍微远一点的景物都已变得非常模糊,就连军港里往日强劲的标志魔法灯所射出的灯光这时也穿不透雨幕,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在这偌大的军港中,在这湿冷的空气中,唯一保持与以往一致的只是码头上那群人,那群军人──他们身穿制式军装,正按军衔面对一艘军舰列队,无论职务高低,他们都笔挺的一字站在码头上,无人会稍微移动一下脚步,任凭寒气沾染衣裳,细雨湿润面庞。 此时靠在港口的这艘舰船,既不是体积庞大的指挥舰,也不是异常先进的攻击舰,只是一艘普通的斯比亚运输舰,特殊之处只在于一位斯比亚的特殊人物在上面。而对于这些斯比亚军人们来说,这个人在那里,那里就是最神圣崇高之处,别说是运输舰,就算是条小渔船也得列队迎接! 因为这位身分特殊的人,就是他们的皇帝,科恩.凯达。 不过运输舰中午就已抵达,众军官们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内政官员应召上船,皇帝陛下却迟迟没有下船来,虽然大家都猜不透皇帝陛下在做什么,但上上下下的官员们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单单这气氛,就让人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英勇的斯比亚军横扫魔属,成功夺占两个帝国,在这举国都应欢庆的胜利时刻,却发生了让上至皇帝,下至众臣不觉愉快的事情,这会是什么事情?皇帝陛下又会用什么方式去处理呢? ‘他还有什么异动?’船舱里,神态懒散的科恩.凯达正斜歪在躺椅上接见最后一批内政官员,说话的时候,他抬起眼来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内政官员,语气平静的问:‘除了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他还有什么实质性的活动或者准备吗?’ ‘回陛下,因为还没有得到陛下的命令,所以臣没有启动下属潜伏人员,只是一直在小心留意着,的确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一直以中等内政官为身分掩饰的情报官认真的回答皇帝,‘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与旧总督体系的通信量增加三倍,家人的日常表现有一个大的转变,对平民或者下属都很和善,同时还有以种种借口截留现金、粮食的举动……’ 听着情报官的报告,面色平和的科恩陛下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一句,‘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调查出他有调集军队、准备军械等等实际上的反叛行为?’ ‘回陛下,’情报官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这些证据。’ ‘你们应该知道,朕是个简单的人,认定一件事的标准也同样简单。’科恩陛下坐正身子,左手伸出,在累积得高高的奏帖上轻轻敲击几下,‘你们要定一个人叛乱,就得拿出他叛乱的证据来,仅仅凭借一些所谓的反常举动就要朕认定一省之总督叛乱,这是草率盲目的行为,就算是再多一倍官员奏请,朕也不会制裁他。不过就是死了个弟弟,自己挨了板子,官降三级,这些就成为他赌上身家性命叛乱的全部动机?滑稽,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了吗?’ ‘陛下所说,的确是道理所在。’后面的一名大臣接口说:‘但叛乱一起就势同洪灾,会对帝国造成极大破坏,我们不得不以防万一,就算他没有叛乱的打算,敲打敲打他也好……’ ‘敲打?要朕无缘无故的敲打一省总督?’科恩陛下淡淡一笑,‘因为旧日背景,这些总督们都是精神紧张的人,朕这一敲打下去,说不定就真能打出个叛乱来,到时候劳民伤财的平定,谁来负这个责任?数十年之后史家评说起来,还不是把这笔烂帐记到朕的身上?’ ‘那陛下的决定是……’看到皇帝的态度,大臣们一时也无法再坚持。 ‘你们啊!把这些奏帖都领回去,朕就算是从来没有接到这些帖子,就当这事情没发生过,朕今天只是和大家同游海岸而已,之后大家各自归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到这里,科恩陛下站起身来,‘如果各位实在很担心,那么在日后多加留意就是,切记不可再凭空猜测。朕任用大臣,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说这番话的时候,科恩的态度异常认真,让心中还有话的群臣无法再固执下去,只好点头应是,拿了自己的奏帖分别退出,而科恩陛下也没留下任何一位大臣来私下商量,直接让他们下了船。至此,这一桩三位官员上奏、十七位官员附议的总督叛乱事件,就这样被皇帝陛下强行压了下来,既不复查,也不转给大fǎ官,说得上是不留一点痕迹。随后,完成政务的科恩陛下换装下船接见本地驻军将领,其间和下属谈笑风生,神态里丝毫不见有一点烦心。 而在另一边,晋见过科恩陛下的一位官员回归官邸之后,却把与科恩会面详细情况模拟给一位信使,又几经辗转,此事详情终于到达某总督手里。明了一切之后,这位总督带着官员直奔密室,将此事从头到尾的说给一位以面巾遮掩了容貌的人听。 在听完官员的覆述之后,这位神秘人物并没有满足,而是不厌其烦的反覆追问其间的谈话细节,包括科恩陛下每说一句话的表情、语气……特别是在科恩下最后结论时的表现,他甚至要求官员模仿当时的科恩陛下。 而这位狗胆包天的官员,居然也无视模仿皇帝举止言谈是重罪,把科恩陛下的举止做了个七、八分,但科恩陛下的神态表情当世无双,任这官员怎样头脑出众,却连一星半点也表达不出。可就算是这样,神秘人在看完之后,还是手扶额头,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大人,大人。’总督看神秘人久久无语,不禁出声问:‘到底怎么样?’ ‘看不透,想不透,猜不透。’又沉默了半天,神秘人才长叹一口气,仰首说:‘纵览一生,我还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觉得毫无把握,科恩.凯达,是我所遇的最大的挑战和难题。’ ‘那么大人是想怎么选择呢?如何应对,大人总得拿个主意才行啊!’总督轻声问完,被神秘人眼中投射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赔罪说:‘下官一时心急,逾越礼数,请大人见谅!’ ‘算你知进退,虽然我并不完全清楚科恩.凯达心里在想什么,但世事千万变幻都不离其宗,我心里自然是有衡量的……你以为科恩.凯达一个二十出头的半调子皇帝,有什么本事能斗过我?’轻哼了一声之后,神秘人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一点,站起身来安抚说:‘他有可能斗得过我们吗?’ ‘怎么会呢?科恩.凯达半路出道,怎么可能斗得过大人这样睿智的神殿下派官员呢?自上次我平安从圣都归来,下官就知道这个小皇帝对神殿、对您还是心怀恐惧的。’总督笑着讨好说:‘下官竭尽心力为大人办事,不就是在为了将来而拚搏吗?’ ‘科恩.凯达年少英武,恐惧神殿倒还说不上,他只是在很多事情上想要倚重神殿。只可惜时世无常,不然与此人同事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神秘人又叹了口气,‘对这个皇帝,永远要小心看待,此次对魔属用兵的事,科恩.凯达这个名字就已震动整个神属了……’ ‘既然大人都知道这次用兵会震动神属联盟,那么科恩.凯达的名声会更上一步,我们……’总督踌躇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们在这个时候试探,是不是有点儿……’ ‘不明白了吧?这个时候试探才是最明智的,你没从科恩.凯达的话里品出点什么味来?打下两个魔属帝国,这种丰功伟绩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一个帝国皇帝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极致了,他科恩.凯达潜心钻研帝王之道,当然明白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才好……’神秘人物轻笑一声,‘你以为,他会无缘无故的提到后世史家怎么评价他的事情吗?告诉你,后世的评价,史书的评价,这是每一个功成名就皇帝最看重的事情,拚搏到这一步,他什么都有了,现在就只想留个好名声。而你这种身分特别的总督,就是他的感化对象。’ ‘那么大人心里已经认定,科恩.凯达的表现是正常的?他真是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动我?’总督若有所思的问:‘那么我的亲弟弟,他怎么会那么毫不犹豫的处决?就连与那事情全无关系的我,都受了皮肉之苦……真是一点也不讲情面。’ ‘这就是触怒军人出身的皇帝的后果,如果当时他不立即处死你弟弟,恐怕你反而会寝食难安──下手忌惮,必有图谋,你用几十军棍换了安心,不吃亏。’神秘人自顾自的坐下,‘不过,亲弟弟的这笔血债,你也一定难以忘记。他何时起程回圣都?他走之后安排我离开。’ ‘科恩.凯达这次是不急于回圣都的,说是连场恶战身心疲惫,要慢慢的一路巡视回去,随便沿途看望各级大臣,另一方面,也让圣都做好迎接威武之师的准备。’总督回答说:‘下官估计,这一趟得花点时间,最快也得二十天才会回到圣都。’ ‘各地巡游?’神秘人站起来就走向门外,‘去告诉你的手下,本地一切事务暂停。’ ‘大人要离开?’总督连忙跟上,‘待下官去为大人妥善安排……’ ‘不劳你费心了。’神秘人轻笑一声,眼神让身前的总督不寒而栗,‘既然自己能来,我自然也能自己离开。’ 是夜,为了赶上事先安排的进度,皇帝陛下的车队星夜起程,在群臣的目光中开始了回归圣都的旅途,一长串的马车,再加上护卫的近卫军,整个队伍不算前后护卫就已长达三里。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忙碌一天的科恩.凯达总算可以丢开公文,稍微喘口气。 白影换了科恩手边的饮料,又在科恩身后点燃一盏魔法灯,侧眼看着这位近在咫尺的少年皇帝,心里感触良多──自她跟随在科恩身边以来,亲眼见到科恩跨越一道道难关,从来都是在谈笑风生中定计,从容不迫间退敌,而像今次这么沉默凝重的神态,还是第一次流露。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休息吧!’看到科恩的眉头越拧越紧,白影忍不住出声劝说:‘遇到的又不算什么大事,维纶总督的所作所为,还不是早在你计算之中吗?’ 白影的话没错,维纶总督的所为对科恩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人的叛乱谋划,也早在科恩意料之中……白影也知道科恩的心里是另一件事情在让他忧烦,而这件事情科恩却不能跟任何人商量,包括自己在内。做出一个巡游的决定,与其说是为了所宣布的那些借口,还不如说是科恩陛下要留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 所以,白影只能藉由其他事情安抚科恩。 ‘事情有变化,与早先想的不一样了,维纶总督敢在这个时候试探我,足见其自恃势力不凡,而他一个小小的总督,一举一动都应在我掌握之下,还有什么资本自恃势大?’闭着双眼的科恩轻声回答,‘这一点让我疑惑,也让我举棋不定。’ 科恩的话让白影想不透,又问:‘为什么会举棋不定?一个总督,有这样的能力吗?’ ‘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就算是一个有心有准备要叛乱的人,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试探自己的皇帝,这不是一个试探的好时机。’科恩回答说:‘我正在想这其中的缘故,一旦想通,整件事自然迎刃而解。’ 白影想了想,说:‘或者……这些大臣所奏的确是空穴来风?’ ‘那不重要,维纶这白痴要叛乱是迟早的事情,这是有其必然性的,只是看他的准备做到哪一步而已。’科恩睁开眼睛,‘现在看来,他的准备是差不多完成了,他一定是在藉这次的试探揣测我的态度,以便找一个最好的时机。’ ‘这一次的试探?’白影不无惊讶,‘难道以前还有试探吗?’ ‘当然有,你忘记他怎么挨的板子了?那就是他其中的一次试探。’科恩点头说:‘不过那种试探属于正常的手法,还没有让我觉得惊讶,但这次却玩得比较出格。’ ‘上次的事情是维纶总督在试探你?’白影却在此刻陷入了对丑恶人性的震惊之中,‘他居然用自己亲弟弟的生命来试探?’ ‘有什么好惊讶的?除了试探之外,还有什么理由来解释那次事故吗?从个人眼光来看,一个码头的石料钱才多少,维纶的弟弟怎么也算是个贵族,会看得上眼?’科恩冷冷一笑,‘如果是例行贪污……没错,维纶家族养私兵当然要大量的资金,但一个在以前可以自给自足的家族,怎么会突然在军事工程中卡油水?如果到了需要贪污这种钱来养兵的程度,那以前养私兵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这自然是维纶亲自策划,派遣心腹进行,推着他那并不知情的弟弟上了断头台。’ ‘你早知这一切?’白影怔怔的看着科恩,‘既然早知道维纶的弟弟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将他处死?’ ‘码头是由他来建,坍塌延误军务,当然是要拿他问罪,以什么罪名处死倒是其次。’科恩慢条斯理的回答,‘当时稍一犹豫,帝国必生大变,他日要处死的人就是百倍以上。’ 白影想想科恩的话,觉得有点道理,又想到即将要在科恩身上发生的事情,于是低头下去沉默不语…… 在轻微的摇晃中,马车正在向前行驶着,当这车队到达圣都时,积蓄在科恩心里的那种负面情绪将会累积到怎样一种程度?国相大人此次的行为已经深深的触怒了科恩,父子之间将发生的争斗,又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科恩这次巡游,将接见大批军事将领和内政大臣,也说不定就是父子相争的前奏。 不是白影不想劝,实在是身为龙族的白影对人类感情琢磨不透,不知如何开口,贸然提起又怕让事情恶化,她只有就事论事,把谈话限定在维纶叛乱的事情上,希望能帮身前的男子理清思绪,‘那么他这次突然变化的试探,又说明些什么呢?是否隐约透露出什么信息?对我们很重要?’ ‘这当然了,任何人、任何事情的改变,必定是由外在因素所引起,如果说维纶以前就准备要叛乱而试探,那他的外在环境还会发生什么变化呢?’科恩伸出手来拍拍自己的脑袋,眼睛盯着脚下出神,‘让我想一想……维纶原本是准备自己叛乱,再纠集几个旧派系的总督或者将军,难道现在,他拉拢人数上有一个量的变化?不会,这不现实……或者是根据我这边的情况变化而采取的试探方式?这也不能解释……’ 自言自语到这里,科恩突然停住话头,抬眼看着白影,目光闪烁。 ‘怎么?’白影一楞,轻声问:‘你想到了什么?’ ‘外部环境变化,外面有人跟维纶勾结上了。’科恩吐出几个字,眼神变得阴冷起来,‘去把联络官和传令官叫过来。’ 白影连忙吩咐下去,又回首过来看着科恩,‘很严重吗?’ ‘必须查出来,否则事情危险。’科恩伸手出去,缓慢的握住酒杯,‘就算一时之间查不到是谁跟维纶勾结,也要立即查出他们的准备情况,推测出他们大致上的发动时间!’ 白影还想问点什么,车外的精灵侍女柔声回禀:‘陛下,联络官和传令官到了。’ ‘进来。’白影偏头过去答应一声,然后就如同往常一样,站到了车厢角落里。 第三十二集 第二章 魔属联盟、不知名的某处。 一前一后,两个人进入了长长的通道,脚步不紧不慢的移动着,两双稍带硬度的皮靴底轻扣在玉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有节奏的响声,这并不刺耳的声音回响在通道中,回响在偌大的厅堂里,并逐渐被四壁的隔音墙削弱,吸收。而坐在通道下方大厅的数十名贵族们,却在这时按照座次站起,一一凝神肃立,不敢有丝毫怠慢。 ‘联席会议轮值主席到场──会议开始!’在两人进入顶层的包厢后,一个清亮的声音扬声说:‘请大家注意,虽然今天的会议属于紧急召集,但现在,我们仍然在等待着前方传回的绝密情报,所以在情报传回之前,请大家先自行参考我们准备的背景资料。’ 听了会议主持的话,斯维斯.赫本公爵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金袍主祭,目光中带着一些疑惑。 金袍主祭只微微一笑,说:‘如果阁下有问题,就趁这段时间提出来,我会回答。而且我们的包厢有单向隔音魔法,其他人无法听到我们的对话。’ ‘倒不是什么伤脑筋的问题,我只是在想这一个紧急召集的会议,贵会领导层怕是无人缺席,这是一件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大事,可与会的人还要等待一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传回的情报。’斯维斯轻轻的摇着头,‘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在军队生涯中,你是由情报官员为起点,对情报不能及时传回这种事有感怀是正常的事情,刀兵之事关乎生死,当然要有的放矢,不能无情而动。’金袍主祭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也摇了摇头,‘但你现在不是在军队里,即便是不能发言的列席会议者,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早已超越了一支军队的统帅,你必须,必须从一个更高、更全面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军队的使命是攻城掠地,或是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我们不同,我们要定的是百年大计,关系帝国、联盟的兴衰大计,所以,像是等等情报这种事情很正常。’ 听到金袍主祭以师长身分说出的话,斯维斯公爵的目光虽然保持不变,但心里却很有些惊讶。 而金袍主祭却在继续着自己的师长训导,‘你把科恩.凯达当成是自己的对手,这是一种勇敢、有志气的表现,但你要知道,现在的科恩.凯达不是一个将领而是一个皇帝,他是一个统领全局的人物,且完成了从将领到皇帝的心态转变。如果再以将领的心态与之相对,你将毫无获胜的希望。’ 成年之后,斯维斯公爵虽然不是目中无人的狂妄之辈,但在他心里,对于自己的聪明和学识却不无自负,而能当面教训指导他的人举世不过三人。母亲对他关爱备至,但不太可能有这样‘叛逆’的教导;前联军元帅严厉暴躁,也只是以上司身分严格要求;最有可能在这方面教导他的皇帝陛下却少有见面机会,即便是见面,也只是叙叙家常,绝不会教他以超越统帅的心态去面对某某──超越统帅的心态,那不就是皇帝了? 这种话,只有这位超越一切世俗权利的金袍主祭才能说出来,而对于这样的一席话,能领悟、能做到的人,整个魔属联盟里也就只有斯维斯公爵这唯一的人选。斯维斯公爵不能肯定主祭大人是在经过了怎样的考虑之后,才决定以师长的身分指导自己,但他却明白这几句话的份量,这几句话已经超过了整个帝国图书馆的藏书,超过了此前所有导师的循循教导,让自己的心态发生了质的变化。以前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在这刻几乎去了一半──以超越统帅,甚至是超越皇帝的心态去面对科恩.凯达,才是战胜他的唯一途径! 戴着面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公爵大人回望金袍主祭,终于点了点头──聪明人不需要多话,在师生的关系在沉默中建立起来之后,金袍祭司才点点头,‘看资料吧!’ 先稳了稳心神,斯维斯公爵才拿起桌上那份给自己准备的密封资料,按照一张纸条上的开启说明,中指、食指点在封皮骷髅图案的眼睛中,稍用力压,然后拇指点进骷髅下颚将整个骷髅图案左传三格,盈盈红光在封皮上浮现,并逐渐汇集成走向怪异的曲线弥漫在整个封皮表面。突然‘喀嚓’一声轻响,魔法锁具打开,封皮自行脱落,两行红色大字在骷髅暗纹中浮出──仲裁计划实施细则、斯比亚帝国现状! 在知道坎普帝国和威尔斯帝国被斯比亚占领之后,斯维斯公爵就明白仲裁计划的实施已是必然的,虽然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公爵在翻开资料的第一页时,原本平和的心跳却无缘故的加快了不少,他清楚,在这份计划的每一个项目里,要消灭或者是要牺牲的人都是以万、十万、甚至百万为计量单位,但这些数字并不仅仅只是数字而已,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视人命为草芥,只有心理极度扭曲变异的非人类才能做得出来,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哪怕是只有一丁点的人性的人,在面对这计划的时候,内心都会战栗、犹豫、进而反覆交战……想到这里,公爵的目光的望向金袍主祭,发现在主祭双眼深处翻涌的是无尽的痛苦。 ‘时间无多了。’主祭的话中,有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抖动,‘你仔细看。’ 公爵转回头,仔细看着手里的资料,心中却突然感到自己以往对主祭大人有一定的误解,这位大人虽然无时无刻不在宣扬为目标而牺牲的必要,但本身却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自己日后又将是这个计划的切实执行者,在实施计划时,只要自己好生拿捏,尽力周全,避免大范围的无辜牺牲不是一件难事……但愿,但愿事情会按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 比起上次公爵所接触到的情报,今天手里的资料又详尽了不少,包括在计划前已经实施的一部分准备以及正在实施的步骤,都有长串的说明文字与背景情报,看不多久,公爵大人已经沉迷在资料中,脑袋不由自主的跟着计划实施步骤转,也暗自赞赏主祭手下的人办事细心扎实,非一般情报人员可比。 偌大的黑骷髅会会议厅里,与会者都全神贯注的研究着资料,大厅里安静得掉针可闻,只有资料一页页翻转而发出的声音。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一阵入口处的响动才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在转头过去的第一时间,斯维斯公爵就知道情报到了。 那是一个跟斯维斯公爵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他在两个护卫的搀扶下,拖着疲倦乏力的身体来到会场外圈,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袋子交出,在交接那一瞬间,完成重任的轻松、转交珍贵物件的凝重、对事情结局的憧憬,都在这个年轻人脸上显露出来。 看到这一幕,斯维斯公爵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而且是多年以来久违的感动。虽然对黑骷髅会谈不上了解,虽然并不认识除了主祭之外的其他成员,却在这瞬间对这个组织有了些敬意……把平和目光放到会场中央,公爵大人本来靠在舒适椅垫上的后背,已逐渐变得挺直。 ‘前方情报送到!’会议主持洪亮的声音响起,‘请求正式开始会议!’ 主祭收回放在斯维斯公爵身上的欣慰目光,挥手撤下隔音魔法,朗声回答,‘准许!’ ‘各位请看,这是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周边的地图,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会议主持一边打开魔法屏,一边接过才送到的情报抄本,‘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的部署,特别是在里瓦帝国的部署,斯比亚帝国将不可避免的陷入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中!’ ‘里瓦帝国内乱在即,而他们的太子、长公主、二公主和二皇子都各有一股神属势力支持着,这些势力就是坦西、班塞、波塔以及奥马图帝国,另还有神殿下派及各国精英势力的暧昧支持,这是我们孤立、打击斯比亚帝国的最好机会。’或者是因为激动,会议主持的声音有些沙哑,‘在我们的努力之下,这次内乱的时间提前了,第六、七、九、十二、十九项提前完成,而且我们在步骤上作了巧妙安排,必将促使斯比亚帝国进入圈套。’ 一边听着解说,斯维斯公爵一边在资料上查找着计划分项,心中仔细衡量着,而在会场最上的一层包厢之中,已经有人禁不住大声发问:‘具体安排是什么?就算准备工作做得再怎么好,可斯比亚凭什么会一定进入圈套?’ ‘斯比亚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帝国,作为一个疯狂的皇帝,我们肯定科恩.凯达不会放过任何扩张的机会,特别是在前些时候,他花了大力气才让里瓦帝国的小公主和斯比亚某位皇室成员订下婚约,这其中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借口在里瓦插手。’会议主持解释说:‘而斯比亚一旦插手,就会引发我们设下的一连串圈套,他在军事上的败退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里瓦这个乱局拖住斯比亚,让他在这里消耗大量的人力财力,引起神属所有帝国对其的敌意,为接下来的两线总强攻创造一个有利的局面。’ ‘动乱的暂时结局是什么?’另一个包厢开始发问:‘在两线强攻开始之前。’ ‘里瓦帝国将会分崩离析,变成三个、甚至是四个皇室势力割据的局面,但他们谁也没有一口吃下其他对手的实力,而且在实际的操作中,我们会让这些势力感受到斯比亚在侧的切身之痛……为了和斯比亚对抗,他们背后的支持国会加大投入量,这些神属内部消耗所带来的好处会在以后的战争中显露出来。’会议主持用手里的长棍指点着地图,‘各支持帝国下了大力气,却没有在里瓦捞到好处,自然对斯比亚恨之入骨,他们还会恐惧,因为斯比亚日渐强大,他们自然会组成一个反斯比亚的新联盟,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是丢一个小小的火头。’ ‘让斯比亚直接插手的条件是什么?’会场中的提问越来越直接,越来越急促,让会议主持有些应接不暇。一项事关联盟未来走向的大计划,与会者当然是希望问得越明白越好。 ‘里瓦帝国的小公主,将会成为斯比亚直接插手的条件,我们具体实施的计划是:让里瓦其中一方势力在合适的时间将动乱消息泄露给小公主一方,然后促成小公主出逃,再让某方势力在斯比亚边境上,在科恩.凯达的眼皮下将小公主擒获并处死。’会议主持回答,‘在仔细的研究了科恩.凯达的性格以及他与里瓦小公主的亲密度之后,我们认定在这种情况之下,科恩.凯达将会全力攻入里瓦。这份报告,就在资料的第十八页。’ 听到这里,斯维斯公爵心中一凛,埋在资料中的目光抬起,看着会场中的会议主持──这样的神态,自然是情报官出身的公爵对计划设想有了不同看法,而这样的神态,是不可能逃过主祭大人那敏锐的目光的。 ‘骄傲是贵族的风骨,无畏是贵族的血液。’主祭轻笑一声,‘这句话你熟悉吗?’ ‘似曾相识。’斯维斯公爵转头看着主祭,握着手套的左手已经举起,口中朗声说:‘列席人员,请求发言。’ 斯维斯公爵的话音一落,会场中的声音平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向这个包厢,轮值主席的包厢。这个时候,公爵大人绝对不会想到,在黑骷髅会的绝密会议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列席人员,轮值主席带在身边的人,本身就是黑骷髅会的决策层人员,就算没有实际的职务,地位也仅次于十二人核心层之下。 ‘准许发言!’主祭表态之后,向包厢边的护卫打了个眼色,护卫腰一躬,打开了包厢向下的围栏,紧接着,围栏一层层的打开,组成一条通向会场中心的通道。 知道自己又被主祭大人将了一军,斯维斯公爵只是笑了笑,站起身来就向会场中心走去,脚步稳健,目光淡然──投身军政之后,公爵大人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就算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是魔属联盟内最出色的一群人,表现也是一如往常。 ‘本人在里瓦小公主的处理上有不同看法。’站上主持人让出的位置,斯维斯公爵立即就开了口,没有一个字的废话,‘里瓦小公主必须活着,仲裁计划才能顺利的实施。’ ‘为什么?难道有什么仇恨比死亡更深刻?’问题从会场上方而来。 ‘对于其他人,在详细的研究和严密的推测之后,大概能预知他对某件事的态度,但这种方法也合适使用在科恩.凯达身上吗?’公爵大人微昂着头,从容回答说:‘从这个人当上总督之后,就没有人能在关键事务上推断他的反应,他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同时兼具冲动和冷静两种性格,在斯比亚前任皇帝自杀之后,整个叛乱部队都无法抵挡他的一时冲动,三队光明骑士的死就是最直接的后果。如果他与里瓦小公主的关系真的很亲密,如果小公主在他眼底底下死去,里瓦境内的几股势力真的能够承载斯比亚的愤怒和疯狂吗?’ ‘小公主不死,又能为我们的计划做些什么?’ ‘因为有个奇怪的婚约在,又因为斯比亚的治国方略,小公主不死的话,科恩.凯达乃至斯比亚就对小公主负有道义责任,他们必须要为小公主讨回公道,如果不这样做,斯比亚帝国的威望就会有损。’公爵指指地图,‘斯比亚会在边境设立军营,组建一支光复里瓦的军队,当然,这军队名义上是受小公主指挥,但却是斯比亚的金钱物资堆砌起来的。’ ‘然后在军事压力下,其他里瓦势力和支持势力都会视斯比亚为眼中钉?然后我们再利用其对峙的情况,不断加深相互的敌视程度?虽然这想法有新意,但你怎么能肯定其中这些关键因素?科恩.凯达是个**,怎么可能咬紧牙关去维持帝国威望?’ ‘我已经说过,凭空推测科恩.凯达的行为是徒劳的,只能在计划还没实施的时候做得周全一点,留下变化的余地,但一个关键的人死了,自然就不再有余地。’斯维斯公爵摇了摇头,‘科恩.凯达攻击魔属帝国的事大家都知道,但有谁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攻击?虽然我们都清楚科恩.凯达是个**皇帝,是个疯狂的皇帝,但斯比亚帝国的威望却在我们的白眼和蔑视中树立起来,还达到了其他帝国无法超越的高度!我并不清楚科恩.凯达的最终目的,但我敢肯定帝国威望将在这其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科恩.凯达一定会全力维护。’ ‘为什么?’ ‘因为对一个皇帝来说,帝国威望和自身的威望是最为锋利的武器,在某种意义上,威望甚至比军队更加重要。’斯维斯公爵回答说:‘针对科恩.凯达这个特殊的人,任何计划都难免有疏漏,更何况计划中根本就没有考虑到的态度,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科恩.凯达为什么敢进攻魔属帝国?这难道还不值得大家深思?而对于这样一个人,草率决定以里瓦小公主的死去刺激他,他就真的会上当吗?在斯比亚前任皇帝死后,科恩.凯达的头脑可是异常清醒,所做策略没有丝毫差错……难道,里瓦小公主与科恩.凯达的亲密程度更甚?’ ‘那么……你的细节安排呢?’在公爵的解释下,发问的口气已经缓和很多了。 ‘敌对需要一个过程,仇恨需要时间萌芽,突如其来的严峻局面有可能使科恩.凯达清醒并冷静下来,要想让他入局,就要一点点的缠上他的手脚。’公爵平静的回答,‘纵观整个局面,我建议让神属内、斯比亚帝国内慢热,而在魔属方面就可以快一点,以两到三次不间断的攻击扰乱斯比亚的视线,之后以谈判为主,让斯比亚有机会把手缩回去处理里瓦的事情……里瓦公主不死的话,客观上可以大为加快整件事的流程。’ 魔属对斯比亚两到三次的攻击本身已在仲裁计划之内,所以公爵大人的提议并没有对计划造成伤筋动骨的改变,这很好解决,但里瓦小公主的最终命运却让参加会议的人讨论了好一阵,末了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这是关键人物的生死存亡,关系重大。 ‘我提议,投票表决吧!’到最后,还是主祭大人站起来说了话,‘谁同意里瓦公主存在?谁反对?开始!’ ‘同意、同意、反对、同意、反对、同意……’ 最上一层的环形包厢,从主祭左侧开始依次投票,除主祭外的另十一人中,七人同意,四人反对。 ‘现在是七比四,身为轮值主席,我要使用一票仲裁权。’主祭点了点头,扬声说:‘我反对,里瓦小公主的事情,必须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会议继续,列席人员,你可以上来了。’ 其实公爵大人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这样庞大的一个计划来说,关键之处并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但在听到主祭使用仲裁权维持原计划时,斯维斯公爵的眼神里还是有一点失望。到最后,他只有点点头,让出会议主持的位置。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二集 第四章 北商团军在克拉克河畔布的宣战书很快被转至待城总参谋部。总参谋官对北线的局面并不感到意外这种过场上的文书他本想置之不理但在仔细考虑之后卡罗斯中将还是拿着这封宣战书进了忧双宫。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见科恩并不难可接下来要谈的话题有些另类如果有一个恰当理由作为开场白他觉得比较容易得到答案。 忧双宫背面待城周围唯一那座小山改建的巨大平台上围绕平台中央的雕像已完成近百座年纪一大把的老雕刻师正在平台边缘处挑选石材看样子是要再建一个祭坛之类的东西。 虽然这些石雕神形兼备活灵活现可卡罗斯完全打不起精神去欣赏事实上他内心中对科恩的不务正业有深深的埋怨——对于眼前的战争和待城的前途科恩的表现像个陌路人。 在外面看不出来但是一旦走入雕像中总参谋官就现这些石头摆放的位置很玄妙像是一座连绵不尽的丛林或是一个纷繁复杂的魔法阵。在里面绕来绕去卡罗斯找了一阵之后累得头昏脑胀最后只能坐下来休息。好不容易才将那种要呕吐的感觉驱逐出身体他突然现旁边有一只抖动的脚尖下意识的看过去——科恩穿着不三不四的衣服仰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棍悠闲惬意的小调正从他那边飘来。 “长官这事情一点都不好玩。”卡罗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这个位置我至少路过了五次你为什么不出声提醒我?” “你急急忙忙的似乎正在办要紧事我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去叫你?”科恩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上的表情才是真正的平静“难道说你的要紧事其实是找我吗?” “当然是找你!对了这是北商团军对我们出的宣战书。”卡罗斯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却现自己站着而科恩躺着的相对姿势非常不敬于是自然而然蹲在科恩旁边这种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很早之前经常出现。 果然如卡罗斯事前想的那样科恩连看一眼宣战书都没有只是挥挥手说:“你是总参谋官对局势应该有适当的判断战争由你下决定不要找我。” “是的我对局势有判断我也能做出决定。但且不说我的决定是否正确我毕竟不是斯比亚的皇帝——或者待城的皇帝。”卡罗斯不去看科恩而是看着旁边的雕像用一种朋友谈心的口吻说“无论什么时候你才是真正的主事者才是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你似乎对我有不满?”不用转头卡罗斯感觉到科恩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因为皮肤上有一种被针丨刺的感觉。 “我们面对的敌人并不是鱼腩最新情报显示他们拿出了最后的家底不但有以前没遇到的种族和军团就连两殿的各种骑士团都充实到了第一线甚至怀疑有成员直接参战……是我们不值得你开口还是你决意放弃以前的一切?”卡罗斯说“没有答案我难免疑惑这是信心动摇的先兆。” “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的理解力有问题?战争由你们负责我要解决的是其他事情。” “但这种现状不正常!至少对我而言不正常!”卡罗斯终于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什么都不说算什么?我是在为什么而战?我们的士兵是在为什么而流血牺牲?!斯比亚联盟、第三信仰、迁都待城——搞这么多花样都是为了打这一战但请你给我个不说话的理由!” “军队不需要理由需要的是命令。”科恩回答“仅此而已。” “你建立的军队你当然了解。但是我需要理由否则我就无法投入到我的角色里去。”卡罗斯转头看着科恩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不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只是认死理的平凡人!我无法用私人感情作为战争和牺牲的理由。我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参加大战、讨逆战争还有一场场的对外战争而不后悔都是因为你给出充分的理由。是你让我知道我代表着正义、站在对的这一方……现在我想要知道我凭什么驱使数十万将士去流血牺牲!” “得不到答案你就要罢丨工是吧?” “罢丨工?不敌人已经打上门了于公于私我都会迎战。没有答案的话我只是没有夺取胜利的强烈意志。”卡罗斯回答“一个软绵绵的总参谋官和作战计划能顶什么用?” “你倒是舍得在这上面花心思。”科恩叹了口气“但这又是何必呢?” “我必须知道请给我一个战的理由。”虽然情绪平静下来但卡罗斯的神情异常决然给人的感觉就是得不到答案马上就会蹲着死去。 “最难摆平的就是老实人啊!”科恩慢慢爬起来习惯性的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吧——对你知道多少?我是说的能力。” 面对这句问话卡罗斯沉默了他是一个生长在威能下的人类猛然抬头审视高高在上的生灵要把他们当是一个普通对手那样去分析的确有些反应不过来——之所以被称为是有无数神迹在后面堆砌其影响力巨大而悠久。 “除了看过几次与上族的打斗之外其他一点都不了解。”以往斯比亚生过几次与上族的冲突卡罗斯也有在场但那是上族普通成员最多也只是涉及到黑暗魔将一级科恩与公主级的冲突也有但基本上没有旁观者观看魔法影像无法与临阵观摩相提并论。 “参谋部不是做过详细的分析?”科恩问“怎么?对你的手下没有信心?” “当然有信心!通过数量和合理配合来抵消成员的个人优势……胜利几率并不是没有胜记录还是长官你创造的。”卡罗斯加重语气强调说“就是凡人对上成员拼死作战也有获胜的几率。对这一点我心中坚信无疑!” “是吗?”科恩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戳在卡罗斯的肋骨上。 “当然我善于推理而不是想像参谋部得到的数据也可能产生偏差。”虽然科恩还没有说到但卡罗斯直觉这就是事情的关键“如果长官能给我一个量化的标准最好。” “你确定自己承受得起?”科恩看着这位固执的手下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真正的能力即便是站在旁观角度也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卡罗斯轻笑了一下然后两手举起从上到下整理了自己的军容然后表情严肃的站在科恩面前。这种普通一兵的站姿中隐含着强大的信念比什么壮怀激烈的言辞都要管用。科恩沉默一瞬随即长笑出声——笑声中丝丝点点的白色烟气从两人脚下升起看似无序的飘散在半空中迅的涨成一个直径三十臂的半透明气团。 从外面看去气团跟清晨的雾气很相似内里景象透出来时已经无法辨别而身处其中的卡罗斯却是另一番感受:外间的阳光、气流、甚至声音都已经被完全阻隔了。自己周围完全是一片幽深的黑暗眼前只剩下科恩还清晰可见或者应该说科恩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虽然在诗歌方面表现糟糕但卡罗斯不是半途出家的愣头青。他先是以平民身份在皇家学院接受过多年正统教育后在军界从少尉干起将领侍从、军事主管、后勤参议都做过要说见多识广几个同级将领都不如他。可这个环绕身边的气团他却完全陌生——这当然是魔法可身边那些石雕怎么都不见了?难道是科恩转换了空间!? 老实人心里一惊脸上就会有所变化。科恩却不解释只是用手在身前变换了两个姿势一点一点蓝色光点从五指间跳跃而出轻轻爆成团团粉尘均匀飞向四面八方一部分甚至直接穿过了两人的躯体很快就在周围结成一个没有缝隙的冰蓝色圆幕。 “你仔细看吧”科恩瞳孔深处闪过一道银白“这是比斯大陆前几个世纪的瞬间剪影。” 到了这个时候卡罗斯反而不吃惊了。他也算是科恩核心集团的一份子对比斯往事和秘闻这些秘密也知道一些。科恩是要跟一较长短的人如果什么底牌都没有还有什么争的必要?早点洗了睡觉才是正确选择! 圆幕上光线绽现冰蓝逐渐退去换成熟悉的黑色明亮的光线迅从下方刺出。 雾气破散角度飞移一片广袤原野从暮色中脱颖而出。视野里城市里的灯光正渐次灿烂显然带着繁华盛世的喜人韵致只看那城市连绵、长河奔涌就会有一种壮丽气概在胸中充盈。 “这个视角好像是在天空中记录的。”看到这种难得一见的景象卡罗斯又犯了参谋官的毛病“但在高空收录魔法影像这种事情很难办到。” “你忘了龙族之类能飞翔的种族飞行是它们的本能记录影像的魔法也算不上复杂。”科恩知道这是他的思维惯性于是解释说“因为这次是魔王亲自出手所以记录方式上还有创新。” “魔王亲自出手?!”卡罗斯的眼神剧烈颤抖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个防御姿态。 “并不是天罚否则能有什么东西留下来?”科恩看了他一眼继续解释说“这是个十二个城市组成的小国人数不多面积不小我们所处的地方正是小国的核心地带。他们因为某件事触怒魔族事主又在争斗中逃脱所以魔王才会亲自出手——在这个世纪里魔族成员并没有现在这么强悍但魔王的本事并不弱你留意看天边的云层那是他出场的地方。” 卡罗斯答应一声目光从地形面貌上移开聚焦到远处尽头。那里的云层似乎正被强烈的气流吹拂一点一点的回旋转动因为本身的视角在移动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层的纷乱变得清晰起来画面也在有节奏地颤动——再仔细一感受他现引这抖动的并不是画面而是大地本身! 慢慢的这种震动变得更加真切而且还伴有沉闷的隐约响声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这声音与抖动并不相配却带着一种能让人血液紊乱倒流的压迫感和破坏力。几声下来就算是一个后世纪的旁观者卡罗斯也被魔王的出场前奏弄得脸色苍白、双唇紫。 “感受到他的威压了?强悍的生命会把这种威能实质化以言行举止甚至目光散出来对凡人来说这东西无孔不入相当致命。”科恩拍拍卡罗斯的肩后者立即觉得一层无形护罩笼罩住自己虽然那声响依然可恶可怕但自己的身体却不再畏缩“看下去。” 下方的城市已经乱了套无数细小光点奔涌而出顺着商路移动更有强横者直飞高空以快如飞鸟的度逃窜——但那随着声音和震动传来的威压越来越强大而且无可抵御。商路上的光点正在散乱熄灭就像是有人用水浇灭了它们;而选择从空中逃遁的那些人也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纷纷画出歪斜的轨迹最后一头栽倒下去。 很显然在黑暗魔王的意志之下所有人的出逃计划都失败了! “啊!”一声低呼卡罗斯的双眼瞪大了因为他看到不属于夜晚的光亮出现在天边——再过两声他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极巨大的人形光柱带着令人迷乱的幽蓝光华悠然走来。看似闲庭信步可按照距离比例计算他每一步都是十里以上。 这也算是个魔法因为巨人的腰部正在云际线上跨度不应该这么长。但他那搅碎云层、破开万物的降临方式真是太令人惊骇了!也只有卡罗斯这个老实人还会去想合理与否。 “不错这是个空间魔法。”科恩在旁点了点头“你这个参谋果然称职。” “你知道我的想法?”卡罗斯这次倒没怎么惊讶科恩身上的怪事太多他已经习惯了。 科恩淡然一笑没有回答他——在这个时候巨人已经走到下方城市前二十里处这时脚步和声音合二为一恐怖的威能如月光一样飞泻周边周边的万物连一丝生机也无法挥! 卡罗斯终于看清了降临的魔王并不是实体的生物仅仅是一个由光线构成的虚拟物体。但他的破坏力一点也不小巨大的靴子踏在一处农庄上瞬间就让那些野趣盎然的风车和田园化为粉尘!尔后另一只靴子跟着落下把一座小山峰像野草一样压在底下乱石飞塌直接阻断了相邻的滔滔大河! 他总算是站住了两只巨大而精美的靴子相距一里平行静止。但给人的恐怖感并没有减退反而随着沉寂飞上窜!巨大的形体、无可匹敌的强势已经像梦魇一样笼罩在这片土地上……风停了令人窒息;水止了让人绝望! 幽蓝的光芒亮起来将围绕在他腰际的云层刺穿搅碎终于把一个完整的躯体显露出来。 卡罗斯身处半空却依然要昂起头来看他才行——虽然面对的是一个虚体更因为高度而看不清脸型但在于他脚下的人类却无法生出哪怕一丁点的恍惚那神形兼备的形体、精美无比的衣饰无不带着让人匍匐跪拜的压迫感和意念!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保持平静也没有人能激起反抗之心!他就是人类梦境中的恶魔!他就是来收割生命的屠夫! 只有顺从他!只有无条件、无保留的顺从他才是天经地义、万事永恒的真理! 卡罗斯那颗后世的、被科恩撩拨得不纯的心绝不愿顺从更不愿意匍匐下跪!所以剧烈的痛苦穿越时空降临到他身上——他觉得嘴里又干又苦皮肤像是一块块的被翻卷、撕裂血液一阵冰寒一阵滚烫几乎把他的皮肉骨头炼制成粉末! 负疚、羞耻、悔恨等等情绪如惊涛骇浪一般涌起与卡罗斯本身的不屈意志剧烈冲撞灵魂像是被分裂成无数块在相互撕咬吞噬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坚持到现在算是不容易。”在卡罗斯即将倒下的前一瞬科恩出手扶了一把让他的痛苦缓解大半同时还称赞了一句“你的毅力和勇气只差了莫亚一线。” “救!”卡罗斯终于能出声了他干嚎一声“救他们!” “别傻了我们只能在这个剪影中看见他们罹难谁也无法施以援手……因为他们已经是历史中的一道伤痕。”科恩说“看下去对我们来说这是同类鲜血凝集的教训和经验!” 卡罗斯知道科恩的话是真的只是他很难在感情上接受这个结局。他的目光绝望而悲切迷离的泪光中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城市依然明亮拥有数百万人的土地依然广袤然而死亡的气息正从上空降下……他已经亲身感受过知道这种气息无处可躲、不能抗拒! 云端之上那张脸虽然模糊但卡罗斯却清晰无比的看到他的目光和意念那是一种毁灭的决断但其中没有一点惋惜和不忍如同侍者擦拭桌面一样平静和理所当然。城市上空的云层再次移动起来深邃的黑暗重临大地不再有一丝光亮阴霾的孤寂也再度围绕上来……仿佛魔王刚才的开云举动只是为了看看这块土地糜烂到何等程度。 隔着云层卡罗斯看到巨人的左手抬起手掌里握着一根古朴雅致的权杖。顶端微微向着脚下一点随即就抬起收回。几粒色彩艳丽的光尘缓缓降下逐渐隔开了距离落得最快的是红色那一粒……卡罗斯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拳头紧握双目圆瞪晶莹的泪水滚滚而下。 红尘落地隐没入土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但在下一瞬间一个浑圆的光圈就在这里荡开眨眼之间就把直径扩大到三里刚刚好把那魔王的身躯罩住——然后“呼!”的一声红艳艳的光圈向上弹起从大地中拉出一道火焰巨幕而且越升越高直抵云层而不间断! 高似绝顶厚如城墙即便是不在一个时空卡罗斯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的炙烤在火墙一里的范围之内一切物体都在无声的融化最终变成灰烬! “你敢——你这个狗丨娘养的啊!”在卡罗斯狂怒的吼叫声里圆形火墙开始翻腾着向外扩散距离火焰三里之外的物体无论树木房屋还是山峰流水甚至连泥土都开始剧烈爆炸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幸免。 而生灵之长的人类——无论是跪伏在野外还是城内的都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甚至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他们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没错在魔王的威压面前人类的抵抗是无用的! “看那边”科恩的手向城市中心一指“那些就是此时此地人类中的最强者。” 顺着科恩的指向卡罗斯看到城市中心的宫殿区里有丝丝透明的异色飞起正朝着魔王的影像靠近。虽然轮廓模糊变形但还是能辨别出是被扭曲的人形。卡罗斯当然知道这就是被魔王掳掠的灵魂他们属于那些人类中的强者因为普通人类魔王是瞧不上的。 “这就是魔王的手段吗?果然是无法想象的强横……”卡罗斯喃喃自语“杀就杀了……连人类的意志和灵魂也要一起消灭?”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科恩说完包裹着两人的光幕开始向上移动因为巨大的火圈还在向外扩展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里。 两人刚刚升上云端卡罗斯就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制——凝神一看魔王影像的视线刚好扫过自己。 “碰!”的一声闷响无形却有质的威压撞上卡罗斯他被狠狠的拍在身后的光幕上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三十二集 第五章 有了这样一段插曲,香雪自然是没有心情再采蘑菇了,于是在侍女的陪伴下回了别墅,一路上,她的脑袋瓜里都翻转着无数问题,让本来已混乱的思绪更加不堪,不过在眼前,某些方面的疑惑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要怎么去面对自己的主人──斯比亚皇帝。 有‘**’之称的皇帝,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救她出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把她养在这里,天知道这位传言里无比可怕和卑劣的王者会怎么玩弄她。说不定,说不定自己在里瓦太子处所受的苦难,正是这位王者有仇必报的具体表现,一想到这点,香雪的心都凉透了。 在沉默之中,脸色不太好的香雪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把捏在手心里的小布偶轻轻放在壁柜上,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布偶放在一起,之后又退开几步,看着这一整排的布偶出神……但神情恍惚的香雪并没有发现通向浴室的门是半掩着的,一道同样沉默的目光从她进门后就从浴池中投射过来,看到了她所做的一切,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彼此的目光重合。 香雪苍白的脸上无法掩饰震惊和慌乱,以往一切有关镇静的训练都在这目光的凝视下飞到九霄云外,而这目光的主人却不急于开口,他欣赏着身体在微微发抖的香雪,仿佛很享受。 ‘子爵大人……日安。’香雪艰难的行礼,结结巴巴的问安,‘香雪……失礼。’ ‘跪下,过来。’浴池里的银月湖子爵没有流露出一丝能让香雪缓解紧张的表情,反而用比往日更加冷淡的语气对她说话,‘你在害怕什么?’ 跪在浴池边,香雪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不敢抬头仰望,因为银月湖子爵这时的目光就像针一样,好半天之后,香雪才开口,‘我……我没有……害怕。’ 话一出口,香雪就感受到一丝灼热的魔法能量从额头刺入,快速充斥到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里,她还在惊讶,这魔法能量就开始向周围的肌肉蔓延,身体的每一处都如同是在燃烧,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跳起来,通过疯狂的奔跑来释放这种能量,但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坚固绳子捆绑了一样,根本就无法动弹,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瞬间,香雪就大汗淋淋。 ‘换在以前,我不介意有人向我隐瞒什么。’银月湖子爵从浴池中站起来,接过白衣侍女递来的浴巾,正眼也不给一个就跨过香雪痉挛的身体,‘但现在,我开始介意了。’ 拭干了身上的水,子爵大人坐到了外间的大沙发上,接过白衣侍女递上的红酒,目光才重新回到瘫软在地的香雪身上。而香雪正张大了嘴拚命的呼吸着,但那点空气并不能缓解她身体上的痛苦,她的眼珠已慢慢的红了起来…… 在斟酒的时候,白衣侍女轻声在某人耳边说:‘真要她死,就给个痛快的,什么时候喜欢在女孩身上出气了。’ 银月湖子爵不满的看了白衣侍女一眼,左手平伸出去,一道纤细的金黄色线条从香雪身上飞出,隐没在他手心里。魔法能量一去,香雪才能有机会发出一声低沉的惨呼,她慢慢的撑起身体,跪行到外间,默默等待着子爵的教诲,或者是其他毫无预兆的‘介意’。 ‘抬头,看着我。’说到这里,子爵突然叹了口气,‘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身体微微一颤,香雪心里更凉。当彼此的目光再次接触的时候,她知道,在‘银月湖子爵’面前自己再也掩饰不住什么秘密,自从刚才看到他的第一眼起,香雪就感觉到他跟往常不一样,变得比往常更可怕,身体上的伤痛还没有散去,她只有更加小心的对待,‘是。’ ‘很聪明嘛!’科恩转头过去,看了看壁柜里的布偶,轻声一笑,‘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是刚才。’香雪回答着,声音非常微弱。 ‘这么说来,朕原本计划要在你身体得到的快乐就算泡汤了,朕可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你自己说,朕要拿你怎么办?或者说,你能用什么来补偿朕的失落?’ 不知为什么,科恩并不追问是谁,是什么事让香雪知道自己是皇帝,但香雪却很欣慰他的不追问,因为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借口来隐瞒。 ‘我……我不知道。’香雪摇摇头,目光中的恐惧浓烈了些,‘陛下要怎么做,都可以。’ ‘放心,你好歹是朕一个铜板买下的,朕不是一个习惯浪费的皇帝。’科恩指指桌子上放着的几个盒子,‘去把那个红色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拿过来。’ 盒子里面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个卷轴,拿在手里,香雪才发现这卷轴异常沉重。照科恩的话,她打开卷轴,摊开放在地上,立时,卷轴上扭曲的文字符号就映入眼帘,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房间里,感觉很是怪异。 ‘你应该没见过这玩意,事实上神属联盟里也没几个人见过这东西,帝国秘造坊新近出产的魔法卷轴,配方源自神殿,再加以改良。’科恩看着香雪的脸,笑得非常诡异,‘本来不想用在你身上,但你不小心知道了朕的身分,朕也只有这样做了,希望你不会怪朕狠心。’ 在科恩解释这卷轴来历的时候,香雪就知道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什么好事,听完最后一句,身体难以控制的开始了晃动,几乎说不出来话来,‘我……不敢……’ ‘这个叫血咒誓约,发明这东西的人声称使用了这个卷轴的人将永远保持对朕的忠诚,不然,只要朕心念一动,那人就会死得很凄惨。事实上,如果朕有事发生,用了这卷轴的人也会跟随朕的命运,当然了,既然叫血咒,唯一追求的是效果,公平与否并不在考虑范围之中。’科恩笑眯眯的解释,全当看不见香雪的恐惧,‘现在割破你的手指,一边用你的血覆盖卷轴上的字迹,一边大声念出来……记得,要诚心诚意的哦。’ ‘陛下……’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无力反抗的香雪才用哀求的口气说:‘是不是在起誓之后,我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和记忆了?’ ‘自己思想和记忆啊!这东西就见仁见智了。’科恩凑近了点,‘你想保留些什么吗?’ ‘我……我只想保留一点快乐,还有很小时候的一点记忆。’香雪说:‘请陛下答应我。’ ‘如果朕不答应呢?’ ‘陛下如果不答应。’虽然香雪在这时候变得勇敢起来,但却不敌科恩的目光,‘我……我也不知道……’ ‘算你识相,那么不用念第三行,朕先暂时不拿走你的记忆。’科恩根本不把香雪脸上的凄苦神情当回事,‘开始吧……嗯,怎么还需要朕的一滴血?靠!’ ‘我,愿意将我的生命以及灵魂奉献给我的主人,以我的鲜血凝成誓言,世间万物为证,我在此把我的生命、灵魂交由主人……’ 修长的手指在卷轴上滑动着,香雪念出了誓言,被指上渗出的殷红血液覆盖后,那些字迹开始荡漾并挣脱纸面的束缚,飘散在一臂来高的空间中,在满眼飘浮的字迹中,一个六角的魔法阵图案时隐时现。 微笑的科恩把左手伸出,白影用指甲轻轻一划,一滴血从空中掉落下去,穿过飘飞的字迹,引起一阵强烈的激荡,魔法阵图案也跟着变得清晰,发出刺眼红光并开始了旋转,越来越急,到最后搅碎了飘浮的一切,纷乱的光线化成一个色彩艳丽的光球,消失在科恩手心里。 香雪呆呆的看着身前的空白卷轴,脑袋里空空如也……这就像是让她吞下了会随时发作的致命毒药,她以后的命运,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黯淡。 ‘差不多了。’科恩拍拍手站起来,‘不要说朕没提醒你,在这段时间里,你就尽情回忆以前的快乐吧!说不准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香雪再也无法支撑,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进城的马车才刚刚驶出别墅,白影的手就伸到科恩眼前,嘴里淡淡的说:‘拿来。’ ‘拿什么东西给你?’科恩没好气的回答,‘问人要东西也不会客气点吗?’ ‘刚才的卷轴。’白影完全无视科恩的不满,‘拿来。’ ‘卷轴啊!怎么突然喜欢上这东西了?说个理由先。’科恩看着伸在身前的白皙手掌,‘如果我没记错,这是白影你第一次问我要东西呢!’ ‘因为这卷轴会发光,好玩。’白影要东西的意志非常坚定,‘我要玩。’ ‘好玩?我看你是不想我再把这种卷轴用到别人身上吧?就你刚才那么用力的划破我的指头,我就知道你心中的不满。’科恩笑了,‘不过我现在不能给你,因为这一批的数量不多,都是马上要使用的,等下一批到了,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还要使用?’白影眉头轻轻皱起,‘对谁用?香雪这样的人就一个吧?’ ‘你从来都不笨。’科恩伸出手去,打开身边一个箱子,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两排卷轴,‘自己数数看就知道了吧!’ ‘这样数目的卷轴,又随身携带,你究竟想干什么?’卷轴并不多,粗略看去就一目了然,在知道了数目之后,白影的眉头却皱得更加紧了,‘这样性质的东西,在有些人身上用得,有些人身上是绝对用不得的!你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吗?’ ‘后果?什么后果?比某些人挑战我的绝对权力更重要吗?’冷哼一声,科恩重重的关上箱盖,‘一直以来,白影你不都是一视同仁的吗?怎么这次会放宽要求,觉得可以在一些人身上使用这种卷轴?龙族的道德观,原来也是可以浮动的啊!’ ‘龙族的道德观,从来没有一分一毫的价钱好讲,是我私自背离了龙族的传统,是我自甘堕落,此事完结之后,我会向长老们请求处罚。’白影的目光中,第一次对科恩流露出恨意,‘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就不再是科恩.凯达,我会……我会唾弃你的!’ ‘你觉得,真正的科恩.凯达就会在乎你唾弃与否吗?’科恩看着窗外,‘不过……你是因为什么而堕落呢?’ ‘绝对……’白影痛苦的眼神,一如刚才的香雪,‘绝对不是因为你!’ ‘真绝情,你一直在我身边,清楚一切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而改变一点的,哪怕是一点也好啊!’科恩闭上了眼睛,‘不过,你不是因为我而改变也好,我接下去做的事就少些顾忌,我就能毫不保留的去完成。’ ‘你要想清楚。’白影是强忍着才没有一巴掌把眼前这个冷酷的皇帝煽出马车,‘如果做了,你会失去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你将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卑鄙龌龊的皇帝!是的,这样做,没有人敢再违背你的意愿,但你又能得到什么?一群没有自己思想的下属?一个由这些下属支撑的帝国?就算这样的帝国强大无比,可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那不就是大家一直希望的吗?大家不都一直把我推向那个位置吗?别的不说,龙族不就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这样的我去解救他们吗?大家所要达到的,不就是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人吗?我不想一个人玩,要玩大家一起玩!’科恩看着白影,嘴边露出一个冷笑,‘老子现在要自强不息,不就应该从身边的人做起啊!’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后,白影才轻声说:‘我愿意……留在科恩.凯达身边,但是,我不愿意,留在一个什么都不顾及的皇帝身边。’ ‘很感人的告白。’科恩悠然回答,‘但那跟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听过这句话千万次,但这一次,白影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其实,在前几天和科恩谈话得知他清楚维纶总督用亲弟弟的生命做试探时,白影就很不适应科恩近来的改变,虽然科恩以前也不是没显露过心机,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心凉。龙族的骄傲,不允许白影再有什么规劝的话,就在情绪激动的白影下定决心,要说出一句与这个冷酷**彻底决裂的话时,在车夫和护卫的大声呼喊中,马车来了一个急停。 在杂乱的呵斥声和兵器离鞘的声音中,车厢里的一人一龙还在对视着,谁也不先开口。 ‘这是银月湖子爵的马车!子爵有紧急公务要进宫,谁敢阻挡!快点退后,不要自寻麻烦!’ 车前传来护卫的训斥声,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却令车厢里的一人一龙稍感奇怪。因为这些身手一等一的护卫都是清楚科恩身分的,皇帝身边的护卫从来都是做多说少,遇有阻拦,通常都是冲上去一阵砍杀继续上路,怎么今天有心情喊话了? ‘少来了,银月湖子爵有什么了不起吗?’一个骄横的声音响起,竟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圣都的子爵多了,光我们家就有三个,都是对俺言听计从那种。’ 话音刚落,一阵哄笑响起。 ‘阁下要怎样才肯放行?’科恩的护卫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奚落过,这时的话里已有掩饰不住的怒气,只等科恩一个信号,他们就会冲上去把这些人打得哭爹叫妈,不过科恩倒是对这一群刚才打断自己跟白影谈话的人起了好奇心──因为这是一群女人,而且年纪都不大。 ‘实话告诉你,俺们今天就是在这里等你们家子爵的。’领头的人一副山贼口气,‘要过去也简单,叫你们子爵出来,说几句好听的,再随便给点什么就成。银月湖子爵常年在国外公干,油水是少不了的吧?平时也不跟俺们套套交情,今天就一次过清的好。’ 科恩是又好气又好笑,一群女人,居然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好在白影跟他呕气,子爵的装束还没变,当下就‘啪’的一脚蹬开车门,下去教训这一群不知死活的女悍匪。身为侍女的白影也趁机收拾怨气,和另两位精灵侍女一起下车,跟在科恩身后。 这一段商路平常并没有太多马车通行,所以路面比较窄,两棵大树横倒着,刚好把路面堵个密不透风,二十来个‘兵痞’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依靠在路障周围,一脸‘老子不好惹’的讨打表情。仔细看过去,全是清一色贴着假胡子、假眉毛的小妞。再仔细一看可不简单,虽然外面穿的跟士兵没两样,但里层服饰华贵,一个个皮肤细嫩,哪里是什么兵痞,分明就是一群未嫁的贵族小姐!科恩才略略看过,已在其中认出了七八个家世显赫的。 ‘咳!发什么呆?’领头的小妞抽出起码价值二十金币的佩刀,‘当当’连声的砍着树干,嘴里大喊,‘子爵大人,给兄弟们上供啊!兄弟们头顶烈日出来卡油也不容易啊!’ 科恩当时就有一股冲动,想直接一拳把她轰回家,让她那时任帝国财务副理兼学艺部司长的老爹看看自己的宝贝女是个什么德行。 活该这群骄蛮女倒霉,她们的总头领正带着一干精兵强将在圣都找大fǎ官算帐,没空搭理她们这群虾兵蟹将。在没人带领的情况之下,这群人在商路上敲诈了几笔之后还欲求不满,决定在这条岔路上开个张。说起来也真是难为她们了,她们是在多次试探之后,才终于找了这么个不会引来城防军的好地点──这处是由帝国联络处监管,如果不是清楚这群‘土匪’的底细,联络处的人早把她们拆成散件当花肥埋了。 ‘嗯,好,果然是有气魄。’银月湖子爵仰天长笑三声,‘都给我拿下!’ 这群女悍匪的家世一个比一个高贵,而她们也都是靠这个压人,平日遇到的贵族或商人怎么得罪得起这群人?都是闷声发大财、给了贿赂走人,就算是不小心劫了德高望重惹不起的老贵族,口口声声‘爷爷、叔叔’的撒娇,不但不会引来怪罪,反而会得到更多‘贿赂’,什么时候见过真翻脸的?讨厌啊!人家手里的兵器都是没开锋的呢! ‘呀~~~~~~~~~’科恩这边的护卫才一动脚,那边就立马炸了窝,而且叫得希奇古怪,‘救命啊!非礼啊!抢劫啊!有人耍**~~~~~~~~~~~~~’ ‘大胆!’路边的林子里,立即就涌来了一群家丁护卫,‘怎么了?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家小姐!?啊!不要命了是吧?’ 有人叫:‘我们家主人是伯爵!’ 有人喊:‘我们家主人是近卫军将军!’ 还有人宣布:‘我们家主人是显赫的皇亲!’ 然后异口同声的威胁:‘快点赔礼道歉!’ ‘你们玩玩吧!别毁容就成。’丢下这句话,科恩返身上了马车。 第三十二集 第六章 圣都,是斯比亚帝国的首都,生活在这里的民众,每一天的生活几乎都是那么平静,那么安详,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的生活苦闷,因为这是一座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城市,随时都有可能上演精彩的事情。比如刚才,数十名已经在圣都叱嗟风云达两月之久的一支‘贵族小姐军团’成员,被人用绳子像捆奴隶似的拴在马车后面,从城门带了进来,一路向皇宫而去。 这条行进路线是圣都最重要的街道,当然,消息也就立即传开了。作为受害者的‘贵族美少女军团’,是在圣都民众的无比关注下成立、发展、并壮大的一支‘劲旅’,专业的旁观者当然不能放弃关注她们‘覆灭’的权利,因为那属于一种‘始乱终弃’的不道德的表现……事实上,民众对此事件的关注程度之高,远超一般人想像,他们甚至还开了赌局,从赌注上看,多数人对‘贵族小姐军团’的前途还是乐观的,而对于用绳子拴了她们的那位子爵,极高的赔率已经显示出了圣都民众对他命运的担忧。 ‘贵族小姐军团’成员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主人们一路上灰头土脸,哭哭啼啼,护卫家仆也血淋淋的跟在后面,却一个个倚仗着自己主人的权势硬着脖子,宁死不肯向小小的‘银月湖子爵’认错,就更让这支壮观的队伍显得悲壮……在队伍到达皇宫之后,贵族小姐们的家人已经得到消息,纷纷派出家里的中流砥柱四下活动,打探事情原委。 一时之间,各部司都充斥着穿戴整齐但一脸愁容的贵族,后宫门外更是排了长串马车,争相请见各皇室成员。 科恩下了马车,直接去了旁边的房间,皇帝礼服上身之后再绕了个小圈子回到庭院。 看到皇帝陛下亲临,庭院里顿时哭声一片,跪在地上的贵族小姐们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杜鹃啼血,酝酿已久的晶莹泪水或汹涌澎湃、或润物无声,都在脸上的灰尘中冲出一道道横七竖八的沟壑,其间点缀着些许鲜红唇色、亮白贝齿,让庭院里那些真正的士兵又爱又怜,再一听某某子爵是怎么怎么无理嚣张,怎么怎么目无君上,不免又为这些小姐愤愤不平起来。 不过,听着这一切,科恩陛下倒是显得很享受,转了一圈,陛下脸上的笑容还是保持在让人猜不透他心意的范围内,最后他把手一举让哭声停止下来,清清嗓子说话,‘朕听说,你们这些日子在商路上干了些不法的勾当?还纵容家仆联袂抢劫银月湖子爵?’ 贵族小姐们除了喊冤枉、装委屈之外,绝对不会交代自己任何的过错,皇帝陛下当然是无比尊贵的,但陛下本身是男性,这种女儿家的事情,从古到今都是由皇妃来处理。 ‘好吧!朕不需要你们马上就说,你们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说好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陛下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对身边的内侍吩咐,‘去拿些软垫来,怎么能让女孩子直接跪在地板上呢?至于那些家仆,先给我打三十棍,再交大fǎ官处置。’ ‘是的,陛下。’内侍领命之后又问:‘请问陛下,以何罪名棍打家仆?’ ‘主人穿成这样,家仆还不该打?’陛下离开前说:‘叫她们的家长们也来看看。’ 没过多久,皇家议事楼里来了一位身穿骑士装,满脸不高兴的俏丽小姐,这位小姐的脾气可不小,在皇家议事楼过道里等候传唤的时候,居然都敢用小皮靴踩地毯撒气──这是什么地方?皇家议事楼!斯比亚皇族成员的办公地,绝大部分圣都贵族都摸不到边的地方。 没过多久,内侍就带她上了楼,但她已经把地毯弄破两处,吓得内侍长赶紧搬了一座雕像过来掩饰──这地毯是来自魔属帝国的战利品,让陛下看到可不得了。 ‘菲琳姐姐、迪尔姐姐、凯丽姐姐、温丝丽姐姐!’身着男装的小姐走进皇妃们的办公地,不等大门关上,又是一脚跺在地上,‘有人欺负我!’ ‘葳莎啊!’埋首在公文中的菲琳皇妃淡淡一笑,‘这真是奇怪了,在今天的圣都,你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来欺负你啊?’ ‘就有人敢!’葳莎噘着小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温丝丽皇妃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拉着她在菲琳皇妃桌前坐下,轻声安慰几句。 菲琳皇妃在文件上签了名,盖了印记,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小妹妹,笑问:‘好啦,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还是因为杰克处罚了你的姐妹?’ ‘杰克倒是坏,但今天不是他。’红着眼睛的葳莎小姐说:‘因为前几天的事情,我今天去找杰克理论,一直在他家里等着他,当然就没时间跟姐妹们待在一起,她们就自己出城去了。可没想到,刚才就有人把她们用绳子绑成一串,从城外押到了皇宫!’ ‘有这样的事情?美少女军团也有走背运的时候?’旁边的迪尔皇妃笑出声来,‘谁做的啊!把这些美女用绳子绑了送到宫里可是会得罪很多人呢!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银月湖子爵!’葳莎小姐大喊一声,‘就是那个常常在国外公干的银月湖子爵。’ 一听到银月湖子爵的名字,房间里顿时沉默了,四位皇妃互相看看,脸上都失去了笑容。科恩每一次回圣都,至少会提前两天通知,这一次不声不响的回来,甚至回到宫里都不来见大家,自然不会是没有原因的──难道刺杀俘虏的那件事情,科恩不肯轻易放过? 迁怒,这是迁怒,科恩是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那信息就是他很不爽,他要闹事! ‘菲琳姐姐,我知道银月湖子爵是皇帝哥哥的大臣,但他也不能这样做啊!把人从城门带到皇宫,谁受得了这种侮辱啊?’看到几位皇妃都没表态,葳莎有些奇怪,‘我想见皇帝哥哥,我要在皇帝哥哥面前跟银月湖子爵理论!’ ‘葳莎,别闹了。’心乱如麻的温丝丽皇妃握住了葳莎的小手,却看着桌后的菲琳皇妃。 ‘葳莎,听清楚我以下的话。’菲琳皇妃郑重的看这个血族的小妹妹,‘你马上去我的更衣室换下男装,尽量穿得合体一些,然后直接去凯瑟翎阿姨那里,要一步不离的跟着凯瑟翎阿姨,不然的话,你的皇帝哥哥会把你抓起来处罚。’ ‘皇帝哥哥……会处罚我?’葳莎瞪大眼睛,几乎不能相信,‘为什么?’ ‘别多问,去换衣服,路上不要耽搁。’菲琳皇妃站起身来,‘温丝丽,我们去看看情况。’ 当两位皇妃到达‘贵族美少女军团’所在的庭院之后,却没看到皇帝陛下,只有满院子行刑队的卫兵,他们手里的棍子正在那些家仆护卫的身体上翻飞,搅起一阵阵痛苦的呻吟。菲琳皇妃只好问旁边的内侍,但内侍却一问三不知。万般无奈之下,两位皇妃只好折回皇家议事楼,去跟维素亲王商量。 对于上次派出刺客去了结战俘的事情,几位皇妃是知情的,而且也都赞同亲王的做法,但维素亲王怕事情过后科恩与四位皇妃心生嫌隙,所以整件事情都没允许她们插手。科恩的反应,维素亲王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曾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情。现在科恩回宫而没有任何事前通知,再加上一些奇怪的举动……不得不令大家担心。 三个人还没说上几句,维素亲王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抬头看去,亲王的妻子,科恩的母亲凯瑟翎正微笑着推开房门,身后跟着一身女装的葳莎。 ‘你怎么来了?’亲王有些意外,连忙站起来,‘你还从来没有来过我办公的房间吧?’ ‘以前不来,所以就有好奇心了吧!’凯瑟翎笑着吩咐身后的葳莎等在外面,自己走进了房间,回身关上房门。 ‘母亲午安。’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来,两位皇妃只有先问好。 凯瑟翎走上去,没有像平日那么慈祥,脸色反倒不好了起来,‘午安?安什么?怎么安?’ ‘我说,有什么事不顺心,别难为孩子们啊!’和妻子生活了数十年,亲王当然知道她的性格,连忙站出来为皇妃开脱,柔声说:‘孩子们日夜操劳,已经很累了,让她们回去吧?’ 两位皇妃不知因为什么事而遭到母亲责难,头低得不能再低。 ‘那么,就当我是在无理取闹好了,但我不点头,这里谁都不能离开。’凯瑟翎看着自己的丈夫,突然又笑了笑,‘斯比亚帝国的国相阁下,我有一个问题,你能给我答案吗?’ ‘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不会在任何事情上隐瞒你。’亲王有些哭笑不得,‘问吧!’ ‘我是以斯比亚皇帝母亲的身分向你提问。’凯瑟翎在一张为客人准备的沙发上坐下,双手叠放身前,‘我儿子──斯比亚帝国的皇帝,已经回来了是吗?’ ‘是的,刚回来。’亲王极力回想着,但想不起来妻子上一次如此认真是在什么时候。 ‘那就请你解释一下,科恩为什么没有事前通知?以前都有通知的吧?’凯瑟翎笑笑,‘或者……是你们做了些什么事,以至于科恩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想见了?’ ‘我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亲王两手一摊,无可奈何,‘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谣传?’ ‘如果我是一个只会相信谣传的笨女人,那么我生下的科恩会成为帝国皇帝吗?’凯瑟翎又笑了,‘真是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娶我吧?’ ‘嗯,突发的事情倒是有。’亲王沉吟片刻,‘但没有那么严重。’ ‘皇帝陛下率军远征,回国之后不是直接回圣都,而是去了几个重要的行省,跟数十位重要的军政官员会面,君臣会面谈些什么,难道真是庭报上所说的那些理由吗?回到宫里,直接去了自己的秘室,连我这个母亲也不见。虽然我不是官员,但我也知道这种会面是什么性质,这说明国相大人,还有你们几位皇妃,已经被皇帝排斥了。’说到这里,凯瑟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是什么事情,严重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一个皇帝做出这样的举动?’ ‘凯瑟翎,事情是这样的……’ ‘我不是官员,我也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发生、发展和结束,因为那已经无关紧要了。’凯瑟翎毫不客气的打断丈夫的话,‘我只想提醒你,我亲爱的丈夫,作为一个国相,你应该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作为一个父亲,你应该是儿子最坚固的助力。无论从哪一角度来说,你和科恩之间都不能产生猜忌,这有违你的使命。在我看,这件事不管是怎么发生的,主要原因都在你,科恩不会恰当的处理这类事情,他才多大?而你呢?’ 说完,不等亲王回答,凯瑟翎就站起身走到两个皇妃面前,‘抬头,看着我。’ 从没见过母亲发怒的皇妃们抬起头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说你们不知道这种事情,我也不想听你们的解释,我现在要你们去弥补自己的过失。你们是科恩的妻子,清楚一个妻子的责任吗?这样看来,丈夫在你们心中还不是第一位的。’凯瑟翎平静的语气中,蕴涵着无比的严厉,‘诸如此类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 第一次遭到训斥,皇妃们的眼圈都红了,亲王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我会去把他逮出来,其他的事情就得你们自己做了。’凯瑟翎一转身,出人意料的叹了口气,‘我能逮他这一次,下一次还能逮吗?科恩的性格有多强,你们应该知道。’ 不一会的工夫,抱着琴伦小公主的凯瑟翎已经找到了科恩,她是皇帝陛下的生母,谁敢向她隐瞒皇帝陛下的行踪呢? 皇帝陛下,正在被近卫军严密守卫的演武厅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第三十二集 第七章 “不要慌!”在近卫队员为他们的长官拼命报仇时,还未散去的红色雾气中传来岩石沙哑的吼声:“稳住了打,我还没死!” 没死你得哼一声啊! 近卫队员的呼声连成片,赶紧把涣散的队形收回,并且缓慢向红雾那边后退。 “振作!你给我振作一点!”岩石半跪在地上,手臂里有一个身材消瘦的武士。他头发眉毛被烧了个精光,身上的皮甲已经被撕去一大片,裸露在外的左臂上遍布着斑斑焦痕,正是岩石的救命恩人。 刚才,就在射线到了跟前、岩石自以为必死的时候,九层生命之源树叶组成的盾牌钻出地面,刚好隔在他跟射线之间。射线以雷霆之势射穿九面盾牌,然后炸开十一个魔法防护屏障,最后轰飞了后面的人。直到这人飞来撞翻自己,岩石才认出他是玛法,所以他发了呆,让人以为他挂了。 “你是血领主啊,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在岩石的摇晃中,血领主定住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然后张口喷出一口黑红的血块。 “妈的,差点就被你摇死!”他的身体弹起来,捡起身边的短剑:“外面的人正在想办法!赶紧毁掉这些魔法阵!” “正在毁。”岩石一把抹掉脸上的血块,也顾不得问别的:“长官那边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玛法给岩石丢下一句话:“魔法阵毁掉后幻境就会消失!” “幻境吗?”看着玛法凤一样飘忽不定的远去身影,岩石大喊一声,提刀冲向那些还在闪动光芒的残余魔法阵列:“让你幻!让你幻!” 这一次,近卫队员组成的防御阵型环绕在周围,破坏行动顺利了很多。魔法阵在不断崩溃,一个个的炸成碎片,混乱而狂暴的魔力弥漫纠结,变成五光十色却极为危险的魔法气团。然而没有一个人退缩,岩石小队就在这些魔法气团中冲进穿出,他们被冻伤、被烧伤、被刺穿盔甲、被削去皮肉! 围杀近卫队的伪秘族同样毫无畏惧,甚至用魔法点燃自己的躯体去冲击近卫队的钢铁战线。然而在攻守互相的同时,也意味着秘族丧失了优势,要想冲破近卫队的防御、要想阻止岩石小队的破坏,这都是在做梦! 遥想当年,在还是普通人类的时候,近卫队就硬抗过神殿骑士团!今时今日,有强横战力在手,还摆好了阵势,怎么可能输给伪秘族? “杀!杀!杀!” 直到外面的光线重新照耀进来,直到周围的真实景像一块块浮现出来,直到科恩·凯达的声音再一次传到大家的耳朵里! 科恩上官的怒吼如同天籁一样,近卫队士气大振! 就像布幕被拉开,山峰平台再次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科恩还站在原处,近卫队员们熟悉的幽蓝色光芒冲天而起,然而这蓝光的上升势头,却被上方那滴闪动七色光彩的水珠阻止。 科恩,正在全力对抗永恒元素法阵的重压,在永恒元素法阵发生变化的那个瞬间,他一手包揽了最艰巨的任务,只身撑起整个天空。这滴高悬头顶的水样液滴,是由无尽光线凝聚而成,其中蕴含的浩瀚力量全压在科恩头上。 这种滋味不好受。 虽然伪的力量在待城时就被削弱,但与永恒元素法阵的威力相加后还是非常可观的,无形重压一点一点加深,让科恩的脚背慢慢沉入地下,周围的地面上布满蛛网一样的裂纹。 科恩的对手是伪魔王,他们的对抗是在大环境方面,虽然最凶险,却是静默而无声。科恩用蓝光撑起了大片空间,从身边一直连通到同样一丝未动的伪魔王面前——浑身被金黄色斗气包裹的菲谢特在科恩撑起的空间里电闪挪移,跟他的直接对手伪神王杀起一团! 两人的厮杀激烈火爆,范围之内居然连一点尘埃都看不见——尘埃、碎屑,还有那些掉落在四周的断剑,全被力量给死死的压制在地面! 就算有科恩硬顶着,但还是有一部分重压被分到菲谢特身上,所以他的动作快不起来。但好在科恩不是吃素长大的,他用蓝光构建的空间也有相当的压迫力,伪神王在里面跟菲谢特动手,也是一副憋屈到喷血的模样。 在近卫队员里,见过菲谢特动手的人不能说没有,但真的很少很少。偶尔一眼的眺望中,近卫队员看到一种赏心悦目的打法——无论攻守,菲谢特厮杀中的移动都是用步法完成。这种步法极标准极有节奏,可以分解绘图,也可以模仿学习,就像雍容华贵的宫廷圆舞。 对手能看清他的上一步,甚至能预测他的下一步,但却挡不住、打不乱,因为菲谢特手上的剑正随着步法攻向对手的必救之处。 一招一式光明正大,举手投足尽显锋锐,留给对手的是震撼和绝望。 这种打法很有借鉴意义,悟性高的近卫队员甚至能在接下来的厮杀中开始实践,而且颇有成效。但菲谢特打法中的另一部分却没人去学,他在柔韧坚毅防守中流露出的悠然气质,在犀利暴烈攻击里蕴含的超然风韵,别人很难模仿。 就算他使出剑藏袍角、斗气反弹这种下流招数,别人看了也会心旷神怡。 上挑、直刺、回转、横切,菲谢特的动作飘逸大气,招式连接时顺畅精妙。单手剑无声的震颤着,剑身上附着的金黄色斗气翻卷澎湃,忽而凝成雷霆闪电、忽而化作漫天飞雪,磅礴的杀气涌动不休。 动,必凛然碎空!静,则克定风波! 伪神王的头带被挑飞、衣袖被切断、披风被刺穿,如果他是个人的话,早就滚到一边挺尸去了!但伪神王不是人,他没有人类的弱点,没有心脏、没有脑浆、更没有胯下那团玩意。相比之下,用斗气撞击他整个身体,或者用灵魂力量去腐蚀会更有效。 伪神王身边环绕着十几道血红的光环,他的眼中有浓厚的杀戮意念,他的移动应该用诡异阴柔来形容,两只脚尖根本就没接触地面,也没有借力蹬踏的动作,所有的进退转折都毫无预兆,就像是一片随风飘荡的枯叶。 被他用来与剑锋碰撞的或者是手指或者是拳头,但每一接触响起的必然是金属震颤声!大概十几次撞击之后,菲谢特手中的单手剑就会不堪重负的断裂——每当这种时候,菲谢特肯定已经退开一步,淡定的换过手中的佩剑。而后他会在第一时间重新杀向伪神王。 一团团爆燃的火星中,一条条凛冽的气流中,他们打的旗鼓相当! 两人旗鼓相当,这只是在旁观者心中留下的印象,并不意味着菲谢特能轻易对伪神王造成压力。他此时风姿卓然没错,那是因为这性格早融进了他的灵魂,无论对上谁、无论状况多危急,你都别想着到他仓皇失措的模样。事实证明,哪怕死到临头,菲谢特也是坦然淡定的。 所以,真实的战斗情况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在远方的近卫队员看不见的平台地面上,相同制式的断剑掉了满地,凑一凑的话可以拼出上百柄单手剑,这个是菲谢特一个人的战损。那些扭曲的剑尖,那些散裂的剑柄,都在无声的述说着这场战斗的艰辛凶险,都在述说着菲谢特的昂扬不屈! 菲谢特与伪神王只有一线的差距,但就是这一点细微的差别,菲谢特却要在战斗中用智慧和痛楚去弥补!满地的断剑,满头的汗珠,那不过是代价中极小的一部分。 可以说,为了保护科恩,菲谢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一科恩现在很脆弱,虽然看起来并没动手,但他全部力量都用在与伪魔王的另一种战斗上。如果这时被伪神王摸过去戳一指头,那可大大的不妙! 伪神王被菲谢特贴身缠住,他们求的是一个快宇;伪魔王与科恩展开的无形战斗更加凶险严酷,他们求的是一个稳字……好消息是,永恒元素法阵的中枢控制位就在伪魔王的脚下,所以他不能动:坏消息是,永恒元素法阵的中枢控制位就在伪魔王的脚下,所以他很强。 四个人就这样陷于僵持之中。科恩身躯中的蓝光源源不断,永恒元素法阵不能吸收也不能干扰,但在构成领域的同时,这蓝光也隔绝了对方和己方的一切外援。 眼前这局面显然不是菲谢特想要的,他对科恩有绝对信心,他相信科恩能打开局面。然而在科恩拿出办法之前,两个人只能先这么扛着,哪怕扛到局面崩坏的瞬间也不能放弃! 在他们的坚持之下,珍贵的契机终于出现了,就在近卫队大破小型魔法阵列的时候。 随着近卫队在远处的作为,科恩脸上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他微微垂下的目光才一动,立即就被严密监视着他的伪魔王发现。这位强劲且风光无限的对手,一直调动着整个永恒元素阵法的威势压制科恩,千方百计的寻找科恩的软肋,而且从不放过讥讽他的机会。 “永恒元素法阵的重量和压力,还对你的胃口吧?”伪魔王瞥了科恩一眼,说不出的和蔼可亲,完全没有运转魔法阵的吃力:“要不要我再加点砝码?” “随你的便。”科恩像在思考着什么难题,随口敷衍说:“不用顾忌我。” “你确定还能撑下去?”伪魔王面带惋惜:“如果你被压碎了,可真是人间惨剧。” “你尽管放手做。”科恩抬起目光:“不过,如果我说我可以随时摆脱,你会不会惊讶?” “我当然会惊讶,因为我听到你的骨头在开裂,我看到你的同伴体内的暗伤。”伪魔王的目光中甚至带着期许神色:“如果有这样的能力,以你的性格会不用?” “因为我要先得到一个答案才行……我原以为你们无法唤醒永恒元素法阵,因为你们没有四元素神,也没有虹光之环,但你们最后做到了。”科恩端详着自己的对手:“没有四元素神,你们用大量自然元素来替代;没有虹光之环魔法,你们就用日光凝聚的气色光液去弥补。” “你们和人类一样,只是依附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凭什么能忽略这个世界的法则?”科恩百感交集:“在那个瞬间我少有的自惭形秽了,我甚至佩服你们,我差一点就认输。” “我没想到科恩·凯达还会多愁善感——那你找到答案没有?” “就在刚才,在我的近卫队员摧毁魔法阵列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一切。你们其实只让永恒元素法阵处于半启动状态,而且利用这种威势压制我。那些小魔法阵列都是用来骗人的,你们不过是龌龊的骗子,缩卵无胆的小丑。你们,就没有打算真正的唤醒永恒元素法阵。” “不愿意唤醒永恒元素法阵吗?”伪魔王兴致高昂的看着科恩:“那我们是为什么呢?” “所谓自然元素的注入、七色光液都是为了压制我的力量——或者,你们还打着以自身实力翻盘的主意?”科恩叹了口气:“力量下降的你们还有这种算盘,这让我很失望。” “不是恐惧和愤怒,而是失望?”伪魔王有点意外:你为什么会失望呢?” “原因真的不能说,这无疑让我更加郁闷。所以现在,也该轮到我发威了!” “发威?”伪魔王看着科恩泥足深陷的模样:“你不是宣称是来谈判的?” “如果你们没动我的人,我还可以跟你继续耗下去。”科恩如释重负地说:“要知道,找上门来跟你谈判的人,不一定打不过你。” 丢下这句话,科恩转头看着远方。 随着小型魔法阵列的崩溃,填充在永恒元素法阵中的幻境有三分之一被破坏掉了,可以说是处处狼籍。近卫队组成了几个严密阵型,有了反攻之力,回归者虽然凄凄惨惨,但也可自保。他们的敌人还是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可是周围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用阵型去绞杀他们。 每隔一段时间,永恒元素法阵还会受到一次剧烈撞击,那应该是留在法阵外的远征军使用大型魔法轰击的结果。魔法阵外壁不断的颤抖、变形,让爱米妮忙个不停,但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往往是旧的没补好,新的破损又出现了。 “叮”的一声轻响,菲谢特退回到科恩身边,手里又换了一把佩剑。 在他正准备再次向前冲去的时候,科恩开口说话了:“休息一下吧,你喘的像个码头苦役。” 这句话够风够凉,菲谢特张大了嘴,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还不是因为你太——” 科恩打岔,菲谢特分神答话,他的对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伪神王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般大小,整个人从侧面向两人冲了过去,两手表面已经布满了网状电纹——科恩稍稍转向,拳头当胸平推,一股圆锥状的无形力量涌出。 “轰”的一声爆响,想冲上来捡便宜的伪神王被轰了个跟头! 全场鸦雀无声——他居然一拳把伪神王打了个跟头! “这不可能!”站稳了的伪神王狂怒,脚尖点地再次冲上来。 科恩看也不看。随手又是一拳。 “轰!”伪神王飞闪前冲的身躯被准确击中,打着转的倒退,衣袍碎片随即四处飞洒。 “我——”虽然伪神王今天吃了不少苦头,但这次的苦头无疑是滋味最足的,在他低埋的脸上,每一个纹理都写满了“痛”字! “我——”伪神王抬起头,露出一个惨烈的狞笑:“我不信!” 科恩第三拳出手。 “轰”的一声闷响,他直接把前冲的伪神王打得停下来! 比起前两次,科恩这一拳是实打实的全中,没偏没斜,所有力量都作用在伪神王身躯正面——后者的身体没翻跟头没转圈,而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形如高楼坍塌! 他身上的华丽袍子腐朽瓦解不说,点点血迹正从变形的脸上喷出,他的鼻子歪倒一边,两眼只剩一条细缝,上下嘴唇完全破裂……这副惨状,哪里还是风仪超然的伪神王!? 但是伪神王还是爬了起来,只不过手脚并用的方式让人心有不忍。 “你——”直起腰身的伪神王只说出这一个字,身躯就不由自主的佝偻下去,两手撑地“哇”的一声张开嘴干呕起来。 一团团颜色各异,大小不等的幻影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尖啸着消散在众人眼前……他的脸色越来越憔悴,皮肤上开始出现皱纹,似乎力量正在快速流失。这副模样,至少短时间内无法再战。 “刚才没听清,”无视伪魔王震惊的模样,科恩转头对菲谢特一笑:“你说我太什么?” “我刚才是在说……”菲谢特看了他一眼,眨巴着眼睛前思后想,最后还是把“没用”这个词吞下肚去:“为了避免人们骄傲,夸奖的话我们通常只能说一次。” “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夸奖我了,这感觉真是不错。而且从今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人这样做。”科恩说了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把目光移回对手身上。 本已高度戒备的伪魔王听到科恩的话,心里不禁一动——以后不会有人再夸奖他?怎么会这样?这难道意味着,他要答应自己的条件了!? 虽然他三拳痛殴伪神王的做法很暴戾,但在答应对方条件前彰显实力是一种很常见的谈判手法。说不定为了这三拳,科恩暗地里付出的代价十分巨大。 是了,一定是这样! 第三十二集 第八章 早在斯比亚光复之时,圣都城外百里范围内的农庄、田地、别墅就全部被皇族按市价收购。靠近商路的地方,一切都还保持着原貌,在商路上行走的人甚至可以看到一幅田园牧歌的场面。但在行人看不到的地方,全是皇家近卫军建立的军事设施,十多个大型的囤军营组成了两道防御圈,紧紧的守护着斯比亚的首都,还有情报体系的训练基地和各军种的高等学校,更有其他神秘的机构分散在其间的小军营里。 这样的一片土地,完全杜绝了间谍的窥探,任何一个陌生人进入这片区域,总会被躲藏在暗处的无数双眼睛发现,总会被接踵而至的‘意外事件’打乱行程和步骤,总会被人‘押回’商路……如果不回商路,就会进入帝国大牢。久而久之,各国的情报系统都知道,圣都城外的防卫,在某些方面几乎超过了圣都本身。 距离圣都二十余里的一个隐秘小山谷里,有一个驻军三千的中型军营,军营依山而建,鱼鳞状排列的营房顺山势逐次上升,山腰中一座两层木楼就是军营的指挥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正站在二楼围栏边焦急的眺望着远方,在他身后是两名准将级别的军官,再后面是十来位出身皇家近卫队的贴身护卫──在斯比亚帝国里,能被这样保护的人物可没有多少。 一支马队簇拥着的马车出现在远方,不多时已到了军营正门,看清楚马车的式样,焦急等待中的人面露喜色,叫声:‘陛下来了。’就要向外走,却被身后的将领拦住。 ‘伯爵大人。’将领说:‘陛下严令,您不能外出,哪怕是一步也不成。’ ‘知道了,想不到我伊瓦.梅林也会过上这种日子。’伯爵看着眼前的将领,一脸的索然,满嘴的抱怨,‘我是皇帝的岳父呢!这身分贵不可言,对帝国也有相当贡献,现在却连出门迎接女婿的自由都没有,你们说,这样的保护,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啊!’ ‘大人请宽心,陛下说过,您是罕见的人才,你的才华对帝国来说太重要了,容不得一点闪失。’也许是平常就听多了这样的抱怨,将领笑着回答,‘再说了,我们不都是陪着您吗?’ ‘陪着我倒是不假。’伸手不打笑脸人,伯爵只有哼哼两声表示自己的不满,‘但你们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全是木头脑袋,多闷啊!’ ‘我们每次开饭前都唱军歌了啊!那声势叫一个雄壮。’将领很无辜的摊开双手,‘还有,说到这个跳舞啊!大人,上千人的操练怎么也比几个小娘们扭腰晃屁股好看吧?您知道吗?当初我们军团参加阅兵经过皇宫正门时,那些小娘们还冲我们吹口哨来着呢!’ ‘你……你……’听了一通歪理,伯爵吹胡子瞪眼睛,伸出两手在面前比画了一下,‘如果你是我儿子,我就用这么粗的棒打你!’ ‘打谁都可以。’抱着琴伦小公主的科恩走进了房间,笑着对伊瓦.梅林说:‘不过啊!朕建议换细一点的棍子,不然累着您老人家啊!’ ‘见过陛下。’一屋子人跪下,唯有身为皇帝岳父的伊瓦.梅林伯爵有免跪之权,他冲上两步,从科恩手里接过琴伦小公主,嘴里夸个不停,‘我们的小公主越来越漂亮啦,嗯,面色又比上次好得多了,记得要常笑啊!这可是小女孩的特权呢!’ ‘朕还得赶回去处理一些事情。’陛下笑着跟将领们打过招呼,难得见一次,少不得要拍拍大家的肩膀以示鼓励,之后轻声吩咐,‘时间不多,开始吧!’ ‘陛下这边请。’虽然平时满腹牢骚,但一说到正事,伊瓦.梅林伯爵却是毫不含糊的,立即就带着科恩走到一道暗门边,‘接到陛下命令,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暗门后是一个二十臂直径的原形深井,黑黝黝的看不到底,伯爵在墙上的一排吊绳中选择几根,按某种规律一一拉动之后,井下传出一阵转动绞盘的声音,无数悬在井中的铁链开始上下滑动,一个巨大的铁制平台从上方升了上来,最后‘匡当’一声,与脚下路面连接。 一行人走上平台,伯爵再次拉动绳子,平台开始均速下降。随着深度的下降,周围井壁上不断出现通道,明亮的灯光从里面照射过来,平台上的人隐约可以看到通道里的忙碌景象。按照已经下降的深度计算,平台已经降到了山下,而且还在继续向地底降落──也就是说,这整座山、甚至垂直于山下的地底,都是挖空利用了的。在这些地底通道里忙碌的人们,数量并不比军营的人少! ‘陛下,这里已经有些潮湿了,请小心。’抱着小公主的伯爵对科恩说:‘陛下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要说矮人和沙人做土木工程的本事还真不错,这里建得很完美。我们已经在这里同时进行三个大系,十二个小系列共一百多项实验。’ ‘帝国给你的拨款数额巨大,你不做这么多实验怕是难以向朕交代。’陛下今天心情不错,笑答说:‘对了,朕已经看过你的帐目,透支相当严重。’ ‘嗯……那个是因为……’说起经费的透支,伯爵有点尴尬。 ‘你的研究透支,对朕来说倒不是坏事,说明这里用足全力在做研究。’科恩看着自己的岳父,‘只要你有好东西给朕,明年拨款加倍。’ ‘我们做出了很多好东西。’伯爵咧嘴一笑,‘不过……现在的实验项目已经用完了所有的空间,地面上的实验田地更是紧张,陛下得帮我解决。’ ‘你还真是不会当官呢!哪有事先就向皇帝提要求的?如果要讲价钱,也要看过东西以后再说嘛!’ 科恩陛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平台‘匡当’一声停了下来,一条通道出现在大家面前。伊瓦.梅林先行走进通道,然后转身过来,脸上洋溢着由衷的骄傲,‘这是我引以自豪的地方,数千人辛劳成果的展示厅,陛下请进!’ 这条通道比其他通道要大得多,弯弯曲曲的通道还被一道道魔法屏障分成十来个小厅,每个小厅中都陈列着一些通体透明的柜子。如果走到近处观察,就会发现透明的部分都是另类的魔法屏障──在这么狭隘的空间中,居然能共存这么多不同属性的魔法屏障,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大陆上,其他帝国的魔法师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毕生追求的高等魔法技巧,会被斯比亚的野蛮人用来做柜子,这简直就是败家子的作风! ‘陛下请看。’伯爵指着一个柜子里的植物,‘还认得这东西吗?’ ‘当然认得,当年黑暗行省的救星,野生木薯嘛!’科恩牵着小公主走过去,‘难吃、难看,但是好种、多产。’ ‘陛下好记性,但这一株木薯可不一样。’伯爵神秘的笑笑,‘为了配合陛下的战略需要,我们全力改良,这木薯现在口味上佳,开花时节还可以作为观赏植物用,但生命力非常脆弱,种植要求异常的高,产量很低。一亩良田所产,最多让一家五口吃三顿──我们准备把这种木薯输往国外,那些贵族会大量种植以改善自己的膳食水准。’ ‘坏人。’陛下点点头,‘继续。’ ‘我哪里坏了。’伯爵耸耸肩,领受了皇帝的夸奖,来到临近的柜子,‘这也是一株木薯。’ ‘啊!’陛下跟过去,‘有什么特殊?难道会在晚上唱歌跳舞?’ ‘我还想呢!最好是女高音,还有柔软的腰身。’伯爵没好气的介绍说:‘这是改良后到达另一个极端的木薯,拥有强横的生命力,只要在地里种上一株,一个月之后,这株木薯的根系可发展到三亩,二个月就进入成熟期,而且是高产。’ ‘就这些?’科恩有些不满意,‘这种东西一旦被敌人拿到,对我们是弊大于利。’ ‘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的话,他们一定会用它来做军粮,但在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哭了。’伯爵点着头着,‘关键在于果实的腐烂期,第一季五天,第二季三天,第三季就是一天……再之后,不想饿死的人就得整天守着木薯,哪都别想去了,小个便都要用跑的。’ ‘好倒是好,可如果有人把种子撒在本国境内呢?那我们不是完蛋了?’ ‘陛下看到这根小针了吗?’伯爵从柜底拿出一个小盒子,把里面一排黑色细针展示给自己的皇帝看,‘被这种针刺过之后,针上的毒素会通过木薯发达的根系传送出去,让一大片的木薯中毒死亡,三天内全部变成优良的肥料。’ ‘啧啧,真是坏人。’陛下君心大悦,‘还有什么东西给朕看?’ ‘请陛下跟我来。’ 伊瓦.梅林把皇帝带到另一个相距很远的小厅里,停在一道透明的魔法屏障前,目光穿过屏障,可以看到相连的小厅与别处不同,厅里只有一个柜子,一位长相猥琐、身材矮小但身披学士袍的男子正等在厅中,遥见众人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站在魔法屏障前,伊瓦.梅林郑重的说:‘我的陛下,严格来说,这里面的东西已经超过我的学识承受能力,更超过我的良知承受能力,我一直在对自己说,这仅仅是一项研究而已,这东西永远只会待在这里,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如果陛下要用这东西做什么,请永远不要告诉我。我,我会受不了而疯掉的。’ ‘朕不会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你只要知道刀子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就行了。’斯比亚皇帝扬扬头,‘那个人,就是这项研究的主持者吗?’ ‘是的,我许诺给他大学士头衔,伯爵身分,外加财富美女。’虽然脸上有了点掩饰的笑容,但伯爵很直白的评论说:‘从根本上讲,这人就是一个人渣而已。’ ‘只有对朕有用,那他就不再是人渣。’科恩领头走了进去,威严与坚毅的神情在脸上并存,尊贵得让人不敢正视,‘伊瓦.梅林伯爵对朕说,你虽然出身不怎么样,倒做事还勤力。’ ‘是、是!我的皇帝陛下!’那人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小人愿意做到一切,不!小人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小人要……要要要、要……那个……赴汤什么的……’ ‘你太紧张,还是先退下吧!’伊瓦.梅林走了上来,‘陛下,请让我来解释。’ ‘随便,说清楚就行。’科恩看着柜子里的厚厚一层泥土,‘这就是朕花了大把金币换来的成果?可以长出摇钱树的泥土吗?’ ‘土,是一般的土。’伊瓦.梅林伸出手来指着泥土的断面,‘陛下请看这里,这里有一层黑色的颗粒,当这些小颗粒苏醒并钻出地面之后,它们就会成为对任何帝国来说都是恐怖的代名词的东西──蝗虫。’ 还在弯腰观察的科恩一楞,直起了身体,面上没有表情,‘你告诉朕的最重要成果,应该就是这个吧!’ ‘是,这种东西的研究,快过其他任何项目,我想应该是蝗虫本身的生命力就很强悍的缘故。自从我们在海外抓到母虫开始研究以来,它们的变化简直让人震惊。’伊瓦.梅林解释说:‘根据陛下提出的要求和思路,我们又开始了分支研究,想办法让不同种类的蝗虫杂交,甚至和其他物种杂交,而我们眼前的这个样品,就是其中最厉害的一种──它的体内有分泌毒素的小囊,被它咬过的植物会在半天之内枯死,但它只吃新鲜的,所以会另选地方吃。积聚成群,周而复始,破坏力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一种蝗虫。我们在海岛上的实验只进行了一天,除了大树,整个海岛上的植被光秃一片。’ ‘怎么使用?’斯比亚皇帝冷冰冰的问。 ‘只需要隐蔽运送到目的地,将卵板埋入地下,半月之后就会破土而出。’伯爵的声音在抖,‘再之后,千里荒野,生灵涂炭。’ ‘会不会飞进斯比亚境内?’ ‘没有可能,这种蝗虫的寿命只有一个月。’伯爵摇着头说:‘因为这东西具有毁灭性的能力,所以在研制的时候我们特别小心,最后找到了方法……在所有埋下的卵里面,没有会孵化成母蝗虫的卵,这本来是一种蚂蚁的特征,只有蚁后特别照顾,卵中才会孵化出新的蚁后,其他蚂蚁全是雄性──另一个特别之处,这些蝗虫不吃木薯。’ ‘如果有意外呢?’沉默了一下,科恩才继续问:‘比如说,其他帝国抓了这些蝗虫并加以研究,最后成功复制出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已经考虑到了,蝗虫制毒的毒囊里含有微量的自然成长的魔法元素,属黑暗系。’伊瓦.梅林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一个卷轴,‘这是经过改良的神属净化魔法,一个卷轴,可以消灭方圆一里之中的所有蝗虫。’ ‘虽然这些研究都是朕叫你们做的,但这次研究出来的蝗虫真有这么厉害吗?’ ‘多次的实验证明了效果,的确是一种非常厉害的蝗虫,比一支军队更令人恐惧,但是陛下,它再厉害也只是虫子而已,它没有军队的纪律和意志,它不受我们的指挥。’说到这里,伯爵苦笑了一下,‘即便是我们在创造它的时候尽了全力,它依然有比较多的缺陷,放出十万枚卵,也不一定能达到我们所希望的目的,三次之中有一次成功,都算是我们走运。’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实际的效果怎么样,那不是单凭努力就可以决定的事情。’科恩转过身,看着蝗虫的研究者,半天没说一句话。很久之后,他才打破这沉重的气氛,‘你是功臣,朕要赐给你一座府邸、三处别墅、二十名美女、十万金币!’ ‘谢……谢谢……’披着学士袍的猥琐男不停的行礼。 ‘不过这些东西,你这大学士暂时还享受不到。’科恩陛下蹲下去,用不能拒绝的声音说:‘因为蝗虫的研究要继续下去,研究一种,必须要研究出相应的克制方法,然后再研究一种不被克制的蝗虫……克制、反克制,再克制、再反克制……这就是一场战争,你要给朕打赢!’ 说到最后,斯比亚皇帝的话已经让在场的人胆战心惊,猥琐男更是被吓得无法说话,只能一个劲的点头了。只有小公主不受影响,她笑嘻嘻的掀起科恩的披风把自己藏了进去,又露出头来冲伊瓦.梅林扮鬼脸。 ‘事情办完了。’科恩交代完,反身抱起小公主,‘给朕看点开心的。’ ‘开心的。’伊瓦.梅林想了想,‘陛下不如去吃些点心,我的老本行,很拿手哦。’ 第三十二集 第九章 海风呼啸,浪涌层分,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重重波涛撞击在巨石垒砌的防波堤上,纷纷碎裂成细小的水花。 激荡的海流在被阻拦之后变得平缓了,港湾内,停靠的船舰随着海面的柔和波动而微微起伏。简易码头一片繁忙,悬空木质平台边,几架杠杆吊车嘎吱作响,正把大型货物往运输船上吊装;还有装卸工们来来往往,扛着散货上下跳板。 在斯比亚境内的漫长海岸线上,这种临时军港的数量多得犹如夏夜繁星。 前线的战事正酣,己方军队进展神速,大量人员物资急待发运,但运载能力强大的远洋船只全部被征调一空,后勤部门手里只剩下中小型舰船,所以物资运输只能用接力的方式进行。几乎每个沿海城镇,都在日前接到大批转运任务,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景象中。 等待运输的物资五花八门,有硬木箱包装的军械盔甲,软木箱包装的各种箭矢;有油布包裹的服装布匹,橡木桶装的原浆酒;还有各种法律文本、空白布告、徽章旗帜等等;甚至还包括在斯比亚境内已经开始实施的幼儿启蒙书……并不需要什么专业眼光,连搬运工都知道经手的大半物资与战争没有直接关系,反而像是援助或赈济行动中不可缺少的东西。 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斯比亚联盟正在进行的是统一战争,每一块被它吞下的土地、每一个被它占领的城市都不会还给原主人,而是会被绘制在斯比亚联盟的地图上,被凯达家族和第三信仰的旗帜掩盖。 这些律法,这些布告,甚至这些启蒙书,都属于斯比亚意志的一部分,也都是同化和统治的不二利器。依靠它们,斯比亚可以在新土地上扶持起一批新贵,可以把麻烦降到最低。 当然了,除了物资之外,还有大量的外派人员等在港口,但因为船只过于紧张,他们滞留下来挤满了旅店和卫队营房。这些人是受命去填补占领区政权空白的联盟官员,其共同点是年轻得不像话。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果生长在其他帝国,应该还在学院或街巷中消磨青春,但在斯比亚的着力培养下,他们已经是称职的专业官僚了。 外派人员在斯比亚联盟来说不是小事,因为他们要进驻那些已经或即将被军队占领的土地,并在辖地贯彻斯比亚的律法。仅这第一批人员,林林总总的就有一万余名,可以说是联盟的精华所在——很多不了解内情的人在惊喜的同时也在奇怪,联盟哪来这么多后备力量? 斯比亚帝国光复以来(凯达皇朝建立以来),帝国政体经历了几次大的变革,最终确立的政权体制其实是以黑暗行省样式为核心发展而来的。简单来说,这种在成功之前看来无比疯狂的政体,其主要特征就是四句话——政教分离,中央集权,废除奴隶,削弱分封。 在新兴的斯比亚高层看来,这种政体,特别是前两个特征,其实才是一个帝国所应有的。但在比斯大陆这种上族如刀剑高悬头顶的地方,权力不可能真正被掌握在帝国或君王手中。为了达成这个宏大的政治目标,斯比亚死了很多人,比斯大陆也死了很多人,而且未来还会有人为之牺牲……所以,要实现这种愿景,科恩?凯达当然得有足够的人才和物资储备才行。 作为变革的组成部分和强力支援,在帝国光复伊始,斯比亚就在境内开办了大量的教育机构,其中军事学院和政务学院之比是七三开。军事学院就不必说了,政务学院这边,从一开始的应急人才到后续的全训人才,每届毕业学员中会有少量精英被军队选走,剩余的几乎全被塞进了帝都各部和各地市政厅。 有科恩?凯达和他的皇妃以身作则,斯比亚各级官员都养成配备多名副官和书记官的习惯,这个配额至少是在十人以上。于是,这些有足够基础知识的副官和助手就在老手的带领下,从最低级别开始做起,学习实际的政务管理。就算是联盟三帝国建立时分出去一批,也只拉走了占总数五分之一的学员,可见斯比亚高层对这些人的看重。 这就是斯比亚的人才培养和储备方式。为此,斯比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以说,除了支援军队的资金和资源之外,帝国资源大都消耗在这里了,甚至连不多的皇室开支都被挤占……因为,在斯比亚官僚体系最庞大的时候,学员类副官助手与正式官员的比例是七比一! 这相当于在正常的各级官员之外,帝国又多养了好几组官员,仅仅每月的薪金开支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如果不是有海量的战争缴获和巨额的商业利润,斯比亚根本就支撑不住。 经年累月下来,这些直接在科恩羽翼下成熟起来的雏鹰,大都带着深深的灵魂烙印。除了忠诚和坚定之外,他们有更扎实的基础,有更广阔的视野,也比老派官员更懂得变通。 时至今日,这些学有所成的年轻人终于被放飞了,他们要去实行斯比亚的梦想,去延续联盟的意志。等战火熄灭之后,他们会在自己的辖地上搭建完整的政体,将斯比亚风格的司法、民政、财务、工建、农牧、学艺、警备等等机构扎进比斯大陆的各个角落。 整个斯比亚联盟疆域,包括三个独立帝国在内都必须被律法和官员掌控,以防逆流倒灌。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在他们的努力之下,大陆上将不再有悲惨到无以复加的奴隶,也不会再有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联盟的明天、比斯大陆的明天,都将在他们手里诞生。 更好的明天,更有希望的明天,这就是科恩?凯达对比斯大陆的战争补偿。就像他在战争檄文里所说的那样:“我比任何人都残忍,我比任何人都慷慨!” 因为对伪神战斗的重大逆转,更因为统一战争的顺利实施,在斯比亚人中间,科恩这句话已经变得很流行了,人尽皆知而且倍受喜爱。但它不像是一句格言,而更像是接头暗号。通常,时不时会有一个人吼出上半句,而他身边的人,则会很默契的吼出下半句。 “我们比任何人都要残忍——”码头上有人振臂一呼,顿时从长官到士兵,包括搬运工在内,上下左右都被这句格言席卷,“我们比任何人都要慷慨!”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斯比亚人!”男人们齐声大笑,他们是介于正规军和警备队之间的地方部队,不需去研究全局情势,却最能享受到胜利带来的光荣。 不得不说,拥有个人魅力十足的皇帝陛下,又拥有强横实力保底,斯比亚人大多被熏陶成了理想主义者。然而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理想主义者居多,斯比亚也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欢呼庆祝,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吗? 所以,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平静的人,就显得跟大家格格不入。港口卫队士兵们就多次将狐疑的目光投到港湾后面的峭壁上,那边有一群沉默的人,他们从不肯加入这种极具认同感的活动——但长官吩咐下来别去管,那群人跟别的外派官员可不一样,是从待城来的。 待城,在斯比亚人心里,那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是充满神秘和光荣的城市!从待城过来的人,表现奇怪一些也是可以被理解的……要是他们再表现的亲切一些就更好了。 但这群人始终没有融入到欢愉的大气氛中,他们自成一体,与旁人泾渭分明,似乎感受不到别人的友善和热切。哪怕是走在一起,不相干的人也会被他们散发的一种另类氛围排斥。 “那是经历过生死之后的平静,一种真正的骄傲。”上过战场的长官对手下解释说,“如果你们有一天建立了足够的功勋,那么也能像他们一样,拿着配发的酒壶,站在崖边看浪花。” “长官,”手下们急切的打听,“那需要多大的功勋?” “这个……”长官想了想,“大概……杀上二十个对手吧?” “可我们只是看仓库的啊!”手下们开始起哄。 “折算成看仓库的话,一百年就够了!”长官自有对策,“但要扣除这段问话的时间。” 被敲打的卫兵们逐渐散去,长官则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那种骄傲和卓越,自己不可能拥有。因为在之前的大战中,他和自己麾下的士兵没有上场,立功的时机一旦错过,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什么时候,我才能拿着酒壶,站在崖边看浪花呢?”卫队长官摇摇头,走开了。 被他脚步声惊起的一只海鸟扑腾着翅膀飞起,顺着海风升高,最后盘旋在港口后的山崖之上,仿佛也对这群来自待城的人士充满了好奇。 在晴朗的日子里,拿着银质小酒壶,站在耸立的高崖上遥望波涛起伏的汪洋,这无疑是一件奢侈的事。当然了,这种奢侈的前提之一是当事人的心胸够广、抱负够大、目光够远,否则的话,那些翻卷奔涌的浪花,那些随风起伏的草木多半是没有意义的。 前提之二是酒壶不能装满,即便装满了也不能猛灌,最多只能喝至微醺……因为醉鬼是不能分辨事理的。 但眼下这群人的自控能力不错,一百多人,没有谁表现出对酒的特别喜好。他们高矮胖瘦甚至性别都不同,只是随意在崖边站成横列,就显露出浓烈的军人风范:每个人都有一只手搭在武器边上,平和但无明显焦点的目光都微微的抬起一点,交错的视线锁定着附近通道。 除开这些全大陆军人都能具备的警惕性之外,他们身上还有些其他的特征。比如每人都随身携带两件以上的兵器,罩衣里面是精细的贴身甲,外形普通的战靴,鞋底和鞋帮厚了一倍……这是斯比亚精锐的标准配备,而且在现在这个时候,敢成群结队的武士也不会有别人。 没错,他们是武士,因为他们的手臂上没有斯比亚联盟军人的标识,在以往佩戴军团徽章的地方,出现了斯比亚联盟内政第九厅也就是巡视厅的金色徽章。 联盟内政第九厅,这是斯比亚以前所没有的机构,在讨伐军临近出发的时候,它才和几个联盟机构一起宣告成立。其主要成员也是临时从各部甚至军队中抽调而来,并不属于后备官员序列,更不具备成熟适用的做事章程……其实说到底,它就不是一个计划之中的部门。 在之前的战争准备中,斯比亚总参谋部无法对战争走向做出精确预估,内政部门也无法预计战争最终的复杂程度。即便当时有人能考虑到这些,也没有能力去做提前预防,因为斯比亚要把全部精力放到战争当中。 所以,这场统一战争才刚刚打响,就涌现出了大量问题。 绝大部分的问题不是出自战场本身,而是在战场之外——很简单的道理,你打垮了一个帮派,对方的帮众自然会逃跑,一般不需要你再花什么心思。但如果你打垮了所有的帮派,那些帮众可就没地方跑了,他们要吃,他们要喝,这一切都要指望你! 但是,不算斯比亚本身和之前被它灭掉的两个帝国,比斯大陆上还有十三个帝国。细分下来是两百零九个行省,还有接近一千的独立城市和保留封地。除了战争的直接目标各国皇族跟显赫贵族之外,还有大量的小贵族、学者、武士、宗教人士和地方豪强,更别提三十六族繁衍下来的各系分支、藏在山里的野人、躲在海岛的异族…… 总之一句话,要对如此大的疆域、如此复杂的民众实施有效管理,仅凭一支无敌的军队是不可能的。 就算在目前,在军队势如破竹的情形之下,在已经被拿下的地方,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堆积如山。除了一般问题,粮食丰产区饿死人、放牧区没有一匹马之类的咄咄怪事也相继出现了。这其中有受战争影响的因素,有隐藏敌人破坏的因素,也有随军临时内政官员贪赃枉法的因素。 最后这个因素对高层的震动尤其大,因为它预示着一个将来会出现的巨大难题,那就是对外派官员不法行为的监督。但完备体系是将来的事,斯比亚高层亟待解决的是熬过这个特殊时期——但目前军队无法解决,法庭体系还没建立,联络部那边根本就顾不上。 所以,巡视厅这个机构就应运而生了。同时诞生的其他几个部门也有很强的针对性,但都没它显眼。 巡视厅的职能介于联盟法庭和联络部之间,除了监督贵族和官员的不法行为外,也负有追查境内阴暗势力的职责。 根据成立命令中的解释,第九厅将会向联盟内的所有行省派驻分部。这些派驻人员不受所在帝国管辖,但在日常必需受联盟通法的约束,在行使职能时,外派人员可以要求所在帝国配合,但特殊任务必需向所在帝国皇廷备案。 对普通贵族及官员的不法行为,第九厅外派分部有权关注并适时上报,在特殊情况下可以进行干涉。对于一切阴暗势力,只要处于自己的辖地之内,外派分部就具备毫无争议的调查权力,并可以独立实施抓捕和审讯,但不能对任何人进行判决……最后,作为对行省级外派分部的支援,第九厅会在每个帝国首都设立一个总部,并配以规模在数百人的精锐武装。 从字面上理解,第九厅是斯比亚高层顺应形势的产物,它直通联盟总部、权势滔天兵强马壮。但实际上,在没有规划好比斯大陆的未来,甚至连讨伐战都没有胜利的情况之下,它还只是个过渡性质的机构,目前的职责仅仅是协助正面战场,清剿已占领土地上的残余敌人。在将来,等形势逐渐缓和之后,巡视厅必然会产生改变。 所以,巡视厅的权力是临时的,威风也不能持久。 但这种临时任命一点儿也不妨碍武士们的兴致,他们都是在之前战争中拼杀出来的强悍战士,能在连场恶战中存活下来并建立功勋,并能再次重聚,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更何况大家依然跟很值得信任的“老爹妈咪”在一起。 老爹和妈咪,这两位可都是人尽皆知的名人了! 第三十二集 第十章 ‘魔属联盟里的类似组织?真的存在吗?’听到这个消息,科恩不免皱起了眉头,‘现在的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老爸你一次说完好了,魔属那边的组织又是怎么个性质。’ ‘当然存在,因为我们本身就是这样的秘密组织,所以都隐约知道对方的存在,只是不能确定对方的最终目的而已。魔属的性质大概和我们组织差不多,都是为了某种目标而建立起来的。’维素亲王说:‘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存在的时间比我们久,而且在历史上遭到多次血腥打击,是一个规模和生命力都很可观的秘密结社,而我们组织建立的年头并不长。’ ‘两个组织之间,相互有联络吗?’科恩问:‘否则这份东西从哪里来的?’ ‘据我所知,两个组织之间没有任何直接联系,但一些重要的消息我们还是能从其他管道获得。反之,我们也常利用这些管道向对方发送一些消息──我们希望他们知道的消息。有时是真的,有时是假的,其目的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维素亲王点点科恩手里的纸条,‘今次的这些消息就是经过这些管道来的,消息是假的没错,但对方的用意却值得探讨。’ ‘他们是想通过这些消息,让你们的组织做些什么吗?或者,是想让你们的组织保持在某种状态之下。’科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如果神殿要对付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在以前,如果神殿要对付我们,组织会暂时停止一切运转,主要成员分散隐蔽。’维素回答,‘我们的组织是秘密的,见光后会变得异常脆弱,只有隐蔽在暗处才能发挥出力量──在没被瓦解时,我们有不输于任何大帝国的力量。’ ‘如果没有被瓦解,那么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无论是不是相信,你们的组织都要暂时停止一切活动吧?’举起手里的纸条,科恩轻声说:‘无法在这段时间内对周边的事情做出及时反应,也无法干涉一些事情的发生对吗?而且,你们组织的影响力只存在于神属吧?’ ‘当然。’维素点头说:‘我们的组织很年轻,影响仅在神属。’ ‘这就是对方的目的所在了。’科恩把纸条揉成一团,指头再一搓,点燃了纸团,火焰在他的手心里跳动,火光映在两人的脸上,‘他们要在神属做什么事情?又不想有人干涉?’ ‘而且是在这个时候。’维素看着自己的儿子,‘目标当然不会是除了你之外的人。’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我,因为他们无法判别你们的组织跟我的关系,所以才传出这样的假消息让你们休眠,他们才是我现在最大的敌人。’科恩嘴角露出些笑容,‘行啊!老爸,你还不老嘛!现在有什么心得要跟我共享吗?比如说他们要在哪里搞事?’ ‘他们要在哪里搞事,还得由皇帝来判断啊!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这个组织一旦出手,事情绝对不会小。’维素亲王淡淡一笑,‘不过我相信,皇帝既然攻击魔属,就不怕有人搞事。’ ‘说实在的,我怕。’科恩很老实的点着头,‘斯比亚军队已经在全面运转之中,目前只能维持战略防御,没有任何力量发起新的进攻,如果他们搞事的范围很大,我们就危险了。’ ‘那你想怎么做?’维素亲王倒对儿子信心满满的样子。 ‘我要马上确定对方的计划,能掐死对方当然是最好,如果不能掐死对方的计划……’科恩摇了摇头,‘我们就又得拚命了。’ ‘无论是一介平民,又或者是贵为皇帝,在世为人始终都有需要拚搏的时候,这不算是什么艰难的选择。’维素拍拍科恩的肩膀,‘但你要知道,这个组织不是简单角色,你又是第一次与之对阵,敌暗我明,你能保持一个不输的局面就难能可贵了。’ ‘他们有这么厉害吗?’科恩有些惊讶,‘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才对啊!’ ‘我们的组织成立没多久,就拥有不输于一个帝国的力量,而他们的组织承袭自远古时代,势力之庞大、成员之精锐,怕是魔属联盟各帝国也不能与之相比。以前我们就有一种感觉,仿佛在魔属联盟的土地上,真正具有发言权的是他们,魔属联盟本身只是一个壳子,一举一动都深受其影响。这个组织里,也不乏皇室成员和各界精英。’维素亲王说:‘皇帝进攻魔属的举动,似乎已经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他们已把你当做最主要的敌人,在他们决定全力出击的时候,我们连喘息的机会都很难获得。’ ‘无论是魔属联盟做主,又或者是这个组织下令,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科恩把手一摊,‘魔属联盟、不敢见人的组织,我始终都要与他们为敌的,跟谁斗不是斗?不管魔属有多少股势力,他们依凭的还是那块土地,还有那块土地上的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吧?’ ‘以前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没有告诉这个组织的存在,但现在不一样。’维素摇摇头,‘我没有想到,他们势力的触手居然能伸到神属的土地上来,这就说明,他们的能力比我预想的要强很多──把手直接伸到神属,这并不是一个距离上的差距,而是一个战略性的突破。’ ‘父亲的意思是说,他们的行事风格和一般魔属人不大一样了?’科恩想着父亲话里的意思,‘能在神属搞事,必须在神属这边有相当大的投入,也必定要跟神属民众和相当程度的接触,甚至直接吸收神属人员加入──这就与魔属的信仰相违背!?’ ‘你终于明白这点了,现在知道他们的可怕了吗?这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信仰都敢违背的组织啊!’维素苦笑着说:‘我知道我这样说,必定会激起你强烈的好胜心,但科恩你要知道,面对这个组织,赢的结果并不比输的结果好,甚至可以说,你赢得越漂亮,就意味着你输得越彻底。’ ‘输也不行,赢难道也不行?’科恩摇摇头,‘父亲你怎么这样说呢?’ ‘如果你赢了他们,你必将取而代之,到那个时候,你的势力范围会有多大?你的威望会有多大?恐怕到了那时,就不单单是神殿容不下你了。’维素点醒科恩,‘身为上位者,并不在意下面有多少股势力,而只在意这些势力的互相制约和平衡,一旦有人打破了这种平衡,你想想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斯比亚帝国能有今天,根本原因是斯比亚并没有威胁到上位者。’ ‘父亲的意思是说,上位者们对这些势力,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然知道,要不然,历史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离奇血案?’维素冷哼了一声,‘每当一个组织的势力膨胀到一定程度并有改变平衡的能力时,也就是这个组织的末日。但我们目前的这个对手,却能一次次的在打击中存活下来并死灰复燃,在这一点上,我很惊讶他们的生命力和扎实的组织基础,如果我们当初能有更雄厚的基础,也不会在一日间就被瓦解了。’ ‘这样啊!’科恩低下头去,‘如果输了呢?’ ‘输了,怕是谁都想在斯比亚身上捞些好处回去,那样的话,斯比亚将永无宁日,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三流帝国。’维素回答,‘即便你想做出一个输了的样子,那也是不现实的。不过……’ ‘不过什么?’ ‘科恩,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必定会全力抵抗,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即便是我们输了,对方也只会比我们更惨。’维素解释说:‘他们是一个秘密组织,和我们一样,他们头上也悬挂着一把利剑,如果他们显露出超越一些人容忍范围的实力,这把利剑就会毫不犹豫的劈下来!而他们要对付你的抵抗,又不得不全力以赴,所以这场角逐的关键,是在打击对方的同时隐藏自己的实力……以免被冠以破坏平衡的嫌疑而遭到清洗。’ ‘平衡,平衡啊……’科恩痛苦的敲敲脑袋,‘让我再好好想想。’ ‘是得好好想想,毕竟是关系到帝国的以后。’ ‘我会再做调查。’科恩问:‘但我有点奇怪,父亲你的组织,是以什么宗旨而建立?’ ‘如果是其他人做皇帝,我一定会告诉他这个宗旨,因为那宗旨将会成为他的奋斗目标,但科恩你不一样。’维素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我能看到你的以后,我现在就能感受到那分激动──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们组织现在的宗旨,只会成为束缚你手脚的绳子!’ ‘难得父亲你会说出这样的话。’科恩回望着亲王,‘父亲,请回房休息吧!今天晚上,我怕是要再忙一会。’ 片刻之后,一位近卫军官冲进了皇宫传令官待命室,打开手里的文件,大声念道:‘陛下传令!’ 几十名军官同时站了起来。 ‘传令圣都卫戍军团第一军团长、第二军团长,立即到皇宫报到!’ ‘是!’ ‘传令第十九军团长、二十六军团长、三十三军团长、三十七军团长,立即到皇宫报到!’ ‘是!’ ‘传令近卫军总后勤官、总训练官、工兵军团长,立即到皇宫报到!’ ‘是!’ ‘传令……’ 领受任务的传令官们飞奔出去,冲向旁边的马厩,而在皇宫大门,先前应召的秘造坊头领和大精灵们才刚刚抵达……今夜的圣都,又注定不能平静了。 第三十二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祸起萧墙\’ 神属联盟、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 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午餐,酒杯中的红酒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年轻的帝国太子殿下却无心进食,他的眉头紧锁着,脸色有些难看,右手支在桌上托住了下巴,呆滞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左手手心里的一团血污──那是一只刚被他消灭的苍蝇。 太子殿下失去愉快心情的原因自然跟他最近的遭遇有关,上个月,他手下共有两位将领因为非作歹而被皇帝剥夺了军权,又有三名文官被人陷害而被皇帝陛下调离了原职,这几位的遭遇让太子殿下本身就不怎么雄厚的政治基础变得更薄弱。可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太子手下的人依然不知检点,本月又有几名手握实权的人惹上了不小的麻烦,皇帝已经两次召太子进宫训斥,而且是当着某些大臣的面,训斥的口气也越来越严厉,甚至将太子的导师革职。 ‘同样是年纪轻轻,可你看看斯比亚的皇帝是怎么做的?人家年纪比你小,却已立下赫赫奇功,谁不刮目相看?’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说:‘做臣子时不忠勇、不清廉、御下无方,将来如何做得好帝国皇帝!朕看你是缺少磨练,太沉溺于声色犬马了!’ 得到亲生父亲这样的评价,太子殿下很是苦恼,也非常恐惧,皇帝陛下这样做,难道是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吗? 还没等太子殿下想出个所以然来,又有几个地位重要的手下汹涌而入,哭声凄惨的诉说起自己的遭遇,原来,他们也被皇帝陛下迁怒,要被驱逐出首都了。 几个手下出事是偶然,手下出的事情多了,自己被训斥就是必然,但皇帝陛下无故把这把火引到其他人身上,这就让人很茫然了。太子虽然一向愚笨,但起码的政治争斗头脑还是有的,把整件事情详细分析一下,他觉得这一系列的变故后面隐藏着什么东西。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那愚笨的政治头脑却不能为他提供正确的思维导向,贫乏的争斗经验也无法提供最佳的解决方法,最后,在他本身阴鸷的极端性格影响下,太子殿下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老子看他不顺眼,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很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如果,太子身边有如同斯比亚帝国现任国相那样的人物,太子会得到劝阻和开解;如果太子有斯比亚现任皇帝那样的家庭观念和浓厚的亲情,他可以直接与父亲交流并解决所有的难题。但是很遗憾,太子本身并不具备这些条件,所以,他只能在自己的被害妄想症里越陷越深。而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在另一些人的意料和期望之中。 这一刻,窗外仿佛传来了首都特有的喧嚣气息,这是生活的气息,这是生命的气息,太子殿下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终于下了决心。稍后,他让心腹手下传出两封密信,一封是去向长久以来就支持自己的帝国高层,另一个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着:斯比亚帝国银月湖子爵收──转呈──荣耀、伟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亲启。落款:您谦卑的朋友与兄弟。 这是两封早已写好的求助信,请求两帝国在最关键时刻助自己一臂之力,既然是求助,信里当然少不得为两帝国许诺若干好处。信发出之后,各负使命的密使也分别潜出太子府。 时光不会因为人事而停止脚步,依旧在向前流动着。第三天中午,在金沙萨郊外的皇家园林里,里瓦小公主贝尔妮.艾宾浩斯正在为她的父亲绣制一件外袍,但突然毫无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细细的针尖落到了手指上,在如同玉石般白皙的肌肤上扎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温特哈尔,你在吗?’贝尔妮公主放下针线,目光久久凝视着血珠。 女将军从十步外走来,站在公主身后,轻声回应,‘在。’ ‘现在。’公主拿起一张丝帕,拭掉手上的血珠,淡淡的问:‘城里是什么状况?’ ‘回禀公主,现在几位公主都因为各种原因,被皇帝陛下分别派出了首都,太子殿下近日受到两次训斥,领受了圈禁半月的处罚。’温特哈尔回答说:‘各位公主离开后,各派系的人都收敛了些,也没有什么动作,加之太子的人一向不喜挑衅,局面倒是比平时要平静。’ ‘是啊!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贝尔妮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温特哈尔,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这样吧!你去城里看看,顺便帮我把这件衣服送到陛下那里。再说,你也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吧?回去看看也好。’ ‘我家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好看的。’女将军微笑着接过衣服,‘倒是要去军部为卫队办理一些手续了。’ 首都城内一切如常,当皇帝陛下接过温特哈尔呈上的衣服时,神情严峻的脸上还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陛下仔细询问了自己小女儿近段时间的起居,又嘱咐女将军几句,然后才让温特哈尔退下。温特哈尔走出皇宫的时候,正好看到本应禁足在家的太子殿下,忙肃立行礼。 ‘是你呀!我们瑰丽娇艳的军中玫瑰。’太子殿下看到温特哈尔,表现出一种令女将军难以接受的亲切姿态,‘最近跟着我妹妹过得怎么样?她的身体调养得好些了吧?’ ‘回禀太子殿下,小公主的身体正在恢复,郊外园林的空气对她很有益处。’温特哈尔无法拒绝回答太子的问话,只有敷衍着说:‘末将正要回公主殿下处,太子殿下有什么话需要末将转达给公主殿下吗?’ ‘当然有啦,你看啊!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太子殿下伸出了两根手指,拉住温特哈尔的一点衣角,把温特哈尔拉到门边,‘你看,我前些时候让陛下不高兴了,所以被罚禁足在家。今天听说陛下身体不适,特请前来探视,也想请陛下解除我的处罚。但我一个人哪能劝动陛下啊?所以啊!我想请妹妹今天回来帮我求情,你也知道,陛下最心疼小公主嘛!’ ‘是。’温特哈尔强忍着想煽他耳光的冲动,‘太子的话我一定带到。’ ‘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皇宫有一个盛大的宴会,如果小妹能在宴会前到达皇宫向陛下说几话好话,那我就能出席这个宴会了。’太子呵呵一笑,‘这样的话,我也能在大臣和各国使节面前挽回一些颜面啊!要知道,太子不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是很严重的事。’ ‘太子殿下请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特哈尔点点头,‘末将先行告辞。’ 出了皇宫,温特哈尔直接前往军部为直属自己的部队办理一些手续,前些日子,皇帝陛下正式调她组建卫队保护小公主,虽然说是组建,但所有成员都是以前就跟随她的战士,五百人的卫队里有一半就是她的家族亲兵,今天,温特哈尔要去领取半年的军饷和建制文书。 进入军部大楼,温特哈尔就有点奇怪,因为在平常时候,军部大楼总是一片喧嚣,甚至走廊上都是人满为患。办事的、托人办事的、阻扰人办事的都在这里排长队,可是今天走廊里却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而且各部主管几乎都不在,温特哈尔上上下下跑了两圈,才找到一个副职为自己办了手续。出于职业敏感,温特哈尔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将军还不知道啊?今天晚上皇宫有个盛大的晚宴,大人们都去试穿新礼服了哦,听说是太子殿下掏腰包。’副主管一脸羡慕的表情,‘这不,大人们一离开,事情就全压在我们身上了,而且比平时还要多,把我们几个副手忙得满头是汗……而且要处理完了才能回家啊!’ 原来是太子殿下在做人情,应该是为了解除自己禁足的处罚吧!温特哈尔释然的点点头,离开军部,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向城外皇家园林行去。 皇宫的御书房里,太子殿下正跪在皇帝陛下的脚边,感情真挚的向自己的老子做自我反省,说到激动处,太子殿下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皇帝陛下坐在椅子上,手上握了一卷书,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自己亲儿子的过人表演,还时不时的哼一声或者笑一下。 ‘朕训斥你,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是帝国唯一的储君,将来,你是要继承皇帝位置的。’太子的表演告一段落之后,里瓦皇帝清清嗓子开始发言,‘不是朕非要这样严厉的要求你,朕是皇帝,当然知道太子手下不能没有人,不能没有一个执掌政权的基础,朕难道真会为了那么点小事就处罚他们吗?’ 太子唯唯喏喏的答应着,但目光里却是迷惑不解。 ‘你看看你的那些手下,做事不知掩饰、遇事惊慌失措,连被人陷害都找不到一点借口来反驳,这样愚蠢的手下,你要来何用?所以,朕早就想为你换一批得力点的手下了。’皇帝陛下弯下了腰,轻声对自己的儿子说:‘但以前首都人多,不太好做换血的事情,所以朕找了借口把公主们调离,又罚你禁足在家,就是为了在没有干扰的条件下做这件事情。’ ‘谢……谢谢陛下为儿臣解忧。’太子结结巴巴的感恩说:‘陛下身体欠安,还这么处心积虑的为儿臣着想,儿臣身为太子却无法为陛下分忧,儿臣、儿臣真是万分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你还年轻,缺乏经验是正常的,谁也不是天生的皇帝,都要一步一步的学着走过来。’里瓦皇帝笑笑,‘朕啊!一直不跟你太过亲近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如果朕与你太过亲近,那么几个公主就会绝望,就会直接向你下手,所以朕从来不管你的荒唐行为,但常常训斥你,还会偶尔表露出一些厌恶你的苗头,就是为了让她们看到点希望,自然的,她们就会在朕的身上下功夫,不会对你下毒手了。’ 听了皇帝的话,太子殿下心中不免思绪起伏,但起事的命令已经发出,这时候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了,于是嘴上说着一些感恩的话,心里还是准备按照既定步骤实施下去。 里瓦皇帝说了一长串的话,有些疲劳的咳嗽起来,一边的内侍连忙出门吩咐人送上汤药,太子殿下也乖巧的站到皇帝身后,轻揉的抚拍着皇帝的后背,还连声劝父皇要多加注意休息。 ‘休息,怎么休息啊?’里瓦皇帝转头看看太子,笑着说:‘斯比亚帝国又立奇功,做为邻国的里瓦,自然不能让斯比亚比下去啊!朕是老了,但怎么着也要给你留下一个好基础,让你将来的路顺利一些,在神属的几个皇帝之中,怎么也得占个不受欺辱的中游啊!’ ‘父皇的话,儿臣一定谨记在心。’太子殿下感动的说:‘儿臣一定会努力的!’ 内侍端着汤药上来了,热心殷勤的太子上前几步,从银盘中拿起药碗,先用唇在碗沿边试了试,又喝了一小口,然后才转呈给自己的父亲,‘父皇,温度刚好,不是很苦。’ ‘乖啊!’里瓦皇帝接过药碗,看着自己的儿子,感叹着说:‘和小时候一样的乖啊!’ 里瓦皇帝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太子,太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终于,皇帝陛下长叹了一口气,先喝了一小口,再喝了一大口,之后在太子的注视之下把一碗药汁全喝了下去。 ‘父皇喝得急了些。’太子乖巧的接过碗,另一手递上毛巾,‘吃点水果吧!’ ‘好啊!’里瓦皇帝擦了擦嘴,含笑回答说:‘只要是太子亲手送上的,不要说是水果,哪怕是穿肠毒药,朕也要喝下去啊!’ 太子禁不住的一个寒战,心里慌乱,手上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做大事要心狠手辣,你慌什么?把毛巾拣起来。’里瓦皇帝平静的看着太子,既不发怒,也不愤慨,‘太子今天的安排,很不错嘛!纵观计划全局,步骤倒是少见的缜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计划失败后的应急方案呢?’ ‘父皇……父皇在说什么啊!’太子额头上的冷汗一颗比一颗大,‘儿臣、儿臣听不明白。’ ‘把你唇上的毒药擦了吧!虽然服用了解药,但不小心吞下去的话,始终对身体有害。’说出这句话来,里瓦皇帝依旧平静,但太子却已是极度的绝望了,‘朕在先前也服用了解药,你应该看到了,朕咳嗽比平时要厉害一些。’ ‘父皇……父皇……儿臣……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儿臣!’ ‘不要再说了,朕是谁啊?朕会不知道这一切?’里瓦皇帝举起手来,阻止了太子苍白无力的狡辩,‘你以为朕先前那些话是无的放矢?告诉你吧!那是朕最后的规劝,朕不希望你走到这最后、最大逆不道的一步,所以朕想用亲情来感化你……但是,你还是让朕失望了!’ ‘父皇……你听我说父皇……父!’太子的求饶被一记耳光打断。 ‘不用多说了,你做得出,朕当然也硬得下心肠。’里瓦皇帝收回手,‘不过你放心,你始终是朕所出,朕不会杀亲生儿子,在你六十岁生日那天,你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我有什么错!’太子崩溃了,肆无忌惮的狂吼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出来的!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我要诅咒你,我永远诅咒你!’ ‘随便你啊!那是你的权利……’里瓦皇帝强忍着心中的痛楚,要给太子最后的判决,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咳嗽起来,内侍忙送上毛巾。 太子的身体被两个影子侍卫按住,但他还是在极力挣扎着,而老皇帝那边,咳嗽声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剧烈,终于,有几点粘稠的液体飞落到太子脸上──太子抬眼看去,发现老皇帝嘴边正涌出大量的鲜血! 随同血液飞出来的,是隐藏在老皇帝身后的一组影子卫士,瞬息之间就在书房里搅动起更多的血光,房间里的其他人全都倒了下去,外面更是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太子殿下心知,自己安排的人已全数伏诛──他实在太小看自己的老爸了! 两名影子武士扶住了皇帝的身体,不断催动手里的顶级治疗卷轴,试图挽回局面。老皇帝看着手上、胸前、地毯上的血迹,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眼神──但突然的,他掏出一柄短小的蓝色魔法匕首,刺入自己的左胸位置,在不知名的魔法压制下,暂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我们父子都中了圈套!现在要取我性命的不是你的毒,而是一种极厉害的魔法……’里瓦皇帝瞪着自己的儿子,‘想活下去吗?太子!’ 接连而来的变故,已经让太子无法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朕死之后,你立刻即位,朕会把相关东西全部传给你,影子武士也会保护你。’老皇帝用尽全部力量支持着自己,‘你要立即关上城门,召集效忠于你的军队,你那两个妹妹会立即发兵攻击你的,让……让贝尔妮去斯比亚求援,许诺给科恩.凯达半个帝国……的土地……让他出兵帮你……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朕……不甘心!’一口鲜血吐出,老皇帝分别抓紧太子和影子武士首领的手,‘一定要保住里瓦皇族的血脉!’ 行进在郊外的温特哈尔,听到从背后金沙萨方向传出一声奇异的响声,转头看去,发现一个色彩艳丽的魔法球升上了天空。 ‘快马到园林!’女将军顿时觉得全身冰凉,‘快!快!快!’ 到了园林,温特哈尔二话不说的冲进庭院,把小公主塞上了马车,五百卫士已集合完毕,一声令下之后,保护着公主殿下的轻便马车上了商路。在马车上,温特哈尔才向贝尔妮公主说出老皇帝已经出事──那个魔法球是老皇帝跟女将军约定的信号,其意义只有一个,就是让温特哈尔带着贝尔妮公主出逃斯比亚帝国! 前行三十多里,斯比亚派驻里瓦的联络官带着几十人急切的追赶而来,合兵一处,联络官员和女将军一路都在研究着出逃路线──因为另两位公主,绝对不会放任贝尔妮公主逃到斯比亚帝国!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后面的追兵就跟了上来,虽然有卫队在一路上拚死抵抗,有斯比亚情报人员不计代价的掩护,但在距离斯比亚边境四百多里的地方,贝尔妮公主一行人还是被追兵包围在一处山谷之中。 贝尔妮公主在山坡上,身边还剩下四十多人,由长公主和二公主合并组成的追兵在四周整齐排列着,共有八千多人,一个巨大的魔法防护罩严密的覆盖在整个区域,杜绝了公主殿下一切逃走的可能性。 ‘啊!将军,看来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追兵之中的带队将领对身边的副将说:‘但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将军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呢?’ ‘正好,末将心里,也有一个提议呢!’副将微微一笑,回答说:‘请讲。’ ‘长公主令我将贝尔妮公主带回去。’带队将领说:‘不知二公主是怎么对将军说的?’ ‘二公主的命令也是和长公主一样。’副将回答,‘要我把贝尔妮公主带回去。’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只有一位贝尔妮公主,但我的长公主,和阁下的二公主都要,真是为难啊!’带队将领呵呵一笑,‘难道,我们还要先打上一仗分胜负吗?’ ‘需要吗?’副将摇着头说:‘做为二公主的坚定属下,我只做对二公主有利的事情。’ ‘阁下说得好啊!本将也只做对长公主有利的事情。’带队将领的脸上收敛了笑容,‘将军认为,贝尔妮公主被带回去,对长公主或者二公主中的谁有利呢?’ ‘怕是对谁都没有利吧!’副将一副无法确定的口气,‘将军何不直说呢?’ ‘说得直白就没趣了。’带队将领说:‘不如我们写在手心,看过就算。’ ‘啊!将军好办法。’副将脱下手套,‘开始吧!’ 两只手心靠在一处,一只手心上写‘杀’,另一只手心上写‘抛尸边境’,然后,两位对视着的将领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 命令下达了,追兵们一步步的向目标紧逼而去,山谷中回响着甲片相互撞击的声响,公主殿下仅余的卫士们站了起来,紧握着手里的武器,决心要以自己的生命维护公主的威严。 山坡上,一身素衣的贝尔妮公主在女将军的陪伴下向山头走去,微风吹起公主飘逸的衣角,顺直的长发飘飞不止,就如同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百合,美丽得让人窒息,纯洁得让人不敢正视……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三十三集 第二章 ‘为什么斯比亚皇帝看到我,会显得如此的惊讶?’小公主殿下娴静的把手交叠在身前,看似随意的问了科恩一句,‘难道我有什么不适合来斯比亚帝国的原因吗?’ ‘怎么会呢?任何光明神族的成员来到斯比亚,都是了不得的光荣事情!更别说像是小公主大人这么高贵、圣洁、仁慈、美丽的神族成员了!’科恩陛下一边斩钉截铁的回答,一边飞速的转动脑子分析小公主出现的原因,‘我之所以会惊讶,完全是被小公主大人无可辩驳的无上气质和神态所震撼,能够再次见到小公主大人,我太高兴了、我太幸福了!’ 这时的科恩哪还管得了什么皇帝身分、**气概,眼前的神族小公主可是杀人不见血的主,面对她,必须第一时间放下心里的滔天恨意,先无限投入的用甜言蜜语混过去再说。 ‘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见了,斯比亚皇帝可还安好?’但是很奇怪,这位从不掩饰自己对科恩嫌恶的小公主,却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极度的大度和宽容,亲切的态度更让科恩摸不着头脑,‘跟以前相比,斯比亚皇帝的能力有了很大长进,但在性情上却没改变多少啊!’ ‘这次本应该是长公主来斯比亚帝国,但长公主考虑到我不熟悉斯比亚事务,所以建议我替她行使这次的使命,随带视察斯比亚神殿。’仿佛看出了科恩的疑惑,小公主解释说:‘最了解一个帝国的,莫过于这个帝国的皇帝,我也想听听你的汇报,所以就来了。’ 一来没有心理准备,二来不适应这位小公主突然的态度转变,所以她每说一句,科恩就点头说是,根本没有其他的话可说,虽然时间不怎么长,但正殿里的气氛已经变得很尴尬了。 有感于此,小公主似乎决定先做正事,于是看了一眼武神,让他行使自己的职能。 ‘科恩.凯达,你自幼沐浴神光,更身为斯比亚帝国皇帝,自当知道神恩似海、神威如狱的道理,更应该时刻以效忠神族为最崇高的理念。’武神那盛气凌人的声音回响在正殿中,‘在占领魔属帝国之后,你为何不立即消灭领地上邪恶的魔殿?更为严重的是,你居然还在行宫设宴,款待数十位魔殿祭司!你可知罪!’ ‘上神刚才所说都是事实,我不否认。’一触及这等生死大事,科恩陛下的脑袋反而清楚了,于是微微一笑,望着小公主说:‘但小公主大人,我能稍微解释一下吗?’ ‘当然。’小公主神态温和的点头回答,‘虽然是问罪,但神族不会不给你解释的机会。’ ‘是这样,我虽然占领了两个魔属帝国,但距离实际的有效控制还有很大的差距,邪恶魔族已经控制这两个帝国长达千百年,作为他们的敌人,我们偶然攻过去难度不大,但要有效占领就比登天还难。’科恩解释说:‘诚如刚才战神所言,我自幼沐浴神光,做事第一考虑的自然是神族,神族的意志是要让圣光尽早照耀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我才不得不变通一下手段,先不忙以武力消灭魔殿,而是让魔殿逐渐在这片土地上失去信仰群体。’ ‘什么事让魔殿逐渐在这片土地上失去信仰群体?’ ‘上神当然知道,有些事情有必然的过程,强力的效果有时会适得其反。’武神的语气让科恩非常不爽,但科恩知道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所以只得平心静气,目视着小公主继续解释,‘目前,这两个帝国的居民对魔殿的信仰是根深蒂固的,强力阻止的结果会引发大规模的暴乱。是,为了神族的无上容光,我们可以把这些人杀个一干二净,但那对神族的意志没有实质上的帮助,所以我想让魔殿暂时存在,通过一些缜密的计划,逐渐把魔殿的黑暗龌龊、卑鄙无耻一一揭发出来,让居民们自己感悟神族的光明伟大、关爱仁慈。这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去信仰魔殿,魔殿也会自然而然的败落直至消亡,而神族就多出两个帝国的信民。’ ‘先不议这办法是否合乎规矩。’武神哼了一声,‘你打算用多长时间做到这一切呢?’ ‘快则五年,慢则十年。’科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小公主身上,‘如果失败,不用神族发话,本人到时候自会谢罪。’ ‘此等关系到千秋万代的大事,岂容你一个帝国皇帝作出决断?’武神根本看不到科恩认罪伏法的好态度,语气反而越来越严厉,‘不说这决定有多出格,就算是在情理之内,以皇帝的身分就能实施吗?居然不由各级神殿和天堂岛神殿转呈,你犯下的罪行可喻之滔天!’ ‘那上神还在等什么呢?’本就被无法确定的里瓦变故折磨得心急火燎的科恩陛下再也忍受不了,目光一转,盯着武神说:‘现在就拔剑砍了我啊!’ 身为一个够资格随侍在小公主殿下身边的神族,武神在问罪时声音大点、态度凶恶点本来不算什么大事,更有可能历来的问罪都是这么个方式,但是,一个小小的人类皇帝敢横眉竖眼的公然反驳,这事情可就不平常了。武神楞了一瞬,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白净修长的右手就放到了剑柄上──科恩生平第一次见到眼神中充斥着杀机的光明神族。 ‘放肆!’小公主轻声训斥一句,把科恩和武神都囊括进去了,‘上不上,下不下。’ 自觉失态的武神放了剑柄,含首躬身后退半步,科恩陛下在生死线上晃了个来回,当然也马上低下自己那桀骜不驯的脑袋,做出一副正在深刻反省的乖巧样子来。一人一神的行为,倒让出言干涉的小公主殿下大感为难,一时之间找不到话说。 ‘科恩.凯达,问你问题的是堂堂的光明神族武神,你怎么敢以这样的口气回答?’沉吟片刻之后,小公主说:‘我是否可以认为,斯比亚皇帝自恃功高,不把武神放在眼里?’ ‘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情急,请小公主大人听我解释。’科恩抬起头来,满脸无辜与悔恨,‘斯比亚帝国不计代价攻击魔属,完全是出于对光明神族的爱戴,也许我们做得的确不够好,也许我们做得的确很卤莽,这些我们都可以接受并改正,但是……但是我们对光明神族的一片心意,却是不能受到任何曲解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人说光明神族半个不字,斯比亚都要跟对方拚命!拚得过要拼,拼不过,哪怕等几年也是要拼的!所以……所以在这样的习惯思维的影响下,没有考虑到对方是武神就激动了,真是太失礼了……’ ‘这笔帐先记下。’小公主缓缓转头过去,‘武神,你接受斯比亚皇帝的道歉吗?’ ‘下神并无异议。’武神躬身一礼,‘全凭公主殿下定夺。’ ‘既然武神大度,这事就略过不提了。’小公主正过头来,又考虑了一下才说:‘关于斯比亚占领土地所属魔殿处理一事,情况特殊,暂时就不做定论,等本宫亲自调查之后再说。时间不早了,武神,宣读光明神族上令。’ ‘是。’武神拿出一个通体金黄的巨大卷轴,看了一眼斯比亚皇帝,‘光明神族令!’ 然后,武神的声音就停顿了下来,正等着神族审判的科恩陛下用着迷糊的目光看看他,又看看小公主,然后‘啊’的一声醒悟过来,连忙单膝跪地,右手抚胸,中气十足的回应,‘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任皇帝、科恩.凯达接光明神族上令!’ 见到特使是神族小公主,科恩陛下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不死也得掉层皮。 在焦虑、急躁的心情煎熬之下,才会一时情绪失控,做出顶撞武神的事情来。这时武神拿出上令,斯比亚皇帝心里自知要糟,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处罚都不要紧,千万要留下点本钱啊…… ‘自从上次大战以来,魔属联盟的气焰就一直高涨,斯比亚帝国体察圣意,出兵魔属,历经血战,成果斐然,实属不易,值得褒奖……’武神念到此处,先看了一眼震惊不已的斯比亚皇帝,才继续念下去,‘赐玉剑一柄、盔甲五副、战袍三十领及各色玩物百件以示嘉奖。另示神殿拨款若干,以供斯比亚犒劳三军之用……’ 科恩陛下把什么都想到了,就惟独没有想到有这种好事,在走上去谢恩接卷轴之时,脑袋里还是昏乱一片,不知这位神族小公主安得是什么心──这个结果里肯定有小公主插手干预的成分,但奇怪的是,一向孤傲怪癖、目中无人、刚愎自用的神族小公主犯不着拿这个结果向自己示好啊!难道她是无聊的长公主假扮的,专门跑来斯比亚逗自己取乐? ‘有关战时细节以及后来的管理步骤,斯比亚皇帝要写成详细文书上报,本宫要查验。’科恩退回原位时,小公主又开口说了一句让他心惊肉跳的话,‘按照旧例,联盟帝国所占领土必须在战后上交,由天堂岛神殿统一调派新进贵族管理,斯比亚皇帝觉得怎样?’ 这话等同于一道闪电,直接劈进科恩脑袋里,如果让神殿收走占领土地,不但意味着帝国军队经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近十万将士的鲜血流得一钱不值,更是直接把科恩制订的所有计划全盘颠覆!这个小公主的确不是看起来讨厌那么简单,做出的事情更能让人吐血! ‘有这个旧例吗?’科恩陛下抬起头来,正想要用什么借口搪塞拖延过去,脑中却灵光一闪,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磊落一笑,回应说:‘这些被斯比亚占领的土地,全凭公主大人定夺,只要大人一句话,斯比亚立即照办。其实不要说是这点土地,就算公主大人下令在一夜之间清洗这土地上的各个种族,斯比亚帝国也会马上给公主大人办了。’ 这问题其实很简单,收取土地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派新进贵族去耀武扬威的管理也不难,但现在的魔属联盟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恨不得把占领己方领土的人撕得粉碎。收了土地上去,让斯比亚军队滚蛋,又派谁去阻挡反攻的魔属联军呢?如今的神属联盟里,只有坦西帝国的军队可堪一用,偏偏又距离前线最远……除非神族打算自己亲自上阵,否则到最后还能靠谁?还不是指望着斯比亚军队!只要斯比亚军队还在,神殿派些新进贵族算个屁呀…… ‘好啊!既然你有这个清洗的提议,那么本宫就记下了。’小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下就开始调侃科恩,‘如果有一天本宫下了清洗的命令,你可不许哭诉说砍卷了剑刃,又伸手向神殿要钱。’ ‘公主大人说得是,这是我的一个坏毛病,我改,我一定改。’科恩赔着笑脸,搓着小手,‘大人也知道,斯比亚国力积弱多年,本人虽尽心竭力的办事,但总是在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发现钱不够用,又生怕事情办不好砸了神族的招牌,所以……不得以……这个……才向神殿伸手……神属联盟亲如一家……按这个道理说起来,神殿不也是咱家开的吗?’ ‘你还是老样子,说不到几句正经话就轻浮起来。’小公主一边站起,一边教训着科恩,但脸上并无嗔怒神色,‘正事做完了,斯比亚皇帝有无时间陪本宫在这神殿里走走?’ ‘能随侍公主殿下,那是我至高无尚的荣耀。’科恩哪敢说个不字? 将六对巨大的羽翼缓缓收起,没入背后不见踪迹之后,小公主才款款步下靠背椅基座,领头向正殿侧门走去。既然她没说话,科恩当然也只能沉默着跟在五步之后,正殿里的其他神族也收了羽翼,靠前的靠前,拖后的拖后,一起伴随小公主出了侧门。 在这个占地极大的神殿里,这时候连一个祭司都看不到,只剩下空荡荡的广场和回廊,小公主左右看看,踏上了去花园的路径,走了几步,嫌科恩距离拉得太开,示意科恩跟上。坦白说,科恩心里很不愿意跟她靠得这么近,但却没有办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斯比亚皇帝,还是不愿意像对待长公主那样对待我吗?’进入花园后,小公主让其他神族成员等在了外面,只留下科恩在身边,‘这样看来,本宫来斯比亚的苦心,是白费了。’ ‘公主殿下威严圣洁无比,我怎么敢有所怠慢呢?’科恩处处提防,当然不会相信小公主这句话,‘说到长公主殿下,虽然我晋见的次数多了那么一两次,但每次都被严厉训斥,说真话,我其实觉得小公主殿下更加体恤亲切……’ ‘你今天说的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本宫已懒得去分辨了。’小公主坐到花园中的石凳上,‘说吧!你占领魔属帝国的真正意图何在?’ 科恩站在小公主身边,恭谨的回答:‘当然是要把光明神族的圣光……’ ‘你刚才说这些,本宫不便阻止,难道你真以为用这些话就能敷衍本宫吗?’小公主的目光横过来,直接就把科恩的理由打回去,‘公正的评价,在所有的帝国皇帝中,你不算最聪明沉稳的,而是最具急智、最懂取舍的一个……还要本宫点明你吗?’ ‘是,小公主殿下教训的是,是我愚笨,一直不了解殿下的苦心。’小公主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科恩无法再坚持了,适当的退步也是策略的一种,‘进攻魔属联盟,除了最重要的为神族尽忠的原因之外,还可以顺便达到另两个效果。’ ‘这两个效果,必然才是使你真正心动之处。’小公主对科恩处处防范的回答方式也无可奈何,笑了笑说:‘说说看。’ ‘第一,对于我这个皇帝,帝国内其实还有不满的声音存在,我是一个皇帝,总不能把这些对我不满的人都抓来杀了,所以我迫切的需要一个足够大的功勋来震慑这些声音。但我又不能拿同联盟的帝国开刀,那么就只有打魔属联盟的主意。’科恩轻声回答,‘第二,我以前曾经吃过魔属联军的大苦头,一日不在战场上赢回来,心中的憋闷就一日无法去除……’ ‘这样的理由倒还符合你的性格。’小公主叹了一口气,‘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后果?’科恩抓了抓头,‘请恕罪,我实在想不到这行为会带来什么让神族都会为难的后果。’ ‘黑暗魔族那边传来了信息。’小公主瞪了科恩一眼,‘说要是神族管束不了你,他们就要亲自下手帮神族管束了。’ ‘这个……实在想不到竟会给神族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真是罪大恶极。’科恩一楞,‘请小公主殿下处罚!’ ‘处罚?有什么好处罚的?’小公主又淡淡一笑,‘如果魔族一声不吭,或许你会受点处罚,但魔族现在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反倒不能处罚你了。但你要记得这次所犯罪责。’ ‘是,我一定谨记于心,不敢忘记。’ ‘斯比亚所占领的土地,本应收归神殿管理,但考虑到神殿并无军队建制,暂时都交由斯比亚代管。管理原魔属土地并不容易,你要多留意了。’小公主总算说出了神族真正的意图,‘神属联盟在战事上努力多年,现在只得一个这样可圈可点的战果,如果只过两三年便丢了,那么科恩你对谁都无法交代,后果极其严重。这担子既是你寻来的,就自己挑了吧!’ ‘是,斯比亚帝国一定不会辜负神族厚望!’ ‘本宫难得出来一次,会在这里多留几天,如果有什么难办的事,你可以直接来请见,平时就不用来了,也不用让其他人来晋见。’小公主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好好做你的事吧!’ 说完,小公主就迳自离开了,剩下科恩一人在花园里,怀疑今日一切是不是梦境。 好半天之后,他才摇头叹气的出了这诡异的神殿,皇宫里还有一大堆有关里瓦的紧急事务正等着他赶去处理。就在他跟神族小公主交谈之时,十几支军队正在斯比亚至里瓦一线紧急行军,领军将领接到的唯一一道命令是──救不到人,提头来见! 第三十三集 第三章 里瓦帝国,距离边境四百多里的山谷,叛军与护卫里瓦小公主的队伍开始了最后一战。 身着里瓦帝国制式军服的叛军追兵就犹如是沙暴中的黄色尘土,在极快的时间里已经满布在整个山谷之中。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宣誓要终身效忠里瓦皇室的帝国忠贞士兵,但此时此刻,他们心中的效忠对象已发生了偏移,紧握在手中,本来应该对准外敌的武器,坚决无比的指向了尊贵的小公主殿下。 摆在眼前的事实最能让人成长,更别说是这如同金属一般锐利冷酷的事实,现场冷眼互望的两阵武士,必定有不少人心生感叹:在权势和金钱面前,什么骨肉亲情,什么正义尊严,都要统统放下,给‘活下去’这个简单而沉重的借口让出路来。公主殿下怎么样?平常士兵又怎么样?每个人都是加害他人的凶手,也是被他人加害的受害者…… 虽然被包围的不足百人,但在这山谷中,雄壮的命令仍然在不断下达,铠甲互相撞击的声响渐起,环绕着向山头上逼迫过去,厚重的盾牌高举,锋利的战刀出鞘,千人规模的包围阵势显露出狰狞气势。两百步、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看到了对方包裹着累累绷带的身体,也看到了帝国小公主如同圣洁花朵般的清雅风姿。 ‘丢下武器──饶你等性命!’逼近到五十步时,攻方盾墙一紧,脚步停止,后面有叛军军官大声喊话,‘你等拐带公主殿下,本已犯下滔天死罪,但长公主殿下仁慈大度,特别下令网开一面,只要你们现在交出小公主殿下,本将就可以饶了你等,放你等逃亡!’ ‘里瓦小公主殿下受斯比亚皇帝邀请,前去斯比亚做客,谁敢阻拦,就是在与斯比亚帝国为敌!识相的赶紧退下,免得身首异处!’被包围的人群中,也有一名军官模样的军人踏前一步,大声回应说:‘我等堂堂斯比亚军人,历来只有战死沙场,没有投降的可能!’ 无论是哪一方,谁都不会把对方这些话当真,攻方只不过为了让负重爬山的士兵缓一缓气。而守方却是为了恐吓一下对方的士兵,哪怕是稍微有些效果,也能在战斗中得以体现,说不定己方就会因此而多杀伤一个敌人,多坚持一息的时间──斯比亚军中有句谚语:倒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在于有多少敌人因为你而倒下。 光荣与耻辱,全在于此点! ‘斯比亚军当然是强悍的,但里瓦军人未必就会逊色一点!更别说你们,现在的你们只是几只待宰的斯比亚羊羔而已,虽然挂着斯比亚的牌子,却还是羊羔!’叛军带队军官一声大喊,‘兄弟们都听好了──提盾、举枪!’ ‘得令!’数百柄长枪齐唰唰的从盾墙后伸出,一溜闪着白光的枪头全对着山头。看得出来,这些枪手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枪身横出的角度整齐划一,散发着寒意的重型枪头在凛冽山风纹丝不动,只有之下的半尺红缨随风飘移,仿佛是在等待着饱尝鲜血的机会。 ‘众军听好了,杀敌一人,赏金币三枚!’叛军中一声大喊,‘给我把小公主殿下抢回来!’ ‘尽管来抢!’与此同时,守方军官一声大喝,‘全军突击!’ ‘得令!’两军的士兵同时喊出这句话,攻方声嘶力竭,守方孤注一掷,这混杂了坚定与疯狂的声音将山上山下的两块地域连接起来,如同春雷般在所有人的耳边滚动,震撼着人心──立功心切的里瓦士兵才呐喊着一抬脚,保护着小公主殿下的斯比亚士兵就用了杀招! 因为小公主是必须要得到的一张王牌,所以追赶而来的叛军军队都是另两位公主手里最能拿得出手的精锐之师。但保护着小公主的斯比亚军人们,却是直属斯比亚帝国军部联络处的特殊部队,与一般的精锐之师有着不小的区别。 之前他们不做缠斗是要保护小公主逃走,所以是且战且退,而现在的情势却是无路可逃,只能拚死杀敌,虽然与敌人在人数上有着极悬殊的差距,可在这易守难攻的小山头上,他们全力展露的杀伤力已不是一般队伍所能够承受的。 五十多名斯比亚军人猛的跃出,各人把藏在披风中的两手向外一甩,露出早已张弦的连发手弩,稍一猫腰瞄准,黑杆白羽的弩箭拖带着尖啸飞出,直取叛军盾墙兵的小腿,只五十步的距离,弩箭转瞬即到──当场就有七八十名里瓦士兵的小腿被弩箭洞穿倒下! 中箭叛军士兵的惨叫声还在口腔里打转,持弩的斯比亚士兵们又直起腰身,两手猛的一翻,手臂拖带着弩机各在身侧划出一个饱满的圆形,等到手中强弩到达发射位置时,巧妙的设计已让强弩再次张弦完毕,一阵‘啪嚓’声之后,弩箭再次齐射! 听到手下士兵的凄厉惨叫,看前面的盾墙有些摇晃,带队攻击的叛军军官大喊一声,‘稳住盾墙!弩箭有什么了不起?射穿了也就尾指大个洞!给我上!后退者死!犹豫不前者死!’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从盾墙空隙间飞入,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端端的插到带队军官的战靴上,只在一瞬的时间里,一阵肉ti无法忍受的巨痛就从这军官的脚掌处蔓延向上,如同整条腿被火焰吞没,转瞬就麻痹了下半身……之后军官的身体被旁边士兵一挂,嘴里发出一声心有不甘的哀嚎,异常利索的向后倒下,头脸被无数只脚踩过。 在盾墙前进到距离斯比亚士兵身前二十步时,稀稀拉拉的已经不能再被称为盾墙了。持弩的斯比亚士兵蹲下,一个个丢了弩箭,抽出战刀蓄势待发,而在他们身后的十多位魔法师,也在这最恰当的时机发出了准备多时的魔法。 耀眼夺目的银色电光从盾墙破口处进入,直接劈在失去保护的里瓦长枪兵身上──电光扭曲着横向移动,跟左右同时劈入的电光来了个首尾相接,连成一个恐怖而巨大的死亡电环,处在其中的数百长枪兵连哀号都来不及发出,就已化成漫天飞舞的黑灰! 电光稍一减弱,后面的步兵就被军官驱赶上前,但山头上的魔法师却在这时加注魔法,环绕着山头的电环再一次雪亮璀璨起来,还分出无数比手臂还粗的杂乱电光,‘滋滋’作响的在四面坡上扭曲着,就犹如是神灵手里的愤怒电鞭,每一扫都伴随着刺耳的惊恐尖叫、飞舞的腥臭游魂。 ‘居然有随军魔法师,倒是小看了他们。’山下的叛军将领把双腿一夹,驾着战马上前几步,大声下令,‘魔法师为进攻部队加持防御魔法,攻击绝不停止!’ ‘攻击绝不停止!’命令立即越过山腰传向前阵,‘对方没几个人,给我活活拖死他们!’ 但在接近山头的地方,事情却变得不那么简单,因为有五十多名斯比亚士兵已趁乱挥舞着战刀杀入了叛军军阵中。这些纵横在血雨中的士兵活脱脱就是魔属联盟毒蝎武士的变种,可不是队形混乱的叛军军人能够抵挡的,战刀所到之处,叛军军中无一处不是人仰马翻,眨眼工夫,叛军的攻击队形被硬生生打断,山头上只剩下满地的尸首陪伴着那些断枪残旗。 看着近四十人的斯比亚士兵在魔法师的掩护下退回山头,山下的叛军将领并不慌张,先叫人上前砍了督阵不力的带队军官,再派出另一位军官重组队形攻击。 倚仗着人多势众的叛军又起攻势,一刻钟之后,山头上的斯比亚战士已无力再做外围抵御,他们放火引燃了先前就埋在地下的火种,因为火势来得突然,再加之山风猛烈,转眼已蔓延到了山腰,在浓烈黑烟和灼热火焰的威力之下,里瓦领军将领只得暂停了攻击,刚冲上去的士兵们灰头土脸的退了下来。 看着被烟雾隔挡的山头,带队将领之一无聊的挥舞起马鞭,冷笑着说:‘迟早都是要死,又何必搞这种花样?’ ‘小公主殿下乃是娇贵的皇族,当然要留给她最后祈祷的时间嘛!’眼看猎物就要手到擒来,另一带队将领自然有了个好心情,于是淡笑着回答说:‘再说他们结伴逃亡也有几天时间了,难免有些想说的话。’ ‘说不定还有些想做的勾当?不过看这火势,怕是来不及做了吧……不过回头想想,小公主殿下似乎还没有享受过生活吧?反正她那高贵的躯体注定会被人触碰,与其便宜收尸的斯比亚人,还不如我们先行享受了再说。阁下的意思呢?’ ‘其实我已经叫人搭好了帐篷,连助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而且是两份……’ 在两位将领的污言秽语中,山上的火势已经逐渐的小了下来,但从草皮中窜出的烟雾却是愈加浓烈,到后来几乎遮住了整个山头和天空……虽然魔法师一直用魔法遥遥锁定着小公主殿下,确定她就在山顶上,带队将领还是等得不耐烦了,指挥部队顶了烟雾上去。 ‘兄弟们,差事眼看就干完了,对方就剩几个人在山头上苟延残喘,将军有令,事成之后人人有赏,抓住公主的,多赏金币三百枚呀!’ ‘冲啊!’在强烈的金钱刺激之下,叛军士兵们连队形都不要了,争先恐后的涌了上去。 几名魔法师在军官的指挥下,合力发出一个高级的风系魔法,立时,被召唤出来的大风斜向上吹,把浓烈的烟雾推上去当作开道先锋,临近山头的时候风速加快,裹着烟雾一路卷上去──后面跟着的大批士兵已隐约看到烟雾后挣扎着站起的敌人,纷纷高声欢呼着抢上前,要知道每多杀一人,赏赐就多一份啊! ‘成了。’山下,带队将领之一已看到自己的手下把长枪刺入一名脱力的斯比亚士兵的身体,于是在嘴角绽开一簇由衷的笑意。 短兵相接的山头上,疯狂涌上的叛军已经把众目标紧迫在一块五十臂方圆的平坦场地上,先前几阵猛冲没有效果,之后各队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从前后左右轮流出击,但常常是前冲的人还没迈出几步,就一头撞在斯比亚战士用最后力量营造的杀戮风暴上,或者闷哼栽倒,或者身体被切割成几块,只留一蓬污血在空气中飞舞。 仅余的三十来个斯比亚战士还在场中激战,从任何角度放眼看去,弥漫的血雾已经全部遮蔽了他们的身影,在厚重的血光包裹中,连往日铮亮的刀光都透射不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依靠什么在搏杀,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分辨敌我。 十来名还能释放魔法的魔法师围成一个小圈子保护着公主和伤员,他们也看不到场中局势,只能以左手牵住的灵魂同享魔光做为导引,嘴里不住念着咒语,把一个个增益魔法放到在前方几步奋战的战士身上。每当左手里的橘红色光线消失一道,就意味着又一个战士殉职。 魔法师背后,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静静的站立着,每一次平缓的呼吸时间里,前方不到十步的距离之内都有生命因为她而消散,但熟知自己使命的她,脸上却没有惊慌,更没有惆怅或悲戚,平和的神情之中只隐隐透出坚强。 一个左臂已不见的战士从激战处脱出,身体不断摇晃着往回走,魔法师认出是带队军官,接连为他释放了三个治疗魔法,他才硬撑着走了回来。进了魔法师围成的圈子,想单膝跪下行礼,无力的身躯却向左斜倒下去,持剑在手的女将军连忙一把抓住,扶正了他。 ‘……公主殿下……’军官脸色木然的说:‘下官无能,无法完成使命了……’ ‘阁下怎么这样说话呢?’贝尔妮公主微微一笑,回答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尽到全力之后,无论结果怎样都能对得起自己。至于旁人怎么评价,又何必那么在意?’ ‘这是下官第一次把事情办砸,很惭愧……’军官干裂的嘴唇开启几次,终于一横心,说出了要说的话,‘时间紧迫,请公主殿下……自便……’ ‘自己的事情,本公主会安排妥当。’贝尔妮公主左手拿起手绢,擦拭着军官脸上的血迹,‘本公主能肯定,你的长官不会责怪你的……你是……’ 拭去血迹的半张脸清秀白皙,让贝尔妮公主觉得眼熟,再一回想,已经想起这个人是谁──就是这个斯比亚军官,当年假扮金沙萨亲王府守卫后花园的小卫兵,先成为自己的朋友,之后又带自己去花市游玩,让自己被绑架到斯比亚,最后遇到自己的另一半…… 这些天来心绪纷乱,竟然没有认出守护自己的是故人。 ‘原来是你啊!真是失礼,我一直没有认出你。’贝尔妮公主保持着微笑,‘我的匕首遗失,能借用一下你的吗?’ 军官点点头,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把握住匕首的手缓缓递过去,在贝尔妮公主接过匕首的那一瞬间,这位军官的身体再也不堪重负,在越来越近的厮杀声中,他软软的滑倒下去。 ‘温特哈尔,时间差不多了呢!你准备好了吗?’贝尔妮公主合上军官的眼睛,起身,轻声对身边的女将军说:‘有你在这一路上的陪伴,我很荣幸。’ ‘能陪伴殿下,末将也觉得无比荣幸。’女将军一撩披风,替公主殿下挡住一蓬飞溅过来的血雾,‘公主,时间无多了!’ ‘我曾经答应科恩,绝不自尽的。’贝尔妮公主说:‘我命令,你帮我。’ 女将军怔了一瞬,把刺入一名突进身前的敌军身体的佩剑拔出,顺手在披风上擦了血迹,一声‘得令’,就往小公主殿下的前胸刺去。已经杀到魔法师身边的里瓦士兵疯狂叫嚣着,三支长枪刺向女将军的头背──小公主的死活,可是关系到不同数目的赏金啊! 背后、颈上、头顶,都几乎是同时传来疼痛和震动,女将军却惊讶的发觉自己的佩剑没有刺进小公主的胸膛!还想再次发力,手臂酸软的她却连一丝力气也用不出来。不甘的跪倒在地,女将军满心悔恨的叫了一声,‘公主殿下……我们中了麻痹魔法……’ 呆站在原地的贝尔妮公主何尝不震惊?自己活着落入敌手,绝对要比自尽要惨上万倍。其实她在发现女将军的佩剑没有刺进身体的那一瞬间就想自己动手,可身体上下却突感麻木,连捏住藏在衣袖中的利刃都不可能做到! ‘好样的!’远处,冲上山头的叛军军官看到一切,大叫一声,‘做得好!’ 贝尔妮公主在心里哀叹一声,看看环绕在自己周围的里瓦士兵,眼角终于流下一滴泪珠。 山下的叛军将领也在大叫,‘抓她下来!快点抓她下来!’才冲上山头的叛军士兵欢呼着丢了武器,向小公主殿下冲过去,把山头涌得水泄不通。 但等了片刻,泪眼婆娑的贝尔妮公主却发现涌来的里瓦士兵没有一个冲到了自己身边,他们全驻步在距离自己二十步的地方,凝滞的身体不断被后面的身体撞倒,而新近冲上的人,身体又会再次凝滞! 脸庞边掠过一丝微微清风,这带着淡漠清香的凉意的先是轻盈的围绕在身边,之后变成越来越急的气流,头顶也在这时候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贝尔妮公主抬头一看,一个感觉生疏的影子占据了视野──弥漫在山头上的烟雾有了莫名其妙的变化,仿佛是被一个巨人用手掌压了一下,之后又觉得大地有一丝轻微的颤动。 在山下人的目光注视中,山头上有些黑点被震到空中之后抛下来,这之后,才远远的传来‘噗!’的一声闷响。 ‘怎么回事?’两位叛军带队将领互看一眼,都觉得无比的惋惜与遗憾,‘这样的自尽方式也太过火了吧?’ ‘应该是用魔法自尽,你看那当中的两个红点,应该是还未熄灭的火焰,真是可惜呀……不过,那红点怎么越来越清晰了?还在移动?那不像是什么魔法的余威吧?阁下认为那是什么?’ 山谷中众人还在猜疑,一声饱含震怒的雄壮鸣叫就从山头上传来,震得谷中山体微微颤动、震得连绵林木瑟瑟发抖、震得各处野兽悲鸣奔逃! 数千名前一瞬间还满心欢喜的里瓦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山头,黑雾中,一对无比巨大的火红色肉翼缓缓伸出、展开、直至猛力一挥──飞沙走石间,硕大威严的红色巨龙的头部,已清晰的出现在山顶上! 看这龙的巨大体形,不知有多大的岁数、更不知有多大的能量。 ‘是龙!’好端端的在战场上出现一头平时绝无可能见到的巨龙,而且还对自己怀有敌意,山腰的叛军士兵发出惊恐的尖叫,他们只在故事里听过这种恐怖的生物,知道那是传奇英雄都不一定能战胜的强大存在,心里的慌乱可想而知,于是忘了自己手里抓着的是可以杀敌的武器,争先恐后的退下山去。 第三十三集 第四章 但他们奔跑的速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身后那巨大红色生灵愤怒的魔法,红龙把骄傲的脑袋一沉,张口就向逃跑中的里瓦士兵喷出一串连珠火球──当这灼热的火焰在山谷中炸裂、燃烧过后,一整面的山坡都被烤成一片焦黑,三百多里瓦士兵灰飞烟灭。 巨龙昂首,像是出尽胸中恶气般的鸣叫一声,又转头向另一边的逃散的里瓦溃军喷射起龙炎。而看到如潮水一般退下山的士兵,叛军带队将领暴怒,抽出佩剑大喊,‘一条龙有什么好怕的?给我连龙一起杀了,赏赐加倍!!魔法师,给我施放屠龙魔法!’ 魔法师们积聚在一处,先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加持好防御火魔法的神圣光环,以避免红龙的魔法攻击,再开始集体吟唱,准备施展封龙印记。 在魔法吟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红龙发现了试图攻击自己的魔法师,也看到他们身上免疫火系魔法的神圣光环。不过红龙并不慌张,它的嘴角微微一咧,仿佛是一抹轻蔑的嘲笑。然后喉头一鼓,向着魔法师们喷出一口浓痰! 以体形来换算,龙族的一口液体大概相当于人类的十几二十桶,这么多白花花的粘液喷射到十几个人身上,怎么也够淹没他们了,而且这东西还不止是痰那么简单──黏液临身,这群苦命的魔法师当场就被冻成了冰雕! 不得不感叹一句,任何生物都好,只要年纪一大,脾气或多或少都会变得有些古怪。 ‘龙生两肺,一火一冰。’ 这是精灵秘书中关于龙族的一句描述,不过可惜的是,现场的里瓦人并没有谁看过精灵秘书,当然也不会明白龙族真实的威力,不过,仅仅依靠皮肤颜色就推断眼前巨龙只能使用火魔法的人,迟早也会小命不保。 山下的叛军将领正在调派残余的两千多兵力,准备全力绞杀这头突然出现的巨龙,但命运不会再给他们这样一次机会,在他们整队完毕之后,天空中传来阵阵声响,无数翼人低空掠飞而来。 临近之时,翼人开始减速回旋,在小公主所在的山头和山谷其他地方寻找降落地点──不多时,远处近处、前后左右,整个天空全被翼人占据,不知道有多少! 叛军并不是不想跑,但前后派出的十几个专职探询路线的轻骑一出阵列,就立即死在翼人的羽箭魔法之下,谁还敢妄动? 一队、两队、三队……九队、十队……到最后,这个不大不小的山谷中已经降落了整整二十队的翼人军队,以每队五百人来计算,这里足足落下一万翼人士兵! 剩余的两千步兵对上一万翼人,而且还是两千没有勇悍之气的步兵,用屁股想都应该知道结果,叛军的形开始龟缩,并逐渐挤成一团,无助的士兵哭丧着脸,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到了这个时候,叛军上下都知道来的是哪一国军队,因为在整个比斯大陆之上,能同时拿出一万翼人和一头红龙的帝国,非斯比亚帝国莫属──而斯比亚军队的锋芒所指之处,还没听说谁能扛得住! 但令人非常奇怪的是,这些一波bo飞来的翼人士兵并没有打出斯比亚军旗,身上虽然穿着整齐的军装,却没有任何能表明身分的标志,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又不是偷袭。 实施包围的、被包围的都没动,更没有人说话。长长的一阵沉默之后,‘呼’的一声响,巨大的旗帜在小公主所在山头上树立而起,旗面随着风势徐徐展开,竟然是一面里瓦帝国国旗! 这让叛军上下的人都有点发蒙,他们远道追击小公主,本身就没携带旗帜,这时却在敌军阵中看到自家国旗,感觉极之怪异。 山头上再沉寂片刻,又有两种稍小一些的旗帜相继树起,一直连到了近前,这些旗面展开后,山谷中的叛军都认得其中一面是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殿下的旗帜,而另一面旗帜却非常陌生,虽然是典型的里瓦帝国军团旗帜,但叛军中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里瓦帝国第二近卫军’这样一支军队。 但所有的事情现在已变得不重要了,随着山谷入口处响起的马蹄声,今天的正主儿现身。 急促的蹄声里,一队风尘仆仆的轻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虽然人数仅有二百余,又个个浮尘蒙甲、汗湿衣襟,但是飞驰而来的声势却丝毫不逊于千军万马。 奔驰在马队之前的是一排高级军官,没有佩带任何军衔标志,只簇拥着一面巨大旗帜。行得近了,才看清那旗帜上的字体也是‘里瓦帝国第二近卫军’。 军旗正下,一位身材高大的将领特别引人注目──因为他穿着神族赐予的盔甲。 这是一位神色平静的青年将领,他非常郑重的用左手把头盔抱在胸前,右手握着缰绳,任胯下马匹如何跨越飞驰,他都保持着上身的挺立,披风结扣处系得一丝不苟,佩剑挂的位置不偏不倚,就连陪伴左右的几位军官,神态打扮也像极了他,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马队行进到距离里瓦军两百步的位置上停下,这位身穿神族盔甲的青年将领越众而出,独自一人前进了十来个马身后驻步下来,沉稳的目光在里瓦军阵前徐徐横扫过去,然后朗声说:‘本人,是里瓦帝国第二近卫军总指挥莫亚中将,你们出来一个人说话。’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山谷中的叛军士兵们都能听见,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无法善终…… 现在的斯比亚帝国里,莫亚是排名第三的武将,虽然只是中将军衔,却是一位能独当一面的优秀统帅,但凡需要由他带军出征,那就绝不可能是小场面。从此点可以看出斯比亚帝国对里瓦小公主的态度,也可以推断这支围攻小公主的军队接下来的命运。 仍旧烟雾缭绕的山头上,随同翼人而来的魔法师和巫医正全力救治着伤员。一场血战下来,保护公主出逃的护卫里有希望救回的人已不足三十个,殉职的近百位武士或魔法师,包括此前一路上牺牲的近二百人,斯比亚联络处布置在里瓦帝国的行动人员折损了十分之九。 惊鸿一现之后,红龙无故消失,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的身边多出了一个红发红须的垂暮长者。 他先是解除了施展在公主身上的麻痹魔法,伸手治疗了女将军身上的几处小伤口,又在公主的要求下,俯身查看了那位斯比亚军官的状况。 ‘怎么样?’贝尔妮公主接过女将军递过的披风,‘还有希望吗?’ ‘尊贵的公主殿下。’红发老者悲切的摇了摇头,‘这位勇敢的战士在厮杀中耗尽了所有的生命精力,他的生命之火已化为冰冷灰烬,没有任何手段能让他复活,还是尽早安葬吧!’ 听了红发老者的话,贝尔妮公主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军官的胸前闭眼祈祷起来。 在几位军官的陪伴下,身着便装的斯比亚帝国总联络官一路小跑上了山头,在贝尔妮公主身边单膝跪下见礼,‘惊悉里瓦帝国国变,属下等救护来迟,请公主殿下节哀!’ ‘玛法,快起来。’贝尔妮公主站起身来,一边伸手去扶,一边带着疑惑和惊讶看着这位总联络官,‘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变得这么生疏?’ ‘公主殿下,属下现在是里瓦帝国第二近卫军联络官,直接听命于公主殿下。’玛法站起身来,悄声说:‘外间势力监视得紧,我们用这身分也是权宜之举,陛下本要亲自前来迎接,无奈被人算计堵在国境内,只能派我们来。请公主配合一下,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明白了。’贝尔妮公主微一颔首,淡淡地道:‘联络官大人,目前有什么建议?’ ‘请公主殿下上马下山,立即移驾到斯比亚帝国。’玛法挥手叫人带过马匹,‘处理俘虏与断后事宜请交由莫亚中将处置。’ 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贝尔妮公主带着女将军上了马,在一群女战士和红发老者的护卫下了山。 行至山脚时,女将军偶然回望,刚好看到里瓦军中出来的几个将领正跟莫亚中将交涉,当行走几步再次回望时,那几名里瓦将领已全数倒在地上,而莫亚中将正一脸平静的将带血佩剑回鞘……四周的部队呐喊一声,齐向前进。 叛军的求饶哭喊骤然而起。 斯比亚与里瓦是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帝国,边境线跨越高山、草原、河流,绵延上千里,绝大多数地段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只有深入到里瓦帝国境内四十里的一处高耸山岭在俯瞰着四下广阔的平原,可作为容军三万的大型要塞使用。但里瓦与斯比亚近年关系融洽,这一要塞只象征性的驻扎了三百名里瓦士兵,其使命也仅是修缮道路,维持城防设施。 但在最近几天,这三百名士兵却异常的忙碌,他们不但要分发营房给远道而来的友邻军队,还要把从边境上运来的一些一人高的大石柱埋到距离要塞二十里的里瓦土地上去……友邻部队包括五支从里瓦开来、忠于里瓦小公主殿下的里瓦地方军队,还有八支从斯比亚开来的‘里瓦第二近卫军’。至于那些重新埋设的大石柱嘛!官员们在文件里会用‘界碑’来称呼。 在之后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要塞就被十三支军队和大量的军需品装满,城墙上军旗招展,城墙下人头涌动,六处城门大开,还有大批来不及卸载的车队等在要塞外。好容易完成了这最为忙碌的时段,又得为迎接各位大人物而鸡飞狗跳。就在里瓦小公主殿下的车队接近要塞的时候,几批神属联盟里身分最尊贵的人也接踵而至。 要塞里外,无处不沸腾着嘈杂的人声,而在最高的一处城楼上却是异常的安静,城楼平台上,一位身穿贵族便装的黑发男子正驻步远眺,一群神殿祭司打扮的人站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领头两位的两位祭司竟然穿着神殿枢机祭司服饰,冷淡的神色里难掩丝丝怒气,几位大祭司等级的跟班埋头站在更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黑发男子像是没把这几位祭司的情绪放在心上,右手手指在青石巨砖上轻轻敲击着,微微的声响不急不缓,伴着头上‘猎猎’作响的旌旗,令这里的气氛显得紧张、诡异。有资格、有胆子让两位神殿枢机祭司受此冷遇,除了科恩.凯达陛下之外,神属联盟内无其他人选。 ‘请陛下正面回答我的疑问,这也是神殿的疑问。’又等了片刻,枢机祭司之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科恩陛下亲自带着大军突入里瓦帝国国土,难道是要向神属帝国开战?’ ‘朕这不是正在考虑怎么回答吗?别催啊!万一朕的回答有什么不详尽的地方,岂不是耽误各位的时间吗?’科恩陛下转过身来,微笑着回答说:‘朕不过就是在自己的领地上随便走走,怎么说得上是向别国开战呢?好吧!我们就按几位的说法、退上十万步来讲:有神属联盟的帝国要打起来了,可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帝国之间爆发战争也不是没有,但在本质上有区别,更别论这事情要发展到多么严重的地步,竟需要陛下亲自带军?这样事态我等再不过问,光明神族问下来,谁去承担责任?’枢机祭司之一开口说:‘至于说到自己的领土,科恩陛下,斯比亚领土什么时候包含了里瓦?’ ‘斯比亚的领土并没有包含里瓦在内啊!但朕在出巡之前就问过了,我们脚下的这个要塞它就在斯比亚的地图上,诸位不信的话,咱们下去查看一下界碑?’科恩陛下眉头微皱,带着些委屈的神情说:‘如果地图在什么地方有错,又或者两国之间对疆界划分有什么疑问,这点小事完全可以商谈嘛!朕是绝对不会为这点小事翻脸的,里瓦跟斯比亚是什么关系啊?’ 斯比亚皇帝已经摆明要在这件事情上耍赖,不肯承认自己侵入里瓦国土的事实,祭司们是一点办法没有。因为在地图上,几十里的距离连‘要塞’两字都未必能够写下,真想要查清楚、谈妥当的话,少于两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而在那时,这位皇帝不知又会想出什么借口推搪,就算他没了借口,嘿然一笑退回去,谁又能拿他怎样?祭司们不是不知道他在界碑或地图上做了手脚,关键是揪住这点查下去也只能是地图或界碑的错,又不能治科恩.凯达的丁点儿罪过。 ‘科恩陛下是一位光明磊落的皇帝,既然已这样说,那么边界的事情我们就放下不提。’枢机祭司点点头,不再纠缠小节,‘但陛下将如此规模的大军陈于边界,我们不得不问问。’ ‘祭司大人的问题朕当然会回答,但在那之前必须要确认一个前提。’科恩陛下向着枢机祭司走进一步,‘祭司大人,朕在自己的国土上调集队伍,是朕自己的事情吧?’ ‘在不涉及神属联盟其他帝国的情况下,陛下调兵当然是自己的事情。’枢机祭司冷淡的回答,‘但我等头脑还没有愚钝到看不清状况的地步,要塞上下一片忙碌的景象,大军一餐做数万人的饭菜,这规模、这花费能不涉及到其他联盟内其他帝国吗?’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科恩陛下连说三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不错,然后昂天长笑一声背过身去,声音像是从天边飘过来,‘两位枢机祭司大人神机妙算,早知道朕要对其他帝国不利,所以日夜潜伏在边界上,在朕到达此处的三个钟头之后前来责问,是吗?’ 这问题不好回答,所以两位枢机祭司楞了一瞬,站在后面的一位大祭司抬头解释说:‘两位枢机祭司是来巡视里瓦帝国的,这是每年的例行巡视……’ 听到手下插话,枢机祭司之一连忙转头阻止,但在时间上却晚了一线,回头再看科恩陛下时,陛下的肩头已连着耸了几下,像是在发笑。 而在另一边伫立的护卫将领,眼神里已经满布了凶光。 一个皇帝的处事态度,近身将领不经意的神情流露也能传达出来,如果皇帝发怒要杀人,近身将领一定会有准备,所以这位伫立在台阶边的将领眼神一变,枢机祭司心里也就跟着一惊。 若是其他帝国皇帝心有不满,枢机祭司不会紧张,但今天的科恩.凯达威名太盛,真的让他发怒了,别说只是一位大祭司,只怕两位枢机祭司也不一定能捞到便宜走人。 ‘算了,今天既然是枢机祭司大人带队来此,朕当以礼相待。’科恩陛下并未转身,但语调中却有了缓和的迹象,‘朕不问枢机祭司大人为什么来得这样巧,枢机祭司大人也别问朕来得这样巧,大家少兜点圈子,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如果让科恩陛下不高兴,拿了枢机祭司的手下发难,枢机祭司虽然不会心疼,但颜面上还是过不去的。况且两位枢机祭司这次真是日常巡查到达里瓦,而里瓦大祭司安排下的行程中的确是疑点重重,两位枢机祭司自然不愿意被人利用而与科恩陛下对立,当下默然同意。 ‘朕有一个提议,各位祭司大人刚来此地,那么一定还没有进餐,不如就由朕陪两位品尝一下此地特产,咱们来个先私后公,吃饱了之后再处理公事。’科恩陛下转过身来,走近两位枢机祭司,‘来人,叫人传膳上来,就在这里吃好了。’ 虽说是建议,但陛下根本就没给枢机祭司发言的机会,一众随侍闻声而动,手脚麻利的摆好了三人份的坐席,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里没有给其他人的位置,里瓦的大祭司,斯比亚皇帝不管饭。 大祭司们还在面面相窥,早有斯比亚皇帝在一群随侍涌过来,扶手扶脚的把他们‘挤’了下去,待到大祭司们反应过来,已不知给带到哪个房间里去了。 第三十三集 第五章 “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备下几杯劣酒,还请两位不要见怪。”几位大祭司一走,斯比亚皇帝立即换了一副神态,表现出让人难以拒绝的热情、谦和,”两位大人请举杯,朕先干了。” “陛下这是……”手握酒杯的枢机祭司发愣,对科恩变脸如翻书的速度有点适应不过来。 “怎么?看不起朕?”科恩立即就把一顶谁也戴不得的大帽子甩过来,让两位祭司无言满饮。 这之后,一位祭司拿住空了的酒杯,在斯比亚皇帝的畅快笑声中露出一个苦笑,”陛下真是一个让我等捉摸不透的人啊!” “刚才怠慢两位大人了,也请两位大人理解朕,有一群已经在心里与朕为敌的里瓦大祭司在旁边,只要朕一开口,无论说什么都为难啊!”科恩陛下换上一脸微笑,放下手里的酒杯,”现在只有两位在,朕就完全不需要顾忌什么,也不会隐瞒什么……眼前的局势,两位祭司大人比朕更了解,朕虽然有些小算盘,又怎么瞒得过两位?朕此举──纯粹只为自保。” “陛下称赞,我等惭愧啊!”两位枢机祭司对看一眼,”我们只领受了神殿巡查使命,斯比亚与里瓦如何,本不在我等此次使命之内,只是既然有事发生,不得不过来看一眼。” “虽然朕做了些事情,但朕并不想凑热闹,在里瓦发生的事情,朕也可以当成没看见。但朕要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平安无事,朕绝不容忍任何人伤害她!朕已经写好了上承给神殿的文书,请大人代为转交,之后的事情自然就与两位大人没了利害关系。”科恩陛下拍拍手,随侍将两个小盒子放在枢机祭司桌上,”两位远涉辛苦,这是朕的一点小小心意。” “我等无功,不敢受领……”枢机祭司哪敢要科恩.凯达的贿赂?众所周知,这厮自从爬起来当皇帝到现在,就从未向任何人行过哪怕是一个铜板的贿赂,如今丢出个黄金打造、宝石镶嵌的小盒子过来,谁知道后面会丢出什么天大的难题!铁公鸡的便宜可不好占。 “这是朕首次向神殿祭司表示友善,两位还请收下,不要令朕信心受损。”科恩陛下举起的手凝在身前,”两位只需要转呈朕的文书,之后朕并没有其它事情拜托。” 两位祭司本已打定主意不沾这点好处,但他们的信念再怎么坚定也是凡人,哪里经得起科恩陛下”诚挚”的目光?沉吟片刻,两位祭司还是只得先顾及眼前,于是伸手收了礼物道谢。之后科恩陛下与两位祭司谈古论今,评点历史,果然不谈任何眼前的事情。 但不住上来汇报请示的将军们,已经把斯比亚的种种安排委婉的传达给枢机祭司,两祭司不敢马虎,一一把这些信息记在心里,以备在日后派上用场。 眼下演的这出戏,就属于政局中的常用手法了,科恩陛下对下面的回报不发一言,只是以点头或摇头响应,而科恩陛下想要让两位祭司知道并转达的消息却清清楚楚的送到,回到神殿,两位枢机祭司可光明正大的说:”据本人所知……”、”据本人所闻……”、”据来自斯比亚的消息……” 在神殿混了一辈子,两位祭司见惯了各国皇权更迭,深知想要把皇帝的位置坐稳,先决条件是果断、沉稳、睿智,之后才是掌握权术之类的细节。原以为科恩.凯达不过是一个贵族出身的应急皇帝,就算再怎么有天资、再怎么努力学习,也只能是半桶水。但在今天,他们所看到的这位皇帝,却已完全超越了他们的估计。 若说果断,他在情势急迫之时下令起兵,挥手之间就是十万大军突过边境,绝无片刻犹豫;若说沉稳,在得知枢机祭司来到之后,十万大军立时驻扎,没有丝毫急躁;若说睿智,一眼看破几位里瓦大祭司的想法,根本不搭理,丁点无用功也没做。 而这位年纪轻轻的斯比亚皇帝的能力还不止于此,他能把果断藏在卤莽中、把沉稳隐于冲动下,连君王的睿智也被他裹上一层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幸运色彩。 越是听下去,两位枢机祭司就越对科恩.凯达刮目相看。因为在这些信息里,不但有斯比亚帝国不得不出兵的苦衷,情、理、法三者文章全部做足;还包含了斯比亚将来的种种打算,进退有度、有礼有节。听者别说兴不起问罪之心,只怕还会与斯比亚同仇敌忾。 至于斯比亚最为关心的里瓦小公主的安全,两位枢机祭司也能猜到一、二,科恩陛下既然能在这里等,必定有其它万全的安排,或者陛下本人大张旗鼓的带军来此,本就是为了吸引他人目光,真正营救小公主的部队,必然已经在别处得手了。 毫无疑问的,两位枢机祭司确定了几件事情,其一:科恩.凯达比某些人印象中厉害,他能打下魔属联盟大片领土不是没有原因的。其二:科恩.凯达没有某些人印象中厉害,威名无双的他依然是一个凡人,他的想法依然能被猜测、掌握。 这其三嘛!科恩.凯达傲视大陆,但对神殿并不是全无顾忌,送上的那两个小盒子里,必定不是什么轻微薄礼…… 宴后离开时,两位枢机祭司在马车上开盒查验,果然不是什么寻常礼物,而是一张折好的纸。粗略一看,还以为是一张数目可观的金票,谁知打开后才发现居然是一张长长的礼单! 两人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清点,每人都得到位于各个帝国首都的私人官邸七处、庄园七处、奴仆近千人、金币五十万、各类珍稀魔法宝物数十件……林林总总,目不暇接。 目光平静的科恩陛下一直站在城墙上目送这一行人的离开,好半天之后,才由他的嘴角蔓延出一丝淡淡的诙谐笑意。 身为皇帝,他是从来都不需向人行贿的,但贿赂一旦送出,收的人必然要尽心竭力的为他办事,而他现在别无所求,只需要这些人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陛下,小公主殿下的车队快到了。”当值的近卫将领走来,站在皇帝身侧轻声回报,”几位忠于小公主殿下的里瓦将领已经等了一天了,陛下要见吗?” “近卫整队,朕要亲自去迎接小公主。”科恩陛下转身就向阶梯走去,”去,叫那几位里瓦将领随行。” 半个钟头之后,精锐的近卫军护卫着小公主车队抵达要塞,当发现列阵迎接的队伍中飘扬着斯比亚皇家旗帜时,尊贵的里瓦小公主殿下有些吃惊,再凝神注目,一眼就看到旗帜下的科恩.凯达,顿时,小公主再也抑制不住泪水,那些从心底涌上,又一直被自己压抑的泪水。 “别流泪,我们的小公主现在可是大人了。”科恩陛下不等马车停稳就笑着走近,亲自打开车门,伸手扶过贝尔妮公主,”现在妳身系帝国安危,就是有再多的苦楚也要咽下去,许多仍然忠于妳的官员们正在等着晋见,看到一个流泪的公主,他们也会心乱如麻的。” “科恩……陛下。”贝尔妮公主紧握住科恩的手,泣不成声,”父皇他……”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只等此间事情一完,我们就回圣都,大家都在圣都等着妳呢!每天发三次加急文书的催问妳的下落。”科恩爱怜的看着小公主,轻轻抽出手来,”本不应该再要求妳什么,但妳是目前唯一能让里瓦光复的皇室成员,妳要坚强起来。” 贝尔妮公主点点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静下心神,回复了往日沉静的神情,然后跟随科恩下车,接见众多迎接自己的官员。 听着科恩陛下的介绍,贝尔妮公主这才知道父皇其实早有布置,年前就在与斯比亚帝国接壤的地方安排下数支军队和一批官员贵族,而且跟斯比亚互有联络,以备不时之需。但里瓦国内的局势一变再变,令她父皇与斯比亚都措手不及,所以这些安排都没在叛乱时候派上用场,只有在斯比亚发兵时向边界靠拢。 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三分之一的军队遭到叛军夹击而全军覆没…… 几位里瓦老贵族正跟贝尔妮公主说话,科恩陛下不便打扰,于是站开两步等着。旁边的莫亚中将趁机带着红发老者和温特哈尔将军上前见礼,三人走到科恩陛下身前正待弯腰,已被科恩抬手阻止,陛下笑说:”骄傲的龙族长老,坏脾气的女将军,朕可受不起你们的礼啊!莫亚,此前战况怎样?” 龙族长老经常在皇帝的身边行走,早已熟知科恩陛下言行,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但温特哈尔将军可不这样想,虽然她以前和这位皇帝打过不少交道,可没想到科恩陛下还未改掉往日的坏习惯,不过科恩已贵为皇帝,自己现在又要寄人篱下,实在不好表示自己的不满。正好莫亚中将在回答战况,把女将军的心思掩盖过去。 “陛下,经此一战,联络处在里瓦帝国的行动人员已伤亡殆尽。在救援公主时俘虏一千四百里瓦叛军,自伤微小,断后时再无战事。” “他们既然知道斯比亚出兵了,就不会再追你们。”科恩陛下微微点头,”联络处的人员损失尽快补充起来,马上就会用到……怎么不见联络处阵亡士兵的灵柩?” “陛下,这件事请让我来回答。”知道科恩陛下最紧张自己士兵的事,特别是阵亡士兵的遗体是绝不可以抛弃的,红发的龙族长老连忙解释,”不是我们不运,而是万万移动不得。” “这是为什么?”不但科恩陛下不解,连熟悉军务的女将军也吃了一惊。 “陛下,这次的敌人很不简单,牺牲的将士生前都被施了极罕见歹毒的魔法,他们的肉ti虽已被我们埋葬,但他们的灵魂却永远不会得到安息。”龙族长老叹了口气,解释说:”他们会在死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变成死灵,徘徊在黑夜里,屠杀生灵,永不消亡。” 听了龙族长老的话,三人都是一惊,就连科恩陛下都是好半天之后才问:”怎么会这样?谁的魔法?有没有化解的方法?” “此魔法在本质上不属于神殿和魔殿的魔法派系,却与的魔法有极多的近似之处。不瞒陛下,这种魔法在远古也曾出现过,只不过威力远没今次这么强大……至今也无办法化解。”说到这里,龙族长老苦笑了一下,”我们现在只能推测,在里瓦叛军里有不少沿袭了这种歹毒魔法的人,但近百人在短时间里被施放了这种魔法,可见叛军里拥有的是一个魔法师群体,而我们事后居然查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对我方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既然是这样,那这事情就暂时放下,传令圣都,让他们针对这样的魔法研究预防办法。你们先集中精力把眼前的事情办好,长老,你要与大精灵们一起,保证小公主的绝对安全。”科恩陛下不动声色的交代众人,”温特哈尔,妳立即着手整编属下军队,朕不日就要调度。莫亚,你先把战俘处理了,然后和温特哈尔一起布置防务,你为正,她为副,等待朕的军令。” “是的,陛下。”莫亚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一句,”战俘怎么处理?” “他们既然是叛军,当然不能让他们好受,出于警告的目的,又不能让他们死。”科恩陛下沉吟片刻,之后抬头说:”废一手一脚,脸上划花,给半月粮食,让他们回去报丧!” 斯比亚皇帝的命令获得坚决执行,叛军战俘被押运队带到了要塞外的一处山谷,斯比亚军法队士兵花了半天时间,大刀阔斧的改造出一千四百多名活生生的怪物,又派轻骑驱赶着向里瓦腹地进发,沿途再把一份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干粮派发了…… 在这天,对斯比亚皇帝此举,温特哈尔虽有异议却强忍着没表露,更没向公主殿下说起。傍晚时分,女将军处理完军务,带着现有部队名册去向公主汇报,却一眼被科恩陛下看破心思。在公主殿下、龙族长老、甚至是莫亚中将面前,这位皇帝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不正经,伸手就把女将军拦了下来──再一把抓住女将军依照惯例敲过去的剑鞘尾梢。 “这一下,哼哼,算行刺。”皇帝咧嘴,一句话让在场的人全发了呆。 “无礼。”拿着名册的贝尔妮公主轻柔说话,平静目光看着女将军,举起的手却轻拍在斯比亚皇帝身上。被公主目光凝视,女将军也只有认栽,向科恩陛下赔礼。 “少来啦,又不是不知道朕在说笑,道哪门子的歉?”科恩陛下微微一笑,放手说:”玛法片刻就到,人总算是齐了,不如趁着今晚的夜色,大家陪朕吃个晚饭好了。” 在近侍们把各人的餐具一一摆好之后,风尘仆仆的总联络官玛法来到了平台,科恩陛下深知联络官此时的辛劳,并不急于听汇报,令近侍送上备好的清水毛巾,让玛法在门口梳洗。但心急的联络官还是一边清洗着自己身上的风尘,一边断断续续的把里瓦近况汇报出来。 里瓦太子中了暗算,加之这位太子殿下自己的准备不足,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在泥潭里越陷越深,目前只能占据里瓦首都那么一点点的地盘,因为头上顶了一个”弒父、弒君”的名声,政治、军事、财政资源都极度缺乏,金沙萨连日来局势混乱,无法稳定。 另一方面,三位公主的日子过得却比较滋润,先是各自在封地上为里瓦老皇帝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然后开始招兵买马,宣布与各地正义忠勇贵族世家建立联军,不日就要开始讨伐”叛逆犯上”的太子。 而多年不曾露面的另一个里瓦皇子,这时候也在一个靠近波塔帝国的边陲城市冒了出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发文呼吁各方冷静,但麾下十万大军却是枕戈待旦,没有一点儿要冷静的迹象…… 台面上,神殿与各个帝国都还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个插手的最佳时机。而在私底下,各式各样的战略物资和兵员又在源源不断的运向里瓦帝国各处,不消一个月,里瓦帝国各方就会有足够的兵员和物资大干一场。 “综合以上情况,各国和神殿都在观望着我们的态度,他们知道我们不会不做表示。”玛法坐到餐桌旁,”斯比亚一旦有所表示,立即会引发其它帝国和神殿的反应。” “先不管这个。”科恩微笑着问:”联络处的人员重新派出了没?” “派出了,大概用十天的时间,我们就可以重新搭建起相当于原先规模的网络。” “既然这样,我们就别管其它的事情了。”科恩示意近侍开始上菜,”别国想先让斯比亚反应,好把准备的黑锅让斯比亚背上,那我们就不反应,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那太子殿下怎么办?国都太危险了。”贝尔妮公主问。 “我们距离国都太远,里瓦太子走得道路又跟我们差距太大,我们挽救的脚步是跟不上的。”科恩摇摇头,”在他中圈套的那一瞬间,留给太子的就只能是一个悲剧,我们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只能让这个悲剧晚一点到来。” 陛下的话让人镇静,好半天之后,另一边的莫亚中将问道:”陛下的安排是?” “我们这里现有几万里瓦军队,你先把他们秘密调往斯比亚,只留下一部分军官在这里备用。其它的部队换称里瓦第二近卫军,变换旗帜标记,分散驻扎边界。再建立里瓦摄政公主行营,处理我方所占之里瓦领土上一切事务。”科恩陛下说:”赶紧向太子殿下派出信使,让他打通路线,我们将全力支持他的后勤,帮他维持住金沙萨的稳定。” “然后呢?”女将军问。 “然后?”科恩沉默了片刻,”然后,就应该劝太子尽快称帝。” 科恩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脸色都是一变,这个时候让太子称帝,明显是一着败棋。第一,太子殿下并没有多大的势力范围。第二,里瓦帝国的战争还没有正式开打。第三,神殿怎么可能允许太子继承皇位? 沉吟片刻,贝尔妮公主把这些问题说了出来,虽然在场的人不少,但也只有她这样的身分适合提出这类问题。 “朕当然知道这件事最后办不成,但这个努力的过程却能为我们在台面上赢得宝贵时间。”科恩陛下解释说:”你们想,里瓦帝国的叛军经过多年准备,兵强马壮,地盘广阔。而我们呢!却只有这区区十万军队,保持防守已然不易,更别提什么进攻。如果不争取时间,里瓦叛军在扑灭了太子的势力后,必将联合进攻斯比亚,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只有用太子称帝的事件打乱他们的安排,让叛军手脚慌乱,我们才能找到机会站稳脚跟。” “那……太子……”贝尔妮公主当然知道科恩话里面的意思,脸色一阵阵发白。 “我会尽力保证太子的生命,但也只能尽力……因为里瓦帝国与斯比亚不一样。”科恩苦笑着回答完贝尔妮公主,转头看着女将军,”温特哈尔,朕清楚妳心里在想什么,但朕要告诉妳,在眼前的局势下,我们已没有必要再保留斯比亚与里瓦的分别,志同道合的人们才会走到一起,向共同的目标前进,领袖心中的国界之分只有坏处。” “陛下……” “我是以一个哥哥的身分在跟妳们说话,而且仅此一次,希望妳们了解,我是要把妳们当亲人一样看待。”科恩阻止了女将军的申辩,”对外,斯比亚只是尽义务帮助邻国皇族成员复辟,但在妳们心中,请切记斯比亚与里瓦这两片土地已经联在了一起。我没有太多时间解释,但请不要怀疑我的想法和命令,我会把两处的所有资源重新搭配使用。” “末将是里瓦贵族,以侍奉皇族为最高使命……”女将军看了一眼小公主,在得到小公主的示意之后,转头回答科恩,”只要将来的里瓦帝国还能独立存在,温特哈尔愿意听从陛下的命令。” “那好,请帮朕倒上一杯吧……”斯比亚皇帝笑瞇瞇的把酒杯推过去,让女将军几乎气歪了鼻子,正想用什么办法发作,这位陛下已从怀里拿出了一迭文件,”这就是你们下一步要完成的作战计划,如果完不成,就真的只有提头来见了。” 第三十三集 第六章 整整一天的时间里重新编组过的商团军部队向花雨峡起了不间断冲击。虽然没有生大规模战斗但零散的遭遇战却此起彼伏。作为直接指挥官斯维斯公爵不眠不休的挥舞着指挥棒每一道命令都直接下达到独立小分队。 同一时间之内这些最多仅两百人的小分队有的横冲直撞冲向花雨峡深处有的是偷偷摸摸绕路峡谷边缘有的会明目张胆的吃饭睡觉洗澡……但在下一刻他们就会转变目标如果那些事情真的可以称为作战目标的话。 在一个正常军人的立场无论怎么看商团军的作为都不像是在打仗而是在一门心思的挑衅和恶心斯比亚军。然而更离奇的是斯比亚军还真是被他们恶心到了。 面对十几万敌军的进逼防守如此规模和纵深的峡谷群守方三万的部队显然是不够。斯比亚军只能使用主动防御和要点防御相结合的联合战术他们的预设方案是:先在外围全力营造一个处处陷阱、条条死路的假象迟滞敌军的攻击;在消耗完敌军的意志和精力之后寻机主动歼灭其部分部队;在大幅削弱敌军实力的情况下真正的要点攻防战才能展开。 商团军之前的攻击和试探都表明他们正逐步掉进这个陷阱。无论是士兵的勇猛还是战术的坚定商团军还是在以魔属联军的标准要求自己。凭藉可靠可观的情报斯比亚军的参谋们能计算出敌军的损失底线和心理临界点还能推断出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失去耐心和判断力……在土城之战的时候这一切都是科恩-凯达靠个人经验在预估但是现在斯比亚参谋们有一套周密详尽的推算公式。 然而在斯维斯公爵登场之后情况就变了。商团军甩掉了大咧咧的正规军作风当起了藏头露尾的游击军——那种十几人到两百人的小分队很讨厌他们的数量极多行为像苍蝇似的漫无目的。主动防御作战要旨就是丢掉芝麻捡西瓜但眼前浮现的全是芝麻就让人很难办。不去理会吧他们老在眼前晃悠;有心打掉吧这点人数还真不值得动陷阱和机关。 就是打也不一定有结果商团军变得敏感而怕死跑得比兔子还快。而且往往是这边一退与其相邻的小分队就会全前进让斯比亚的攻击部队陷入两难境地。这种无赖战术让负责机动防御的斯比亚军疲于奔命因为峡谷内河道过多机动防御力量非常紧张。再精锐的部队也无法彻底回避人数上的劣势。 在斯比亚军的地利优势被商团军用人数优势抵消之后令商团军期待已久的成果渐渐浮出水面。被斯比亚军着重防御的道路相对安全的地点都一处处的标记在地图上。参谋们已经搞清了大致的地图甚至通过对斯比亚守军动作的分析找出两条没有防御的小路。 另一方面针对这种大范围的小分队作战商团军临阵磨枪出笼的联络和配合体制也逐渐完善。空中支援分队魔法支援分队和武士支援分队都通过了实地检测被证明是有效的。所以在第二天晚饭之前经过短暂调整的商团军突然力没有声势震天的誓言没有繁琐累赘的仪式战斗的密度和烈度却猛然上升。 战线上商团军顺着二十三条河道进军五十七个要点几乎是同时开打!战斗人数从最初的几百上升到几千然后在不到一个钟头内过三万! 地面轻装和重装步兵在魔殿武士的引导下舍命猛冲后面跟着各种支援分队。普通部队与特殊兵种的配置比例是十比一过军官配比称得上是奢华无度;空中商团军至少出动了一半的飞行单位密密麻麻的飞天苍蝇为攻坚部队提供着亲密无间的火力掩护。 守军的表现一如既往把阴损和顽强挥到了极致。在斯比亚军事策略中外围主动防御不需要寸土必争部队也贯彻了不对换生命的思想。然而两军的战斗力不在同一水准上商团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惨痛代价而且没有一处战斗能对守军达成歼灭全是击退——用光了箭矢储备的斯比亚军撤退了伤亡轻微。 商团军很看重被占领的地段他们知道花雨峡是敌军的地盘短期内自己不可能熟悉运用所以经营的效率比不上破坏。每攻克一处制高点魔法师立即用浓雾将其掩盖每夺取一个伏击地跟随的辅兵就立即破坏掉全部机关和陷阱甚至在原来的通道上乱挖一通……列队打仗的话这些才入伍的农夫表现堪忧但说到干活那可是他们的看家本事三个钟头之后天空逐渐阴暗下来各处战况逐渐趋于平缓。统计数据报告几乎同时送达两军指挥部两位性格迥异、立场对立的指挥官看着上面的数据脸色都有点阴沉。 “今天的战斗我们小有成绩。”斯维斯公爵对他的下属说“占领要点四十九个疏通进军路线六条后勤补给点也得到保护。可以说我们在花雨峡有了立足之地。” 商团军的军官们呼出一口长气紧绷的神情顿时松弛下来。 “打得还可以。”凯南少将咽下他今天最后一口补品脸色缓和了一些“有效杀伤敌军在七千左右杀伤特殊兵种包含魔殿武士和魔法师在内是三百余人而我方损失极小。” 斯比亚军官的表情却有点愤愤不平因为今天一仗打得极不过瘾有凯南少将“不对换生命”的命令导致部队有很多战术无法施展。不得不说少将的表现跟大家的期许有差距。当初知道凯南接任指挥的时候他们还很兴奋来着——这跟凯南少将的身份有关。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的想法。”凯南用洁白丝巾抹去嘴角的一丝补品残留微笑着对他的下属说“我出身血族其实就是老百姓说的吸血鬼我应该视人命如草芥疯狂杀戮敌军才对。顺便还能改善一下我的饮食结构?” 看着少将不经意露出的两颗獠牙下属们只能讪笑。 “真的这玩意难以下咽比不上人血的甜美滋润。”凯南少将背起双手目光中闪动着有别于白昼的神采“我既然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我喝过人血。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 听到上司谈到这个诡异的话题下属们的笑容更加不自然了。 “你们大概不知道某些晋升高位的军人或是具备特殊能力的人会在忧双宫进行一种仪式。这个仪式是为了与陛下的战技和魔法进行同化所以在魔法道具里包含陛下的鲜血。只有证明自己的忠诚和能力的人才能得到这个殊荣我是其中一个。”少将说“但在举行仪式之前陛下先请我吃了蛋糕。” “那是午后阳光强烈蛋糕散出的香味捕获了我的灵魂。它浓郁的甜美滋味细腻的充斥在口腔里吃下去之后委顿的我变得活力充沛在阳光中干裂的皮肤也变得光彩照人我当时甚至自信能战胜这世间的一切……然后陛下告诉我蛋糕中有他的鲜血。” 指挥部里静得落针可闻大家先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姿态优雅的家伙都觉得他的面目是前所未有的可憎。在听到后半段时大多数人脸上的肌肉开始跳动中级军官对科恩-凯达的感情质朴而深厚——如果这个血族不给出充分的解释那么他的下场会很悲惨。 “陛下说凯南我知道吸食血液是血族的身体缺陷所致你生平从未吸过人血这已经很难得。但今天我给你破例让你感受人血的滋味目的是要让你做出选择。如果你能放弃这种诱惑你会得到我的承认。如果你承诺不以人类血液为食你将得到实现理想的机会因为真正的人不会以同类为食。” “同样军人的存在是为避免更大的灾难有骄人的战绩很光荣但以杀戮为乐不是荣誉。”凯南少将停顿片刻“**让人类得以存活但**之上还有信念信念能让我们走得更远。” “我承诺了保证不在任何情况下以人血为食因此我得到了陛下的认可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凯南少将语气温和“我的下属们其实你们无需怀疑我的忠诚和能力。其它的就算腹诽我是个长獠牙的都无所谓因为我有远大的信念所以我不在乎。” 凯南的解释和坦诚让指挥部内的气氛大为缓和任何有陛下参与的事件甚至陛下的语录和作风对军官们的感染力级强烈——简单归纳的话那就是陛下说某人好某人就一定好不好也好! “我要求你们严肃对待我的每一个命令战争进程还很长我们的战争地图不仅仅是花雨峡……”凯南少将收起温情的面孔喉中气流喷过口腔被獠牙引出奇异的啸鸣“我命令你们!拿出最长远的目光抵制原始的**跟随我前进!” 整个房间里军官们一齐行礼对少将使用了正式回令:“遵命!” “那么”凯南少将的脸色“唰”的一声变回温柔状“让小白脸公爵继续前进吧!” 因为夜战十分危险所以攻守双方都表现出难能可贵的克制沉寂的夜里斯比亚军只夺回了三个要点。而商团军方面直到黎明前才有了新的动向。 他们用一种奇特的方式拉开战斗序幕——商团军指挥部把昏暗的天空当成传令系统把各种颜色的魔法光球当成密码向各个小分队布命令。刹那间花雨峡南侧的空中绽放出五光十色的光点阵列比魔属联盟最热烈的庆典还要多姿多彩! “哦……”凯南神色委顿的缩在树荫下手里捧着一大碗红通通的补品“没气质。” 有了立足点商团军的攻击行动比昨天要奔放一点但小分队的人数依然达不到“西瓜”的标准。而且因为交战地点向花雨峡深处推进遇到的抵抗更刁钻很多之前没被触的阻击和伏击样式浮出水面。但经过前一天的经验教训商团军能相对及时的调整战术手忙脚乱是有倒不至于让进攻陷入停滞和中断。 战争有主动和被动的区分但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在商团军逐渐推进的过程中它的战略意图必然会一点一点的暴露出来。这些有用的资讯混杂在无用的资讯之中就看对手是否能找出蛛丝马迹。为此凯南少将的补品量增加了数度干呕之后他次开始直接指挥。 左线有两条外侧河道原本防御密集现在开放了中段沿途放上最精锐的侦察眼线用来检测商团军的意图和反应。商团军分队上了坦途之后却显得谨慎于是凯南少将开放了更多的路线但派出了少量的部队围追堵截没有留给商团军破坏的时间。对于商团军的空中单位也进行了有选择的狙杀。 这两支军队的战斗规模真说不上大同时交战的部队数量始终没有过五万但两边却调动了一切可用的常规作战单位参战部队也施展出了浑身解数不轻易放过任何机会局部战况异常惨烈。在某些阵地前商团军的尸体重重叠叠鲜血染红整段河道;斯比亚军方面也付出了一定伤亡第一次出现屯兵洞被包围甚至表面阵地被完全占领的情况。 下午凯南少将亲自起草了往总参谋部的战情分析。 很快这份报告就送到作战部鉴于此时在场的都是核心人员总参谋官就让副官念了。 “……根据对我当面之敌的分析和推断我部已经确认南商团军目前对花雨峡实施的战术里渗透战的意图明显而且具有范围大、时间长、掩护力量充沛的特点。敌军如此使用渗透战术的意图有两个一是侦察未知地形地貌获悉我军的部署和防御要点;二是期望找出我军的防御空白以一部之力获得突破通过花雨峡建立前进基地干扰我军后续作战。” 来自前线的分析回响在作战部里作战参谋们的脸色阴晴不定。 “……但是我军必须考虑到南条约商团里存在战争大使同时也具备大规模使用传送魔法阵的事实。深入分析之后我部不能排除战争大使对目前战事有干扰或帮助举动。魔法阵的使用、对花雨峡的攻击都背离商团军的作战初衷可能并非出自商团军本身的意愿。” “……我们注意到商团军的渗透战可以达到少量通过的目的同时又避免了要点攻击战中最大幅度的伤亡但是这种战术对后勤物资的依赖成倍提升……是否继续执行战前的计划请总参谋部尽早决断并明示我部。此致敬礼花雨峡指挥官凯南-冯。” 念完报告之后副官把后面的附录分下去这些数据引起参谋们一阵骚动。在凯南少将做出的表格上数据被各色线条串联起来排列规整已不必说而且有完整的逻辑解释。不得不说会把作战数据精确到如此程度而且面面俱到的指挥官斯比亚军中只此一位。 “凯南少将在上任之前就跟我说过他觉得战争跟营建城市的道理相通一切工作都始于数据。胜利是由一个个数据搭建而起关键步骤的异常导致失败这就是他出现在花雨峡的原因。”总参谋官轻声说“他肯定不是我军最勇猛、最具作战智慧的将领但出现在花雨峡的异常情况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这份数据是可信的。” “我们无法确定商团军为什么不利用传送魔法阵跳到花雨峡后面但他们显然具备这种能力。如果真实战况如凯南少将所预计我们就要考虑另一个局面。”白头少将说“花雨峡会不会陷入前后夹击的局面?” “不会商团军的目的是尽快到达待城完成合围。”总参谋官摇头“他们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打花雨峡再说花雨峡是那么容易被打下来的吗?” “但他们目前的确在打而且伤亡也不小。”白头少将说“仅物资一项就够他们受的。” “我不想从战争大使说起但又真的绕不开他们。”总参谋环顾四周“土城战例你们都学过吧?” 众人点头哪有斯比亚军人不学土城战役的? “土城战役里有许多转折点但里面有一个点并不是我军努力所得而是一个必然态势中的偶然因素。”卡罗斯微笑着回答“这就是魔属军的奴隶部队第一次投诚。” “但商团军没有理由投降……” “我要说的不是投降而是敌我之间的一种隐晦交流。”卡罗斯说“注意一下商团军的地位在战争大使面前他们是不是等同于当年的奴隶军?” “长官的意思是说……” “商团军的攻击有两个效果一是敷衍战争大使因为他们肯定想把战争搞大传送阵不设在待城的原因就在于此。二嘛商团军大概在说……我只是个龙套让我过去对你无害。” “他们敢敷衍魔族?” “为什么不敢?”卡罗斯笑说“在没有土地之前佃户一点话语权也没有地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旦租到了土地如果佃农不种东西的话着急的是谁啊?” “但他们伤亡很大……” “本来会伤亡更大。在拥有传送阵的情况下他们还有什么强攻花雨峡的理由?而且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之前我们会说恐怕还有雷根堡的因素但目前雷根堡已经被压制住了绝无能力对商团军后路造成威胁。”卡罗斯说“看看北商团军他们的进攻是能省则省能绕则绕只有那些确实无望说服的要点他们才会实施全力攻击。” 大家看着桌上的地图陷入沉思之中卡罗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并不指点。 “维持支撑点放一部分商团军过峡谷。”白头少将说“凯南少将的报告里就隐含着这个建议。” “凯南少将的意见虽然正确但这还不够。我虽然没跟战争大使打过交道但是说到欺瞒我们不是要做的更全面些吗?”卡罗斯不是十分满意“况且商团军要告诉我们的不止这些公爵的后半句话应该是——你看到了我有能力收拾花雨峡的守军如果不放我过去我就给你来个大的!” “他在威胁我们?” “不行吗?”卡罗斯好整以暇的说“不管因何而起战争从来都不会温情脉脉。” “我觉得可以把这个威胁抛开先把战争环境简化让他们过去。”白头少将说“但如果花雨峡轻易就让商团军突破那也显得太假了。” “不但是花雨峡的事一个重要战略的调整必须是各方面因素促成的。目前的战况我们也应该主动出手推进一下了。”卡罗斯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让商团军过去但不能太风光免得以后还要大费周章……” “长官的以后是指的什么?”感官敏锐的白头少将听见了卡罗斯的低语。 “没事你幻听而已。”卡罗斯当面撒谎不脸红平静的转头说“三道命令。” “是!”墙角的传令官蹦起来站得笔直。 “第一给南方战区独立军团令告诉那个只会偷看大姑娘洗澡的纨绔我把他调去南方不是让他躲在林子里霉的。” “第二问问联络部听说你们要弄个什么东西回来玩玩怎么没下文如果是被吓得尿裤子了我们可以接手。” “第三回覆花雨峡指挥官小心求证大胆实施。” “已经记录。” “就原文。”卡罗斯突然来了一句“别怕他们骂我。” “是的长官。”传令官的笔晃了一下后一个还好说前两个命令的用语可是刺激得有点过头了! “等等”卡罗斯叫住正要离开的传令官考虑一阵才肃然说“用我的呼号给树人令他可以动了。告诉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遵命!” 第三十三集 第七章 在一位另类皇帝的率领下,斯比亚帝国这台战争机器运转得越来越顺畅,更加让人恐惧的是,一种完全契合斯比亚军特点的作战思想和供给体制已在一次次对魔属作战中逐步建立并完善起来。 即便是这样一场任务艰巨的远征作战,突入里瓦的军队也包裹在这样一种独特的风格里,”里瓦帝国第二近卫军”上上下下十万之众,人人都清楚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战争的前提是对于战争条件的争夺,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想得到更有利于自己的内、外部环境,斯比亚军队在成长时期就已经尝够了战争条件恶劣的苦头,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一点亏,由联络部和外交部主导的争夺行动,在整个神属联盟土地上开演了。 肩负使命的外交大臣们频繁出现在各国皇宫及权臣家中,对早已确定的关键目标进行交易、贿赂、威逼、利诱等细节操作,各种温柔手段都用上还解决不了的,就只能痛下杀手了。能在今天直接送回老家,绝不会等到第二天早上,能用手段拉下马来的,绝对是明枪暗剑加脏水连轴上。直把其它帝国的政局搅得像一锅乌黑糖浆,皇室焦头烂额,官员穷于应付。 而对于某些在这样情况下还死心塌地支持里瓦各方叛军的帝国──比如说班塞帝国这类自认拔根脚毛都比别人腰粗的冤大头,联络部就开始大展身手了。三天之中,班塞帝国内七座战备仓库被”野火”烧成灰烬,三条商路遇”山崩”中断,二十多座重要桥梁”无故”垮塌,在班塞帝国更改物资运输路线之后,还注定会有数处水坝同时决堤,造成的洪水将顺运河直泻而下,正在出海口装船的物资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时间上的争夺,主要是以里瓦国首都和神殿为战场,一方面,收受斯比亚巨额贿赂的神殿祭司已多达三十多位,他们充斥在天堂岛神殿的各个阶层,正准备在即将到来的乱局中为斯比亚说话。另一方面,数百位经验丰富的各色人才潜入金沙萨,在帮助里瓦太子准备诸多登基事宜的同时,顺便让这位太子把允诺给科恩的小半个帝国在地图和文件上确定下来。 所谓文件确定,定义极其广泛,既有国书、报告、协议的区别;又有纵向(时间)和横向(空间)的分类。但急需斯比亚援助的里瓦太子一发狠,干脆把这”卖国贼”的名号送给了他老子,直接伪造了大量出让土地给斯比亚的文书,盖上他老子的大印锁到帝国内政部、档案馆等要害部门,作出既成事实的现状。斯比亚人才一看太子本人都心甘情愿,转身就安排人把这样的文书和地图悄悄送入了金沙萨神殿档案馆,以备将来跟其它势力扯皮之用。 科恩陛下作战命令下发的第五天,空间争夺开始,在”里瓦摄政公主行营”的命令下,八万”里瓦帝国第二近卫军”组成的三个攻击箭头同时突入里瓦内陆,以每天六十里的速度,沿着两条用斯比亚血汗钱修建的”商路”突飞猛进。沿途攻城略地,十日不曾休息,终于打通了连接斯比亚与金沙萨的道路,在建立补给基地之后,并没有像里瓦太子期待的那样赶到金沙萨城下为他撑腰,而是根据本身六个军团建制做辐射状扩散,稳稳的在里瓦扎下根来。 紧接着,大批后勤民夫涌入里瓦修建道路、加固桥梁,还在后勤在线修建堡垒,做出一副要长期占领的模样。还没等这突然转变的态势被汇报到天堂岛神殿,里瓦帝国内的几方势力先就心慌了──金沙萨里的事情他们当然会知道,掌握了首都的太子有篡改文书的便利,这种变侵略为合法的事情他们奈何不得,虽然事后可以扯皮,但国土被斯比亚帝国掌握的事实一旦出现,事情可就麻烦了!被科恩.凯达这**叼进嘴里的骨头,他什么时候吐出来过? 于是,在各方面准备都还不充足的时候,里瓦各路叛军秘密达成协议,决定在第一时间遏止斯比亚军的突进,各方势力在自己的方向上多路出击,先打一场不宣战的狙击战,然后再待援与其决战。 各方后援势力都了解眼前的事态,纷纷默许了这个战略意图,他们不求达成多辉煌的战果,甚至愿意付出一些代价让斯比亚军后退收缩,要让斯比亚人明白,里瓦帝国并不是一块人人都可以吃的肥肉,而是一块……除了斯比亚人之外人人都可以吃的肥肉! 而对于斯比亚皇帝来说,战争其实还没正式开始,这样一种形态,包括各方叛军背后势力的反应,才刚刚符合他所追求的战争先决条件:战场外面乱成一团,战场里面也乱成一团,敌军准备不足又后援无踪,还有里瓦太子这根刺扎在他们心里,斯比亚军就可以浑水摸鱼了。就犹如是当日坎普绞杀战的重演。 这一切都在摄政公主行营作战室的巨幅地图上显示出来,十几位参谋人员用各色字迹标出敌我事态,供科恩陛下和贝尔妮公主参考。因为科恩陛下并不希望贝尔妮公主只担当一个傀儡角色,所以,贝尔妮公主及其下属的将领们都被要求参与整个战争,在战争中体会先进的斯比亚军事思想,熟悉斯比亚军的战略、战术。 来自里瓦帝国的十几位青年将领在女将军带领下,规规矩矩的坐在小公主后面,一边虚心的听取斯比亚参谋的情况介绍,一边像军校学员一样做着最基本的纸上作业──斯比亚皇帝每天都要检查他们的作业,还会打分,不及格的会被处罚打扫军营厕所。 亲自教授军事课程对科恩陛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今次的教授对陛下本人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因为贝尔妮公主和女将军不断给予科恩陛下一种新奇感,虽然她们对一些事情的感觉乃至建议都带有浓重的家世传统风格,但这种处事方略在细节上却会刺激科恩陛下的思维,使他做出更完备的方案,也使科恩陛下坚信她们的领导才能和决断能力。 当然,这两个学员对这点毫无察觉,因为她们已经被科恩的才能折服。不但贝尔妮公主有重新认识科恩的感觉,女将军在态度上也有一个极大的转变,再没有横眉竖眼的事情发生。 各处的里瓦叛军进入作战地域之后,聚集在行营里的学员就更多了,不但有更多经过联络部排查的里瓦将领加入,斯比亚各军种指挥官代表,各军校优秀学员也被派遣到这里学习。这样的一种状态,也彻底打消了忠于贝尔妮公主的里瓦贵族的疑虑,不再怀疑科恩的动机。 科恩陛下作战命令下发十四日后,”里瓦第二近卫军”正式与里瓦叛军接触。前方的战报不断传来,小到数人的侦察战斗,大到整营、整团的激烈厮杀,让行营里一片沸腾。 这场战役由莫亚中将担任总指挥,第二近卫军依托优良的情报、通信、后勤系统,在既定战场上不断做长距离、大范围的运动。八万攻击部队分为六个大集群、十五个中集群、三十三个小集群,根据敌军规模灵活调集兵力,或骚扰、或狙击、或引诱,将数个波次的来犯敌军一一分隔开来。 在把空间优势转换成时间差异之后,后方关门打狗,前方火烧连营,左边在虚张声势正面对峙,右边在调集优势兵力围歼…… 这样的作战计划其实并不出奇,可以说只是中规中矩的战略防御方式,但在莫亚中将手里却发挥出极大的破坏力,斯比亚军队具备的单位强悍作战力被他发挥到了极限,外圈的部队狙击、引诱,不断把叛军部队送进这个巨大的漩涡,内圈的部队就组织起一个又一个的分割、围歼流程,如同是一架连续运转的搅肉机器,里瓦叛军派出的的这批试探部队连个泡都没冒,就相继消失在无垠的旷野中了。 回送行营的战报并不是以某场战斗为中心,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一支进入作战区域的叛军部队的身上,叛军从前到后的所有遭遇都被详细记录,供后方学员研究、体会,对于叛军中的个别优秀部队,莫亚中将甚至会在达到围歼条件的情况下放对方一条生路,然后再以全然不同的条件重新组织一次围歼战役,把各种偶然、必然因素对战果的影响展现在学员的眼前。 莫亚中将精湛、细腻的指挥风格,不但让行营学员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也让叛军联合指挥部里一片慌乱,叛军将领慌乱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批部队的命运,几万军队对叛军联盟来说只是小意思,他们是担忧自己对斯比亚投入这场战争的决心产生了错误判断。按照试探部队覆灭的速度来看,进入里瓦的斯比亚军队不仅只是先前所知的八万,而至少是二十万。 斯比亚帝国多了一倍的兵力投入,这就让叛军相当头痛,攻击吧!力量显然不够;防守吧!时间又不等人。在没有其它办法可想的情况下,叛军联盟只有从包围金沙萨的外围抽调出部队,充实到对斯比亚军的前线上去。这样造成的第一个结果是金沙萨城的压力大幅减缓,里瓦太子对斯比亚的信心大增。第二个结果是抽调部队费时费力不说,各方叛军的指挥体系并不匹配,原本紧密的战线在这一刻显露出巨大的缝隙…… 而这种局面,其实就是兵力不足的科恩陛下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叛军的防御空隙刚一出现,就被莫亚中将抓住机会,命令隐蔽待机的一支小部队撕开了这个缝隙,等到叛军察觉回身堵截时,科恩陛下的骑兵部队早就从这缝隙里溜了过去,直接杀向长公主派系叛军的粮食转运基地,这支骑兵的速度太快,连叛军的警告消息都没赶上。 在长公主的大批军粮化做袅袅青烟之后,小皇子派系叛军的一个重要城镇又被洗劫……接连不断的遗漏导致连串恶果,叛军联盟无法保证对斯比亚战线的正常运转,只好做出缓慢后撤的决定。但叛军退一步,科恩军队就紧跟一步。退后、再退后,一直快退到无法保证能对金沙萨形成合围之势的地方,斯比亚军才停止蚕食动作,还把自己的战线回缩了一点。 于是,叛军联盟认为自己已经找出了斯比亚军的最大运动范围,反击攻势骤起。 “叛军联盟第十五军团全员出动!”行营指挥部里,作战参谋的通报声响个不停,”沿商路进发,日行军速度达到八十里,准备攻击我第三集群。” “叛军联盟第七军团一部,会同第一轻骑军团大部,出现在我第五集群左侧!” “叛军联盟第二重骑军团、会同第九近卫军团,外加皇家骑士团、神圣武士团、驱魔魔法师联合会远征队,到达我第一集群正面!” “不错嘛!这些精锐部队都进入战场了。”斯比亚皇帝对着墙上的地图笑了笑,”苦闷啊!以后再难找到能这么配合我们的敌军了。” 这些先后进入战场的,是原里瓦帝国军队体系中真正的精锐之师,科恩陛下之所以要大费手脚做出这一系列的战场事态,就是要把这些隐藏在各地的叛军精锐吸引到斯比亚军正面,将他们一举歼灭之后,现存于里瓦境内的斯比亚军就要退后,把位于里瓦的舞台让给十几万真正忠于贝尔妮公主的里瓦军队──这些军队的一部分目前正在斯比亚国内进行强化训练和装备换代,另一部分正在各地招募。 “陛下真是好算计。”陛下身边的贝尔妮公主照旧在作战命令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用只有科恩才能听到的酸楚声音说:”里瓦帝国总共就这么几支苦心经营的特色军队,都是父皇当年一手建立的,这次覆灭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建。” “别这么想啊!要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在斯比亚特训的那些军队未必就比这几支部队逊色。”科恩当然知道贝尔妮公主睹物思人,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于是开解说:”战争命令签好了,这些事情就让下面的将领去办,我陪妳四处走走吧!” 贝尔妮公主也正感心乱,于是点点头,跟科恩陛下走出指挥部,沿着一条林荫小道散心。 “世事沧桑,没想到在这段时间里,里瓦帝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一阵沉默之后,贝尔妮公主开口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里瓦的光复计划会这么顺利。” “战争只是光复的第一步。”科恩纠正贝尔妮公主,”其实更令人烦恼的在后面,跟神殿和各个帝国之间扯不完的烂帐才最让人恶心,我的里瓦女皇帝,妳可要有心理准备。” “女皇帝……?”贝尔妮公主吃惊的抬起头。 “太子殿下虽然称帝,但妳也知道他不是这块料子。”科恩苦笑一下,”这事情总要有人来顶罪,叛军一方的人选不用我们担心,但神殿追究这种事情都是各打五十大板,我们这一方也得有人倒霉,不是妳就是太子,公平的说,妳觉得谁更合适去顶罪?” “原来陛下所说的尽量挽救,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我不知道事情的最后结果,顶罪的人结局不会太好,但里瓦帝国不能在光复之后再遭苦难折磨。”科恩轻声说:”我觉得在里瓦帝国恢复国力这个阶段,妳更适合来领导这个国家,妳不应该让,更不能让,妳有责任为国民尽职。至于日常管理方面,我会调拨人手供妳使用。” “是不是因为科恩哥哥是这样当上皇帝的,所以就想再这样造出一个皇帝来?”贝尔妮公主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于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亲哥哥以后的事情,对科恩说:”但是我这个可怜的女皇帝,可不能跟科恩哥哥比,哥哥有四位冰雪聪明的皇妃,还有几位亲王的帮助呢!” “好吧!被人叫哥哥,就不能被白叫。”科恩笑着回答,”我在圣都为妳建立行宫,跟我的皇宫一样大,妳可半年待在里瓦、半年待在斯比亚,怎么样?这下满意了没?” “这不是太奢华了吗?”贝尔妮公主掩嘴轻笑,”我还会分去亲王们、皇妃们对科恩哥哥一半的关爱哦。” 科恩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贝尔妮公主的真切笑容了,这时候看到浅浅笑意在她脸上慢慢绽放,自己心中久积的担忧也减轻了一大半,于是响应她一个爽朗的笑声,准备打趣回去。 贝尔妮公主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却轻轻的摇晃了一下。 “怎么?”科恩赶紧扶住贝尔妮公主,”身体不舒服?” “没有关系。”贝尔妮公主手按胸口,轻轻拍了两下,”可能是最近几天疲劳了些。” “那赶紧回去躺着。”科恩陛转头过去,吩咐身后的几位大精灵,”公主累了,妳们带公主回房间休息……” 贝尔妮公主在这时轻轻咳嗽了一声,几点微热的液体溅到科恩后颈,科恩猛的转头过去,看到贝尔妮公主一手抚胸,一手紧掩在嘴上,殷红的鲜血正不停的从她白皙的指缝间涌出,已经将她的白色衣裙染红一片。 “贝尔妮!”科恩大叫一声,抱住了她无力后倒的身体,跟在后面的龙族长老、大精灵已先后赶到,一道又一道的魔法光芒争相闪现,全是高级治疗术。但脸色苍白的贝尔妮公主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请罪!二百臂内无敌人!” “请罪!五百臂内无敌人!” “请罪!一里之内无敌人!” 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抢救之中,三名负责护卫的将领先后赶到,在后面跪成一排。 豆大的汗滴从科恩的额头上滑下,浓重的杀机在他的双眼中翻滚、汹涌,龙族长老起身之时,只听到一句出自皇帝陛下,如钢铁般生冷的声音,”怎么回事?” 龙族长老看着科恩,目光闪烁不止,只以意念跟他交流,好半天之后,才垂下头去。 “来人!”科恩陛下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声音已变得沙哑。 “是!” “封锁消息,就说因为前线战事顺利,朕陪着贝尔妮公主去各处游玩了,之后会顺带去圣都会同国相商量两国大事。”科恩全力抑制着自己几近疯狂的情绪,”传令前线,给朕打好。” 第三十三集 第八章 带着一团强悍的近卫吉伦特只用一天两夜的时间就赶回了威登城。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忙碌而井井有条的条约商团总部甚至在离城几十里外就可以看到冲天的黑烟。 城内城外处处混乱最大的货运港口已经被完全烧毁;一股股分不清是暴民还是盗匪的队伍在城区里横冲直撞既攻打留守部队又相互开战;仅有的几个还打着商团军旗帜的军营被重重围困包围他们的居然是平民;商团军总部的南楼正在燃起大火一支似乎是卫戍部队的商团军正在死力攻击另外几栋楼……可以说眼前这一切都在颠覆人们的常识。 吉伦特从狮鹫上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打出我的旗帜!” 商团军副统帅的威望不是说着玩的吉伦特路上得不到的细节情况很快汇集到旗帜下面:两天以前威登城里毫无预兆的爆了流言风潮各种不利的小道消息在各处传播。有说商团军在前线遭遇惨败的、有说魔族会在战后屠杀所有人类的、还有说威登城即将被斯比亚远征军攻陷的……林林总总什么都有但奇怪的是留守军的相关部门却没有及时制止。 在人心惶惶不安的时候又有流言说留守军高官正在逃离威登城。事实上当天的确有属于商团的官员高调出城而且数量不少可以说只要有心求证的人都可以亲眼看到。 而后城外的流民开始骚动他们以突然暴涨的粮价为藉口开始有组织、成规模的冲击粮店——在他们经过的路线上没有人出面阻止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并导致一条街被烧毁。 在这个时候大部分守军才从自己的管道得知确切消息。军官意识到事情不妙但商团总部那边却又出一系列指令成功的让各部队处于无效的忙碌之中。最后造成的局面是好几个地点的守军被调出城外镇(河蟹)压结果被流民堵在回城路上而城里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盗匪搅得一团乱更有些依附的小贵族和地方势力趁火打劫。 更恶劣的是这些盗匪和小贵族势力不但抢烧店铺、攻击平民甚至还一度想占领城门守军付出很大代价才把城门把持住。 于是新一轮的流言又起其实大家也都看到了只有在留守部队的营外平民才能幸免。所以城里剩下的居民就围住了留守部队的营地每当大部队调动时居民就以为军队要抛弃自己于是拚命的阻扰——他们大都是军属这就导致了仅有的几支守军难有作为。 留守军觉得总部里面有蹊跷军人的天职让他们积极思考于是在牢牢把持住城门的同时他们开始着手解决不利因素。但一股战力强悍的志愿军就在这时出现开始截杀重要人士和耳目并四处点火。其中一部分还在内应的帮助下攻进了商团总部的几座建筑护卫总部的部队反而被他们撵了出来而且一直反攻不下但好在死死的缠住了对方…… “我们在战场后方处处小心没想到斯比亚人把这里也纳进了战场范围。”吉伦特的表现异常简单粗暴根本没打算去一一解决问题“把我的旗帜插在港口鸣号一百响集合附近部队。之后凡是挡在我前进之路上的人杀无赦!” 短促的号声传遍全城附近的留守部队纷纷冲破阻碍汇集到吉伦特的旗帜下。很多在城里抢掠的匪徒被镇住了想要夺路而逃但诸如城门这种地段已经被商团军守住他们只能从城墙空缺处逃逸结果引起的纷争和血腥自不必说……大家都看见吉伦特回来了也明白他要做什么所以从码头到商团总部的街道上变得空无一人! 即使逃不出城的人也识趣的龟缩在不太重要的地段内惶恐的等待着风暴降临。 百声短号完毕之后旗帜下除了近卫团之外已经聚集了三千多将士。 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吉伦特只说了一个字:“攻!”临时编组的部队立即出吉伦特带来的近卫团紧随其后牢牢的护住了副统帅。为数不多的空中单位在两翼掠阵防备敌人设伏和刺杀。 第一场遭遇战生在主街是一伙四处抢劫的流民团伙。而后越来越多的散乱武装被吉伦特的部队制伏当他们推进到商团总部时城里的骚乱已经被平息了三分之一。围攻总部的商团军看见援军都激动得大声欢呼起来……这支部队的面貌看上去比被他们围攻的敌人还要惨如果不是有强的意志在支撑他们早散了。 吉伦特平静的接过主导权重新组织起进攻。 四个钟头之后这场规模不大但异常惨烈的战斗结束了。付出了接近两千人的伤亡吉伦特才如愿的站在南条约商团的主楼顶层中。袭击者中有一部分逃走了都是核心人员。 斯维斯公爵的房间里吉伦特的对面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正倚坐在柱子上他是袭击总部敌人中的最后一个——他和他的近卫是被吉伦特紧急布置的扰乱魔法给拦阻下来的。 “袭击商团总部阁下非常勇敢。”吉伦特放下血迹斑斑的长剑谦逊的介绍自己“鄙人是吉伦特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代号……树人。”对方用低微的声音回答从额头伤口中涌出的鲜血漫过面颊很难看清他的脸但他有很地道的魔属口音语调优雅而从容。 “好吧树人先生。”吉伦特坐在沙上掏出他的烟斗“从战力和保护上看你应该是领怎么不先走?” “计划赶不上变化。”树人居然笑了笑“你一定深有同感。” “我倒不觉得。”吉伦特喷出一口烟雾慢悠悠的问“你所谓的变化是指我回援吗?” “你还没那么重要。”树人的笑容中带着讥讽“我没想到……你们的绝密文件那么多一直到你打进主楼我才送走最后一份。” “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情偷文件?”吉伦特握住烟斗的手指攥紧了“你们得到文件但能顶什么用?” “你……猜!” “调开我不能改变战局。你们的那个什么独立军团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掌心。在我回援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包围只等我一到对他们的剿灭战就会展开。”吉伦特说“针对你们的敌后部队我们做足了准备。你以为独立军团里没有我们的人吗?两万人的军团我接连丢给他三支诱饵撑也撑死他了。” “打仗的事……我不擅长。”树人笑说“我应该……为他们……祈福吗?” “长官绝密级和机密级的文件都被搬空了包括您和公爵大人房间里的都不见了。”随侍副官走进房间“他们有内应也破解了魔法锁……” “知道了。”吉伦特看着呼吸几近停滞的树人“你的伤没救了还有什么愿望吗?” 树人抬起右手断掉一截的食指指了指胸前伤口里已经没有血液再流出。吉伦特走过去单腿跪下从他胸前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四颗亮闪闪的金星在吉伦特手心里排成两列这是军衔上的标志而金色那是将军的颜色(河蟹)。 “少将认识你很荣幸。”吉伦特轻声说。 然而这时树人的目光已经失去了反应。 他死了。 把金星挂在树人的肩上吉伦特站起身来对身后的一群军官说:“这个人要好好安葬他是第一个死在我们手上的斯比亚军少将。给你们三个钟头进行整顿之后我回前线。” “是!”下属们俐落回答开始了收尾工作。 站在大局角度来看威登城的事情解决得还算是顺利吉伦特用雷霆手段稳定了后方夺回商团军总部外加诛杀一大批企图趁乱牟利的人渣只花了不到八个钟头的时间。从后军指挥部一去一回他也只用了三天时间可以说这件事他干得神干得漂亮。 但是三天的时间足以令很多事情产生变化。 先花雨峡和雷根堡的商团军开始告急每天将近二十万人吃用随军物资已近耗空必须要有后续物资接应。其次北商团军方面有了新的突破在付出了极大代价之后他们突破了海尔特中将的防线后续部队从破口处源源涌入斯比亚人有心阻拦但表现的力不从心北商团军前锋已经摸到了待城平原的边界距离南北联军事前商定的会合点不远了。 这让南商团军的将领们愤愤不平觉得斯比亚人在对待战争的事情上态度不够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方战线的防御比北边强太多了而且是由善守的莫亚中将领衔一个关口打得那叫激烈南军几乎可以说是在一步步爬行。而北方却是海尔特指挥也没见这位猛将跟亲王打过对攻——反而让北军一路高唱军歌进军待城气势越来越足真是太轻易了。 埋怨归埋怨事实上没人奢望斯比亚军会在这时调整防御重心南商团的战争应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这一点大家应该向斯维斯公爵看齐他在得知商团军总部被袭击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全情投入对花雨峡的指挥中——在公爵这种忘我的、精妙的引导下南商团军的一支攻坚分队居然在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的情况下倚靠自己的力量杀出了花雨峡。 虽然这支三千人的部队在出峡谷时仅剩下六百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能力前进但对在花雨峡鏖战了好几天的南商团军来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要知道打穿斯比亚人预设阵地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可是全比斯军人的共同梦想! 在大家群情激奋期待着公爵再接再厉指挥第二支、第三支分队打出花雨峡的时候斯维斯公爵下令各军团进行第二次调整。扔给下属一个调整清单他就在指挥部支了张行军床把自己扔了上去。下属们这才记起公爵好几天没合眼了而且手上的物资也变得所剩无几。 斯维斯公爵刚刚睡着的时候吉伦特子爵正好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后军指挥部。等待他的也是一个好消息——斯比亚南方战区独立军团很厉害在吉伦特离开时他们找到并接连攻击了另两支诱饵部队顺理成章的把自己噎了个半死——根据内线的密报经过这三次连续战斗独立军团减员近半特别是攻坚力量近卫骑兵团已经沦落成两个营的步兵了。 以战前的判断标准保持常态的独立军团虽然只有两万人它的战斗力却相当于商团军六万人再考虑到战场和指挥因素还会有两成的增幅。吉伦特为其准备的三支诱饵都需要独立军团全力以赴才能打下在连续作战的情况下独立军团的损失会大增。 其实现在的局面不算最好按商团军领的计划三支诱饵中至少应有一支存活并死死的拖住独立军团……但是斯比亚人在战争中的表现比他们预想的更好也可以说这是因为换了一个更好的军团长官。 但独立军团目前只剩不到一万的战力换算一下这仅相当于商团军三万人再考虑到双方的规模对比还得有两成的降幅。 “打的还算不错。”拿到战报吉伦特连连点头。至于被独立军团消灭的那三支部队他根本没有表示出半点惋惜之情。因为那都不是被商团高层认可的嫡系虽然他们具备相当的战斗力但这些来自各帝国、有不同意识形态的精锐军队本身就是南商团的大麻烦…… 这个作战思路早就定型但只存在于吉伦特和斯维斯的脑子里没在任何文件上留下哪怕一个字自然也不会有间谍和内奸获悉。三支诱饵一个比一个美味足够让最冷静的猎人犯下致命错误。果然独立军团上当了其实就算科恩-凯达亲临指挥。他也只能吞下这枚苦果——虽然是诱饵但三支军队的战斗力是明摆着的属于必须被消灭的范畴。 “斯比亚军的机动力量消耗殆尽我们可以出手了。”趴在地图上研究一番吉伦特下定了决心“命令殿后集群开始前进清剿敌军战区一线、二线地域补给物资随我一起运动!” 第三十三集 第九章 小公主大人起立、转身、迈步,走回自己插花时的座位,先仪态万千的坐了下来,再把手轻盈一挥,点点金黄色的小光点从指间飞撒出来,先是上下翻腾不止,最后在她身侧凝结成一张单人床大小的半透明平台。 看了科恩一眼,小公主大人说:‘放她上去。’ ‘是!’科恩心里虽然千万个不明白,却第一时间点头应承,躬身前进几步,小心的把手里的里瓦小公主放在那半透明的光幕之上。 刚一接触到光幕,在一路上几乎将科恩折磨致疯的,贝尔妮公主时断时续的呼吸立即趋向平稳。 科恩忍不住伸手抹抹额头,心里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正要后退,却看见神族小公主的一根葱葱玉手指斜斜向下,指着身前裙边地面。 ‘靠近些,就跪到这里吧!’神族小公主的目光异常平静,却让科恩的心跳一下急过一下,‘本宫闷了,要讲几个小故事给斯比亚皇帝听。’ 眼见贝尔妮公主躺在光幕之后,呼吸平稳,苍白的脸色也转向健康的红色,科恩陛下心情大好,丝毫不介意神族小公主的怪异言行,‘噗’的一声单膝跪下,暗自打定主意今天什么气都要笑嘻嘻的受了,听听故事又怎么样?绝对让这位小公主大人满意而归。 ‘遵命。’斯比亚皇帝脸上露出真挚笑容,‘伟大的公主大人,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你不怕本宫的故事讲得太长,来不及救治这位里瓦公主吗?’神族小公主看着膝前面露喜色的斯比亚皇帝,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如此紧张,再联系到之前你亲自赴里瓦的求婚事件,难道她是斯比亚帝国另一位皇妃人选?看来,你为吞并里瓦还真是大费周章。’ ‘只看大人身边连一朵残花、一根枯草都没有,就知大人神力无边了,怎会有生命绝断的事情发生呢?’说到这里,科恩举起手来,‘公主大人容禀,里瓦小公主绝对不是我的皇妃人选,绝对不是!我以身家性命发誓,无论何时何地,我跟她只是朋友。没错,我为帮助她而出兵里瓦,这件事绝对不敢在大人面前推搪,但是大人,我绝对没有吞并里瓦的意思,大人无所不能,自然知晓一切,我如果有一句假话,大人可令我自尽,以正天下视听。’ ‘这类俗事,本宫还不屑理会。’神族小公主转眼看着别处,‘至于里瓦小公主,本宫不是不愿意救,只因她情况特别,还需要大费周章。’ ‘不知大人所说的特别是指什么?’科恩心里盘算着这次要付出多大代价,当然,为贝尔妮公主,再大的代价他也舍得。 ‘诅咒魔法已被废弃数千年,这时突然出现,你以为还和数千年前的一样?’神族小公主说:‘这是人类中的忤逆魔法师秘密研究,一路发展下来的,缺失这当中数千年的资料,本宫又要怎么个救法?这光幕虽然保她不死,但躺在上面不言不动,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些……这些事情……我真的不是很明白,但我知道公主大人一定是有办法的!’斯比亚皇帝并不惊慌,反而无比虔诚的回答,‘我心里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本宫与其他神族不同,斯比亚皇帝,你在本宫面前耍赖是无用的。’小公主的身体向后移了移,又说:‘神族书库中,也许会有这样的记载。嗯,或者能找到些方法……’ ‘是的是的。’斯比亚皇帝神情郑重的跟着点头,‘一定会有的……’ ‘难道斯比亚皇帝想让本宫去书库中寻找?’神族小公主的目光‘唰’的一声移至科恩身上,其中已有怒色,‘神族书库中的书籍量如大海,你真想让本宫帮你去找?’ ‘那……那要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吗?’斯比亚皇帝一脸的无辜、无知、无力神情,眨巴着眼睛说:‘我真的很想自己去找,就那是光明神族地域,我又进不去……’ ‘罢了,斯比亚帝国一向忠贞,本宫既然遇上这件事情,不理会也不好。’神族小公主殿下的语气缓了下来,圣洁无比的目光混杂着一丝无奈,‘但是,斯比亚皇帝也不可坐视。’ ‘那是当然。’一看神族小公主松口,科恩陛下心里吃了定心丸,‘那是当然。’ ‘书库查找,费眼劳心,斯比亚皇帝何以为报?’ ‘全凭请大人吩咐。’科恩一口接上,心想你还能要什么,不就是想让老子有苦说不出吗?最多让你把斯比亚帝国要一半去养你那些不成器的神殿祭司猪,只要本钱还在,最多两年,老子又能打一个斯比亚回来! 不过转念一下,神族小公主今天的言行无一出不透‘怪异’两字,如果真的是要斯比亚帝国,到底给是不给?不知道能不能折现成金币?反正那玩意就快不行了…… ‘很久以前,神属联盟的领土上出过一个皇帝,这位皇帝如同你一样少年得志,同你一样狂放不羁,难以驯服。’在斯比亚皇帝胡思乱想的时候,神族小公主真的讲起了故事来,而且是那种非常俗套的故事,‘在他霸业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唯一的女儿身染莫名疾病,令众人束手无策。这位皇帝怀抱女儿,一连在天堂岛神殿的光明神王像前跪了七天,刚好神族长公主殿下经过,见其心碎欲绝,答应出手搭救。但这位皇帝以前独断专行,性格乖张,对光明神族并不全然恭谨,这时冒然解救,恐怕神属之中无人能够信服。’ ‘啊……’科恩心叫不好,‘然后呢?’ ‘神族长公主当时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也是现在本宫要对你说的。’神族小公主看着斯比亚皇帝,淡淡说道:‘书库查找,费眼劳心,你可愿意献上一眼半心?’ 科恩心里‘咯登’一下,开口问:‘一眼半心的意思我大概知道,可是要怎么献?’ ‘居然连反问都一模一样,你和这位皇帝还真是一个性格。所谓一眼半心,当然是指你的眼睛和心。’神族小公主淡淡一笑,‘说起来,这也是莫大的恩典,你自挖一眼,本宫为你装上一颗遗忘之眼,让你拥有可以看透岁月时光的能力;自毁半颗心,本宫用另半颗永恒之心补上,让你得到一个百年后进入光明神族的机会……对人类来说,这不是朝思暮想的吗?’ 科恩木然的坐倒在地,只觉天旋地转,连愤怒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傻呼呼的说:‘嘿……嘿嘿……这位皇帝……嘿嘿……成为了光明神族?’ ‘就是刚才割破你脸的那位武神。’神族小公主并不在意科恩的傻样,‘虽然做了这么久的神族,可是他当年的脾气性格还是没有尽改过来,让你吃苦头了。’ 武神那毫无生气的声音、那毫无表情的面相接连出现在科恩脑海之中,科恩终于明白神族小公主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了──她是要把科恩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 傻呼呼的看着神族小公主圣洁无比的脸,科恩心中有个声音在狂呼:这一切果然是阴谋,果然是个小贱人! 自从上次被当玩具争抢之后,科恩就了解到了很多相关资料,得知自古就有定例,无论是谁都不得对属下皇帝进行直接干预,即便是针对对方皇帝,也只能在自己领土范围上施展‘魔化’或‘感化’手法,不得进行肉ti伤害和其他心智摧残。但是,如果是这位皇帝自愿的话就不算犯例,只能算实施的‘品格高尚’,‘魔化’或‘感化’手法用得好。 原来,所谓的‘自愿’就是这么个法子,典型的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而献上一眼半心之后,又会有什么结果呢?上次魔族小公主还没碰科恩一个手指头,只是小半个魔法击中,科恩就变成那个德行,这回装上神族小公主给的一眼半心,用脚指甲想想都知道结局就是意志沦丧、记忆消亡,变成外面武神那样的一团行尸走肉! 神族小公主连日来逗留圣都,今天言辞之间躲躲闪闪的异常行为,绝不是没事逗着玩,也绝不是突然之间对科恩有所青睐。而是处在一种既不甘愿承认自己失败(以这样强硬的方式逼迫科恩已经证明了她的失败),又要在短时间里完全掌握科恩的矛盾心理之下所致…… 虽然科恩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导致了神族小公主这种过头的行为,但科恩却清楚一点: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在逼迫着神族小公主这样做! 以她的身分,贝尔妮公主身中的诅咒不应该是她下的,但她事先肯定知道,所以才会跑来圣都,而且明确地告诉自己要在圣都逗留,有事可以直接请见!使用如此下流的招数,可见自己在她眼中是一件必须得到的物品,可见神族小公主心里是真的着急了……为什么会着急?难道是自己的功勋越来越大?引起神王注意? ‘斯比亚皇帝,这故事你听明白了吗?’神族小公主看着科恩,先温和的问了一句,但立即就察觉自己的态度过于软弱,又在下半句加强了气势,‘已经有了古早的例子,你考虑得怎么样?本宫从来不理俗务,这样的机会不是常常有的,你想清楚,不要自误。’ ‘我知道……我一定想清楚……’科恩机械的点着头,每一根神经里都充斥着对神族小公主的鄙视,每一块肌肉都蕴涵着毒打这个小贱人的冲动。鄙视,是因为她使用如此下作而且不入流的手段还要装扮成圣女的样子;想毒打她,是因为当年这个小贱人就是用这种面具骗得了某人的无限爱慕,如果某人在某日苏醒,会不会用选择性失忆来忘记这一段往事…… ‘成长的经历……都是酸楚的啊……’想到这点,嘴里念念有词的科恩摇晃着站起来,脚下一滑,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神族小公主只当斯比亚皇帝舍不得一眼半心的代价,心里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悔恨自己行为莽撞了,开口说:‘本宫……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你可以想想清楚,至于何时献上……其实我现在并不急于要你的。’ ‘啊……谢谢大人……大人的大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科恩行了一个礼,转过身去抱起了躺在光幕上的贝尔妮公主,慢慢的向花园外走去。 科恩当然不会愿意失去自己的意识和记忆,那是他所有的财富,也是他仅有的财富。为了某些事情,他可以不在乎失去金钱、失去国土、甚至于失去生命,但却对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却异常的吝啬,绝对没有任何讲价钱的余地。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解救的是贝尔妮公主,科恩当场就会告诉神族小公主,让她不要再白日做梦了……之所以会这么失魂落魄,是因为危在旦夕的人是贝尔妮公主,当日科恩曾经对封在魔晶石的里某人承诺过会守护贝尔妮公主,但现在弄不好就要食言而肥。 如果是无法解救的诅咒,那么科恩还可安慰自己说尽人事听天命,但现在是有办法解救而不付出……到时候怎么见人? 或者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一道很容易给出答案的问题,最多就是看着一个患了绝症的亲人慢慢死去,这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这对科恩来说却是另一件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他无法承受这种吞噬灵魂的缓慢折磨,这两个答案会紧紧的缠绕着他,使得他无法自拔。 等科恩陛下的意识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站在皇宫的后宫里,几位亲王紧张的看着自己,皇妃们含着热泪摇晃自己──原来在恍惚之中,面无表情的科恩是抱着贝尔妮公主从神殿一步一步走回皇宫。 虽然无计可施的侍卫提前用黄布封了街道,外人并不知情,但科恩这副样子却把宫内众人吓了个半死,生怕他再像上次那样歇斯底里一回。 第三十三集 第十章 好在科恩这次承受打击的能力强了一点,只是把贝尔妮公主送进房间,交给应召赶来的龙族长老接手,让他们好生维持,然后就走出来坐在栏杆上发呆。几位皇妃见他神情还在能够自制的范围内,于是小心翼翼的围过来,劝科恩去跟大家一同进餐。 科恩心里这时候已经做过无数次选择,虽然举棋不定,但也明白自己这次的关口有点难过,就算下定决心不答应神族小公主的‘好意’,心胸还不如针尖大的神族小公主事后肯定会报复,谁又能知道,自己跟亲人聚会的机会还剩下几次呢?于是强颜欢笑去跟大家共进晚餐。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皇妃们安排的这顿晚餐,请来了所有的能请到的家庭成员,包括当日在圣都的十几位外戚。席间也没有人问起皇帝陛下诸如战事、国事此类乱人心绪的话,大家只是欢叙伦常说说笑笑,从科恩的角度放眼看去,还真是好大一片令人心酸的其乐融融。 席间,大家轮流上前敬酒,科恩也毫无架子的应对着,心中不想其他,只希望幼年同伴、亲近朋友多说几句,一圈下来,发现坐在身边的菲琳皇妃正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想起自己常年在外,宫里宫外都是她在忙碌,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于是凑过头去轻声问:‘亲爱的,你在找谁呢?’ ‘啊!怎么没见到葳莎妹妹呢!’看夫君关心,菲琳皇妃当然据实相告,‘夫君,我想她一定还在害怕呢!所以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等会你可别吓到葳莎妹妹。’ ‘啊!’科恩想想自己今天的确是心情恶劣,于是点头承认,‘对,我今天的样子不好看。’ ‘什么今天啊!夫君你真的忘记了?’菲琳皇妃无奈的看看科恩,把嘴凑到科恩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当然是为了上次葳莎手下的那批小姐抢银月湖子爵的事情,葳莎不知道你就是银月湖子爵啊!’ ‘啊?葳莎不知道我就是银月湖子爵啊!’科恩淡淡一笑,‘谁对你说的这话?’ ‘当然是葳莎妹妹啊!她不知道你就是银月湖子爵,当日还跑来见我,口口声声要找银月湖子爵算帐呢!’菲琳皇妃说出当日情形,却发现科恩的脸色有点凝固,‘夫君,你怎么了?’ ‘啊!原来这位葳莎妹妹不知道我是银月湖子爵啊!’科恩眼角眼角余光已经瞟到了门边躲躲闪闪的葳莎,先靠在菲琳而边说了几句,然后一边在身侧摸索着什么,一边站起来喊住葳莎,‘葳莎!我这可有样好东西,准备送你的,不过不白给,你得敬我一杯才行。’ 在大家关注的目光里,葳莎顽皮的吐吐舌头,用双手捧了一杯红酒过来,科恩微笑着走过去,手里拿出神族小公主上次赏赐的一柄小小玉剑,这玉剑造型古雅、通体水蓝色,表面又有七色萤光流转,实在是珍惜罕有,任谁见了都会喜欢。 ‘葳莎祝愿皇帝哥哥身体健康,每天都开心。’葳莎把酒杯递到科恩手上,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科恩把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心的拍拍手伸手去接玉剑,谁知道科恩笑着把玉剑举到葳莎够不到的地方,还转了好几个大圈子,一路让葳莎抱怨着追抢,直到将她引离了餐桌,引到了背对了餐厅到花园的墙壁处…… 旁人只知道科恩在逗葳莎妹妹玩,也不疑有他。但就在葳莎再一次背对墙壁的那一瞬间,墙砖中毫无预兆的飞射出一点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飞葳莎背后──角度之刁钻、时机之恰当,当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使得出来! 葳莎一惊,目光中紫芒一闪,身体在不可能的情形下向前飘飞,向‘什么都没发现’的科恩撞去,满餐厅的人都还以为说葳莎是在撒娇,要扑进科恩的怀里呢──但科恩手腕一翻,已经并拢的手指下露出玉剑那小小的剑头,直接对准了葳莎的心脏疾刺过去! 科恩手里握的是神族赏赐下来的玉剑,这东西可不仅仅只是玩物那么简单,而是千百年前饱饮过鲜血的利器!而刺向‘葳莎’背后的那点寒光,很显然也不是什么凡品,加之前后出手的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葳莎’绝无幸免之理──而这时,餐厅里的其他人还以为科恩在和葳莎开玩笑! ‘碰’的一声巨响,‘葳莎’在绝无可能逃生的情况下居然穿破了屋顶到半空中,天空中顿时亮起一片紫色光芒,周围警铃大作! 餐厅里的人被涌入的护卫在第一时间带了出去,不消片刻,这片散乱的餐厅里只剩下握着玉剑的科恩、飞在半空的‘葳莎’,还有一位握住了科恩手里玉剑的女性──不,应该是两位女性。她们中的一位握住了科恩玉剑,另一位握住了透墙而出的那点寒星。但从墙后刺出寒星的那一位仁兄显然很鬼,窄细佩剑刚被这位神态妖娆的女性握住,他人就不见了。 但那些都不是重点,现场的四双眼睛、八道目光,都注视在科恩手持的玉剑上,在那上面,正有一滴滴的血珠顺着剑身向下滴落,如果是换了其他人的血,就算是流干了这四双眼睛都未必会看上一眼,但现在却是不得不看着──因为被玉剑刺破了手心的,是第一魔将的妹妹! 以人类之力伤害到了魔族成员的身体,这种事情可从来没有发生过,所以现场几位都有些傻眼,不知道这事情要怎么收场。伤害两族族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事情已经出了,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斯比亚皇帝陛下,我们好久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大火气啊?谁又惹到你了?’还是第一魔将打破了沉默,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把手合在妹妹的手掌上,用上了治疗魔法,‘你手上拿的这个小玩意真是有趣,是从哪里来的?’ ‘这东西是神族小公主给的,说是砍杀魔族最为有效了,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神族小公主眼下就在圣都神殿,你们转过身就可以去找回面子──不过!’科恩陛下也明白这事情非比寻常,所以说话的时候特别爽快,‘在你们交出了真正的葳莎,再解去贝尔妮公主身上的诅咒魔法之后,你们才可以离开这里!不然的话……’ ‘原来是神族的武器,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第一魔将对着科恩娇媚一笑,上前两步,‘不然的话怎么样?’ ‘不然的话……’科恩看看天空中那位展开紫色羽翼的魔族女性,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的,于是把口风一转,‘不然的话,朕就要叫非礼了……你们三位魔族女性不远万里的跑来非礼斯比亚皇帝,传出去名声也不大好吧?’ ‘还是这么没正经。’魔将笑说:‘不如我来为陛下引见这位身在半空的贵客怎么样?’ ‘如果朕猜不到这位贵客是谁,这么些年的皇帝就算白当了。’科恩冷冷一笑,‘黑暗魔族的公主吧?又不是什么顶顶神秘的人物。’ ‘斯比亚皇帝好眼力,可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黑暗魔族长公主见自己行踪已经被揭穿,索性去了伪装,以本来面目示人,‘如果皇帝能回答出来,本宫就放了你的葳莎妹妹。’ ‘能让第一魔将替你挨刀,魔族里有这资格的人实在不算多。’科恩冷然一笑,‘连这点都想不到,朕这些年的皇帝不是白当了?’ ‘这也算个答案,斯比亚皇帝放心,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作到的。’魔族长公主也似乎是个个性爽快的人,立即就答应了把葳莎放回来,‘不过,斯比亚皇帝好像知道我们会来,把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也终于可以谈谈正事了。’ ‘先别忙着谈正事。’科恩笑了笑,最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虽然阁下贵为魔族长公主,但奈何朕是神属子民,阁下还是下来,坐在朕的对面谈话吧!’ 魔族长公主微微点头,收了羽翼降下身体,在第一魔将安排好的椅子上坐了,对着科恩微微一笑──这还是科恩第一次看到魔族长公主的笑容,觉得她无论神态气质都与神族长公主有几分相似,但在效果上却要逊色一点,至于到底逊色在哪里,却一时说不上来。 按照时间上来推算,魔族长公主的出现要早于神族小公主的来临,联系起来一想,这两位降临圣都显然都是为了一件事,这样看来,贝尔妮公主身上的诅咒不过是她们同时使用的一个筹码,其最终目的还是让自己就范……想通这点,科恩心中的焦急就去了一半,准备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局面了。 ‘一时不察,让长公主阁下以平民身分留在圣都这么久,朕真是失礼了。’科恩饶有兴致的看着魔族长公主,‘不知阁下来到圣都,藏身于人类贵族之中,到底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魔族长公主回答,‘斯比亚帝国占领魔属联盟两个帝国,难免会让我对斯比亚起了好奇之心,想来看看斯比亚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有占领魔属帝国的贪念,却无应付其后之事的觉悟?’ ‘应付其后之事的觉悟?需要吗?’科恩淡淡一笑,反问说:‘朕一直以为这只是人类的事务,难道黑暗魔族已经决定要插手大陆帝国间的事务了?’ ‘已经说过,这是本宫私人的一时兴致而已。’魔族长公主说:‘斯比亚帝国与皇帝,其能量还不够魔族上眼吧!’ ‘当然当然。’科恩点点头,‘那么阁下又想在斯比亚得到什么呢?’ ‘并不想得到什么,魔族从来不冀望在人类身上得到任何东西。’魔族长公主看了看科恩,‘只是想知道,你想以什么方法治理两个被你占领的魔族帝国,其领土上的魔殿又会怎么样?’ ‘啊!在说起这个问题以前,我先提醒阁下,那两块土地已经不是什么魔属领土了,被斯比亚占领了,就成为斯比亚的土地。’科恩嘿嘿一笑,‘至于朕要在上面做什么,对什么人做什么,全得看朕的心情怎么样。’ ‘这话说得真响亮,本宫也想这样说呢!’魔族长公主也是一笑,‘不过,本宫却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只在此祝你家国平安,和睦长久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科恩拿起一只倾倒的酒杯,在杯中注满了红酒,‘贝尔妮公主的事情,阁下应该知道了吧?帮不帮朕解去贝尔妮公主身上的诅咒?’ ‘斯比亚皇帝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这样的事情不去求助于神族,反倒跑来求我们。’魔族长公主柔柔一笑,‘况且贝尔妮公主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阁下的语气这么生硬,难道这事情已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科恩浅尝了一口红酒,‘那么阁下来圣都还有什么意义?’ ‘魔族解除诅咒,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你身为神属帝国皇帝,与魔族没有半点缘分可言,如果本宫施以援手,天下魔属人又将做何感想?’魔族长公主回答,‘不过这种事情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你在大陆范围内发表一份文书,上写你科恩,凯达不再忠于光明神殿,也不再允许光明神殿在斯比亚帝国传播圣光,斯比亚帝国从此全面归顺尊贵的魔族……本宫倒是可以出手救了那位可怜的小公主。’ ‘原来阁下是这样的目的。’科恩陛下不置可否,‘朕还需要付出什么?’ 魔族长公主轻声回答,‘跪在魔族小公主座前,接受小公主的施恩就可以了。’ 魔族长公主的一句话,立即勾起科恩记忆中一段惨痛的回忆──什么接受小公主的施恩?实际上就是接受魔化!原来,神族小公主是在跟魔族做时间上的竞争,要牢牢的把自己控制住…… 科恩逐渐明白,她们永远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依然是一件眼中的玩具,不同的是,在以前对自己还有一层遮掩,而现在,竟然连这层遮羞布都要被揭开了!这次是一个贝尔妮公主、一个葳莎,下次又会是谁?的胃口,真的可以被满足吗? ‘与阁下一席话,朕真是受益非浅,如此深情厚谊,请容朕日后再还。’科恩‘啪’的一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大声说:‘来人──送客!’ 第三十三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魔神之曲 汇合两族全部能力的咒文在天际传播,魔法符文在星空里飞舞,令世界毁灭的灾难出现。 两道黑白色光芒从星空中投射下来,就像是两柄插向比斯大陆心脏的毁灭之剑──范围达千里的飓风在比斯大地上肆虐起来,将无数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推为平地;轰然巨响声中,地面上爆起一根根百里粗细的泥柱;巨大的海啸涌起、灼热的熔浆喷射……比斯大陆上电闪雷鸣,各系顶级魔法交相辉映,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回荡在人类世界之中,追寻并夺取他们脆弱的生命──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抗拒,没有一个人类能够逃避! 作者乱入之声:各位读者,这其实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而不是科恩马上就要遭到的灭顶之灾……但为什么要放在这里呢?当然是有原因的,当然不是作者个人的恶趣味……真的不是啦……你们要相信朕……朕一向是英明神武、伟大睿智、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绝世无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单车见了要爆胎的纯洁老实人啊……是朕看节日来临,特别赶出这篇看起来还算有些华丽的篇外篇给大家祝贺节日的呀…… 谜之声(大概是编辑、只是大概哟):你明明就写了另一个,科恩在另个篇外篇里从头惨到尾、又在篇外篇结束时哭得死去活来……你怕愤怒的读者追砍你,所以把这段内容移到下集了……真是用心险恶呀! 清脆的脚步声,从光明神王宫殿前的台阶下传来,也让站在主殿正门处的一位神侍抬起了低垂的头。她微微皱起眉头,等着这位可能打扰到光明神王沉思的神走上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光明神王的沉思重要?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簇华丽的盔缨首先出现在神侍的视线里,接着出现的,就是战神那张永远威严深沉,永远不可冒犯的脸。 神侍垂下了目光。 身穿盔甲、手持佩剑的战神在神殿正门前停下脚步,伸手握住镶满宝石的门环一扣,一声脆生生的金属撞击声直上云天,这声音回响在整个天堂岛上,也回响在每一个光明神族成员的耳边,就连远在比斯大陆巡游的神族长公主,也在这刻回过头去,久久凝视着天堂岛。 ‘就连最后维系大陆的依凭,也崩溃了吗?’她的目光中,有震惊,有惋惜,有哀伤。 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神族长公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抬起的右手缓缓在身前划过,从指尖洒下的细小光点浮游在空中,凝成一片淡薄的水蓝色光幕。在众多神殿祭司惊讶的目光中,长公主再向前迈出脚,脚尖轻轻将光幕破开,随即就点在天堂岛神殿的玉石台阶上。 ‘长公主大人……’看到长公主的背影溶进那片幽深的水蓝色光幕,身为神殿领导者的红衣总祭鼓起勇气来轻喊了一声,但完全与光幕合为一体的长公主并未理会。水蓝光幕荡漾着,在阳光下逐渐透明、消散。只留下一地伏跪于地的祭司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是什么变故。 得到讯息的公主们、神将们一路走上神王宫殿的台阶,从沉默着站在台阶两侧的八千光明神族中穿越而出,来到光明神族的心脏──神王宫殿大厅中。最后进入的长公主先在门边向自己的父亲施了礼,然后走到左侧首位,站在这片沉寂压抑的气氛里。 ‘大家早就知道,近十年来,光明神族下属的大陆领土内异端横行,黑暗魔族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如此,吾还是在尽力化解。但在刚才,战神带来了黑暗魔族的通报。’少时,端坐在正殿唯一一张座椅上的光明神王睁开了数千年来一直闭合著的双眼,轻柔的话语回荡在每一个光明神族耳边,‘在魔属大地上,人类已开始追求弑杀的魔法了。’ 神王的话音在空间萦绕,话语里的信息不但让正厅里的公主、神将们都抬起头来,台阶下的八千神众也在同一时间里抬头,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震惊和愤怒。 ‘忤逆的人类已有了一些成绩,他们围杀了一个黑暗魔族,为此,黑暗魔族请求启动最高等级的神罚,按照两族间的协定,我已同意。’光明神王用手支着下颚,雍容的气质也难掩心中的失望惆怅,‘当一个时代自行发展到无法自我控制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其崩溃。虽然在废墟上重建的新时代必定会好于上一个,但这毕竟也是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啊!’ ‘父王想在什么时候启动神罚?’长公主低垂着头发问:‘我们要使用什么手法?’ ‘让魔神之曲缓缓响起,送走这一个已历经了万年的时代吧!’光明神王站起身,看着自己的长女,嘴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就是现在。’ 神王的意志是无法违背的,这已写进每一位光明神族的血液和灵魂之中,正殿里,公主、神将伏跪回应,‘如您所愿。’在殿前台阶下,八千神众也跟着伏跪回应,‘如您所愿。’ 光明神王向前移动着脚步,无数丝状的金色半透明线条从他的后背弥漫出来,轻若无物的在广阔的空间里游移着,逐渐聚合、离散,最后凝聚成一对巨大的金黄色光翼。 正殿拱顶悄无声息的向两侧打开,神王的身影笔直升上去,传到每位光明神族耳边的话语已变得威严起来:‘既然要亲手破坏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要用最华丽的手段,因为这不但是万物灭亡的挽歌,也是众生新生的颂歌。’ ‘如您所愿。’仰望着神王身影的神众们回应着,这声音汇合起来之后依旧是那么的平和,但在瞬息之间,天堂岛上下已变成一片洁白羽翼的海洋。公主、神将与八千神众都舒展开自己的羽翼,跟随神王升上天空,在云层的最高处排列成整齐的队形。 神王的体形这时已变得极为巨大,如同是另一个太阳一样,在不断向外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目光无法到达的彼方,一个黑色的身影与之遥遥相对,那是黑暗魔王的身影。 此时的比斯大陆正处于白昼,对上界的一切都毫无所知的芸芸众生正在为自己而奔忙。各个帝国的皇族在宫殿里处理政务,贵族、官员、名流正在聆听教诲,学者在研读,军士在训练,农夫在耕作,商人在叫卖……没有人会想到,在那高高的虚空之上,风已止,云已定。 一步,两步,雅致的步伐踏在虚空中,长公主从光明神族中走出,后背十二对纯白羽翼完全舒展开来,她那一直紧抿的嘴唇正在轻轻开启──以众生未知的语言,唱出第一声对生命的咏叹,这声音,直传到万里之外的天边。 与光明神族万里之遥的魔族阵营中,这时也缓步走出一位女性,十二对在她身后缓缓起伏的紫色羽翼,显现出她魔族长公主的超然身分。在神族长公主的第二声吟唱迎面而来时,魔族长公主的吟唱也由唇边轻启,柔柔地合了上去──两个本应该敌对的种族,两位本应该势同水火的长公主殿下,这时候居然相隔万里在合声吟唱! 两个清亮、柔美又蕴涵着无尽魔力的声音在天空中汇集起来,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无垠的静止云海中回旋滑行,带起了风,推动了云;又犹如是一声对世间的号令,让万物生灵举头,令一草一木震颤……而忙碌在红尘之中芸芸人类,却依然对此一无所知。 两位长公主的合声还未消散,阵营中各有千名双翼天使奏响手里的乐器,轻柔、清晰的乐声包裹着公主的吟唱回荡四方──除了人类,万物惊变。 大陆外海,漂泊着一艘因捕鱼而迷航的渔船,几位船员正要撒网,却发现数尾珍稀的深海鲟鱼跃出水面,正在惊讶,这些长达两臂的鲟鱼已挣扎着游离翻卷的浪涛,流线形的身体不停在空中划着圈。虚弱的船员们眨着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这刻所见景象,但在眨眼之后,却看到数千条深海鲟鱼自水面接踵跃出,如同飞鸟一般游弋在天! 隐隐的乐声里,天边映出一抹五彩霞光,霞光被一条竖立着、不断回旋的光带牵引,在无尽的虚空中环绕前行,逐渐的近了,更近了。绚丽的光带当空飞舞,流光溢彩,把碧蓝的海面和天空都点染得分外妖娆……各个种类、体形不一的海中生物争相飞上天空,成群结队的分别占据了高高低低的天空,不住的翻腾跃升,仿佛这世界已没了海水与空气的区别。 ‘神迹啊!’望着在空中翱翔的鱼群,船员们大叫,‘这是神迹啊!’ 船身先是一阵晃动,然后是轰然一声巨响,长达五十臂的渔船从中断裂,魂飞魄散的船员们跌入海中,好半天才恢复神智,纷纷转头一看究竟──摧毁这艘曾经让船员们无比自豪的渔船的,是一只他们从未见过的巨型三头海怪,那硕大船尾被这海怪咬在嘴里,就如同是一块小小饭前餐点。 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之后,三头海怪扭曲着身体在海面上滑行起来,粗壮的尾部不断敲击海水,掀起阵阵高达百臂的巨浪。被卷入其中的船员们十有八九不再浮起,剩余三两个运气极好的,浮出水面时只看到一只自由飞翔在空中的巨型三头海怪──在它身下的海面上,还有千百只大小不一的同类正在挣扎着想要起飞! 铺天盖地的浪涛里,船员们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连颂赞光明神族的赞歌都念得结结巴巴,只有歇斯底里的大叫,‘神迹,神迹!’ 这之后,他们就彻底的被巨浪淹没…… 比斯大陆腹地,连绵的山脉中隐藏着一处秘密营地,立志反抗的人类正是以此为基地,聚集当世人类最杰出的精英,研究着高高在上的秘密,他们决意驱除加在整个人类头上的命运枷锁,他们不愿意再盲从于高高在上的残暴。 本来应该是个很平常的中午,但在弹指之间,这方才还生机勃勃的山谷中鸟不飞、虫不鸣,静得可怕。营地入口的卫士从伪装的草堆中探出头去,看到一位身穿素白武士袍的人类站在入口处──他体形修长,肤色白皙,细致面容如同是玉石雕刻,抱着一柄窄长的单手剑,正闭上双眼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职责在身的卫士正要拉响警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麻木,那白衣武士微微转头,把双眼睁开、用冷冽的目光罩住卫士,这目光竟如金属般锐利冰寒! 一点鲜血从卫士嘴边涌出,逐渐连成一线,当殷红的血丝滑落地面时,卫士已悄无声息的死去。 白衣武士正过身子,向营地内一步步走去,脚步不急不缓,一组肉眼不可见的风刃阵列围绕着他的身体,将前进路途上所有物体都切割成凌乱飞舞的碎片,无论是树木、巨石,又或者那些接到警报,向着白衣武士冲去的无畏人类武士们…… 一直到白衣武士走到山谷中部之后,飞舞在他身边的风刃才逐渐平复消失,几十名上了年纪的人类魔法师在无数的武士的保护下分站在他四周,用一个奇异的阵形把他包围。 ‘被你们杀死的魔将,应该就是死在这个魔法阵下。’白衣武士的目光在这些人类身上扫视过去,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异常悦耳,语调极为冷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时间吟唱,你们要尽力把魔法发挥到极至。’ ‘难道你就是另一位魔将?就算你是魔族,在吾等魔法的威力下,你也无法幸免。’站在白衣武士正面的一位人类老者扬声下令,‘完全属性终极复合封印咒文──最后的光辉!发动!’ 数十名人类魔法师同时吟唱着,飘散在空中的咒文显得悲壮、苍凉。 ‘无尽的魔力,将化为无尽的希望,风之精灵请围绕在我身旁,构成混沌屏障;水的精灵请化为柔顺的波动,凝为岁月之镜;地之精灵请放弃彼此的仇视,解除心灵之束缚;火之精灵请凝成红莲之索,织为空间之网;四大元素请借与我心之力,缔结永恒的莫名;从虚无的开始到混沌的终结,请停止一切的波动,封印吧!最后的光辉!’ 无数灿烂夺目的银亮闪电从半空中劈下来,落在人类魔法师身上,让这些人类的法袍高高鼓起,不断扭曲缠绕的闪电汇合在他们手里的法杖中,又变成八色光带飞射而出,在白衣武士身外编织出一片细密的光网,向着白衣武士全身上下缠绕而去! 人类魔法师们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前一位寻来的魔将就是被这魔法封印而被最终消灭的,但此刻的白衣武士的身体却像是一个虚无的影子,缠绕过去的光带都从他身体中透过,居然没有发挥半点应有的效果。 ‘你……你不是魔族!’人类魔法师发出惊呼。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白衣武士答非所问,目光只望着天边,‘长公主的吟唱已近尾声。’ ‘你不是魔族,我们就未必束手无策,对付神族的魔法,我们也准备多时了。’人类老者举起藤木法杖,再次发令,‘逆属性终极魔法──交错之幻想!发动!’ ‘在混沌中封闭的永恒,在虚无中破碎的平衡,停留在宇宙中的至深之渊,流连于岁月中的记忆之尘,请回应我的祈求,重叠幻想与现实,交错弱小与强大,描绘失落的纹章,改变彼此的面貌,将痛苦与悲伤,降临彼身!’ 这个由无数人类精英前仆后继,研究数百年的终极魔法,第一次在实战中被释放出来。当咒文响起的时候,以这群人类魔法师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光幕从地面上冉冉地升起,越来越大,直至将整个山谷全部都笼罩住,使之与外界分隔开来。 光幕之外并无任何异状,但光幕之内却是风声四起,飞沙走石──这个魔法在释放的时候会消耗施法者的全部魔力与生命力,但最后效果却是非常令人震撼,因为这魔法会令时光交错、敌我交错、甚至包括弱强与性别在内的光幕里的一切事物交错! 在这之后,耗尽全部魔力与生命力的恶果会转嫁到敌方身上,惟独施法者存活下来! 当激昂的风声平静,当飞舞的一切复原,当包裹整个山谷的光幕逐渐消失之后,白衣武士依然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变化,而围住他的人类魔法师却全部委顿倒地,一个个像是即将枯死的植物,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看着白衣武士迈步前进。 数十位人类魔法师直至生命最后一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终极魔法会在白衣武士身上失效,这明明就是能击败的魔法、是人类万年以来的心血结晶啊! 白衣武士左手轻轻一挥,一簇簇蓝色火焰在倒地魔法师的身体上燃烧起来,让他们的身体逐渐分解,最终化作漫天飞舞的灰烬──保护魔法师的武士们根本来不及阻止,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阻止,能在这个承载整个人类希望的山谷中担当守卫之职,本身自然不是什么三脚猫角色,但白衣武士自出现到现在,所展现出来的一切能力都远远超过他们的认知。 虽然迷惘,却不彷徨,因为武士们的职责仍在──在白衣武士前进的道路两侧,躺满了他们失去生命的身体,白衣武士每一抬手,都预示着又有数位人类武士献出自己的生命。 当最后一名武士无怨无悔的软倒下去,白衣武士已经走到山谷深处的一间小屋前。 在这山谷中唯一的一间小屋里,一位十来岁的人类少年坐在面门的靠背椅上,身穿华服,一脸雍容沉稳的气度与他的年纪毫不相称。白衣武士看了少年一眼,并无其他表情,一脸平静的开了口,‘光明神族,神王传令。’ ‘请原谅,吾想坐着听神王的命令,因为吾现在并不信奉。’少年微笑着回答,‘在吾三十岁那年,就知道不过是污秽之物而已。’ ‘世界即将毁灭,因你而毁灭。’白衣武士对人类少年的态度既不生气,也不训斥,依旧用不带任何起伏的语调说话,‘光明神王要让你看完整个过程。’ ‘可惜了,吾没有时间去旁观世界的毁灭。你的主人可以为你安排一切,但他的话对吾没有任何约束力。因为,人类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人类少年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身体轻微的抖动着,嘴角隐显出一点血丝。 ‘你想服毒自杀,可以,我会让你咽气。’白衣武士一步步走上去,站到人类少年的身前,‘然后我再把你救活带走。’ 白衣武士这句平静的话,对人类少年来说却是极端残忍,他本就忍受着身体上的极大痛苦,这时却又掉进万劫不复的心理深渊,直至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少年的目光都怒视着白衣武士。而白衣武士那没有任何情感的目光与之对视着,直到确定对方真正死去,才把手放在少年头顶,用一贯的语调吟唱起一段咒语。 ‘岁月缓缓而歌,浇灭众生悲戚;时间默默流逝,霜冻万物孤寂;失去未来的光阴之河,停滞你的脚步;在那绝望的黑日之舞中重归吧!侧耳倾听这凄切痛哭的乐曲,低头哀悼这无法安息的亡灵……’ 魔咒在小屋里回响着,死去的少年身体被一层白色光芒包围起来,光芒之内的时光开始倒流,少年口角的血丝在消失,身体比刚才抖动的还要厉害,最后张嘴吐出一颗血红的小药丸──在不甘心的愤怒吼叫声中,人类少年复活过来。 少年恢复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剧烈的反抗,但白衣武士只用一只手,就轻描淡写的接下了所有攻击──当世人类精英之领袖的疯狂攻击,直到这位领袖再没了抬手的力气。 ‘你想再服毒,我不会阻止。’白衣武士说:‘我会再复活你。’ 被复活所受的痛苦并不比自杀好受,人类少年沉默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再反抗,事实上他也无力反抗。白衣武士抓起他,抬手击穿屋顶,飘飞到半空中。这是怎样的一片天空啊!云海中漂浮着无数的动物、昆虫、植物,有千头以上的猛群在漂浮,也有飞翔着的整片森林。头顶的虚空中闪耀着一个巨大的五彩光球,正把这些布满高空的东西吸纳进去。 ‘世界毁灭因你的反抗而起,神王要让你听到、看到。’白衣武士把人类少年放开,‘这些无智的生物群落会在虚无中等待着世界重生的那一刻,而污秽的人类没有这个机会。’ 人类领袖还没适应身体漂浮感,就听到一段飘渺的乐曲从悠远处传来,那声音像是魔法的吟唱,又像是赞颂世界的歌声,空灵、虚无、却又能让他的灵魂跟随着旋律起伏不止。 ‘之曲的前奏已完,接下来是真正的乐曲,在使用魔法时,都是以有曲调旋律的真正吟唱为手段,而卑贱人类所谓的吟唱,只是在侮辱这个字眼。’乐声一停,白衣武士就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说:‘你现在能听到的乐曲,也能看到同类挣扎。身为研究魔法的人类,当然能够衡量魔法效果。妄想以人类的弱小去对抗,这不是一般程度的愚蠢。’ 人类领袖张了张嘴唇,想要反驳什么,却听到天边传来一声清晰的魔法吟唱,这吟唱伴随着悠扬的乐声,立即就改变了他身边的世界──天空,覆盖在整个比斯大陆上的天空都同时陷入了黑暗,仿佛这搭建在天地之间的舞台在一瞬间被人拉上了幕布,熄灭了光源。 深邃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阴沉的孤寂里没有一点声响,但人类少年却仿佛听到了地面上无数同类发出的惊狂尖叫! 不知维持了多久,黑暗的天空才被一阵毫无预兆的激昂乐声唤醒,随着音乐的节奏,厚密的云层被不同颜色的光亮照射,穿透云层而出后,这些光亮有如实体一般相互挤压,形成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直到布满整个天空,相互映照之下,它们显得狰狞而妖艳。 一丝纯白的光柱出现在天界,穿云透雾,笔直的投射到地面,在这纯白光柱周围,数百股金黄色的光流如同液体般一路奔泻而下,就像是数百个高山瀑布,一旦遇到云层阻碍,还会飞溅起巨大的金黄色浪花! 灿烂,耀眼,满目的金黄转眼间就覆盖了大地,人类少年紧闭双眼,不忍再看下去。 ‘这不是灭亡人类的魔法。’白衣武士不知用什么办法撑开了人类少年的眼皮,解释说:‘还没到时间。’ 遍地的金黄光斑在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收缩、汇集着,逐渐变成大地上的一个小光点,细微而璀璨。光点闪烁着向上飞去,引出头顶上一轮巨大的太阳──不是巨大,而是越来越大,就像是太阳已经陨落,正在向地面飞扑!天空中的云层已完全散去,只余下强烈的光芒。 回响在天边的乐曲声这时开始转变,太阳在随着节奏膨胀收缩,月亮悄然出现在地平线上,无声的分裂,再分裂,最后变成十二块新月状残骸,围绕着忽大忽小的太阳转动……无数星辰跟着显露在天幕上,缓缓移动着,在日月背后组成一个复杂的魔法图形。 目光呆滞的人类少年被乐曲声里的一句吟唱惊醒,发现自己前额的发丝在撩动,原来是起风了……而在比斯大陆上,方才还变化诡异的气温开始稳定,伴随着轻柔的微风,和煦的阳光,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是到了一年中气候最为温柔的春天。 被刚才各种动物、植物飞上天空等连串异象吓得不知怎么才好的人类,他们还没把感激的话说出来,和煦的阳光就变得暴烈起来,气温也开始陡然上升,无数巨大的银亮闪电从天空中划过,夹带着冰雹的暴雨倾盆而至! ‘到最后不就是屠杀吗?’同类的哀号悲鸣让人类领袖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做?’ ‘星辰流转,四季变化。’白衣武士的解释传到人类少年耳中,‘这是最后的恩赐。’ 就是在这两句对话的时间里,暴雨已经停止,云霞渐起,气温回落,凉风吹拂过大陆,带起了漫天枯叶。风速越来越急,枯叶越升越高,在这些枯叶下落时,居然伴随着鹅毛大雪……比斯大陆的人类昂看头顶天空,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竟然就这样到了严寒的冬天! 风止、风起,一再循环。在人类无助、惶恐的眼神中,四季变换的速度明显加快,到最后,四季天候已经混杂在一起,雪花伴随着刺目的烈日飘洒,春风裹带着枯萎的鲜花吹拂…… 事物,都超过了人类的认知范围;世界,处于崩溃的前一瞬间。 天际的乐曲换了节奏,逐渐变得激烈、狂暴,整个比斯大陆就像一头沉眠的上古巨兽,正在慢慢醒来。 广阔的地面,开始像水面一样轻微荡漾,间中还有暗流般缓缓转动的漩涡,巨大的能量在地底深处涌动着,就要破茧而出。幽深的天空上点缀着黑白二色的条状光带,由日月星辰组成的魔法阵在穿透世界的清越吟唱声中开始转动…… 几近疯狂的人类少年听懂了这吟唱,虽然研习魔法百年的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魔法。 ‘当背叛的话语响起,愤怒将化为制裁之刃,报复将聚成誓约之剑;太阳与月亮的光迹引领,毁灭之阵将从时光的沉睡中苏醒、在无尽的空间中蔓延;冻结灼烈的红莲,滞留汹涌的洪水,平息不止的狂风,撼动沉稳的大地,违逆心灵的真实,破碎时间与空间,颠覆吧!不管是北、南、西、东,或者是上、下、左、右;且将一切沉入残破的大地,不管是快乐或是哀伤;交错生与死、光与暗,将一切归于最终的虚无!’ 为了这庞大的最终魔法顺利释放,神族阵列中,所有公主、神将都加入到这段绵长得仿佛永无止境的吟唱中,八千神众里不断有天使的羽翼和身体变得透明,之后就从脚下开始分解,整个身体变成一簇游离状光点──这些光明神族为了释放魔法而耗尽生命与魔力,消亡在云天间。 他们的生命记忆,都被高高在上的光明神王收集在手里。而在黑暗魔族那边,情况相差无几,八千黑暗魔族,到此时只剩下不到五千。 汇合两族全部能力的咒文在天际传播,魔法符文在星空里飞舞,令世界毁灭的灾难出现。两道黑白色光芒从星空中投射下来,就像是两柄插向比斯大陆心脏的毁灭之剑──范围达千里的飓风在比斯大地上肆虐起来,将无数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推为平地;轰然巨响声中,地面上爆起一根根百里粗细的泥柱;巨大的海啸涌起、灼热的熔浆喷射……比斯大陆上电闪雷鸣,各系顶级魔法交相辉映,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回荡在人类世界之中,追寻并夺取他们脆弱的生命──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抗拒,没有一个人类能够逃避! 不要说还有生命存活着,就连整个比斯大陆都在震颤、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当所有人类生命湮灭之后,人类领袖无力的说:‘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屠杀人类吗?为什么要把整个世界毁灭?这难道也是我们人类的罪过?’ ‘不,使用这样的做法,只因为神王觉得有趣。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将收取你的灵魂。’白衣武士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人类领袖的额头上,‘那么到下次毁灭世界的时候,光明神族的阵营里会多出了一个你。’ ‘你到底是谁?!’人类领袖剧烈的挣扎着,‘你非神非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手指插进了人类领袖的额头皮肤中,丝丝蓝色光带从他的额头溢出,顺手指蜿蜒而上,最后在白衣武士的手掌中聚集成为一团光球。紧接着,从天界直直劈下的一道闪电降临的白衣武士身上,将他的身体打成飞灰,只剩下一团游离的白色、黑色混杂的光点! 一个身影款款自虚空中走出,伸手接过蓝色光团,再用另一手聚拢游离的光点,之后微微含首对手中的黑白光点说:‘这次又委屈你了,下次重塑,一定不让你再以神族的身分出现,算是对你的补偿。’然后在悠然叹息声里转身,带着后背十二对纯白羽翼隐入无边的云海之中…… 失去依托的人类领袖瘫软下来,一路飘落,终于在漫天的魔法中化作糜粉。 这样大范围的魔法,消耗的魔力已超过想像,为了维持魔法,两族的族众已快消亡殆尽,在所有的魔法释放者里,只有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还能沉得住气……甚至连两族中的公主们都先后开始了消亡的过程……终于,在最后一遍咒文吟唱完结之后,各种魔法元素逐渐平静下来,天空恢复如常,一切异状消失。 比斯大陆,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每一寸土地中,所含的水分、沙砾、泥土甚至魔法元素比例都是一模一样,一如创始之初、混沌状态。 仅存的生命,只有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还有他们手里的本族族众生命记忆,连带两族的公主们,都已经不在了。 风吹过,孤寂,萧瑟。 当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的身影远去之时,在比斯大陆的某处,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却显得那么无奈和疲惫,‘把生命之源的生命礼赞曲用来毁灭世界,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要躲过这两个叛逆的精神搜索,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能这样说,至少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要使用生命礼赞曲来毁灭世界。’一个稳健的声音说:‘这两个叛逆魔力不足,要先以生命礼赞曲向世间万物借力,可见在叛乱之时生命之源的最后一击,已经让他们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这是第二次毁灭,下次毁灭,不知会在何时发生。’ ‘至少要到叛逆们重建立种族,重建世界万年之后吧!但愿在那之前,能唤醒生命之源的生命能够降临……我已经厌烦躲藏的生涯了……而且这里只有我们四个,真是无聊无奈到极点……’ ‘不要发牢骚了,快来帮我做好这条河流。’ ‘不要!我在安放星星!’ 荒芜、一无所有的比斯大陆上,只有一寸土地未遭蹂躏,在这仅余的一寸完好土地上,有山峰、有河流、有阳光、有云雾,还有…… 还有一座微缩的金字塔…… 第三十四集 第一章 天幕堂皇而恢弘,乐声悠扬而隽永,但这却是毁灭的先兆。 紊乱的气流在平台左右疯狂呼啸,四季景象混杂着在身边喷涌流转,冰凌与烈日相伴,霜冻和炎热同现,这远人类所知的常规,就像一个蹩脚厨师把所有材料塞进了同一口锅里。 待城,往日的骄横之城,此时如同惊天骇浪中的一叶小舟,仿佛失去了抗拒的能力。上族,或者说两族会合的能量正高悬天际。狂暴和毁灭是它的主要成分,正随着刺目的光线传递下来,它的压制对象也不限于待城附近的人类,而是所有能看到这一幕的智慧生灵。 可怕的威势从魔法光幕中散而出,在广阔的空间中翻卷激荡,它穿透房屋城墙、穿透皮肉骨骼,引万物灵魂深处的战栗。即使是躲藏在待城地下的防御魔法阵中,整个身心都归附科恩而不再被上族威压胁迫的人们,也一样被这惊涛骇浪的威势反覆冲击着——待城地底深处已经是人仰马翻,连被严密保护的区域也是一样。 整个大陆的人类都被这种无孔不入的威压死死压制,匍匐和顺从是唯一可以减轻恐惧的方法,也几乎是所有人的选择。虽然某些人在此时表现了不一样的态度,但毕竟是极少数。 莫西克帝国,在圣都——这个科恩盘踞多年的城市——释放了一个面积非常大、影像非常清晰的魔法光幕,生怕皇帝夫妇看不清自己的小儿子是怎么灰飞烟灭的。但上族王者显然低估了维素夫妇的坚韧,也忽视了父母真正伟大之处。 这对夫妻盛装出场,平静的神色中有一股内敛的骄傲,他们无视商团联军代表和神殿祭司的恫吓,坚持坐在王座上等待这个惨烈时刻的来临。 帝**政大员是接到旨意不许到场,另一些人却是自选择不到场。于是偌大的正殿前只有维素凯达、凯瑟翎海格、特纳西、威伯、贝尔蒂娜、麦泽、提夫罗伦佐以及另外三个老贵族——他们当然能预计到事情的结局,但每个人都没有畏惧,就像平时强调的那样,他们此时脸色淡定,仪态严谨。 他们在用这样的方式反击的威压,等待着痛苦和厄运来临。寂寥身影衬着巍峨宫殿,从寂静无声中显出一种伟岸来。 在天空黑下来的瞬间,圣都一片寂静;魔法光幕打开的时候,皇宫正殿前的十个人不约而同的抵抗着威压,拼死不让自己跪下!哪怕骨头“咯咯”直响,哪怕血沫溢出嘴角,也没有人肯松开牙关! 此时的他们,仿佛跨越了空间,正跟那个骄傲狂放的年轻人站在一起!就好像自己这里一屈服,远在待城平台上的科恩就会失去力量一样。 这种威势,也作用在普通成员身上。 事实上,包围待城的成员们正用一种欣然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奇迹。他们很清楚,此刻展现在眼前的这一幕,虽然是缩小了范围和威力的灭世魔法,却也是自己能感受无上力量的唯一机会…… 在无尽的星空下,在永恒的岁月中,在唯一的法则内,这就是主宰的力量! 这是人类难以想像的一幕,因为成员的眼神里不但包含了狂热与专注,甚至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轰隆隆!”的连绵巨响中,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巨大的龟裂纹路绽现在待城三十里外的大地上,并且相互勾连,在几息时间内环绕待城一周!裂纹像一柄快刀,把这个城市从比斯大陆上切割下来! 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直径**十里的土地当即被硬生生的拔出地面,形成一块壁立高地!不断上升的高度过了任何一座城市,也过了任何一座的祭坛。 这是真正的奇迹,谁能想到,一块如此广大的圆形大地能瞬间拔地而起?这场面太过震撼,所以待城并非处于高地正中这个缺憾就没人注意,灭世魔法其实是以科恩所在位置为中心——以万钧之力摁蚂蚁,真是一个令人感到荣幸的瞄准。 商团联军营地瞬间被裂纹割成两半,没来得及撤离的部队被永远留在上面。弥漫开来的魔法余威无形无影,点燃了每一个留在附近的生灵。只是闪烁一下,他们的躯体就在漫天狂风中燃烧起来。 第三十四集 第二章 研究诅咒魔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科恩陛下在短时间耗费了大量心力,自己的面容搞的疲惫不堪。一路上也在研究的龙族长老,他的精神状态与可怜的科恩陛下相差无几,加之在前段时间截杀诅咒魔法师之时强行使用灵魂抽离魔法,更使得一个老迈身体虚弱难当……一个是史上最疲惫的皇帝,一个是史上最疲惫的龙族长老,刚一见面就让旁边的白影心痛不已。 别人不知道科恩的魔法理论造诣,但龙族长老却有足够的了解,所以让先前的骑兵带回一部分资料供陛下研究,另一部分资料留下自己研究,双方见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各自的研究结果拿出来进行比对──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因为到手的诅咒资料有所缺失,很多环节需要根据旁证反推,任何一个小疏忽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令人欣慰的是,比对的结果是一致的,仅有的几处不同都在大家的接受范围之内,能够迅速达成意见上的统一。 ‘我负责的这部分只有诅咒魔法阵需要修改,但很快可以完成,这不用担心。’放下手里的卷轴之后,科恩陛下揉着头,‘你那边还有什么问题?’ ‘虽然这很难启齿,但却不得不说,目前唯一的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我们缺少一位合适的释法者。’龙族长老苦笑着,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原本以为能在龙族或精灵族中找到这样的魔法师,但在进入圣都之前,我才注意到本质问题,如果我们用一般的魔法师,这魔法会失败……因为作为邪灵之路的释法者,他绝对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个体存在。’ ‘非常特殊的存在?’科恩陛下本已舒展开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的拧在一起。 ‘陛下想想看,这样一个恶毒的魔法,一般会使用在什么人身上?又要达到什么目的呢?’龙族长老看着科恩,原本只带着担忧和歉疚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了,‘诅咒魔法第二分支的出现,是始于一个怎样的初衷呢?看起来,牺牲他人比起牺牲自己有好处,但在手段上何止才复杂百倍?再联系这群诅咒魔法师诡异的行踪,陛下不觉得其中有文章吗?’ ‘这样说来,倒有探究一下的必要,龙族长老的意思是要从释法者身上着手……’科恩陛下站起身,一边缓缓迈步,一边考虑着。 他们的对话让一边的白影深感迷惑,但看科恩和长老都极认真的表情,自觉对魔法深有研究的白影也不敢开口询问或者给出建议。转眼间,白影目光中的科恩已经走出了三步,然后,这位斯比亚皇帝静立,转身,开口说话。 ‘我明白了,这些渣滓拚命研究第二分支不是因为顾惜自己的小命,’科恩陛下看着龙族长老,缓缓说出自己的判断,‘而是因为,把自己牺牲得再怎么彻底,得到的能量也有限度,而使用第三者的牺牲,得到的能量却可以是没有上限的。’ ‘陛下的想法跟我一样,’龙族长老一拍桌子,‘我原本以为这句形容释法者的“半死之人”只是一个寓意,现在看来是特指一个类型的诅咒魔法师,绝对无法以普通魔法师代替!’ ‘如果真是我们所想的那样,那么其他魔法师来释放诅咒就注定要失败,’科恩疑惑不已的说:‘眼前的时间如此紧迫,我们又要去什么地方找这个半死之人?’ ‘陛下不要灰心,任何难题都有解决办法,只看我们是否愿意去努力,况且魔法这东西是我们最拿手的,万变不离其宗。’龙族长老连忙劝慰斯比亚皇帝,‘当前最紧要的,是从诅咒本身推测出要对付的目标类型,再反向推测释法者应该具备的能力,最后确定替代人选。’ ‘是啊!’点了点头,科恩重新坐下,‘既然长老想到了这个问题,那么应该有些腹稿了吧?’ ‘单纯处理魔法,我当然没问题,’龙族长老把手一摊,‘但确定出目标、再研究出合适的魔法,这更像是上位者做的事,只有陛下的思维会跟这类人比较近似……’ ‘我明白了,长老的意思是说,研究这类恶毒诅咒的人是疯子,也只有我这样的疯子才能揣测他们的心意吧?’一边说着话,科恩已一边进入了角色,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击着,目光游移不定。 龙族长老和白影紧盯着科恩的脸,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片段。 ‘……已经有了第一支系,为什么还要开发第二支系呢?很显然,这是因为第一支系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在追求更显著的效果、对付更为强大的对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科恩陛下自问自答的声音,‘对付一个公主要近千人、对付一个高手要上万人、对付一个绝顶高手要十多万人……集中相当数量的牺牲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舍得用数千年的时间去研究,要对付的显然不是一般目标……而目标与牺牲者之间不能太远,恰当的方法莫过于用一场战争来吸引目标的注意力,牺牲者足够多,目标也自己跑来了……’ ‘神……神……大战……’白影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她把这声音压得很低,但对于苦思中的科恩来说却不亚于一声惊雷,‘他们要对付的是……’ ‘嘘,’被白影提醒而醒悟过来的科恩第一时间示意她禁声,然后点了点头,投过一个嘉许、感激的眼神,又转过去看着龙族长老,‘长老觉得是这样吗?’ ‘我同意陛下的推断,’龙族长老两手合在一起,像是在心里计算着什么,‘请陛下继续。’ ‘剩下的就比较简单了,因为目标过于强大,所以在伤害对方的同时,要用吞噬的手段强占目标的能力来提高自己,如果在诅咒之后还不能战胜目标,那此前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科恩‘啪’的一声拍了桌子,‘用数百万的灵魂在瞬间吞噬目标,是不给目标应变的时间,这一招的重点是在抢夺能力,而不是伤害目标本身!所以!所以……’ ‘所以,半死之人就不应该是一个诅咒魔法师,而应该是一个魔武双修的强悍人物,因为他不但有释法的责任,更有之后与目标战斗的责任!’龙族长老把科恩的话接了过去,‘很有可能,半死之人只学习这一个诅咒魔法,而且本身不具备实际上的能力,他要空出自己的身体,准备接纳抢夺来的目标的巨大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一个容器!’ ‘显然,目标的能量非常巨大,而且与其本身具备的能力冲突。’科恩点了点头,补充上自己的想法,‘为了尽量扩大自己的容纳量,他会主动的去削弱自己的能力,甚至是只保留刚好能维持自己不至于死去的能力……平时看起来,这个释法者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但是有一个关键问题,这个半死之人在接受能力之后就要立即投入战斗,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那么他本身一定具备了极高的格斗技巧和魔法知识,虽然过程很艰险、细节极多,但这可以用灵魂灌输的方法去实现……’说到这里,龙族长老不由得感叹一句,‘这是多么浩大的一个魔法研究工程啊!其中环节之复杂、配合之紧密,几乎是空前绝后的思维开创……一直以来,龙族都以为自己力量强大、魔法精深,却没想到已经在根本上落后了。’ ‘我不管什么思维开创,我也不管落后先进与否,我现在只想救人。’科恩陛下哼了一声,‘我们现在至少知道,这诅咒主要是借外部环境施展,半死之人只是一个引发诅咒、然后接受能力的角色,本身并不需要太多的诅咒魔法修为……这就为我们救人创造了条件。’ ‘现在,我们已经具备了所有条件,只缺一位负责释法的半死之人。这是我在路上复原的诅咒咒文,已经验证过了,绝无问题。’龙族长老看着手里的卷轴,极难接受眼前这个结局,‘毫无疑问,如果让我们此前选定的人来释放邪灵之路,唯一的结果只能是失败。’ ‘半死之人虽然金贵,哼哼,却不是那么难找。’科恩陛下冷冷的伸出手去,‘卷轴给我。’ ‘难道陛下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吗?是谁呢?’龙族长老惊讶的回望着科恩。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我不知道而长老知道,一样的道理,也有很多事情是我知道而长老不知道的。’科恩陛下拿过蜡封的卷轴,站起身来,‘朕要稍微离开一会,长老你去监督准备工作。白影传令下去,今天晚上朕要在皇家议事楼召开会议商量此事,让相关人等做好准备。’ ‘是的,陛下,’白影点头答应,之后又问了一声,‘都要让谁参加呢?’ ‘这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已成帝国大事,让直系皇室成员和最重要的将领、大臣们都来吧!’科恩停下脚步考虑了一下,‘今天夜里的诅咒成功了就万事大吉,如果不慎出了点什么纰漏,朕一人还玩不转,还需要这些人来收拾残局。’ ‘请陛下静心平气,’龙族长老说:‘万物生灵激流争先,选择的权利却只握在命运之手。’ ‘长老相信命运?’科恩陛下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泊的笑容,‘朕不信!’ 在龙族长老监督诅咒准备工作、白影向各皇室成员传达皇帝命令的时候,斯比亚皇帝本人踏上了一条久未涉足的小径,来到一个被精灵族长老们紧密护卫的院落中。陛下先让长老们退下去,然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门前,伸手把厅门缓缓打开。 厅门才打开一道寸许的小缝,却已带动了厅内空气的流动,沉降、积累在地面附近的冰冷气流裹在白色雾气里,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 ‘有段日子没来了,这就是你欢迎我的方式?’科恩回手关门,踏进厅内,以一种少见的戏谑口气开口说话,‘好吧!看在你一直孤苦零丁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次了。’ 空荡荡的厅里什么都没有,只在中央位置竖立着一座巨大的魔晶石块,厅里那些冰冷的空气正是由这一整块魔晶石表面散发出来的,晶莹的魔晶石中间,是一位直立‘沉睡’的俊美金发青年,虽然双眼闭合,但微微上翘的嘴角却还牵出一丝清晰的微笑。 ‘身为一位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青年,本少爷肯定不会没事来乱晃。’科恩越走越近,最后,干脆就绕着魔晶石转起了圈子,‘事情是这样的,你的那位里瓦小公主中了一个诅咒,这让人很不爽,但让本少爷更加不爽的是,她是在本少爷眼前倒下去的……当然,在本少爷的努力之下,她是不会有事的……’ ‘坦白说吧!前几天不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多少有点难堪。’科恩呵呵一笑,‘你想想看,被夹在中间,左一个傀儡、右一个木偶,真想马上豁出去抽刀狂劈,虽然于事无补,却也能图个痛快……但本少爷转念一想,不能这么干,为什么?因为本少爷已经夹着尾巴做了这么久的顺民,怎么能不拿点代价回来?所以,本少爷忍了。’ ‘已经找到办法救你的小公主了,相比较的话,现在的办法已经是付出最少的一种。其实我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完结,公主亲自出马,会给我什么好果子吃?’科恩坐在地板上,把上身靠在魔晶石上,‘半死之人,这不就是在点本少爷的名吗?在斯比亚,还有谁比我更明白抢夺、容纳能力的伎俩?还有谁在魔法稀松平常的状态下比我更精通魔法理论?还有谁……比我更了解死亡这档子事?半死之人?老子可是真正死过的──两次!’ ‘前些天,菲琳下令征用魔晶石,可那又有什么用?保存你的身体,是因为你的灵魂收藏在它那,可它再没能力来收藏小公主的灵魂了。’说到这里,科恩叹了一口气,‘以棉花糖的脾气,我的来历你大概已经一清二楚了,说不定棉花糖还会给你来一个彻底的共享。被你知道了一切底细,这滋味可不大好受啊……不过,人无信不立,答应的事情总要做到,或者在这件事上,实践对你的诺言的意味并不那么强,我只是在反抗而已。’ ‘并不是本少爷不负责任想要以身犯险,实在是因为我心里有把握。虽然里瓦帝国的事我管不过来,不过有神族小公主在,斯比亚境内想造反的人还不敢动弹;加之魔族长公主流连圣都,魔属联盟那边的反攻大概也还需要些日子。’科恩把手放在膝盖上,脸上神情是出人意料的轻松,‘即便是本少爷在诅咒时出点什么纰漏,有这些时间也应该能缓过来。’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对这诅咒魔法本身很好奇,因为这诅咒是一小撮人花了几千年时间研究出来对付的,你能想像吗?在这个大陆上,除你我之外,还真有对不满的人存在,而且是在几千年前就存在哦,吾道不孤啊!’说到这里,科恩陛下冷笑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即便也是对不满,这些人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本少爷下黑手的人,应该早有赔上性命的觉悟。我绝不会轻饶了他们──即便你反对。’ ‘还是说说诅咒魔法吧!我仔细的研究过了,这类魔法对细节有极高的要求,而且不需要向或其自然精灵借力。完全是消耗自身能量来导引,即使是使用牺牲第三者的方式,也依然是这个原理。’说出自己亲自释法的理由之后,科恩向魔晶石里的人描述起研究心得,‘他们的初衷是利用大战的机会制造巨大fǎ阵,诅咒的目标直接指向了神王和魔王……既然是这么大的场面,一定对有了很深入的研究,不亲自试一试,实在是个浪费啊!天色已晚,本少爷要去安排了──独乐乐不如大家乐!’ 与来时的突然一样,话音一落,科恩陛下就站起来向外走,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洒脱。拉门、出脚、转身、上锁、再一转身,陛下‘啊’的叫了一声!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出声、要出声!’科恩看着眼前这个瞬间离奇出现,全身覆盖盔甲,目光平淡如水,两手环抱胸前的男子,‘你想吓死我还是想怎样?’ ‘如果这种事情就被吓死,’乌鸦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那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你……有种!’听乌鸦这样调侃自己,科恩可知道周围没人,‘有什么关照?’ ‘有人叫我来看着你,不让你独自去湖心岛。’乌鸦保持着出现时的姿势,‘就这么简单。’ ‘有事好商量嘛!边走边谈……’ ‘……’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正常得很……’ ‘……’ ‘不要站在我面前,小心我连清水面包都不给你……’ ‘……’ ‘好吧!我交代,我把所有的原因都讲给你听行不行?’ ‘……’ ‘你点头的时候能不能出点声音?哪怕是“嗯”一声也行!’ ‘嗯。’ 第三十四集 第三章 ‘以上跟你说的那些,就是我全部的理由,’一边走在湖心岛的小径上,科恩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乌鸦听,之后补充一句,‘怎么样?被我伟大的胸怀感动了吧?’ ‘没感觉,’乌鸦冷淡的回答,‘从功利的角度来看,你亲自释放诅咒并不能保证绝对成功,从其他角度看也一样,这又有什么意义?所以这只是你头脑发热而导致的愚蠢行为。’ ‘能不能绝对成功,这只是一个水准问题;而做不做却是一个立场问题。’科恩并没有对乌鸦的回答表示出不满,事实上,乌鸦没有保持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他现在的态度,‘做了,至少说明我努力去挽救过,以后回想起来或者也会悲痛和伤感,却不会有诸如悔恨的情绪。’ ‘如果你不能保证绝对成功,你以为还有“以后回想”的机会吗?’乌鸦冷哼了一声,‘诅咒魔法不好玩,十个诅咒魔法师里有九个是死在释法时的反噬上,即使你成功了,你身体里的诅咒也会燃烧你的生命,你也想身后跟上一串大精灵等着给你输入生命力?一天三次?’ ‘长这么大,我或许会怕其他东西,但我肯定一点,我不怕死亡。’科恩迎着乌鸦冰冷的目光,微笑起来,‘但我很高兴你会为我而担心,而且带着这么强烈的情绪。’ ‘我只是一个杀手,挡不住你找死,’乌鸦转过目光看着前方的魔法阵,‘例行公事罢了。’ ‘你看看贝尔妮公主,’科恩收敛起笑容,带着乌鸦走进魔法阵,用手指了指还在阵心平台上昏睡的里瓦小公主,‘或者你没有注意到,以前的贝尔妮公主是一个漂亮、活泼、善良的姑娘,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我,她可能会永远保持这样的生活,虽然生活里可能没有什么太值得高兴的事,却也不会经受这些痛苦。是我的出现导致了这一切,你要知道,是我。’ 乌鸦转头看着科恩,似乎不太明白这位皇帝的意思。 ‘因为我的出现,很多人改变了生活的轨迹,而我却救不了他们,我没那个本事去一一搭救他们。但至少,我能努力去救贝尔妮,一个在我眼前倒下去的妹妹,一个因为我而倒下的妹妹。’科恩一步步走到阵心,蹲下身去,伸手拢好贝尔妮公主被风吹散的几丝秀发,‘救人嘛!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燃烧生命?本少爷年轻力壮、活力充沛,未必就撑不下来。’ 乌鸦的目光落在贝尔妮公主身上,这位以前美丽高雅的公主还是身穿白色长袍,整个身体都被旁边的一圈圈蓝色魔法符文包围着,最初出现在脸颊边的狰狞诅咒纹路已经变成深黑色,蔓延到整张脸上,完全破坏了以往的俏丽面容。紧闭的眼帘上,弯长的睫毛颤动着,因为高烧,从前丰润的嘴唇也干裂起皱……大精灵们精心的救护似乎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你真脆弱,’乌鸦握剑的手紧了紧,对科恩说:‘听说你的那匹马也是一时心软抱养的。’ ‘你这说法完全错误,小乌鸦绝对不是本少爷一时心软抱养的,’科恩轻笑一声,把头凑过去,‘你才是……’ ‘呃!下手不能轻点?’乌鸦的一记反击无声无息,却让科恩痛得跳了起来,‘还有……剑柄打人是女人的动作!’ ‘时间不多了,’乌鸦对科恩的抱怨全无反应,转身就走,‘想做事,就要趁早。’ 皇家议事楼里,聚集一堂的斯比亚皇族成员与几位亲近大臣们正等待着皇帝陛下的驾临。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已经到了皇帝规定的会议开始时间,第一皇妃脸上有点儿不自然,在转头征询了国相的意见之后,她向门口走去,准备去看看科恩到底在做什么。 正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位大精灵气急败坏的冲上来,在第一皇妃震惊不已的目光中,大精灵用嘶哑而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提前发动了诅咒魔法!’ ‘时间提前了──谁是释法者?’一瞬间就想到其中的关键处,一层细密的冷汗顿时从第一皇妃额头的皮肤中沁出,她一把抓住大精灵的手,厉声问:‘到底谁是释法者?’ ‘是……皇帝陛下!’ ‘去向国相报告!’第一皇妃把大精灵向会议厅里一推,双手挽起裙边就向楼梯跑去。 ‘你说什么?’同一时间,身处圣都神殿里的神族小公主也用惊讶的目光盯着来向自己汇报消息的武神,‘斯比亚皇宫里的诅咒魔法阵在准备发动?你可曾打听清楚了?’ ‘是!卑职知道这事情不能信口开河,所以特别命下属潜伏进宫,再三确定之后才赶来汇报。’武神跪在地上,头垂到不能再低的位置,‘现在得到确切消息,诅咒魔法阵已经在启动阶段,灵魂之尘已经散出了,而那个正准备释放诅咒的就是……科恩.凯达。’ ‘这怎么可能?诅咒魔法在神属消失数千年后是留有一些余毒,但也只存在于魔属叛逆之手,’小公主站起来,上前一步质问:‘科恩.凯达怎么可能精通到这种地步?你说!你说!’ ‘卑职、卑职实在不知,’对于小公主的迁怒,武神实在无言以对,只好尽量转移她的怒气,‘没有风吹过森林,枝条不可能自己晃动。卑职以为,斯比亚皇帝通晓诅咒魔法不是没有原因的……或者是他早有谋乱之心,私下聚集人手秘密研究过诅咒魔法也说不定……’ ‘这就是你比不上斯比亚皇帝的地方,在说话前动动脑子,你以前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人类。’小公主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武神,反而笑了,但这笑容比她先前的怒容更让武神心惊胆寒,‘你以为本宫厌恶他,就连最基本的判断力也失去了吗?难道本宫会被你这种低劣的谎言所蒙蔽?斯比亚皇帝近来的行踪都在本宫掌握之下,他能到什么地方秘密研究诅咒魔法?在里瓦公主中诅咒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是,是,卑职知道错了。’ ‘本宫就当是不知道你派属下进斯比亚皇宫的事情,你也把这事忘了。’静下心来之后,神族小公主转过身去,目光穿过镂空的窗户,遥望着斯比亚皇宫,‘你甘愿冒险用诅咒救人也不来求本宫援手,好,本宫就让你救人救个彻底……他是准备使用什么诅咒救里瓦公主?’ ‘是,’武神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回答,‘从种种迹象来看,大概是要使用邪灵之路。’ ‘倒是挺会取巧的嘛!’小公主微微点头,轻声吩咐武神,‘去准备,本宫要帮他一把。’ 圣都皇宫里,十几簇人影正飞跃在通向后宫湖心岛的路径上,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来到停靠游船的小码头上,与先一步到达的第一皇妃登上游船。因为即将释放的诅咒魔法范围很大,所以科恩陛下先前已经下令在诅咒完成之前任何人不得登岛,即便是老妈亲临,也只能坐着游船在湖面上等候诅咒完结──负责监督魔法阵的龙族长老也被赶下岛,在游船上休息。 虽然各皇室成员和亲近大臣们心急如焚,但却又毫无办法,因为龙族长老已经告诉大家了:最为重要的一种诅咒媒介‘灵魂之尘’已经被科恩陛下撒到魔法阵里,魔法阵里的符文阵列正在聚集法力,任何人靠近都会危及魔法和释法者,所以游船上的人们只能等待。皇室成员还能有一些动作语言来缓解烦闷紧张的心绪,但几位最心急的大臣却碍于场面无法这样做,只有双手紧握,瞪圆了两眼看着湖心岛,好似皇帝一下场,他们就要冲上去群殴他一般。 感觉上无比的绵长、实质上很短暂的一阵沉默之后,难以面对大家无言的责问而一直在假寐养神的龙族长老突然睁开了眼睛,双手抓住游船围栏,激动得失声喊道:‘开始了!’ 大家顺着龙族长老注目的方向看去,发现湖心岛中心正飘起一阵阵黑色雾气,这黑雾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缓慢的回旋在湖心岛的上空,在短暂的时间里就均匀分布到每一寸的空间里,掩盖了清亮的夜空,让月光变得朦胧、让星芒变得缥缈,让围观的人们心如鹿撞…… ‘这是陛下第一次使用悲切迷雾,第一次使用啊!天才!真是使用黑暗诅咒魔法的天才!’龙族长老情难自禁,忍不住的赞扬某个正在魔法阵里手舞足蹈的皇帝,也让身后的各位大臣侧目,忍不住在心里转移了等一下要围殴的对象。 其实,龙族长老并不是在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唠叨的老头,他与科恩在这诅咒上花费了大量的心血,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改良了整个魔法,当看到一直以来的努力已经变成可观的效果,并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时,一生都在研究魔法的长老不可能不激动。 黑雾回旋完毕之后,又一阵猩红色的雾气顺着魔法阵的走势,连绵升腾而起直冲夜空,异常迅速的与先前的黑雾混杂在一起。湖心岛上空的颜色变得怪异,随着风声,还传来簇簇短暂惨叫,游船上的人都知道,这就是那些牺牲者正在经历牺牲过程。虽然早已了解这一过程、虽然这次的牺牲者都是死囚,但各人心里还是对这诅咒魔法的残忍程度有了极深的反感。 ‘悲切迷雾和凄怨迷雾完全融合起来了,真的没问题啊!’龙族长老抓着围栏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嘶哑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灵魂已经释出了……’ ‘灵魂释出我们也看不见!’罗伦佐院长目不转睛的看着魔法阵里发生的一切,‘谁知道里面的事情进行得顺不顺利。’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龙族长老头也不回的回答,‘这诅咒原本无法看到灵魂和雾气,但我们做了改进,你们马上就可以看到转化成邪灵的灵魂了。’ 就如同被成千根棍子同时搅动一样,魔法阵上空的黑红雾气一阵剧烈的翻转,原来浓厚的黑红雾气逐渐变得淡薄,甚至还出现了大片的空洞,更有一些明显被向外拖曳的痕迹显露出来──在游船上的各位惊讶不已的时候,魔法阵中心位置撒出大把闪动着诡异蓝色光芒的水晶碎片,与此同时,在魔法阵中圈的位置上有一道淡黄色的圆形屏障正缓缓升起,把魔法阵中心严密包围。 犹如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饥饿猛兽,先前在黑红迷雾里搅动后的四散无形力量疾速回转,穿破淡黄屏障,向着漂浮在阵中心上空的水晶碎片扑去──在穿过淡黄屏障之后,这些邪灵都笼罩上一层黄色,暴露了他们在魔法阵里的确切位置。 破入屏障的恶灵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在法阵中心聚集成一股高大的、三十人合抱的恶灵圆柱,不断追逐着回旋的水晶碎片,但水晶碎片是实物,恶灵无法吞噬,所以湖心岛上响起连片凄厉的恶灵泣号……这些聚集起来的恶灵甚至会自主融合、分解,有时变成一堆盲目飞舞的光点,有时又会组成一张巨大的、扭曲的、哭号的、不断向下滴落着液体的骷髅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精灵天生就对邪恶、污秽的生物嫌恶,所以温丝丽皇妃在看到这样的景象时禁不住后退了半步,脸色变得苍白,‘科恩在里面,真的没有危险吗?’ ‘没有问题,这才一千多个恶灵,在邪灵之路这个诅咒来说是规模很小的。’龙族长老解释说:‘过了灵魂之尘组成的屏障,恶灵就显形了,陛下就能更加容易的去控制它们。’ ‘什么时候开始诅咒,’国相一直握着妻子的手,这时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事后的各种准备有没有做?’ ‘利用水晶碎片吸收完周围的恶灵就可以开始诅咒了,’龙族长老回答,‘准备很周全。’ 当最后几只恶灵在屏障中穿过并融入大部队之后,魔法阵外围立即升起一道白色的圆形屏障,这道屏障不断的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圣洁光芒,把湖心岛一带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三两只逃逸很远的恶灵被这光芒一照,只发出了些许低微的泣叫就消逝在空中…… ‘好样的!’龙族长老一声大叫,双手又是一紧,‘啪’的一声扭断了握在手里的围栏,‘这是防止恶灵外逸的圣光屏障,也能防止圣都附近的亡灵被魔法阵吸引过来,但法阵里的恶灵因为有灵魂之尘的保护,所以不会被伤害。诅咒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过……陛下什么时候具备了这么精湛的光明魔法造诣?这可是很消耗魔力的光明魔法啊!’ 魔法阵里,上千只恶灵在头顶盘旋着,一波接一波的凄厉号叫让位于魔法阵外围参与诅咒的大精灵们痛苦不堪,而在魔法阵中心,本应该主持一切的斯比亚皇帝陛下,这时却以四仰八叉的姿态很舒适的躺在地上,悠闲的指挥着苦命的乌鸦东奔西跑,一会补充水晶碎片,一会加注圣光屏障。 如果仅仅只是指挥倒还罢了,问题的关键是科恩陛下在指挥的时候还非常挑剔…… ‘够了!’乌鸦再也忍受不了,一改平常时候的冷淡语气,转回头去,把自己满腔的愤慨对着这个不良皇帝喷薄而出,‘你再不动手,这些恶灵就会被你养得又白又胖,要求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 ‘不要发火嘛!本少爷是重要角色,要完全融入释法者的状态呀!难道半死之人不应该这样躺着吗?’ 比一千个邪恶的亡灵加起来还要邪恶的斯比亚皇帝才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就被乌鸦扔过来的一把水晶碎片打断,一边跳跃躲避着扑来的恶灵,一边装模做样的尖叫,‘好嘛好嘛!这就开始,你也不用害我呀!我这衣服好贵的呀!一年只有一套啊!’ ‘再不出手,我就砍了你!’乌鸦还不解气,遥指着科恩的鼻子说:‘我发誓!立即、马上、完全的砍了你!’ ‘你以谁的名义发誓呢……我的名字可不借给你用……’科恩揶揄着乌鸦,走上了自己的释法平台,先用手拍了拍脸,玩笑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这时才闲下来的乌鸦一把摘下头盔,没好气的看着正闭眼准备的科恩。科恩的眼睛微睁开一条细缝,偷看了先前释放几组魔法,跳上跳下的乌鸦,他居然连一点气喘的迹象都没有。 ‘还不做事!’乌鸦真的怒了,甩手就把头盔当做暗器丢出,‘匡’的一声把斯比亚皇帝从平台上打个跟头──再接着说:‘别装死!爬上念咒文!’ ‘我在念!只不过是默念!’斯比亚皇帝再次走上平台,神情变得非常不爽,不过在乌鸦的角度,这种神情也比较接近于‘认真’。 ‘愚昧者的哀鸣,替吾构建灭亡之轮,痛苦者的亡魂,为吾凝聚封印之炼,吾乃杀戮者、困锁者、吞食者!’ 咒文回响在魔法阵里,魔法阵里的光线随着这发音绵长、语调怪异的咒文一阵阵的扭曲、颤动。无数暗红色的、蜘蛛丝粗细的光带从科恩身体表面冒出,延伸并漂浮在距离科恩头顶二十臂的空间中,这些数也数不清的光带在顶端处聚集起来,形成一个散发着耀眼红色光芒的球体。 乌鸦两手连挥,接连把整块的水晶丢入这个光球,回旋上空的恶灵如影随形的穿梭过来,在光球中穿过之后,每一个恶灵都被一根光带粘连上了。 丝状光带刚被分配完毕,乌鸦就击碎了现场所有的水晶,失去水晶的恶灵在魔法阵中疯狂的飞舞撞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号! ‘生命的献祭,以深红与悲愤化作等价之秤,悲切吧、哭泣吧、惨号吧──苍生的恸将化为终结之路径,汝,迎接消灭的命运吧!潜藏于汝之身体内的力量,将成为吾之食粮!’ 科恩的念颂一完,就将手指前伸,指尖射出一条黑色的光带,投射在阵心平台的里瓦小公主身上。几乎是在同时,飞舞的恶灵们一起颤动,形状在瞬间急剧缩小,拖曳着漫天的红色光带,向着魔法阵中心的小公主扑去! 尖利、悲戚的哭号声向四面八方穿去,连具有隔音功能的圣光屏障都无法完全阻挡。 ‘成败在此一举!’湖面游船上,龙族长老一跃而起,‘陛下,一定要稳住啊!’ 第三十四集 第四章 战争零时之后第十三天,待城外围,联络部保密基地。 “报告!”机要副官急匆匆的跑进房间,俯在血领主耳边说,“长官,山岗七十九号密报,敌军突袭雷根堡的原因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玛法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眼中密布着血丝,“七十九号……” “南商团军到达雷根堡的时候,七十九号也在突袭部队里面,趁雷根堡部队反击的空隙,他潜入要害地点弄清了状况,但通讯受阻所以情报现在才到。”机要副官尽量简洁的回答,“可以确认,黑暗魔族向南商团军中派出魔族成员,他们被称为‘战争大使’。帮助南商团军建立远距离传送魔法阵的就是他们——这种魔法阵在高峰时每天能传送两万人次,目前的传送距离在三百到五百里之间。商团军就是利用了这个东西突袭了雷根堡!” “高峰时一天两万人次?”玛法拨弄着笔杆,“南商团军的先锋集群至少有七万人,也就是说,他们有三个以上的传送阵……再加上辎重,那要四个传送阵才够用。” “其实是五个传送阵,”机要副官轻声说,“长官,有这种东西出现,战况现在变得很棘手。敌军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对我防御力量形成优势兵力,军队的作战计划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打仗,并不是联络部要管的事。”玛法的表现很冷静,也很冷酷,“我们需要关心的东西,是他们为什么把传送阵设立在雷根堡下,又为什么不直接设在花雨峡?三百到五百里的传送距离,那是用来骗小孩的。只要魔族的杂种们愿意,他们就能直接传送到待城下面……” “参谋部可能更适合思考这个问题。”机要副官学东西很快。 “说的对,就让参谋部去伤脑筋。”血领主微微把头一点,“联络部的责任现在有所变化,让我们潜伏的特战小队寻找战机,战争大使……真想弄一个回来玩玩。” “是的长官,我这就去安排。”副官敬了个礼退出房间,一溜小跑回到机要室,先给几支潜伏的小分队去指令,再把相关情报用专线往总参谋部。 一份标注着“最高等级”的情报很快就被卡罗斯捏在手里,上面的资讯,更是让总参谋部的作战室陷入一片沉寂中。 远距离传送魔法阵——即使在魔法学院的教科书中,这也是一个很少出现的名词。因为在人类世界,空间魔法很难有成果,也不是说一定不行,大魔法师级别的俊杰就能拿这种魔法逃命,但距离不过两三里,而且要耗尽大半魔力。想要在战争中应用,那是异想天开。 但黑暗魔族现在开始用了,而且一出手就是五个之多,每个每天传送两万人次,有三到五百里的传送距离,而且联络部在距离后面打了一个红色的问号…… “战争刚刚开始,魔族就耐不住寂寞了。”卡罗斯看着手下们,神情平静的说,“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打定主意要加入。对此,你们有什么对策?” 作战参谋们相互看看,低声交流一阵,然后由一个中年却花白了头的少将出面阐述意见:“魔族直接插手战争的后果很严重,仅凭这个传送魔法就能破坏我军的防线和战略……但我们手里的力量并不足以破坏魔法阵,它的防御力量一定很强大。” “另外,我怀疑破坏行动起不到什么效果,重建魔法阵对魔族来说不费吹灰之力。表面上看,魔族帮商团军是正常的,但魔法阵出现在这个位置很奇怪,只出现魔法阵也很奇怪,怎么看都像个陷阱……所以,我们不能掉进去。” “你们都是这个意见?”总参谋官平静的目光从他手下的脸上一一掠过,看到的都是坚持的表情,“那么,军队应该怎么做?” “我们想先弄清楚魔族为什么把传送魔法阵设在雷根堡。”白头少将说,“这需要长官指点。” “知道了。”卡罗斯拿过长棍,尖端点在巨大沙盘的雷根堡位置,“简单看来,这是花雨峡的守望楼,花雨峡是待城的南方门户,位置正好处于战场中心,是真正的关键地点。在这里投入兵力的话,可以锁住花雨峡的战力,进而影响整个南方战场——我方一旦有相应的动作,就会暴露后续战术安排和防守意图。没有魔族加入的话,商团军也会抱着这个算盘打。” “看深一点,雷根堡是一个好战场,倚靠花雨峡,它进可攻退可守,值得我们增兵,再打一场土城之战。那样的话,雷根堡会变成一个绞肉机,一个流干我们血液的地方。如果把魔法阵安排在其他地方,或者直接摧毁雷根堡,那么一场血战的机会就被浪费掉了。同时我们带给商团军的伤亡也会点燃整个魔属的复仇情绪,从而使战局变得更大更激烈——由此看来,魔族的想法是要让这场战争尽快的进入白热化,而且规模和死伤越大越好。” “魔族要制造一种情绪和态势,让商团军壮大、疯狂,一鼓作气打到待城,打下待城。”卡罗斯最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这样的话,魔族和神族可以坐看待城变成废墟,坐看人类自己完成一场最后的战争……在他们看来,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我们全部死光。” 听到魔族意图的时候,作战参谋们的心跳是紊乱的,但看着一脸平静的长官,他们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状态。 “很显然,魔族的心态是扭曲的,常人无法理解,但我们是军人,不需要去理解这种东西。”卡罗斯说,“现在你们有什么对策?” 沉默片刻,还是白头少将站出来:“长官,我建议维持原有作战计划不变。” “告诉我理由。” “魔族放出传送魔法阵,是为了打乱我军部署,而我们无论怎么动作,都会遭遇魔族后手。所以在雷根堡和花雨峡,我们不能再做任何改变。这样的话,魔族反而会疑心我们在雷根堡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有一半的机率他们只会盯着雷根堡,在待城战役前不会直接出手。” “这样的话,雷根堡从此就孤立无援了,就算只面对商团军也很危险。” “这就是一场孤立无援的战争,待城也一样没有援军。我们都是斯比亚军人,我坚信他们能够创造出奇迹。”白头少将没有任何内疚的神色,他的话音也不高,却让作战室再次陷入一片沉寂——这或许是一个适当的战术,或许是唯一的选择,但要直白地说出来,需要的不仅是勇气。 因为,雷根堡里不但有多支守军,还有二线防御指挥部。 在压抑的平静中,卡罗斯再次打量了他的手下们,看到的还是一张张坚持的脸。他的嘴角悄悄的向上移动,最后变成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既然这样,我支持你们的意见。” “谢谢长官支持!鉴于直接插手战争,我申请提前进入第二阶段。”白头少将接着说,“长官,‘树人’又来申请,请求行动。” “他还不能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再怎么艰难也要坚持下去!”卡罗斯神态坚决,“他肩负的不只是一个使命,现在还不是出动的时候!” “是的长官,我会告诉树人。”白头少将点头,“那战事方面?” “起草命令,雷根堡即时起脱离南方战区体系,享有最高作战自由度,最基本的作战目标是拖住当前之敌。附近部队严密监视敌军动向,维持原有计划不变!”卡罗斯下令,“告知南方战区指挥官和所有机动部队,战争已经提前进入第二阶段!” “另外,命令待城守卫部队进入掩护阵地,待城从今晚开始实行宵禁。”卡罗斯的话停顿了一下,“今夜之后,战争会变得更加复杂。” “这么快就波及到待城了吗?”作战参谋们有些吃惊。 “这种时候,大概会有好戏上演吧,幸好不用我们去伤脑筋。”卡罗斯的态度讳莫如深,“再向你们重申一次,我们的战争目标是南北条约商团联军,过我们能力的东西不要去碰——但在我们能力范围以内的,绝不放过!” 战争零时之后第十三天,夜,待城。 宵禁的命令一出,待城立即变得静默。包括忧双宫在内全城熄灯,黝黯的街道空空如也,深沉的门洞像魔兽张开的大嘴。酒馆、旅店、民居、城墙,各处都见不到一个闲人,鬼魅一样的巡夜卫士潜伏在阴影中,目光偶尔会掠过那唯一的光亮处。那就是位于忧双宫后面,由小山改建的巨大平台。 在黑沉阴冷的夜里,平台顶端那堆跳跃的火焰是如此的显眼,温暖的光线把整个平台染上一片橘红,也把平台上的百多尊石像染成橘红色。 一根残破的铁枪架在篝火上方,串着的烤肉滴下油珠,“嗤嗤”地打在木材上。科恩-凯达就坐在火边,一只手转动着铁枪,另一只手往烤肉上刷佐料,还能抽空抓起身边的皮袋来上一口。 在他那张被火焰映红的面庞上,不再是手下熟悉的冷淡神情,而是一种悠闲和惬意,盯着烤肉的目光也充满了对美味的期待,就好像正在郊游野炊一样。但因为周围那些石像都盯着这堆篝火,所以场景和气氛就显得不那么自然,更像是一种带有象征意义的仪式。 香气弥漫开来,科恩迫不及待撕下一片塞进嘴里,马上就被烫得“咝咝”地吸气。他皱着眉头,忍痛嚼了几口,嘴里呼出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无比满足的神情。 “你很悠闲嘛!”一个优雅从容的声音从石像群中传出来,隐隐寒意让火焰为之一暗。 “生命可贵,把自己忙死了多划不来。”科恩没有抬头,而是抓起一把小刀,仔细寻找着烤肉最可口的部位,“你要来一块不?本人精心秘制的烤肉,绝无仅有。” “既然阁下一片盛情,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身着紫衣、一脸肃然的爱米妮-伊萨伯安特从雕像群中漫步而出,一提裙裾,款款坐到科恩对面,抬眼看了看他,“来块后腿肉。” 科恩淡淡一笑,用几乎是卖弄的手法切下整根烤后腿,然后用一个银盘托住递给对方:“我很愿意接待客人,但客人老绷着一张脸,可对不起我的烤肉。” “作为兵戎相见的对手,彼此间还需要什么脸色?”爱米妮接过银盘,小心翼翼地放到膝盖上,“你是个善变的人类,但不应该忘记上次动手时的情景。” “长公主殿下,你真是误会了,我依然把你当对手看,更不敢奢望你改变对我的看法。”科恩摇摇头,显得极有耐心,“但你不觉得,正因为我们是敌人,所以才更应该和蔼一些吗?” “恕本宫愚昧,请阁下指教。”爱米妮伸出左手,指尖微颤,体积可观的后腿肉被细小的风刃切开,变成一块块正好入嘴的肉块。 “很简单,对敌人微笑,我完全不用担心会引负面效果,反正都是要分个高下胜负的。”科恩苦口婆心,诲人不倦,“其他人就不同了,关系好的,会以为我要害他;关系不那么好的,会以为我要取悦于他——与其对这些人微笑,还不如板着脸省事。” “果然如此,受教了。”长公主大人用两指捏起一块被烤成金黄的肉块,放入红润诱人的唇中,轻轻嚼了几下,然后抬头对科恩露出一个清浅笑容。周围的气息顿时流畅,被压制的火苗也向上跳了一跳。 “虽然脸部的线条还是僵硬,但比刚才要好看些。”科恩抓起酒袋喝了一口,“好吧,说点败兴的话……在两军交战的时候,魔族长公主殿下还专程来待城,是有什么使命吧?” “其实谈不上使命。”爱米妮殿下回答说,“就是放下武器自缚请罪的例行通告,你大概也不感兴趣。” “何以见得?我对上族倒是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科恩摇摇头,“说说看嘛,说不定你今天晚上走运,一说我就答应了。” “虽然本宫现在打不过你,但还没失去基本的判断力。”爱米妮殿下笑着反问,“你会投降?那你为什么还带着这群不知所谓的人,做这些不知所谓的事?” “你也说了我善变嘛,善变是乐趣之源。”科恩说,“看看你们魔族,每逢大事,一定会先派个公主来游说,尔后就是刺客、政变,非要到万不得已才肯正视对手。但你们什么时候肯真正地了解一下对手?连我的参谋官都知道你今夜会来,但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承认,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接下来会遭遇什么。”爱米妮殿下并不气恼,依然认真而优雅地吃着烤肉,“阁下真要这样对抗下去吗?” “别啊!”科恩不由哈哈大笑,“都已经弄成这副模样了,我还能回头吗?” “如果你,如果待城放弃对抗,”爱米妮殿下盯着科恩,“我们依然愿意作出让步。” “好诱人的条件,请说完。” “你能活下来,人类也能保存一部分。” “你难住我了,我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意……好吧,长公主殿下,请你这样回禀魔王。”科恩放下酒袋,端正神色说,“事到如今,我们都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输或赢都不过是一锤子买卖,赢面渺茫的我都不怕,上族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真要这么决绝?”爱米妮殿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科恩,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到答案,“为什么一定要挑战规则?你这是变相绑架了整个人类。” “有区别的,我的大小姐。”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科恩也不气恼,“我不干这事,人类就能过上好日子?他们不是一样要打仗,要糊里糊涂的死?伟大的神族、伟大的魔族,不是一样要干掉他们吗?至少现在有一部分人是清醒的,而且他们知道在为什么而战——投降的话,我会活下来?人类会存在下去?殿下,你们在说什么笑话?” “你不会赢。”沉默了好半天,爱米妮殿下才说,“这是真话。” “我不会输。”科恩与之对视,“事实上,我每天都有收获。” “我不明白。”长公主很谦虚。 “茶道——跟你所知道的茶不一样,是另一种特殊饮品,我曾经的最爱。茶道是由这种饮品展而来的文化,它的终极奥义认为,最后那杯茶汤的味道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在冲泡过程中得到的体会和感悟。就目前而言,人类是执壶的冲泡者,是举杯的品饮者,彼此都不在乎这东西的味道。区别在于,人类从决定冲泡开始就有收获,而,难。”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爱米妮轻叹一声,“不该是这样啊!” “以我的智慧和口才,可能说不清楚。”沉默半天之后,科恩才悠悠开口,“我不是木偶,我不能受人摆布。我知道上族和人类不同,我承认,人类几乎在所有方面都比不上你们。我们奋斗终生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实现的价值,在上族眼中是那么渺小和可笑。但即使如此,我们依然无比强烈地渴望这种奋斗的权利!这些东西,你们是无法理解的吧?所以你们也不允许。我曾经想过,只要你们肯正视人类就好,但历史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不合时宜的规则,即使现自己腐烂了,也无法完成自己修复。” 爱米妮殿下说:“这里面有内情,对人类的态度,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我本人而言,贵族、皇帝、至上,这些都不是我的目的,我不过是想过轻松惬意的日子。你知道我曾经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吗?”科恩的目光闪烁,像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去,“我要找到一个顺眼的女人,把她培养得特别能赚钱、特别能战斗,然后我就可以过上无比幸福的、吃软饭的生活了……没错,吃软饭!这才是我真正的人生目标!” 长公主殿下如被雷劈,手里的肉块掉了下来。科恩脸上的表情证明他此时的话无比真诚,但也正是这样,才让台前幕后的倾听者们抓狂。 “当然,这个愿望一直没实现,我依然要战战兢兢地与人搏斗,我依然要在生与死、在忠诚和背叛中苟且偷生,甚至最后以一个彻底的失败谢幕……但直到最后一刻,我的希望都与我同在,所以,我没有恐惧,也没有疯狂。事实上,要干什么跟我有个屁相干,我不是个勤快人,也没有多到爆的正义感,说实话,我都懒得看你们一眼。” “然而不幸的是,我跟人类有了牵扯,我跟这个世界有了牵扯,并最终导致你们断绝了我的希望。我找到了不止一个女人,也培养了她们,但我知道我自己吃不上软饭,你们甚至不给我卑躬屈膝的空间——连当时唯一的朋友,也被你们杀了。”科恩身体前倾,盯着长公主说,“这就是我个人的原因,你明白吗?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 “为什么人类会选择追随我与对抗?其实他们跟我一样,希望破灭而已。这一点,我觉得你们应该是明白的,毕竟毁灭过很多人类纪元。但你们从没更改过行为模式,这也就是说,人类和根本没得谈……虽然我们的希望是如此渺小。” “想对我号施令,先得征服我的意志。想赢得我的尊敬,先要展示德行。遗憾的是,已经失去了这种机会。”科恩正视爱米妮殿下的眼睛,为两人的谈话做了注脚,“剩下的,只有打。” “且不说你是输是赢,”爱米妮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打能有什么用?” “小姑娘,你不懂。”科恩淡然一笑,“与人类现在没得谈,并不代表永远没得谈。因为你们强,你们高傲,所以我就要打你们——打弱!打贱!打服气!” 爱米妮长公主殿下脸色一变,凄清的星空上,同时传下来两声冷笑。 “噗——”的一声,篝火灭了。 科恩想也不想,对着星空比出中指。 也就是在这个夜晚,北条约商团又攻下了一个堡垒。在某人对竖中指的同时,北商团军的士兵们在双方纠缠的尸体中翻出一个来历不明的重伤员——爆炎烧毁了这个人的面孔,护甲破烂不堪,也没有任何斯比亚军的身份证明,身边倒是有一圈守军的尸体,可没有部队来认领他。 所以这个人的来历引了争吵——在当天战斗中,有很多商团部队是全员战死的。 “我来看看。”有人操着一副懒洋洋的腔调挤进来,己方立即向这个年轻少校行礼,因为他是统帅的孙子——阿德勒少校蹲下去,在伤员身上翻找了一会,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他胸前的纹身上面。 “是我们的人,这是里瓦帝国北方山地部族的变异图腾纹身(星月语:不是地道的坦西部族勇士图腾么?这变异也太诡异鸟),表明勇敢和无畏。”阿德勒少校看看周围那一圈守军尸体,“这个乡巴佬干得不错嘛!来人。” “在!” “全力去救,”阿德勒少校说,“如果救活了,直接送到我那去。” “是的长官!” 第三十四集 第五章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 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ti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ti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ti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 ‘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 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三十四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伤口”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以前只听说有谈判不成大动干戈的,却没想到活生生出了件谈判谈到穿婚纱、进洞房的怪事。而且还是出在情势最紧张的前线,发生在两军对垒的时候。 完全是不可想像的。 在装饰一新的近卫军统领府,当事者之一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他当着十名神殿祭司的面,把另一名当事者──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扛进了礼堂接受祭司的祝福,当时还有帝国驻军的一群高级将官在下面吹口哨起哄,事后他们都证明这对新人的婚礼是相当成功的。而在另一个风格的婚礼上,当被找来的十名魔殿祭司祝福新人的时候,却发现玛丽公主两眼都是眼泪汪汪的,还不停的在挣扎着,分明就是被迫嫁给这位中将的。 接到消息,魔属联盟“愤怒的”终止了谈判,并对内宣布,伟大的军队将在两个月内发起对斯比亚的进攻,惩罚玷污公主的斯比亚强盗、杀死亵渎尊严的神属罪犯,除非斯比亚皇帝以实际行动证明这件事情并非是他做出的决定──交出海尔特中将,送还玛丽公主。 其实在早些时候,斯比亚帝国所面临的局面就已相当不妙了,里瓦帝国各路叛军得到援助,无论质、量都有了很大提高,在海尔特中将做出这件震惊大陆的事情时,叛军联盟已正式发起了反击,临时组建的里瓦第二近卫军抵挡不住,为保存实力只有节节后退。而在国内,一些地方的叛乱也以流寇和山贼的名义开始,在个别地方,叛乱的部队甚至威胁到了交通线。 有那么广大的地域需要驻守,而斯比亚的军队数量又不是太多,所以在这些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斯比亚上下官员都感觉异常的吃力。情况越来越紧张,军部甚至发出动员令,在全国范围内徵集兵员不说,还命令在数十所军校就读的学员立即组建新的军团开赴各地。而魔属联盟的抗议威胁声浪就是在这时汹涌袭来,猛烈的拍击在圣都的每一寸土地上。 虽然各自的出发点不一样,但对于这件事情,斯比亚帝国各部官员和贵族们的态度却是空前的一致,都要求科恩陛下严厉惩罚海尔特中将。在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人是害怕在这个时候跟魔属联盟开战,抢了人家的女人,人家就会变成哀兵,哀兵必胜的道理大家都懂吧! 另一部分大臣倒是对自己的皇帝、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却很看不惯海尔特中将冒失的行为方式,认为他这是全无责任心的做法,是把斯比亚帝国往火坑里推。如果这次不进行处罚,那么这位中将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还能有人管得住他吗? 在这个需要缓冲的时候,第一皇妃身体欠安,不再处理政务;德高望重的马丁.路德上将镇守里瓦边境,无法分身;总参谋官参与军务忙到日夜不分……再没人能阻挡这些大臣的声音,所以,全部的尖锐意见全都直冲着科恩陛下去了。 科恩陛下随即下令,限海尔特中将在十五天内回圣都述职。 通常情况下,即便是最近的路线,从前线赶回圣都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大臣们都以为这是陛下变通的做法:海尔特中将在十五天内回不来,那么陛下就可以用这个借口处罚他,以回避掉一些令人尴尬的处罚理由。 科恩陛下的一些亲近好友,比如杰克大fǎ官,已经在暗自想办法,为保住海尔特中将的小命而努力──虽然谁都知道科恩陛下不太可能把海尔特中将交给魔属联盟,但海尔特现在已经是中将了,一些在常人看来很普通的处罚手段(比如剥夺官职、削减封号、发文训斥等等),其实跟直接杀了他没有太大区别。 在规定时限的第十四天上午,九位风尘仆仆的武士站到了圣都城门下,当守卫军官要其头领出示身分证明时,这位身材魁梧、腰身直挺的武士把一面腰牌拿出,脸上的威严神情令人不敢靠近,“皇家近卫军驻坎普行省、威尔斯行省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及随从副官、护卫。” 停顿了一下,又回头看看两位蒙着脸,身体矮小的武士,“这是家属。” 守卫军官立正行礼,查验身分完毕立即放行,在这一行人离去时,却不住的回头偷看。这真是太神奇了,只用十四天就回到了圣都,而且不带任何行李和足够护卫(中将的随身护卫是御赐近卫五百名,在圣都城中可带御赐近卫五十人),中将所说的那两位家属,到底是不是被中将抢来的公主呢……中将大人真是硬汉啊!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然沉着冷静。 回到圣都的,的确是海尔特中将,因为有几位位高权重的兄弟帮他打点,他甚至还享受了龙族提供的快捷航运服务,不过帮他打点的兄弟毕竟没有科恩陛下那样的面子,所以赶来提供服务的只是一般龙族,这旅途实在不怎么惬意。在之后借助马匹赶路的时候,海尔特中将更是彰显其猛将风范:直接从叛乱地区穿过,还顺便救了一支地方军的侦察队。 去了军部报到,又去了皇宫报到,但皇帝陛下却没有直接见他,几位亲王和皇妃也没有接见他,无奈之下,海尔特中将只好带着其他人进了自己在圣都的府邸。虽然这府邸富丽堂皇,但海尔特中将却真正的担心起来:皇帝陛下,不是真的要拿自己开刀吧? 除了担心自己,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情──刚刚换了衣服的玛丽公主一边嚷嚷着:“谁是你的家属!?”一边提着刀子冲过来。她那乖巧的弟弟在后面死死拉着她的衣角,神情急切,却只敢向海尔特中将猛打“赶快逃走”的眼色。 “早知有今天,就不去抢这娘们回来了。”海尔特在心里哀叹着,埋怨着命运的不公。自从抢了这女人回来,他就没有一天清静过,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强悍的女人?不高兴嫁给自己就自杀嘛!干嘛要拿刀子对着自己……不过,如果她真的要自杀,海尔特中将也是不会答应的。用海尔特自己的话来说:“你是我抢回来的,这就够了!” 事实上,玛丽公主是个看得清处境的人,她知道突蓝帝国已经容不下自己,魔属联盟里也容不下自己,抛开信仰和敌对的关系,能在斯比亚帝国生活下去也不错。因为,这位抢了自己的男子,没有遵守一般的游戏规则,即:尽量利用自己、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去洗清他身上的污名。 作为一名军事将领,他不可能不具备这样的头脑,但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这种由一个男子的行为给自己造成的陌生环境,让一直苦苦挣扎在阴谋和丑恶中的玛丽公主,心里有了某种变化。 尽管他用那样的姿势把自己扛在肩上,尽管他无数次的向别人炫耀抢来的自己……这些都是很让人难为情的经历。 虽然海尔特中将除了逼迫自己举行婚礼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举动,但自己却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怎么说也是堂堂帝国公主,居然是被抢去当妻子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台阶,她怎么下得来台? 其实找个台阶下来并不难,斯比亚皇帝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早听说斯比亚皇帝是个疯子,最近又听说这皇帝开始吸人鲜血。看看海尔特,就知道这个被他私下称呼为“老大”的皇帝应该也跟他差不多,甚至要更加粗鄙和卑劣…… 别说台阶了,这次的事情,他甚至有可能砍了海尔特的脑袋,当然,作为红颜祸水的自己也逃不掉……哼,皇帝,没一个是好东西! 家庭战争一直维持到晚饭前,结束的原因并不是大家肚子饿了,而是海尔特的两位兄弟来访。知道这关系到海尔特的前途,玛丽公主才收了刀子、撂下狠话回房。但在晚上,玛丽公主发现跟兄弟谈完事情的海尔特,脸色却更加沉重了。 这一晚,分房而睡的“夫妻”俩都未曾合眼,寒夜蒙霜,冷暖自知。 第二天清晨,海尔特带着玛丽公主到了皇宫,晋见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 “中将阁下,陛下传令,要将军携玛丽.霍格珊达在早朝后晋见。”等了一会,一位跑来的传令官对海尔特说:“陛下和各位大臣的会议已近尾声,请将军准备。” “知道了,”海尔特整整身上的衣服,转头对玛丽公主说:“跟我来。” 玛丽公主站起身,收拾好纷乱的心绪,准备在海尔特中将的陪伴下,勇敢的去直面自己阴暗人生最重要的一个瞬间,即使是不好的命运,也要表现出自己的气概、为人的尊严。对于海尔特中将,其实她早没有恨意……应该说,她一直没有恨意,甚至在谈判期间,一直处于阴暗生活中的她就对这位中将有特别的感觉,一种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事情的,安全的感觉。 况且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海尔特不立即“抢”她走,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弟弟自尽。甚至,在某个角度上,她是深深的感激海尔特。 但这个似乎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明白的海尔特,就是那种天生能让她生气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浪费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的暗示置若罔闻,让她生气、让她跳脚……如果他明白,他愿意,那么在今天,他和自己就不会以这样被动的状态来晋见斯比亚皇帝。 这不单单是为自己,也是为他好啊!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气闷。 “斯比亚皇帝……”走在后宫的小路上,反倒是玛丽公主先开了口,“会怎么对待你?” “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抢你回来开心的,没说过你有权利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海尔特头也不回的回答,“你不是说我粗鲁卑鄙吗?还问这个干什么?” “你的确粗鲁卑鄙,但我看啊看啊就看习惯了不行吗?”玛丽公主说:“分清好坏行不!” “对,我就是分不清好坏的人,所以才会把你抢回来。” “不走了!”玛丽公主停下了脚步。 海尔特也不多说,拦腰抱起玛丽公主向前走去,毫不理会玛丽公主为恢复自由而进行的一系列抵抗,一直到了一座凉亭边上才停下来,“把你的头发弄弄,像什么样子?” “我就是这个样子,嫌我长得不行,当初就别抢!” 海尔特楞了一下,随即背过身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公主怨恨的目光中,围着她走了一个圈子,然后猛一转身,抓住了公主的衣领,把她拖过来,两张脸有史以来第一次靠得这样近,让公主的心跳都乱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海尔特要做什么。 “我只说一次,你要给我听清楚了!”海尔特似乎是动了怒,脸色变得煞白,“无论我今天是什么下场,但是你,你必须给我漂漂亮亮的出场。我海尔特做事从来都是争先,就算我今天被砍了脑袋,我也要让这里的人、帝国的人、整个大陆所有的人知道,我海尔特抢回了最漂亮的女人!我的女人!她值得我去付出代价!” “你……你……”玛丽公主曾经无数次的憧憬过另一半对自己的表白,但都不是这个模式。 这时候被海尔特慑人的气势全面压倒,双目所见尽是那攻城掠地的神情;双耳萦绕的尽是那低沉的充满男人气概的话;呼吸的,是带着他身上战甲气味的空气……她整个人呆住,紧张、茫然、迷乱,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如果你再表现得像个泼妇,我就把你扫地出门。”海尔特慢慢的把手放开,一丝不舍在目光掠过,“让你去过你那该死的自由生活。” 捕捉到眼前男子那一点细微却真实的对自己的眷念,玛丽公主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身体微微发着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张开娇艳的红唇,却吐出一句那么不合时宜的话:“你威胁我!” “同不同意,一句话。” “我……”玛丽公主咬了咬嘴唇,突然意识到自己显得很弱势,于是背过身去,偷拭去眼角那一点泪花:“这地方不能化妆!” “毛病,”刚才的话似乎耗费了海尔特中将大量的体力,他看看四周,指着近处一精巧房舍,“那里,快点。” 清水洗面,花汁点唇,轻拢云发,拈草凝眉,玛丽公主最细微的动作全映在海尔特眼中,没有一丝遗漏。这位从来不懂儿女情长、从来没把贵族名媛放在心上的铁血战将,嘴唇边隐约露出笑容,带着苦涩,带着坚定,带着心甘情愿。 带着一身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玛丽公主低了双眉,绞着素手,几乎是一步步挪到他面前。良久听不到他一句赞赏的话,慢慢的抬起眼,怔怔的看着他。 “你刚才用的水,是第一皇妃承接的清露,是用来泡制饮品给国相的;摘的花,是第四皇妃辛苦培育、第一次开花的珍品;那草,是皇帝陛下的母亲视若心头肉的故友遗物……”海尔特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公主,很无力的说:“三罪齐发,够我被砍十次了……” “那么,”玛丽公主秀美的眉毛一扬,把头轻轻偏开一点,开启嘴唇,“又怎么样呢?” “值得。”海尔特点了头,“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你,才是我要抢的。” 拉起玛丽公主的手,一直走到花园的尽头,在一处被保护得几乎有些过分的楼前,海尔特中将才停下了脚步。一位近卫军军官上前,向海尔特行了一个军礼,解下了他的佩剑。 “进去之后,不需要你做任何解释,你当初怎么对我,今天就怎么面对那些大臣,一切的话,都由我来说,”最后,海尔特转头过来,以不容拒绝的语气交代,“不许软弱,不许哀求,更不许流泪,就是我被拉出去砍脑袋,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含着微笑目送我,不许倒地不起,不许惊慌失措……我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海尔特中将,我天生就不需要这些,即便是在被老大牺牲的时候也不需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吻你吗?在那样的情形下,跟做戏有什么区别?”玛丽公主打断海尔特的话,“你可知道,身为一个魔属公主,我吻你代表着什么?” “懒得去想,”海尔特回答,“从来不想。” “如果我要吻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做……”玛丽公主放脱海尔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慢慢的靠过头去,缓缓的踮起了脚,但火热的唇落在空处,没有吻到海尔特那久经战场的粗糙脸庞──玛丽公主亲眼看着三个近卫冲上来,不由分说的按住了海尔特,用一根象徵着皇权的绳索把他的双手绞在身后。 眼泪在瞬间就涌了上来,却在海尔特的一句话中被强自按下,在被近卫们拖起来的时候,他微笑着说:“记住我的话。” “近卫军驻坎普行省、威尔斯行省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晋见皇帝陛下!” 在内侍长的通报声中,反剪双手的海尔特挂着微笑,骄傲的走进了楼内大厅,玛丽公主缓缓跟在后面,她正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这巨大的大厅,似乎还容纳不下他的身影,于是,也微微的仰起头,平和大方,仪态端庄的跟进,一直跟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一直以来,她心中暗暗惋惜没有见到海尔特中将在战场上的气概,但在这时,她已不用等战争了,因为走在自己前面的海尔特中将,就是最为威武的海尔特,不可能有比他更勇敢、更无畏的将军了。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她会记得这个背影,这一刻。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在最靠里的正中平台上,安放着一张可以由人抬的病榻,一位黑发的青年无力的依靠在上面,以手支头,看着另一手里握着的卷宗。 看上去,他似乎比海尔特更要年轻,但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挺立的皇家礼服也难掩他打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疲倦……但,这个大厅里有他,就几乎使人注意不到站在两侧的大臣们。他似乎是一个神秘、危险、又具有致命吸引力的黑洞,把玛丽公主的目光牢牢的吸引过去,为了不偷看,而是直视他,玛丽公主再不能保持常态。 “陛下!”看到这年轻人的面色,海尔特禁不住的前冲几步,以玛丽公主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急切口气问:“你……你还好吧!?”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疯子,科恩.凯达啊!玛丽公主在心里这样想着,目光一偏,寻找着这位皇帝靠吸血维持生命的证据……对自己的命运,反倒不那么关心了,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非常坚定的海尔特中将,最后也不得不点头,答应牺牲自己吧! 有他为自己这样做,有他曾经为自己这样做,能够亲眼看到有人曾经为自己这样做,就已经够了,已经可以满足了…… “无知女流!”一位站在科恩.凯达下首的大臣上前一步,“见到皇帝陛下,还不跪下?” “院长大人自重!”还没等玛丽公主想好要回答的话,海尔特已经抢先回答了,“我海尔特一向敬你为师,你训斥我天经地义,但你不能训斥我的妻子!” “海尔特中将,斯比亚帝国还没承认这位玛丽.霍格珊达是你的妻子。”被称为院长的大臣冷着一张脸回答,“校官以上军官迎娶,必须得军部批准,准将以上将领迎娶,必须得到皇帝陛下批准──你身为中将,岂能不知?” “是我不守军规,卤莽从事。自从成为军人,我就知军规国法神圣崇高,身为将领,我愿领受一切处罚,”海尔特目光低垂着说完上半句,然后把脖子一硬,“但这不关她的事!她是公主!我无法容忍她受到不符合身分的对待,你们不承认她是我的妻子,但是你们也无法否认她是我抢回来的,我抢她回来,就是为了拿她当老婆!能训斥她的,只有我!” 这一番话,把这位大臣气得瞪圆了眼睛,正要发话,无力依靠在病榻上的科恩陛下轻轻的将手里的文书翻页,纸张的轻微响声回响在大厅里,各位义愤填膺的大臣,还有同样义愤填膺的海尔特中将,都不由自主的低了低头。 这是极具威严的皇帝才能做到的事情,玛丽公主很奇怪,传闻中的斯比亚皇帝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只有暴政淫威,应该只有卑劣阴险,应该永远得不到大臣真正拥戴才对。 在把公文翻过了一页之后,科恩陛下依然把目光放在文书上,连眼都没抬,更别说就身前的事情发表任何见解和决定。 “我们先放下身分待遇,海尔特中将,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知道你犯下了怎样的罪。”于是,另一侧的大臣开口了,“我国与魔属联盟如同水火,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应该尽量延缓开战时间,而不是用这样的手段去刺激他们将战事提前。你可知道目前的形势?国内已有叛乱,里瓦叛军正在反攻!” “我知道,”海尔特中将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跪在这里。” “中将,你不可一错再错了,”说话的大臣忧虑的看着海尔特,“请你告诉我们,你是被这位来自魔属联盟的女士设计引诱,你是中了魔属联盟的奸计──事情,或者会有转机。” “我海尔特是一个军人,同时也是一个男人,我今天跪在这里,是因为我要跪的是皇帝、国法、军规,我并不会因为这一段身高的差距就泯灭我身为军人的坚定,做为男人的担当,”海尔特抬起头来,“犯错的是我,我绝对不会把过错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她端庄高贵、她矜持聪慧,是我自己一见倾心,非要把她抢到手不可!” “但我们接到情报,当晚的情形似乎不是这样,”又有一位大臣发言,“在魔属联盟中有人想对其不利,中将大人似乎是去救了她出来,有感她已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 “这是一派胡言!我海尔特刀锋饮血,绝对不是慈悲心氾滥的闲人!”海尔特中将大声将其发言打断,“她是我费尽心机抢来,强行逼迫举行了婚礼,除了将她几度扛在肩头,我没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一直到现在,她还未对我心甘情愿,所以,还是我的追求目标!” 大厅里,回荡着大臣们轻微的讨论声,无一不是对海尔特极力维护玛丽公主的事情感到愤怒和失望,而玛丽公主本人更是深切的感受到这一切,喉头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海尔特中将,你……太令我等失望了。”劝告的苦心白费,于是一位大臣用沙哑的声音感叹一声,然后转头向着科恩陛下一礼,“为正帝国法典,给世间一个交代,免于陷入两线作战的危险境地,请陛下以军法处罚海尔特中将,并对等处置玛丽公主。” 海尔特中将很平静,维护了她的声誉,让大臣们用“公主”的称呼,似乎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一些大臣扼腕摇头,跟着附议:“臣等同请……” 一些大臣稍微考虑了皇帝陛下与海尔特中将的私人关系:“或将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降为平民……” 在场的大臣们一共提出了七种处置方案,随便哪一种,都不是一个中将领受之后还能维持威严和尊严的,但是在这个大厅里,大臣们脸上没有愧色,有的只是惋惜和悲切,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他们,处理此事可以说不带丝毫私人感情。暗保海尔特,是为了帝国的将来,明令处罚公主,也是为了帝国的将来。 大臣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挽救海尔特中将了,无奈海尔特中将却不肯迷途知返……而且在本质上,斯比亚不但难以向外交代,也难以向国内民众交代魔属公主的事情。就算科恩陛下无视帝国之外的声音,他也要对内有所交代才行,陛下的身体已经这样子了,难道又要去为海尔特中将背这个黑锅?归根结底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更别说这个女人实际上是一个已穷途末路的魔属公主,值得吗? 是她的帝国要毁掉她! 哪怕,哪怕就是海尔特中将暂时受一下委屈,身为统军将领,日后未必就找不回来这面子!在场的大臣就差对海尔特中将明说:“牺牲这个魔属公主,保你一世威名,保我斯比亚武将齐全!” 群臣的发言结束,而低头看着文书的科恩陛下依然没有抬眼,对场内的一切视而不见。事情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这很明显,海尔特中将不放弃玛丽公主,而大臣们是在强迫着海尔特放弃玛丽公主,双方都不肯后退一步。 自从遭遇了前些时候的变故,玛丽公主对皇族其实已非常瞭解了,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她向前跨出了一小步,迟疑了一下,再跨出一小步,然后,义无反顾的迈出了第三步,嘴角露出微笑,提起裙边,向着科恩.凯达皇帝行了标准的宫廷礼。 在她露出微笑的时候,在场的大臣们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魅力,如同方才海尔特转述的那种魅力,他们惊讶于她在这时还能艳光四射,还能笑得出来…… “我,玛丽.霍格珊达,魔属联盟突蓝帝国公主,”她微笑着,“请求跟皇帝陛下说话。” 科恩.凯达没有任何表示,群臣也不能逾越礼节,海尔特不知她想干什么,于是,无人出声制止──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不给海尔特极力维护的女人说话的权利吗?即便她就是红颜祸水,能迷惑海尔特中将,她还能迷惑这大厅里的所有人吗? “皇帝陛下,我自幼生长在宫廷,见惯了男女欢爱,情场追逐;我习惯了贵族少年向我献殷勤,风流才子追逐我的身影,我已习惯了征服男人的心灵,习惯玩弄男人于掌心,并且……以之为最大的生活乐趣。”公主无视海尔特惊讶又愤怒的眼神,就站在他的身边,以最悠闲、清淡的表情说出了这些话,“初见海尔特中将,感觉他粗鲁无礼、不学无术,但我,我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笑,肆无忌惮的说……肆无忌惮的,拿面包屑喂鱼……” 大臣们的迷惑,海尔特中将的慌乱,还有皇帝陛下的无视,在这刻构成一幅奇特的景观。 “所以,我用自己的容颜,千般迷惑海尔特中将……我用一言一行去……去挑逗他,”伴随着海尔特的怒吼声,玛丽公主咬着牙,强行命令自己说出声,“是我……我想玩弄他……我要……我要把他……踩在脚下……我、我,我从来……” “你!”海尔特大喊一声,声音振聋发聩,“你敢说出口!我现在就砍了你!” 一名昨天晚上去过中将府邸的年轻大臣快速上前,用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牢牢的封住了海尔特中将的嘴,然后目光复杂的看了玛丽公主一眼,又转过头去对近卫点了点头──两名近卫手上用力,那不知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绳索紧紧的缚住海尔特中将,使之动弹不得! “我……”玛丽公主发着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自己从未想过会说出的话,“我、我是一个……yin荡的女人……我……我是……用心险恶的,去设计这个……男人……” “我……”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说出了最伤人伤己的一句话:“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从来没有!” 然后,放弃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的她,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到地面上,垂着头,大滴的泪水滴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无力的程度,比斯比亚皇帝更甚。 在海尔特中将的坚持下,只要玛丽公主不说出这样的话,凭海尔特中将以往的功劳与地位,她至少还能保得住性命。而海尔特中将也是这样打算的,要用自己的处罚换她一命……束缚海尔特中将的绳索,因为他剧烈而绝望的挣扎,已经嵌入皮肉之中,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中将礼服,滴在金黄色的军衔上,红得刺眼。 “请陛下决断!”大臣们强自按捺着,不再去看这一男一女,硬着心肠进言,“公主殿下已表明心迹,海尔特中将确实是误入陷阱,请立即将玛丽公主以间谍罪名法办──臣等再诚请陛下,给公主殿下以皇族待遇!” 玛丽公主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遥望着上方的科恩.凯达,心中对这位皇帝已没有了任何的好奇和鄙视。因为没有任何理由了,这位传说中的疯子一言未发,就把事情推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她从前闻所未闻的阴险和歹毒…… 也是这个时候,科恩.凯达才拿过一枝笔,在文书上写了点什么,然后把手上的东西交给身边的书记官,抬起了双眼──真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属于洞察者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玛丽公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幼稚、有多愚蠢。 “你,”科恩.凯达抬起了左手,指着海尔特,轻声说:“近一点。” 近卫松开海尔特,让他行进到科恩陛下十步处,海尔特正要下跪,科恩陛下又斜斜看了他一眼,“要死的人,免。” 然后转头看着玛丽公主,示意她也走上去……不过,当她走到一半的时候,斜边过来一位白衣侍女,唰唰唰几下清理了她身上所有的尖锐物品,最后假意旋身以衣袖掩盖,用几乎要捏碎了她右手骨头的力气,把她手心里的一枚细针夺去──那可是玛丽公主异想天开,想劫持斯比亚皇帝好与海尔特中将逃跑,如果海尔特中将死忠就用来捅自己喉咙的最后依凭! “你非斯比亚人,”在她要下跪的那刻,面无人色的斯比亚皇帝又说:“免。” 然后,科恩陛下的目光环视全场,让众人也围拢过来,在平台前站成两排。 “你们,看不到吗?”凝视着地面,科恩.凯达问了众人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话,“嗯?” 没有人醒悟过来,皇帝陛下是在问大家看不到什么,难道是在责备大家看不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没人能回应。 “你们知道吗?如果朕现在受制于各方压力,处罚了海尔特,”科恩.凯达的目光抬起,在包括海尔特在内的所有人脸上掠过,“海尔特会变成什么?” 变成军法如山、国法威严的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没人能回应。 斯比亚皇帝支起身子,从病榻上站了起来,早有门外的护卫抬过麻袋,让科恩陛下抽出匕首刺入了麻袋,逐渐的,一点血红从他嘴角边渗出。 “海尔特会变成朕心里、斯比亚帝国心里的一个伤口,一个永远的伤口,朕与斯比亚,将永远无法再前进一步。”科恩.凯达将匕首还鞘,用丝巾擦去嘴边的血迹,用平和的目光看着众人,说出了谜底,“在朕、在斯比亚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这个伤口就会痛,就会流血……它就醒目的摆在眼前,用那痛楚和血液告诉我们,我们曾经怕过、曾经犹豫过、曾经妥协过。” 众位大臣静静的听着,一时没有话来反对。 “我们本来可以不妥协的,”科恩.凯达继续说:“魔属联盟的提前攻击,就是因为抢了他们的女人?可笑,他们的用意再明白不过……这是送上门的女人,不抢回来,后果更为严重,海尔特至少避免了成为奸杀者,是这样吧!各位?哀兵,女人被抢了,只能成为没卵蛋的兵!记住,没有心甘情愿就没有哀,有的只是行凶未遂的老羞成怒。” 虽然一直在某中将的粗鲁中经受历练,但玛丽公主听到这里,脸蛋还是前所未有的火烫,可是,内心却无法不去注意这个疯子皇帝的任何一个字,而这并不完全是他在说自己的事情,而是他那种淡泊却理所当然的语气,平缓却无视豪强的态度……皇帝说这些话,不可能是随口说说就算了。 天知道,身为魔属一员,她本应该立即反驳才是,即便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她也可以对这位皇帝怒目而视的。 “至于无法向国内交代,这就更过虑了。”斯比亚皇帝的嘴角向上一翘,“士兵们、民众们,会很高兴海尔特获得一位魔属公主的青睐……当然,前提是公主回心转意,但这属于技术细节,暂时放下。” “然后,说到里瓦的叛军,不错,他们会来势凶猛,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他们甚至会找个借口结成真正的同盟,不拘泥于里瓦境内,而是从所有的边境线上攻击斯比亚。”科恩.凯达收敛了笑容,“从根本上看,他们的人数没有增加,却会分散到更为广大的战线上去,这对我们的防守来说却是好事。他们的空隙更大,在同一战线上的力度减弱,缓解了我们的压力。” “那么……朕说了这么多,”最后,科恩问:“你们明白了?” “明白了,陛下。”皇帝的意志是如此的明显,没有人能拉得回来。 “至于海尔特,朕以后会处罚他,而现在,却要麻烦你们在两天内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朕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位女子心甘情愿的嫁到了斯比亚,嫁给了海尔特。” “这……”大臣们面面相窥,但是最后,谁还能敌得过皇帝的意志? “剩下的是私事,你们就不用围观了。”科恩示意众人离开,再让大fǎ官撕去海尔特中将嘴上的东西,“说吧!自己说。” “老大……我……我……”海尔特见大事底定,反倒羞愧万分的说不出来什么,不过,羞愧的原因不是因为抢了人,而是因为先前怀疑老大有可能会把自己拖出去“喀嚓”,或者就乾脆是“卡嚓卡嚓”。 “话都说不利索,还敢学人抢老婆?”科恩.凯达冷冷一笑,“这婚礼也不用办了。” “不是!老大!”海尔特当然知道科恩的意思,“我喜欢!我是真喜欢!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虽然我那个时候不明白!” “你们俩方才演的那一出戏真是矬到爆,”科恩还是冷冷的看着海尔特,“有没有排练过?跟你说了多少次,演戏要专业!专业!” “老大……那个……”海尔特低下头去,“其实不是演戏……” “哦?不是演戏啊!那么就是你真心爱上了女人?”科恩.凯达的面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变得邪恶,但多少有了些凡人的表情,“记得很久以前,有四个人跟你有一个赌约啊!” “老大!不要!”此时出现在海尔特脸上的,才是真正的恐惧,“不要!至少换个地方!” “哭求无用啊!因为你老大现在是痛兵,”科恩笑笑,“谁叫你当时斩钉截铁的说自己绝对不会为女人怎样。杰克,把那东西抬上来。” 在场的六个人之中,只有两位女性不知道目前是什么状况,然后,就看着本应该很严肃的大fǎ官杰克扛着一根巨大的灯柱,贼笑着从偏门进来,而那位先前堵住海尔特嘴的总联络官,正躲在一角,捂着肚子,异常夸张的偷笑。 灯柱是一般的灯柱,毫不起眼,就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那种。但海尔特中将如同见到了鬼魅一样,不住的求饶,令两位女士异常诧异。 “再不开始,一会的人更多,甚至会有皇妃过来看,说不定还有公主,不急,可以慢慢等。”科恩说:“又说真的爱,又说军人的坚定、男人的担当,恐怕不是真心话吧?” “是……是真的,”海尔特低下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玛丽公主,“是真的。” “那就请吧!”杰克扶着灯柱,已经笑到不行,“我已经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了哦。” 海尔特踌躇片刻,神情变得坦然,然后走到灯柱边用双手抱住了灯柱,玛丽公主惊讶的掩上嘴,却看到海尔特的双脚也盘了上去…… 难道是学动物爬上去做什么令人尴尬的动作吗……两位女性的心里刚刚掠过这样的正常人的想法,就听到海尔特中将难为情、粗壮的吼声──“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惊讶过后,两位女性的好奇心顿时大涨,不约而同的注目看了过去,发现灯柱上贴满了那种一个指头、两个指头的短小纸条,因为经历风雨,所以变得跟灯柱的花纹一般。 再走近一点,发现这些纸条上以各种字体写着一些广告:包治男性隐患,一剂上天、二剂入地、三剂四剂难敌!(需要者请前行五十步,左转五步后进入旅店,向店家寻求隐居在此店最便宜房间的大师即可)上承十五代专治男儿风流疾病之不二世家,一不要钱、二不要物,广结各地豪杰而已!(欢迎各风流男儿前来寻访,在下于前行一百步之露天花园左侧之围栏边听候差遣)十四风月街,八大寻芳地之共同推荐之保健名师,一心培训男欢女爱之绝代高手!即日起大赠送,来就送绝版山川大地寻花问柳图!(欢迎──这厮卖假药已经被抓了,现在由真我大师免费问诊受害者,地址是……) 两位女性一目览过,都同时撇了头不再看向那边,脸上表情极为复杂。 为了躲避海尔特中将接下来的报复,杰克和总联络官赶紧收拾东西溜了,而科恩.凯达走过去,一把扶住无地自容的海尔特的后脑,猛力把他的脑袋收拢过来,让两个人额头相抵,而科恩的目光,直直的盯住了海尔特。 海尔特大吃一惊,这力气、这眼神,怎么会是刚才那个无力靠在病榻上的皇帝? “你有没有把我真正当兄弟看待?”科恩的目光逼视着海尔特,一字一句的问:“说!” “有啊……”海尔特茫然的点点头,“真的有!” “刚才有没有怕过?”逼视的目光更甚,“怕那个斯比亚皇帝砍了你的脑袋!” “没有!”海尔特摇了摇头,“我……只怕斯比亚皇帝砍她的脑袋……” “有抢的果敢,就要有保护的坚持!”科恩捏住海尔特的脸,“你能做到吗?尽全力去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能!” “即使是所有的人都反对,还能坚持吗?” “能!” “即便是来自魔属联盟的女人,也不怕吗?” “不怕!” “那好……我在此地以老大的身分祝福你,我的兄弟!好多年,我一直盼望你等得到幸福,现在,你终于肯自己去夺取了。虽然斯比亚皇帝会惩罚你,但我,我一定会支持你的。”科恩放开海尔特,随即一个紧紧的拥抱,“我,以你为荣!” “我……老大……”海尔特说话有些不利索,“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爬开!”科恩突然变脸,一把就把他的将军推了个跟头,然后转过头,阴阴的笑着,对目瞪口呆的玛丽公主说:“看到了吧?他就这傻样,长得不帅,又不会说话,喜欢跟人抬杠,钻进牛角尖就不会出来……真心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嫁了。天空海阔,外面的好男人就像是地里的庄稼,你一抓一大把,抓两把就放不下……” “你……”又气又急的玛丽公主突然明白了,面对这样一个皇帝,最好什么修饰的话都不要说,直接说出心里的感觉是最合适的选择,于是猛的擦去眼中的泪,“你欺负我!” “皇帝不能欺负人,还干这个皇帝干嘛?”科恩眼睛一翻,“不服?回家种地去!” “这……”玛丽公主又抹掉一把眼泪,“这……不公平!” “公平?”科恩哼了一声,“海尔特,解释一下公平的含义给你女人听。” “所谓的公平,”海尔特这个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全是狂喜,“就是把能让人看到的不公平的地方全部隐藏起来!” “所以,你还是要赶快习惯的好,”科恩满意的点点头,隐去了一些笑意,用手指着海尔特,“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你也愿意陪伴他吗?无论他怎样,都始终相信他,就算斯比亚皇帝以后要砍他的脑袋,你也会像刚才那样身怀暗刃来救他?” “虽然绝对不会成功。”白影硬插了一句。 “我想……”看着海尔特,玛丽公主用嘶哑的声音说:“从那天晚上,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我就不可能再对其他的男人那样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对其他女人这样做是吧……算了,如果有这样一天,也是他倒霉,”科恩轻咳一声,右手抽出一柄礼仪佩剑,左手捏住剑尖,“都给我跪下!” “朕,斯比亚皇帝在此宣布,授予玛丽帝国南郡公主的封号,依从原姓,不需更改。”说着,科恩转了头过去,“朕,准许你们的婚姻,并祝你们白头相携,幸福美满。” 说完,科恩两手同时用力,礼仪佩剑一声脆响,断为两截──这是一国皇帝非常正式的决定仪式,剑一断,意味着这件事情永成定局,如果有人要反对的话,不好意思,请谋反先。 “从此,我把我的生死兄弟托付给你,请你,一定要给他幸福。”拉起玛丽公主的手,科恩先轻吻了她的手背,然后拿过海尔特的手,眼内洋溢着细碎的闪光,“除了教会他打仗和抢女人,我没有机会教他其他的,请看护他,扶助他。” “老大!”海尔特哽咽着说:“我没有那么没用!” “你也一样要给她幸福,有了家,男人就不一样了。”科恩的目光再次落到玛丽公主脸上,“现在,请回答我。” “是的,皇帝陛下,我保证。”玛丽公主哭得不成样子,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像陛下这样的皇帝,别说一天吸十个死囚的血,就是一天吸一百个,也没人可以歪曲陛下的声誉……” “说到这个……”科恩回过头看着白影,尴尬的笑笑,“我是不是又……” 白影没好气的点点头。 “朕好辛苦,”斯比亚皇帝的脸色在瞬间恢复能吓死人的苍白,无力的倒在白影的怀里,手轻轻一挥,淡淡笑说:“你们还不请退?”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第二十三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狩猎季节 分界线,威尔斯帝国段,部族集居村落区域。 急促的喘息声里,一个衣不遮体的瘦弱人影在狂奔,一路踩过尖锐的岩石,穿越长满硬刺的齐腰野草,虽然汗如雨下,却不敢稍做停留。偶尔有鲜红的液珠从血迹斑斑的赤脚上甩出,不但点染了草叶,也把淡淡的腥味留在空气中随风飘散。 不一会,这淡淡的血腥味就飘散到远处,两只本已丢失目标的变种地狱犬一个激灵,喉咙中发出几声沉闷的吼声,顺着气味一路追去。地狱犬的主人一声令下,十多位盛装打扮的武士驾御着矫健骏马,远远跟在地狱犬后面。 狂奔的身影就算再快,也快不过衔尾追击的变种魔兽,很快,瘦弱的奔逃者就被逼到一道土坎下,两只地狱犬发出低沉的吼叫,一左一右的向他逼近,对对露出唇外的森森獠牙上,正不停的向下滑落着粘稠的唾液。 奔逃者背靠土坎,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双手毫无意识的在土坎上摸索,当看到那一队高贵的武士来到时,他眼中充满了绝望。 “是个放哨的,他们的村子一定就在这附近,小伙子们,那可是上千人的村庄啊!”地狱犬的主人兴奋的说着话,一边打开手里的地图,“看样子不会再超过两里地,放出消息给其他队伍,我们已经到达,大家可以散开围猎了。” “子爵先生。”一个穿着银亮盔甲的青年武士问,“这第一个猎物归谁?” “第一次参加围猎的先生,让我来告诉你规则好了。”被武士称为子爵的贵族放好了地图,不无得意的回答,“一般而言,猎物是谁逮住的就归谁,所以,这个猎物应该是属于我的地狱犬。宝贝们,好好享受你们期待了一年的大餐吧!” 在地狱犬扑上去的那一瞬间,奔逃者的手指深深的扣进土坎的泥土中,接着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抽搐…… 魔兽进食的场面血光弥漫,两个年纪不大的武士当场呕吐,其他第一次参加围猎的武士落荒而逃,引得子爵一群人哈哈大笑。 “子爵大人!我们找到了村庄,其他队伍都排好了位置。”一个仆人打扮的骑士远远奔来,大声叫喊着,“围猎的号角马上就要吹响了!” “这样的话,我们也进入出发位置吧!”子爵问明了地点,转头吩咐自己带领的武士,“各位,打起精神来,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狩猎季节,我们一定要抢得最多的猎物,为我们的家族赢得光荣!现在检查你们的装备,如果不小心被猎物反咬一口的话,可是会被人耻笑的!” “好吧!跟我来!”看到众人都准备好了一切,子爵举起长刀率先冲出,其他的骑士们举着手里的武器紧跟在后,一行人快速的翻越了前面的小山丘,来到一片大约十里方圆的原野上,如果没有提前标注的地图,他们很难找到这个被群山包围的盆地──大概在半年前,在这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原野上,有人发现了这个村庄。 原野边缘,到处都飘扬着耀眼的贵族旗帜,这支围猎队伍连贵族带仆从,大概有四千人的样子,是威尔斯帝国组织规模最大的一支围猎队。稍后,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来,号声回荡在原野的每一个角落,各个方向上的马队发出欢呼,争先恐后的向原野中央冲去。 犹如冲锋陷阵的军人那样,马上的骑士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向前冲,随从的仆人和武士打着呼哨,策马护卫在主人周围。在接近到能看见村庄的时候,仆人们为主人递上弓箭,再用火把点燃主人手里的火箭,然后以一种极端羡慕的眼光看主人射出箭矢。 狩猎队近在眼前,原野深处的村庄再也无法隐藏,断断续续的沉闷鼓声响了起来。 “有鼓声啊!这些猎物难道还想反抗吗?”子爵身边的一位贵族对他说:“子爵先生,在这样规模的村庄围猎,我们的年轻人没什么危险吧?他们的身体可都是很高贵的。” “放心吧!我的伯爵先生,我这是第十五次带领队伍围猎,就算猎物再怎么激烈的反抗,他们始终只是猎物而已,绝不会对高贵的贵族构成什么威胁。”子爵呵呵一笑,“就算我们的小伙子们经验不足,那些出色的仆人和武士也会帮他们解决好一切,至于一些微小的伤害……伯爵先生,哪一个真正的男人身体上会没有伤痕?有了伤痕,才有男人味。” “说得也对,看到这些小伙子充满活力,连我都热血澎湃起来了呢!”伯爵回答着,带了带马缰,“子爵先生,我要去捕获猎物了,先走一步。” “完成了指挥之后,我就会追上您的。”子爵点点头,“祝您有个好收获。” 拖带一股股显眼的黑烟,成群的火箭在天空中飞过,然后一头栽到村落里,落到那些以野草为顶的圆形小屋上。片刻之后,村落各处就翻卷起火舌,直冲云霄的巨大烟柱也三三两两的升腾而起。尖利的哭号声响了起来,仅在身体重要部位缠着破布的部族居民从隐藏处逃出,拖儿带女的冲向还没有着火的地方。 跟围猎队嘹亮的号角声比起来,回响在村落上方的鼓声是那么的孤独与无奈,受这空洞鼓声的指挥,还算健壮的部族男性拿起简陋的“武器”,分守在进村的各条通道上……和那不太坚定的鼓声一样,是要坚定的反抗还是要乖乖就范,他们心里也很犹豫。 既然没有躲避成功,那么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反抗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越是激烈的反抗,敌人事后的报复越是疯狂,曾经发生过狩猎队死了一个贵族而杀死所有猎物的事件。但如果不反抗的话,好好的一家人就会被活活拆散,除了半大不小的孩子,所有人就会从此走向前途未知的路途,再也不可能见面…… 奴隶的命运就是这样,从来都很凄惨……虽然悲惨,至少还能活着吧……但这样活着,跟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抗吧!虽然没有外援,但不会愧对祖先……不,在这样的情况下偷生,祖先一定会原谅我的……在大多数人的思想游走于反抗与否的时候,狩猎队的第一波骑士已经冲进了村庄! 这些第一批冲进来的是“重装”的骑士,他们穿着部族居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的、覆盖着全身的精美盔甲,就连胯下的骏马也包裹着一层严密的软甲,几个勇敢的部族男子冲了上去,却惨死在对方的骑士长枪之下,另几个部族男子慌张后退,又被疾奔中的马匹撞飞。一群群武士跟在马匹后面,叫喊着蜂拥而入。 回响的鼓声变换了节奏,正是包含着无数血泪的“遇险”一曲。 冲破防线的骑士在村落中的道路上肆无忌惮的奔驰,临时布置的绊马索效果极为有限,就算起到了效果,摔在地上的骑士也会立即被跟在后面的随从保护起来,投石索甩出来的飞石,连在随从们的盾牌上留个痕迹都办不到,部族居民们手里的弓箭也属于地道的“土产”,根本构不成任何的杀伤力。 这些先行进入的骑士都经验老道,他们只在村落外围奔驰,因为这里的道路空旷,没有太多陷阱。放空了挂在马鞍边的几把弩箭,他们又抽出了银亮的马刀,回旋的刀锋发出异响,亮光在空中一闪而没,斩杀着一个个来不及回避的部族居民。而那些步行的武士,一部分在开始清理周围的房屋,一部分却在向村落中心射出火箭…… 稍后,他们停止了其他行动,一心一意的顺着风向放起火来。所有的步骤都事先设计好了,他们要先把部族居民赶出去。 火势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暴烈的火焰逐渐连成一线,吞灭了大半个村子。到处都是身上着火的部族居民,在他们发出的凄厉哀号声里,在弥漫不止的黑烟中,敲击大鼓的老者心里几经挣扎,终于敲响了逃亡的信号。 大鼓被放置在一架牛车上,浊泪纵横的老者还在坚持着自己的使命,带着两千多哭号不止的部族居民们向村落外面逃去。这是怎样的一支逃难队伍啊!成群结队的沾满了血迹与灰烬的身体,一张张仓皇失措挂满泪痕的面孔,还有……还有那绝望的眼神。 看到部族居民逃出了村庄,在子爵的命令下,狩猎队的号角声也变了,分组的贵族青年们开始出动。一时间,奔驰的马群拉起了道道烟尘,原野各处都是变种地狱犬的低沉咆哮声,狩猎竞赛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完全是精锐军队装备的一支马队最先追上了逃难队伍,只是一次血光弥漫的冲击,他们就把整个逃难队伍完全打散,恐惧到几乎疯狂的部族居民们立即分成无数股小队伍,盲目的散开奔逃,只能依靠鼓声保持着一个大致方向……但是,刚刚冲散他们的马队再次冲回,把逃难的队伍从中截断! 无数人的慌乱尖叫汇成一股强大的声浪,久久无法消散,甚至掩盖了“回护”的鼓声。 十几个老者被贵族骑士逼到一棵树下,衰老的身体缩成了一堆,不住的发抖。而拍马上前的贵族骑士骂了一声“晦气!”,戴着雪白手套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轨迹,随从们眼中闪动着欣喜的光芒,手中的弩箭毫不迟疑的举起,用有力的手指扣动扳机…… 三个浑身涂满稀泥的部族女性被冲散,虽然她们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在干裂的泥土掉落之后,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将她们的年龄表露无遗,也把几个贵族骑士的眼光吸引过来。骑马的仆人们把她们驱赶到主人的马前,好让主人尽兴。 “呜──”贵族自信的挥舞着马鞭,向女性裹胸布的打结处抽去,“啪!”的一声,血珠飞溅,中鞭的女性吐出一截咬在嘴里的树枝,“啊──”的一声惨叫出来。而身后回应她的,不过是畅快的笑声和下一记皮鞭。 在抽掉了女性裹胸布之后,女性背后已经皮开肉绽,贵族一声大喊,“是个下等货,赏给你们了!”跟从的仆人们一声欢呼,把女性踢倒在地绑了起来。而贵族又提起马鞭,追向下一个目标…… 这样的景象,在原野各处上演,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带着仆人们,在欣喜的收获着。捕获到的猎物被集中到小河边,无论男女全部bā光。部族男性的手脚被绳索绞在一起,只能蜷缩着身体;部族女性的遭遇更加悲惨,她们被绑在特制的木架上,在剧烈的疼痛之下,胸部只能高高挺起,双腿也被屈辱的分开。然后,桶桶的凉水当头浇下,冲去残留在皮肤上的一切。 看起来不健康或者长相不好的部族居民,就会被一脚踢进河里。 前路被堵之后,一部分逃难的部族居民围着载有大鼓的牛车,男子在外,妇幼在内,形成一个由肉ti构成的圆阵,这就是部族最后的、也是最无奈的防御方式──认输。 但贵族们没有尽兴,他们命令一队队武士围绕着他们不停的转圈,随意发射出手上的弩箭,每有一个部族居民倒下,贵族们的欢笑就更加欢畅。每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被抢出来,打赏的银币就会从天而降。无视对方的眼泪,无视对方的哀求,对方只是猎物而已…… 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回护”鼓声,突然停止了下来,老者被一支弩箭射中,仆倒在鼓上,血液从胸膛倾流而出,瞬间就染红了鼓面。 “听……有鼓声在回应。”在他的意识消失之前,他艰难的抬起头对身边的族人说:“是……是互询……”身边的族人含泪点头,不忍告诉他那只是他的幻觉,然后用颤抖的双手合上他的眼睛。 但当这位年轻的族人站起身来,准备继承老者的职责的时候,耳边却真切的听到一段鼓声……没错,虽然还有点模糊,但那的确是互询! “我……我……我……”青年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他手拿着神圣的鼓槌,往血红的鼓面上敲击下去,“我们是……缔塞西斯部族!!!” 从远方传来的鼓声渐渐清晰起来,并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靠近,鼓声在群山中回荡,在原野上奔泻;震慑了忙于施暴的贵族,也唤醒了部族居民的希望! 天空中飞来近百个小黑点,近了一点之后,地上的人才能分辨出那是翼人。 二十多名翼人排成一字横队,降低高度快速通过,在飞掠到原野正中时,一面金碧辉煌的巨大旗帜被这些翼人展开。 虽然天空中还弥漫着烟雾,但贵族们仰头辨认时,无一不是冷汗直流……这面旗帜上,有一个让整个魔属联盟都心惊胆战的图案──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皇族旗帜! 回应的鼓声越来越近……无论是哪一方的哪一个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段简单的节奏,那就是被称为三十六部族灵魂的十乐章中最简短的一段──合族!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篇外篇黑暗传说──兵临城下 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边境,朔风关。 一队换防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城楼,问讯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关外平原上也燃起点点灯火。 那是外派的岗哨,竟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因为在十几天前,斯比亚帝国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分界线上,并且无故袭击各个魔属帝国的贵族狩猎队,所以濒临分界线的各个关卡都加强了防务。其中两个主要关卡更是派出几支机动力强的部队,去帮助狩猎队撤退。 数日以来,守关的士兵们看着受袭的狩猎队和边民不断撤回,特别是那些被袭击的贵族,状况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他们大多是即将接受册封的贵族子弟,本应该是风华正茂的青年,现在却一个个手脚残缺,只能躺在担架上流血流泪。 如果换着是以前,守关将领早就点齐人马出去报复了,但现在手上兵力有限,而且对方是斯比亚军队,换着是谁都要多考虑一下。更别说本方是在分界线上被袭击,就算要交涉都说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缘由来,无奈之下,各关守将只有一边把遇袭的消息飞马上报,一边派人去接应。 至于皇帝要怎么处理,那就不是边关将领头痛的事情了,守好国境就成。 五六个威尔斯士兵守在关隘外面的内圈警戒点上,小声谈论着什么,还不时有人站出来向远方的警戒点眺望几眼。 黑夜已经过去了一半,秋夜的风掠过原野刮来,让人止不住的遍体生寒。小头目缩了缩脖子,叫手下向火堆里添加柴火。 “真冷啊!”一个年纪大点的士兵摇了摇头,“我说队长,待会下了岗,咱们去喝一杯吧?” “不是说目前情势紧张吗?”不待起身了望的队长回答,一个年轻士兵就插话进来,他是个入伍不久的新兵,整夜都一直紧抱着自己的长枪,“斯比亚军队在分界线上出现,还杀了那么多的人,我们跑去喝酒的话,会被长官责罚的吧?” “小屁孩子,你懂什么?”老兵一瘪嘴,“除了武器,酒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别说现在还没打仗,就是打起仗来也不会禁止喝酒。在精锐部队里,战前喝烈酒,战后喝红酒,打了胜仗的话,上好红酒管你喝个够不过你这菜鸟是没机会进精锐部队了。” “是这样吗,长官?”青年士兵张着一双迷惘的眼睛,问刚刚坐下来的队长。 “差不多。”队长拣起一根树枝,捅着火堆里的木材,“你也不要害怕,我们这里没事。” “为什么呢?”青年士兵更加迷惑,“他们杀了好多贵族。” “那是老爷们说的,谁知道分界线上出了什么事。那些个狗屁护卫本事不够,保护不了主子,吃了亏栽赃给神属军队也是有的。”队长嘿嘿一笑,“大战才结束多久啊!像斯比亚那种刚刚打完了内战的帝国,国民吃饭都成问题,还凭什么来打仗?这分界线窄的地方几百里,宽的地方近千里,这可不是你们家门前的小水沟,一步就能跨过。” “听见了吧?学着点,不然永远是菜鸟。”老兵教训完了菜鸟,转过头去换了一副讨好的笑容,“队长就是看得比我们远,不愧是上过军事学校的。” “知道了”菜鸟点点头,好奇的问,“听说斯比亚军队打仗厉害,是吗?” “厉害不厉害的,我没亲眼见过。”新兵的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队长想了想才说:“不过在学校的时候,长官们倒是为我们分析过斯比亚军队的特点。” “学校里还教这个啊?”几个士兵都来了精神,纷纷央求队长,“说说看嘛!长官。” “其实说起来,斯比亚军队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跑得快。”先小小的陶醉了一下,队长才清清嗓子,照以前教官的话数落起斯比亚军队来,“遇到那些比自己弱小的军队,他们就会像秃鹫一样群起围攻;但是遇到比自己强大的部队的话,他们就会逃跑,很快的逃跑。斯比亚军队不善于强攻,从来都只是在野外打仗,他们不敢主动进攻那些防守严密的城池,除非被逼到绝境。就像现在,他们最多袭击一下狩猎队,我们的这个朔风关他们根本不会靠近。” “这样说来,我们就很安全了。”新兵喜悦的神情里又带着些失望。 “反正这次是打不起来。”坐在队长身边的老兵呵呵一笑,“从古到今,没听说有哪个神属帝国敢自己跨越分界线来打仗的,我们不去打他们就不错了!就是在大战的末尾,他们也是用上了卑鄙的奸计,才在我们的军团手下逃脱” 队长点点头,肯定了老兵的话。别说他这样的还算不上军官的小头目,就算是一般级别的军官,都不清楚大战结束前土城之战的详细情况。在宣传机构,特别是魔殿的大力鼓吹之下,斯比亚军队变成了一支卑鄙、龌龊,没什么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之所以能逃回神属联盟去,无非是使用一些下贱的招数。而这样的宣传,在魔属联盟军队,特别是曾败在斯比亚手下的那些帝国里,流传面非常之广,以致于中下层军官根本没有任何警惕心。 “哦,再过一会就要下哨了。”队长起身向远处看看,然后拔出地上的火把,向城墙上摇出一个“一切正常”的信号,“先去喝他一杯,然后回去做个美梦。哎” 向地上插去的火炬在距离地面数寸的地方停止下来,队长把目光移出一点,看到有什么黑糊糊的东西抓住了火把最下端的把手,再一凝神分辨,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只手臂! “”队长猛的张开了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同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冰凉,股股暖流从前胸后背出现并顺着身体下移,但是那种感觉却不怎么舒服,湿漉漉的。队长圆睁的双眼看到,那只握住火把下端的手臂在移动,先是肘部下沉支到地面上,然后有一个裹满野草的身体移动到自己身下,那些野草就跟脚下的野草一模一样,其中甚至还有花朵。 一阵眩晕,队长再也无法站立,但也倒不下去,因为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支撑着,他连转头的动作都无法完成──裹满野草的身体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一只脚盘曲起来,和双手一起组成一个稳定的支撑,然后用另一只脚顶住队长的胃部,把他的身体慢慢放了下来。远远看去,这个小头目就如同是自己面向火堆坐下一样。 被迫坐下之后,队长才看到了自己的士兵,刚才还在跟自己畅谈的老兵微张着嘴,目光呆滞;那个喜欢提出各种问题的新兵,他的身体正在微微抽搐背后响起非常细微的声音,那应该是什么东西正在抽离他的身体。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队长永远闭上了他自大的双眼。 握住火把的身躯继续移动,稍稍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以非常低微的声音向旁边的草丛说:“七小队,内层岗哨清理完毕,无异常,待命中。” 草丛里立即伸出一双交握的手掌,左手掌心向着远处始终不动,而右手就不断重复着覆盖左手手心然后移开的动作,只是间中有些停顿而已。 但如果站在远处看,就会发现在火堆边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微弱光点,从其闪烁的规律中,某些人又能解读出一些信息,这些信息会在某处汇集起来,然后传到距离关卡大门五里的地方,而这地点有一个特别的名称,叫做前线攻击指挥部! 在城墙守军目力不及的地方,一只手伸到空中,然后俐落的向下一挥──关卡之下的野地里,大片的野草开始移动。在刮过原野的风声中,在微弱模糊的光线里,一队队、一列列的野草犹如几百条游向洞穴的毒蛇,迅速、坚决、一致的向着朔风关城墙而来! “什么东西啊?”城墙上,一位视力极好的士兵向外探了探头,“长官,这风有点奇怪。” “奇怪?”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军官偏了偏头,“你看城外岗哨发出的信号是正常吗?” “是。” “那就没问题。” “可是,真的有点奇怪啊!”士兵坚持着自己的疑惑,“长官你来看看。” “你还真是麻烦!”军官抱怨着,来到士兵身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黑呼呼的什么都没看到,于是用刀柄拍了士兵的头,“少给我一惊一乍的,明天早上刷卫生间去。” “哦!”视力超好的士兵点点头,懊恼的转过身,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上面怎么了?”城墙内侧,守在门洞边的几个士兵抬头上望,却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直坠下来,几个人同时往旁边一跳──只听“砰砰”连响,几具尸体砸到地面上。 根本不加思考,几名士兵同时放声大叫,“敌袭──敌袭!” “噗!”的一声,一颗巨大的照明魔法球在城墙上出现,城墙外随即杀声震天! 斯比亚军队的翼人部队在城墙上空掠过之后,站在城墙的三百来名当值威尔斯士兵绝大多数被扫下城墙,只余下稀稀拉拉的三十来人看着天空放声大叫。三十多具失了真声的嗓子在震颤,如同撕裂的一般,尖利的声音四下传播着──可还没等他们叫出三声,两百多名斯比亚士兵就无声无息的跃上城头!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靠近的,没人清楚他们是怎么爬上城墙的,在他们跃上城墙的那一刻,三十多名回过头来的威尔斯士兵呆若木鸡。他们眼看着斯比亚士兵在空中舒展手臂,提刀过头,尔后寒光一闪、叫声戛然而止! 在这些斯比亚士兵踏足墙面的那一瞬间,二百多根与城墙同高的长杆,从他们身后向外倒下,城下的士兵捉住前后两端,同时后退几步,待长官一声令下,抱住后端的士兵同时发力前冲,而前面的那一名士兵用嘴咬住刀背,双手紧抱杆头,纵身一跃,身体就打横踩在几乎垂直的墙体上,在长杆的推送之下,一路迈开大步跑上城头,居然比使用云梯快了二三十倍! 转眼之间,被这长杆送上城墙的斯比亚士兵已达千人! “敌袭──敌袭!” 距离城墙不远处,一个营的威尔斯预备队正在休息。军官听到预警声,“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带着部队顺大路冲向城墙,在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余步时,又一个照明魔法球出现,五百多士兵组成的人流无遮无拦的曝露在明亮的光线下,当即被天空中折回城墙的翼人部队射了个落花流水! 余下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继续前冲,却被从城墙上涌下来的斯比亚军队封住,双方在距离城门五十步处展开激战,一阵血雨横飞,威尔斯一方被逼退数十步,幸亏后面又赶来一支百余人的执法队,才惊险万分的守住了街道。但在此时,斯比亚军队已经取下了城门门闩! 谁都知道城门一开,后果不堪设想,双方争的就是这一刹那的时间! 这时候,朔风关总指挥官光着上身赶到,挥舞着手里的长剑高呼:“夺回城墙!” 他指挥着一队队衣冠不整的威尔斯士兵向城门反冲,没有阵形、没有鼓动、甚至没有武器盔甲,有的只是一腔报国的热血!还有破关后面对死亡的恐惧。 接二连三的照明魔法球在天空中出现,一波又一波的箭矢飞入威尔斯反冲部队中,但数千威尔斯士兵还是在呐喊着,义无反顾的涌向城墙,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斯比亚军队冲锋的那条阵线上撞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朵朵绽开的血花,前后左右连在一起,化为咆哮的血色浪涛! 面对威尔斯军队近乎疯狂的反击,进入城墙的斯比亚军队使用上了所有的手段,远程遮断的弓箭兵以快到极限的速度拉弦放箭,最前沿的步兵肩并肩的砍杀着冲上来的敌人,后面的士兵投出飞斧、匕首、标枪、长剑、战刀、石头等所有能找到的武器支持前方。 眼看双方战至胶着状态,“噗!”的一声巨响,城门洞开,斯比亚军队的重甲步兵叫喊着蜂拥而入!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篇外篇黑暗传说──魅影军团──复出! 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北部边防军军部所在地──欧佩城。 当接到斯比亚军入侵的第一封战报时,欧佩亲王正在吃早餐。因为近来本国贵族子弟在分界线上遇袭一事,亲王已经忙碌了一个晚上。这会,他刚和参谋们看完报告,过问了深入侦察任务,并亲自下令组建谈判团,准备去跟斯比亚交涉被俘贵族的问题。 侍从正往酒杯里倒着佐餐酒,副官就一溜小跑着进了餐厅,手上拿着一个红色信封。亲王看了他一眼,拿起了餐具,“念吧!” “是的,亲王殿下。”副官抹去头上的汗,用微微发抖的手抽出了信笺,“边防军特急战报:十月十一日凌晨,近十万斯比亚军队突出分界线,分两个方向,同时偷袭我边防关卡。至十一日上午,朔风关、烈风关、长风关、飓风关、天风关、雪风关失守,第一边防线防御崩溃,指挥部已经撤退至第二线。” 亲王满脸惊讶的放下了餐具,还没回过神来,他的副官已经拿出了第二个红色信封。 “十二日起,边防军发起全线反击,地方军团十六次阻击失利;十四日,第三军团步兵集群与敌左翼正面接触,骑兵穿插配合,失利;第四军团固守凌风关一线,意图威胁其后路,十五日与敌发生激战失利。”副官顿了顿,“斯比亚军速度极快,右路之敌十六日占领飞花关,十七日抢渡瓦涅河,十八日占领落花关。左路之敌顺蓝水河直行,十八日占领幻花关,十九日陈兵秋花关一线第一、第二线部队大多失去联系,第二线军部已经后撤” “两河流域,全告失守?”亲王忽的站起,怒目圆睁的大声训斥,“秋花关距离第一边防线有四百里,足足四百里!野外行军,一路激战,敌军只用八天时间!?他们是人,他们不是神族,哪来的这种速度?要不要吃饭?要不要睡觉?我们的军队到底有没有抵抗!” 副官乖乖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而在这时,军部所有的高级官员都听说了前方有特急战报传来,纷纷赶到亲王的房间外。战情室已经接到通知,一大串尉级军官扑进资料堆里,翻找着一切能用得上的文件资料。刚刚打扫完毕的会议室重新布置,才躺下的参谋们正手忙脚乱的把军装往身上套 盛怒的亲王掀翻了桌子,砸碎了古董花瓶,踢了自己的爱犬,还打了侍从官两个耳光才出了门。门厅中,两排军官靠墙肃立,按官职大小排列,坚毅的目光盯着身前的地毯。 亲王在军官们的目光里踱着步,突然停下,“副司令官。” “到!” “向首都告急,你亲自去,请皇帝陛下调集至少两个军团的近卫军防守威达山脉,以防止敌军偷袭,首都一带的防卫也请立即加强!再向魔殿报告。”亲王沉吟片刻,“传令官!” “到!” “立即传令下去,敌军很可能已经攻下了秋花关,进入了两河平原。沿线各部队一定要尽全力拖住敌人,能拖多久是多久。再一个,尽量联系敌后部队,让他们破坏敌后方。”亲王凶狠的目光在手下的脸上掠过,“敌军兵分两路,他们是想在欧佩城会师,然后顺怒涛江而下攻打威达山脉,以威胁我国首都命令周边三百里的部队,两天内赶到欧佩城协防!” “是!”传令官运笔如飞,笔尖沙沙沙的掠过纸面。 “各位,敌军如果打到两河平原,那就已经属于疲惫之师,十万部队到这里也只能剩下六万而已,算上战损,连六万都不到。”亲王已经担任了十多年的北部边防军总司令,对这片地域瞭如指掌,对敌方能用出的战术也早已瞭然于胸,“所以我们的战术是,调集第五、第六、第八军团在两河平原与敌决战。趁敌军还没会师之时,各个击破!” “亲王英明!” “斯比亚军队十一日凌晨开始进攻,今天是二十二日,他们打了十一天,远离国土上千里,随身携带的补给也应该用完了。”亲王冷哼一声,“而我们以逸待劳,十二万对六万,没有不取胜的理由。各位立即回营调集部队,明天开拔,这群不守规矩的地痞流氓本王会毫不留情的踢他们的屁股,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众军官回应一声,各自奔向自己的岗位,数百道军令立即就散发出去。 欧佩城周围的驻军一片忙碌,领补给的,磨武器的,写家信的,跟情人告别的地方官员慷慨的在各条道路上设立茶水站,免费提供饮料点心;风月联合会也急忙宣布,各家妓院从今天起对军人打五折。 军官们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挥舞着拳头向士兵训话,前一句数落神属联盟军队是后娘养的孩子,一打就哭,后一句就说斯比亚军队是连后娘都没有的孩子,不用打都会哭;魔殿的祭司也急忙跑来凑热闹,一边狂热的向士兵们喷着唾沫,一边把“精美的、能保佑大家生命的”项炼和戒指塞到那些年轻人手里。 士兵们兴奋了,部队开拔了,他们唱着雄壮的军歌,排着整齐的队形,一路穿过欧佩城的街道,踏过怒涛江上的桥梁。身边是连绵的旌旗,头顶上是美丽少女撒出的花瓣雨,他们微笑,他们自豪,他们无所畏惧,他们上战场 威尔斯帝国北方防区的三个军团在一天之内集结完毕,共计十二万人,这三个军团中,除了第八军团是老底子,第五、第六两个军团是在大战之后组建的,有经验的军官和老兵并不多。但这已是北方防区的王牌部队,仅余的全部机动兵力。威尔斯的北方防区的三条防御线,就得靠他们这支机动部队来支撑。 在欧佩亲王的带领之下,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北部边防重镇欧佩出发,进而踏足两河平原。第五军团靠左,第六军团靠右,第八军团拖后,三个军团相距五十里,在两河平原上摆开一个倒三角阵形,一步一个脚印,先踏踏实实的堵在敌军的进攻线上,再慢慢的迎上去。 欧佩亲王坐镇第八军团,抱着自己的爱犬,等着斯比亚军队送上门。 北方防区自古就是一块多灾多难的土地,因为突出在威达山脉之外,没有天险的保护,所以在每一次大战中都会被神属联军占领。这一线几乎没有什么大城市,只是顺着两条大河分布着驻军关卡和中等城镇,地势平坦,特别是欧佩城前方的两河平原,非常适合大军团决战。而欧佩城后方五十多里,就是威达山脉中的一个最大的关隘。 但每一次,神属联军的进攻脚步都是在这里停住,最长的一次战役也只打了八天而已。因为他们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枝羽箭都要穿越分界线运来,十万人的军队就要出动八万后勤人员补给,神属联军后方的补给线根本就不堪重负。 欧佩亲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出城寻找战机。如果让斯比亚军队围住欧佩城,他们就会切断周边的十数条商路,并会卡死威达山脉关隘出口,那么己方的战略空间就被大幅压缩,无法把握主动。 二十四日夜,斯比亚军与威尔斯军的前方侦察部队接触,威尔斯军十六支侦查分队只逃回一支,但也带回了斯比亚军左路突前的重要消息。欧佩亲王一声令下,第六军团与第八军团合兵一处,急速向敌左路推进。同时命令第五军团前插,负起阻断之责,防敌右路增援。 二十五日晨,斯比亚军左路察觉异状,开始向右侧友军靠拢,威尔斯军第六、第八军团紧追不舍。时至中午,斯比亚军见势不妙急忙后撤,意图再次抢渡蓝水河开溜。威尔斯军高歌急进,发誓要将此路敌军歼灭于蓝水河畔 二十五日晚,负责阻断任务的威尔斯军第五军团与敌军右路接触,苦战一个钟头,反被斯比亚军击溃。数万零散乱兵没头苍蝇似的逃命,却被斯比亚骑兵衔尾追杀。齐兵满员,三万二千人的步骑军团,最后只逃回三千余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欧佩亲王才发现自己上了当,斯比亚军的左路根本就不存在。带着自己跑了一整天的,只不过是支小部队而已 欧佩亲王立即收缩部队,向欧佩城靠拢,途中又与赶来援助的皇家近卫军一部会合。二十六日凌晨,与真正的斯比亚军主力遭遇。 突前的第六军团一部首先被袭击,四千轻骑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冬季的枯草被斯比亚军浇上了火油,翻卷火焰在平原上肆虐纵横,烧得威尔斯军抱头鼠窜。紧接着,殿后的第八军团重骑集群被斯比亚军翼人集群偷袭,可怜威尔斯帝国重金打造的六千重装骑兵,在一个钟头之后已经变成三千徒步行进的重步兵 欧佩亲王正在犹豫的时候,成建制的斯比亚军出现了,差不多死光的侦察队最后一刻传回消息,威尔斯军好歹勉强的组成了防御阵形。但欧佩亲王很显然高估了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或者说,他低估了斯比亚军队。 随着那第一丝阳光,一抹黑色出现在苍茫的平原上,转眼之后,这黑色就在威尔斯士兵的视野中弥漫扩散,前方,左方,右方,彷彿是一股股奔腾不止的黑色怒涛,由远处向威尔斯军咆哮而来。 威尔斯军中,发现敌军的报警的声音此起彼伏,军官们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不清楚敌军的主攻方向! 斯比亚军第一次擂响了战鼓,第一次打出了旗帜,沉闷威武的鼓声传播在平原上,火红的战斗旗在风中激荡。战马汹涌而来,铁蹄践踏着枯黄的野草,骑士的战刀反射着寒光。渐渐的近了,旗帜上,“魅影军团”四个大字让威尔斯士兵看得清清楚楚! 前方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发威,就被来自空中的火油石弹砸得七荤八素,威尔斯军唯一的一支石像鬼部队迎上去,却像破布团一样接二连三的栽向地面。“死战不退”的口号刚喊过,在箭幕掩护下的斯比亚铁骑就切进了威尔斯军阵形 杀声震天。 在两军接触的那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斯比亚骑兵高高跃起,落进威尔斯军长枪阵后方,用双手长刀旋转出一个又一个的死亡风暴,从无法转身的长枪手背后杀起。没有主人的马匹立即燃烧起来,变成一匹突入长枪阵的火马,就算被刺翻在地,方圆二十臂距离内也没有不被点着的东西。 虽然武器没有斯比亚军精良,兵员训练也不如斯比亚军完备,但威尔斯军却以高昂的士气、卓越的牺牲精神,顽强抵抗。长枪、战刀、铁锤、匕首,手上有什么是什么,丢了武器的,使绊腿、插眼睛,最不济还能用血肉之躯为战友挡刀 但冲入敌军阵形的斯比亚士兵却是一台台的杀戮机器,包裹在身体上的盔甲为他们提供了严密的保护,进退之间从容杀敌,说得上是有条不紊。右手一刀把前面的敌军砍成两半,手腕一翻,刀柄后安装的短刃就插入另一名敌军的喉咙。左手盾牌一摆,格挡住左方刺来的长枪,接着盾牌一掀,安装在盾牌内侧的小弩发射,乌黑的弩激飞出,锐利的箭头直接洞穿敌军单薄的皮甲至于安装在肘部、肩部的三菱尖刺,更是让敌军防不胜防。 双方的士兵在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一场血战,在欧佩亲王的指挥下,威尔斯军甚至还有一次反冲击,但因为失去了重骑兵,这次冲击很快就失败。 一个钟头之后,威尔斯军的体力支撑不住,左翼防线崩溃。亲王还想稳住阵脚,无奈新兵太多,膨胀的士气开始低落。在斯比亚军以雷霆之势突入右翼的时候,军心动摇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军总指挥官才轻轻举起右手,向着敌方中军阵营一点,发出总攻击命令 高悬在头上的太阳见证了这场战争,两河平原的沃土饱饮了鲜血。 是役,威尔斯军大败,第五军团建制不复存在,第六军团伤亡过半,第八军团战损军力达三分之二,全军十二万人,有命逃回欧佩城的不到四万人。威尔斯皇帝的亲侄,皇家近卫军指挥官被俘,至于总指挥官欧佩亲王,他摔断了一条腿。 威尔斯用数万士兵的生命,再一次铸就了斯比亚军队的威名。鲜血染红的一个名字,再次响彻魔属联盟的大地。 魅影军团,复出了!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第二十六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荣归故里」 第一次坊间聚会之后第四天,外出到分界线进行「秘密军事训练」的远征军回国了。各支参战部队回归原建制,指挥部的军官们和属于近卫军的一支部队回到了圣都。各种缴获的战利品分门别类归入沿线仓库和战马驯养场,伤员就近分散治疗,牺牲者得到正式的葬礼。因为这次立功的军人太多,后勤部圣都分部日夜赶工,才赶制出数万枚勋章。 在所有回到圣都的队伍里,有一支队伍最引人注目,并不是因为他们最沉默,也不是因为他们穿著五花八门的盔甲,而是因为这些士兵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很复杂,上一刻才充满了希望,但一转眼之后,就满是迷惘和怀疑……他们,就是此次出战的奴隶兵军团。 出战之前,这些来自各个神属帝国的奴隶就被告知,奋勇杀敌者可评定军功,军功共分十级,达到相应的级别,战后就能得到封赏。而现在,他们当中几乎所有人都有军功在身,但现在斯比亚帝国会不会遵守承诺,谁也不知道,因为这是一支两万馀人的部队,人人都有立功。在到达圣都这一天,部队里流言四飞,人心很是混乱。有的流言说皇帝陛下手里没钱封赏,还有的流言说皇帝陛下要把他们全部坑杀,或者处以苦役……好在奴隶军团一路上被夹在近卫军中,不然这些士兵早一哄而散了。 其实,这些流言也不是全无道理,因为随便哪一个奴隶都无法抵御军功的诱惑,也没有任何人相信斯比亚帝国会信守承诺。一些比较理智的奴隶在猜测,皇帝陛下不至于杀人,但军部大概会大幅提高各级军功的标准。全数兑现这些军功,对奴隶来说真是想都不敢想。 一级军功:去除随身锁具。 二级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口粮。 三极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服装。 四级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盔甲。 五级军功:免除奴隶称呼,得到普通国民身分。 六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家人一名。 七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家人两名。 八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全部家人。 九级军功:免除全家奴隶称呼,得到普通国民身分。 十级军功:赏房产、田地各一处,转入斯比亚正规军。 第一级军功,这些士兵们只要完成了战前训练就可以得到,第二到第四级军功也不是很难,大多数士兵只要积极训练,并经过了多次考核之后就能得到,最差的士兵也能在第一次参加战斗之后完成。所以这四级被称为战场军功,一经评定立即兑现,这也是流言不能从根本上扰乱军心的最重要原因。但从第四级军功向上,那就非常难了,那就需要浴血杀敌。 还好在这次战役中,前线总司令官无意间到了奴隶军团的营地,好像这位海尔特中将也是平民出身,当即就拍板决定让奴隶军团在当次战斗中担任伏击和追击任务。奴隶军团上下一心,伏击战打得非常不错,更在一天两夜的追击中大显神威,不但有很多人立下七八级军功,数十人达到十级军功的标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数人的军功远远超过十级标准。 这个时候,远远超越了十级军功的六个奴隶士兵正安静的坐在一个帐篷里担惊受怕。说起来,这六个士兵可是这次战争里最出风头的人,就单人战绩而言,他们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参战部队,当然,近卫军部队是不参加这种比较的,他们的一切战绩都不公开。不过就算这样,他们还是和一般的奴隶士兵一样担惊受怕,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第一名士兵立功的事迹是杀敌二十七人,夺战马八匹;第二名士兵和第三名士兵合作,劈杀敌军十五人,俘虏敌军三十四人;第四名士兵在追击战中只身过河,砍杀敌军九人,夺得敌步兵军团主军旗;第五名士兵在第一天的伏击战中,将敌军一名少将连带两名副官俘虏;第六名士兵于战场上浴血杀敌,在丢失武器的情况下把一名敌骑兵军团的落单少将拳殴至死。 这样的功绩如果放在普通部队,已经够保举进入军事学院,但六个人却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他们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计算著:如果军部把立功标准提升一级,自己能赎回几名家人;军部把标准提升三级,自己又能赎回几名家人。至于房产和田地,大家当奴隶少说也是二十多年,老爷们的这类承诺什么时候兑现过? 到时候,随便来一个什么军官,随便叹一口气,随便说一声「帝国有困难」,奴隶们还能冲上去跟人拚命不成? 哪怕,哪怕是能赎回一名家人都好啊!奴隶们在斯比亚帝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已经逐渐熟悉了这个帝国,知道帝国处处沃土,不管是什么身分,进来的人从没听说有饿死的。而且自从科恩.凯达皇帝即位以来,帝国越变越好,不会出现在其他帝国粮食少了大家挨饿,粮食多了大家还是挨饿的奇怪事情。 担心了一整天之后,外面传来一个比所有流言加在一起都更具震撼力的消息:帝国总参谋官要亲临兵营封赏立功者! 如果是一般的将领来,事情一定会很糟糕,但如果是总参谋官来了,那事情一定是非常好,因为像这种级别的将领,非隆重的场合是不会出现的。即便是奴隶士兵,也知道总参谋官卡罗斯中将是帝国排名前五的将领之一,是早年就跟著皇帝陛下打天下的近臣,有他出现,绝不会有悲惨的事情发生。 六名士兵争先恐后的涌到帐篷门边,正好看到千多名近卫军正进入营地,后面跟著后勤部队的马车队。再定睛一看,近卫军穿的是礼服,马车上是制式盔甲,顿时全营沸腾! 「全军集合!立即领取军服标志!」军团指挥官的声音回响在军营里每一个角落。一个钟头之后,整个奴隶军团焕然一新,两万馀人以整齐的队列迎接一群高级将领的莅临。 但出乎大家的意料,总参谋官卡罗斯中将到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封赏,而是当众揪出了数十名流言制造者,以扰乱军心的罪名移送军法处,之后才按部就班的宣读皇帝陛下的诏令,完全按照以前的承诺办理。达到相应军功者,全部拿到了封赏──但达到六级军功以上的士兵不是直接给钱,而是在后勤部登记,并批准一个月到两个月的假期,在特派官员的带领下荣归故里。他们将穿著崭新的军服,佩戴著亮闪闪的军功徽章,去赎取自己的家人! 至于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他们将得到与普通斯比亚士兵一样正式的待遇,而且在他们生前的军功上顺加一级,也就是说,他们自己虽然死去,但绝大多数牺牲士兵至少会有一名家人被赎回……之后,在场的将领有幸领教了两万多人抱头痛哭的场面。 至于那几位超越了十级军功的士兵,卡罗斯中将也不好擅自决定,只好在晚些时候带回皇宫,由皇帝陛下亲自决定。因为他觉得,皇帝陛下很喜欢干这样的事情。而事实证明,皇帝陛下的确喜欢干这样的事情,因为他立即就接见了这些人。 六个穿著新军服的奴隶士兵在皇宫后花园的小径边跪著,军帽放在身前。当一声「皇帝陛下到」的声音响起时,六个士兵同时用以前见老爷的大礼参拜,以头触地那种──但他们立即就倒霉了。 一个凶神恶煞的将领踏著大步走过,挨个打他们巴掌,「单膝下跪即可!抬头──挺胸!穿上斯比亚正规军装,必须有斯比亚军人的气节!」 有本事超越十级军功的士兵,气概和头脑都是胜过普通人的,六个士兵不问原因,立即照办。而打完巴掌,这位身材极为魁梧的半兽人将领就站到他们身后,虽然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但六个人无不感觉芒刺在背。 身穿军服,黑发黑眼的皇帝陛下,已经顺著花园中的小路走过来,站到几个人身前。 「超越十级军功的,就是你们六个人吧!」皇帝陛下抱起双手,居高临下的眼神睥睨著他们,「从左到右,每个人都说说自己干了些什么。」 六个士兵战战兢兢的说完了自己在战场上做的事,然后等著皇帝的评语。 「朕喜欢你们的战绩,都站起来,你们下次一定要再立功,然后再到这里来跟朕讲,朕喜欢听。」皇帝陛下哈哈大笑,还拍了六名士兵的肩膀,「你们的战绩超越了十级军功,所以朕要给你们斯比亚正式军人的奖赏。你们将会得到真正的勋章,三个月之后以士官身分进入中等军事学院学习。当然,房产、田地、赎回家人一样都不会少。」 「多谢皇帝陛下!」六人喜出望外。 「现在没人担心朕会坑杀你们了吧?先回营地准备,特派官员会带你们去赎回家人。」皇帝陛下把手一摆,「走吧!」 「陛下,这么几个人,这么几句话,没必要由您来亲自说。」看著士兵们离去,一位内政官员不解的问,「为什么陛下要给他们这样的荣誉?陛下可以接见更多的正规军士兵,他们的战绩也很不错。」 「你认为他们这样的战绩,还够不上皇帝接见?朕也想给平民子弟打打气,但他们的战绩实在是让朕失望。你们都应该知道,朕从来不看身分,只看战绩。」科恩一偏头,「第二次进攻所需的物资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齐全,沿途道路桥梁也已加固,可以运输大型器械。」 「下发文件,立即开始。」科恩抬脚就走,「不要跟朕说废话。」 身负护卫使命的岩石连忙带著近卫跟上,但岩石觉得今天的皇帝陛下有点奇怪,老是看自己,而自己身上又没什么地方不对,军服穿得好好的,脸也洗乾净了,军衔也没有少挂一边……皇帝陛下到底为什么这样看自己呢?终于,在花园凉亭里坐了一刻钟之后,科恩决定自己揭开这个谜题,晕乎乎的岩石是不会自己想到的。 「我说岩石啊!你跟著我很久了吧?」科恩陛下笑咪咪的问,「我今天很高兴,有这么多军人可以去赎回他们的家人,一家团聚真是好事情。那么此情此景,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或者是请求,没关系,说吧!」 「是的,陛下,我跟著陛下很久了。」岩石点头回答,然后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请陛下自称为朕,不然被院长看到就不好了……」 「好吧好吧!朕确定你是一个不忘己任的好军人,而且朕今天决定给你这个面子。」科恩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口气,加重了语气,「这是家人团聚!告诉朕,岩石,你想到了什么?」 「嗯……以后他们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岩石很努力的想,然后回答,「非常幸福!」 「朕再次确认你是个好军人。」科恩瞪著岩石,「朕现在命令你再想一下,想想他们家人团聚,再想想自己,想想自己的家人……例如说,妹妹?」 「对,我有一个妹妹,我跟我妹妹还没团聚,她现在是在班塞帝国。我已经存够了钱,现在正在积攒假期,假期一到我就会去接她。说到我这个妹妹啊!陛下您不知道,我老跟她打架,而且她有时候还咬我胳膊,陛下你知道吗?咬我……」 「岩石,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说,你可以马上请求假期,去接你的妹妹来斯比亚。」就在科恩即将抓狂的时候,菲琳.罗娜皇妃来了,「我也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你应该提出。」 「现在去接我妹妹?我当然想早一点接她回来。」岩石眨巴著眼睛,「可是我没有军功,假期也不够,所以不能提这样的要求,这对别的士兵和军官不公平。」 坐在桌边的科恩苦笑一下,之后夸张的仰天大笑起来。岩石还有个妹妹的事情,科恩今天早上才知道,他知道岩石这类半兽人的脾气比较怪,不能平白接受别人的安排和好处,所以想照顾一下他的情绪,让他自己开口请求,这样的话,岩石才不会觉得这是科恩特意安排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岩石。 「那么这样吧!以第一皇妃的名义,我现在向你下达命令。」菲琳皇妃微微一笑,「我任命你为暗访官员,监督班塞帝国境内的士兵家属赎回事宜,这样的话,你辛苦积攒的假期就足够了,而且你就监督初期的现金分配情况,时间上也来得及。」 「遵命!」岩石立正行礼,然后低头想了一下,欣喜得几乎快跳起来,「皇妃殿下好聪明,这样我就能顺便回去赎我妹妹了!」 「开玩笑,朕还没有遇到比菲琳更聪明的人。」科恩打起精神,又从怀里拿出一副军衔,「行了行了,别跳了,先把这个拿著,然后去接你妹妹吧!」 岩石接过军衔,然后静静的看著科恩,似乎在等著科恩说话。科恩看著这个没有什么领悟力的手下,有点无可奈何,而一旁的菲琳皇妃已经笑得快肚子痛,连贴身护卫皇妃的近卫队长黛纳都忍不住抿著嘴笑起来。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科恩站起来,走到岩石身边,「你觉得我把这东西给你是什么意思?」 「少将军衔。」岩石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想陛下是要让我转交给某人。」 「够了!」科恩大喊一声,「岩石准将,你现在立即回住处收拾行装,换上少将军衔去后勤部领取装备和金币,然后带上十五名手下去班塞帝国,把你妹妹给我带回来!安排在城里的住所,让她给你煮饭,让她给你洗衣服、照顾你!立即去,马上──不然我会抓住你的头发,踢你的屁股,把你丢进臭水沟!」 「是的,陛下,一定完成!」条件反射的岩石立即开始原地跑步,「第一分队,跟我来!」 「黛纳,你也去,省得路上出乱子。」看著岩石风风火火的跑开,菲琳皇妃才止住了笑,「我说夫君,你好好跟岩石说嘛!他会明白的。」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想知道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我希望我周围的人都能聪明起来。」科恩在凉亭里来回走著,「对了,菲琳你帮我做一件事,温丝丽身边那个大精灵,就是这次跟我去里瓦帝国的那个,你等下一定要去把她灌醉!」 「啊!关于这件事,你聪明的妻子们已经帮你办到了。」菲琳微笑著回答,「现在那位拒绝跟陛下喝酒的大精灵,已经倒在酒瓶中间了,而且是几个精灵族长老下达的命令。」 「真是我的好妻子。」科恩哈哈一笑,拦腰抱住了菲琳,「好了,这下到你兑现承诺了,是去你的房间呢?还是去我的房间?要不然,我们就去皇家议事楼好了……」 「夫君这么有活力,我当然高兴啊!去哪里都无所谓。」菲琳皇妃轻晃著自己的腿,用一根手指点在科恩的额头上,「可是我听说,某人正拿著剑在演武厅等著陛下。对了,夫君刚才还答应去看琴伦小公主画的画吧?」 「嗯!的确有这样的事。」科恩考虑了一下,「但我决定失约。」 「夫君别这样,会让人看到的。」遇到痞子皇帝,菲琳皇妃毫无办法,只有苦苦哀求,「不要抱著我跑,夫君……」 「是啊!会被人看到,好严重的问题哦!」科恩突然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看著菲琳皇妃,「被人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我们就会变成石头人呢?还是会被剥夺皇族成员头衔?开什么玩笑──跑啦!」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第二十七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新年酒会」 科恩.凯达陛下一声令下,第四次攻击开始,集结在分界线上的斯比亚帝国军队杀向魔属,七万军队分成两路攻进了威尔斯帝国。但威尔斯还没从上次战争中缓过气来,急忙调集仅有的机动部队重点防守欧佩城一线。虽然有军事天才格伦斯少将坐镇指挥,但无奈兵员太少无法反击,告急烽火再一次燃起,蜿蜒蔓延到魔属联盟内地,请求联军军部支持。 经过前三次战争的教训,魔属联军听从了赋闲将领斯维斯.赫本公爵的建议,早已在特拉法帝国布置了一支人数五万的精英机动军团,准备随时支持威尔斯,这时正好派上用场。根据魔属联军的设想,这个军团就算不能给斯比亚军队以实质性的打击,但至少也能牵制住对方一部分兵力。可没想到这个军团才小心翼翼的跨上分界线,就跟一支意料之外的军队迎头撞上──精英军团指挥官有感于魅影军团强大的攻击能力,立即下令稳守防线待机。 这位魔属军团的指挥官却没有想到,他面前的对手并不是斯比亚的魅影军团,而是由皇太子亲自带领的波塔帝国军队。这是波塔太子第一次领军出征,又因为太子本人的政治环境,在不求有攻、但求无过的作战思想下,他表现得极为谨慎。就在遇到魔属精英军团的第一时间,整个波塔军队就地转入防御,太子殿下同时急报后方,声称前线鏖战不绝,急盼援军。 与此同时,斯比亚军却在威尔斯的两河平原上纵横驰骋著,从容自若的把防守平原的威尔斯军队杀得哭爹叫妈。威尔斯在两河平原上的屯兵点被一个个的拔掉,眼看魅影军团就要再次包围欧佩城,而威尔斯军一直盼望的侧翼军队却还在分界线上跟人对峙。联军军部接到的报告上是这样写的:本军团已经牵制住魅影军团大部,攻击威尔斯的只是小股部队! 隔著一条河,两支威武的部队就这样对峙著,在整个战场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谁也不想先动手。在神属联军里,固守待援这种行为是非常正常的,但对于擅长攻击的魔属联军而言,防守观望本来是一件耻辱的事情,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在前三次战争里,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援军被魅影军团打得有多凄惨。 波塔太子在得到了足够多的援军,总兵力达到八万之后,终于有了点进攻的想法。他听从了属下将领的建议,决定趁夜在上游渡河,奇袭对方大营;与此同时,魔属精英军团也接到了军部强行进攻的死命令,命令的语气极为严厉,于是决定从下游抢渡,奇袭「魅影军团」的大本营。两军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派出自己的得力部队渡河,同时在正面展开牵制作战。 为了掩护各自的强渡部队,在这条并不算太宽的正面河面上,双方士兵分乘数百艘简陋的木船展开互攻,刹那之间飞箭如雨,杀声震天,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芒在制造大批死亡的同时,又把夜空点缀得绚丽无比,空中部队也在往来穿梭,杀得难解难分。 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流,顺流而下的尸体居然把魔属联军的三座浮桥生生冲断。 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双方的突袭部队总算到达了各自的目的地,新的厮杀再次开始。魔属军队不善防御,精英军团大本营被三万波塔军队连番攻击,守得极为辛苦。而波塔军队大本营这边的遭遇就要好一点,一则本身人多,二则在防御工事上下了工夫,两万多突袭的魔属军队反倒陷入困境。在英勇无畏的波塔太子咬牙出动自己的亲兵部队之后,魔属军队的攻势彻底瓦解,因为渡河的浮桥被冲断,这两万多的突袭军队最终在河边被全歼。跟这对全灭的部队相比,从上游渡河去突袭对方的波塔军队运气不错,最后撤回三千多人。 战后清点,魔属精英军团损失三万多人,无力再战,只得向后撤退。不过精英军团的指挥官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是开战以来第一位在魅影军团的疯狂攻击下退回的援军,而且还有「辉煌」的战绩;在波塔军方面,总兵员损失接近五万人,但太子殿下得知消息之后欣喜若狂,因为他是数十年来第一位狠狠打击了魔属军队的太子,而且消灭了对方成编制的部队,那些缴获的战旗,无疑会让他的太子地位变得更加稳固。 对于这一次血战的结果,双方领军者都是相当满意的,经过他们的解释,这一次看似两败俱伤的战果,无疑都变得非常有意义起来。双方的士兵并不很理解这种意义,他们只以自己的方式去记忆这场战斗,鏖战的河流此后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泣血河。因为在几处战斗地点,滩上的泥沙完全被鲜血染红,经年不消,下游的河水颜色在一个月里都是红色的。 反观斯比亚军战场,他们趁著这一段难得的时间,彻底清理了威尔斯军在两河平原的外围防守据点,再次完成了对欧佩城的包围。可怜威尔斯军花了大把精力建立的两条新防线,又变成了魅影军团的新兵训练场,无数斯比亚菜鸟踩著威尔斯军旗帜完成了自己的试炼。 被魅影军团有意放回的一些散乱威尔斯败军徒步翻越威达山脉,陆续逃回国都附近,前方的战场状况,在威尔斯国内引发极大规模的骚乱。在这个时候,威尔斯国民再一次自发的组织起来,为前方的军队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跟前三次相比,捐助的钱款物品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多,因为前三次都捐得差不多了。自发参军的青壮年也不再有太多的挑选馀地,什么斗鸡眼、高低肩、长短手、罗圈腿……只要是个人就要。 不过,就算战争条件不算很好,威尔斯国民也都保持著一种普遍的乐观情绪,因为他们的帝国有英雄在,越是在这种危机时刻,英雄就越是能发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因为是英雄啊!因为是整个威尔斯帝国都为之疯狂的英雄啊! 其实,英雄的格伦斯少将手里的兵员也不是很多,虽然威尔斯皇帝把整个帝国的机动部队全部交给了他,但他却不得不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从中调出一部分交还皇帝好防守首都,而自己还要信誓旦旦的打包票:凭著剩下的十万部队,我格伦斯也能守住威达山脉! 为了让他完成这个誓言,魅影军团可是辛苦到了极点,几经周折,在消灭了一万多威尔斯军之后,终于让格伦斯少将惊险万分的「守住」了威达山脉和欧佩城。做完这一切,魅影军团带著歼敌近九万人的战绩,「狼狈不堪」的回到了位于分界线的出发地域进行换防,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而英雄的格伦斯少将,他不仅再一次守住了威达山脉,还进而收复了两河平原,在组建新的防御线时,他接到了皇帝和魔属联军的嘉奖,荣升中将军衔,封地加倍,更获得了魔殿的杰出战争勋章。在个人威名方面,不但在威尔斯帝国如日中天,就是在整个魔属联盟里,其威名也已经跟他的世交好友──斯维斯.赫本少将比肩! 无数的民众谈论他,无数的女士仰慕他,在英雄的中将回首都接受封赏的时候,偌大的首都万人空巷。一夜之间,指明送给英雄的中将的请柬、情书以马车计;无数热血少年要当他的亲兵护卫甚至是仆人,为此不惜在他家门外大打出手,酿成流血冲突;在皇宫外接受祝贺时,英雄的中将不停的与从各地赶来的贵族握手,握到后来右手居然严重扭伤…… 在类似的庆祝活动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晴空里劈下一道霹雳──斯比亚帝国贼心不死,魅影军团再次犯边!贼子攻势如火如荼,边境情势岌岌可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整个魔属联盟都在愤怒的号叫,整个威尔斯帝国都在殷切的呼唤:英雄啊!我们需要你! 英雄的格伦斯中将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的从鲜花和美酒中站起,毫无留恋的从绝色美女间穿过,整一整身上的军服,神情自若的接过皇帝的诏令,义无反顾的担负起为整个帝国抵御外敌的艰巨使命……格伦斯中将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帝国。 「身有黑暗魔王之保佑,皇室、国民之托付,本将断无失败之理!」 多么恳切的话语,多么伟大的人物啊!这位面庞俊秀的英雄骑上战马赶赴前线,从他那冷峻的神情里,国民们知道,他心里已经给了敌人最后的审判。他那温柔与刚毅并重的目光里却带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忧郁,国民们知道,那是他对帝国未来的担忧……这是一位多么仁慈坚强的英雄啊!任得腥风血雨,他那钢铁般坚强的意志也不会弯折! 风扬旌旗,雨打兵刃,首都居民为他们的英雄送行,无数人流下激动的泪水,无数人高喊口号直到喉咙沙哑……格伦斯中将是不败的化身,格伦斯中将是帝国意志的体现,任何人都不能怀疑这一点!前欧佩亲王战败自杀之后,他的几个儿子诽谤格伦斯少将,已经被皇帝陛下剥夺贵族头衔,关入死牢! 而在另一边的神属联盟,首次在战争中尝到甜头的波塔帝国太子,这时正在营帐之中发号施令──初战的「胜利」为他积累了相当的威势,以前那些敢于大声对抗他的贵族们,现在的声音已经小很多了,太子殿下更成为前线部队的总指挥官,手下总共掌管军队一十五万。这一次对魔属的进攻,依然是波塔和斯比亚联军,而且是由波塔方向先行发起攻击。 然而这一次战争,魔属联军紧急增援而来的军团却不是那么好对付,两军一接触,魔属军队就全力进攻,波塔军队苦战三天,八万人打到只剩四万人,不得已只有后撤,同时飞报友军支持……这个时候的斯比亚军,已经把打击魔属机动军团做为第一战斗目标,反正「英雄」手下都是用两条腿奔波的苦命步兵,两河平原也没长翅膀,击败威尔斯的战果跑不了。 接到求援信息,正向战场进发的斯比亚军立即改变方向,莫亚中将亲自带军驰援,乱局中,莫亚中将力排众议,派出机动力最强的骑兵做战略迂回,反断了魔属军的后路。接著派出一直没能上战场的山地矮人部队,把魔属军的行军阵营切了个七零八落。 在将之完全打散之后,莫亚中将又果断的命令所有部队撤出战斗,把最后的歼灭任务交给快要哭出来的波塔太子去做。对于这个决定,莫亚中将手下的将领很不理解,还有人为此挨了军棍……事后经过点算得知,虽然波塔帝国军「全歼」了这支人数六万的魔属军,但他们自己却在最后阶段付出了三万人的重大伤亡。 波塔太子依然满意,因为他再次夺取了魔属军团的军旗,这是无可争议的「胜利」。 跟波塔军队相比,斯比亚军这次的战绩就乏善可陈,他们只是再一次打扫了两河流域,顺便点火烧了欧佩城,将沸血关堵了几天而已,最后还在格伦斯中将的奇兵反击之下「败退」回分界线……这第五次战事的结果,似乎除了斯比亚之外,波塔和威尔斯都很满意。 当然,魔属联军军部是很不满意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手里的机动部队已经没有几支了。每一次战斗,魔属军这边都会丢几万人,这样下去还得了?于是这些官老爷们做出了新的计划:为防止斯比亚接下去的进攻,为了反击的灵活性,决定同时派军进入特拉法帝国和坎普帝国,一左一右形成呼应。至于威尔斯帝国,他们有英雄的格伦斯中将,这已经够了。 跟以前一样,为战争胜利而举办的庆祝活动才到中段,斯比亚军的攻势又起──用一句全魔属联盟通用的牢骚话来说,那就是:「这他妈的都是第六次了!斯比亚人是用什么做的?打这种没有结果的场,这群兔崽子不觉得累?」 结果是斯比亚人不觉得累,他们真的打过来了,这次在魅影军团挂帅的是卡罗斯中将。而最后的战斗结果是── 威尔斯帝国:两河流域、欧佩城失而复得,损兵六万,格伦斯中将得到嘉奖。 波塔帝国:损兵五万,全歼魔属军军团一团,活捉魔属军少将军团长一名,太子本人获得帝国最高荣誉勋章,拥兵十七万坐镇边关。 斯比亚帝国:扫清两河流域,打到沸血关前,因为遇到有「斯比亚克星」之称的格伦斯中将,攻势土崩瓦解,最后「灰溜溜」的退回分界线。除消灭六万威尔斯军队之外,还在战争过程中打散魔属军两个军团。 魔属联军:一个军团被波塔军全歼,两个军团被打得只剩指挥部。不得已,首次在大战结束数年时就颁布徵兵令。 这个没有明确战争目标,没有明确战争结果的离奇战役打到这个份上,神属联盟和魔属联盟都有点傻眼,对于挑起战争的斯比亚帝国,大多人表示无法理解,对于斯比亚皇帝,其他帝国的皇帝只好用「疯子」来称呼。 在第六次战争结束之后,已经快到新年,卡罗斯中将到达圣都的那天,刚好赶上了皇帝陛下的新年酒会,一脸风尘的中将只来得及换件礼服,就被人拖去了会场。 作为一个皇帝,科恩陛下有个习惯实在不怎么好,他跟文官总是不能很好的相处,在更多的时候,陛下愿意跟他麾下的将领们待在一起。 比如说这个新年酒会,就是陛下招待将领的一次活动,因为时间刚好是新年,回圣都述职的将领非常之多,仅仅少将以上、上将以下,就有八十多人接到了邀请。一时间,位于后宫的演武厅里将星闪烁、酒香四溢。 别看这些将军们平时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这会没了军纪监督的管束,全部在「长官」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挖鼻孔的有、说脏话的有、讲下流笑话也有……但科恩陛下却一直是乐呵呵的看著他们胡闹,根本没有加以制止的意思,倒是旁边的一群侍女每人闹个大红脸。 「好了,都坐好,等下让皇妃们看到,你们就得倒大霉!」在仔细询问了总参谋官这次的战斗经过之后,科恩陛下终于有了点管束大家的意思,「这个酒会嘛!就得找点乐子,你们都是在各地镇守的,有什么好听的好玩的,都说出来让大家高兴一下。对了,这是新年,你们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些将领在回圣都之前就接到了皇帝的命令,上面说新年到了,朕要送礼物给皇妃和亲王,但朕日夜担心国事,哪里还有时间去找礼物,你们身为将领,就得为朕分忧,帮朕准备礼物……最后还特别注明要文雅的礼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少拿到朕跟前来。 虽然有点迷惑,但将领们还是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精心准备了各自的礼物,他们不清楚什么是文雅,手下可有大把人清楚……这时候按顺序送上,还真是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礼物摆开,无非是些玉石首饰、珍稀玩物之类,但从皇帝陛下的神情看来,有几名将领的礼物最得他欢心:一名将领送的是一大盆花,一名将领送的是一个魔法球,另一名将领送的是一口大箱子。 「你们三人都是在一起的吧!皇家学院院长的高徒,难怪送的东西这么特别。」科恩陛下走下来,看著三位少将,「说说看,这都是些什么?」 「回禀陛下,我们是在一起服役。」手拿著魔法球的少将回答,「我们的礼物的确有说法,是专门送给四位皇妃的。」 「哦?这么神奇?」科恩陛下很有兴趣,「说说看,都是些什么宝贝。」 「大家知道,从古到今,比斯大陆上有四样东西最为有名。」 「这个本皇帝可知道。」科恩笑笑,「小时候就听人说了,比斯大陆上的四样东西,春天是魔属艾里纳帝国的百花,夏天就是我斯比亚帝国的晚风,秋天是班塞帝国的月色,冬天是魔属突蓝帝国的飞雪。大家各占两种,都不吃亏。」 「陛下说对了,我们的第一样礼物就是这盆花,大家不要以为这有什么了不起,这花名叫百花草,每当春天的时候,这一株就会盛开一百朵花,一百种形状,一百种颜色。那么现在是第二个礼物,这是一个挂在房间里的魔法球,当黑夜来临之时,它就会散发出幽蓝色的光,犹如班塞帝国秋天的月色一样美丽。第三样礼物是这个箱子,陛下打开之后,里面就会飘飞出雪花来……」 面对这么别具一格的礼物,众将领惊叹不已,科恩陛下手拿著酒杯,站在场中没说话……看陛下的神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良久之后,科恩陛下才喝了一口酒,开口问道:「虽然只是替代品,但这却不失为一份好礼物。不过,真正的百花是什么样子的?」 「回陛下,真正的百花生长在艾里纳帝国。」抱著花盆的将领回答,「我们都没见过……陛下,我们只得到三样礼物,实在不知道怎么送斯比亚的秋风……」 「放下吧放下吧!朕很满意你们的礼物,不过呢!这些礼物都归朕了,皇妃那里朕会用其他礼物代替。」科恩点著头,让将领们回去坐,而他自己却围著三样礼物打转,到最后,科恩陛下乾脆一脚踢开箱子,让一蓬蓬的雪花直冲上天花板,然后再缓缓的飘落下来。 众将领目瞪口呆,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怎么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科恩陛下喃喃自语著,突然眼睛一亮,拿著酒杯的手一扬一甩,水晶酒杯在地板上摔个粉碎! 满场的将领全部站起,一个个惊讶不已,内侍总管连打眼色,侍女们赶紧跑个精光。 「今天,朕当著你们的面,表明朕心中的意志,在将来的斯比亚大地上,会有四处景致。」科恩陛下的凌厉目光扫视著全场,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话音绕梁,馀韵不绝,全场将领静寂无声,多数人的面色大变,小数人迷惑不解……突然,总参谋官单膝跪下,大声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位将领如梦初醒,齐唰唰的跪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哈──」科恩昂首长笑,「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万岁的,不过跟著我,去把这个花花世界打个底朝天倒是可以。」 「永远追随陛下!」这一次,将领们的回答不再需要总参谋官的提醒了。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篇外篇黑暗传说──重回分界线 魔属联盟,福克斯堡,公爵府邸,第三天招待会。 “你问黑骷髅会的军事实力?你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唯一需要记得的是我们的追求目标,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之所以做出这种计划,已经不是着眼于私人恩怨。科恩。凯达和斯比亚帝国,现在已经变成这个大陆的毒瘤,不用这种计划,谁敢保证能消灭他们”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也看到了,计划已经通过讨论并在实施中,这个过程我和你都阻止不了。你还在担心格伦斯中将吗?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的命运在他自己手里”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内定的联军总指挥?与科恩。凯达的决战,一场可以发挥自己所有才华的决战,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有黑骷髅会的全力支持,你会胜利。失败是耻辱的,谁会去理会失败的科恩。凯达?你难道还想以仁慈的心去对待这个敌人?他将给这个大陆带来的伤害,是你难以想像的!我们做这么多事,就是要消灭他和他的帝国。为什么不留活口?因为科恩。凯达的意志已经渗透进了他的帝国,消灭他一个人没用” 斯维斯公爵坐在花园一角,手上拿着一杯红酒,金袍主祭的话不停的出现在脑中,让他的内心不堪重负。 一直以来,公爵都是一个本分的人,做贵族如此,做军人更是如此。虽然长相带给他很多困扰,但他心里始终有一份维持信念的热情存在着,始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周围的环境,去改变周围的人公爵大人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需要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原来,自己一直所秉承的信念,居然是这么沉重和黑暗的东西,而自己却还无怨无悔的把热情和青春耗费在这上面 科恩。凯达,自从知道这个名字以来,公爵就只当他是一个对手,就算前联军元帅因为他而死,公爵心里也并不恨这个人,因为那是谁也无可奈何的战争啊!而现在,自己却进入了一个以消灭他肉体和意志为目的的计划里,再也脱不开身。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需要这样吗?黑骷髅会,改天一定要问清楚一切才行!(当天晚上会议结束后,因为问题太多,态度也不好,公爵大人再次被主祭大人赶出了门。) “快点把这杯酒喝掉,然后把杯子给我。”冷不防的,公爵身边窜出一个人来,“还有还有,你随身带的东西也给我两样,比如说手帕围巾之类我要拿去换情书。” 这个人,当然就是以阿撒。古台的名义在魔属联盟招摇撞骗的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了。 对于黑骷髅会的阴谋和公爵大人的烦恼,科恩是丝毫不知情,而且正在为他与另一人的情书大决斗而不遗余力的努力着。公爵大人写过的笔、用过的扇子,连坐过的石凳都被他拿去换了情书,最后甚至去拿了些二手的衣服,贴上公爵用过的字样拿去做情书交易 “你不是热衷于制造赝品吗?那样很方便。”因为心里有事,斯维斯公爵实在没有力气跟这个无忧无虑的家伙说教什么,只是轻声问他,“为什么还要问我要东西呢?” “这个嘛!虽然说很方便,但是偶尔还是要给一件真的啦!”某人窘迫的抓抓头,虽然这动作与他现在的装扮很不合适,但看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因为我是一个很有诚信的人呢!再说万一被人揭穿,我还可以用真品来翻身” “用真品来翻身?你怎么个翻身法?”斯维斯公爵心里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这样问,今天晚上休想好过,某人会想尽办法折磨自己直到自己问出这句话为止。 “很简单啊!有真品存在就证明我的确向你要过。”科恩耸耸肩,不以为然的回答,“这样我就可以证明那些赝品是你给我的,是你在陷害我,与我无关,我自然就清白了” 明明不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斯维斯公爵却笑了出来,远处的花丛中立即传出女孩子的欢呼声,科恩则是兴奋的挥了挥拳头,大声说:“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又得手两封情书!” “不过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斯维斯公爵身旁坐下,科恩问,“自从那一天你跟某人见过面之后心情就非常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吗?” “当然是有事情发生,但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谁也不能告诉。”斯维斯公爵平静的回答科恩,一点也不担心这种事会影响两人的关系一样,“虽然你一直不肯承认是我的朋友,但我的确将你当成是一个好朋友对待的。只是这件事,请让它成为一个秘密,它能笼罩我,但不能笼罩你,你是那么的自由,我羡慕你的自由和离开家族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我大概理解一点了。”科恩笑笑,“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建议吧!” “什么建议?”斯维斯公爵心里有些吃惊,按他所想,科恩至少应该抱怨两句才对。 “如果某件东西笼罩着你,而你又不能挣脱,那么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科恩看着天上的星空,“不如想想怎么把它据为己有,让它成为自己的力量,之后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使用这种力量你这家伙这么狡猾,不用我再教你怎么做了吧?” “有时候,我对你这个人感到很迷惑。”斯维斯公爵没有回答科恩的话,反而说起自己对他的感觉,“你这行为和想法真的让我看不透。你也有很多秘密藏在心里吧?” “当然有秘密了,不是有本书上说过吗?”科恩感叹着,“没有秘密的人是不完整的。” “我马上就让你完整起来!”一个愤怒的女声响起,科恩的脑袋上立即就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 转头一看,来的正是仙尼亚。吉伦特小姐和爱丽。弗兰小姐。仙尼亚小姐满脸的怒气,跟在她后面的爱丽小姐却温和的笑着向男士们点头致意。 “你这家伙,拿着那些东西满世界换情书,有你这样做事情的人吗?你是在决斗啊!”仙尼亚小姐非常火大,但生气的她在晚礼服的衬托下却显得更加娇艳动人,“你居然用这样的方法决斗?真是太让人气愤了,一条手帕换情书,你把女孩子的情书当成是什么?” “情书,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科恩哼哼着,动作学足了斯维斯公爵的骄傲模样,语气则学足了斯维斯公爵的淡漠风格,“所谓的情书,不过就是写着‘大人,我爱你’的一张废纸而已,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但是可以用来自我满足” “你你你!”仙尼亚小姐已经被科恩气得说不出话来。 “阁下,真正的情书不是那样子的。”爱丽小姐走近科恩身边,先拉住了仙尼亚小姐的手,再用柔顺的声音为科恩解释,“情书,特别是女孩子的情书,是最真诚的爱慕心意的表达,是鼓起了无比勇气,用羞涩的笔触写下的心声。虽然不一定能得到对等的回覆,但在写下情书的那一刻,女孩子,已经等若是立下了爱的誓言” “就是这样!”仙尼亚小姐的怒气消失了些,但语气依然是强烈的,“如果你凭藉真的自我而让女孩子们爱慕,从而得到这些情书也就算了,但是你是靠物品来换取,这说明你根本就不会好好对待这些情书,你这个骗子” “喂喂,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决斗,真的会有人真心写情书给我吗?大家做戏而已嘛!”科恩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小姐,“看你们这激动的情绪,难道说你们也给我写了情书?” “你想得美,我们还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人吗?怎么会被你欺骗?”仙尼亚小姐哼了一声,“只是我们的几个朋友,真的是给你写了情书如果你不保证好好对待,我就不给你。” “啊!原来如此。”科恩得意的笑笑,“如果你不给我,我就随便对待某人求婚一事,在里面随便选个女人,然后把某人塞给他”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仙尼亚小姐当然知道这个某人是谁,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阻止理由,“那是婚姻,是大事,你不能这么草率决定” “放心好了,”这个时候,某位一直没开口的人突然说话了,“即便是皇帝陛下下令,我对自己的婚姻也有主张,这是我绝不放弃的事情。请,请两位小姐放心。” 旁边的三个人听完这句话,都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这种表态的话,完全不像是斯维斯公爵的一贯风格啊! 而且公爵是说“请两位小姐放心。”这句话难道是他在预示什么吗? 于是,这两位小姐当场就闹了个大红脸。还好其他人只远远的看到两位小姐在跟疯狼阁下说话,还发出愤怒的声音,不然这两位小姐的处境就会变得不妙了。 “我明白了,求婚的事情上,我帮你安排。”科恩微微一笑,“我要去努力调戏小姐们了,目前还差二十多封情书呢!” 此后几日,科恩每天在调戏贵族小姐之余,也尽量制造两位小姐跟公爵的见面机会,他并不知道公爵遇到了什么事,也懒得去管。 帝都周围的情报系统在他的指挥下,已经在平静中完成了整体转移。五天后,科恩终于收齐了一百封情书。 科恩一反常态的为这一百封情书写了回执,情真意切,婉言拒绝。 当公爵大人亲自将这些情书回执送到贵族小姐们手上时,居然还有很多人为这位“此生只想追求自由、绝对不会在四十岁前谈论婚姻”的年轻贵族流下了眼泪。 之所以是斯维斯公爵去送回执,那当然是因为疯狼大人偷偷丢下情书回执跑路了非常突然的消失,就如同他出现时一样。 就在疯狼阁下离开帝都的第三天,来自遥远国度的告急烽火又一次传递到了帝都。 这就意味着,疯狂的斯比亚帝国,正在发起针对魔属帝国的第七次攻击。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惊讶,因为大家都习惯了,反正斯比亚就是这样,隔几天就会跑来打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斯维斯公爵站在书房楼顶上,看着远方那星星点点的烽火叹了一口气,希望自己前几天写好发出的亲笔信能在悲剧发生之前送到格伦斯中将手上,中将的败局已经不可能避免,但至少要留下性命才好 而在这个时候,我们那位把魔属联盟弄得纷扰不断的科恩陛下,他还是装扮成阿撒。古台的样子,正和白影走在分界线的密林之中。 “请你告诉我原因。”白影跟在科恩身后,“为什么我们一不回圣都,二不去军队,而要在密林里一步步的跋涉?” “我倒忘记你到我身边的时候,土城之战已经过去了。”听到白影的问话,科恩头也不回的回答说:“告诉你吧!从前面这个林子穿过去,就是当初土城大战的地方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军队指挥部不是在这里啊!” “当然不是在这里,但我有一些事情需要考证。”科恩停下了脚步,“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就是我们当初的逃生路线,那个通道非常神奇,也非常诡异,人力不可及,我想仔细的探察一下,找出原因来。” “为什么你要突然来找答案?” “因为,像斯维斯那样的人不会为了一点点小事而心事重重,能让他这样的,必定是大事。而现在,还有什么大事呢?他的表现,让我感觉到不寻常。”科恩看看周围的环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围绕着我,危险的东西所以我来这里,希望找到可以为我提供帮助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既然它当初会帮我,那么现在也一样会帮我。” 然后科恩把当年土城通道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连白影都惊讶不已。 “通道是活的,现在都还存在着吗?”白影停下脚步,仔细考虑着科恩的话,“如果,如果那不是人,而是另外什么东西那么这通道现在还存在的理由是” “我也是刚想明白的,这通道还存在的唯一理由──”科恩回过头,对着白影微微一笑,“她在等待我,我要去找到她。” “可是,通道那么大” “只要我出现在通道附近,只要她等待的是我。”科恩继续走着,“她就会自己跳出来!” 分界线密林深处,一片树叶突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篇 外篇 黑暗传说──英雄、命运 更新时间:2008-08-05 军号声里,第一波威尔斯军进发了,这一波次的部队里有一万士兵组成的步兵方阵,另有一万轻重突击步兵隐藏在方阵之后,他们能够得到第二攻击波次里弓箭部队的支援。格伦斯中将密切注视着战场,他希望第一攻击波次能够在斯比亚军防线上打开两到三个缺口,以便能将其分割,致使斯比亚军的近卫军提前投入战斗,整个战线陷入混战之后,再由第二攻击波次上前收拾残局。 在兵力大致为一比二的情况下,越早进入混战,就对人多的一方越有利。斯比亚步兵军团经验和战斗力都不足,虽然有皇帝亲自压阵指挥,但中将却相信,一旦他们的战线被自己的部队突破,对方步兵军团就会立即崩溃。而在整个战斗构想中,唯一令中将有顾忌的就是对方的近卫军,所以在兵力布置上,他在第一攻击波次两翼都配备了最精锐的步兵方阵,无论近卫军从哪一个方向突击,那都是自寻死路。 即便是让他们突击得手,第一攻击波次溃散,中将仍然有力量击败对手――在某种程度上,中将甚至希望对方这样做,斯比亚近卫军一定会突击,中将考虑的是在突击时尽量将己方的伤亡减到最小。如果有可能,他还希望第一攻击波次里能有成建制的部队存活下来。 两军距离缩短至四里! 这时的战场上,这时的双方指挥官眼中,对方的兵力布置都是一目了然的。斯比亚全部三万步兵均列阵一线,以长枪兵为先导,其他兵种为后续组成一道坚固防线,另有一千步兵作为防线预备队。三千轻骑位于左翼待发,而战斗力最为强大的近卫军也在防线后方,人数大概为八千,指挥部所在的丘陵上大概有一千近卫军,另有千余翼人飞行部队还没出现。 看到科恩。凯达把近卫军放在阵后,而步兵军团又是以那种奇怪的方式进入战场,中将先是迷惑了一下,然后隐约知道了科恩。凯达的用意──斯比亚人一定是在阵地后方布置了大量陷阱,一方面防止本方形成快速突破,另一方面也是断了步兵军团的退路,要让他们死战到底――斯比亚皇帝,也有对自己士兵如此冷血的一天啊! 既然看到了对方的意图,中将立即对部队做出调整,命令第二攻击波次做好两手准备,在战况胶着之时,要既有能力绕过对方防线,又能原地防御对方近卫军冲击。同时命令第一攻击波次做好恶战准备,尽量找机会将敌步兵从一侧驱散出去,而不要做出全歼的姿态。满战场乱跑的敌步兵会堵塞敌近卫军两条冲击线路的其中一条,那么本方防御就轻松多了。 因为斯比亚的近卫军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们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重骑兵,即便是人员作战素质非常好,应急时能当重骑兵使用,但他们那临时加装了甲胄的马匹却只能冲击一次! 只要这一次冲击没有影响全局,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自己麾下是精锐的七万大军,而斯比亚军一方却不知道为什么,仅以一万近卫军配合三万二流步兵迎战,斯比亚军今次没有以前的一切优势!这是上天赐给格伦斯中将的机会,也是赐给魔属联盟的机会。 两军距离缩短到三里! 军旗下的科恩。凯达跳下马来,随手取下头盔,脱下手套,在地上东翻西找,最后拔了几株野草,又在旁人惊讶的眼神里上了马,仔细的清理着草根上的泥土,把白净的草根放到嘴里,缓慢的咀嚼着……虽然表面沉着,但他内心却不得不为这场战争而紧张。 三万参与进攻坎普的部队没能赶到战场,科恩只能调相同数量的近卫军去补充坎普战区,这三万近卫军本是准备用来对付这支威尔斯军的,一旦被调走,那么为了保证他们的作战力,配备给他们的作战装备、魔法师大队甚至特殊军种都随同前往坎普。而用来充数的这三万人的预备队,却只有起码的标准武备。 现在,科恩手里没有能压制对方的飞行军,仅有的一个魔法师大队也只能为己方提供基础的魔法保护,更没有足够数量的投石车。如果想获得胜利,只能靠科恩精湛的指挥能力。 两军距离缩短到二里! 在投石车打击范围之外,威尔斯军停下了,一方面是为了稍事休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从车上取下盾牌――这种盾牌比一般盾牌要重,真要由一线士兵举着走上五里地,那还不得累死,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用随队马车运送,临敌前由后面的士兵拿着,交战前一刻才交给一线士兵。仅从这点,也能看出威尔斯军的战术演练已经是相当熟练。 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军号声停息了,战场上空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双方士兵都明白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都在这最后的时间为自己打气。威尔斯军中,随军祭司正在为士兵们祈祷;而在一面面斯比亚军旗帜下,步兵们急促的呼吸着,汗水逐渐湿润了双手。 ‘愿天地万物敬畏你,愿普世居民信靠你,黑暗的君王!’在重新挪动脚步的那一瞬间,威尔斯军数万人同声祈祷,‘你的声音响彻水面,雷鸣在显示你的庄严。你由高天监临,注视你权威下的子孙;你由庄严的王座,视察大地的众庶!’‘那是一群人渣的最后疯狂!’斯比亚阵形中,军官们以自己的方式对这种行为做出解释,‘斯比亚军队打胜仗是靠自己,上战场从来不念叨这些娘娘腔的玩意!’‘我们时时以我们侍奉的君主而自豪,永永远远歌颂你的名号。我们颂扬你,因为你救拔了我们。’威尔斯军阵继续靠近,祈祷越来越清晰、声势越来越大,‘当仇敌前来攻击我们,他反而跌倒断气。虽有大军向我们进攻,我们的心毫不战栗。我们昂首抬头,卑视我周围的大仇;要在他帐幕,献欢乐之祭!黑暗魔王,我们的君主啊!我们将在仇敌的祭台上讴唱赞美你的祷词!’斯比亚军阵后方,仅有的二十具投石车开始运作,滑轮转动,绳索紧绞,木制悬臂‘吱呀’乱响,特制石弹被放了上去――紧接着,巨大的魔法屏障同时在两军上空出现,各自把己方部队笼罩。 科恩。凯达嘴角显现出一丝笑意,手一摆,斯比亚军左翼的轻骑兵出动,三千轻骑缓慢前行,来到本方阵线稍前一点的地方。这情况立即引起对面格伦斯中将的高度关注,在这个时候调动轻骑兵,完全不合常理! 中将心念电转,由轻骑调动开始,斯比亚之后可能使用的战术一个个的在他脑中浮现,己方军队的应对策略也一个个的完成。战斗还未开打,他已经推算出十来套对方的战术组合,同时排除了对方利用轻骑的战法,决定不予理会,威尔斯军第一波次照计划推进! 斯比亚军中响起战鼓声,三千轻骑突然启动,沿着己方战线急速奔驰,从左翼赶往右翼,骑兵的快速移动卷起大量的尘土,已经让威尔斯方看不清楚敌阵线的详细情况――这是在变换战位,威尔斯军立即做出反应,第二波次中的弓箭部队也开始平移。 ‘中将你看!’一位参谋指着斯比亚军阵形后方,‘他们的近卫军在移动!’其实不用别人提醒,格伦斯中将也看到敌军后方有大量的尘土扬起,看样子,斯比亚人是要以近卫军先行冲击了,他们到底有什么可以依凭的东西,居然敢冒如此危险?中将不得不谨慎的对待这个问题。但经过推算之后,中将还是维持原战术。就算斯比亚近卫军突破第一波次一翼,并且杀到第二波次前,他们也无法保证持续的战斗力。 斯比亚军的战鼓声改变,投石车开始了攻击,六十颗火油石弹拖着乌黑的浓烟飞上天空,劈头盖脸的向着威尔斯军砸过来。 ‘举盾――缓行!’方阵中传出军令,一层层盾牌组成严密的防御,火油石弹多数被弹开,少数击中空地,虽然引起连片的大火,但并没有对威尔斯军产生实质上的伤害。可斯比亚的投石机并没有因此而做调整,非常尽力的在最大射程上编织着火墙――斯比亚人是想在主要方向上以火墙分割对方两个攻击波次! 军旗下的科恩再一挥手,步兵方阵里的弓箭手举起了弓箭,射击指挥官看着指挥部的旗号,大喊着,‘全部标定九节,稳住、稳住、稳住――放!’无数张长弓震动着,无数枝羽箭尖鸣着,这些让全大陆军队都闻风丧胆的斯比亚箭雨按主人的意志飞翔着,大小三棱形、长短尖钉形,清一色银箭头、灰身杆、黑羽毛,演奏而出的是一曲杀戮之歌! 这不是昨天夜里那种规模的箭雨能与之相比的,再怎么高昂的士气也不能为身上的盔甲增添厚度,前进中的威尔斯军阵形为之一滞,步兵方阵中当场倒下数百人! 刚从第一波箭雨中缓过气来,斯比亚的第二波箭雨就已临头,威尔斯方阵立即组成盾墙,把后面的突击步兵纳入盾墙保护之下,以图在接敌之前尽量减轻伤亡。而这时的格伦斯中将却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白刃战就要开始,他要为一线部队选定一个主要突击方向。 不是左,就是右。选对事半功倍,不选伤亡惨重,选错事倍功半。 横向移动到右翼的斯比亚轻骑兵开始攻击,他们以弓箭连续的打击威尔斯右翼步兵方阵,特别是格伦斯中将寄予厚望的长枪兵方阵,进行这种重点打击行为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很有可能是在为身后近卫军的冲击做准备。 眼看一线就要发起冲锋,格伦斯中将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他必须判断出近卫军会从哪边出击。两翼都有足够数量的长枪兵可以使用,但想压制骑兵冲锋,他们就必须原地布防并调整方向保护整个战线,不能再投身进攻,那么进攻重点就必须放在另一侧。 斯比亚军阵后的烟尘滚滚,根本分不清近卫军的所在,他们有八千近卫军,完全具备从侧翼袭击第一波部队的实力……中将权衡全局,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断。 全线冲击,右翼强攻! 斯比亚轻骑兵的弓箭攻击绝对是迷惑自己的烟雾!第一波左翼长枪兵密切保护战线左翼,同时调集第二批次的长枪兵方阵突前保护第一波次的侧翼;弓箭部队快速插上,驱逐敌骑兵;总预备队提前压上,准备在第二攻击波次接战时绕过敌军战线,对敌实施身后攻击。 这是一个稳健的决定,格伦斯中将把重兵力放在了右翼,因为他确信敌近卫军将从左翼冲出,一则是敌轻骑已经占据了近卫军的冲击位置,近卫军要从这里冲击,轻骑就得让出地盘远离战线,而精明的斯比亚皇帝,他绝不会让精锐的弓兵离开战线。 ‘西塞里亚!’一声令下,威尔斯军全线冲击开始了,在几十辆冲撞战车的引导之下,近万方阵步兵组成的盾墙如山般向斯比亚军压迫而来,脚步轰然,杀声冲天,地面在震动,空气变得越来越灼热,但威尔斯真正的杀机,却是隐藏在盾墙下的万名突击步兵! ‘好判断。’军旗下,科恩。凯达吐出已经被自己嚼得没味的草根,‘近卫军出击,右翼!’被他夸奖的人,当然是对方的指挥官。撇开其他不谈,格伦斯中将临机应变的能力已是相当优秀,毫无疑问,如果这是场平常的战斗,他所做的这个决断能为战争赢得先机。但在此次战斗中,格伦斯中将做出的这个判断却不会对战局产生任何影响。因为八千能扭转战局的近卫军,一直就在原地没动过。 漫天的烟尘,不过就是几百辆后勤马车拖着树枝做出来的特别效果而已,轻骑兵的战线平行移动,也旨在加深对方的疑惑感,科恩在等待的就是对方的重点攻击――他知道近卫军只能冲击一次,他也并不打算让近卫军死撑着去冲击第二次。而那位格伦斯中将,绝对想不到此战科恩已经不需要三千轻骑在正面支援战场了。前面种种根本就无关紧要,科恩。凯达所追求的,就是要让格伦斯中将的脑袋不停的转,不能让他怀疑斯比亚步兵有奇特之处。 这支斯比亚步兵会耍杂技,这就是奇特之处。 战鼓轰然,三千轻骑再次启动,发射的箭雨不再打击长枪兵方阵,而是直取赶来驱逐自己的威尔斯弓箭部队。一方是在马上、一方是在地上,一动一静,吃亏的当然不会是骑兵……在威尔斯弓箭部队反被驱逐,格伦斯中将派出后续部队来对付他们时,这支轻骑兵直接右转,远离了战场。 这离奇的一幕让威尔斯军方瞠目结舌,本来人数就不多的斯比亚人,居然就这样让自己的部队离开了?这算是什么战术?在这瞬间,格伦斯中将甚至怀疑科恩。凯达就混在这支部队中逃跑了。 但八千令威尔斯军焦虑不已的近卫军已经出现在右翼,放眼看去,战士与马匹皆是重装,在己方右侧完成转弯之后,他们直接向着威尔斯军第一攻击波次侧翼冲过去。近卫军是踏着步兵出场时的路线而来,一路没有任何的烟尘,因为步兵在走过的时候,已经把水壶里的水全部撒在了地上,等到冲锋状态中的威尔斯人听到怒涛般的马蹄声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先前被弓箭射得七零八落的长枪兵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近卫军铺天盖地的弩箭射得没剩下几个。干掉右翼的长枪兵之后,近卫军放下弩机,兵器出鞘,一时间军刀闪闪,蹄声如雷――看这架势,斯比亚人是豁出去了! 组成盾墙的,是两万人不到的威尔斯军,为在两里多长的正面战线上保持连续性,队形就不可能太厚,斯比亚近卫军冲击之时,他们距离对方步兵不足百臂的距离,这支近卫军成右翼平行冲来,直接从他们的软肋上开始了践踏! 做为一位指挥官,格伦斯冷静的判断了局势,知道近卫军这次冲击之后,己方的盾墙是保不住了,而对方近卫军的威胁也不复存在,这战斗力的一加一减也算公平,于是命令第二波部队继续推进,准备步兵决战。 ‘杀!’快速推进的斯比亚近卫军在战线上掀起巨涛,盾墙组成的阵线本身就在冲击之中,这时候侧翼被袭击,根本不可能转向布防,而第二线的部队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盾墙一段段的垮下去,而再怎么精英的突击步兵在重铠战马的冲击之下都只能算是枯草,不是被撞得飞起,就是被踏为肉泥。 近卫军在突进,冲击线上血光蔓延,碎浪溪边惨叫连天,无数胸怀壮志的威尔斯士兵还没冲到敌步兵前,就已经以身殉国,魂飞魄散。一路冲击下来,近卫军前方聚集了一批威尔斯散兵,到最后,在左翼防守的长枪方阵好歹转过脸来,长枪却在瞬间串满了战友的躯体……两里多长的距离,马匹很快就冲击完毕,威尔斯的整个第一攻击波次已经不存在了。 威尔斯军方的指挥部里,上下军官都目睹了这一幕,不少人热泪盈眶,但是大家都知道,为了赢得全盘胜利,局部牺牲是在所难免,斯比亚近卫军不惜马力,一冲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没爪的野兽,格伦斯中将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近卫军如怒涛一样横贯整个战场之后,科恩。凯达下达攻击命令,三万步兵组成的阵线发出一波波的呐喊,同时举步向前推进,很快就把威尔斯第一攻击波次里剩下的散兵清理干净――既然威尔斯的盾墙倒了,那么就让威尔斯人看看斯比亚军队的盾墙吧! 总长三里的冲击完成之后,斯比亚近卫军情况堪忧,士兵伤亡千人,马匹就更惨,虽然大部分士兵立即下马,但由于马匹所负盔甲太重,有一半的马匹倒地不起,其中大部分以后也起不来了……视马如命的近卫军士兵含泪以步兵队形列队,准备再次投入战斗。 这一下,大家都没了骑兵,可以打一场正正经经的步兵战了! 双方步兵组成的钢铁阵线接近、再接近,终于在喊杀声中毫无花巧的撞在一起,斯比亚的战鼓、威尔斯的军号响成一片,历史悠久的步兵,战争中的王者,终于面对面的干上了! 两边都是三万人的铜墙铁壁,刚一接触就血光四溅,威尔斯军经验丰富、斗志顽强,而斯比亚军凭借身上的魔法加持,还有后面飞斧手的拚命支援,一时之间倒没表现出不敌的迹象。双方你来我往,在战线上杀得难解难分,每个士兵都是战线上的一分子,无论进退左右都身不由己,有的士兵明明已经牺牲,但没了生命力的身体却还被夹在两军之中倒不下去! 地面上杀声正酣,斯比亚的翼人部队也不甘寂寞,飞临战场上空骚扰威尔斯预备队,但他们人数太少,不能形成毁灭性打击。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斯比亚近卫军整好队形,一部分站在左翼后,另一部分充实到战线两端,对于这几千人的投入,威尔斯方面是有心理准备的。正面战斗讲究的是整体配合,近卫军的临时加入并不能改变其大部步兵战力不足的现实。 按中将的想法,即便是有近卫军的加入,斯比亚步兵也将在一个钟头内大损兵力。 但事情却并不如威尔斯方所想像的那样在发展,斯比亚人打仗从来就要耍滑头,而这一仗就是从此时展现了斯比亚军诡异的一面――细微的、缓慢的、不可逆转的展现着。 在战线中部,有一面高出其他军旗一倍的显眼旗帜,斯比亚步兵在他们的战鼓声发生转变之后,整条战线正以这面旗帜为中心……旋转着。 也就是说,斯比亚的左翼是在推进,但他的右翼却是在后退,一进一退的同时还保持着整条战线的大致平直。而在后面加入的近卫军正凭借自己强悍的战斗力,成为斯比亚全军的战位标记,步兵们喊出震耳欲聋的号子声,跟着整个队形移动。 这种风车式移动相对缓慢,但却逐渐显露效果,威尔斯军的作战条令是整条战线一致,左、中、右同进同退。在敌人右翼退却的时候,威尔斯右翼肯定要前进,但在另一边,自己的左翼却被斯比亚不断压迫着后退。因为斯比亚军有完整的盾墙,所以在推进和后退时占有一定优势,在左翼,威尔斯军已经因拥挤而产生混乱,而在巨大的吵杂声里,军官们也喊不出‘定如山、退如丝’的口令声,即便是喊出来,可能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科恩。凯达深知杀敌手段不是短时间里能被训练出来,但简单的前进后退就不同了,这就是他突击训练的结果,斯比亚军队的杂技──碎浪溪风车战术。 之前近卫军的抢先突击,就是为这战术的实施创造先决条件,威尔斯军再没有成规模的后援军,必须陪着斯比亚军玩大风车,大家一起转圈子,看谁先头晕,一旦某方的队形混乱,士兵就会被大批踩死。 这一切的情形都被格伦斯中将看在眼里,在这个巨大的风车旋转了差不多十度之后,他决定让部队摆脱这种局面。 他有信心做到这一点!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篇外篇‘黑暗传说──初次较量\’ 随着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和坎普帝国被一个神属联盟帝国占领,这两片广袤区域里的人们,无分贵贱,心头都笼罩着一层惨淡的愁云惨雾。当消息传来,原威尔斯帝国被改名为斯比亚帝国威尔斯行省,原坎普帝国被改名为斯比亚帝国坎普行省,暂时由斯比亚帝国力克。凯达亲王统管的时候,人们心头的担忧就更加阴沉。 看着自家门口经过的一队队斯比亚军队,听着来自远方的斯比亚内政官员的宣政演讲,民众们迷惘的眼神不免更加迷惘。两个历史如此长远的帝国,说完就完了?伟大的魔属联盟,就这样听任斯比亚的作为?尊贵的黑暗魔族,已经把大家都抛弃了吗?自己已经是受人白眼、任人欺凌的亡国奴了吗? 大街上,尽是无精打采的行人;集市里,尽是有气无力的吆喝。最悲惨的还是数百万不知道确切消息的难民,他们拥挤在威尔斯与坎普之间的条条道路之上,正处心积虑的要逃向心目中的魔属领地,但在前路被堵的情况之下,他们只能在原地打转,缺粮断炊的人们犹如过境蝗虫,吞下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虽然苦,虽然闷,但除了等待,民众们没有更多办法。而另一部分人,他们却深知‘幸福的生活是等不来的’,于是,赌魔属联盟会卷土重来的人开始了鬼祟的暗中活动,赌斯比亚帝国会屹立不倒的开始笑咪咪的展示自己的喜悦而赌不管谁当家,这日子总得往下过的人也出门了,这些人或者骑马,或者坐车,找斯比亚皇帝要官要钱去,目的地自然就是原威尔斯帝国皇宫,现在的斯比亚帝国皇帝行宫、两行省总督府、近卫军统领府。 前威尔斯皇室是非常讲究气势和威严的一个家族,威尔斯皇宫的修建风格也很符合这个‘高尚而完美’的追求,至少在外人能够进入的范围之内是这样。现在,在最为威严和气派的皇宫广场上──不,应该是行宫内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聚集着上千威尔斯人。 他们全是贵族,其中一部分正焦急的等待着斯比亚皇帝或亲王的召见。威尔斯前皇室全被关在监狱里,皇室的贴心走狗们当然要陪着主子们一起蹲,所以,以往被这些‘特权贵族’压迫着的中下贵族们不免心神荡漾,于是就眼巴巴的来了,至于斯比亚皇帝要怎么安置他们,他们是不需要担心的,因为‘一日是贵族,永远都是国家栋梁’这句话在神属联盟也被认可。 但另有半数以上的人,却不是自愿来的,或者是被斯比亚士兵给请来,或者是迫于家族生存压力而来反正是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面上有难掩饰的怨气。 在广场边警戒的士兵也极具特色,十步一组,每组三人,把贵族们和议政楼隔开。每组卫兵都由一名原幽水军团士兵、一名原近卫军、一名斯比亚近卫军组成,虽然都是军容整洁、气宇不凡的年轻士兵,但在众人看来,每一组中最出色的还是斯比亚近卫军士兵。 连身高体格都基本一致的情况下,能分出高下的只有眼神、气质等等细节,斯比亚近卫军不像幽水军士兵那么锋芒外露,也不像原帝国近卫军那样在目光里带着些倨傲,目光含蓄的他们只是稳稳一站,就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既不突兀,更让人过目难忘。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斯比亚军队的种种就是众人私下谈论的一个焦点话题,但第一次亲眼见到,见多识广的贵族们还是会感叹这些军人超过了自己的估计,不少人看着静静伫立的斯比亚军人,心中暗想:还有什么站立姿势能超越眼前的他们? 行宫大门处,又远远传来一声模糊的通报,起先没人注意,因为在这时候来行宫的,不过就是些无足轻重的人吧!但那通报一层层传来,渐渐清晰,慢慢迫近,最后让广场上所有的人心头一震──‘斯比亚帝国、军纪监督到!’交头接耳的贵族们转头看去,一位胡须皆白的老者踏上了广场石阶,穿着一身正式而简单的白色学者长袍,一脸风尘却精神矍铄,除了有点老学者的严肃固执风格,大家没看出有什么奇异之处,于是有不少人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都是没经调教的贵族,不免心生轻视。 ‘敬礼!’但当值将军一声号令,广场四周那上百名贵族来了不搭理,军官来了没反应的斯比亚近卫军在同一时间微侧身体,向着这位刚刚踏上广场石阶的老者行军礼,抬手、握拳、齐胸,整齐划一,干脆俐落。贵族们只觉得眼一眨,数百人的手就停在胸前了。 在场的原威尔斯贵族,上上下下还没有一个人受过这种礼遇,也没见过谁有这样的待遇,于是众人心头顿时就惊讶了,再次转头看过去时,贵族们的目光已经变得非常复杂,有羡慕的、有献媚的、有戒备的、有不屑的 老者稳健的步伐没有停下,只用温和的目光左右扫视着在场的军人们,最后经过当值将军的身前时,脚步才稍微缓了缓,小声说了一句,‘虽然战事繁忙,但还是要小心倦怠。’这不是什么夸奖的话,但当值将军却如释重负的点头应承着,安排一名军官带老者进入议政楼,广场上的贵族们清楚的看到这一幕,表情各异,纷纷打听起这位老者的名字、地位、头衔,不少人已经在心里盘算应该送这位地位显赫的‘军纪监督’多少金币才算合乎礼仪了。 ‘提夫。罗伦佐,斯比亚帝国皇家学院院长、兼斯比亚军纪总监督’‘地位非常显赫,和皇室的关系非同一般,听说是位敢跟皇帝陛下吵架的人’‘不但是他,他的儿子们也无一不是帝国重臣,小儿子还是皇帝陛下的贴身书记官’如果听到这些议论,提夫。罗伦佐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模样,因为这些狂嚼舌头的贵族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起他最为自豪的学识!但这也难怪,在普通贵族心目里,就算再怎么渊博的学识,哪有官职头衔、皇帝陛下的青睐来得重要? 但提夫。罗伦佐毕竟没听到这些言论,他的心思也不在上面,走进议政楼,一路所见的全是忙碌的内政官员,在这防卫严密的空间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正就新占领土地上的政令颁布、官员任免、土地分配等问题交流着,甚至在走廊里都能听到对某某贵族的综合评价。 转了一圈,提夫。罗伦佐没好气的问身边的人,‘皇帝陛下呢?’‘大人,皇帝陛下在后宫。’身边的人恭敬而又小声的回答,‘在钓鱼。’‘在钓鱼?’提夫。罗伦佐眼睛一瞪,把回话的人吓得身体一震,在察觉失态之后,院长大人硬生生的把钓鱼两字咬在嘴里,一脸愤然的跟着军官去了后宫。 富丽堂皇、极尽奢侈的后宫里,一身礼服的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正手持鱼杆,随意的坐在水榭的玉石围栏上,钓着小湖里面的彩尾幻鳞鱼。当然,平常时候的科恩。凯达是不会有钓鱼的兴致,但在听说这鱼虽然小,身价却是三百枚金币一尾,而且有价无市之后,皇帝陛下的兴致之浓烈,几如排山倒海。 连着钓了三天。 第一天钓上来两条,陛下就地生火烤着吃了,却发现这种鱼皮糙肉硬,一边懊悔不已,一边吃了个精光。第二天钓了三条,着人拿去卖,但战事刚歇的城市谁有心来买鱼?结果自然是一条都没卖掉,而且回来时三条鱼都已经翻了肚皮,于是又被勤俭的皇帝陛下拿来熬了汤这第三天嘛!皇帝陛下其实已经心生懒意,但却依然不亲自出面去处理任何事。 近卫军层层守护在水榭外,十数名前皇宫侍女随身侍奉,而在水榭里,正有大群的军官和内政军官们吵个不停。双方唇枪舌剑,吹胡子瞪眼睛,却总是小心翼翼的把音量控制在不至于让皇帝陛下心烦的范围之内。可就算是声音如此之小,还是把侍奉在皇帝陛下身侧的十多个侍女吓得花容失色,捧着水盆的水全洒在地上,抱着酒具的已经第七次打碎了东西 因为这些来自斯比亚的大人们,正在争论一个可怕的话题──是不是要杀光原威尔斯帝国和坎普帝国的皇族,而争论的焦点在于军官们主张全部就地*,而内政官员坚持只杀男性皇族成员,虽各持己见,但却是个杀多杀少的问题。 唯一一位闭嘴不参与争论的军官,是站在皇帝身后的格伦斯少将(斯比亚帝国少将衔),他现在的地位很是尴尬和敏感,加入这样的争论无疑是愚蠢的,所以他也陪着皇帝陛下钓了三天的鱼,并随时准备回答科恩。凯达提出的那些古怪问题。 ‘皇帝陛下日安。’罗伦佐院长走上水榭,在相距十步的地方停下,向科恩。凯达行礼说:“臣来了。‘’院长大人来了,过来坐。‘科恩转过头来看看院长,向他点点头,’每次的仗一打完,院长就立即出现,真是苦了你一路奔波。对了,这么急着见朕,又想说朕的什么不是?‘’陛下说笑了,虽然臣有劝谏皇帝之责,但也不是无故放言的疯子,陛下行事正确的话,臣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跑来怪罪陛下呢?‘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院长脸上没有一点欣慰的神色,’比如说现在,臣看到陛下在钓鱼,于是就在暗自琢磨陛下的用意。‘’不用琢磨了,消遣而已。‘科恩指指身后那群人,’不钓鱼,难道跟他们讲道理吗?‘在罗伦佐院长走上水榭的那刻起,水榭中的军官和内政官员们都闭了嘴,这时候迎上罗伦佐院长的目光,都笑眯眯的见礼群臣之中,没有一个不怕罗伦佐院长的,但怕院长跟怕皇帝陛下是两个概念。 对院长的怕夹杂着尊敬,而怕皇帝,更多的却是畏惧。 ‘各位日安,连场战事大家一定很辛苦,圣都的两位亲王和四位内政监督让我转达对各位的问候。’罗伦佐院长当然知道这些人在争论什么,事实上他急着来见科恩,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毕竟在历史上,某帝国完全占领其他帝国的事情很少,一次占领两个帝国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对于俘虏皇族的处置,不得不特别谨慎,‘陛下,胜利的消息传回圣都,大家都很是兴奋,群臣都在商量要怎么庆祝呢!’‘庆祝的事以后再说吧!圣都那边对战事平息后的事情有什么建议?’科恩的目光停留在水面的浮标上,轻声问,‘比如说被我们俘虏的两个皇族,大家是什么处理意见?’‘大家都考虑到这次是陛下亲领大军出征,当然一切事情都是陛下定夺。’罗伦佐院长坐在科恩身侧,‘但从另一方面考虑,这种事情处理得不好会引起民变,所以臣个人请陛下三思而行。’‘历史上有这样的事情吗?’科恩问,‘当事之人是如何处理的?’‘历史上一共有三起这样的事件,但那都是在同一个联盟之下发生的,其中一次是两个帝国间的争斗,另两次是联军讨伐。’罗伦佐院长回答,‘联军讨伐的两次,被讨伐帝国的皇族九系都被诛杀,另一次只诛杀了皇室男性。像我们斯比亚帝国这样占领敌对联盟的事,还没有发生过,在决定的时候,请陛下多考虑日后的统治。’‘也就是说,大家都希望朕只诛杀皇族男性是吧?’科恩指指放在身边几案上的小册子,‘这是某些大臣送上来的名单,两个帝国皇族的男性成员有三百余人,沾亲带故的人还没在内。’‘那皇帝陛下准备怎么办呢?’罗伦佐院长问,‘杀多少,最后还是得陛下拿主意。’‘等着吧!等朕想好了再说。’科恩看看身边几乎被吓瘫的侍女们,‘反正还有时间。’‘既然陛下已有腹案,那臣就没有意见了。’罗伦佐院长是个聪明的老头,当然知道科恩已有想法,‘不过臣进行宫之时,看到广场上积聚着很多贵族,他们的安置和安抚还得请皇帝陛下出面才行,目前时间紧迫,请陛下把这件事放在第一的位置。只要这些贵族们归顺皇帝,我们接下来的统治就会省力许多。’‘关于这件事情,朕已经有了安排,就在今天晚上,朕会请所有家族,连带大小魔殿祭司吃个晚饭,把他们一起收拾了。’科恩嘴角出现一抹微笑,‘院长大人不如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一起来参与主持这个盛大的宴会如何?’‘主持这个宴会,臣自然是当仁不让。’院长微一点头,又说:“不过陛下,这样的规模怕是有千把人,不知陛下有什么好办法使他们驯服?是准备了大量官职和赏赐吗?‘’朕只准备了些平常不多见的菜肴,让他们见见朕,朕也看看他们,再随便说说话,仅此而已。‘科恩摇摇头,’官职以后再说,赏赐这东西难道不是应该他们来向朕行贿吗?‘’陛下。‘院长可不允许科恩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掉以轻心,苦劝说:”虽然陛下的威仪无人能比,但宴会上毕竟时间有限,陛下无力分身,怎么去让所有人归附?一个贵族,手下也领有上万百姓,不满情绪宣扬出去,就有很多人跟着对陛下不满就算陛下在这些贵族中打一批、拉一批、孤立一批,但不满贵族的数量还是太多,不利于统治。陛下知道一个故事吗?一根箭好扳断,两根箭好扳断,五根箭也能扳断,但十根呢?五十根呢?’‘格伦斯卿。’科恩放下鱼杆,‘给朕拿箭来。’两袋羽箭放在几上,科恩抽出一支扳断,又抽出两支扳断,再抽出十支扳断,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顺手抽出格伦斯少将腰间的佩剑,把几上剩余的箭连袋子砍成两截。 ‘看到了吧!我的院长。’科恩脸色平静的说:“关键不在于箭的数量,而在于这些箭落到了谁手里。‘院长沉默,科恩又看看手里的剑,’不过,格伦斯少将,你不能再用这柄剑作为佩剑了,这是魔族佩剑,朕会重新给你一把──书记官。‘’是的,陛下。‘可怜的书记官小心翼翼的站到父亲的身后。 ‘把这剑送回圣都,交由国相处置。’科恩转过身去对着水榭里的人说:“没听到晚上有宴会?还不给我滚去准备!?‘’是的,陛下!‘众人赶紧脚底抹油。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篇外篇‘黑暗传说──包围\’ 神属联盟,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 作为帝国首都,金沙萨的夜晚是很迷人的,因为在这座城市里,不但拥有大量历经岁月而留下的自然和人文景观,还有一个帝国的财富作为支撑。白日固然繁华,但在夜幕低垂之后,这繁华就逐渐变化为奢靡。帝国里从上到下谁都知道这一点,但谁都不想去改变这一点,因为无论是繁华还是奢靡,都是人类生而追求的事物之一。 无数流连在街巷中的行人,正在努力的撩开那一层由飘香的花粉和迷离的彩色灯光编制的面纱,好让心目中金沙萨那真正的魅力扑面而来。不过,先决条件之一就是首先要坦然自己的本性,倾向黑暗的、极度渴求的那一面本性,好接受金沙萨的遴选其实不止是金沙萨,每一个帝国首都里都一样,每天都在上演赤裸的追逐,追逐一切可以囤积的财富。 今天晚上,二公主殿下的府邸举行酒会,除了近段时间与二公主交恶的太子殿下没有参加之外,接到请柬的达官贵人们无一缺席,甚至有许多是外国使节。在长公主前些日子被皇帝陛下训斥之后,二公主就隐约替代了长公主在首都贵族圈的主导身分,酒会、宴会、游园会一个接着一个,举办的相当频繁。当然了,二公主的酒会从来不会邀请自己的另一个弟弟和妹妹,皇室直系成员里,就只有长公主夫妇参加。 长公主夫妇互挽着手,拿着酒杯,在宾客中往返着,柔声细语,恩爱无限在被自己的父亲训斥之后,长公主殿下似乎收敛了很多,而且是从里到外的收敛,但众宾客都明白,长公主的这种改变,应该是对自己变本加厉心态的一种掩饰,谁都知道,除却在国内的势力,这位公主殿下身后有其他帝国势力在撑腰,要不然,她上次的死罪是绝对逃不掉的。而拥有这样的一股助力,这位心高气傲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向太子殿下认输?那个愚蠢的变态? 自古传袭下来的皇家酒会已有定例,特别是由公主们主办,虽然没有太子殿下的酒会那么张扬露骨,但却另有细密心思想出的花巧,务求尽兴。宴至中途时,男女宾客分往两厅,各乐各的男女宾客分开,并不是指男女完全分开,够得上宾客身分的,女性之中只有一人,那就是长公主殿下,所以此时的女厅之中,就只有她与身为主人的二公主。 猛的,嘈杂的喧嚣声从相距不远的另一个厅房里传来,那是由*的笑声、放肆的叫喊、毫不顾忌的起哄所组成,让两位公主殿下所处的房间显得冷清,但两位公主却并不在意,只是相对一笑。二公主殿下拿着酒壶,开始为自己的姐姐斟酒。 ‘姐姐这段时间应该过得还好吧?’斟着酒,二公主殿下说:“只是几天没见到姐姐,姐姐的面容就有些消瘦了呢!‘’只是身体稍有不适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长公主微微一笑,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前些时候在乡下城堡里静养,什么事情都不关心,日子过得倒是别有一番情趣。‘’是这样吗?那改天我也要去试试!不过眼前倒是没什么时间了。‘二公主也拿起了酒杯,稍微偏着头,一副天真单纯的神情,’姐姐听说了吗?斯比亚帝国已经攻进魔属联盟,而且占领了两个帝国,俘获了两帝国皇室,神殿那边已经吵翻天了呢!‘’有这样的事情?魔属联盟的帝国就那么的不堪一击?早些时候倒是听说斯比亚在对魔属用兵,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够打下这两个帝国来。‘长公主殿下惊讶的回答,’父皇还没有发出庭报,所以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神殿会吵成一团?这不是好事吗?‘’姐姐啊!你就不要逗我了,就凭姐姐在神殿眼中的地位,这么大的事情,父皇的庭报发不发,姐姐都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吧?姐姐你,毕竟不是一般贵族大臣。‘二公主微笑着说:”至于神殿里在吵些什么,我还等着姐姐来为妹妹解惑呢!姐姐就不要推辞了,请说吧!’‘妹妹啊!姐姐已经不是以前的长公主了,父皇上次顾及亲情饶我一次,但在贵族官员的心中,我怎么还有可能保持住以前的地位?当然是没人为我通报此种紧要消息了。’长公主面露难色,‘至于神殿那边,的确已经是久无往来,妹妹的疑惑,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不过妹妹放心,在几位弟弟妹妹之中,姐姐绝对是支持你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一样。’‘听到姐姐的话,我真的好开心呢!’二公主呵呵笑着,放下酒杯,双手轻击,‘我们来欣赏节目好了,特别为姐姐准备的呢!’酒会进行至午夜,循规蹈矩的长公主殿下就起身告辞,二公主也不便强行挽留,只好送到大门外,眼见长公主夫妇的马车在严密的护卫下离去。在打发了其他宾客离开之后,闷闷不乐的二公主回房时,一名信使已经在驸马的陪伴下等候多时了。别看公主们平日高不可攀的模样,在信使面前,她们只能是笑意盈盈,和蔼可亲。 ‘我听驸马讲了,二公主殿下刚才是在跟长公主殿下交谈吧?’几句寒暄语语之后,信使坐下说:“长公主殿下近来可有什么变化,或是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她依旧是老样子。‘虽然有些奇怪信使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但二公主还是照实回答,’在上次的阴谋失败之后,一直待在乡下的城堡里,并不常常外出。‘’是这样啊!‘信使点点头,’那么,公主殿下姐妹平时的感情怎么样?‘’不好,也不坏吧!‘二公主的机智使用的恰到好处,不动声色的回答,’或者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立即变得亲密和疏远起来。‘’公主殿下倒是一位明智的女士。‘信使微微一笑,’其实主上的意思,是想让公主殿下与自己的大姐保持一种既亲密又处于警惕的状态之中‘’贵上的这个意思恕我愚钝。‘见二公主没有回答,一旁的驸马说:”是因为有这种需要了吗?还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本使的到来,当然就预示著有事情发生。’信使正色说:“想必两位也知道,在所有的里瓦公主皇子里,斯比亚皇帝是在支持谁。而现在,斯比亚已经打下了两个魔属帝国,举国兵力有一半留在魔属,而魔属的抵抗必然强烈,就算斯比亚能够咬牙稳住,向魔属增兵也是必然的事情,所以说,现在就是两位的最佳机会。以后处于什么地位,就在此一举了。‘’可是,‘驸马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公主,’我们并没有万全的准备‘’时不可待,稍纵即逝。‘信使加重了语气,’现在不做,难道要等斯比亚皇帝扑灭一切反抗,斯比亚边境重兵集结之时再做?怕是到了那时,主上还想帮两位,也是有心无力了。‘二公主抬起头来,’现在的时机真的合适吗?‘’两位目前只是一般皇亲,而科恩。凯达却是一国之君,任何时候,都是两位处于下风。‘信使微笑着回答,’而趁着科恩。凯达的注意力全放在魔属的时候做,即便是强横的斯比亚帝国,对发生在里瓦的事情也无法插手。待科恩。凯达转过身来,事情已成定局,又有各国支持,斯比亚也无法跟所有的帝国翻脸吧!‘’为什么是所有帝国?‘驸马脱口问,’贵上‘’两位不用着急,听我慢慢解释。‘信使举起手来打断驸马的问话,’就如我刚才所说,两位还只是一般皇亲,无法与科恩。凯达相提并论,那么同样道理,两位在目前也无法与任何一个皇帝相提并论特别是公主殿下的父亲。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联合所有可以为我所用的力量,就变得极为重要,可以说,联合之事,是此举的关键所在‘’我不同意!‘与此同时,在长公主的秘密住所中,长公主也拍案而起,’所有人中我掌握着最强大的力量,为什么我要联合其他人?为什么要把到手的一切分给他人?‘’真正到手的才属于自己,而看到的,并不一定就能到手,我的长公主,现在你有能力吞下里瓦这块大蛋糕吗?‘新近的神殿下派官员坐在长公主对面,慢条斯理的回答,’不错,以前的你是有这个能力,可是殿下却自己败坏了胃口,我们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把里瓦的一部分让给其他帝国,你们也甘心?‘长公主忿忿不平的说。 ‘当然不甘心,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两位公主殿下势均力敌,旁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长公主殿下如有好办法,不如教教我怎么做?’神殿下派官员的目光停留在长公主身上,‘机会是不等人的,科恩。凯达吃人不吐骨头,当他从魔属抽身回来之后,长公主可不要后悔。’‘可是这个联合的代价也太大了吧?’长公主坐下,突然对面前的人妖媚一笑,‘本公主其实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真没其他方式了吗?’‘我是斤斤计较的人,所以我帮长公主想好了后面的事情。’神殿下派官员站起身来,‘联合所给的条件不过就是土地,而给其他人的那些土地现在又不是在长公主手里,换言之,长公主根本不需要从自己手里拿出什么东西,反而能得到很多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有我们的支持,再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拿回来,那并不是什么难事。’‘事情真的可以向这个方向发展吗?’长公主的笑容更加令人沉迷了。 ‘当然,只要我的长公主足够聪明,只要我们愿意。’下派官员伸出手来,戴满戒指的粗壮手指在公主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抚摩着,‘还没有听说,有哪一个帝国敢跟神殿做对。’‘斯比亚。’长公主突然笑出声来,‘斯比亚就可以!’‘你’被人揭了疮疤,粗壮手指猛的捏住了长公主的嘴,下派官员看着长公主那如同是一只野猫的不驯眼神,呵呵一笑,又放开了手,‘我的公主殿下,你说得对,斯比亚的确敢跟神殿做对,所以,他们现在就要倒霉了’晚些时候,一辆极普通的马车,到了金沙萨城郊一处极普通的庄园。过了有些破旧的大门,马车停在了庄园里唯一的一座建筑门前。过了一会,两名打着哈欠的护卫才陪同着门房提着一盏小灯过来,门房张着迷糊的眼睛,打开了马车车门看起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访客到来。 接到消息的主人已经在大厅里等候,看着身材高大的客人走近,主人的脸色显露出的惊异神情无法掩饰,连躲在楼梯拐角,身披睡袍的女主人都是一脸的惊异,反应过来之后,年轻的女主人连忙踮着脚尖跑回了房间。 ‘皇子殿下,晚安。’客人环顾周围之后,对主人说:“希望我的到来,不至于惊扰您的好梦。‘’不会、不会,亲王快请坐。‘被叫着皇子的主人勉强在脸上挤出点笑容,’对亲王的到来,我只是惊喜,惊喜而已。‘’皇子的生活倒是非常简朴的。‘亲王坐下,微笑着说:”我的侄女呢?波塔帝国最漂亮骄傲的公主呢?不在吗?’‘叔叔,我在这里。’重新出现在楼梯边的女主人,已经换上了裙装,头发也梳理过,甚至没有忘记佩带几样搭配的首饰,‘叔叔,这还是你第一次到里瓦来看我。我本以为父皇和你都把我忘记了。’‘怎么可能呢?公主永远是公主,帝国的娇艳富贵之花。’亲王呵呵笑着,走上去亲吻了公主的手,‘只是因为你们两个小家伙不小心的爱情点燃了战争,所以得让你们消失一段时间,让民众淡忘这件事你们的日子过得还融洽吗?’这对夫妇,就是里瓦二皇子和波塔公主,因为他们引发了六月战争,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出现过,也只有很少人知道他们隐居在金沙萨郊外。过气皇族的生活,虽然好过一般的贵族,但对于这两人来说,却并不比蹲监狱好,所以,这些年来,夫妇俩都是‘咬牙’熬过来的,这时听来自波塔的亲王问起,两人自然是感触良多。 不过,来的是波塔亲王,又问起这样的话,波塔公主心里想的就更多一点,特别是对丈夫的那种优越感,很自然的就在眉眼之间就体现出来了。但她回话的时候还是相当温和,因为她知道,她现在的生命,是和丈夫溶为一体的,‘过的还融洽,夫君对我很好,如果他肯改掉一些小毛病的话,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完美。’‘看看我美丽的侄女,还是和以前一样调皮。’亲王笑着,对侄女的应对很满意,‘来吧!我们三人坐下,有些事情要谈。’‘首先,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么多年的艰苦生活,对你们而言是有好处的。’重新坐下之后,亲王不再有笑容,‘那么,我现在就要来通知你们,要做好重返皇族生活的一切准备。’‘亲王的意思是?’里瓦二皇子小心翼翼的问。 ‘里瓦帝国之内,即将有大事发生,长公主、二公主、太子殿下都有份,无论他们哪一方成功,事成之后都不会放过你们。’亲王回答说:“作为你们的长辈,我的意思、波塔帝国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就是你们必须要把握这个机会,来一个漂亮的翻身。‘’漂亮的翻身?‘夫妇俩同问,’怎么翻?‘’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几位的关系很是错综复杂,既相互利用,又相互敌对,但眼下想成事,就必须要联合。‘亲王解释说:”但即便是他们联合,你们的父亲不是个随便就能让人扳倒的皇帝,所以,他们要想成功,就得采取强烈的手段,到时候里瓦就是个大乱局。而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彻底消失,在靠近波塔的边境上,我们已经准备好一切,当里瓦乱局一起,你们即可通告全境,声明你们正统皇室的身分,即使是不能夺取他们全盘成果,也必定不会徒劳无功。之后的事情,我们会安排妥当。’‘那父皇那边怎么办?’里瓦皇子轻声问了一句。 ‘我认为你目前应该多担心自己。’亲王回答,‘当然,我们也不想你父亲有什么意外,但历史始终是向前迈进的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全部失败了,因为你们没有参与,所以你父亲也不会归罪于你,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不要多说了,马上收拾东西离开!’亲王的最后一句话里,带有不可抗拒的命令性质,夫妇俩一楞,立即就回房收拾去了。 不到几天的时间里,关于即将在神属里瓦帝国发生的事情,就准确详尽的传到了黑骷髅会手中,新一轮的会议,时间定在午夜时分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篇外篇‘黑暗传说──祸起萧墙\’ 神属联盟、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 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午餐,酒杯中的红酒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年轻的帝国太子殿下却无心进食,他的眉头紧锁着,脸色有些难看,右手支在桌上托住了下巴,呆滞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左手手心里的一团血污──那是一只刚被他消灭的苍蝇。 太子殿下失去愉快心情的原因自然跟他最近的遭遇有关,上个月,他手下共有两位将领因为非作歹而被皇帝剥夺了军权,又有三名文官被人陷害而被皇帝陛下调离了原职,这几位的遭遇让太子殿下本身就不怎么雄厚的政治基础变得更薄弱。可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太子手下的人依然不知检点,本月又有几名手握实权的人惹上了不小的麻烦,皇帝已经两次召太子进宫训斥,而且是当着某些大臣的面,训斥的口气也越来越严厉,甚至将太子的导师革职。 ‘同样是年纪轻轻,可你看看斯比亚的皇帝是怎么做的?人家年纪比你小,却已立下赫赫奇功,谁不刮目相看?’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说:“做臣子时不忠勇、不清廉、御下无方,将来如何做得好帝国皇帝!朕看你是缺少磨练,太沉溺于声色犬马了!‘得到亲生父亲这样的评价,太子殿下很是苦恼,也非常恐惧,皇帝陛下这样做,难道是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吗? 还没等太子殿下想出个所以然来,又有几个地位重要的手下汹涌而入,哭声凄惨的诉说起自己的遭遇,原来,他们也被皇帝陛下迁怒,要被驱逐出首都了。 几个手下出事是偶然,手下出的事情多了,自己被训斥就是必然,但皇帝陛下无故把这把火引到其他人身上,这就让人很茫然了。太子虽然一向愚笨,但起码的政治争斗头脑还是有的,把整件事情详细分析一下,他觉得这一系列的变故后面隐藏着什么东西。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那愚笨的政治头脑却不能为他提供正确的思维导向,贫乏的争斗经验也无法提供最佳的解决方法,最后,在他本身阴鸷的极端性格影响下,太子殿下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老子看他不顺眼,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很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如果,太子身边有如同斯比亚帝国现任国相那样的人物,太子会得到劝阻和开解;如果太子有斯比亚现任皇帝那样的家庭观念和浓厚的亲情,他可以直接与父亲交流并解决所有的难题。但是很遗憾,太子本身并不具备这些条件,所以,他只能在自己的被害妄想症里越陷越深。而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在另一些人的意料和期望之中。 这一刻,窗外仿佛传来了首都特有的喧嚣气息,这是生活的气息,这是生命的气息,太子殿下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终于下了决心。稍后,他让心腹手下传出两封密信,一封是去向长久以来就支持自己的帝国高层,另一个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着:斯比亚帝国银月湖子爵收──转呈──荣耀、伟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亲启。落款:您谦卑的朋友与兄弟。 这是两封早已写好的求助信,请求两帝国在最关键时刻助自己一臂之力,既然是求助,信里当然少不得为两帝国许诺若干好处。信发出之后,各负使命的密使也分别潜出太子府。 时光不会因为人事而停止脚步,依旧在向前流动着。第三天中午,在金沙萨郊外的皇家园林里,里瓦小公主贝尔妮。艾宾浩斯正在为她的父亲绣制一件外袍,但突然毫无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细细的针尖落到了手指上,在如同玉石般白皙的肌肤上扎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温特哈尔,你在吗?’贝尔妮公主放下针线,目光久久凝视着血珠。 女将军从十步外走来,站在公主身后,轻声回应,‘在。’‘现在。’公主拿起一张丝帕,拭掉手上的血珠,淡淡的问:“城里是什么状况?‘’回禀公主,现在几位公主都因为各种原因,被皇帝陛下分别派出了首都,太子殿下近日受到两次训斥,领受了圈禁半月的处罚。‘温特哈尔回答说:”各位公主离开后,各派系的人都收敛了些,也没有什么动作,加之太子的人一向不喜挑衅,局面倒是比平时要平静。’‘是啊!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贝尔妮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温特哈尔,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这样吧!你去城里看看,顺便帮我把这件衣服送到陛下那里。再说,你也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吧?回去看看也好。’‘我家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好看的。’女将军微笑着接过衣服,‘倒是要去军部为卫队办理一些手续了。’首都城内一切如常,当皇帝陛下接过温特哈尔呈上的衣服时,神情严峻的脸上还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陛下仔细询问了自己小女儿近段时间的起居,又嘱咐女将军几句,然后才让温特哈尔退下。温特哈尔走出皇宫的时候,正好看到本应禁足在家的太子殿下,忙肃立行礼。 ‘是你呀!我们瑰丽娇艳的军中玫瑰。’太子殿下看到温特哈尔,表现出一种令女将军难以接受的亲切姿态,‘最近跟着我妹妹过得怎么样?她的身体调养得好些了吧?’‘回禀太子殿下,小公主的身体正在恢复,郊外园林的空气对她很有益处。’温特哈尔无法拒绝回答太子的问话,只有敷衍着说:“末将正要回公主殿下处,太子殿下有什么话需要末将转达给公主殿下吗?‘’当然有啦,你看啊!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太子殿下伸出了两根手指,拉住温特哈尔的一点衣角,把温特哈尔拉到门边,’你看,我前些时候让陛下不高兴了,所以被罚禁足在家。今天听说陛下身体不适,特请前来探视,也想请陛下解除我的处罚。但我一个人哪能劝动陛下啊?所以啊!我想请妹妹今天回来帮我求情,你也知道,陛下最心疼小公主嘛!‘’是。‘温特哈尔强忍着想煽他耳光的冲动,’太子的话我一定带到。‘’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皇宫有一个盛大的宴会,如果小妹能在宴会前到达皇宫向陛下说几话好话,那我就能出席这个宴会了。‘太子呵呵一笑,’这样的话,我也能在大臣和各国使节面前挽回一些颜面啊!要知道,太子不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是很严重的事。‘’太子殿下请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特哈尔点点头,’末将先行告辞。‘出了皇宫,温特哈尔直接前往军部为直属自己的部队办理一些手续,前些日子,皇帝陛下正式调她组建卫队保护小公主,虽然说是组建,但所有成员都是以前就跟随她的战士,五百人的卫队里有一半就是她的家族亲兵,今天,温特哈尔要去领取半年的军饷和建制文书。 进入军部大楼,温特哈尔就有点奇怪,因为在平常时候,军部大楼总是一片喧嚣,甚至走廊上都是人满为患。办事的、托人办事的、阻扰人办事的都在这里排长队,可是今天走廊里却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而且各部主管几乎都不在,温特哈尔上上下下跑了两圈,才找到一个副职为自己办了手续。出于职业敏感,温特哈尔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将军还不知道啊?今天晚上皇宫有个盛大的晚宴,大人们都去试穿新礼服了哦,听说是太子殿下掏腰包。’副主管一脸羡慕的表情,‘这不,大人们一离开,事情就全压在我们身上了,而且比平时还要多,把我们几个副手忙得满头是汗而且要处理完了才能回家啊!’原来是太子殿下在做人情,应该是为了解除自己禁足的处罚吧!温特哈尔释然的点点头,离开军部,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向城外皇家园林行去。 皇宫的御书房里,太子殿下正跪在皇帝陛下的脚边,感情真挚的向自己的老子做自我反省,说到激动处,太子殿下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皇帝陛下坐在椅子上,手上握了一卷书,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自己亲儿子的过人表演,还时不时的哼一声或者笑一下。 ‘朕训斥你,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是帝国唯一的储君,将来,你是要继承皇帝位置的。’太子的表演告一段落之后,里瓦皇帝清清嗓子开始发言,‘不是朕非要这样严厉的要求你,朕是皇帝,当然知道太子手下不能没有人,不能没有一个执掌政权的基础,朕难道真会为了那么点小事就处罚他们吗?’太子唯唯喏喏的答应着,但目光里却是迷惑不解。 ‘你看看你的那些手下,做事不知掩饰、遇事惊慌失措,连被人陷害都找不到一点借口来反驳,这样愚蠢的手下,你要来何用?所以,朕早就想为你换一批得力点的手下了。’皇帝陛下弯下了腰,轻声对自己的儿子说:“但以前首都人多,不太好做换血的事情,所以朕找了借口把公主们调离,又罚你禁足在家,就是为了在没有干扰的条件下做这件事情。‘’谢谢谢陛下为儿臣解忧。‘太子结结巴巴的感恩说:”陛下身体欠安,还这么处心积虑的为儿臣着想,儿臣身为太子却无法为陛下分忧,儿臣、儿臣真是万分惭愧!’‘有什么好惭愧的?你还年轻,缺乏经验是正常的,谁也不是天生的皇帝,都要一步一步的学着走过来。’里瓦皇帝笑笑,‘朕啊!一直不跟你太过亲近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如果朕与你太过亲近,那么几个公主就会绝望,就会直接向你下手,所以朕从来不管你的荒唐行为,但常常训斥你,还会偶尔表露出一些厌恶你的苗头,就是为了让她们看到点希望,自然的,她们就会在朕的身上下功夫,不会对你下毒手了。’听了皇帝的话,太子殿下心中不免思绪起伏,但起事的命令已经发出,这时候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了,于是嘴上说着一些感恩的话,心里还是准备按照既定步骤实施下去。 里瓦皇帝说了一长串的话,有些疲劳的咳嗽起来,一边的内侍连忙出门吩咐人送上汤药,太子殿下也乖巧的站到皇帝身后,轻揉的抚拍着皇帝的后背,还连声劝父皇要多加注意休息。 ‘休息,怎么休息啊?’里瓦皇帝转头看看太子,笑着说:“斯比亚帝国又立奇功,做为邻国的里瓦,自然不能让斯比亚比下去啊!朕是老了,但怎么着也要给你留下一个好基础,让你将来的路顺利一些,在神属的几个皇帝之中,怎么也得占个不受欺辱的中游啊!‘’父皇的话,儿臣一定谨记在心。‘太子殿下感动的说:”儿臣一定会努力的!’内侍端着汤药上来了,热心殷勤的太子上前几步,从银盘中拿起药碗,先用唇在碗沿边试了试,又喝了一小口,然后才转呈给自己的父亲,‘父皇,温度刚好,不是很苦。’‘乖啊!’里瓦皇帝接过药碗,看着自己的儿子,感叹着说:“和小时候一样的乖啊!‘里瓦皇帝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太子,太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终于,皇帝陛下长叹了一口气,先喝了一小口,再喝了一大口,之后在太子的注视之下把一碗药汁全喝了下去。 ‘父皇喝得急了些。’太子乖巧的接过碗,另一手递上毛巾,‘吃点水果吧!’‘好啊!’里瓦皇帝擦了擦嘴,含笑回答说:“只要是太子亲手送上的,不要说是水果,哪怕是穿肠毒药,朕也要喝下去啊!‘太子禁不住的一个寒战,心里慌乱,手上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做大事要心狠手辣,你慌什么?把毛巾拣起来。’里瓦皇帝平静的看着太子,既不发怒,也不愤慨,‘太子今天的安排,很不错嘛!纵观计划全局,步骤倒是少见的缜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计划失败后的应急方案呢?’‘父皇父皇在说什么啊!’太子额头上的冷汗一颗比一颗大,‘儿臣、儿臣听不明白。’‘把你唇上的毒药擦了吧!虽然服用了解药,但不小心吞下去的话,始终对身体有害。’说出这句话来,里瓦皇帝依旧平静,但太子却已是极度的绝望了,‘朕在先前也服用了解药,你应该看到了,朕咳嗽比平时要厉害一些。’‘父皇父皇儿臣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儿臣!’‘不要再说了,朕是谁啊?朕会不知道这一切?’里瓦皇帝举起手来,阻止了太子苍白无力的狡辩,‘你以为朕先前那些话是无的放矢?告诉你吧!那是朕最后的规劝,朕不希望你走到这最后、最大逆不道的一步,所以朕想用亲情来感化你但是,你还是让朕失望了!’‘父皇你听我说父皇父!’太子的求饶被一记耳光打断。 ‘不用多说了,你做得出,朕当然也硬得下心肠。’里瓦皇帝收回手,‘不过你放心,你始终是朕所出,朕不会杀亲生儿子,在你六十岁生日那天,你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我有什么错!’太子崩溃了,肆无忌惮的狂吼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出来的!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我要诅咒你,我永远诅咒你!’‘随便你啊!那是你的权利’里瓦皇帝强忍着心中的痛楚,要给太子最后的判决,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咳嗽起来,内侍忙送上毛巾。 太子的身体被两个影子侍卫按住,但他还是在极力挣扎着,而老皇帝那边,咳嗽声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剧烈,终于,有几点粘稠的液体飞落到太子脸上──太子抬眼看去,发现老皇帝嘴边正涌出大量的鲜血! 随同血液飞出来的,是隐藏在老皇帝身后的一组影子卫士,瞬息之间就在书房里搅动起更多的血光,房间里的其他人全都倒了下去,外面更是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太子殿下心知,自己安排的人已全数伏诛──他实在太小看自己的老爸了! 两名影子武士扶住了皇帝的身体,不断催动手里的顶级治疗卷轴,试图挽回局面。老皇帝看着手上、胸前、地毯上的血迹,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眼神──但突然的,他掏出一柄短小的蓝色魔法匕首,刺入自己的左胸位置,在不知名的魔法压制下,暂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我们父子都中了圈套!现在要取我性命的不是你的毒,而是一种极厉害的魔法’里瓦皇帝瞪着自己的儿子,‘想活下去吗?太子!’接连而来的变故,已经让太子无法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朕死之后,你立刻即位,朕会把相关东西全部传给你,影子武士也会保护你。’老皇帝用尽全部力量支持着自己,‘你要立即关上城门,召集效忠于你的军队,你那两个妹妹会立即发兵攻击你的,让让贝尔妮去斯比亚求援,许诺给科恩。凯达半个帝国的土地让他出兵帮你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朕不甘心!’一口鲜血吐出,老皇帝分别抓紧太子和影子武士首领的手,‘一定要保住里瓦皇族的血脉!’行进在郊外的温特哈尔,听到从背后金沙萨方向传出一声奇异的响声,转头看去,发现一个色彩艳丽的魔法球升上了天空。 ‘快马到园林!’女将军顿时觉得全身冰凉,‘快!快!快!’到了园林,温特哈尔二话不说的冲进庭院,把小公主塞上了马车,五百卫士已集合完毕,一声令下之后,保护着公主殿下的轻便马车上了商路。在马车上,温特哈尔才向贝尔妮公主说出老皇帝已经出事──那个魔法球是老皇帝跟女将军约定的信号,其意义只有一个,就是让温特哈尔带着贝尔妮公主出逃斯比亚帝国! 前行三十多里,斯比亚派驻里瓦的联络官带着几十人急切的追赶而来,合兵一处,联络官员和女将军一路都在研究着出逃路线──因为另两位公主,绝对不会放任贝尔妮公主逃到斯比亚帝国!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后面的追兵就跟了上来,虽然有卫队在一路上拚死抵抗,有斯比亚情报人员不计代价的掩护,但在距离斯比亚边境四百多里的地方,贝尔妮公主一行人还是被追兵包围在一处山谷之中。 贝尔妮公主在山坡上,身边还剩下四十多人,由长公主和二公主合并组成的追兵在四周整齐排列着,共有八千多人,一个巨大的魔法防护罩严密的覆盖在整个区域,杜绝了公主殿下一切逃走的可能性。 ‘啊!将军,看来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追兵之中的带队将领对身边的副将说:“但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将军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呢?‘’正好,末将心里,也有一个提议呢!‘副将微微一笑,回答说:”请讲。’‘长公主令我将贝尔妮公主带回去。’带队将领说:“不知二公主是怎么对将军说的?‘’二公主的命令也是和长公主一样。‘副将回答,’要我把贝尔妮公主带回去。‘’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只有一位贝尔妮公主,但我的长公主,和阁下的二公主都要,真是为难啊!‘带队将领呵呵一笑,’难道,我们还要先打上一仗分胜负吗?‘’需要吗?‘副将摇着头说:”做为二公主的坚定属下,我只做对二公主有利的事情。’‘阁下说得好啊!本将也只做对长公主有利的事情。’带队将领的脸上收敛了笑容,‘将军认为,贝尔妮公主被带回去,对长公主或者二公主中的谁有利呢?’‘怕是对谁都没有利吧!’副将一副无法确定的口气,‘将军何不直说呢?’‘说得直白就没趣了。’带队将领说:“不如我们写在手心,看过就算。‘’啊!将军好办法。‘副将脱下手套,’开始吧!‘两只手心靠在一处,一只手心上写’杀‘,另一只手心上写’抛尸边境‘,然后,两位对视着的将领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 命令下达了,追兵们一步步的向目标紧逼而去,山谷中回响着甲片相互撞击的声响,公主殿下仅余的卫士们站了起来,紧握着手里的武器,决心要以自己的生命维护公主的威严。 山坡上,一身素衣的贝尔妮公主在女将军的陪伴下向山头走去,微风吹起公主飘逸的衣角,顺直的长发飘飞不止,就如同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百合,美丽得让人窒息,纯洁得让人不敢正视 人物介绍 更新时间:2008-08-05 科恩。凯达:前世生存于地球时名为陈思,在被上司出卖后死去。灵魂在宇宙漂泊时遇到一强大神秘的生命,在此生命的协助下,于陌生地域重生,展开新的生命历程,追寻前世失去的一切。因为前世、后世的多种经历,使得他具有多重人格而迷失自我,但最终在众人帮助下成为傲世异人。目前登基成为斯比亚帝国皇帝。 棉花糖:陈思的灵魂漂泊宇宙时遇到的神秘生命。棉花糖是陈思对她的戏称。在她对陈思看似玩笑的安排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菲琳:全名菲琳。罗娜,人族,科恩众多妻子中地位最高的一位。性格平和坚强,做事细致严密,天生丽质,仪态高雅,可以独撑危局,不但是科恩后宫之首,还是科恩的重要助力。时任斯比亚帝国内政监督。 凯丽:全名凯丽。罗娜,人族,菲琳的双胞胎妹妹,科恩的妻子。性格直爽,极有魄力。时任斯比亚帝国内政监督。 温丝丽:精灵族族长的女儿。幼时被科恩所救,后成为科恩的妻子,是科恩最爱的女性之一。性格谦和温柔,魔法极为精湛。时任斯比亚帝国内政监督。 葳莎:全名葳莎。唐,吸血族头领的小女儿,幼时被科恩所救。性格活泼,古灵精怪。一直叫科恩哥哥,科恩也把她当做宝贝妹妹疼爱。 海尔特:人族,科恩的儿时玩伴,科恩麾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性格坚毅,头脑冷静,极具攻击性。现任中将。 莫亚:人族,科恩的儿时玩伴,与海尔特齐名的将军。性格极其沉稳,韧性极强。现任中将。 玛法:人族,科恩的儿时玩伴,总联络官。其手下遍布整个大陆,触手几乎无孔不入。现任帝国总联络官。 杰克:人族,科恩的儿时玩伴。现任帝国大法官,对科恩的霸业帮助很大。 瓦地:矮人族,矮人族头领之子,科恩的朋友兼坚定的支持者。 文:翼人族,翼人族头领之子,科恩的朋友兼坚定的支持者。 莫加迪:沙人族,沙人族头领之子,科恩的朋友兼坚定的支持者。 维素:全名维素。凯达,人族,贵族,科恩的父亲,斯比亚帝国暗月城的总督,皇帝最重要的大臣与朋友。一直关爱着科恩的成长,是科恩最尊敬的人之一,在上一代皇帝死后,成为皇室派实际上的权力核心。在科恩登基后成为国相。 威伯:人族,维素的好友,大魔法师。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每个国家都想争取的人才,可不知为何没有公职在身。 凯瑟翎:全名凯瑟翎。海格,人族,科恩的母亲。性格温和,极富爱心,是科恩最尊敬的人之一。 菲谢特:全名菲谢特。夏麦,人族,斯比亚帝国的王子,法定皇权继承人。温和文雅,学识渊博,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成为科恩最知心的朋友。两人亲密无间,誓要完成大业。科恩甚至为了他,不惜起兵与整个大陆为敌。 百合:人族,女性。被科恩救出,成为科恩的贴身侍女。 阿布:雄性,科恩的幻兽。吸取科恩的心灵力量而获得成长,具有和主人用意念交流的能力。 迪尔:全名迪尔。默林,人族,女性,出身贵族。原本住在里瓦帝国,后因家族衰败而来到万普经商。性格刚烈,明白事理,是个女强人,更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时任斯比亚帝国内政监督。 丽瑞塔:全名丽瑞塔。克纳赫,光明神族,光明神王的大女儿。在科恩看来,这位神族女性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极难掌握她的心态。喜欢随意改变身分,第一次和科恩见面时,就变身为名叫依弗的神族侍女。 夏洛特:全名夏洛特。克纳赫,光明神族,光明神王的小女儿。和姐姐不一样,对人对事都很冷漠。科恩对她的印象很不好,菲谢特却对她很上心。 达威德:光明神族,光明神王座下五大神官之一,战神。 卡罗斯:人族,斯比亚帝国总参谋官,科恩陛下的得力助手。 温特哈尔:全名温特哈尔。雷尼,人族,女性,里瓦帝国的女将军。行事神秘,有用盔甲隐藏性别的癖好。对科恩的态度恶劣。 岩石:半兽人族,男性。本是神属联军第九军团的新兵,后成为科恩的坚定拥护者。现任科恩的近卫队长,能力有了很大提升。 黛纳:科恩亲卫弓箭队队长。 斯维斯:全名斯维斯。赫本,人族,男性,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皇族成员。因为拥有俊美的面孔与温文的举止,而得到了奥黛丽。赫本的别称,魔属联盟内的无数男女为其疯狂。虽与科恩素未谋面,但已经成为科恩的宿敌。现赋闲中。 艾妮:全名艾妮。伊萨伯安特,魔族小公主。虽然身为永生的魔族,但性格天真,十分爱玩。 芙莉格:全名芙莉格。伊萨伯安特,魔族长公主。掌控魔殿,算得上位高权重。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小妹,除了小妹,死对头神族长公主也是她的一块心病。 凯普:人族,男性,本是在魔属各国周游求生的小人物。生性猥琐,欺软怕硬。拥有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外表是一团软泥,但是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在成为斯比亚帝国外交大臣之后,恶习有所改变。 白影:龙族,女性。由于种族的关系,天性有些孤傲。本来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结果被一个“疯子”拖下水,不得不成为一个侍女,从此东奔西跑,再也不得清闲。 琴伦:人族,七岁,坦妮的妹妹,自小被姐姐送入魔殿生活。坦妮为了自己这唯一的亲人,可以牺牲一切,对妹妹的未来也充满憧憬,却不知可怜的妹妹在魔殿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琴伦被救出后,科恩给了她新的身分,使之成为斯比亚帝国的公主。 乌鸦:人族,二十五岁,顶尖杀手,身世成谜。为人冷傲自负,与孤独为伴,一副对任何事都等闲视之的样子。虽然有想要的东西,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无奈心已疲惫。直到遇上一个无耻之徒,才对“活着”提起些兴致。 香雪:人族,神秘的女子。被人送给里瓦帝国太子,其目的却不仅是如此。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第三十三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魔神之曲 汇合两族全部能力的咒文在天际传播,魔法符文在星空里飞舞,令世界毁灭的灾难出现。 两道黑白色光芒从星空中投射下来,就像是两柄插向比斯大陆心脏的毁灭之剑──范围达千里的飓风在比斯大地上肆虐起来,将无数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推为平地;轰然巨响声中,地面上爆起一根根百里粗细的泥柱;巨大的海啸涌起、灼热的熔浆喷射……比斯大陆上电闪雷鸣,各系顶级魔法交相辉映,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回荡在人类世界之中,追寻并夺取他们脆弱的生命──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抗拒,没有一个人类能够逃避! 作者乱入之声:各位读者,这其实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而不是科恩马上就要遭到的灭顶之灾……但为什么要放在这里呢?当然是有原因的,当然不是作者个人的恶趣味……真的不是啦……你们要相信朕……朕一向是英明神武、伟大睿智、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绝世无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单车见了要爆胎的纯洁老实人啊……是朕看节日来临,特别赶出这篇看起来还算有些华丽的篇外篇给大家祝贺节日的呀…… 谜之声(大概是编辑、只是大概哟):你明明就写了另一个,科恩在另个篇外篇里从头惨到尾、又在篇外篇结束时哭得死去活来……你怕愤怒的读者追砍你,所以把这段内容移到下集了……真是用心险恶呀! 清脆的脚步声,从光明神王宫殿前的台阶下传来,也让站在主殿正门处的一位神侍抬起了低垂的头。她微微皱起眉头,等着这位可能打扰到光明神王沉思的神走上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光明神王的沉思重要?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簇华丽的盔缨首先出现在神侍的视线里,接着出现的,就是战神那张永远威严深沉,永远不可冒犯的脸。 神侍垂下了目光。 身穿盔甲、手持佩剑的战神在神殿正门前停下脚步,伸手握住镶满宝石的门环一扣,一声脆生生的金属撞击声直上云天,这声音回响在整个天堂岛上,也回响在每一个光明神族成员的耳边,就连远在比斯大陆巡游的神族长公主,也在这刻回过头去,久久凝视着天堂岛。 ‘就连最后维系大陆的依凭,也崩溃了吗?’她的目光中,有震惊,有惋惜,有哀伤。 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神族长公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抬起的右手缓缓在身前划过,从指尖洒下的细小光点浮游在空中,凝成一片淡薄的水蓝色光幕。在众多神殿祭司惊讶的目光中,长公主再向前迈出脚,脚尖轻轻将光幕破开,随即就点在天堂岛神殿的玉石台阶上。 ‘长公主大人……’看到长公主的背影溶进那片幽深的水蓝色光幕,身为神殿领导者的红衣总祭鼓起勇气来轻喊了一声,但完全与光幕合为一体的长公主并未理会。水蓝光幕荡漾着,在阳光下逐渐透明、消散。只留下一地伏跪于地的祭司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是什么变故。 得到讯息的公主们、神将们一路走上神王宫殿的台阶,从沉默着站在台阶两侧的八千光明神族中穿越而出,来到光明神族的心脏──神王宫殿大厅中。最后进入的长公主先在门边向自己的父亲施了礼,然后走到左侧首位,站在这片沉寂压抑的气氛里。 ‘大家早就知道,近十年来,光明神族下属的大陆领土内异端横行,黑暗魔族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如此,吾还是在尽力化解。但在刚才,战神带来了黑暗魔族的通报。’少时,端坐在正殿唯一一张座椅上的光明神王睁开了数千年来一直闭合著的双眼,轻柔的话语回荡在每一个光明神族耳边,‘在魔属大地上,人类已开始追求弑杀的魔法了。’ 神王的话音在空间萦绕,话语里的信息不但让正厅里的公主、神将们都抬起头来,台阶下的八千神众也在同一时间里抬头,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震惊和愤怒。 ‘忤逆的人类已有了一些成绩,他们围杀了一个黑暗魔族,为此,黑暗魔族请求启动最高等级的神罚,按照两族间的协定,我已同意。’光明神王用手支着下颚,雍容的气质也难掩心中的失望惆怅,‘当一个时代自行发展到无法自我控制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其崩溃。虽然在废墟上重建的新时代必定会好于上一个,但这毕竟也是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啊!’ ‘父王想在什么时候启动神罚?’长公主低垂着头发问:‘我们要使用什么手法?’ ‘让魔神之曲缓缓响起,送走这一个已历经了万年的时代吧!’光明神王站起身,看着自己的长女,嘴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就是现在。’ 神王的意志是无法违背的,这已写进每一位光明神族的血液和灵魂之中,正殿里,公主、神将伏跪回应,‘如您所愿。’在殿前台阶下,八千神众也跟着伏跪回应,‘如您所愿。’ 光明神王向前移动着脚步,无数丝状的金色半透明线条从他的后背弥漫出来,轻若无物的在广阔的空间里游移着,逐渐聚合、离散,最后凝聚成一对巨大的金黄色光翼。 正殿拱顶悄无声息的向两侧打开,神王的身影笔直升上去,传到每位光明神族耳边的话语已变得威严起来:‘既然要亲手破坏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要用最华丽的手段,因为这不但是万物灭亡的挽歌,也是众生新生的颂歌。’ ‘如您所愿。’仰望着神王身影的神众们回应着,这声音汇合起来之后依旧是那么的平和,但在瞬息之间,天堂岛上下已变成一片洁白羽翼的海洋。公主、神将与八千神众都舒展开自己的羽翼,跟随神王升上天空,在云层的最高处排列成整齐的队形。 神王的体形这时已变得极为巨大,如同是另一个太阳一样,在不断向外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目光无法到达的彼方,一个黑色的身影与之遥遥相对,那是黑暗魔王的身影。 此时的比斯大陆正处于白昼,对上界的一切都毫无所知的芸芸众生正在为自己而奔忙。各个帝国的皇族在宫殿里处理政务,贵族、官员、名流正在聆听教诲,学者在研读,军士在训练,农夫在耕作,商人在叫卖……没有人会想到,在那高高的虚空之上,风已止,云已定。 一步,两步,雅致的步伐踏在虚空中,长公主从光明神族中走出,后背十二对纯白羽翼完全舒展开来,她那一直紧抿的嘴唇正在轻轻开启──以众生未知的语言,唱出第一声对生命的咏叹,这声音,直传到万里之外的天边。 与光明神族万里之遥的魔族阵营中,这时也缓步走出一位女性,十二对在她身后缓缓起伏的紫色羽翼,显现出她魔族长公主的超然身分。在神族长公主的第二声吟唱迎面而来时,魔族长公主的吟唱也由唇边轻启,柔柔地合了上去──两个本应该敌对的种族,两位本应该势同水火的长公主殿下,这时候居然相隔万里在合声吟唱! 两个清亮、柔美又蕴涵着无尽魔力的声音在天空中汇集起来,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无垠的静止云海中回旋滑行,带起了风,推动了云;又犹如是一声对世间的号令,让万物生灵举头,令一草一木震颤……而忙碌在红尘之中芸芸人类,却依然对此一无所知。 两位长公主的合声还未消散,阵营中各有千名双翼天使奏响手里的乐器,轻柔、清晰的乐声包裹着公主的吟唱回荡四方──除了人类,万物惊变。 大陆外海,漂泊着一艘因捕鱼而迷航的渔船,几位船员正要撒网,却发现数尾珍稀的深海鲟鱼跃出水面,正在惊讶,这些长达两臂的鲟鱼已挣扎着游离翻卷的浪涛,流线形的身体不停在空中划着圈。虚弱的船员们眨着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这刻所见景象,但在眨眼之后,却看到数千条深海鲟鱼自水面接踵跃出,如同飞鸟一般游弋在天! 隐隐的乐声里,天边映出一抹五彩霞光,霞光被一条竖立着、不断回旋的光带牵引,在无尽的虚空中环绕前行,逐渐的近了,更近了。绚丽的光带当空飞舞,流光溢彩,把碧蓝的海面和天空都点染得分外妖娆……各个种类、体形不一的海中生物争相飞上天空,成群结队的分别占据了高高低低的天空,不住的翻腾跃升,仿佛这世界已没了海水与空气的区别。 ‘神迹啊!’望着在空中翱翔的鱼群,船员们大叫,‘这是神迹啊!’ 船身先是一阵晃动,然后是轰然一声巨响,长达五十臂的渔船从中断裂,魂飞魄散的船员们跌入海中,好半天才恢复神智,纷纷转头一看究竟──摧毁这艘曾经让船员们无比自豪的渔船的,是一只他们从未见过的巨型三头海怪,那硕大船尾被这海怪咬在嘴里,就如同是一块小小饭前餐点。 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之后,三头海怪扭曲着身体在海面上滑行起来,粗壮的尾部不断敲击海水,掀起阵阵高达百臂的巨浪。被卷入其中的船员们十有八九不再浮起,剩余三两个运气极好的,浮出水面时只看到一只自由飞翔在空中的巨型三头海怪──在它身下的海面上,还有千百只大小不一的同类正在挣扎着想要起飞! 铺天盖地的浪涛里,船员们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连颂赞光明神族的赞歌都念得结结巴巴,只有歇斯底里的大叫,‘神迹,神迹!’ 这之后,他们就彻底的被巨浪淹没…… 比斯大陆腹地,连绵的山脉中隐藏着一处秘密营地,立志反抗的人类正是以此为基地,聚集当世人类最杰出的精英,研究着高高在上的秘密,他们决意驱除加在整个人类头上的命运枷锁,他们不愿意再盲从于高高在上的残暴。 本来应该是个很平常的中午,但在弹指之间,这方才还生机勃勃的山谷中鸟不飞、虫不鸣,静得可怕。营地入口的卫士从伪装的草堆中探出头去,看到一位身穿素白武士袍的人类站在入口处──他体形修长,肤色白皙,细致面容如同是玉石雕刻,抱着一柄窄长的单手剑,正闭上双眼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职责在身的卫士正要拉响警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麻木,那白衣武士微微转头,把双眼睁开、用冷冽的目光罩住卫士,这目光竟如金属般锐利冰寒! 一点鲜血从卫士嘴边涌出,逐渐连成一线,当殷红的血丝滑落地面时,卫士已悄无声息的死去。 白衣武士正过身子,向营地内一步步走去,脚步不急不缓,一组肉眼不可见的风刃阵列围绕着他的身体,将前进路途上所有物体都切割成凌乱飞舞的碎片,无论是树木、巨石,又或者那些接到警报,向着白衣武士冲去的无畏人类武士们…… 一直到白衣武士走到山谷中部之后,飞舞在他身边的风刃才逐渐平复消失,几十名上了年纪的人类魔法师在无数的武士的保护下分站在他四周,用一个奇异的阵形把他包围。 ‘被你们杀死的魔将,应该就是死在这个魔法阵下。’白衣武士的目光在这些人类身上扫视过去,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异常悦耳,语调极为冷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时间吟唱,你们要尽力把魔法发挥到极至。’ ‘难道你就是另一位魔将?就算你是魔族,在吾等魔法的威力下,你也无法幸免。’站在白衣武士正面的一位人类老者扬声下令,‘完全属性终极复合封印咒文──最后的光辉!发动!’ 数十名人类魔法师同时吟唱着,飘散在空中的咒文显得悲壮、苍凉。 ‘无尽的魔力,将化为无尽的希望,风之精灵请围绕在我身旁,构成混沌屏障;水的精灵请化为柔顺的波动,凝为岁月之镜;地之精灵请放弃彼此的仇视,解除心灵之束缚;火之精灵请凝成红莲之索,织为空间之网;四大元素请借与我心之力,缔结永恒的莫名;从虚无的开始到混沌的终结,请停止一切的波动,封印吧!最后的光辉!’ 无数灿烂夺目的银亮闪电从半空中劈下来,落在人类魔法师身上,让这些人类的法袍高高鼓起,不断扭曲缠绕的闪电汇合在他们手里的法杖中,又变成八色光带飞射而出,在白衣武士身外编织出一片细密的光网,向着白衣武士全身上下缠绕而去! 人类魔法师们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前一位寻来的魔将就是被这魔法封印而被最终消灭的,但此刻的白衣武士的身体却像是一个虚无的影子,缠绕过去的光带都从他身体中透过,居然没有发挥半点应有的效果。 ‘你……你不是魔族!’人类魔法师发出惊呼。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白衣武士答非所问,目光只望着天边,‘长公主的吟唱已近尾声。’ ‘你不是魔族,我们就未必束手无策,对付神族的魔法,我们也准备多时了。’人类老者举起藤木法杖,再次发令,‘逆属性终极魔法──交错之幻想!发动!’ ‘在混沌中封闭的永恒,在虚无中破碎的平衡,停留在宇宙中的至深之渊,流连于岁月中的记忆之尘,请回应我的祈求,重叠幻想与现实,交错弱小与强大,描绘失落的纹章,改变彼此的面貌,将痛苦与悲伤,降临彼身!’ 这个由无数人类精英前仆后继,研究数百年的终极魔法,第一次在实战中被释放出来。当咒文响起的时候,以这群人类魔法师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光幕从地面上冉冉地升起,越来越大,直至将整个山谷全部都笼罩住,使之与外界分隔开来。 光幕之外并无任何异状,但光幕之内却是风声四起,飞沙走石──这个魔法在释放的时候会消耗施法者的全部魔力与生命力,但最后效果却是非常令人震撼,因为这魔法会令时光交错、敌我交错、甚至包括弱强与性别在内的光幕里的一切事物交错! 在这之后,耗尽全部魔力与生命力的恶果会转嫁到敌方身上,惟独施法者存活下来! 当激昂的风声平静,当飞舞的一切复原,当包裹整个山谷的光幕逐渐消失之后,白衣武士依然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变化,而围住他的人类魔法师却全部委顿倒地,一个个像是即将枯死的植物,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看着白衣武士迈步前进。 数十位人类魔法师直至生命最后一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终极魔法会在白衣武士身上失效,这明明就是能击败的魔法、是人类万年以来的心血结晶啊! 白衣武士左手轻轻一挥,一簇簇蓝色火焰在倒地魔法师的身体上燃烧起来,让他们的身体逐渐分解,最终化作漫天飞舞的灰烬──保护魔法师的武士们根本来不及阻止,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阻止,能在这个承载整个人类希望的山谷中担当守卫之职,本身自然不是什么三脚猫角色,但白衣武士自出现到现在,所展现出来的一切能力都远远超过他们的认知。 虽然迷惘,却不彷徨,因为武士们的职责仍在──在白衣武士前进的道路两侧,躺满了他们失去生命的身体,白衣武士每一抬手,都预示着又有数位人类武士献出自己的生命。 当最后一名武士无怨无悔的软倒下去,白衣武士已经走到山谷深处的一间小屋前。 在这山谷中唯一的一间小屋里,一位十来岁的人类少年坐在面门的靠背椅上,身穿华服,一脸雍容沉稳的气度与他的年纪毫不相称。白衣武士看了少年一眼,并无其他表情,一脸平静的开了口,‘光明神族,神王传令。’ ‘请原谅,吾想坐着听神王的命令,因为吾现在并不信奉。’少年微笑着回答,‘在吾三十岁那年,就知道不过是污秽之物而已。’ ‘世界即将毁灭,因你而毁灭。’白衣武士对人类少年的态度既不生气,也不训斥,依旧用不带任何起伏的语调说话,‘光明神王要让你看完整个过程。’ ‘可惜了,吾没有时间去旁观世界的毁灭。你的主人可以为你安排一切,但他的话对吾没有任何约束力。因为,人类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人类少年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身体轻微的抖动着,嘴角隐显出一点血丝。 ‘你想服毒自杀,可以,我会让你咽气。’白衣武士一步步走上去,站到人类少年的身前,‘然后我再把你救活带走。’ 白衣武士这句平静的话,对人类少年来说却是极端残忍,他本就忍受着身体上的极大痛苦,这时却又掉进万劫不复的心理深渊,直至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少年的目光都怒视着白衣武士。而白衣武士那没有任何情感的目光与之对视着,直到确定对方真正死去,才把手放在少年头顶,用一贯的语调吟唱起一段咒语。 ‘岁月缓缓而歌,浇灭众生悲戚;时间默默流逝,霜冻万物孤寂;失去未来的光阴之河,停滞你的脚步;在那绝望的黑日之舞中重归吧!侧耳倾听这凄切痛哭的乐曲,低头哀悼这无法安息的亡灵……’ 魔咒在小屋里回响着,死去的少年身体被一层白色光芒包围起来,光芒之内的时光开始倒流,少年口角的血丝在消失,身体比刚才抖动的还要厉害,最后张嘴吐出一颗血红的小药丸──在不甘心的愤怒吼叫声中,人类少年复活过来。 少年恢复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剧烈的反抗,但白衣武士只用一只手,就轻描淡写的接下了所有攻击──当世人类精英之领袖的疯狂攻击,直到这位领袖再没了抬手的力气。 ‘你想再服毒,我不会阻止。’白衣武士说:‘我会再复活你。’ 被复活所受的痛苦并不比自杀好受,人类少年沉默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再反抗,事实上他也无力反抗。白衣武士抓起他,抬手击穿屋顶,飘飞到半空中。这是怎样的一片天空啊!云海中漂浮着无数的动物、昆虫、植物,有千头以上的猛群在漂浮,也有飞翔着的整片森林。头顶的虚空中闪耀着一个巨大的五彩光球,正把这些布满高空的东西吸纳进去。 ‘世界毁灭因你的反抗而起,神王要让你听到、看到。’白衣武士把人类少年放开,‘这些无智的生物群落会在虚无中等待着世界重生的那一刻,而污秽的人类没有这个机会。’ 人类领袖还没适应身体漂浮感,就听到一段飘渺的乐曲从悠远处传来,那声音像是魔法的吟唱,又像是赞颂世界的歌声,空灵、虚无、却又能让他的灵魂跟随着旋律起伏不止。 ‘之曲的前奏已完,接下来是真正的乐曲,在使用魔法时,都是以有曲调旋律的真正吟唱为手段,而卑贱人类所谓的吟唱,只是在侮辱这个字眼。’乐声一停,白衣武士就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说:‘你现在能听到的乐曲,也能看到同类挣扎。身为研究魔法的人类,当然能够衡量魔法效果。妄想以人类的弱小去对抗,这不是一般程度的愚蠢。’ 人类领袖张了张嘴唇,想要反驳什么,却听到天边传来一声清晰的魔法吟唱,这吟唱伴随着悠扬的乐声,立即就改变了他身边的世界──天空,覆盖在整个比斯大陆上的天空都同时陷入了黑暗,仿佛这搭建在天地之间的舞台在一瞬间被人拉上了幕布,熄灭了光源。 深邃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阴沉的孤寂里没有一点声响,但人类少年却仿佛听到了地面上无数同类发出的惊狂尖叫! 不知维持了多久,黑暗的天空才被一阵毫无预兆的激昂乐声唤醒,随着音乐的节奏,厚密的云层被不同颜色的光亮照射,穿透云层而出后,这些光亮有如实体一般相互挤压,形成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直到布满整个天空,相互映照之下,它们显得狰狞而妖艳。 一丝纯白的光柱出现在天界,穿云透雾,笔直的投射到地面,在这纯白光柱周围,数百股金黄色的光流如同液体般一路奔泻而下,就像是数百个高山瀑布,一旦遇到云层阻碍,还会飞溅起巨大的金黄色浪花! 灿烂,耀眼,满目的金黄转眼间就覆盖了大地,人类少年紧闭双眼,不忍再看下去。 ‘这不是灭亡人类的魔法。’白衣武士不知用什么办法撑开了人类少年的眼皮,解释说:‘还没到时间。’ 遍地的金黄光斑在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收缩、汇集着,逐渐变成大地上的一个小光点,细微而璀璨。光点闪烁着向上飞去,引出头顶上一轮巨大的太阳──不是巨大,而是越来越大,就像是太阳已经陨落,正在向地面飞扑!天空中的云层已完全散去,只余下强烈的光芒。 回响在天边的乐曲声这时开始转变,太阳在随着节奏膨胀收缩,月亮悄然出现在地平线上,无声的分裂,再分裂,最后变成十二块新月状残骸,围绕着忽大忽小的太阳转动……无数星辰跟着显露在天幕上,缓缓移动着,在日月背后组成一个复杂的魔法图形。 目光呆滞的人类少年被乐曲声里的一句吟唱惊醒,发现自己前额的发丝在撩动,原来是起风了……而在比斯大陆上,方才还变化诡异的气温开始稳定,伴随着轻柔的微风,和煦的阳光,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是到了一年中气候最为温柔的春天。 被刚才各种动物、植物飞上天空等连串异象吓得不知怎么才好的人类,他们还没把感激的话说出来,和煦的阳光就变得暴烈起来,气温也开始陡然上升,无数巨大的银亮闪电从天空中划过,夹带着冰雹的暴雨倾盆而至! ‘到最后不就是屠杀吗?’同类的哀号悲鸣让人类领袖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做?’ ‘星辰流转,四季变化。’白衣武士的解释传到人类少年耳中,‘这是最后的恩赐。’ 就是在这两句对话的时间里,暴雨已经停止,云霞渐起,气温回落,凉风吹拂过大陆,带起了漫天枯叶。风速越来越急,枯叶越升越高,在这些枯叶下落时,居然伴随着鹅毛大雪……比斯大陆的人类昂看头顶天空,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竟然就这样到了严寒的冬天! 风止、风起,一再循环。在人类无助、惶恐的眼神中,四季变换的速度明显加快,到最后,四季天候已经混杂在一起,雪花伴随着刺目的烈日飘洒,春风裹带着枯萎的鲜花吹拂…… 事物,都超过了人类的认知范围;世界,处于崩溃的前一瞬间。 天际的乐曲换了节奏,逐渐变得激烈、狂暴,整个比斯大陆就像一头沉眠的上古巨兽,正在慢慢醒来。 广阔的地面,开始像水面一样轻微荡漾,间中还有暗流般缓缓转动的漩涡,巨大的能量在地底深处涌动着,就要破茧而出。幽深的天空上点缀着黑白二色的条状光带,由日月星辰组成的魔法阵在穿透世界的清越吟唱声中开始转动…… 几近疯狂的人类少年听懂了这吟唱,虽然研习魔法百年的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魔法。 ‘当背叛的话语响起,愤怒将化为制裁之刃,报复将聚成誓约之剑;太阳与月亮的光迹引领,毁灭之阵将从时光的沉睡中苏醒、在无尽的空间中蔓延;冻结灼烈的红莲,滞留汹涌的洪水,平息不止的狂风,撼动沉稳的大地,违逆心灵的真实,破碎时间与空间,颠覆吧!不管是北、南、西、东,或者是上、下、左、右;且将一切沉入残破的大地,不管是快乐或是哀伤;交错生与死、光与暗,将一切归于最终的虚无!’ 为了这庞大的最终魔法顺利释放,神族阵列中,所有公主、神将都加入到这段绵长得仿佛永无止境的吟唱中,八千神众里不断有天使的羽翼和身体变得透明,之后就从脚下开始分解,整个身体变成一簇游离状光点──这些光明神族为了释放魔法而耗尽生命与魔力,消亡在云天间。 他们的生命记忆,都被高高在上的光明神王收集在手里。而在黑暗魔族那边,情况相差无几,八千黑暗魔族,到此时只剩下不到五千。 汇合两族全部能力的咒文在天际传播,魔法符文在星空里飞舞,令世界毁灭的灾难出现。两道黑白色光芒从星空中投射下来,就像是两柄插向比斯大陆心脏的毁灭之剑──范围达千里的飓风在比斯大地上肆虐起来,将无数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推为平地;轰然巨响声中,地面上爆起一根根百里粗细的泥柱;巨大的海啸涌起、灼热的熔浆喷射……比斯大陆上电闪雷鸣,各系顶级魔法交相辉映,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回荡在人类世界之中,追寻并夺取他们脆弱的生命──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抗拒,没有一个人类能够逃避! 不要说还有生命存活着,就连整个比斯大陆都在震颤、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当所有人类生命湮灭之后,人类领袖无力的说:‘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屠杀人类吗?为什么要把整个世界毁灭?这难道也是我们人类的罪过?’ ‘不,使用这样的做法,只因为神王觉得有趣。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将收取你的灵魂。’白衣武士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人类领袖的额头上,‘那么到下次毁灭世界的时候,光明神族的阵营里会多出了一个你。’ ‘你到底是谁?!’人类领袖剧烈的挣扎着,‘你非神非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手指插进了人类领袖的额头皮肤中,丝丝蓝色光带从他的额头溢出,顺手指蜿蜒而上,最后在白衣武士的手掌中聚集成为一团光球。紧接着,从天界直直劈下的一道闪电降临的白衣武士身上,将他的身体打成飞灰,只剩下一团游离的白色、黑色混杂的光点! 一个身影款款自虚空中走出,伸手接过蓝色光团,再用另一手聚拢游离的光点,之后微微含首对手中的黑白光点说:‘这次又委屈你了,下次重塑,一定不让你再以神族的身分出现,算是对你的补偿。’然后在悠然叹息声里转身,带着后背十二对纯白羽翼隐入无边的云海之中…… 失去依托的人类领袖瘫软下来,一路飘落,终于在漫天的魔法中化作糜粉。 这样大范围的魔法,消耗的魔力已超过想像,为了维持魔法,两族的族众已快消亡殆尽,在所有的魔法释放者里,只有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还能沉得住气……甚至连两族中的公主们都先后开始了消亡的过程……终于,在最后一遍咒文吟唱完结之后,各种魔法元素逐渐平静下来,天空恢复如常,一切异状消失。 比斯大陆,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每一寸土地中,所含的水分、沙砾、泥土甚至魔法元素比例都是一模一样,一如创始之初、混沌状态。 仅存的生命,只有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还有他们手里的本族族众生命记忆,连带两族的公主们,都已经不在了。 风吹过,孤寂,萧瑟。 当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的身影远去之时,在比斯大陆的某处,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却显得那么无奈和疲惫,‘把生命之源的生命礼赞曲用来毁灭世界,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要躲过这两个叛逆的精神搜索,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能这样说,至少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要使用生命礼赞曲来毁灭世界。’一个稳健的声音说:‘这两个叛逆魔力不足,要先以生命礼赞曲向世间万物借力,可见在叛乱之时生命之源的最后一击,已经让他们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这是第二次毁灭,下次毁灭,不知会在何时发生。’ ‘至少要到叛逆们重建立种族,重建世界万年之后吧!但愿在那之前,能唤醒生命之源的生命能够降临……我已经厌烦躲藏的生涯了……而且这里只有我们四个,真是无聊无奈到极点……’ ‘不要发牢骚了,快来帮我做好这条河流。’ ‘不要!我在安放星星!’ 荒芜、一无所有的比斯大陆上,只有一寸土地未遭蹂躏,在这仅余的一寸完好土地上,有山峰、有河流、有阳光、有云雾,还有…… 还有一座微缩的金字塔……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第六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波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绝对──不会倒下!’‘站着──绝对不会倒下!’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七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八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她同意了吗?’‘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是这样?’‘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什么人才能施展?’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让他进来。‘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九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帐篷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报告,副官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海尔特中将面前,“长官,这是近卫军统领府转来的文件,需要您的签名。” “出去,”海尔特中将接过文件,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家联络官,嘴里继续着问话,“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真的没问题?邪灵偷袭圣都的事情闹得很大,连这里的居民都知道。” “皇帝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身体是有些虚弱,但陛下要我转告将军,陛下自己还撑得住,将军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的战事还要按照以往既定的步骤进行。”皇家联络官回答说:“至于里瓦的叛军、斯比亚国内的局面,将军可以不做优先考虑,一心应对魔属联盟就好。” “你回圣都的时候转告陛下,一切计划都在按步骤进行,先前魔属联盟接连两次进攻都惨败了,”说到这里,海尔特中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派了一个女人来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这是个极为讨厌的女人,跟她谈了不过七天,已经吵了十多次。” “请将军一定忍耐,我会马上返回圣都,请陛下为将军派外交使节来处理谈判。” “这倒不用,所谓的谈判不过是战争的间隙时间而已,外交官不懂军务,来了反而麻烦,”海尔特中将摇摇头,“即便是她嘴上说得光明正大,情报系统传回的魔属战备情报却一天比一天详细,他们是听说了陛下的情况,准备大干了,就等着把谈判失败的黑锅推给我方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皇家联络官站起身来,“情势不是非常乐观,将军千万仔细。” 海尔特中将跟着起身,送这位代表陛下的皇家联络官出了营地,看着护送他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天边的地平线下才转过身去,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镇,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地处前线的一个小镇,因为不具战略价值,所以没受战火波及,被两军当做举行谈判的地点。 这该死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因为两边的要求差距太远且都缺乏诚意,所以谈判正处在彻底破裂的边缘。以前的魔属联盟代表都是来自魔殿的老头子,除了一天数次在海尔特中将面前歌颂他们那永远正确伟大的黑暗魔族之外,嘴里再没有一句实际点的话,烦闷的海尔特中将可以把眼睛一横,对坐到吃饭时间完事……但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那些老头子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来自突蓝帝国的年轻公主。 突蓝帝国地处严寒地带,拥有连绵的雪山和漫无边际的海岸,生活条件是严酷的,但生长在那块土地上的女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个魔属帝国的女人都要来得端庄、坚韧,别期望能在她们俏丽冷傲的脸上看到放荡的浮华,傲人的身材被包裹在样式简单却大方得体的服装里,只露出一点儿雪白细腻的皮肤,长而弯的细眉,和会说话的、蓝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睛。 身为占领土地上的最高军事统帅,海尔特清楚的知道眼下这类和平谈判都是胡扯,他们只是趁这个机会抢运物资而已,因为在魔属联盟各处逐渐肆虐的蝗虫灾害与慢慢混乱的市场物价让他们的战备严重滞后。但当一个对男人来说有无比诱惑力的公主每天坐在自己对面,把假谈判当做真谈判,一条一款认真细致的与自己争夺起来时,海尔特却不得不小心应对着。但他心里的愤怒却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熊熊的燃烧──这是假谈判,能不能不要耍花样? “长官,您有烦恼事?”细心的副官来到海尔特中将背后,轻声说:“如果是在烦恼谈判代表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对方换人,让那娘们收拾东西从这滚蛋。” “让她滚蛋倒是比较简单,但我们呢?我们就成了逃兵。你要知道,对手是无法选择的,属于我们的战斗也是不能逃避的。”海尔特中将望着镇子里那面突蓝帝国的旗帜,摇了摇头,“一个女人,再厉害也就是那样,本将军纵横杀敌从没皱过眉头,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既然说了不怕,长官您就请拿好今天的谈判文件吧!”副官笑嘻嘻的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已经到谈判的时间了,再不进入会场的话,又会被那娘们挖苦。” “我就……魔属的男人都死绝了!”海尔特中将骂了一句粗口,“今天缺席还不行吗?” “但长官您已经连续缺席两天了,如果今天再缺席,我怕对方的使者就会直接来我们这里抗议,点长官的名。” “叫个人穿着我的盔甲去!” “长官您忘记了吗?上次已经被认出来了。”副官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海尔特心中窝火,“我看……还是让对方换人吧?” 海尔特抬脚走向自己的营帐,“换什么人?都说了不换了,传令下去准备出发。联络处的情报还没传回来吗?” 当海尔特中将穿戴整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营地的时候,副官也从另一处帐篷跑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上马之后到了海尔特身边,轻声汇报起对方的谈判代表,年轻的突蓝帝国公主──玛丽。霍格珊达的详细情况。 中将大人可不打没准备的仗,知自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大说的。 听到副官的汇报,海尔特中将才知道这位让自己伤脑筋的对手,其实并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乖宝宝,就算是放眼整个魔属联盟,她所拥有的能力也算是相当优秀的。 幼年,在她父亲还是皇帝的时期,这位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风光无限,但她老子短命,皇帝没做几天就离奇翘了,帝位传给了她老子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伯父。与她老子不同,她伯父繁殖能力超级强悍,在登基之时家中已有八子七女,登基之后更不得了,后宫简直可以说是六畜兴旺……相比而言,这位先皇的女儿就不太受人关注,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玛丽公主是一个拥有不服输性格的女性,也不是一个能忍受落寞的女性,以她的话来说,她要足够有名,有名到离奇翘掉的话,她的伯父皇帝会有很大的麻烦为止。 七岁练武,九岁修魔,到十四岁那年就换了男装,单人匹马冲到突蓝帝国皇家武士学校,轮战当年就要毕业入伍的少年武士班,从中午打到晚上,手持长短双剑的公主把整班少年武士都踏在脚下,赢走了他们所有的坐骑。无奈之下,她那皇帝伯父只好给了她武士头衔,让她回到国都好方便管束。 一回到国都,这位公主就开始了她在贵族圈中波澜壮阔的奋斗生涯,具体情形无法知晓,外间只流传说她抗婚五次,其中至少两次是她伯父的意思……到最后,她成为美丽与智慧并重、风靡万千少年的传奇人物,以极高的声望和魅力击败她伯父的众多女儿,夺得“突蓝帝国之花”的美誉。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是正式经历三次外事谈判的熟手了。 即便是十六岁时还一窍不通的女红,学习三个月就已出师。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海尔特一边听着副官转述的情报,一边在心里想,“这事情怎么会这么怪异呢……这是一场很明显没有成功可能的谈判,如果她的帝国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会派她来?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让她失败?这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然后向下一翻,看到了情报系统对这位公主做出的详尽分析。 玛丽公主和她的卫队就驻扎在小镇里,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谈判地点就设在两方营地的中间线上──虽然那是一条小溪,但双方却各自在一侧搭建了木头平台,再用一张长长的桌子连接起来,桌子下面就是“哗哗”流动的溪水,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偶尔还会看到鱼。 在以前的无聊谈判中,海尔特中将就往水里丢面包屑喂鱼来着。 “本宫并不想抵制阁下的行为,因为阁下或许是想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现斯比亚帝国的富足,”当时,那个被海尔特中将形容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娘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海尔特中将,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本宫只想告诉阁下,此地的鱼虾不吃面包屑……” “本将军乐意,今天还要喂!”回想到这里,海尔特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公文包,那里面除了文件,装的全是面包屑──在斯比亚军中,就算是中将也有每天的供应定额,这面包屑可是海尔特省下了一半早餐,花了很多时间搓出来的。 “斯比亚帝国代表、海尔特中将到!”在海尔特下马的那一瞬间,平台外的一名军官通报着,并顺手拉开了白色的围帘。 海尔特中将保持着他一贯的生硬脸色,带着自己的四位谈判助手走了进去,这四位助手可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一般的谈判细节之外,他们都能记住海尔特中将的教诲并将之贯彻实施──绝对不能吃亏。如果对方用手指戳地图,那么他们就会用手掌拍桌子,如果对方说的声音大了点,那么他们就会激动万分的回答,并趁机向对方喷出些唾沫星子。 事实上,他们的唾沫攻击曾一度令对方非常头痛,直到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纱为止。 海尔特中将的战靴踏在平台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惊动了正在低头看东西的玛丽公主,她微微的抬了一下头,脑后直顺的长发就从碎钻束带上柔柔泻下,滑过了她细致的耳廓,盖住她一点儿上扬的眉梢。在海尔特中将带着几十斤重的神族盔甲,气势惊人的坐下时,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公务化;在海尔特中将毫不客气的把头盔“乓”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时,她那两根正捏着纸张的手指连晃也不晃一下。 “双方代表到场,今天的谈判开始吧!”一位上了年纪的魔属贵族站起身来充当主持人的角色,“我满带善意的提醒各位,我们的谈判是为了双方的帝国和百姓,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平等、和睦、理智与文明的气氛下展开今天的议程……” “废什么话?小心本将军丢你出去!”海尔特中将打断了这老贵族的话,一个冷眼打在玛丽公主脸上,“你,看小说的,我在说你!你知道圣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阁下在跟本宫说话,需要称呼本宫为公主殿下,如果阁下觉得麻烦或者实在难为情,叫殿下也合乎外事礼仪。阁下是斯比亚将军,而本宫是突蓝公主,身分应该分得清楚些。还有,”玛丽公主平视着海尔特,把手上的文本放到桌子上,“本宫郑重的告知阁下,这不是小说,而是谈判条款细节,写在几张纸上的,只可能是谈判总则。” “公主?只要不是斯比亚的,本将军不需要承认。” “既然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称呼一下又有什么难处?”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圣都发生的事!”海尔特不愿意在自己不擅的地方纠缠,直接入正题,眼中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再跟我装糊涂,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玛丽公主平视着他,脸色如常,“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魔属联盟以亡灵偷袭圣都。”海尔特中将说:“在谈判期间,你们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还有什么好谈的?以前的协议推翻,准备打仗吧!” “不可能,以前的文件都有阁下的签名,魔殿与神殿都有备档,不是说变就变的,”玛丽公主自如应对着,“偷袭的事情本宫未曾听说,就算这是事实,一件事是一件事,双方可以在魔殿与神殿的列席下再就偷袭的事件举行谈判,不可以把两件事情混在一起。” 参与谈判的双方都有强烈的目的性,魔属联盟还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战争,而斯比亚方却想无限制的拖延对方的脚步,多拖一天,对方的战斗力就会自损一分。 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如果被斯比亚推翻了以前的协议,那么这场谈判就会超过半年才结束,虽然战争的发动不受谈判时间限制,但做为进攻一方,如果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对士气民心都没什么好处。 在海尔特中将的角度,自己可以随时以小规模的攻击打乱对方的战争准备,但那却会引发对方准备更加周全的下一次进攻,从而危及到斯比亚的一连串战略。所以,他也需要拖延,尽量把这即将来临的战争拖到四个月后。对他而言,拖延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恶心对方……最好让这个公主受不了自己休会! 所以,双方对待谈判都很慎重。 “想继续谈啊?可以啊!”海尔特中将把身子向后一靠,“听说突蓝帝国出美女,作为赔偿和表达诚意,先送一两百个来吧!” “两百个是吗?突蓝帝国送得起,”谈判时早已忘记自己性别的玛丽公主拿过一枝笔放在纸面上,又抬眼问:“是什么名目?送给谁?送给斯比亚皇帝?”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送礼还找不到理由吗?”海尔特哈哈一笑,“不要送去圣都了,都送到本将军这里来。长夜漫漫啊……本将军孤枕难眠。” 玛丽公主手中的笔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压断了笔尖,沉声吩咐左右:“回避。” 谈判帮手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下──这两人又要开始了。 “阁下居然敢在谈判时向本宫公开索贿?”当周围的人陆续出去,玛丽公主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海尔特,“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告诉别人,本宫的交涉能力还抵不上两百个奴隶?!” “笑话!不公开找你要贿赂,难道要本将军写张条子塞你门缝里?”每当看到玛丽公主动怒,海尔特心里就喜不自禁,非常配合的接过了话,“女人!你要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有能力,还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比不过两百个美女的威力,这是绝对的!” 海尔特中将伸出的两根手指彻底的激怒了玛丽公主,这位公主跟情报上说的一样,她可以忍受一切,但绝对忍受不了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足。 “混帐!”公主当下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敢如此冒犯我!” “还没呢!本将军只是伸出手指头,又没碰到你。”海尔特中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里都洋溢着由衷的愉悦,“女人,你拍桌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到中指可不好拿给别人看……” “你粗鲁、卑劣!” “怎么样?你咬我?” “你浑身上下加在一起,没有一块地方不臭,不会有人具备那么大的牺牲精神去咬你!” “让本将军来告诉你,这是男人的气息!” “气息是真的,是不是男人就不知道了!” “啊哈!叫板!本将军脱了上衣给你看,你敢看吗?” “当然不敢,本宫怕伤到眼睛。” “你做不到!” “这么愚蠢的事情本宫当然做不到,你站远点,不要把你的笨传染给本宫……” “我就靠啊──” 站在远处的几位助手正无聊闲谈着,副官却在根据以往经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人拉过马来。果然,马才刚拉过来,海尔特中将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是公主又怎么样!?你这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没人会要你的!跟俺摆谱,我靠!什么是高贵的血统?绝对不流出身体的血才高贵,流到地上就一钱不值。魔属联盟在本将军面前血流成河,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谈高贵?无知!” “长官,你今天的气势好威猛,”副官竖起大拇指,“她明天绝对哭红眼睛!” “回去吃饭,”很明显吃了亏的海尔特中将接过马缰,“今天加菜!” “好好的谈判不行吗?别让人觉得长官只会打仗啊……” 看着中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位谈判助手迷惑的唠叨了一句,但立即就被副官拍了脑袋,助手望着副官露出的笑容,更加的迷惑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长官有这么高的兴致跟人打对台?”副官压低了声音,“你认为这无聊的谈判、这幼稚的吵架,就能让长官保持住旺盛的情绪?这又不是打仗。” “是啊!吵得也太幼稚了……难道是!?”助手眼睛一亮,“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怒气冲冲的回去?” “这就是长官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可能是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吧!毕竟帝国与联盟都是敌对的,而长官的地位却不得不考虑更多东西……不然的话,长官一定是扛起那公主就跑了。” “说起来,虽然扛起来容易,”助手回答,“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放下来就麻烦啊!” “要不然你怎么就只能当助手而不是副官呢?”副官神秘的一笑,“这么幼稚的吵架,对方不配合,长官怎么吵得起来,还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你这木头脑袋就没好奇过?” “难道对方也……不会吧!?” “不会个屁!回去吃饭了!” 第十集 第十节 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身体表面的伤口在6个魔法师的治疗下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身体内部四处冲撞的气流依然如故。由于错过了机会,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有木然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又一次的“飞升” 菲琳手里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嘴边沁出的鲜血,很奇怪,她眼里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葳莎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温丝丽在窗口双手合什,黛眼微红,嘴里不断的数小声念着什么…… 无事可做,我在体味着前生和这14年来的每一件事,越想越烦,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科恩哥哥!”葳莎摇着我的手“你不要死啊!” “你别再想了,”菲琳轻轻的为我擦去血迹“静下来。” 我转动着眼球。除了我的嘴,眼睛是现在的我唯一还可以指挥的器官。 “你怎么知道”我吃力的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菲琳回答我“那里面包含着你太多的情绪。” “对了,”我问“你们怎么会到祭坛去的?” “其实,”菲琳的脸上微微一红“你一出相府我们就在你后面了”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菲琳接着说 “是凯丽的主意,她说想看看你们见面。我们就在相府外面等你们。谁知道你们会跑去祭坛。下面有卫兵,我们上不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在下面远远的看着你们啊,在那三个人来了以后,我们还以为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真他妈的是好朋友!”我破口大骂。 “科恩哥哥!”葳莎看起来很吃惊“你以前从来没骂过人的!” “葳莎妹妹,”我苦笑着说“对不起啊,哥哥不该在你面前骂人,可是哥哥就快死了,你就原谅哥哥好吗?” “不要,葳莎不要科恩哥哥死!葳莎不要……” “哥哥也不愿意死啊,哥哥还想天天和漂亮的葳莎妹妹玩呢!” “葳莎不哭,科恩看到会伤心的。”菲琳抚摩着葳莎的头“我们听到上面传来惨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下面的卫兵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没有办法,看到你满身是血想下祭坛……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菲琳转过脸,肩头微微耸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菲琳……”我的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 菲琳回过头,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菲琳看了看,站起来对我说“是维素大叔和贝尔蒂娜阿姨。” 父亲的面色很沉重,站在床头看着贝尔蒂娜姑妈检查我的身体。说起来,在真正的我醒来以后,对这个14年来为我的成长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男性充满了感激之情。对14年来所有的朋友,家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要担心!科恩,”父亲紧紧抓住我的手“老爸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一定要坚强!” “老爸……”我心里一点都不反感这个称呼“我不怕死……只是… …有点不甘心,也舍不得大家。” “科恩,你身体里那来这么强大的能量?”贝尔蒂娜姑妈问我。 “我也不知道。”都快死了,何必再让大家为我伤神。 “孩子,”贝尔蒂娜说“真是好样的!” “啊?” “一个没有武技魔法的人面对四个人”贝尔蒂娜摸着我的额头“竟然没有退缩求饶。真是好孩子!” “他们怎么样了?”我苦笑着问。 “他们?”贝尔蒂娜说“一个断腿,另俩个等人赶到时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还好你够聪明,”父亲接着说“说菲琳和凯丽是你妻子,不然这件事就更麻烦了。” “对不起……菲琳,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看着菲琳说。 “没……没什么。”菲琳红着的脸在听到我的话很快恢复。 “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脱口而出“我一定娶你们!” “我们出去吧……”贝尔蒂娜对父亲说“让孩子们多聊聊……” …… 在我受伤的第四天,我已经不能进食,只可以喝一点点水。在所有的魔法师包括三个克里默陛下的御用魔法师对父亲摇头之后,父亲问我要去那里。 “回家,我要去看老妈。”我说。 立即起程!在我骑马进入圣都的七天,我躺在马车上出了城门。真是应了一句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车夫极为小心的驾驶着马车,尽量想行驶的平稳一些。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强压悲伤,脸上努力挤出笑意……也许在我还是科恩的时候还会被他们骗过去,可是就现在我这个加起来起码有40岁的少年来说,他们的善意表演实在很不专业。 “我想看看外面……”我实在配合不下去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扶你起来!”文向莫加迪说“打开车窗。” “不可以动!”凯丽急的大叫“不可以动科恩!” “那?” 海尔特想也不想,“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就刺进车厢的木板,横着一切,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其他人有样学样,瞬间,我的马车上方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带着轻新野花香味的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开始围绕着我,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绿色的平原上怒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朵朵白云点缀着天空。真好啊。时间不多了,再看看,再多看看…… “海尔特。” “什么事?老大?”海尔特紧紧握住我的手,就象是一送手我就要飞走一样。 “轻一点,好痛!”我歪歪嘴“我有话对你说。” “哦!对不起!老大。”海尔特放开我的手,咧了一下嘴,是旁边的葳莎狠很拧了他。 “海尔特,你有领导的能力。”我极力的思索,想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前多给兄弟们一点帮助“遇事容易冲动是你最大的缺点,这点你要向玛法和菲琳学习。如果……如果我不在,兄弟们就得*你领导了。” “老大!” “不准哭!滚一边去。”我实在不能把精力放在哭上了。 “莫亚!过来。” “老大!” “你有爱心,关心他人。会替他人着想,勇敢。”莫亚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但是对敌人要狠下心来,处事要留意细节……就是从小地方着手。考虑得要周密一些……还有,不要太宠着你弟弟……好了,你也滚开,玛法!” “老大,我在!” “最狡猾就是你,你……要多和海尔特多配合。不能由着他乱来!” “是!” “杰……克。” “恩……我在这……里。” “哭什么!不要过多的依赖哥哥,好好练习魔法。将来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是!我以后再不哭了。” “菲琳,凯丽,你们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凯丽,你火暴的脾气得改了……多听姐姐的意见。” “莫加迪,文,瓦地。你们记住,心胸要宽广一些。要想壮大自己的种族,就得好好合……作。团结是异族唯一的优势!” “温丝丽。”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明白,你的名字很怪,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吧。” “温丝丽是……古精灵语,就是萤火虫……” “葳……莎” “科恩哥哥!” “葳莎妹妹是最乖的了,以后要小心坏人。哥哥没办法再割血给你喝了。” “葳莎不要哥哥死……”真是没长大,这个时候还死啊死的 “葳莎妹妹要多陪温丝丽哦!温丝丽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好……” …… 该说的,能说的,想得到的,都说完了……真累, “温丝丽,你会唱歌吗?” “我……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你唱给我听好了。” “恩!葳莎也要学!” “好!葳莎妹妹也一起学。”我把一首在这刻浮上心头的歌轻轻哼了出来,四周都只剩下几个女孩子在。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周一阵惊呼,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掠过马车。在我们注视下歪歪斜斜的载在远处的草地上…… “那是……什么?” “好象是龙……”菲琳的声音失去了平静。 几十匹快马急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气得海尔特等高声叫骂!(全本) 篇外篇黑暗传说──伤口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以前只听说有谈判不成大动干戈的,却没想到活生生出了件谈判谈到穿婚纱、进洞房的怪事。而且还是出在情势最紧张的前线,发生在两军对垒的时候。 完全是不可想像的。 在装饰一新的近卫军统领府,当事者之一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他当着十名神殿祭司的面,把另一名当事者──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扛进了礼堂接受祭司的祝福,当时还有帝国驻军的一群高级将官在下面吹口哨起哄,事后他们都证明这对新人的婚礼是相当成功的。而在另一个风格的婚礼上,当被找来的十名魔殿祭司祝福新人的时候,却发现玛丽公主两眼都是眼泪汪汪的,还不停的在挣扎着,分明就是被迫嫁给这位中将的。 接到消息,魔属联盟“愤怒的”终止了谈判,并对内宣布,伟大的军队将在两个月内发起对斯比亚的进攻,惩罚玷污公主的斯比亚强盗、杀死亵渎尊严的神属罪犯,除非斯比亚皇帝以实际行动证明这件事情并非是他做出的决定──交出海尔特中将,送还玛丽公主。 其实在早些时候,斯比亚帝国所面临的局面就已相当不妙了,里瓦帝国各路叛军得到援助,无论质、量都有了很大提高,在海尔特中将做出这件震惊大陆的事情时,叛军联盟已正式发起了反击,临时组建的里瓦第二近卫军抵挡不住,为保存实力只有节节后退。而在国内,一些地方的叛乱也以流寇和山贼的名义开始,在个别地方,叛乱的部队甚至威胁到了交通线。 有那么广大的地域需要驻守,而斯比亚的军队数量又不是太多,所以在这些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斯比亚上下官员都感觉异常的吃力。情况越来越紧张,军部甚至发出动员令,在全国范围内徵集兵员不说,还命令在数十所军校就读的学员立即组建新的军团开赴各地。而魔属联盟的抗议威胁声浪就是在这时汹涌袭来,猛烈的拍击在圣都的每一寸土地上。 虽然各自的出发点不一样,但对于这件事情,斯比亚帝国各部官员和贵族们的态度却是空前的一致,都要求科恩陛下严厉惩罚海尔特中将。在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人是害怕在这个时候跟魔属联盟开战,抢了人家的女人,人家就会变成哀兵,哀兵必胜的道理大家都懂吧! 另一部分大臣倒是对自己的皇帝、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却很看不惯海尔特中将冒失的行为方式,认为他这是全无责任心的做法,是把斯比亚帝国往火坑里推。如果这次不进行处罚,那么这位中将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还能有人管得住他吗? 在这个需要缓冲的时候,第一皇妃身体欠安,不再处理政务;德高望重的马丁。路德上将镇守里瓦边境,无法分身;总参谋官参与军务忙到日夜不分再没人能阻挡这些大臣的声音,所以,全部的尖锐意见全都直冲着科恩陛下去了。 科恩陛下随即下令,限海尔特中将在十五天内回圣都述职。 通常情况下,即便是最近的路线,从前线赶回圣都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大臣们都以为这是陛下变通的做法:海尔特中将在十五天内回不来,那么陛下就可以用这个借口处罚他,以回避掉一些令人尴尬的处罚理由。 科恩陛下的一些亲近好友,比如杰克*官,已经在暗自想办法,为保住海尔特中将的小命而努力──虽然谁都知道科恩陛下不太可能把海尔特中将交给魔属联盟,但海尔特现在已经是中将了,一些在常人看来很普通的处罚手段(比如剥夺官职、削减封号、发文训斥等等),其实跟直接杀了他没有太大区别。 在规定时限的第十四天上午,九位风尘仆仆的武士站到了圣都城门下,当守卫军官要其头领出示身分证明时,这位身材魁梧、腰身直挺的武士把一面腰牌拿出,脸上的威严神情令人不敢靠近,“皇家近卫军驻坎普行省、威尔斯行省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及随从副官、护卫。” 停顿了一下,又回头看看两位蒙着脸,身体矮小的武士,“这是家属。” 守卫军官立正行礼,查验身分完毕立即放行,在这一行人离去时,却不住的回头偷看。这真是太神奇了,只用十四天就回到了圣都,而且不带任何行李和足够护卫(中将的随身护卫是御赐近卫五百名,在圣都城中可带御赐近卫五十人),中将所说的那两位家属,到底是不是被中将抢来的公主呢中将大人真是硬汉啊!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然沉着冷静。 回到圣都的,的确是海尔特中将,因为有几位位高权重的兄弟帮他打点,他甚至还享受了龙族提供的快捷航运服务,不过帮他打点的兄弟毕竟没有科恩陛下那样的面子,所以赶来提供服务的只是一般龙族,这旅途实在不怎么惬意。在之后借助马匹赶路的时候,海尔特中将更是彰显其猛将风范:直接从叛乱地区穿过,还顺便救了一支地方军的侦察队。 去了军部报到,又去了皇宫报到,但皇帝陛下却没有直接见他,几位亲王和皇妃也没有接见他,无奈之下,海尔特中将只好带着其他人进了自己在圣都的府邸。虽然这府邸富丽堂皇,但海尔特中将却真正的担心起来:皇帝陛下,不是真的要拿自己开刀吧? 除了担心自己,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情──刚刚换了衣服的玛丽公主一边嚷嚷着:“谁是你的家属!?”一边提着刀子冲过来。她那乖巧的弟弟在后面死死拉着她的衣角,神情急切,却只敢向海尔特中将猛打“赶快逃走”的眼色。 “早知有今天,就不去抢这娘们回来了。”海尔特在心里哀叹着,埋怨着命运的不公。自从抢了这女人回来,他就没有一天清静过,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强悍的女人?不高兴嫁给自己就自杀嘛!干嘛要拿刀子对着自己不过,如果她真的要自杀,海尔特中将也是不会答应的。用海尔特自己的话来说:“你是我抢回来的,这就够了!” 事实上,玛丽公主是个看得清处境的人,她知道突蓝帝国已经容不下自己,魔属联盟里也容不下自己,抛开信仰和敌对的关系,能在斯比亚帝国生活下去也不错。因为,这位抢了自己的男子,没有遵守一般的游戏规则,即:尽量利用自己、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去洗清他身上的污名。 作为一名军事将领,他不可能不具备这样的头脑,但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这种由一个男子的行为给自己造成的陌生环境,让一直苦苦挣扎在阴谋和丑恶中的玛丽公主,心里有了某种变化。 尽管他用那样的姿势把自己扛在肩上,尽管他无数次的向别人炫耀抢来的自己这些都是很让人难为情的经历。 虽然海尔特中将除了逼迫自己举行婚礼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举动,但自己却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怎么说也是堂堂帝国公主,居然是被抢去当妻子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台阶,她怎么下得来台? 其实找个台阶下来并不难,斯比亚皇帝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早听说斯比亚皇帝是个疯子,最近又听说这皇帝开始吸人鲜血。看看海尔特,就知道这个被他私下称呼为“老大”的皇帝应该也跟他差不多,甚至要更加粗鄙和卑劣 别说台阶了,这次的事情,他甚至有可能砍了海尔特的脑袋,当然,作为红颜祸水的自己也逃不掉哼,皇帝,没一个是好东西! 家庭战争一直维持到晚饭前,结束的原因并不是大家肚子饿了,而是海尔特的两位兄弟来访。知道这关系到海尔特的前途,玛丽公主才收了刀子、撂下狠话回房。但在晚上,玛丽公主发现跟兄弟谈完事情的海尔特,脸色却更加沉重了。 这一晚,分房而睡的“夫妻”俩都未曾合眼,寒夜蒙霜,冷暖自知。 第二天清晨,海尔特带着玛丽公主到了皇宫,晋见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 “中将阁下,陛下传令,要将军携玛丽。霍格珊达在早朝后晋见。”等了一会,一位跑来的传令官对海尔特说:“陛下和各位大臣的会议已近尾声,请将军准备。” “知道了,”海尔特整整身上的衣服,转头对玛丽公主说:“跟我来。” 玛丽公主站起身,收拾好纷乱的心绪,准备在海尔特中将的陪伴下,勇敢的去直面自己阴暗人生最重要的一个瞬间,即使是不好的命运,也要表现出自己的气概、为人的尊严。对于海尔特中将,其实她早没有恨意应该说,她一直没有恨意,甚至在谈判期间,一直处于阴暗生活中的她就对这位中将有特别的感觉,一种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事情的,安全的感觉。 况且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海尔特不立即“抢”她走,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弟弟自尽。甚至,在某个角度上,她是深深的感激海尔特。 但这个似乎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明白的海尔特,就是那种天生能让她生气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浪费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的暗示置若罔闻,让她生气、让她跳脚如果他明白,他愿意,那么在今天,他和自己就不会以这样被动的状态来晋见斯比亚皇帝。 这不单单是为自己,也是为他好啊!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气闷。 “斯比亚皇帝”走在后宫的小路上,反倒是玛丽公主先开了口,“会怎么对待你?” “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抢你回来开心的,没说过你有权利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海尔特头也不回的回答,“你不是说我粗鲁卑鄙吗?还问这个干什么?” “你的确粗鲁卑鄙,但我看啊看啊就看习惯了不行吗?”玛丽公主说:“分清好坏行不!” “对,我就是分不清好坏的人,所以才会把你抢回来。” “不走了!”玛丽公主停下了脚步。 海尔特也不多说,拦腰抱起玛丽公主向前走去,毫不理会玛丽公主为恢复自由而进行的一系列抵抗,一直到了一座凉亭边上才停下来,“把你的头发弄弄,像什么样子?” “我就是这个样子,嫌我长得不行,当初就别抢!” 海尔特楞了一下,随即背过身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公主怨恨的目光中,围着她走了一个圈子,然后猛一转身,抓住了公主的衣领,把她拖过来,两张脸有史以来第一次靠得这样近,让公主的心跳都乱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海尔特要做什么。 “我只说一次,你要给我听清楚了!”海尔特似乎是动了怒,脸色变得煞白,“无论我今天是什么下场,但是你,你必须给我漂漂亮亮的出场。我海尔特做事从来都是争先,就算我今天被砍了脑袋,我也要让这里的人、帝国的人、整个大陆所有的人知道,我海尔特抢回了最漂亮的女人!我的女人!她值得我去付出代价!” “你你”玛丽公主曾经无数次的憧憬过另一半对自己的表白,但都不是这个模式。 这时候被海尔特慑人的气势全面压倒,双目所见尽是那攻城掠地的神情;双耳萦绕的尽是那低沉的充满男人气概的话;呼吸的,是带着他身上战甲气味的空气她整个人呆住,紧张、茫然、迷乱,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如果你再表现得像个泼妇,我就把你扫地出门。”海尔特慢慢的把手放开,一丝不舍在目光掠过,“让你去过你那该死的自由生活。” 捕捉到眼前男子那一点细微却真实的对自己的眷念,玛丽公主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身体微微发着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张开娇艳的红唇,却吐出一句那么不合时宜的话:“你威胁我!” “同不同意,一句话。” “我”玛丽公主咬了咬嘴唇,突然意识到自己显得很弱势,于是背过身去,偷拭去眼角那一点泪花:“这地方不能化妆!” “毛病,”刚才的话似乎耗费了海尔特中将大量的体力,他看看四周,指着近处一精巧房舍,“那里,快点。” 清水洗面,花汁点唇,轻拢云发,拈草凝眉,玛丽公主最细微的动作全映在海尔特眼中,没有一丝遗漏。这位从来不懂儿女情长、从来没把贵族名媛放在心上的铁血战将,嘴唇边隐约露出笑容,带着苦涩,带着坚定,带着心甘情愿。 带着一身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玛丽公主低了双眉,绞着素手,几乎是一步步挪到他面前。良久听不到他一句赞赏的话,慢慢的抬起眼,怔怔的看着他。 “你刚才用的水,是第一皇妃承接的清露,是用来泡制饮品给国相的;摘的花,是第四皇妃辛苦培育、第一次开花的珍品;那草,是皇帝陛下的母亲视若心头肉的故友遗物”海尔特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公主,很无力的说:“三罪齐发,够我被砍十次了” “那么,”玛丽公主秀美的眉毛一扬,把头轻轻偏开一点,开启嘴唇,“又怎么样呢?” “值得。”海尔特点了头,“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你,才是我要抢的。” 拉起玛丽公主的手,一直走到花园的尽头,在一处被保护得几乎有些过分的楼前,海尔特中将才停下了脚步。一位近卫军军官上前,向海尔特行了一个军礼,解下了他的佩剑。 “进去之后,不需要你做任何解释,你当初怎么对我,今天就怎么面对那些大臣,一切的话,都由我来说,”最后,海尔特转头过来,以不容拒绝的语气交代,“不许软弱,不许哀求,更不许流泪,就是我被拉出去砍脑袋,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含着微笑目送我,不许倒地不起,不许惊慌失措我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海尔特中将,我天生就不需要这些,即便是在被老大牺牲的时候也不需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吻你吗?在那样的情形下,跟做戏有什么区别?”玛丽公主打断海尔特的话,“你可知道,身为一个魔属公主,我吻你代表着什么?” “懒得去想,”海尔特回答,“从来不想。” “如果我要吻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做”玛丽公主放脱海尔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慢慢的靠过头去,缓缓的踮起了脚,但火热的唇落在空处,没有吻到海尔特那久经战场的粗糙脸庞──玛丽公主亲眼看着三个近卫冲上来,不由分说的按住了海尔特,用一根象徵着皇权的绳索把他的双手绞在身后。 眼泪在瞬间就涌了上来,却在海尔特的一句话中被强自按下,在被近卫们拖起来的时候,他微笑着说:“记住我的话。” “近卫军驻坎普行省、威尔斯行省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晋见皇帝陛下!” 在内侍长的通报声中,反剪双手的海尔特挂着微笑,骄傲的走进了楼内大厅,玛丽公主缓缓跟在后面,她正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这巨大的大厅,似乎还容纳不下他的身影,于是,也微微的仰起头,平和大方,仪态端庄的跟进,一直跟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一直以来,她心中暗暗惋惜没有见到海尔特中将在战场上的气概,但在这时,她已不用等战争了,因为走在自己前面的海尔特中将,就是最为威武的海尔特,不可能有比他更勇敢、更无畏的将军了。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她会记得这个背影,这一刻。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在最靠里的正中平台上,安放着一张可以由人抬的病榻,一位黑发的青年无力的依靠在上面,以手支头,看着另一手里握着的卷宗。 看上去,他似乎比海尔特更要年轻,但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挺立的皇家礼服也难掩他打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疲倦但,这个大厅里有他,就几乎使人注意不到站在两侧的大臣们。他似乎是一个神秘、危险、又具有致命吸引力的黑洞,把玛丽公主的目光牢牢的吸引过去,为了不偷看,而是直视他,玛丽公主再不能保持常态。 “陛下!”看到这年轻人的面色,海尔特禁不住的前冲几步,以玛丽公主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急切口气问:“你你还好吧!?”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疯子,科恩。凯达啊!玛丽公主在心里这样想着,目光一偏,寻找着这位皇帝靠吸血维持生命的证据对自己的命运,反倒不那么关心了,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非常坚定的海尔特中将,最后也不得不点头,答应牺牲自己吧! 有他为自己这样做,有他曾经为自己这样做,能够亲眼看到有人曾经为自己这样做,就已经够了,已经可以满足了 “无知女流!”一位站在科恩。凯达下首的大臣上前一步,“见到皇帝陛下,还不跪下?” “院长大人自重!”还没等玛丽公主想好要回答的话,海尔特已经抢先回答了,“我海尔特一向敬你为师,你训斥我天经地义,但你不能训斥我的妻子!” “海尔特中将,斯比亚帝国还没承认这位玛丽。霍格珊达是你的妻子。”被称为院长的大臣冷着一张脸回答,“校官以上军官迎娶,必须得军部批准,准将以上将领迎娶,必须得到皇帝陛下批准──你身为中将,岂能不知?” “是我不守军规,卤莽从事。自从成为军人,我就知军规国法神圣崇高,身为将领,我愿领受一切处罚,”海尔特目光低垂着说完上半句,然后把脖子一硬,“但这不关她的事!她是公主!我无法容忍她受到不符合身分的对待,你们不承认她是我的妻子,但是你们也无法否认她是我抢回来的,我抢她回来,就是为了拿她当老婆!能训斥她的,只有我!” 这一番话,把这位大臣气得瞪圆了眼睛,正要发话,无力依靠在病榻上的科恩陛下轻轻的将手里的文书翻页,纸张的轻微响声回响在大厅里,各位义愤填膺的大臣,还有同样义愤填膺的海尔特中将,都不由自主的低了低头。 这是极具威严的皇帝才能做到的事情,玛丽公主很奇怪,传闻中的斯比亚皇帝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只有*淫威,应该只有卑劣阴险,应该永远得不到大臣真正拥戴才对。 在把公文翻过了一页之后,科恩陛下依然把目光放在文书上,连眼都没抬,更别说就身前的事情发表任何见解和决定。 “我们先放下身分待遇,海尔特中将,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知道你犯下了怎样的罪。”于是,另一侧的大臣开口了,“我国与魔属联盟如同水火,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应该尽量延缓开战时间,而不是用这样的手段去刺激他们将战事提前。你可知道目前的形势?国内已有叛乱,里瓦叛军正在反攻!” “我知道,”海尔特中将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跪在这里。” “中将,你不可一错再错了,”说话的大臣忧虑的看着海尔特,“请你告诉我们,你是被这位来自魔属联盟的女士设计引诱,你是中了魔属联盟的奸计──事情,或者会有转机。” “我海尔特是一个军人,同时也是一个男人,我今天跪在这里,是因为我要跪的是皇帝、国法、军规,我并不会因为这一段身高的差距就泯灭我身为军人的坚定,做为男人的担当,”海尔特抬起头来,“犯错的是我,我绝对不会把过错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她端庄高贵、她矜持聪慧,是我自己一见倾心,非要把她抢到手不可!” “但我们接到情报,当晚的情形似乎不是这样,”又有一位大臣发言,“在魔属联盟中有人想对其不利,中将大人似乎是去救了她出来,有感她已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 “这是一派胡言!我海尔特刀锋饮血,绝对不是慈悲心氾滥的闲人!”海尔特中将大声将其发言打断,“她是我费尽心机抢来,强行逼迫举行了婚礼,除了将她几度扛在肩头,我没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一直到现在,她还未对我心甘情愿,所以,还是我的追求目标!” 大厅里,回荡着大臣们轻微的讨论声,无一不是对海尔特极力维护玛丽公主的事情感到愤怒和失望,而玛丽公主本人更是深切的感受到这一切,喉头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海尔特中将,你太令我等失望了。”劝告的苦心白费,于是一位大臣用沙哑的声音感叹一声,然后转头向着科恩陛下一礼,“为正帝国法典,给世间一个交代,免于陷入两线作战的危险境地,请陛下以军法处罚海尔特中将,并对等处置玛丽公主。” 海尔特中将很平静,维护了她的声誉,让大臣们用“公主”的称呼,似乎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一些大臣扼腕摇头,跟着附议:“臣等同请” 一些大臣稍微考虑了皇帝陛下与海尔特中将的私人关系:“或将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降为平民” 在场的大臣们一共提出了七种处置方案,随便哪一种,都不是一个中将领受之后还能维持威严和尊严的,但是在这个大厅里,大臣们脸上没有愧色,有的只是惋惜和悲切,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他们,处理此事可以说不带丝毫私人感情。暗保海尔特,是为了帝国的将来,明令处罚公主,也是为了帝国的将来。 大臣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挽救海尔特中将了,无奈海尔特中将却不肯迷途知返而且在本质上,斯比亚不但难以向外交代,也难以向国内民众交代魔属公主的事情。就算科恩陛下无视帝国之外的声音,他也要对内有所交代才行,陛下的身体已经这样子了,难道又要去为海尔特中将背这个黑锅?归根结底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更别说这个女人实际上是一个已穷途末路的魔属公主,值得吗? 是她的帝国要毁掉她! 哪怕,哪怕就是海尔特中将暂时受一下委屈,身为统军将领,日后未必就找不回来这面子!在场的大臣就差对海尔特中将明说:“牺牲这个魔属公主,保你一世威名,保我斯比亚武将齐全!” 群臣的发言结束,而低头看着文书的科恩陛下依然没有抬眼,对场内的一切视而不见。事情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这很明显,海尔特中将不放弃玛丽公主,而大臣们是在强迫着海尔特放弃玛丽公主,双方都不肯后退一步。 自从遭遇了前些时候的变故,玛丽公主对皇族其实已非常瞭解了,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她向前跨出了一小步,迟疑了一下,再跨出一小步,然后,义无反顾的迈出了第三步,嘴角露出微笑,提起裙边,向着科恩。凯达皇帝行了标准的宫廷礼。 在她露出微笑的时候,在场的大臣们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魅力,如同方才海尔特转述的那种魅力,他们惊讶于她在这时还能艳光四射,还能笑得出来 “我,玛丽。霍格珊达,魔属联盟突蓝帝国公主,”她微笑着,“请求跟皇帝陛下说话。” 科恩。凯达没有任何表示,群臣也不能逾越礼节,海尔特不知她想干什么,于是,无人出声制止──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不给海尔特极力维护的女人说话的权利吗?即便她就是红颜祸水,能迷惑海尔特中将,她还能迷惑这大厅里的所有人吗? “皇帝陛下,我自幼生长在宫廷,见惯了男女欢爱,情场追逐;我习惯了贵族少年向我献殷勤,风流才子追逐我的身影,我已习惯了征服男人的心灵,习惯玩弄男人于掌心,并且以之为最大的生活乐趣。”公主无视海尔特惊讶又愤怒的眼神,就站在他的身边,以最悠闲、清淡的表情说出了这些话,“初见海尔特中将,感觉他粗鲁无礼、不学无术,但我,我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笑,肆无忌惮的说肆无忌惮的,拿面包屑喂鱼” 大臣们的迷惑,海尔特中将的慌乱,还有皇帝陛下的无视,在这刻构成一幅奇特的景观。 “所以,我用自己的容颜,千般迷惑海尔特中将我用一言一行去去挑逗他,”伴随着海尔特的怒吼声,玛丽公主咬着牙,强行命令自己说出声,“是我我想玩弄他我要我要把他踩在脚下我、我,我从来” “你!”海尔特大喊一声,声音振聋发聩,“你敢说出口!我现在就砍了你!” 一名昨天晚上去过中将府邸的年轻大臣快速上前,用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牢牢的封住了海尔特中将的嘴,然后目光复杂的看了玛丽公主一眼,又转过头去对近卫点了点头──两名近卫手上用力,那不知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绳索紧紧的缚住海尔特中将,使之动弹不得! “我”玛丽公主发着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自己从未想过会说出的话,“我、我是一个*的女人我我是用心险恶的,去设计这个男人” “我”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说出了最伤人伤己的一句话:“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从来没有!” 然后,放弃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的她,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到地面上,垂着头,大滴的泪水滴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无力的程度,比斯比亚皇帝更甚。 在海尔特中将的坚持下,只要玛丽公主不说出这样的话,凭海尔特中将以往的功劳与地位,她至少还能保得住性命。而海尔特中将也是这样打算的,要用自己的处罚换她一命束缚海尔特中将的绳索,因为他剧烈而绝望的挣扎,已经嵌入皮肉之中,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中将礼服,滴在金黄色的军衔上,红得刺眼。 “请陛下决断!”大臣们强自按捺着,不再去看这一男一女,硬着心肠进言,“公主殿下已表明心迹,海尔特中将确实是误入陷阱,请立即将玛丽公主以间谍罪名法办──臣等再诚请陛下,给公主殿下以皇族待遇!” 玛丽公主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遥望着上方的科恩。凯达,心中对这位皇帝已没有了任何的好奇和鄙视。因为没有任何理由了,这位传说中的疯子一言未发,就把事情推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她从前闻所未闻的阴险和歹毒 也是这个时候,科恩。凯达才拿过一枝笔,在文书上写了点什么,然后把手上的东西交给身边的书记官,抬起了双眼──真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属于洞察者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玛丽公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幼稚、有多愚蠢。 “你,”科恩。凯达抬起了左手,指着海尔特,轻声说:“近一点。” 近卫松开海尔特,让他行进到科恩陛下十步处,海尔特正要下跪,科恩陛下又斜斜看了他一眼,“要死的人,免。” 然后转头看着玛丽公主,示意她也走上去不过,当她走到一半的时候,斜边过来一位白衣侍女,唰唰唰几下清理了她身上所有的尖锐物品,最后假意旋身以衣袖掩盖,用几乎要捏碎了她右手骨头的力气,把她手心里的一枚细针夺去──那可是玛丽公主异想天开,想劫持斯比亚皇帝好与海尔特中将逃跑,如果海尔特中将死忠就用来捅自己喉咙的最后依凭! “你非斯比亚人,”在她要下跪的那刻,面无人色的斯比亚皇帝又说:“免。” 然后,科恩陛下的目光环视全场,让众人也围拢过来,在平台前站成两排。 “你们,看不到吗?”凝视着地面,科恩。凯达问了众人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话,“嗯?” 没有人醒悟过来,皇帝陛下是在问大家看不到什么,难道是在责备大家看不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没人能回应。 “你们知道吗?如果朕现在受制于各方压力,处罚了海尔特,”科恩。凯达的目光抬起,在包括海尔特在内的所有人脸上掠过,“海尔特会变成什么?” 变成军法如山、国法威严的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没人能回应。 斯比亚皇帝支起身子,从病榻上站了起来,早有门外的护卫抬过麻袋,让科恩陛下抽出匕首刺入了麻袋,逐渐的,一点血红从他嘴角边渗出。 “海尔特会变成朕心里、斯比亚帝国心里的一个伤口,一个永远的伤口,朕与斯比亚,将永远无法再前进一步。”科恩。凯达将匕首还鞘,用丝巾擦去嘴边的血迹,用平和的目光看着众人,说出了谜底,“在朕、在斯比亚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这个伤口就会痛,就会流血它就醒目的摆在眼前,用那痛楚和血液告诉我们,我们曾经怕过、曾经犹豫过、曾经妥协过。” 众位大臣静静的听着,一时没有话来反对。 “我们本来可以不妥协的,”科恩。凯达继续说:“魔属联盟的提前攻击,就是因为抢了他们的女人?可笑,他们的用意再明白不过这是送上门的女人,不抢回来,后果更为严重,海尔特至少避免了成为奸杀者,是这样吧!各位?哀兵,女人被抢了,只能成为没卵蛋的兵!记住,没有心甘情愿就没有哀,有的只是行凶未遂的老羞成怒。” 虽然一直在某中将的粗鲁中经受历练,但玛丽公主听到这里,脸蛋还是前所未有的火烫,可是,内心却无法不去注意这个疯子皇帝的任何一个字,而这并不完全是他在说自己的事情,而是他那种淡泊却理所当然的语气,平缓却无视豪强的态度皇帝说这些话,不可能是随口说说就算了。 天知道,身为魔属一员,她本应该立即反驳才是,即便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她也可以对这位皇帝怒目而视的。 “至于无法向国内交代,这就更过虑了。”斯比亚皇帝的嘴角向上一翘,“士兵们、民众们,会很高兴海尔特获得一位魔属公主的青睐当然,前提是公主回心转意,但这属于技术细节,暂时放下。” “然后,说到里瓦的叛军,不错,他们会来势凶猛,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他们甚至会找个借口结成真正的同盟,不拘泥于里瓦境内,而是从所有的边境线上攻击斯比亚。”科恩。凯达收敛了笑容,“从根本上看,他们的人数没有增加,却会分散到更为广大的战线上去,这对我们的防守来说却是好事。他们的空隙更大,在同一战线上的力度减弱,缓解了我们的压力。” “那么朕说了这么多,”最后,科恩问:“你们明白了?” “明白了,陛下。”皇帝的意志是如此的明显,没有人能拉得回来。 “至于海尔特,朕以后会处罚他,而现在,却要麻烦你们在两天内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朕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位女子心甘情愿的嫁到了斯比亚,嫁给了海尔特。” “这”大臣们面面相窥,但是最后,谁还能敌得过皇帝的意志? “剩下的是私事,你们就不用围观了。”科恩示意众人离开,再让*官撕去海尔特中将嘴上的东西,“说吧!自己说。” “老大我我”海尔特见大事底定,反倒羞愧万分的说不出来什么,不过,羞愧的原因不是因为抢了人,而是因为先前怀疑老大有可能会把自己拖出去“喀嚓”,或者就乾脆是“卡嚓卡嚓”。 “话都说不利索,还敢学人抢老婆?”科恩。凯达冷冷一笑,“这婚礼也不用办了。” “不是!老大!”海尔特当然知道科恩的意思,“我喜欢!我是真喜欢!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虽然我那个时候不明白!” “你们俩方才演的那一出戏真是矬到爆,”科恩还是冷冷的看着海尔特,“有没有排练过?跟你说了多少次,演戏要专业!专业!” “老大那个”海尔特低下头去,“其实不是演戏” “哦?不是演戏啊!那么就是你真心爱上了女人?”科恩。凯达的面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变得邪恶,但多少有了些凡人的表情,“记得很久以前,有四个人跟你有一个赌约啊!” “老大!不要!”此时出现在海尔特脸上的,才是真正的恐惧,“不要!至少换个地方!” “哭求无用啊!因为你老大现在是痛兵,”科恩笑笑,“谁叫你当时斩钉截铁的说自己绝对不会为女人怎样。杰克,把那东西抬上来。” 在场的六个人之中,只有两位女性不知道目前是什么状况,然后,就看着本应该很严肃的*官杰克扛着一根巨大的灯柱,贼笑着从偏门进来,而那位先前堵住海尔特嘴的总联络官,正躲在一角,捂着肚子,异常夸张的偷笑。 灯柱是一般的灯柱,毫不起眼,就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那种。但海尔特中将如同见到了鬼魅一样,不住的求饶,令两位女士异常诧异。 “再不开始,一会的人更多,甚至会有皇妃过来看,说不定还有公主,不急,可以慢慢等。”科恩说:“又说真的爱,又说军人的坚定、男人的担当,恐怕不是真心话吧?” “是是真的,”海尔特低下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玛丽公主,“是真的。” “那就请吧!”杰克扶着灯柱,已经笑到不行,“我已经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了哦。” 海尔特踌躇片刻,神情变得坦然,然后走到灯柱边用双手抱住了灯柱,玛丽公主惊讶的掩上嘴,却看到海尔特的双脚也盘了上去 难道是学动物爬上去做什么令人尴尬的动作吗两位女性的心里刚刚掠过这样的正常人的想法,就听到海尔特中将难为情、粗壮的吼声──“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惊讶过后,两位女性的好奇心顿时大涨,不约而同的注目看了过去,发现灯柱上贴满了那种一个指头、两个指头的短小纸条,因为经历风雨,所以变得跟灯柱的花纹一般。 再走近一点,发现这些纸条上以各种字体写着一些广告:包治男性隐患,一剂上天、二剂入地、三剂四剂难敌!(需要者请前行五十步,左转五步后进入旅店,向店家寻求隐居在此店最便宜房间的大师即可)上承十五代专治男儿风流疾病之不二世家,一不要钱、二不要物,广结各地豪杰而已!(欢迎各风流男儿前来寻访,在下于前行一百步之露天花园左侧之围栏边听候差遣)十四风月街,八大寻芳地之共同推荐之保健名师,一心培训男欢女爱之绝代高手!即日起大赠送,来就送绝版山川大地寻花问柳图!(欢迎──这厮卖假药已经被抓了,现在由真我大师免费问诊受害者,地址是) 两位女性一目览过,都同时撇了头不再看向那边,脸上表情极为复杂。 为了躲避海尔特中将接下来的报复,杰克和总联络官赶紧收拾东西溜了,而科恩。凯达走过去,一把扶住无地自容的海尔特的后脑,猛力把他的脑袋收拢过来,让两个人额头相抵,而科恩的目光,直直的盯住了海尔特。 海尔特大吃一惊,这力气、这眼神,怎么会是刚才那个无力靠在病榻上的皇帝? “你有没有把我真正当兄弟看待?”科恩的目光逼视着海尔特,一字一句的问:“说!” “有啊”海尔特茫然的点点头,“真的有!” “刚才有没有怕过?”逼视的目光更甚,“怕那个斯比亚皇帝砍了你的脑袋!” “没有!”海尔特摇了摇头,“我只怕斯比亚皇帝砍她的脑袋” “有抢的果敢,就要有保护的坚持!”科恩捏住海尔特的脸,“你能做到吗?尽全力去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能!” “即使是所有的人都反对,还能坚持吗?” “能!” “即便是来自魔属联盟的女人,也不怕吗?” “不怕!” “那好我在此地以老大的身分祝福你,我的兄弟!好多年,我一直盼望你等得到幸福,现在,你终于肯自己去夺取了。虽然斯比亚皇帝会惩罚你,但我,我一定会支持你的。”科恩放开海尔特,随即一个紧紧的拥抱,“我,以你为荣!” “我老大”海尔特说话有些不利索,“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爬开!”科恩突然变脸,一把就把他的将军推了个跟头,然后转过头,阴阴的笑着,对目瞪口呆的玛丽公主说:“看到了吧?他就这傻样,长得不帅,又不会说话,喜欢跟人抬杠,钻进牛角尖就不会出来真心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嫁了。天空海阔,外面的好男人就像是地里的庄稼,你一抓一大把,抓两把就放不下” “你”又气又急的玛丽公主突然明白了,面对这样一个皇帝,最好什么修饰的话都不要说,直接说出心里的感觉是最合适的选择,于是猛的擦去眼中的泪,“你欺负我!” “皇帝不能欺负人,还干这个皇帝干嘛?”科恩眼睛一翻,“不服?回家种地去!” “这”玛丽公主又抹掉一把眼泪,“这不公平!” “公平?”科恩哼了一声,“海尔特,解释一下公平的含义给你女人听。” “所谓的公平,”海尔特这个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全是狂喜,“就是把能让人看到的不公平的地方全部隐藏起来!” “所以,你还是要赶快习惯的好,”科恩满意的点点头,隐去了一些笑意,用手指着海尔特,“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你也愿意陪伴他吗?无论他怎样,都始终相信他,就算斯比亚皇帝以后要砍他的脑袋,你也会像刚才那样身怀暗刃来救他?” “虽然绝对不会成功。”白影硬插了一句。 “我想”看着海尔特,玛丽公主用嘶哑的声音说:“从那天晚上,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我就不可能再对其他的男人那样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对其他女人这样做是吧算了,如果有这样一天,也是他倒霉,”科恩轻咳一声,右手抽出一柄礼仪佩剑,左手捏住剑尖,“都给我跪下!” “朕,斯比亚皇帝在此宣布,授予玛丽帝国南郡公主的封号,依从原姓,不需更改。”说着,科恩转了头过去,“朕,准许你们的婚姻,并祝你们白头相携,幸福美满。” 说完,科恩两手同时用力,礼仪佩剑一声脆响,断为两截──这是一国皇帝非常正式的决定仪式,剑一断,意味着这件事情永成定局,如果有人要反对的话,不好意思,请谋反先。 “从此,我把我的生死兄弟托付给你,请你,一定要给他幸福。”拉起玛丽公主的手,科恩先轻吻了她的手背,然后拿过海尔特的手,眼内洋溢着细碎的闪光,“除了教会他打仗和抢女人,我没有机会教他其他的,请看护他,扶助他。” “老大!”海尔特哽咽着说:“我没有那么没用!” “你也一样要给她幸福,有了家,男人就不一样了。”科恩的目光再次落到玛丽公主脸上,“现在,请回答我。” “是的,皇帝陛下,我保证。”玛丽公主哭得不成样子,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像陛下这样的皇帝,别说一天吸十个死囚的血,就是一天吸一百个,也没人可以歪曲陛下的声誉” “说到这个”科恩回过头看着白影,尴尬的笑笑,“我是不是又” 白影没好气的点点头。 “朕好辛苦,”斯比亚皇帝的脸色在瞬间恢复能吓死人的苍白,无力的倒在白影的怀里,手轻轻一挥,淡淡笑说:“你们还不请退?” 第一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是的元帅大人!’‘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干你娘的,不准抢我的!’‘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上啊!杀啊!冲啊!’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四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福尔娜演唱的军歌?’‘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万一……’‘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五节 更新时间:2008-08-05 黑沉阴冷的夜里,突然在城头亮起点点烽火。伴随阵阵洪亮的吟唱,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色的圣光魔法屏障从圣都城中缓缓升起,最后严密的笼罩在圣都城的上空,这圣光屏障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黑夜,连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到这泛光的天空。 ‘魔属联盟偷袭部队正准备进攻,全城戒备!’无数从梦中醒来的圣都居民,惊诧的听到了从街上传来的声声号令,‘各家各户听好,布置防御,以去秽圣光照亮门户!’紧接着,就是城内一片忙乱,整队的近卫军士兵从营地开出,保护着魔法师上城墙防守。官员贵族们无法在家中苦等,纷纷驱车前往皇宫探察详情。就算是斯比亚帝国攻占了魔属的土地,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反击,也应该事前有通报啊!毫无预兆的,怎么会有魔属联盟的偷袭部队出现在城下?而己方的防御措施又是如此的奇怪? 赶到皇宫的官员贵族们没能进入到正宫,因为皇帝陛下‘正在与一干重要大臣就此事进行讨论’,正在这些大臣们议论纷纷之时,城墙上的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恶灵正不顾一切的在城墙下累积,看样子是想搭‘灵梯’攻上城头。而斯比亚军方的魔法师们,只能抓紧这短暂的时间为近卫军加持魔法并进行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恶灵知识讲座’。 通常情况之下,没有人能解释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因为灵魂即便是确实存在,他们平时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唯一的出现机会就是在与魔属联军的战场上,邪恶的魔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指挥邪恶灵魂、傀儡血魔作战,正符合了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一旦有恶灵出现,铁定是魔族干的……没有任何办法会比把不能解释的事情推到敌人头上更方便。 紧张的近卫军士兵们首先知道了一点,其实灵魂这种东西并没有实体,是以飘飞的方式进行移动,但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之下,它们不可能飘飞超过两尺的高度,所以在面对城墙的时候,它们还是会以类似于‘攀爬’的方式上来。攻击方面,它们是以‘啸叫’和‘缠绕’两种方式为主,前者是释放恐惧,后者是为了依附在生灵的实体之上,取得控制权。 魔法师告诫大家的第二点是,绝对不要让恶灵靠近自己,如果被恶灵附身了,下场就只能是变为疯狂的恶灵傀儡。对这类既具备了恶灵悍不畏死的风格、又具备了实体破坏力的士兵,战场上会被冠以一个敬畏的称呼──‘死灵战士’,然后在第一时间被以前的战友乱刀分了。生前是高级军官的,会被叫做‘死灵骑士’,甚至有‘死灵法师’和‘死灵领袖’。 第三点知道的是,只要自己的兵器盔甲上加持了去秽圣光,那么要做的就只有三件事──第一是砍、第二是砍、第三还是砍! 没有任何与灵魂交战经验的战士们刚刚听完这些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下,城墙下数不清的恶灵也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在一声特别尖利的号角之后,它们就像炸了窝一样,开始蜂拥扑向城墙──在它们行进的路途中,巨大而厚实的圣光屏障正在熠熠生辉,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恶灵却毫不迟疑的冲撞上去,无数恶灵在圣光屏障前湮灭,却以自己的灭亡换来圣光屏障的短暂薄弱,令后面的恶灵有机会进入。连片凄厉的嘶叫回荡,冲撞着战士们的耳膜,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虽然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却隐约透露出另一种风格的惨烈。 突入圣光屏障的恶灵都是特别大个的,而且按先后顺序贴到了城墙表面,城墙早被魔法师们做了魔法防御,恶灵一贴上去就‘吱吱’乱叫,虚幻般的身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转眼间就会完全消融。但恶灵似乎没有‘贪生怕死’这一说,前面的消融了,后面的会立即补上,而且还极为兴奋。圣都城墙的高度,在所有帝国首都中绝对是排名三甲,但这些恶灵真的就层层叠叠的涌上去了,气势勇猛、目标明确,连发情期的禽兽看了都会自叹不如。 ‘杀!’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以异常整齐的队形迎击,一排排闪动着洁白光芒的枪头在突刺,一轮轮舞得浑圆的战刀在劈砍,刚在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恶灵毫无抵挡手段,触之即溃……但看似羸弱的恶灵却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当真是一往无前、前仆后继、后继有‘灵’! 偶尔一只恶灵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啸叫一声,就能令身前的战士们五内如焚,齐齐退步。再偶尔有一只恶灵成功依附上某个士兵的身体,就能引发一连串的灾变! 还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驻守城墙的近卫军就陷入了苦战之中,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长枪空挥、战刀虚砍,这感觉都会令人极难适应,而且杀的是恶灵,没有丁点成就感不说,还得呼吸那种让自己头晕脑胀的污秽气息……没几个正常人能撑得住。 不但城墙上是这种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城内的街道上也出现了游曳的恶灵,东一只、西一只,怎么砍也砍不完,让那些在城内巡逻的部队疲于奔命。 这样的事态,一点不漏的进入了神族小公主的眼帘。 小公主冷冷的笑着,起了震怒之心,试想一下,在神圣、伟大的小公主殿下驾临的城市里出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可不怎么光彩,这分明就是魔族的肆意挑衅!但金贵的神族却不能自己动手,因为身为神族,直接插手人类事务同样是一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所以,小公主只能让一直与斯比亚官方没什么交际的神殿祭司出动,加入了抗击恶灵的伟大事业之中。 对魔族长公主的恨意,也随着战事的激烈程度而持续上升,除此之外,神族小公主也对魔族长公主的行为很有些迷惑不解:如果她想玩,大可在科恩。凯达身上下手,或者就把攻击的范围划在皇宫,根本用不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 事实上,在恶灵攻击开始的半个钟头之后,皇宫也遭到了攻击,而且在攻击一开始,力度就几乎是城墙战斗最激烈处的十倍! 只在瞬间,皇宫外围的魔法屏障居然就被几个小小的绿色魔法球打出了对穿的大洞,让驻守的魔法师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万只眼中燃烧着绿色光芒的恶灵浮出地面,首尾相连的飞起,直接从这些空洞中穿过,向后宫的湖心岛魔法阵涌过去!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恶灵本身应该具备的能力,这些就不是一般的恶灵。由精灵弓箭手发射,加持了圣光魔法的羽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灵从自己头上经过。而这些恶灵的目标,当然只是湖心岛魔法阵里的某位倒霉皇帝……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连串异常事件,斯比亚皇室成员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科恩的诅咒成不成功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参与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科恩怎样做出什么行为都已不是决定因素,的意图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原则。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在这一刻心惊胆战的束手待毙,又或者心存侥幸的束手待援……反正是束手了。 但科恩却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承受了里瓦小公主全部生命燃烧诅咒的斯比亚皇帝就站在魔法阵中心位置,左手持剑,右手操刀,汹涌的斗气缠绕在锋刃之上,改变了刀剑的轮廓、照亮了科恩的脸庞,一圈圈魔法符文和串连符文的线条漂浮在科恩身边的地面上,绕着他旋转。 在最领先的一整队恶灵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一个倾斜角度冲下来时,却并没有到达科恩身边,因为它们先要面对的是那位一直漫步在科恩身边的人类。虽然这人类并不像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那么显眼,但当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冷淡眼神随着他微睁的眼皮弥漫开来时,自空中扑下的恶灵,它们的队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凌乱。 冷淡目光掩盖下,乌鸦左手下压,右手将佩剑抽出了鞘,剑尖在身前掠过一个半圆,快得像是天边的一道闪电,又慢得能让肉眼看到剑尖移动的整个过程。乌鸦像是在一瞬间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无数把长剑,让扑去的满天恶灵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哪些是敌人的残影──也就是在这刻,恶灵们知道拥有虚幻的身影,并不是自己的专利了。 真正的剑,正被真正的乌鸦凝举在空中,对着冲得最为靠前、距离自己身前只余二十臂的恶灵──剑尖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一个夺目的光点在尖端显现出来,跟着就是一股雪亮的神圣光柱从剑尖激射而出! 在如此强大的神圣能量冲击下,一大半的恶灵被从夜空中抹掉,另有小部分的恶灵还没完全补上位置,乌鸦空着的左手又扬起,撒出一片耀眼光点罩住它们。恶灵如遇天敌,触之即灭,虽然尽力想要避让,不断的在雪花般飘飞的光点中左冲右突,但光点还是以既定的规律慢慢合拢,最后,裹着上百只恶灵缩成拳头大一团,闪了一闪,不留痕迹的消失。 但恶灵的数量却是极为庞大的,源源不断的出现,直到占据整个天空。一队才刚刚消逝,另一队又接踵而至。两个方向的冲击无法奏效,下一次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其中还伴随有令人惊讶的鬼祟偷袭,绝不肯留下丝毫的空隙。即便是强悍的乌鸦,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恶灵,终于,有零散的恶灵从乌鸦的防守空隙中溜过,扑到了目标的面前。 斯比亚皇帝早已严阵以待,确切的说,科恩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如果他体内没有诅咒在燃烧生命,嘴边没有咽不下而溢出的血丝,他早就冲上去开砍了……但他必须要待在魔法阵中,让乌鸦最大程度的先进行杀伤。现在,冲到眼前的恶灵们终于给五内焚烧的科恩提供了一个发泄痛苦的途径,来得最及时不过。 可惜恶灵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然的话,它们应该从科恩那狰狞的脸色和疯狂的目光中了解到,这是一个比一万只同类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生物。 恶灵们对斗气并不畏惧,那并不能对已没有实体的它们造成多大损害,裹在刀剑上的斗气散发出太阳一般灿烂的金黄,虽然能衬托出这个人类冲天的斗志,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恶灵们真正害怕的,是夹杂在斗气之中、带有神圣气息的魔法光点……虽然这个人类的魔法并不很出色,但已经足够了,神圣魔法就是神圣魔法,其本质不会因能力差异而有所改变。 更别说这白色的神圣魔法隐藏在灿烂的金黄之中,令恶灵们草木皆兵,它们那迟钝到一定程度的智慧还没醒悟过来,已经被科恩的刀剑扫中,被神圣魔法灼烧掉…… 乌鸦在前功率全开,阻挡了冲来的大部分恶灵,科恩在后砍杀漏网之鱼,而且砍到后来还是一边吐血一边追着砍──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但转移注意力而减缓疼痛的程度却可以是无限的,所以,当科恩沉浸在追杀残敌的快感中时,诅咒的疼痛仿佛远离了他。 从乌鸦手下漏网的恶灵虽然还是一样的凶恶,但怎么承载得起后面这位仁兄的手段? 在与恶灵的作战中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因为恶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每一次的刺击和劈砍都如同是在与空气搏斗,不要梦想武器会传回平时作战时那种刀断骨、剑透喉的质感,也不要奢望能利用对方的格挡去借力打力。虽然刀剑还如同是在训练时的虚空中轮转,但身存其中的人却不敢有丝毫训练时的心态! 恶灵没有太专业的进退配合,但它们有天生对生灵、对血液、对肉体的强烈渴望,它们要依附在那肉体上,它们要将之腐蚀,将之彻底改变!为此,它们会将身体撑得最大,张牙舞爪的正面冲击;它们也会将身体缩成细丝状,顺着回旋的剑风像鱼一样的游动、贴着冰凉的地面像蛇一样的滑行,挤过那微小的防守空隙,向着鲜活的血液和肉体前进! 被围攻的科恩和乌鸦却要利用一切的感官,甚至是裸露的皮肤和那该死的第六感,去收集周边的一切异象,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正面、侧面、背面、上面以及下面靠近的恶灵!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铸成难以挽回的错误……与人搏杀,还能呼吸换气,但与恶灵的战斗,呼吸时嘴张得大了点,都有可能把好几个恶灵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去! 每当这该死的厮杀进行到一定程度,科恩或乌鸦就不得不施展一个全方位的神圣魔法来为自己换得呼吸的间隙,漫天飞舞的白色光点可以驱走所有恶灵,但也只能换回一息的安全时间,因为在这之后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涌上的恶灵又能将两人团团围住…… 杀不尽,甩不掉,还不能逃! 武技与魔法都举世无双,这是乌鸦的特点,可时间一长,他还是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有效的阻挡恶灵,来势汹汹的恶灵几乎要将乌鸦的全部视野遮蔽,不绝的刺耳尖号几乎就要让乌鸦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迷惘中,乌鸦手中的长剑像是触到了什么物体,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瞬间感觉,但却隐瞒不过乌鸦。 乌鸦的神圣魔法,科恩的斗气之环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一银白一金黄的两个圆圈,带着主人的愤怒与狂暴,以两人的身体为中心奔泻出去,瞬间横扫了三十臂里的一切! 挤压地面而引起的震动连绵不绝,但在这三十臂空间之内却什么东西都没出现。可是,科恩背后那条长达半臂、血肉模糊的深深伤痕,不会是自己的误伤吧? 乌鸦终于发出了怒吼,再一个火环以他为圆心爆开,炙热的烈焰把地面细细的压了一遍,一切能被火点燃的东西都没放过,其中也包括远远近近的十多个身影──这些东西身体表面的织物被火焰引燃,正向外吐露着红黄色的火焰,空中弥漫起袅袅黑烟和恶臭。 恶灵们匍匐在这些着火的身影之下,既兴奋、又惶恐,那份讨好卑微和承欢的谄媚,就如同是世奴见到了主子,难道在生时人类的奴性那么深,在变成恶灵之后都不会消亡? 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成破烂的乞丐装,这十多个离奇出现的东西索性再用一种碧绿色的诡异火焰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这碧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将它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当这十八簇火焰同时熄灭时,两种科恩从未见过的类似人类的东西显露出来。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有身体,有面孔,有皮肤,有动作。 类似人类,是因为它们没有眼睛,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任何迹象。 其中九个,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黑色宽大长袍,肩头扛着一柄高过自己几头的巨大黑色镰刀。而另外九个却穿着树皮一样带有奇怪纹理的紧身皮装,手持两具月牙形状的雪亮利刃──其中一个正伸出青色的舌头,细细的舔食着利刃上的一抹鲜血。那,正是科恩的血! ‘什么东西……’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用滴着粘稠液体的舌头舔食武器上的血液,科恩就忍不住的翻胃,虽然他绝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扛着镰刀的,是亡灵收割者,剩下的,叫灵魂烈焰。’乌鸦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回答说:“这两种东西出现,意味着后面还有更大的。‘’在这片地面上,‘咳出一口血,科恩喘息着骂了一句,’还他妈有比我更大的?‘靠得最近的亡灵收割者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却残缺的一口烂牙,发出的尖啸声如同军令,四周的恶灵重新涌了上来! 篇外篇 黑暗传说——乱之序曲 魔属联盟,乌鲁克帝国,伊纳祭坛。 就是在整个魔属联盟里,伊纳祭坛都算得上是一个很大的魔殿祭坛。当然,在这比较之前,我们先要除去布卢克帝国首都的大祭坛,那祭坛实在是大得过份。 伊纳祭坛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规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有着唯一一个连接比斯大陆与地狱岛的传送魔法阵的关系。包括三位金袍祭司在内的所有人,他们进出地狱岛都得通过这个魔法阵,所以伊纳祭坛不但有一个祭坛应有的一切设施,还建有非常豪华的行馆以供往来的祭司和权贵住宿。 祭坛里的主体建筑是一座雄伟的平顶金字塔。 在魔属联盟所统治的地域里,像这种边角对称、占地极广的平顶金字塔可是黑暗魔族无上权威的象征。在天气晴好的日子,在约莫百里的地方都可隐约看到它的平顶。在这座金字塔的平顶上还有大片的建筑,巨大的传送魔法阵也位于金字塔平顶的一端,与其他建筑远远隔开。 祭坛各处都有精锐护卫日夜看守,如果没有高级祭司带领,一般人不要说上金字塔进魔法阵,就是想摸一摸金字塔最下面的地砖都是白日做梦。 今天,不但伊纳祭坛内的护卫数目增加了,就是在空中也不断有狮鹫在巡逻飞行,而且在祭坛入口一直到金字塔底端石阶的路上,长长的仪仗队正整齐的排列在地毯两旁。 因为今天的伊纳祭坛将会有贵客光临也就是在今次大战中胜利归来的魔属联军各位高级将领,他们今天会通过这里的魔法阵去地狱岛觐见黑暗魔王。 觐见黑暗魔王可是一项独特且无上的荣耀,几乎魔属联盟所有的贵族都把这种觐见当成人生的最高荣誉。这荣耀不但会记入史册,参加觐见的人还可以叫人把这场景画成巨幅画像,刻成豪华浮雕或者用来装点家族的徽记。 虽然魔殿派系与各国王权总有这样或那样的芥蒂存在,可这两者毕竟属于一个魔属联盟,大战胜利之后大家就都有二十年的开心日子好过,所以魔殿也很大 方的摆出了豪华的欢迎阵容在这重大的胜利面前,任谁都会有个好心情,哪怕这高兴的时间会比较短暂。 在祭坛里所有人苦等了一个早上之后,载着魔属联军高级指挥官的马队终于来了。 祭坛的入口处瞬间就被鲜花、彩带以及唱诗班的歌声所淹没。 行进在马队最前面的是一位威武的旗手,在这样的仪式中,打头的旗手军衔绝不能低过少将,头衔至少也得是伯爵。只见这位旗手身穿着全套的黄金盔甲,三指宽的配剑挂在缀满勋章的绶带下端,剑鞘上还镶有十来颗宝石。他双手高举着魔属联军军旗,仅*双腿驾御着跨下的战马缓步行进,军旗是很名贵的黑色丝绒面料制成,旗面上绣着金色的联军标志,缀在旗边的金色流苏随风轻摆 在旗手经过之后,接着过来十数排精神抖擞的骑士,这些骑士的身材并不是很强壮,也没有佩戴头盔,头发只被简单的拢到脑后用发带扎起来,身穿光彩流转的护甲,这护甲看上去也并不厚重。胯下所骑的不是战马,而是一种珍奇的魔兽如果是熟悉魔属联军的人,就可以从他们的坐骑和护甲看出来,这些骑士是来自黑暗联军中一支特别的骑兵部队,也是号称全比斯大陆上战斗最勇敢、战斗力最强大的骑兵团黑暗骑士团。 行进在黑暗骑士团之后的是同样数量的枪骑兵,手中的十臂长枪直指天空,枪尖下还缀有各种颜色的鲜艳飘带。相比之下,他们身上所穿的金色盔甲就要厚重得多,而且还在肩部突出数根粗短的尖刺,手臂上装着一面同样颜色的圆盾,身后的黑色披风长得几乎拖到了地面。 在枪骑兵后面是来自各个近卫部队的战士。 这些近卫们遵循所在部队的传统不穿任何护甲。只穿着整洁光鲜的联军军服,军服的袖口、衣领、边角处均以金线滚边,双肩的军衔和衣襟上的纽扣都是黄金铸就,头上戴的是镶上一圈名贵皮毛的军帽,所有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在这之后,才是联军指挥官们所乘坐的马车。 马车两边紧贴着一排排的骑士,这些骑士戴着高高的熊皮帽,身穿两层鲜红色的联军军服,里层军服贴身整齐,配着金色腰带。可外面的军服他们却只穿了左边一半,右边部分直接从腋下绕过,在右襟第一颗纽扣到左领第一个扣孔之间有一根纯金细炼相连,一只衣袖有节奏的甩来甩去,风格算是相当独特,两柄并列的腰刀挂在腰带上的同一位置,里外两层的黑色衣领,还有穿红色军服原来是毒蝎武士,他们应该算是联军高级指挥官们最贴身的护卫了。 清一色的黑色车厢再配上金顶,车门上的联军标志被擦得铮亮,车夫穿着整齐,炯炯有神的双眼注视着前方,就连拉车的马匹都是训练良好的纯白色骏马。 祭坛入口,上百把长号同时奏起凯旋曲,其他的声音立即就沉寂下去。 在一声响亮的口令声中,马队里所有的马车全都整齐划一的缓缓停下,当先的一辆马车更是很端正的停在入口正中。马车一停稳,就从车后跑过两位年轻军官,以优雅俐落的动作打开了车门。 先从车厢里下来一位副官,然后凡尔伦元帅出现在车门边,元帅穿着全套的金色元帅制服,双肩的军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左胸上,一枚压着一枚的勋章排成两个手掌大小的正方形,饰纹华丽的宽腰带上还配着一柄礼仪短剑。 看得出来,大战的胜利并没有让他极度兴奋,长途的颠簸也没有带给他更多的疲惫,凡尔伦元帅依然是老样子,白里透红的脸庞,沉着稳重的神态。 踩在车厢底的脚蹬上,凡尔伦元帅先抬眼看了看正前方的平顶金字塔,再转头看了看整个马队,威严的眼光最后才落到等在祭坛入口处的欢迎人群身上。 在无数崇敬的目光中走下马车,凡尔伦元帅上前几步后还略微整理一下军服,好让从其他马车下来的军官有时间在他身后排列整齐,然后才带着众将领大步走向前来迎接他的一位金袍祭司。 又是一声号令,百位长号手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同时停下,祭坛入口内外再无一丝声响。 “元帅安好!”走到凡尔伦元帅身边的金袍左祭在脸上堆满了笑容,手中不断的画着祝福的手势:“看到元帅荣归,我心里的这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左祭日安。”凡尔伦元帅用爽朗的声音回答他:“让左祭大人担心,本元帅心里也不安啊。” “元帅说笑了,元帅快请。”左祭十分热情的执着元帅的手,与元帅并肩而行:“主祭大人此时正在地狱岛的迷茫王宫外等候,而右祭大人也是在黑暗魔殿的传送阵外等待黑暗魔王大人的召见令。他们两位都是职责所在,无法分身来迎接您,还请元帅海涵。” “哪里哪里,有左祭大人迎接,本元帅已经很荣幸了。”凡尔伦元帅一边走上铺满鲜花的青石大道,一边娴熟的回答着金袍左祭的话。 魔属联军的各位高级指挥官紧随其后。 经过十八道装点一新的高大拱门,一行人走上了通往金字塔平顶的宽阔石阶,好在一行将领只是穿着军服而不是盔甲,如果那样的话,仅这长长的阶梯就会把觐见变得很艰难。 “左祭大人,今日觐见都有些什么内容呢?”凡尔伦元帅问身边的金袍祭司:“现在告诉我的话不算是泄密吧?” “元帅又在开玩笑了,这有什么秘密可言?”左祭轻笑一声,朗声回答:“按照安排,我会先去地狱岛,联军将领们在传送魔法阵前等待片刻,不一会我就会和右祭大人带着黑暗魔王大人的召见令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进入地狱岛,洗礼后与在迷茫王宫前等候的主祭大人一同进入。先是公主大人接待,然后是黑暗魔王大人的召见,再是公主大人赐宴,宴后还有有加封仪式” “真是激动人心的场面啊!”凡尔伦元帅听完这一系列的安排,不无感慨的说:“我戎马一生却只见过黑暗魔王大人一次,今天带领下属觐见这将是我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 “我也没见过黑暗魔王大人。”左祭大人笑着说:“不过今日我也能见到黑暗魔王大人了,这可是沾您的光。” “左祭大人过谦了” 闲谈中,一行人已经走上了平顶,来到流光溢彩的巨大传送魔法阵前。 “就是这里了,麻烦阁下与其他将领稍微等待片刻。”左祭大人对凡尔伦元帅说:“我们会马上回来。” “辛苦阁下了。”凡尔伦元帅点头说:“请便。” 金袍左祭举步走了进去,一跨过魔法阵的边缘,魔法阵里的光幕顿时有一阵轻微的漾动,一团并不刺眼的彩色光团立即裹住他的身体,随着左祭前进的脚步,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单薄透明,最后整个消失掉 凡尔伦元帅转过头来,走到金字塔的边缘,掠过平顶上的微风吹起他的衣角。 看着远处的山川城市,近处绿色的原野与奔腾着的河流,凡尔伦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好一阵激动从十六岁投身军旅以来,费了多少心力,流了多少鲜血,他凡尔伦才能在今天以元帅的身分站在这金字塔的平顶之上等着黑暗魔王的召见! 为了这一步,他牺牲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凡尔伦元帅又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站回队列里等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失,没人上来通报时间,凡尔伦元帅只知道自己等了很久,正午的太阳已经偏西,自己在地面上的影子也已经越来越长,可魔法阵中依然没有人出来要让凡尔伦这种戎马一生的军人站到脚酸脚麻可不是一两个钟可以办到的。 是魔法阵出问题了吗?又或者是仪式在准备上出了什么问题?按说在这种盛大严肃的仪式中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疏忽啊! 在凡尔伦元帅的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而他后面的几位将领们已经止不住的窃窃私语了。 “你们都给我闭上嘴。”凡尔伦元帅转过身体,低声但严厉的训斥各位将领:“你们都是军人,这是在干什么?站好!” 看着凡尔伦元帅威严的表情,将领们安静下来,继续等着。 是围歼魅影军团出了问题?绝对不会,凡尔伦怀中还揣着最新的一份战报,是负责围歼魅影军团的魔属联军几位主战军团指挥官的联合上报,战报中称敌军魅影军团也是就神属联军第九军团已经被全歼,各参战部队都已经准备后撤了。如果不是这份战报,他凡尔伦还不敢启程来这里。 不是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凡尔伦元帅陷入了沉思之中正在元帅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魔法阵里有了动静。 一个人影出现在光幕里,缓步走了出来。 “主祭大人?”凡尔伦元帅看清楚出来的人,有些不安的问:“你不是应该待在迷茫王宫外吗?左祭大人呢?” 主祭大人抬起眼来看着凡尔伦,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惨然一笑。 “主祭大人”凡尔伦元帅心中一惊,知道出了大事,普通程度的坏消息还不能让金袍主祭如此摸样。 “元帅阁下。”金袍主祭艰难的开了口:“黑暗魔王大人有口令。” “凡尔伦接令!”凡尔伦元帅整整身上的军服,带领身后的军官跪了下来。 “联军的指挥官老了,一个个老眼昏花,看不清战报。”主祭大人复述着黑暗魔王的话:“今天的觐见就免了,让他们回去好好看看战报再说吧!” 凡尔伦元帅猛的抬起头来,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金袍主祭,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后,金袍主祭再一次的摇了摇头,示意这件事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管是出了什么事,黑暗魔王大人在这个时候不肯召见前来觐见的军官,就是把所有等待觐见的人全部否决! 一干人等被黑暗魔王大人否决,这是任何有尊严的贵族所不能承受的打击。这和直接下死刑令没有什么区别,现在大家除了一死之外,已没有别的办法了。 “以吾之全部生命侍奉黑暗魔王大人!”几位等待觐见的军官面色苍白的行了大礼,尽力保持着一个军人应有的气度。 凡尔伦元帅巍巍的站了起来,仿佛比刚才老了几十岁,眼前一黑险些摔倒,身后的两名军官赶紧扶住他。 元帅定了定神,甩开扶住自己的下属,走到金袍主祭面前。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凡尔伦元帅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两只手紧握成拳,心有不甘的问:“为什么黑暗魔王大人要这样惩罚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你信誓旦旦要消灭的魅影军团”金袍主祭凝视着凡尔伦元帅,一字一句的说:“他们逃脱了。” “什么!”凡尔伦元帅怒目圆睁:“这不可能!” “你派去消灭魅影军团的部队全军覆没。”金袍主祭沉重的说:“左祭因为回报魔族大公主时保证魅影军团被消灭已经自裁谢罪了。” “魅影军团!”凡尔伦元帅面无人色,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原谅我元帅。”主祭大人扶住元帅:“我帮不上忙。” 凡尔伦元帅惨淡一笑,转身走向台阶,几个军官一脸肃然的跟在后面。 金袍主祭看着元帅一步步离开,明白这已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虽然大家一向是互为对手,但心中也不禁有些悲凉 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阶梯边的凡尔伦元帅却在这时突然转身,大步冲到主祭身前,大手一挥,已经一把抓住了金袍主祭的衣领。 “那我们之前的协议”凡尔伦元帅有如一头凶猛的魔兽,狠狠的盯住主祭大人的眼睛说:“你还会遵守吗!” “当然。”主祭大人的身体微微颤栗,不由自主的回答说:“我当然会遵守!” “你发誓!” “我发誓。”金袍祭司举起右手:“我会遵守与凡尔伦元帅的协议,如有反悔拖延必不得善终!” “谢谢谢谢。”凡尔伦元帅眼中溢出泪水:“你会没事的,我保证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 “元帅我想说。”主祭大人紧握元帅的双手:“您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好军人!” “我的朋友,这已经不重要了。”凡尔伦元帅挺起了胸膛:“你一定要保重,别让那些小角色抢去位置。” “你放心,在我们选定的人上台之前,我绝对会屹立不倒!” 凡尔伦元帅点点头,俐落的转过身,对其他军官说:“挺起胸膛来先生们,我们是军人,就算是死我们都得带着骄傲。” “是的,长官!” 一行人大步从台阶上走了下去,进入各自的马车离去。 三天后 赋闲在家的斯维斯。赫本又出现在联军军部的大门外,不过这次,他是作为凡尔伦元帅的私人访客而来。 他在接待自己的军官口中得知,凡尔伦元帅刚刚回到军部,好像还出了什么大事,军部里的人都是一脸谨慎。 “报告元帅,斯维斯。赫本公爵到!” “请他进来。” 斯维斯。赫本走进了元帅的房间,却发现里面不止元帅一个人,总参谋官、还有两位联军副统帅、以及第二战区的指挥官都在。几乎是条件反射,斯维斯。赫本一个立正,给几位昔日的长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行完了礼,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军官了,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举在胸前的手不知是收回来好还是不收回好。 但更让他意外的是,房间里的所有人齐唰唰的站起来向他回礼,这几位将领无一不是面色凝重,房间里的气氛相当压抑。 “各位长官。”斯维斯。赫本疑惑的问:“你们是怎么了?” 几位将领看着凡尔伦元帅,没有开口。 “是这样斯维斯。”元帅淡淡的说:“我们必须和你谈谈,此外还有事要拜托你。” “元帅请说,我乐意效劳。” “就当是我这个元帅的最后一个命令吧。”凡尔伦元帅指着身边的一张矮几说:“你先穿上这个。” “这是”斯维斯。赫本走过去仔细一看,心里大吃一惊:“这是元帅军服!” “不错,这是元帅军服。”凡尔伦元帅点点头说:“穿起来。” 斯维斯。赫本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难道这几个老家伙在拿自己寻开心?可是又不像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元帅军服。 房间里的五个人静静的看着他脱下外衣,换上崭新的元帅军服,除了凡尔伦元帅以外的所有人都眼圈微红。 “好、好、好!”凡尔伦元帅看着盛装的斯维斯。赫本,大声连说三个好字:“这军服,你穿起来正好合适。” “元帅”换上元帅军服的斯维斯。赫本有些手足无措:“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都看到了。”元帅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着房间里其他的人:“他穿这军服怎么样?” 只有总参谋官回答了一句:“的确比我们穿还合适” 凡尔伦元帅欣慰的点点头。 “你可以脱下来了。”凡尔伦元帅对斯维斯。赫本说:“现在我们进入正题。” “是的,长官”斯维斯。赫本脱着军服,感觉自己好像个白痴。 “这里有一封信,你离开军部回到家才能看,看后放好。”凡尔伦元帅递过来一个信封:“事情就是这样,不要再问我们任何的问题,你可以走了。” “可是元帅” “走吧。”元帅拿起桌上的酒杯:“走吧” 总参谋官走到斯维斯。赫本身边,拍拍他的肩:“阁下,我为以前看你的眼神而道歉,希望你接受。” “不,没关系。”面对突然的道歉,斯维斯。赫本慌了:“我不在意,真的。” “我也道歉。”副统帅也走了过来:“如有可能,请你照顾我的家人” “啊一定!”虽然很疑惑,但斯维斯。赫本还是出于本能的回答着:“我会效劳。” 另两位将领无言的走过来,为斯维斯。赫本打开了房门 在斯维斯。赫本离开军部一个钟之后,凡尔伦元帅在自己的房间自杀,同时自杀的还有两位联军副统帅、总参谋官、第二战区指挥官以及其他数位高级将领 同日,魔属联盟每一个国家都接到魔殿的命令,将这一天定为“耻辱日”,魔殿同时在整个魔属联盟内宣布,有生擒或者杀死神属联军第九军团指挥官科恩。凯达者,赏金币百万、封公爵、得黑暗魔王大人召见! 是夜,斯维斯。赫本的书房。 斯维斯。赫本看完凡尔伦元帅的信,双目赤红的书桌边呆坐了一个晚上,科恩。凯达的名字已被他牢记在心,他从未试过这样去恨一个人,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因为凡尔伦元帅为他的将来安排好了一切 打败科恩,堂堂正正的打败他,挽回魔属联军的声誉这就是凡尔伦元帅的最后遗愿! ~篇外篇~“黑暗传说乱之序曲2” 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首都圣都。 在魔属联军的高级指挥官们联袂自尽的同一天,神殿下派官员鲁曼也正在受煎熬。他不停的在自己的左相府大厅里来回渡步,面色沉重,还时不时看看房间里那以水滴计时的计时器。 作为联军的总后勤官,他是提前回到圣都的,而且还身负三位神殿红衣祭司的嘱托。现在,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他正在等着红衣祭司的最后消息。 忐忑不安的鲁曼非常紧张,连自己的女儿前来问安都被他骂回了房间。 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鲁曼在斯比亚帝国的势力不可小视,但是今天要做的这件事却太冒险了一点,如果不是有神殿的全力支持,打死他都不敢独自进行。 一个贴身护卫疾步跑了进来,伏倒在地说:“大人,外面有信使到!” “快叫他进来!” “是!” 一个以黑色斗篷罩住全身的人在护卫的带领下走进大厅,迳直来到左相面前。两人对看一眼,同时探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被劈成两片的玉石,一人一半,是用来辨别身分的。两人的玉石合在一起后,附加在玉石上的魔法被唤醒,整块玉石在丝丝白光中恢复了原状。 左相呼出一口大气,对来人点点头。 “主人要我对你说,到目前为止,科恩。凯达的军队没有一兵一卒回到神属联盟,他们的命运已成定局你可以行动了。” “明白了。” “现在,主人把城内外的各种力量全部交由你控制。”来人说:“他们的头目就在门外等你的命令,你的行动要果断坚决。其他方面自然有主人为你打点,你无须担心。” “明白。” “预祝成功。”来人说完这句,转身离去。 送走信使,左相手中紧握着玉石发了好一阵呆,然后转过身体擦去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恶恨恨的对身边人说:“让他们都进来!” 先进入大厅的是左相自己的亲信,后进入的是几位祭司的亲信。这些被红衣祭司派来的人本在联军中供职,其中不少人还是其他帝国的资深军官,为了帮助左相,他们早几天就以其他身分潜入了国境。 看着陆续走进的人塞满了整个大厅,左相的眼光也变得阴鸷起来。 “诸位,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事成之后,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与诸位分享。圣都城内除去皇宫之外的所有财物,全归你们!”左相对这些人点着头说:“我们会成功的,大家要努力!” 众人低声回应:“遵命!” “诸位请看,这是圣都的地图。”左相示意近卫打开挂在墙上的地图,一一指点给众人观看:“在这其中,我将亲自负责皇宫,余下的地方就要仰仗诸位了!” “遵命!” “现在到关闭城门还有五个钟,诸位要在这五个钟之内准备好!”对于这件事,左相很明显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城门的当值将领是我的人,他会给你们方便” 众人明确了自己的任务后一一离去。 “来人。”左相心里踌躇了一下:“把我的那套礼服拿出来。” 命令下达,圣都的叛乱终于由此拉开了序幕,从这刻起,任谁都无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虽然在与魔属联军对垒时他们表现的很稀松,但却不得不承认,神属联军的军官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专业的当然,左相的许诺极大的刺激了这些军官。 在左相规定的时间里,受命协助他的部队已经全部到位。 其中数量最大的一支部队是班塞帝国的步兵军团,他们在一天前手持联军军部发给的通行令来到圣都城外,指挥官在非常“适当”的时候生了病这支军队负责圣都所有城门的战斗。 另一支部队来自里瓦帝国,是一个军团的骑兵,在距离圣都城外五十里处驻扎。同样是手持军部发给的通行令,他们要负责击溃圣都城外卫戍部队中的骑兵,因为拱卫圣都的斯比亚骑兵军团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只忠于自己的国王克里默。夏麦陛下。 其他的部队负责圣都城内的战斗,有左相的私人军队,也有他麾下的走狗。 按理说,如果不是有三位红衣祭司的协助,以左相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谋反的。不要说驻扎圣都城外的那个骑兵军团,仅是守卫皇宫的五千近卫军都够左相喝一壶的。就算一时好运拿下圣都,帝国里其他的不服气左相的总督也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但现在,三位红衣祭司利用了联军大撤军的时机,不但在斯比亚帝国各处塞满了军队,而且还在神族夏洛特公主的默许之下把神殿本身秘密培植的一支武力调给了左相。 左相有几个联军主战军团帮助,再加上他在国内的党羽,圣都可以说是危在旦夕。而其他总督,例如说执掌暗月行省和黑暗行省的凯达家族,左相当然是不会忘记的,他已经为这些人准备了足够的节目。 至于左相以前最担心的其他帝国与神殿乃至神族那里,现在就全部交给三位“仁慈、正确”的红衣祭司了。当然,相对于红衣祭司来说左相只是小角色,有关于神族两位公主之间的心结左相是不可能知道的。 对于左相的异心,克里默。夏麦与维素。凯达都是有准备的,可他们却都没想到,左相在谋反之日居然会得到这么多支持,差不多所有的神属国都有部队参与,以这样的力量来谋反,在大陆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这也足见三位红衣祭司的胆量与想像力。 孤单的圣都,孤单的斯比亚王族,就要在今夜面对如此浩劫孤单的面对。 天可怜见,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如此丑恶,而在这些人中,就有一个叫温特哈尔。雷尼的女将军。 作为撤退部队中的一支,温特哈尔。雷尼将军带领的部队早已经过了圣都,虽然左相的名单上没她的份,但这位一直待在军部高层的女将军还是发现了一点什么,在大形势逼迫之下,这位心细如发的女子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 可能正因为如此,她忘记了约束部下,以至于她的部队行进缓慢不说,还在距离圣都三百里的地方与当地的守备部队左相的一个走狗总督大闹一场,狂怒的士兵在放火烧了十几个酒馆妓院之后还冲进了总督府 在当日中午,一个桀骜不逊的、自称为温特哈尔。雷尼手下的军官把这个消息带到了神属联军在斯比亚帝国的调度处,而神属联军在斯比亚帝国的总调度官正是菲谢特王子殿下,他自然就急急忙忙的带着点护卫前去调解左相在得知此事时,菲谢特已经身在圣都百里之外。 在大局未定之时,左相权衡利弊并没有派人追击,只是在心里骂遍了温特哈尔。雷尼家族的所有先人,并暗暗发誓要在恰当的时候与这位将军“算总帐”。 暮色低垂时,圣都的谋反终于开始了。 首先被攻击的是驻守圣都城外的斯比亚卫戍部队,一边是准备充足,一边是仓促应战,两方人马在圣都外的平原上打得热火朝天。 当值的守将大开城门,让参与谋反的里瓦步兵军团大摇大摆的进了城,而在这时,圣都城内已经是火头四起,一片混乱。 仅在圣都这一仗,就从头天傍晚打到第二天黎明,其中最为激烈的是皇宫周围的战斗。 守卫皇宫的五千近卫军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克里默。夏麦陛下本人更是身经百战,以至于在城外的卫戍部队全军覆没之后,皇宫大门还未被攻破。 左相亲自到皇宫外督战,声嘶力竭的喊了半夜,无奈皇宫四门依旧被防守得滴水不漏。最后他不得不派出神殿的部队,虽然红衣祭司一再告戒他非紧要关头不得使用。 于是,几百名“光明神殿骑士团”成员在一位白衣人的带领下,撕去身上的伪装冲上了前线。在这之前,光明神殿骑士团从未被世人所知,他们只执行一些暗杀任务,而且多在魔属联盟活动。 神殿的武装果然与一般军队大不一样,甚至比魔属联军的特殊兵种还要厉害,双方刚一接触,守卫皇宫的近卫军就伤亡大增。一阵冲杀之后,皇宫大门失守了。 面对着光明神殿骑士团,特别是带队的那位蒙面的白衣人,皇宫近卫军拼上性命也抵抗不住,这不能怪他们,他们已经尽了全力。 他浑身上下的衣着全是白色,连蒙面的布巾都是,体形看起来不很强壮,可过墙越树的身法快如鬼魅。手中武器是一柄一指宽的细剑,常常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近,一剑刺出之后,近卫军中必有人溅血倒地,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官,都无人能够幸免 配合着步法,白衣人手中的剑连连挥出,在皇宫近卫组成的防线上撕开一个个口子,拜他所赐,谋反的军队以很快的速度杀入后宫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 几声闷哼,守在花园门外的几个近卫也倒在地上,白衣人看看自己的胳膊,衣袖被对手的刀锋划过,差一点就触到皮肤。 “划到衣服,你很强。”白衣人看着一个*墙站立的近卫军官,第一次说了话,语气冰冷。 胸前还在冒血的近卫军官大口的喘着气,闻言抬起头,鄙夷的向他吐了口唾沫,就在白衣人皱眉的那一瞬间,军官突然毫无预兆的朝他冲了过来白衣人的身体闪了闪,还是在原位站着,而他身后的几个同伴却被近卫军官最后一击的余势夺去了性命。 “你很强。”白衣人看着自己手上的剑,冷冷的说:“但我比你更强。” 近卫军官倒了下去,白衣人走进了花园。 国王与王后被围在一个凉亭中,也就是科恩第一次见到王后那地方。 白衣人带着同伴清理了周围最后的近卫军,然后就自己找个地方独个站着,而身穿皇袍的左相就迫不及待的站到克里默。夏麦面前。 左相的双眼血红,他呼吸急促,鼻孔还不住的翕动。 “鲁曼,你穿上这身衣服。”出乎所有人意料,克里默。夏麦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真像个小丑。” “是吗?那是谁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就是我这个小丑!”左相用尖利声音狂笑着:“你看到了吗?我在笑最后是我在笑!” 这时,正在为克里默包扎伤口的王后也抬起头来,同样用淡淡的语气说:“那你就继续笑好了,能笑多久就笑多久,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 “你们”克里默。夏麦夫妇恬淡的态度令左相非常愤怒,他指着这对夫妇咆哮着:“你们你们现在是我的阶下之囚了!你们要乞求我的怜悯!快点快点来求我,我已经准备好要施舍了!” “原来你还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啊!”克里默哈哈大笑:“怎么?拼上这么多人,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却只是这个样子?”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鲁曼在怒吼:“为什么不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要怎么对待你?”克里默站了起来。 “问我为什么要叛乱!你为什么不问?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你难道还在看轻我吗?”鲁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没这个必要。” “你以为你不问就行了吗?你不问我也要说!”激动的鲁曼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他被这份畸形的心态折磨很久了。 “你是皇帝,二十多年来你一直是皇帝,从出生的那天起你没有付出过任何努力就是皇帝!”鲁曼张牙舞爪:“而我呢?我从小就进了神殿学习,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忍受了那么多屈辱才当上白袍祭司!你知道什么是白袍祭司吗?你清楚这其中的苦难吗?” “我没有必要了解。” “当然!你当然没必要了解,就因为你是皇帝。”鲁曼嘴里的唾沫四飞:“而我,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我都是左相。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先考虑你的感受。还有那些总督,那些总督敢不听我的也是因为有你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所有的大臣都一样。” “不!我跟其他的人不一样,我有尊贵的神殿出身,我比其他所有人都要聪明,我不应该屈居人下!”极度自恋的表情在左相脸上流露出来:“我为斯比亚帝国奉献了整整二十年的青春,二十年的青春啊可我得到了什么?” “你已经是左相了,还不满足?” “不!我不满足、我不满足这要高不高,要低不低的位置,我离这王座只有一步之遥,却被人叫左相,你知道被人叫左相的感受吗?这样下去的话,我将永远是左相,永远都只能是左相所以我要改变。”左相凄苦的说:“现在就不一样了,我将是皇帝,我会成为斯比亚帝国的皇帝,永远都是。” “这种种理由都是你的藉口。”王后点破了左相的谎言:“事实上,你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却又要装成受害者的模样,追根究柢你怕报复,你怕死。” “我是怕报复,我也怕死,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现在是在我的手里,你们的儿子迟早也会落到我的手上!我有强大的力量消灭所有对手!嘿嘿嘿嘿”左相龌龊的笑着:“求饶吧,我会让你们活下去的,我甚至为你们准备了新的贵族头衔。” “你看过史书吗,哪有姓夏麦的人投降的?”克里默。夏麦一边回答左相,一边爱怜的看着妻子:“亲爱的,妳还能用魔法吗?” “当然。”王后握住丈夫的手:“感谢你,我亲爱的夫君,你给了我那么多快乐的日子。” “我也一样。”克里默。夏麦握着妻子的手,把妻子扶了起来,王后随即吟唱出一大段魔法咒语。 “阻止他们!快阻止他们!他们想自杀!”左相气急败坏的对身边的白衣人吼着:“我命令你阻止他们” 白衣人正平静的看着克里默。夏麦夫妇,左相跳到他面前时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听到左相的话后,白衣人想也没想就抬起手来,很不客气的给了左相一记耳光,然后再一脚将左相踢到身后。 左相被摔得昏头昏脑,连意识都还没恢复过来,才刚刚撑起半个身体就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然后整个人被魔法冲击波撞得飞了出去。 巨响过后,以凉亭为中心方圆五十臂距离内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乌有,站在周围的光明神殿骑士团的成员全都灰头土脸,左相身上的皇袍已经变成了乞丐装,如果不是白衣人那一脚,鲁曼已经跟着陛下夫妇去了。 但与其他人不一样,站在最前面的白衣人身上居然还是一尘不染。在肯定克里默。夏麦夫妇已经自杀后,他平静的转过身向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被护卫扶起的左相大声喊着:“就是你!” 白衣人停住脚步,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鲁曼。 鲁曼的眼中全是血丝,虽然国王与王后已经自杀,可他心中的感觉并不好受,这轻易得来的结果并没有满足他饥渴的心理。 “我我现在已经是斯比亚帝国的国王了!”鲁曼咬牙切齿的说:“而你我不管你是谁,你只不过是神殿派来协助我的人!你不但不向我道贺,还对我无礼,快向我道歉!” 白衣人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向我道歉,企求我的怜悯,快啊!”谋反成功令鲁曼有些神智昏乱,白衣人冷冷的眼神让他想起克里默。夏麦夫妇刚才的态度,这更是深深的伤害了他,于是口不择言起来:“怎么,不愿意吗?你这穿白衣的杂种!” 白衣人眼里杀机闪过,又是一脚踢出! 现在这一脚不比刚才,鲁曼的嘴角挂上一丝血迹,痛苦的坐倒在地这还是白衣人脚下留情,要不然十个鲁曼也不够死。 “你”左相十分辛苦的才说出一个字来。 白衣人冷冷的看着他,上前一步,右手搭在了剑柄上。 鲁曼身边的护卫大呼抢上,白衣人手中的细剑挥出,鲜血飞溅中,冲在前面的五个护卫已经横尸当场,这五人全是喉头中剑,哼都没哼一声就立马玩完。 后面的人再不敢上前,一脸企求的看着白衣人的同伴当然了,鲁曼已经谋反成功,谁也不想在这最后时刻搭上小命。 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盯住左相的脸,白衣人又向左相迈了一步。 “你疯了吗!”白衣人身边的同伴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能杀他。” “告诉祭司。”白衣人还剑入鞘:“事情做完,出去散心。” 说完他踏着染血的小径走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同伴大声说:“你干什么!” 白衣人连头都没回,在众人惊讶的眼神注视下离开了皇宫。而他的同伴只能看着左相苦笑一下:“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当白衣人走出皇宫时,天色已经微明,圣都内外的战事临近结束,各**队正在圣都大肆抢劫,而这一抢就是三天,把好好的一个圣都弄得满目疮痍。 而我们的菲谢特王子呢!因为职责所在,所以他在圣都叛乱的当晚并没有休息而是在赶路,因此左相派出的人没能在第二天追上他。 在得知圣都叛乱的消息后,菲谢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回去救父王和母后,还没等他下令卫队集合,站在他背后的特纳西照着他后脑就是一拳菲谢特王子就乖乖的晕了过去。 虽然近卫们掉转方向护着菲谢特向暗月行省狂奔,却还是在半路被叛军围堵在一个小城堡里,如果不是特纳西和威伯表现出色,王子殿下早被抓去圣都邀功了。 在小城堡中坚守了三天之后,菲谢特身边的近卫只剩下四百来人,这还要感谢这个城堡的小规模。 第四天上午,阳光很灿烂,空气很清新,叛军的增援部队也很多 他们可是神属联军的正规部队,专为生擒菲谢特而来。对这位仅存的王室成员,鲁曼慷慨的开出非常可爱的价码,这价码的可爱程度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当叛军在城堡下列队的时候,有的部队还因为争抢前面一点的位置而拳来脚往。 望着城堡下黑压压的叛军,城堡上的菲谢特不禁悔恨万分,他在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留在圣都,为什么没有留在父母身边。 今天的战斗是毫无悬念的,两万叛军对四百来人,小孩子都知道胜利是属于谁的。城堡下的叛军士兵哄笑着,互相开着粗俗的玩笑在他们贪婪的眼光看来,站在城堡上的每一个人都如同是用黄金铸就,他们的心情简直爽到极点。 叛军阵中,一脸贱像的指挥官正在下达着各种命令,他非常满意自己的部队你看,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他手下所有人都干劲十足,这真是一支令人骄傲的部队啊! “殿下,喝点水吧。”城堡上,大魔法师威伯把一杯水递给菲谢特,好心的安慰着他:“我们会撑过去的。” “谢谢。”菲谢特接过杯子,随手放到城墙上,眼中的忧郁更加浓烈。 “殿下,你不用太担心了。人生的遭遇就像是天上的星辰,有明亮的时候,当然也就会有短暂的昏暗。” “我没有担心。”菲谢特摇摇头:“我只是在后悔我不该让科恩去联军,是我害死了他。” “殿下,这不是你的错。”提起科恩,威伯的眼中也涌出一丝伤感:“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科恩是个好孩子,我们会怀念他,相信他也不会怪你” “那父皇跟母后呢?他们为什么不逃出圣都?” “这叛乱,左相一个人是做不出来的。”短暂的沉默之后,威伯低声说:“我所知的也不是很多,但我可以肯定一点,就算十个左相叛乱陛下也有办法对付。而事实上,陛下早就对左相有防备。” “那又为什么” “这次叛乱,主事的不是左相而是神殿。”威伯痛惜的说:“神殿要杀的人,无论是谁,无论他身在何处,都会是一样的结果。陛下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知道你走了,他坚信你能为他复仇并光复帝国!” “我?” “殿下,这是你的责任,你必须承担起来。因为你不是神殿指明要杀的人,所以你还有机会” “我会承担这责任。”菲谢特看看城堡下的叛军:“还有科恩,我有机会跟他说抱歉的,说不定就是在今天。” “殿下,你不能灰心” 菲谢特没有听到威伯的话,他的注意力全被水杯吸引了杯中的水面有了很细微的涟漪,而且幅度在加大。 转眼之间,菲谢特又隐约听到了一种低沉的声音,于是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听了一下,菲谢特紧张的呼吸着,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大批的骑兵! 城堡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就连城堡下的叛军中都有骚动,不过他们并不担心,这应该是又一支己方的增援 几乎是在同时,分别站在三个方向的城堡箭塔上的望哨大声在回报菲谢特,他们所在的方向都有大量骑兵部队出现! 特纳西二话不说就冲上了箭塔,他要在第一时间判定这些骑兵的身分。可是他走下箭塔来到菲谢特面前却好半天没说话。 “是维素。凯达总督的部队吗?”菲谢特满怀希望的问。 特纳西摇摇头,用沉闷的声音回答:“不是。” “那就是叛军吧。”菲谢特自嘲的一笑:“他们再多一点也无所谓” “也不是叛军”特纳西一字一句的说:“是、魔、属、联、军!” “魔属联军!?”菲谢特的眼珠子差一点掉下来,如果现在还有什么情况能让人吃惊的话,也就莫过于这个消息了。 号角声中,从三面而来的骑兵已经比较近了,军旗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魔属联军! “妈呀魔属联军杀来啦!”城堡下的叛军都看到了,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形顿时一阵大乱,已经有士兵开始逃散。 “快跑啊” “天啊是魔属联军的骑兵!” “去你妈的赏钱!老子不干了” 这些神属联军的“光荣战士”和魔属联军打交道的日子可不算短,少说也有半年,特别是在大战的后半段更是被魔属联军杀破了胆,现在无论是军官士兵看到魔属联军的第一个反应都是逃! 逃得越远越好,宁肯当会说话的龟孙子,也好过成为出不了气的死烈士。 就在瞬息之间,城堡下的部队,从官到兵两万来人全跑个精光。有人丢盔弃甲、有人抢车夺马,还有些跑不快的人干脆把心一横非常爽快的倒下装死。 这情形看得城堡上的人连连摇头,因为谁都知道,在四十年之前,也同样是这支神属联军,却能把魔属联军杀得哭爹叫娘。 摇过了头,众人才发现,魔属联军的骑兵正在对以城堡为中心逃散的叛军进行包围,当然了,当他们收拾掉这些个叛军,城堡里的人也别想魔属联军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又是一阵号角响过,魔属联军对叛军的“收割”开始了。 ~下期预告~ 在千钧一发之际,科恩终于平安无事的救出菲谢特王子。然而,科恩身分的改变,是否会影响到两人的关系呢? 花园逼供!精明的菲琳坚持要科恩讲出风流韵事。面对预感成真的恶梦,菲琳三人要如何自处? 三十六族庞大的人口压力、对于残废士兵的道义责任种种问题紧逼而来,苦心经营年余的行政体系是否能度过这次难关? 面对科恩的赫赫战功与菲谢特的正统地位,科恩的敌人使出杀招,科恩和菲谢特陷入排山倒海的全面攻势中。而科恩等人全然不知这场战斗背后,有一双眼睛正极有兴趣的旁观着 蕴藏在宁静假象里的,是汹涌的波涛。在乱世中,有情有义的人往往身不由己(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十一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波涛汹涌 红衣左祭让自己的内侍在房间中释放了“水镜术”,一心一意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 他很满意自己这身崭新的袍子,鲜红的丝绒料子上镶着洁白的缎边,金线绣出的各式对称花纹相当精致,从领口一直到下摆,上下的剪裁也非常合体。 “怎么样?”他开口问着身边的内侍:“或者下次的袍子应该把领口紧一紧,还有这金线的刺绣,有些重了。” “您穿着这袍子非常的合适。”内侍用手抚平袍子下摆上的一条皱褶,讨好的说:“至于金线的问题,听说班塞的皇家裁缝们已经可以在袍子上镶嵌宝石片了。” “宝石片?”左祭有些不满的说:“祭司袍子也可以镶吗?丝绒的料子镶上这个会不会不太庄重?” “听说是用特殊的手法将魔法宝石或水晶切成薄片,再切成金线一般大小的长条状。”内侍急忙解释说:“不但色彩明快,而且重量也轻,镶嵌在祭司袍上非常合适,其他人就是想这样做,也没有这个资格啊!” “虽然你整天待在这神殿之中,消息倒是灵通,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左祭伸出手来:“帽子。” 内侍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旁桌上的帽子,为左祭大人戴上。 “战前就从班塞帝国来了人,一直没有机会告诉您。”内侍小心的服侍着:“这样好吗?” “今天的会面比较正式,再往上来点,对,就这样。”左祭细心的调整帽子的高低:“你表哥就是班塞神殿的祭司吧!这事和他有关?” “是的,班塞神殿这次的空缺比较多,他想……” “他想?”左祭轻哼了一声:“他才多大年纪,就想当大祭司了?” 听左祭大人这样讲,内侍的脸色暗淡下去:“大人教训的是……” 左祭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以手背在内侍脸上摩擦着,内侍的脸上竟然慢慢的有了一丝红晕。 “告诉你表哥,这事要慢慢来,怎么说首都的神殿也不是那么好管理。”左祭感受着内侍细嫩的皮肤,已经做出了安排:“等过了这段时间,先去个中等神殿待些日子,我再把班塞的大祭司交给他,这样的话,旁人也说不上闲话。” “多谢大人。”内侍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回望左祭,细细亲吻着左祭的手指。 正在左祭觉得浑身潮热的时候,厅门边的铃响了。 内侍忙走了出来,不一会回来禀报。 “大人,是总祭大人的侍者。”一身白衣的内侍站在一旁,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恭敬的说:“总祭大人让您去他的房间,有事商量。” 左祭点点头,走出了自己的寝室,连出了七道门才来到通道上,身后的随从已经增至十人,清一色是面容俊美的年轻祭司。 一走进总祭的房间,身后的大门立即被关上。 左祭有些惊讶,因为红衣总祭已经释放了隔绝声音的魔法屏障。 “怎么现在才来!”红衣总祭瞪着一双小眼睛,大声吼着:“你在磨蹭什么?” “我一会要接见前来述职的白衣祭司,当然得准备一下。”看到一旁的右祭正在拍着脑袋兜圈子,左祭不由得一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把您急成这样?” “鲁曼那个废物!”总祭大人咬牙切齿的递过来一个卷轴:“还有魔属联军,他们把事情搞砸了!” 左祭心惊肉跳的接过卷轴,以最快的速度看着,而总祭大人就在一旁暴跳如雷。 “骗子!无耻的骗子!魔属联盟里没人值得信任,他们怎么能让科恩那个**活着回来,还居然还让他带回了一支军队!”总祭擂着桌子,额头上沁出的汗沾湿了几缕散乱的头发:“还有鲁曼那个废物,竟然让菲谢特逃了!这个人是你们两人挑选的,与我无关……你们要担起责任来!” 左祭看完了卷轴,手背上浮出清晰的青筋,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惨白,阴鸷的眼神再次出现……科恩和菲谢特平安无事,那就意味着自己要倒大霉,为掩盖败局规模而出卖第九军团的事必定会闹得人尽皆知,圣都叛乱的事也会被翻出来! 虽然很多命令都是自己和右祭一手包办,而三位红衣祭司荣辱与共,谁都逃不掉,一旦总祭跟着倒霉,那就连一个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左祭越想越怕,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性子冲过去,抓住了正在转圈的右祭。 “想出办法来……快给我想!”左祭的眼中仿佛燃烧起火焰,张开的嘴像是要把右祭活吞下去:“我会杀了你的,我发誓我会杀了你的……菲谢特是斯比亚王室正统,他现在还占着两个行省!还有那个科恩,让他们翻身的话我们都得死,死!死你知道吗!但是……但是我要在那之前扒了你的皮!” “我不是正在想吗!”右祭辛苦的说:“你不要打断我的思绪好不好!” 楞了一下,然后大串的脏话从左祭嘴里激射而出,右祭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脖子以上完全变成了猩红色……这是右祭自找的,通常情况下,他所受到的压力越大,想出的办法越是直接有效。正因为如此,左祭才会这样穷凶极恶的对待他。 “够了!我受够了!”右祭快被逼疯,干嚎了一声:“想到办法了!” 一听有办法,总祭立即冲了过来,灵敏的身手不逊于一个小伙子。 “有办法还不说……你最好是让我满意!”心狠手辣的左祭可没那么好说话,他那巍巍的老手已经抽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架在了右祭的脖子上。 感受到金属的锋利,右祭的鼻孔急速的翕动,冷汗淋漓,脑袋快速的转动着…… “这样!总祭大人您马上去面见夏洛特公主,就说斯比亚帝国局势复杂,境内还有魔属联军出没,搞清事情真相需要时间!”右祭已经快哭出声,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 “夏洛特公主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总祭大人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再说还有战神达威德大人!还有丽瑞塔公主!” “清不清楚是一回事,说不说破却是另外一回事,夏洛特公主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又因为她讨厌科恩才让我们放手去干,所以才有督战的战神被招回。”一连串的话从右祭嘴里说出:“想想吧!夏洛特公主点头的事,战神能反驳吗?而我们的丽瑞塔公主会为了一个世俗人、一个科恩那样的**而和自己的妹妹撕破脸吗?绝对不会的!” 左祭和总祭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 “然后呢?” “然后命令鲁曼,让他尽力收买斯比亚其他行省的总督,用钱,用大量的钱收买,再不行就是官职爵位!他们要什么给什么……要尽量的孤立那两个行省,封锁……对!是封锁,要让他们没兵没钱没物资!”右祭咽下一口唾液:“先饿上他们点时间,然后发兵攻打菲谢特,以一国之力甚至是几国之兵力攻打两个行省,没有可能拿不下来!” “那打下来之后呢?” “打下来之后?”右祭说:“打下来之后就没有什么王室正统了……我们一道命令,斯比亚帝国的动乱就结束了。” “用钱收买……几国的兵力……”总祭大人思索了一下,突然吼道:“胡说!鲁曼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他……他他他没有的话。”右祭吓坏了:“我们有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居然要我们出钱!”总祭整张脸都抽搐起来:“整件事从头到尾,我们没有得到一点利益,现在反而要我们出钱!”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如果不补救的话我们全都得完蛋。”右祭说:“再说我们以后会得到好处的,这次的事不过是个意外……” “鲁曼从哪找那么多的军队!大量军队不是有钱就能拥有的……”左祭不耐烦的说:“如果你不赶快说完,我保证还会发生意外,那就是我失手杀了你……” “接下来我们可以命令其他帝国的军队帮助鲁曼,神属联军所有在斯比亚帝国里的部队全部上阵!我们直接向各个帝国施加压力,我们是谁啊?我们是红衣祭司!他们会认为是光明神族授意让我们这样干的。”计划慢慢明晰,连右祭自己眼中都放出兴奋的光芒:“优势的兵力,我们需要让鲁曼保持优势的兵力!让鲁曼先以手上的军队发起进攻,我们再强行解散其他帝国的一些军团,让这些解散下来的部队以雇佣军的身份到鲁曼那去!有了这些军队,他鲁曼就算是个白痴也能打胜仗!” 左祭和总祭再次对视一眼。 好半天,总祭才小声问:“行得通吗?” “我想可以。”左祭已经收起了匕首:“但解散其他帝国的军队需要点时间。” “如果我们抓紧时间的话。”右祭插嘴说:“这些军队能赶上第二次攻击!” “嗯……”总祭大人在考虑。 “干吧!我们可以抽调经验丰富的军官去指挥战斗。”左祭的脸抽dong几下,已经下了决心:“此外,我们的光明神殿骑士团可以先留在鲁曼,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总祭摇摇头,对右祭说:“但愿你的计划能成功。” 右祭摸着自己的脖子,神魂未定的回答:“一定的!一定成功!” “我立即去见夏洛特公主。”总祭整理着自己的服装:“你们俩立即书写命令,调集物资,要抓紧时间。” “三个月!”右祭急忙说:“我们一定要争取到三个月的时间……” 总祭撤去了隔音的魔法,站到大门边,慢慢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脸色也渐渐恢复。当他再次道貌岸然时,他才拉动了身边的一条丝绳。 大门无声的打开,门外两边站立的侍者立即跪下行礼,在这一瞬间,总祭的脸上已经堆满仁慈的笑容,左手做着祝福的手势跨出门去…… 经过传送通道,红衣总祭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夏洛特公主的宫殿外。 当总祭大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夏洛特公主说出自己的要求时,夏洛特公主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她专心致志的插着自己的花,甚至没有抬眼看一看旁边跪着的人。 总祭无比虔诚的跪伏着,等待着女神的垂询。 “你说斯比亚帝国有魔属联军出没?”好半天,夏洛特公主才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没有弄错吗?” “是的,大人。”总祭微微的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诚实可信:“这支十数万人的军队毫无预兆的冒出来,又毫无预兆的在斯比亚首都圣都附近消失,斯比亚帝国境内现在一片混乱,克里默·夏麦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消息,还有很多零星战争……神殿正在尽力清查此事,但这需要时间。” “是吗?这次你又想查上多久?”夏洛特公主修剪着花枝:“斯比亚帝国对神族来说非常重要,你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这个帝国平静下来?” “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总祭小声说:“鉴于目前的形势,我们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的时间?”夏洛特公主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你确定?” “是……是的……” “也罢,我就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夏洛特公主的插花已经完成,她正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你要留意了,如果你们在这三个月内可以让斯比亚恢复平静,我就不再追究你们在大战中的责任。要是再次失败,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们。” “请公主大人放心。”总祭诚惶诚恐的说:“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争取早日让斯比亚帝国恢复……” “闭嘴,你们的废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夏洛特公主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总祭的话:“你最好小心行事,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下去!” “是!向大人告退。”总祭被夏洛特公主一训斥,一颗心差点从胸膛里蹦出来,连忙告辞下来。 “没有用的东西。”想起刚才总祭那吓得发白的脸,夏洛特公主一阵心烦意乱,随手将自己刚完成的插花拂下桌面。 光明神族在人类世界中的眼线不仅限于神殿,在斯比亚帝国的发生的事,她心中早就一清二楚。夏洛特公主之所以还要给红衣祭司三个月的时间,是因为这件事只能这样处理,既然已经错了,她希望还能有机会挽回……而三个祭司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也必定会尽心尽力。 她也明白,自己的姐姐和父亲必定也知道这件事,他们现在没有过问,自然是给自己一个弥补的机会。再怎么说,自己和父亲、姐姐也还是一家人。 “难道说,我真的做错了吗?”夏洛特公主心中暗想:“我也只是想让他们教训一下被姐姐挑中的科恩而已,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最后还连累到斯比亚的王族……这三个蠢材,看来是不能再用了。”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父亲呢?毕竟斯比亚国王被臣子弑杀是件大事,而父亲又会怎样处罚自己呢? 夏洛特公主心里踌躇了好一阵才拿定了主意,起身向父亲的宫殿走去。 ※※※ 帕米齐·克纳赫的宫殿非常庞大,也非常安静,因为这位光明神王永远都在思索之中。夏洛特公主从不喜欢这宫殿,甚至是有些惧怕。 在帕米齐·克纳赫的房间外,夏洛特公主挥退其他神官,隔着门把整件事说了出来。 门里传出一声轻笑,夏洛特公主知道,那是父神的声音。 “我的女儿,你终于也知道回头了,这件事你处理得不好。”光明神王的话语里不带任何情绪,这让夏洛特公主有些费解:“事实上,你姐姐的眼光的确高过你。” “是的,父亲。”虽然隔着一道门,夏洛特公主还是低下头,不无羞愧的回答。 “我的女儿,你不用担心。我无意惩罚你,以你这样不服输的性格而言,能认识到这件事自己做错,实际上就已经受到了惩罚。”神王不紧不慢的说:“虚心一些,向你姐姐多学习。” “是的,可……” “你还在担心什么?” “斯比亚帝国目前的形势,不会对我们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影响,小小的斯比亚能影响什么?”光明神王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倒是希望有点足以影响我的事发生。” “父神?” “大战进行了这么多年,每一个帝国的王室也已经更迭过多次了,对我们神族来说,随便哪个家族成为王室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遵照神族的意愿去做事。”帕米齐·克纳赫对自己的女儿说:“这件事虽然是因你而起,但结局如何现在还并未可知。比较而言,夏麦家族的人是能干些,但他们也有些事隐瞒着我们;而鲁曼此人虽然私心甚重,却不敢违抗神殿……算是各有各的好处吧!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了。” “父神的意思是,谁能在这轮争斗中胜出,我们就支援谁吗?”夏洛特公主问。 “当然,这是人类自己的争斗,我们不必插手其中。换一个角度来说,我们坐看他们争斗不息,可以从旁了解他们的所谓人性。人性,是我唯一没看清楚的一样东西,这也算我无聊生活中的一件趣事吧!” 夏洛特公主疑惑问:“父亲,您是神王,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怎么还有看不清楚的事情呢?” “单纯的力量不应该成为神族唯一追求的东西。”神王说:“我们应该拥有更多。” “认识人性吗?真有这个必要?” “有必要。不但是我,黑暗魔王一样认为有必要,但他也没能看清楚。”就算说到自己的死对头,神王的声音都是平淡的:“光明神族统治下的人类,与黑暗魔族统治下的人类完全是一模一样,他们都具备善良与邪恶这两面不同的性格。这两种相互冲突的东西同时存在于一个个体之内,就会引发出许多有趣的现象,表现出来的行为更是千姿百态。我原以为在大战举行几次之后,人类就会从根本上完成大的分裂,分裂成意识、行为完全不同的种族,但大战数百次之后,他们在所有的方面还是一模一样。” “这样说来,他们是无可救药吗?” “或者是吧!但这也和我们没什么相干,现在和你说这件事还太早了点。”神王继续说:“至于眼前这件事,到局势稍定时你可以直接出面,或者通过战神传话结束它。” “是的父亲。”夏洛特公主想了想,又才问:“那么神殿呢?” “神殿是你在管理,还用我来说吗?”神王又笑了:“如果是你姐姐在处理这件事,她必不会这样问。” 夏洛特公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至于这个科恩·凯达,这个人还真有些意思,他从魔属联盟那边逃回来了,听说还让黑暗魔族大丢脸面。”说到这里,神王的声音才有了点波动:“有这般性格的年轻人,可不是维素·凯达和克里默·夏麦这批人能培养出来的……你要多留意,不要让自己这次的把柄落在此人之手,如果他真的不顾后果闹起来,你免不了会难堪一番。” “是的,父亲。”夏洛特公主回答:“但我该如何应对科恩·凯达?我真的厌恶这人。” “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就像对待其他人那样。说起来也有点奇怪,历代军政上比他杰出的人非常之多,但惟有他的行事作风让我觉得新鲜,你不要去动他,我想看看他还能带给我什么惊喜。” “要是他乱来怎么办?” “你不会把他乱来的范围控制在魔属联盟之内吗?”神王说:“这个苦果就让黑暗魔族去承担好了,我想黑暗魔王也一样对科恩·凯达感兴趣,我的这个老对手,他对新鲜事物的痴迷程度远超过我。” “是的,我知道怎么做了。” “万载世事沧桑,以平常心对待吧!这些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神王结束了这次谈话:“你可以走了。” “是。” ※※※ 斯比亚帝国,圣都,王宫大殿。 鲁曼坐在不久前还只有克里默·夏麦才能坐的王座上,专心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一个卷轴,满面的愁容逐渐消失,眼睛快速的转动了几次,一丝轻松的笑意自嘴角弥漫开来,并逐渐洋溢在整张脸上。 “诸位。”鲁曼放下手中的卷轴,拿起了几上的雕花酒杯:“这仗我们赢定了。” 几位亲信将军围站在他身前,看到连日焦虑的主子一展愁容,都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左相大人。”一位将军小心的问:“是什么事,让您如此高兴?” “哈哈哈哈,那三位尊贵的红衣祭司答应了我的请求,他们会先拨给我一千万金币,供我拉拢帝国其他总督权贵,剩下的充当军费以及建国费用。”鲁曼品了一口香醇的红酒,觉得自己整颗心都飘了起来:“随后还有大量精锐的军队调派给我们使用,这些军队无一不是各帝国的精英,所以敢于和我作对的人,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消灭!消灭!” “真的吗,阁下?!”一干亲信喜出望外:“那大人您不是可以早日即位?” 鲁曼笑呵呵的摇摇头。 “不能这样说,怎么能是我即位呢?”他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这要看光明神族的意思,还有红衣祭司们的意见。” “这不成问题啊!”一位文职官员上前献媚说:“大人劳苦功高,凭一人之力平息帝国叛乱,夏麦家族的人又死了个精光,如果大人不即位的话,连一般百姓都不会答应!” 也许这位文职官员忘记了,圣都的百姓都还没从叛乱兵祸中恢复过来,他也忘记了,圣都的数千口水井之中,前些天还填满了受辱后含恨自尽的年轻女子…… “不能这样说啊!毕竟王子殿下还健在嘛!虽然他被叛逆的凯达家族挟持,但我们一定要把王子救出来,扶助他继承大业。”鲁曼不动声色的回答:“我们这些为臣的,就是苦命啊!” “大人不要过于担心。”另一位亲信说:“这世事无常,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总是有很多令人感到惊讶的意外,我们又不是全能的神……嘿嘿。” “意外是一回事,但机会总是垂青有所准备的人。”鲁曼打断了这个话题:“我们还是来说说接下来的军事安排吧!” “是的,大人。”几个将军围了过来。 “我是文臣,军事上不是很精通。”鲁曼环顾了一下左右:“还是大家先谈谈自己的看法。” “大人谦让,那就让属下先说说好了。”一位将军站到前面:“目前我军总数加起来共是二十七万,其他武装有差不多十五万。但据情报显示,黑暗行省和暗月行省的叛军加起来也接近二十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的目前的军力是不够的。” 其他人附和着说:“是啊!鲁曼大人,到底我们现在是进攻,还是稳守防线,你得先拿个主意。” 鲁曼再品了一口酒,问道:“现在的情况下,进攻或者防守,各有哪些弊端?” “大人,我们的军力不够同时进攻两个行省,如果强行进攻的话,很可能举步为艰。”站在前面的将军回答说:“一旦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我们还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鲁曼点点头:“依你之见呢?” “我建议大人暂缓进攻,等红衣祭司的部队到了再说。”将军想了想:“到时候合兵一处,必能取得完胜!” “大家都是这样认为吗?”鲁曼再问。 “是的,大人。这是我们私下商量的结果。” 鲁曼点点头,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众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就一般情况来说,你们的想法很稳健,不像毛头小子那么冲动,这是好事。”鲁曼走到将军面前,赞许的看着他:“但你们却忽略了一个人。” “忽略了谁?” “科恩·凯达。”鲁曼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的说:“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请大人明示!” “知道科恩·凯达是在什么情况下回到斯比亚的吗?”鲁曼压低了声音:“七万人的第九军团在大战前段已经伤亡过半,他竟然凭着剩下的人苦战十多天,在全无后援的情况下全歼了魔属联军三个主战军团,另加五六个奴隶军团……不是打败,是全歼,那可是三十来万军队!” 有关于在科恩·凯达身上发生的事,无论神属联盟还是魔属联盟都视为绝密,一干武将听到这样的事实,一个个面色全变了。他们都是武将,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就因为这件事,魔属联军的最高指挥官被迫自尽,而这位神祐骑士,他带回斯比亚的部队又突然变成了十几万。”鲁曼的眉头微微皱起:“如果让他有时间缓过气来,他会给我们制造更多的麻烦。”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们、我们应该怎样去对付他?” “我研究了他自加入军旅以来的每一次战斗,从波塔帝国神殿保卫战,一直到这次让魔属联盟大丢脸面的土城之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鲁曼嘴角一翘:“那就是,这位神祐骑士很会防守,但很少进攻!” “但他带着第九军团深入敌后,那不是进攻吗?” “那应该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进攻,他从不愿意和对手面对面的厮杀。”鲁曼用肯定的语气说:“他总是用尽办法让别人去主动进攻他,然后在战斗中找出对手的弱点,就是在魔属联盟的土地上,他同样是很少主动出击。” “是这样……” “还有一点,这个人的性格也相当奇怪,一方面心狠手辣,另一方面又极重感情。”鲁曼的眼光透过大殿的窗户,停留在虚无的天空中:“我想,只要是亲近的人被伤害,他一定会失去理智,毕竟他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大人准备怎么做呢?” “进攻!进攻绝不能停止,我们要让这些叛逆喘不过气来。”鲁曼的双手紧握成拳:“虽然此前的攻击不一定能奏效,但我们要最大限度的耗尽他们的物资,也让那些还在观望的总督们看看,跟我鲁曼作对是个什么下场!” “可大人你不是说,科恩·凯达最善于防守吗?” “是,所以我们不进攻黑暗行省,而单单进攻暗月行省。”鲁曼看着自己的手下:“在这两个行省之中,暗月才是真正的后方。黑暗行省刚建立不久,填饱领民的肚子就够他们忙呼的,哪能有余力去支撑一场大战?是暗月、暗月会为这场战争提供一切资源,如果暗月乱了,这仗就很容易打,科恩一人也难力挽狂澜。反之,如果我们攻打黑暗,以科恩的军事才能,加上暗月的物资援助,我们才会真正的陷入苦战之中。” 一个将军不无忧虑的说:“但是黑暗行省有神属联盟四大名将之一的马丁·路德坐阵啊!也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我说了,并不一定在现在就要打下暗月来,我们尽量破坏而已。”鲁曼轻笑着说:“此外我们有后援嘛!只要耗尽他们的物资就好,剩下那些拚命的事,自然会有人去做。”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算无遗策啊!”众人恭维着说。 “当然了,大家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部下了,难道我会舍得让你们去拚命吗?”鲁曼用亲切的眼神一一看着身边的人:“我鲁曼不糊涂,大家都奔波了这些日子非常辛苦,一会去支些钱,贴补一下家用,总不能让人说我鲁曼是个一毛不拔的人吧……” “多谢大人!” “这事就这样说定了,大家准备一下,让负责进攻的军队尽快做好准备。” “是!” “去各地总督那里的信使出发了吗?礼物准备好了?” “放心吧大人,全准备好了……” ※※※ 斯比亚帝国,黑暗行省,黑暗城外军营。 “杀!”军官的战刀在手中挥舞。 “杀!”几个团的部队分成两派,各自带着醒目标帜的士兵们在“战场”上杀成一团,长官们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尽到自己指挥的职责。 执法团的士兵跑前跑后,忙着判定已有的结果,巫医们大发利市,被接踵而来的各型伤员闹得焦头烂额…… 专用的训练器材不会严重伤人,士兵们放开手脚大干,就跟真正的战斗一模一样。伴着四下纷飞的木屑土沫,训练场上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而他们的最高长官,科恩·凯达少将,正在一群军官的陪同下站在旁边的塔楼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全局。 他就静静的站在最前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从训练开始以来,科恩脸上就很少有笑容出现,肩头上压着这么重的担子,任谁都轻松不起来。 他身穿着神祐骑士的银白盔甲,身体上下的装束一丝不苟,这样的打扮近几天已经被所有军官所熟悉。但背后一袭同样颜色的披风却是今天的新装备,这可是三位总督夫人亲手缝制的。 虽然科恩总督和夫人们的问题还没解决,但三位内政监督对丈夫的爱意并未因此缩减。这从披风上的精细作工就可以看出来,菲琳·罗娜的剪裁,温丝丽的魔法加持,而不擅长女红的凯丽·罗娜就在刺绣上留下了至少三十来处绯红的血迹。 训练场上的胜负已经有了征兆,占优的红方部队已经把蓝方分割,而蓝方部队正在竭力反扑,希望可以摆脱目前的窘况。 看着两支纠缠在一起的部队,科恩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长官。”一旁的卡罗斯忙小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科恩摇摇头,突然指着场外列队的骑兵说:“他们是接着要演习的部队吗?” “是的。”卡罗斯点头说:“他们都准备好了。” “传令下去,让其他的蓝方上场。”科恩说:“支援劣势中的蓝方部队!” “可是长官……”卡罗斯说:“他们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在战场上,敌人是不会给他们准备的。”科恩看了自己的总参谋官一眼:“下令。” “是!” 命令明确无误的传达下去,训练场顿时扬起大片烟尘。有了骑兵的加入,红方部队的优势被彻底瓦解,不多久,红方部队就被“歼灭”…… “看见了吗?”科恩指指垂头丧气的红方部队:“士兵们虽然完成了一般训练,但对付特殊情况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身边的一群军官哑口无言,原本想今天是科恩总督来检验训练的日子,部队的训练他应该会还能满意才对,谁知道科恩会来这一手。 “不是我在苛求大家,你们也知道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情况。”科恩转过身来,看着手下的这批中级军官,语气逐渐加重:“在战场上,情况是瞬息万变的,你们是怎么培养下级军官和士官的?难道还要我再建立一个训练团,还要本少爷亲自去教吗!” 被训斥的军官们低着脑袋,无一不是面带愧色。 “给你们五天时间挽救,别到时候再出其他问题。”科恩的目光在下属身上扫视着:“我要做好我的事,你们要做好你们的事,这是你们的职责,不要愧对自己身上的军服,明白了吗!” “明白了!!长官!” 看到军官们坚决的态度,科恩点点头,带着总参谋官和两个军团长下了塔楼,他要去接见后勤官员。 正在这时,一个近卫疾步跑过来。 “长官,您父亲来了。”近卫靠近说:“他在大帐等您。”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十二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黑色洪流 枫叶城里一片狼籍,从昨天傍晚受到两次魔法攻击起到现在,城里的哭号尖叫就不绝于耳。 枫叶城里本来有一百多名魔法师,魔法阵原本应该很快被唤醒的,可这些魔法师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在昨天中午集体发病! 他们一个个手脚抽搐、口吐白沫,虽然神殿祭司忙得鸡飞狗跳,但在敌军攻击前能站起来的还不到三十人! 第一次的连环闪电,就让杜枫行省总督——哈力克将军心里发毛。谁都知道闪电这玩意打下来可不是好玩的,谁家的房子高谁就最先倒霉,而这城里最高的建筑就是总督府……于是,哈力克的总督府就被闪电劈得再没剩下一堵好墙。城里的贵族住宅更是惨,这些曾经金碧辉煌的建筑在被闪电光顾之后,全部变成了东倒西歪的危房,如果不是有地下室,这些贵族早玩完了。 更别说那足有四百年历史的神殿,用来祭祀光明神的辉煌主殿被一颗流星轧过,连撞带烧毁掉一大半,半个主殿塌了、玉石讲台没了、七彩喷泉被塞了、光明神雕像也歪了……枫叶城神殿大祭司当即就疯了,他挥舞着法杖,蓬头垢面的冲进哈力克藏身的地下室,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哈力克还不敢还嘴。 在牺牲两千多骑兵之后,总算是把结界撑起来了,可城里的几处大火一直燃到半夜才扑灭。街上挤满了失去家园的人,连街边步道上的那些几人合抱的树木都差不多被毁光了——那可是枫叶城里的一大景观,被无数诗人所歌颂,连神殿红衣祭司的赞叹不已的“翠绿长廊”啊! 那些无能的边界守备军!那些无能的探子!还有那无能的左相! 昨天早上还有情报传回,说黑暗行省的部队还没结束训练,说暗月行省的战备物资还未起运,还说科恩。凯达那个痞子现在到了万普,正忙着大刮地皮外带夜夜笙歌……怎么一转眼,人家的军队就追着送情报的屁股杀来了! 反正这一夜,哈力克将军过得不轻松。 第二天早上,一夜没睡的哈力克安排好了城防就去看了自己以前的住处。走在总督府的“废墟”上,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一想到自己那些原本金光闪闪的用具,一想到那张能容纳十名爱妾的大床,一想到自己花大价钱订做的上百套各式套装……他的心已经在喷血了。 “总督大人,是敌军的公告。”一个军官相当紧张的拿着一枝羽箭跑过来。 “什么东西……”哈力克看着箭头上的污迹:“擦干净!” 军官楞了下,立即抓起衣襟擦掉箭头上的血迹,哈力克这才接过箭来,解下上面裹着的纸张。 才看几眼,哈力克就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皮肉已经扭成一团。 ‘神佑骑士、黑暗行省总督致枫叶城内所有贵族世家之公告: 国贼鲁曼圣都叛乱,杜枫行省总督——走狗哈力克无耻跟从,杜枫行省卷入战火已不可避免! 本总督奉菲谢特。夏麦陛下之命,带军光复斯比亚帝国全境,杜枫行省自是首当其冲。无论何人,如胆敢阻挠皇帝陛下之光复大业,必会像魔属联军第二战区和第五战区的五十万杂鱼一样,被本总督无情的歼灭! 本总督英明神武,所向无敌,昨日之战即是警告。诸位先生心知肚明,一旦正式开战,无论贵贱,家人、财产在战火之下均不再有安全之保证。 但菲谢特。夏麦陛下有令:枫叶城内之贵族,并非一省一城之贵族,而是我斯比亚帝国之贵族,国之栋梁,不得遭受战火摧残。 有鉴于此,本总督决定退兵百里之外,三天之后再度进攻。三日之内,各位先生可以从容离开,去向随意。愿意去觐见陛下的,本总督以礼相待;要去别处的,本总督绝不为难。在所有被本总督光复之地域,诸位财产均将得到妥善保护。 所有离开枫叶城的贵族,如遇到黑暗行省之军队,只需出示本公告与本家族徽章,就可畅通无阻。 三日后,本总督将再次包围枫叶城,届时留在城内的所有贵族,都将被视为叛军同党,本总督绝不会放过城内叛贼,必定鸡犬不留。 何去何从,各位可自行决定。 此告──神佑骑士、三等伯爵、黑暗行省总督、科恩。凯达‘ “这个**……这是讹诈……是威胁!”哈力克把公告丢在地上,一边用脚踩一边大骂:“这样的公告一共有多少?” “近,近千份。” “你这该死的笨蛋!”哈力克一个巴掌就让这军官倒地。 “总督……”身边的几个军官都呆住了,哈力克将军的脾气一向不好。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去把这该死的公告收缴上来!”哈力克喘着大气,红着眼睛:“不能让这公告被贵族们拣了去!” 正在下令的时候,城墙上又冲来一个军官。 “总督大人……”这个军官带着满脸的欢喜:“敌人在后撤。” “真的撤了?”哈力克大吃一惊,忙跟着上了城墙。 城墙外,围城的敌军已经收拾好了过夜的帐篷,正在撤离中。四处围城的敌军里,已经撤走了两处。 “总督大人,您真是镇定自若,用兵如神啊!”一个军官媚笑着凑过头来:“在您的指挥之下,敌军知难而退了。” “是啊是啊……” “我早就知道总督大人厉害……” “我们要不要追击呢?” 看着不断后撤的敌军,哈力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眼睛在喷火,他捏紧的拳头里差不多要挤出水来。 仿佛是察觉到哈力克上了城墙,敌军阵营里又冲出几队约莫三、四百人的轻骑,其中一队直接向着哈力克等人站立的城墙靠近。 “啊!敌军弓箭手……总督大人小心!”一个见识过厉害的军官立即就把哈力克扑倒在地。还没等哈力克反应过来,一排羽箭就飞过了头顶,一个刚刚还嚷着要追击的倒霉蛋面门中箭,“砰”的一声倒在哈力克旁边……吓得哈力克把涌到嘴边的一句脏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几队骑兵绕着城墙转一圈,又从其他方向往城里射出了好几千枝羽箭,这才不慌不忙的回去跟敌军大部队汇合。 哈力克指着还插在某个倒霉蛋脸部的箭:“公告,又是公告……拿给我!” 这次的公告,是写给枫叶城守军跟平民的,与写给贵族的公告不同的是,这份公告全篇都充斥着“杂碎、狗屎”等等粗劣的脏话,这位**总督用极其恶劣的态度威胁士兵跟平民:在枫叶城被攻击的日子里,不得为哈力克效力,还要互相监督,凡举报查实一人者,奖励一个银币。如有违反,城破之日会被“活活玩死”,还在公告后注明了数十种消极怠工的方法…… 哈力克好歹看完这份公告,然后硬撑着走下城墙……再也没人说要追击的话。 至于射进城来的那些公告,哪里能收缴得干净?虽然平民跟士兵被严加管束,但在当日中午,就有好几个贵族来跟哈力克会面,要求出城。 面对这些财雄势大,连鲁曼都得礼让三分的贵族,哈力克自然是好话说尽,什么离去后的安全没有保证啦、贵族离开军心浮动啦……一直说到嘴皮开裂,但这些贵族仍然不改初衷。 “哈力克将军。”一个贵族很不耐烦的站起来:“我已经在枫叶城待了好一阵子了,我的哥哥,白沙行省总督杜朗。西索伯爵已经多次来信催促,我必须得带我两个侄女去我哥哥那里,我希望你了解这一点。” “是啊!哈力克将军。”另一个年老贵族也站起身来:“我这一把老骨头,好像对你的城防也没多大帮助,鲁曼多次来信邀请我去圣都,我这次已经答应了,我要带着我的孙女去圣都游玩,你没有理由再坚持让我留下吧?” “哈力克将军,枫叶城神殿大祭司已经允许我出城……” “哈力克将军,保护贵族的生命与财产是您的职责,既然枫叶城已经不再安全,您就应该让我们离开……” 哈力克无力的坐回椅子上,头疼欲裂,终于点点头:“好吧……各位,我放行。” 当天下午,枫叶城西门大开,先冲出几队轻骑兵对城外进行侦察,晚饭时分,各队轻骑陆续返回,确定了方圆几十里内并无敌军。于是,苦等了半天的贵族开始离开,十几家贵族的马车先从西门驶出,有的贵族收拾细软的速度不太麻利,是在接近午夜的时候才离开。 可他们没有想到,自从他们出城那刻起,就被人盯上了。 黑暗行省的侦察兵和联络官们隐藏在道路两旁的地洞里或树荫中,手拿画册,正在一一比对马车车厢上的贵族徽章。家中有适合婚嫁的女性的贵族家族,一旦被确定出了城,这情报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往后传,传到“秘密花园”行动的指挥部。 “秘密花园”这种怪名称,除了那位目空一切的科恩总督之外,还有人想得出来吗? 而在这个指挥部里的指挥官,就是一身便装的天照,因为天照的那点下属还不足以完成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所以还有来自黑暗行省联络处的军官和一个便装侦察营加入……这可是三方的首次合作。 “老大。”因为是被天照指挥,众人以老大称呼天照:“又有情报传回。” 面无表情的天照接过情报,看后对手下说:“通知一号行馆,注意西索家族的马车,里面有两朵雏菊。” “好的老大。”手下正要走,又转头问:“两朵都摘吗?” “废话。”天照用冷冰冰的眼神扫了这个手下一眼,薄薄的嘴唇吐出几个字:“下次,不要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是!”手下觉得天照这一眼看得自己后背发凉,忙跑出去了。 天照翻着手里那一长串的名单,心里也有一丝焦虑,不过,这是少爷交代下来的事……再怎么困难也得完成! 他走到窗边,透过窗帘上的一丝小缝隙观察着道路对面的行馆——这就是此次行动中非常重要的一处地点,三号行馆……经过一夜准备,这个乡间小镇上的行馆已经做好了接待贵宾的一切准备。 而此时,行进在道路上的贵族马车就第一次遇到黑暗行省的近卫军骑兵。 因为路况不佳,天亮之后,原本同处出发的贵族车队已经相互间拉开了距离。当然,这破烂的道路是人为的。 当一个营的骑兵靠近时,贵族们被些这黑衣黑甲,军容鼎盛的军队吓坏了……马车外的护卫们紧握着武器面面相窥,手心里全是汗。 一个身后拖着披风的近卫军官带着十几个卫兵,直接就从路旁冲到最前面,然后掉转马头,示意第一辆马车停下。 “老、老、老爷……”车夫被吓得不轻:“怎么、怎么办?” “停车!”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马车中的中年贵族说话还算流利。 马车缓缓停下,中年贵族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手里抓着那份公告与自己家族的徽章,走下了马车。 “早上好。”那军官一点也没有把马车边的护卫放在眼里,催马靠近后取下了自己的手套,行了一个战时骑士礼:“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尊敬的先生?” “早上好,军官先生。”中年贵族还礼之后,扬起自己的头说:“您可以叫我法里亚子爵,法里亚。艾丁一等子爵。” “好的,子爵先生。”看来近卫军官不打算下马:“为了防止有人冒充贵族出城,我需要检查您的家族徽章以及公告。此外还要查看马车,我想你能理解。” “是的,我理解。”法里亚递上自己手中的公告和徽章。 “还忘记问一句,您后面马车上有女眷吗?我们也要检查。” “军官先生!请注意你的话,你没看到车厢上的标志吗?”法里亚脸色青白,愤怒的说:“那是我的母亲和妻子的马车!怎么能让士兵检查?” 年轻的近卫军官一笑:“您误解了我的意思,在黑暗行省的军队里,不仅有男性在服役,我会安排女军官检查女眷的马车。” 说着,这位军官一招手,身后的军人全部下马,开始检查。而法里亚就死死的盯着走近自己母亲和妻子坐车的那两位军人,直到两位精灵族军人不耐烦,拉下自己的风帽和脸罩,露出花一般俏丽的面孔为止。 “您不用担心,子爵先生。”近卫军官安慰他说:“只要您没有违反规定,我们绝对不会为难。” “但愿如此。”法里亚嘴里咕噜了一句:“你们的公告上写明了的……” 只一会工夫,检查已经完成了。 “对给阁下带来的不便,我表示遗憾。”近卫军官边道歉,边从马鞍下的口袋里套出一个信封递给法里亚子爵:“拿着这封通行信,子爵先生,您一路上会比较顺利的。” “那么,再见了。”法里亚子爵接过信,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了谢:“谢谢您,年轻的军官先生。” “一路顺风。”军官依旧微笑着,目送马车的离去。 “长官……”看马车离去,这位军官的副官凑过头来问:“你真的把所有的对话都背下来了?” “不是废话吗?学这些贵族说话真是费劲,说得老子整张脸的麻了。”那年轻的军官揉着下巴:“要不是老板的命令,本营长会干这种事吗?” “长官你就忍耐吧!”副官看看道路的尽头:“又有贵族马车来了。” 年轻军官快速的活动着下颚,并且骂出一连串的粗话以调节自己的状态,直到旁边一个精灵族的女弓箭手白他一眼,他马上就知机的闭了嘴。 “怎么了,营长?”副官问:“这个精灵是谁啊?” “是老板近卫队里的军官,叫……叫黛纳,来监督我们的。”营长小声回答。 这些精灵族的女士本身就具有强大的魔力,就连眼神都是如此,所有男性军人对他们也有一份发自内心的尊敬。不明白?这些军官嘴里的老板——科恩。凯达总督,军队里谁都挨过他的骂,可科恩长官从没对任何一个精灵族的女士说过粗口。 “长官。”副官提醒说:“目标到了。” 又几辆马车在一队近卫的陪伴下驶了过来,需要出面说话的军官就在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忆那些文绉绉的对话。 马车缓慢驶近,副官举起手臂:“黑暗行省军队例行检查,请下车。” 马车里的男性贵族下了马车,整理一下衣袍,等着军官先开口。 “早上好,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尊敬的先生?” “早上好,军官先生。我是卡隆。西索男爵。”贵族清清嗓子,优雅的回答。 “好的,男爵先生,我要核对你的公告跟家族徽章,同时检查您的马车。”近卫军官心里已经把眼前的贵族骂了上百遍:“你后面的马车有女眷吗?我们会派女军官检查的。” “好,这是公告和我西索家族的徽章。”这位男爵也以眼神确定了靠近后面马车的确实是女性军官,这才回头说:“军官先生,我希望能早些上路。” “好的,我们会尽快。”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军官还是微笑着。 两位精灵靠近了后面的马车,马车边的护卫早被其他人赶到一边去了。 “打扰了,例行检查。”叫黛纳的精灵敲着门说:“各位女士,请开门。” 车门打开,一位女侍惊恐的蹲在门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强自镇定的坐在靠后的座椅上,而靠前座椅的两位衣着华丽的少女就搂在一起,年纪小点的还把头藏在对方的怀中。 “不用紧张,我们是军纪严明的黑暗行省近卫军团。”黛纳微微一笑,用悦耳的嗓声说:“夫人,能知道您的姓名吗?” “好的,小姐。”贵夫看到是位女性精灵,心里的担心已经去了一大半:“我是卡隆。西索男爵的夫人,你可以称呼我康拉德。西索夫人。” “那么这两位小姐呢?”女精灵抬手问。 “是我的两位侄女,我丈夫的哥哥、杜朗。西索伯爵的女儿。” “两位小姐,能抬起头让我看看吗?”女精灵对贵夫歉意的一笑:“请原谅,确定每一位出城的贵族,这是我的职责。” 两位少女慢慢抬起头来,当看到女精灵的脸时,同时低声惊呼:“是精灵!” “好了,检查完成。”黛纳小姐如愿的看到了两朵“雏菊”,点着头说:“打扰各位,请关车门。” 检查完成后,卡隆。西索男爵的几辆马车被放行……当那辆载着女眷的马车经过时,负责检查的女精灵清楚听到车厢里传来两姐妹跟婶婶的谈话。 “婶婶,那位精灵好漂亮,所有的女精灵都是这样漂亮吗?” “婶婶,为什么黑暗行省的军队里会有女精灵呢?她的军装看上去好威风哦,我们可以做那么一件当成骑马装吗?” 黛纳暗暗叹口气,真是花季般年纪的女孩子啊!只可惜她们一出生在贵族家就不可避免的与政治牵连上。科恩大人,您到底想把这些女孩子怎么样呢?真是可怜,她们身上还没有罪孽,请您不要伤害到她们…… 就在这条道路上,除了有一个冒充贵族的商人,当天一共经过了三十二辆贵族的马车,其中八辆马车里共有十朵“雏菊”,这些带着“雏菊”的马车一路被人刻意放行,而没有“雏菊”的马车就被黑暗行省的散兵游勇处处刁难,虽然贵族们愤怒的挥舞着手中的通行信,可还是被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连车轮都给他们拆下来看…… 结果,当他们赶到一处岔路时,发现去圣都的道路已经无法通行,只有绕道……也没什么,不过多花三、五天的时间而已。 而另一路就很顺利的奔驰了一天,至中午时,这些拉车的马已经很疲惫了,就连车上的乘客们都腰酸腿疼,嚷着要找地方休息……结果在八辆马车中,有一辆停在一号行馆,两辆停在二号行馆,五辆停在三号行馆。 毫无疑问,行馆的招待是非常令人满意的。热情的经营者准备了淋浴的热水,有可口的饭菜,还有足够的房间……就连他们的车夫都能得到一个单间休息。 贵族们是从不缺乏优越感的,更何况他们今天也看到了,虽然双方在打仗,但对自己、对贵族,他们还是尊重的。 于是,男士们聚在行馆大厅里品着红酒玩牌;夫人们挽起手臂,在偏厅里说着贴己话。至于那些“雏菊”……未出嫁的贵族少女,必须严格遵守作息时间,所以她们在淋浴之后,就得喝杯牛奶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三号行馆。 西索夫人是一位称职的长辈,她在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穿好衣服去看自己的两位侄女……西索夫人有点担心,这陌生的环境可能会影响到两位少女的睡眠,要知道,这两位少女一回到父母身边,马上就要举办正式进入社交界的舞会了,面容憔悴可不好。 西索夫人一开自己的房门,就意识到事情不对——昨夜在走廊上守夜的护卫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 “卡隆!出事了,快起来!”西索夫人面色苍白,顾不得去检视地上守卫的生死,提起裙角就跑到了隔壁侄女们休息的房间。 “千万不能有事……光明神,我向你企求……” 西索夫人祈祷着,扭着手柄轻轻推开了房门,只看了一眼她就觉得天旋地转,变得软绵绵的身体倚着门框滑下。 “康拉德!”衣冠不整的卡隆。西索男爵正好赶到,一把抱住妻子:“这是怎么了?” 西索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力的抬起手指着房间里。男爵抬头看去,只见一名侍女倒在房间地板上,两位侄女的床上空空如也! “光明神啊——”男爵也跟着脚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 不多时,整间行馆都充斥慌乱的脚步声,男人们在怒吼,女士们相互拥抱着发出低泣……在贵族们醒悟过来要找人算帐时,才发现行馆的经营者已经不见了,不但如此,行馆所在的小镇上都没一个人。 昏迷的护卫们清醒过来,发疯般的四处找人。终于,在数十里外的树林抓到个平民,却被告之,此镇两天前被强盗占领,镇民全被驱赶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阴谋!这是卑劣的阴谋!”贵族们抓扯着护卫们的头发,踢他们的屁股,却无法发泄出自己心中的怨恨。 既然是强盗,就会来要赎金吧?可贵族们在行馆里等了好几天,却一点音信都没有。他们哪里会知道,就在这个时侯,以菲谢特。夏麦陛下的名义广邀世家名媛做客黑暗行省的请柬已经发得满世界都是,连家在圣都的那些贵族都无一例外的收到了…… 现在,还不敢住进王宫的鲁曼,他面前就放着这样一张请柬。 是红色的请柬,上有烫金的王室徽章,正文后有菲谢特。夏麦的亲笔签名,蜡封上还有夏麦家族的标记……不要说菲谢特现在举行这样的王室活动是对他的蔑视,仅是这些代表王权的标识,都深深的刺痛了鲁曼的心! 前方战事不明朗,未来命运久久未定,斯比亚国内谣言四起……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让鲁曼原本就扭曲过度的心更加的乱:有孤家寡人的酸楚、有对死亡的恐惧、有对神殿的埋怨、有对凯达家的愤恨,还有那么一点点难以面对世人的羞愧……他鲁曼表面上风光,可暗地里呢?光明神保佑,这些日子都是靠着烈酒撑过来的…… 造个反……他容易吗? “依你们的看法。”鲁曼问身边的走狗:“会有多少人去?” “大人不要担心,我看没人会去。” “不要掉以轻心!”听到手下人的敷衍,双眼全是血丝的鲁曼拍了桌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科恩。凯达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了解吗?把办不到的事办到,就是这个**的本事!” “大人息怒,他们意在拉拢贵族。”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走上来:“唯今之计,我们还是要继续拉拢其他贵族,在优厚的条件下,科恩等人是没有机会的。” “我也清楚这一点。”鲁曼叹了口气:“但现在科恩已经打到杜枫行省了,在局势迷离之下,只怕有的贵族会对我阳奉阴违,两边讨好!” “这个简单,我们在黑暗城也有眼线,探明谁有异心并不困难。至于下面怎么做,大人可随自己心意……” “收了我的好处,就得一心一意的为我做事,这是连商人都明白的道理。”鲁曼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眼光也变得扑朔迷离:“谁敢!要是谁敢背叛我,我就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鲁曼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没发现走狗们全都满头大汗……还一心一意?不能背叛?鲁曼阁下,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呐? 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 清晨,十五岁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走在皇家花园里,非常无聊的用脚踢着步道上的碎石子。 身为陛下六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位,贝尔妮公主有最出众的容貌,最乖巧的性格,因此深得父母宠爱,但同时也遭到姐姐们无情的嫉妒。所以这位漂亮的公主没有什么朋友,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幸好,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她前些日子在伯父的府邸中遇到了一个年轻的侍卫,是一个守卫花园后门的侍卫。这个傻得可爱的家伙居然不知道她是公主,第一次见面硬说她是擅闯花园的侍女…… “熟悉”之后,这家伙就跟她大谈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恋人、外面的世界,还为她捉可爱的小动物。公主殿下有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并不把这个傻小子看成是未来的对象,在双方都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小侍卫成为了贝尔妮公主唯一一个熟识的朋友。 “嗯,就让他把我当成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吧……这样也有趣。”贝尔妮公主这样想着,期待着太阳快点升高,因为老早就跟这个侍卫说好了,今天带自己去逛花市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贝尔妮公主先是一如往常的来到伯父家,再以玩累了要进客房休息为借口支开随从,最后才换了衣服小心翼翼的从窗户溜走……好一阵折腾后,才跟着这个小侍卫逛起了花市。 “上次!就在那边。”傻呼呼的小侍卫嘴里塞满了小吃,含糊不清的说:“我看到有人卖五色花……颜色好漂亮的!” “好啊!去看看!”贝尔妮公主反倒走在了前面。 “老板!五色花在哪里?”贝尔妮公主看着眼前一排排的花,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没有啊?” “小姐,你要五色花啊!”面相憨厚的老板抬起头来:“因为现在的阳光太烈了,要在后面的花圃里才有哦,想要的话我让伙计带你去看。” “好啊!走吧!” 看到贝尔妮公主进了花圃,不远处的两个男子相互打个眼色,一前一后的跟了上去,一个直接进花圃,一个从旁边绕——这是里瓦帝国皇帝指派给小女儿的两位影子侍卫。 以贝尔妮公主的“身手”,偷溜出来玩瞒得过这两位才是怪事,不过是看她难得开心一次,范围又只在金沙萨城里,在暗中调查这个小侍卫数次之后,皇帝陛下才任她外出游玩。 正当可爱的贝尔妮公主对着一盆五色花发出赞叹时,她的两名影子侍卫倒了大霉。 袭击来得非常突然,绕道的那位被至少二十枝弩箭射个对穿,鲜血飞溅中,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而另一个侍卫身中数刀,拼上最后一口气冲到贝尔妮公主身边想带她走,却被那个傻傻的侍卫一刀割掉了脑袋……在那一刻,这小侍卫再也不是傻呼呼的样子,他眼神澄清,那一刀快得像道闪电! 虽然这短时间的打斗很剧烈,而且两个影子侍卫也大声示警,可是,他们的声音是冲不出花圃里的魔法结界的。 “你们是谁!为什么这样做?” 贝尔妮公主赶紧后退几步,掏出随身的小匕首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每一位王室女子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 “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殿下是吗?”那个一脸憨厚的花店老板走了过来,向她行了一个简洁的军礼:“非常抱歉,让您受到了惊吓,下官是斯比亚帝国黑暗行省联络处少校军官。” “斯比亚帝国的军官?”贝尔妮公主疑惑的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科恩。凯达总督命令我,必须把这份请柬送到您手上。”少校拿出一张请柬:“其他的事,下官一概不知。” “不管是什么,我绝对不会看的!”贝尔妮公主坚决的说:“让我回宫,我放过你们。” “公主殿下,您没有理解我的话,我只是送请柬来而已,看与不看,完全是您自己的决定。” “什么?” “很高兴认识你,公主殿下。”少校向站在周围的人做个离开的手势:“我们的事已经做完,得告辞了。” 刹那间,连那个“傻傻”的小侍卫在内所有人都走光光,就剩贝尔妮公主还站在那发呆。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看着被少校军官放在地上的请柬,算是第一次领教了什么是真正的“哭笑不得”。 但公主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才不准备去看那张请柬呢!在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才谨慎的向外迈步,走了几步之后,公主殿下猛的向外面冲去——冲到街上就安全了! 但很遗憾,她没能冲到街上。 冲刺的时候,匕首当然不会再架在脖子上,就在匕首移开脖子的那一瞬间,美丽、聪明、骄傲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中了麻痹魔法,娇嫩的身体就摔在离花圃大门仅五步的地方…… 一个钟之后,里瓦首都金沙萨城四门紧闭,上万近卫军如临大敌,神情凶恶的把全城翻了个底朝天。稍后,近卫军分兵出城,顺着几条道路狂奔而去。有人看到,素有“军中玫瑰”之称的女将军——温特哈尔。雷尼,她也带着一路人马出了城。 当贝尔妮公主醒来时,发现四周是一片黑暗,身体下面应该是垫着碎羽软垫,整个身体被一种古怪的魔法禁制着而无法移动,也无法呼喊说话。阵阵摇晃与前方的马嘶告诉她,这好像是一辆疾驶中的马车。 经过一个关卡时,贝尔妮公主甚至听到前方有士兵和赶车的说笑声传来,不禁又气又急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四周已经不再是黑暗的。贝尔妮公主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到一间船舱之中,耳边听到的全是“哗哗”的浪滔声,竟然是在大海上了!想着自己离家越来越远,十五岁的俏丽公主就再也忍不住悲伤,泪水开始顺着脸颊流下。 舱门打开,走进来一个全身蓝袍的人,是男是女不知道,手里托着个银盘,上面放些什么也不知道。 贝尔妮公主心中一阵恐惧,急忙闭上眼帘。 “公主殿下,吃东西。”一个女性的嗓声响起来,好像还不是很凶恶:“我给殿下解除魔法,如果殿下反抗,您一定后悔。” 听到是女性的声音,贝尔妮公主的眼帘才微微睁开。 这个蓝袍人解除了她的魔法,再把银盘里的食物每样吃上一点,然后向公主做个进食的手势。 贝尔妮公主做出坚定不移的表情。 “如果殿下不吃,我就灌。”蓝袍人的眼神里流露出冷酷。 事到如今,贝尔妮公主只得活动一下手脚,委委屈屈的吃起来,至于是什么味道……一点都没能品味出来。 三天之后,大船才缓缓的靠上码头。 贝尔妮公主这次是走下船的,不过之前被蓝袍人逼着吃了早饭,还梳洗打扮了一番。 码头边已经有一辆漂亮的马车等候着她,马车边的十来个护卫相当精神,警惕的眼神四下巡视。贝尔妮公主一看就知,这些人比自己的影子护卫还要厉害。 可是,这些人真的是斯比亚帝国那位**总督的手下吗?大**手下的人,应该都是小**吧……不管了,反正都是坏人! 贝尔妮公主拿定主意,就算是死,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马车停在一处庄园中,公主殿下看了几眼周围的环境,肯定此处就是对方的巢穴所在,于是勇敢的挺起胸膛,义无返顾的走进大厅。 可一进大厅,她并没看到了凶神恶煞的男子或女子,也没有大**小**之类……有的,只是和自己一样年纪的十来位小姐。 是贵族小姐,这看得出来。 “咦,又有一位姐姐来了。”一位贵族小姐走过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贝尔妮公主警惕的后退一步,反问着:“你是谁呢?” “我……我是白沙行省总督杜朗。西索伯爵的女儿。”这位小姐楚楚可怜的回答:“我叫拂兰。西索,来到这里已经四天了。” “白沙行省?”贝尔妮公主想了想:“斯比亚帝国第四大行省的白沙行省?你是总督的女儿?” “是的。”拂兰。西索点点头:“还有我姐姐。” “你们,也是被抓来的吗?”贝尔妮公主这才知道被抓的不止是自己:“这四天里,那些坏人对你做了什么?” 一位样貌跟拂兰。西索差不多的小姐走了过来,向贝尔妮公主点头致意,这应该就是拂兰。西索的姐姐。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是在夜里被抓来的,醒来就在这里了。”她扶着妹妹的肩说:“这位小姐,待会有位夫人会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不回答‘是’的话,你就会多留一天。” “哼,管他什么夫人。”贝尔妮公主轻蔑的说:“不就多留一天吗?” “不是这样的。”拂兰。西索急切的说:“第一天他们不会给你东西吃;第二天不给你水喝;第三天、第三天……” “第三天怎么样啊?”饥饿的滋味贝尔妮公主可是尝试过的。 “第三天,他们给你去看世上最残酷的景象。”姐姐代替妹妹回答:“对女子来说,那是最恐怖之地。” “最恐怖之地……那是什么地方?”贝尔妮公主心里毛毛的,毕竟这些坏人敢杀人,敢抢公主,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就是妓寨。”姐姐低下头,爱怜的整理着妹妹的衣服:“我和妹妹已经决定了,我们会在今天答应那位夫人的。” 贝尔妮公主彻底的傻了……果然,**就是**,如果自己被送去那种地方,还不如死了干脆。 女孩子们被一个个的叫上楼去,再被一个个的送上马车,贝尔妮公主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 终于,大厅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公主殿下已经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 下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身穿露骨服装,手持皮鞭的恶毒女人吗?还是流着口水,专吃人肉的老巫婆?啊,该不会是一看见漂亮女子就会扑过来的三头怪物……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贝尔妮公主的肩膀不由自主的缩了起来……如果不是王室尊严还在支援着她,可能公主殿下已经再次晕过去了。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早上好,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殿下。”一个温柔清脆的女声说:“能认识殿下,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标准的宫廷式的问候语,贝尔妮公主才慢慢的转过身。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士……不,应该说是小姐,因为从她的装束上看,她还没有出嫁。 一袭淡紫的便装长裙,几样银制的雅致首饰,这位小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贝尔妮公主觉得这位小姐很亲切,心里的恨意已经淡了些。 “第一次见面。”这位小姐行完一个正式的淑女礼:“殿下可以叫我露西。” “露西?”贝尔妮公主迟疑了一下,早已准备好的严厉训斥竟然没说出来:“早上好。” “殿下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吧?”露西说:“我们可以上马车再谈吗?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贝尔妮公主殿下是有很多问题要寻求答案,正要点头时,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以维持自己的王室尊严。 “鉴于科恩。凯达的名声。”公主已经肯定了,这是露西一定是科恩。凯达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坐他的马车。” 在普通贵族来说,这是相当严重的侮辱,所以公主才小心的把攻击范围控制在科恩。凯达本人身上,而不波及整个凯达家族。事实上,凯达家族里其他成员的名声相当不错。 只要这个露西一反击,公主殿下就能推敲出她跟科恩。凯达的关系,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在这件事中的立场。 面对这其他人难以接受的攻击,露西却只淡淡一笑:“殿下不用担心,为您准备的马车是我国王室,夏麦家族的马车。” 万没想到自己的攻击就这样不了了之,公主正在考虑要不要追加刁难的时候,露西已经走近:“大家在等,殿下请。” 无奈,贝尔妮公主只得上了马车。 “公主看过请柬了吗?”在马车开始驶出庄园时,露西递给一张请柬:“这是我为殿下预备的。” 贝尔妮公主接过请柬,拆开蜡封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问:“你们这样无礼的举动,也能称之为请吗?” “这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露西说:“事实上,我才是代表科恩。凯达总督的,至于先前发生的事,我接到的报告是您被劫持,我是以五万金币的代价把您从劫匪那儿赎回的。” “赎回?”贝尔妮公主又好气又好笑。 “公主殿下,不然怎么办呢?”露西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如果谁要是坚持其他的说法,对公主您的声誉可是极大的污蔑。” “你要带我去哪里?”贝尔妮公主没好气的问:“是去参观妓寨,还是去科恩。凯达那里?” “科恩。凯达长官在前线指挥战争,而殿下是去黑暗城。”露西微微一笑:“殿下和其他的女子可不一样,她们的家族多少跟叛乱有点牵连,饿一饿、吓一吓,只是让她们老实点而已。而殿下是斯比亚邻国的公主,怎么会不受尊重呢?相信我,公主殿下,您来到这里,完全是个偶然。也请放心,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知会您的父亲。” 当然是偶然了……不然还能怎么说?贝尔妮公主只有接受这样的说法。 马车外响起阵阵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靠到马车两侧。 “殿下要看看吗?这就是科恩大人的近卫军团,也是陛下的近卫军团,这次大战中唯一一支打败魔属联军的军队。”露西撩起一点窗帘,表情无比的自豪:“是刚刚从前线调回来保护殿下您的。” 贝尔妮公主有什么样军队没见过?就在去年的皇家阅兵排演上,当美丽的公主殿下出现在观礼台上时,正经过台下、有着“精英中的精英”之称的皇家第一骑兵团队列里一阵大乱,因为惊艳而倒地的骑士、四下乱奔的马匹……曾让场面一度无法收拾。 一定要让这些所谓的“近卫军”像去年的骑兵团一样人仰马翻!贝尔妮公主打定主意,伸出纤纤玉手,把窗帘整个翻起。然后微笑,足以让人忘记一切的迷人微笑出现在她那如花般娇艳的脸上…… 罩衣“呼呼”作响,黑色的盔甲依然有节奏的抖动着,马上的军人双眼依然注视着前方。他们驾御着矫健的骏马,在道路两侧崎岖的地形上奔驰,越沟过壑,手里直指天空的长枪连晃都不晃一下…… 贝尔妮公主的目光久久不能收回,皇室女性经常出使其他国家,其中一项重要的使命就是观察所经国家的军队——一支军队,就是所在国家整体力量的缩影。可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啊?专注的眼神,精湛的骑术,神俊的坐骑,还有首屈一指的武器装备…… 这些人就算不敢注视自己,不经意的挺胸昂头这类小动作应该有吧?可是,没有,他们什么动作都没有…… “黑色洪流,这是黑色的洪流。”贝尔妮公主在心里对自己说:“能冲垮一切阻挡的黑色洪流。” “我,”放下窗帘时,贝尔妮公主已经换了心态,她对露西这样说:“我很荣幸接受此次邀请。” “很高兴殿下这样讲。”露西托起一个银盘:“来块点心吧!” 一路上的招待非常周到,马车于数日后到达黑暗城。 也就在这天,女将军温特哈尔。雷尼带领的三千里瓦帝国近卫军逼近了暗月行省,与负责防守的暗月行省军队展开一次小小的对峙。 斯比亚帝国一团乱,还没有明确跟从叛乱的行省总督们都在收缩兵力,坐看菲谢特。夏麦与鲁曼的这场争夺,边境防守已经是名存实亡。 邻近的几个帝国对这块富饶的土地一直都是垂涎不己,要不是有神殿的压力,早就跑来夺占瓜分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温特哈尔。雷尼的这支小部队才得以顺利进入。 为什么温特哈尔。雷尼会知道公主的去向呢?因为她收到了一位“无赖”的便条。 跟她对峙的是科恩。凯达麾下的一位军团长——莫亚准将。 本来是没问题的,但温特哈尔。雷尼坚持要带三千人的军队进入,可莫亚军团长接到的命令是只放一千人,于是大家就对上了。那边三千里瓦帝国近卫军,这边两千黑暗行省野战步兵,就在野外站了一个上午。 双方军队相距五百臂,双方指挥官相距五臂。 试问,温特哈尔。雷尼将军是什么人物?要说胆子,早在“神殿保卫战”时她就敢和科恩一起上祭坛抢人开溜;要说面子,她又在关键时刻识破鲁曼叛乱救菲谢特。夏麦一命;要说性子,连不可一世的科恩。凯达都挨过她的打……实在不应该在这里耽误这么久。 可她的对手是莫亚——这位军团长别的优点不突出,但要比韧劲,任谁都得低头认输。 为了早日找到公主,温特哈尔已经施展了浑身解数,她的眼睛一会在喷火,一会在放电,刚刚来硬的,马上又换软的…… “一千。”无论她出什么招,莫亚始终一脸平和的回答:“多一个都不成。” “三千!”温特哈尔怒火中烧,挥舞着拳头:“这是最后一次,不然就打!” “随你。”还是一脸的平和,莫亚军团长将左臂平伸。 就像一块展开的巨大黑布,本来队型紧密的两千野战步兵立即就以防御队型散开,翼人升上了半空,魔法师给士兵加持各种魔法。 “我开玩笑的。”温特哈尔泄了气:“就一千吧!” “好。”莫亚准将还是一脸平和。 温特哈尔当时就有一种撕烂这人的脸的冲动…… 黑暗城总督府,后议事楼顶层。 一身白色衣袍的菲谢特。夏麦陛下早已经批阅完了当天的文件,正负手站在窗边,眼看着外面的天空。 “陛下。”维素。凯达上了楼来:“贵族名媛到了。” “科恩的动作很快。”菲谢特的声音有些索然:“都有些什么人呢?” “基本上,附近几个行省的名媛都到了,有名望的也没拉下。”维素。凯达回答:“还有,科恩请到了里瓦帝国的小公主,贝尔妮。艾宾浩斯。” “知道了。”菲谢特转过身:“她们……都乐意来?” 维素。凯达微微一笑:“当然了,要多乐意有多乐意。” “维素大叔。”菲谢特走到了桌边,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您帮我去接待一下好吗?我想在这待会,科恩今天肯定会有军情传回的。” “陛下,您听我说。”维素。凯达叹了口气:“您不愿意把自己的婚姻这样仓促的决定,我很明白陛下现在的心情。但是,这是我们的战略。” “我明白。”菲谢特缓缓的点头:“维素大叔,我真的明白。” “其实,陛下也不需担心。”维素。凯达靠近:“选妃而已,您选就好了。” 菲谢特看着维素,突然笑了。 “那就去吧!陛下。”维素。凯达把菲谢特前后打量了一下:“身为我斯比亚帝国里最杰出俊雅的青年,陛下您一定会应付得来。” “好!”菲谢特点了下头:“先接见里瓦帝国的小公主。” 总督府后大厅。 因为身份不一样,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后院,其他女孩子现在还住城外的一处庄园里。经过几天的接触,到步下马车的那一刻,有意无意的,贝尔妮公主跟露西已经是手挽手了。 一下马车,贝尔妮公主就觉得自己遇上了强大的对手,因为她面前站着三位总督夫人。 先前也听说过这位“**”总督有三位漂亮的夫人,但贝尔妮公主没往心里去,想想也知道,被**看上而且娶到的夫人能好到哪里去?就算漂亮好了,那也不过是花瓶玩物而已,或许,她们还没有身边这位露西小姐来得有风度。 可是,事实又一次的打击了她。 论容貌,三位夫人足以压倒自己,特别是那位精灵夫人;说气质,三位夫人更是高出自己几分;讲处事手腕,菲琳夫人一出口,贝尔妮公主就开始自卑了。 好在三位总督夫人神态亲切,话语里也没带刺,这让贝尔妮公主很欣慰。 正在闲谈的时候,门边的内侍长高呼一声:“陛下……到!” 贝尔妮公主站起身来,注视着厅门……她对菲谢特。夏麦其人早有耳闻。流言中,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非常俊雅的样子,但愿他不是自己大哥那般的“俊雅”。 一身线条流畅的白色便装,搭配只以银线刺绣的腰带,金黄色的头发用发带扎在脑后,浑身上下再没有其他饰物,清清爽爽的菲谢特就这样走进了厅门。 这样的装扮,与其说是简单,还不如说是有点随意了,自己怎么说都是一位公主,贝尔妮公主在想。按理说,她应该在心里生这位皇帝的气才对,可是,贝尔妮公主却无法讨厌眼前这人,甚至期盼他快些走近。 但当菲谢特陛下真正走近的时候,贝尔妮公主却发现心跳加快了。 “陛下日安。” “各位不用行礼了。”菲谢特微笑着说:“请坐。” 大家坐下,虽然贝尔妮公主一直在命令自己抬头,要直视众人,可自己的目光却固执的看着地板。 “陛下。”菲琳夫人在介绍:“这位就是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 “菲琳夫人这是怎么了?这可算不上正式的介绍。”贝尔妮公主在心里埋怨着,下垂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白色。 “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吗?”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是菲谢特,菲谢特。夏麦,很高兴公主能来黑暗城做客。” “是被你们抓来的,顺便刺探情报……”贝尔妮公主在心里不断的努力,想划清和眼前这人的界限。 但她勇敢的抬起微红的面庞,与菲谢特四目相对的时候…… 美丽、聪明、骄傲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又被麻痹魔法击中了。 数日之后,风尘仆仆的温特哈尔。雷尼带着一千人的近卫军赶到了黑暗城,当见自己的小公主时,女将军一点都没有迟疑,立即上前参见。 “公主殿下。”温特哈尔单膝跪下:“陛下要我确定您的安全。” “我现在很安全。”公主扶起她说:“温特哈尔,我们多留几天。” “多……多留几天?”温特哈尔呆住了,没见过这样的,被人劫持之后还不想回家。 “温特哈尔将军。”菲谢特陛下远远的走了过来:“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贝尔妮公主笑了,是那种幸福的微笑……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十三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菲谢特的微笑 这是黑暗城第一次慌乱,就算是在建城初期被敌军偷袭的时候,黑暗城也没这么慌乱过。 阵阵急促的警钟声在黑暗城上空响起,在军官们的怒骂声中,一队队游骑兵奔出城门,一群群翼人侦察兵飞上高空,黑暗城近卫团分成四个方向开始追击,就连城外训练场的步兵也在搜索周围的地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斯比亚帝国的新皇帝--菲谢特·夏麦陛下被不明身份的人掳走了! 四个行省的边境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被封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并保护陛下!” 这个简短的命令在第一时间内传达给了每一个队长级别指挥官,每一个士兵都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在全部军队展开搜索的第一天里,并没有任何有关皇帝陛下的消息传回。 而科恩,他凭自己的直觉认定,掳走菲谢特的人会用一条最短的路线去圣都,所以他亲自带领的一个近卫团沿着去丽桑行省的道路在追击着。 第二天,陆续有昏迷的总督府护卫醒来,翼人侦察兵给科恩带去了一份当时总督府大门外所发生事情的简报,不愿停下追赶的脚步,心急火撩的科恩一把抓过简报就在马背上看起来。 “……陛下走到大门处,开始接见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贵族小姐,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陛下的接见进行到一半时,一个走到陛下身边的贵族小姐突然抽出短剑架在陛下的脖子上,我们来不及反应,而这个小姐的车夫跟侍女立即就冲上来……他们一共是四个人,武技很厉害,四个人都是用剑的,而且还擅长各系魔法,挟持陛下的人直接用魔法轰掉了大门,我们跟他们搏斗时根本无法近身……” “四个人,才四个人而已,而大门的护卫足有五十人……”看到这里,科恩把手里的纸捏成一团:“这么厉害的人物,以前从没有听说过,鲁曼这畜生上哪去找的?” 第八天晚上,累死了无数匹马,科恩带着自己的近卫团追到了边界,得知一个边境守卫队追上了劫持陛下的四个人。 边界守卫队是经过加强的小队,整编满员三百人,军官全是打过土城之战一类恶仗的精英,士兵也不弱。 而这个第三军团的守卫队,一个短短的遭遇战,整整三百人还剩不到十个人活下来,而且都是死里逃生。 一个小队长躺在担架上对科恩述说着自己的遭遇:“……我们看到陛下了,他们不是四个而是十个人,魔法相当厉害,我们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类型的魔法,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厉害的人……但是长官,我们没给您丢脸,我们杀了其中两个,还有一个自己爆开了……” “杀了两个。”科恩仿佛看到了希望:“尸体呢?” “被他们用魔法轰掉了……” “妈的。”科恩骂着粗口:“上马,给我继续追!” “长官,这里是边界。”科恩身边的参谋军官一把拉住他:“我们不能再追了。” “管他什么边界,追就是了!” “长官你冷静点,前面不再是我们的地盘,再追上去恐怕不止是失去陛下。”参谋军官毫不让步:“我们近卫团的最重要任务是保护长官,我们不会再前进。长官请立即回丽桑城,维素·凯达总督在那里等着你。” “你脑袋坏掉了?”科恩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在跟谁说话!” 参谋军官倒在地上,抹去嘴角沁出的血丝后站了起来:“请长官回丽桑城。” 科恩没有理会参谋,直接把目光投到近卫团长身上:“下令追击!” “对不起长官。”近卫团长说:“我们有其他命令。” “其他命令?” “岩石,”年轻的参谋官站直了身体,掏出一份命令:“这是维素·凯达总督和三位市政监督联合签署的命令,这命令是给你的,你要立即带长官回丽桑城!” 岩石接过命令,看过之后塞到怀里:“我执行。” “岩石!”看到手下的护卫围住自己,科恩不禁火大:“你想造反?” “对不起长官,陛下是我们的陛下,但长官同样也是我们的长官。”岩石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是为你好,我们不能再失去你。” 岩石一招手,十多个身材剽悍的护卫扑了上去…… ※※※ 圣都城外,鲁曼带着自己的一大群走狗在列队等候。 神态焦急的的鲁曼耐住性子,故做轻松的跟身边的人闲聊,阵阵欢笑不时在人群中响起。 自从发动叛乱以来,鲁曼从没有显露过这种加杂了焦虑和喜悦的期待表情,手下的走狗们虽然不知道今天是来接谁,但他们都明白,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支数量可观的队伍出现在远处的商路上。 “来了吗?”鲁曼顿时两眼放光,招呼着手下:“还不去个人问问!” 一个走狗急忙跳上马,好半天才回来,下马的时候脸都笑烂了。 “大人!大人。”走狗手舞足蹈的喊:“我们真的成功了,他在马车上,在马车上!” “啊……”虽然早知道这是事实,但鲁曼心中还是感受到了惊喜。他双手捧胸,差点掉下泪水。 如此一来,不管战局如何发展,自己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科恩·凯达就是有翻天的能耐,也不得不跟自己妥协。 其他走狗面面相窥,不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竟能让鲁曼如此激动。 队伍渐渐近了,这是鲁曼手下最精锐的一支骑兵,队列中的几辆马车更是在鲁曼等人面前停下。 一个将军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鲁曼身边。 “大人。”将军行着礼说:“托您的福,我们一路平安。” “都还好吗?”鲁曼上前一步紧握住将军的手,破天荒的问起为自己办事的人:“那十个人怎么样?” “谢谢大人关心。”将军瞟了一眼马车:“因为一路上都有人截杀,他们四死五重伤,死的他们处理了,伤的都在后面马车休息。” “不是十个人吗?” “刚才在中途走掉一个。”将军低声说:“我们无法阻止他。” “我知道了,又是那个穿白色衣服的人吧!他走掉也好,省得我再看那张讨厌的死人脸……”鲁曼想起那个打过自己耳光的人就一肚子气,连忙结束这个话题:“不过,我们现在有了‘他’,其他小麻烦都不算什么了。” “是的,‘他’在第二辆马车里。”将军兴奋的回答:“能在黑暗城里抢到人,而且安全的带出来……光明神殿骑士团的人真可谓是最厉害的战士!最让人觉得神奇的是‘他’浑身上下毫发未伤。但是,我们应该叫‘他’什么呢?” “你听好了。”鲁曼转身向着众人,大声说:“你们都听好了,无论何时何地,你们都要称呼菲谢特·夏麦为陛下,因为,他仍然是我斯比亚帝国的皇帝,唯一的皇帝!” 说着,鲁曼打个手势,早就站在马车边的侍从连忙打开了车门。 仍然穿着被掳当日那套便装的菲谢特·夏麦跨出了车门,他不慌不忙的踩着脚镫下到地面,慢慢脱下手套,面无表情,只用目光从左至右把面前的人群扫视一遍。 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都是在昔日誓言永远效忠夏麦家族的臣子,这些人在菲谢特这凌厉而又嘲讽的目光下大多低下了头……一时间,场面一片死寂。 左相对一个走狗暗打眼色。 走狗大声喊着:“皇帝陛下--到!” 左相面带微笑上前几步,带领着身后的走狗们行礼:“斯比亚帝国左相鲁曼,率圣都所有大臣恭迎陛下。” “哦,原来我还是你们的陛下啊?”菲谢特摆弄着手里的手套,淡淡的回答着:“看你们认真的样子,这场面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陛下可不能这样讲啊!”跪在地上的左相抬起头,虽然他觉得眼前的菲谢特这表情像极了他老子,可他脸上一点都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态,继续说:“您现在是我斯比亚帝国唯一的皇帝,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那好吧!你们可以站起来了,看你们跪在地上,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菲谢特抬抬手,脑袋里分析着左相的用意。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着对策。 左相的用心很明显,而自己的处境很不妙。 菲谢特深知在此种环境之下,自己稍有处置不当,都有可能危急凯达家族,甚至危及整个讨逆计划…… 在确定应变方法之前,先要知悉左相的底牌。 在他被掳出黑暗城的那一刻,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当然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地位在左相眼中是很有利用价值的,他同样也准备利用这点做文章。 “请陛下进城。”左相指着自己带来的马车说:“请上马车。” 然后他抢先一步,亲手打开这辆皇家马车的车门。 走到车边的菲谢特却没有立刻上车,他站在车门处,目光被车厢上那块金色的夏麦家族族徽吸引--这就是他的父亲,克里默·夏麦的马车。 “父王,还有母后。”菲谢特在伸出手轻轻抚摩着族徽的同时,心中暗暗的想:“你们放心吧!我是夏麦家族的子孙,我不会畏惧死亡,但也不会轻贱自己的生命。” “陛下,陛下请上车。”一边的左相说:“我有这个荣幸跟陛下同乘一辆车吗?” 菲谢特转头看了左相一眼:“可以。” 左相得意的笑笑,跟着菲谢特上了车。 “陛下启程!” 随同左相来“迎接”菲谢特的大臣们也纷纷上了自己的马车,庞大的车队缓缓向圣都城内行驶而去。 左相与菲谢特同乘一辆马车,他欣喜得就如同整个身体沐浴在春风中一般,如果是一个人,如果这里的空间又足够的话,他一定还会哼着曲子翩翩起舞的。 “陛下,来一杯红酒怎么样?”左相捧上一个酒杯,虽然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尴尬,但他还是以一种狂热的、看待稀世珍宝的眼光注视着菲谢特:“自从您被科恩这叛逆劫持之后,我等臣子皆日夜思念陛下,圣都无一刻不在期待陛下的回归。” 因为心理原因,左相的动作显得拘谨又怪异,反倒没有菲谢特放得开。 “是吗?”菲谢特接过酒杯,淡淡的笑着回答:“那我应该感激左相将我从黑暗城救出来咯?” “应该的,应该的,为陛下效力嘛!”左相一点都不生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尊贵的陛下,或者我这样问有点无礼,但陛下准备在回到圣都之后做些什么呢?” 菲谢特看了左相一眼。 “我的意思是说,陛下这么睿智的人,应该明了现在的局势吧?”左相闻了闻杯中的红酒:“不知道陛下想怎样处理帝国里的叛逆?例如说像是科恩父子这些人?” 菲谢特的目光正视着眼前的仇人:“我正在考虑,左相有什么建议吗?” “我何尝不是在考虑之中。”左相想了想,觉得眼下还是不要把菲谢特逼到死角的好:“那么,我建议陛下也静下心来想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菲谢特平静的点点头。 “对了,陛下,我们想在今晚为您举办一个欢迎舞会,是真正的皇家舞会。”左相岔开话题:“圣都城里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这样的舞会了,圣都的各位大臣跟贵族都会参加,陛下觉得这样的安排怎么样?” “还是缓两天吧!”菲谢特回答:“一路颠簸,我有些疲倦。” “那就照陛下的意见,两天后举行好了。” 菲谢特在心里冷笑一声,开口问道:“我住哪里?” “这个还要请陛下原谅。”左相笑着说:“因为圣都皇宫在叛乱中被毁坏,所以陛下只有在臣下的府邸中屈就几天了。” 晚些时候,左相接到了关于科恩·凯达军队的最新情报,按照左相原来的想法,这位年轻的神祐骑士应该处于狂怒状态才对,只要科恩·凯达脑袋一热,在战争物资不到位的情况下大举进攻,这事情就好办了。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情报上说,科恩正在收缩部队,杜枫行省已经被他彻底放弃,所有部队全部集中在丽桑行省,物资的调派也一如往常,并没有要马上进攻的意思。 左相有些索然的放下了情报,在房间里兜着圈子,他在思考对手的战略。 科恩·凯达难道不在乎菲谢特的安危吗?从以前的情形来看,他应该很在乎才对,难道是凯达家不想救菲谢特,而是想让菲谢特死在自己手上,再举着为陛下复仇的大旗来讨伐自己?然后自己当皇帝…… 但失去了菲谢特这面旗帜,凯达家的号召力毫无疑问会大打折扣。 还是维素·凯达看穿了自己的计谋,才故意做出不在意菲谢特死活的样子,让自己难以对菲谢特下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倒真是有点伤脑筋。 会是这样吗? “如果你们是这样想的话,那就看低我了。”左相冷冷一笑,转身向后院走去。 菲谢特被安置在左相府邸的后院里,整个左相府守卫森严,菲谢特所在的院落更是被“保护”得无微不至。 “陛下好兴致啊!”看到神态平和的菲谢特在门前仰望长空,鲁曼心中不禁有些无奈:“不想休息一下吗?” “怎么,左相认为我该休息吗?”听到是鲁曼的声音,菲谢特连头都懒得转一下。 “陛下的身体娇贵,因劳成疾就不好了。”鲁曼不愧是当了二十年的左相,规劝的话脱口而出,言罢后悔莫及。 菲谢特转过了身。 “坦白说吧!鲁曼。”菲谢特的眼光直刺过去:“你是不是有麻烦了?” “没有,放眼整个帝国,谁还能给我麻烦?”鲁曼摇摇头:“我只是想来看看陛下,再顺便为您通报一下最新的战况。” “是吗?那就说来听听。” “以凯达家族为首的叛逆,他们正在准备进攻。”鲁曼笑着说:“当然,我们都明白他们的物资不足以支援一场战争,他们输定了!”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菲谢特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就开个盛大的舞会庆祝好了。” 左相差点没断了气,怎么夏麦家族的人都是这样的臭脾气! “陛下,这舞会嘛!还是以欢迎陛下回归的名义举办好了。”鲁曼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力的怒火:“我们得到了神殿及其他帝国的无私支援,现在军队庞大、物资充足,打败凯达家族已经是铁定的事实……” “没错。”菲谢特还是在点头。 “但陛下是不是也应该为平定叛乱做点什么?您毕竟是陛下。”鲁曼说:“例如,写封信去,命令凯达家族所有成员放下武器……” “我的左相啊!不是我不愿意写。”菲谢特来回走了两个圈子:“一封信很简单,但你认为凯达家族的人会听我的话吗?正如同你刚才所说,他们是叛逆,一封信就让他们放下武器,你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一点吧?” “这个,陛下总可以试一试。”鲁曼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或者,事情会顺利呢?” “好吧!既然你一直坚持。”菲谢特笑了笑:“那我就写。” ※※※ 同日,魔族圣地,地狱之岛。 魔族小公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看着手上的几个卷轴,一边把背后黑色的羽翼收起又展开、展开再收起……看得出来,她这日子过得很乏味。 “好无聊啊!整天就在这看看看,啥事都没发生。”小公主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没抓住那个什么魅影军团的将军,姐姐们也不来陪我……” “小公主殿下,魔殿的祭司来了。”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向小公主眨着眼睛:“好像有事发生哦。” “是吗?是哪一个祭司来了?”小公主的身体立即就浮在了半空中:“发生了什么事?” “是金袍总祭,不过具体发生什么事我哪能知道啊?”使女有些委屈的回答着:“长公主要是知道我偷听的话,会把我关进血池的。” “知道了,我自己去……”话没说完,小公主的身体已经在半空中消失。 而此刻,在魔族长公主宫殿的凉亭里,金袍总祭正伏跪在地上,仔细聆听长公主殿下的话。 “……关于这件事,父王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了吧?”长公主的眼神膘了一眼身边的围栏,察觉到那顽皮的妹妹又跑来偷听,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为了满足这个妹妹的好奇心,长公主只好又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话:“神属联盟之下,斯比亚帝国发生叛乱的事,父王指示我们不必插手,他们的神殿已经被拖下水了,事态变得越乱越好,到最后看神族怎么收场。” “是的,长公主殿下。”总祭点了一下头:“但关于那位神祐骑士呢?” “你是说科恩·凯达吗?”长公主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无论是神属联盟也好,魔属联盟也罢,好几千年才出了一个科恩·凯达,这样的人说得上是珍稀罕有,你们先不要动他。” “那我们针对科恩·凯达发出的通缉令怎么办?”总祭低声说:“在巨额的赏金刺激下,会有很多人想杀掉他的。” “就改成活捉吧!”长公主随口回答:“如果科恩·凯达被人活捉了,就证明这人也不怎么优秀。” “是的,殿下。根据最新的情报,斯比亚帝国的皇帝被叛乱的左相抓住了,而这个皇帝是科恩·凯达最亲密的朋友。” “如此看来,这位神祐骑士是遇上麻烦了。”长公主淡淡的说:“这样不是正好吗?我们可以藉此机会观察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是的,殿下,此外还有一件事。”总祭又问:“大战结束之后,坎普帝国的贵族没剩几个,威尔斯帝国的两个主要军团也覆灭了,请殿下怜悯这两个帝国,减免一些供奉。” “这样啊!”长公主站起来走了两步:“免去威尔斯帝国两年供奉,免去坎普帝国六年供奉,让他们休养。此外让坎普帝国再提拔一些贵族吧!别国贵族愿意迁入的话头衔升一级,具体安排你们看着办……你可以走了。” “是的,殿下。”总祭行过礼后退下。 看到总祭出了花园,还没等长公主说话,小公主就在围栏上笑了起来。 “不要坐在围栏上,被看到不好。”长公主坐到桌边,招呼着自己的妹妹:“过来坐。” “大姐最好了,我喜欢大姐。”小公主坐到姐姐身边,托着下巴问:“斯比亚帝国有叛乱发生吗?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爱怜的抚摩着妹妹的头发,把在斯比亚帝国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 “有神族牵连在里面,怎么会呢?”小公主摇着头说:“通过神殿插手还不够吗?这也太不像话了。” “你是不是魔族的公主?到底是站在哪边?”长公主刮了妹妹的鼻子:“神族介入不是很好吗?这可是个好机会,会让神属联盟的其他帝国看清楚他们的主子是个什么德行。如果我们好好策划,说不定能动摇神属联盟的根基。” “啊!这样看来,对那个什么科恩的神祐骑士不是很不公平吗?”小公主问姐姐:“这么多人都去对付他。” “在比斯大陆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长公主说:“公平永远都是相对而言的,而人类是低贱的种族,只要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有效忠就有背叛,有誓言就有欺骗,在他们的生命历程里,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人类,他们好肮脏。”小公主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态:“但那个科恩呢?他也是这样的人吗?” “还不清楚,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个人类喜欢做一些很奇怪的事,连父王都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让我命令魔殿不要动他。”长公主笑着说:“这次他的朋友被敌人抓走了,正是我们观察他的好机会。” 小公主沉默着。 长公主问:“不说话,你也明白这个人类所面临的艰难选择了吧?” “是的,我知道了,他的敌人肯定会用朋友的生命来威胁他。”小公主低声的回答:“他不投降的话朋友就会死去;但如果他投降了,他自己就会死,而朋友也不一定会得救。” “对他来说是这样,但对神族而言这件事也同样危险,斯比亚的叛乱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如果不能及时平息,神族的威望就会受到打击。”长公主拉起妹妹的手:“而要早日平复叛乱,现在单指望斯比亚帝国的那个左相是不可能了,反而将取决于这个神祐骑士的表现。” “可现在的形势好混乱啊!如果是姐姐你,你会怎么做?” “我吗?”长公主笑笑:“我会命令这个左相交出皇帝,以双方现有领土为准,把斯比亚帝国分裂成两个帝国。” “可这样的话,对事情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小公主皱起眉头:“他们还是会打仗。” “的确会打下去。”长公主解释说:“但已经不是叛乱性质的战争了,那是两个帝国之间的战争,属于正常摩擦。” “帝国之间的战争,神族插不插手都很正常!”小公主拍着手说:“到时候,就可以视战局发展,圆满的解决这件事。” “是啊!”长公主赞许的点点头:“按理说,神族的长公主丽瑞塔公主应该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怎么她一直没出面呢?难道是其他神族在处理这件事吗?” “神族长公主?就是让姐姐连续十几次失败的那个丽瑞塔?” “你是谁的妹妹?怎么能用这样戏谑的口吻取笑你姐姐?”长公主做势要打,看着妹妹吐舌头的样子又放下了手,叹着气说:“神族的长公主丽瑞塔,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的手笔。” “说不定是其他神族在处理,姐姐不是就轻松了吗?”小公主扮着鬼脸说:“就剩下两个人类,姐姐还不是稳赢?” “不能掉以轻心,父王曾经说过,人类是最难以揣摩的种族。”长公主又笑了:“这次,就让我们看看这位神祐骑士的选择吧!” “但父王怎么会对这个人感兴趣?”小公主想到了什么:“就是因为他,这次的联军军部里有好几位将领自裁谢罪。” “那不是他的错,他能在那样的条件下抽身离去,这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至于说几位将领的自裁,在那之前我已经给过他们两次机会,是他们自己没有好好把握,这怪不得旁人。”长公主正色说:“我们魔族的肉ti永生不灭,生活几乎一成不变,你、我还有父王,都需要一个解闷的玩物不是吗?而这个人类却会让我们感觉到新奇,仅这一点,就是他存在的价值所在。” “玩具?” “是的,玩具,就是改造杀戮之魔。”长公主小声说:“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去跟父王说,让你有机会去培养自己的玩具哦。” “嗯!”小公主双眼发亮:“我会听话,姐姐你快跟我说改造杀戮之魔的事……” ※※※ 为了向圣都居民表明皇帝陛下就在圣都,在密不透风的监视下,左相让菲谢特在圣都祭坛露了面。 走在整齐的台阶上,菲谢特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科恩……科恩·凯达,他最亲密的朋友。 自己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就是因为科恩当年在这里干出一件轰动整个圣都贵族阶层的事……一个既不会魔法、也没有武技的孩子,赤手空拳打败三个圣都皇家学院学生,对手三人全倒下,其中更有一人当场死亡。 不过更让科恩出名的倒是后面发生的事,他不但被一个弱女子偷袭而身受重伤,而且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圣都皇家学院开除的在校生。 菲谢特微笑着,一边回想往事,一边在祭坛上寻找当日科恩所站立的位置…… 阶梯被打扫得很干净,看不出和别的阶梯有什么不同,但最后,凭着异常敏锐的第六感,他还是站到了科恩受重伤的那级阶梯上。 “找到了。”他点点头:“那个家伙应该就是在这里倒下的吧!” 站在阶梯上举头四望,圣都的景色尽入眼底。 “科恩……”菲谢特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给我勇气……” 菲谢特的眼神渐渐坚定着,在他眼中,美丽的圣都似乎变得遥远起来,再也不重要。 ※※※ 自从派出的信使带着菲谢特的亲笔信去了科恩那,左相鲁曼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需要科恩的回覆,他可以从科恩的回覆中分析对手的心态,这对他的下一步行动至关重要--既然像征着正统的菲谢特已经被自己掌握,鲁曼很想把接下来的事情干得漂亮些。 顺利的话,自己以后统治帝国会免去很多麻烦。 当然,军事上更是放松不得,无论科恩是做何打算,这一仗也免不了。 “大人,到昨天为止,我们的部队基本上准备好了。”左相手下的将军兴冲冲的跑来报信:“各帝国都派出了真正的精锐部队,我们的雇佣兵部队共计二十万,粮草辎重也已经准备完毕。” “这是个好消息。”左相欣慰的点着头:“以你的眼光看,军事上我们能收拾掉凯达家吗?” “没问题,陛下在我们手里,他们不可能再得到其他总督的支援,凯达家现在可能连士兵口粮都成问题。”将军自信的说:“如果不是有时间限制,我们可以对凯达家围而不攻,让他们自己吃垮自己。” 左相摇了摇头。 “你又轻敌了,凯达家的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鲁曼告戒着周围的人:“内政上,维素·凯达的能力在帝国总督中首屈一指;而军事上,他们又有科恩·凯达这个怪物,战胜几倍于己的魔属联军不是靠运气就可以办到。如果不是有陛下在,我们会应付得很吃力。” “是的,大人,末将一定小心应对。”将军看着鲁曼:“但关于陛下,大家都有些忧虑。” “有忧虑?说说看。” “是,大人你知道,我们跟着大人举事,是因为大人的帝王之才。”说到这里,将军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现在陛下来了……” 左相站起来,示意将军不要再说下去。 “你们不用操心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议论,你们的将来我自有安排,不会让大家白忙一场。”鲁曼微笑着:“至于陛下嘛!当然他还会是陛下,永远都是陛下……明白了?” “明白了。”将军领会了左相话里的意思。 “嗯,其他行省的总督呢?有回信的没有。” “陆续有回信到达,连陛下都在我们手上,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跟我们对着干?”另一个走狗难掩心中的兴奋:“连与他们达成协定的几个行省,在听说陛下的事情之后都投向我们了,凯达家这回是真的势单力孤。” “哈哈哈……”左相一声长笑:“凯达父子,我要让你们知道与我作对的后果!” 正在这时,大门外的侍卫跑了进来:“大人,去科恩·凯达处的信使回来了。” “叫他进来。” 风尘仆仆的信使走了进来,双手捧上一封回信。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回这封信。”左相伸手接过,粗略的看了几眼,脸上神色已经不对--这信不是科恩·凯达回的,而是原圣都学院的院长罗伦佐回的,左相这种人能被罗伦佐好言对待? 比起罗伦佐尖刻的语言,左相更在意的是回信的最后。在最后的一段话里,罗伦佐明确表示,凯达家族不相信帝国皇帝菲谢特·夏麦在他手中! 左相把手里的信笺捏成一团,盯着自己的几个走狗问:“我们的军队能随时行动吗?” “随时可战!” “好、好、好!”左相脸颊上的肌肉抽dong着:“这一仗迟早会来,就一次解决好了。” “请大人下令,我等定会尽全力铲除凯达家族。” “军队开拔!”左相冷笑着:“我也随军前往,丽桑行省是个风光秀丽的好地方,最适合朋友见面了。” “遵命!” 稍后,在通往圣都外军营的道路上,在左相的护卫队之中,左相与陛下在马车里交谈着,是平等的交谈--至少左相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身为有思想的人,可以选择很多享受生活的方式。 比如说鲁曼,他就认为像现在这样,与自己的皇帝平等的交谈是一种最惬意的享受。他可以用语言凌辱对方以获取心理上的快感--对付不了老子,对付儿子总没问题吧? “陛下很熟悉这段路程吧?”鲁曼笑意盈盈:“故地重游,一定有很多感触。” “感触良多。”菲谢特点头称是,脸上那平淡的表情像极了他的父亲:“不过却不是左相你所期盼的。” “哦?陛下所想的是什么呢?”鲁曼欠了一下身子:“我很有兴趣知道。” “或许,下次有时间再说给左相听。”菲谢特瞟了一眼窗外的草原,时近新年,草原上生长的野草有的枯黄,有的还是深绿色,显得色彩斑斓。 “那好吧!”左相耸着肩:“照我的安排,我们很快就会去丽桑城了,与科恩叛军的决战迫在眉睫,我个人希望在新年前结束这场战事。” “我也是这个想法。”菲谢特不愠不火的回答着:“这样的话,大家都可以过上一个轻松的新年。” 看看菲谢特的表现,左相放弃了先前的想法,也认定了夏麦家族的劣根性是有遗传的,他不能在口舌上讨得任何便宜。 “如果想在新年前结束战事,陛下也要努力。”左相“诚恳”的说:“陛下上次写的信笺,凯达家族回信说怀疑它的真实性。” “叛逆嘛!都是这样子。”菲谢特笑了笑:“即使我站到他们面前,他们还是可以怀疑我的真实性。” 左相不由自主的面朝车门,做了一个深呼吸。 “虽然是这样,但陛下还是可以出面。”在平息了胸中的怒火之后,他接着说:“至少可以让凯达家的军队失去信心嘛!更重要的一点是把这个资讯传达给帝国其他贵族知道,其他行省的总督在听说陛下的态度之后,也会向陛下靠拢的--他们都有代表随我们行动。” “能让凯达家族军队的信心瓦解当然很好。”菲谢特反问:“但以凯达家军队的一惯表现,你认为这可能吗?” “陛下不可妄自菲薄,您的影响无人能及。”左相说:“再说了,陛下还可以发挥嘛!只要凯达家肯放下武器,我个人并不想把他们赶尽杀绝。只要他们愿意解散武装,陛下还是可以任命凯达家为两行省总督的,我绝对支援陛下。” “为什么左相会这样想呢?”菲谢特盯着左相:“你不是一向‘忌恶如仇’的吗?再说,凯达家在军事上现在是处于劣势,似乎是个歼灭他们的好机会。” “坦白说吧!我心里也不想放过凯达家,没人比我更恨他们。”左相把玩着自己的衣角:“这问题出在神殿。” “神殿?” “是的,其实自帝国混乱以来,神殿方面一直是很关注的,神殿曾经说过,务必要在三月之内平息这场混乱。”说着这样的话,左相毫不脸红:“也可以说是我无能,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而这事情才刚有点眉目。” “既然已经有了眉目,那你还在忧虑什么?” “陛下说笑了,其实我们都明白,以凯达家的实力,没有任何人敢保证能在一月以内消灭他们。”左相苦笑着回答:“而神殿规定的时效却不可更改,同时也是为了帝国的安宁,所以我才恳请陛下亲自出面劝说凯达家放弃抵抗。” “这样一来,凯达家不就完了吗?”菲谢特笑笑:“我以什么去劝说他们?这是个现实和功利的世界,不管让人做什么事都得有利益才行--左相不会不明白这点吧?” “我当然明白。”左相也在笑:“我已经考虑好了,陛下要听听看吗?” “请说吧!” “有两个办法。”左相在菲谢特面前勾画着将来的宏图:“第一,凯达家放下武器,仍旧掌管黑暗及暗月两个行省,帝国从今后不在这两个行省征收任何税赋,也不再干涉这两个行省的所有事务。” “这条件很优厚,我想凯达家会有兴趣,第二个呢?” “第二个办法对凯达家来说更优厚,但就是难度大了点。”左相轻声说:“我们可以把斯比亚帝国一分为二……” 听左相这么说,菲谢特少见的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左相,你的想像力真的很好,普通人可不敢这么想--分裂帝国,你怎么向光明神族解释?” “不需要我解释。”左相嘿嘿笑着:“只要我们与凯达家达成了协定,光明神族那边自然有人为我们解释。” “哦?”菲谢特的眉头挑了挑:“你是说神殿,难道你们讨论过这件事吗?” “当然了,没有神殿的支援,我怎么可能撑得下来?”左相不无自豪的说:“以上的两个办法神殿都清楚,但为了表示诚意,凯达家必须先放下武器--这可是先决条件。” “要他们先放下武器,这很困难啊!”菲谢特轻轻摇头:“毕竟左相也是随便一说而已,没有任何的保证。” “要什么保证?凯达家已经危在旦夕了还想要保证?”左相一脸气愤难平的神情:“在这个时候,陛下的话就是保证,我的话就是保证!如若不然,就是拼着被神殿追究责任,我也一定要灭掉凯达家!” “左相不要激动嘛!我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怀疑你为人的意思。”菲谢特微微一笑:“但从实际的角度出发,你的这两个方案都有些轻率。” “轻率?” “是的,不要说凯达家族,恐怕谁都无法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菲谢特看着窗外:“你开出的条件太好了,好到让人怀疑的地步。” “这是没办法的事……事实上,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左相的笑容有点惨淡:“拥有这么庞大精锐的军队,我仍然没有取胜的信心。” 菲谢特的目光回到了左相脸上:“没关系,你可以接着再来,这样的话凯达家总有一天会被你打败的。” “你跟你的父亲一样,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你也不知道我所经受的压力。”左相收起了笑容:“陛下,跟你这样绕圈子谈话我已经很厌倦了,我们就坦诚的说说这事吧!” “随便你。” “如果我有消灭凯达家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但目前的现实是我做不到这点……而这三个月的时间一到,神殿为了自己的安危会把我抛弃,就像当日抛弃科恩·凯达的军团一样。”左相自嘲的一笑:“我是神殿出来的,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们的处事原则。” “所以呢?” “所以,我要在这三个月的时效之内结束这场混乱,不管如何,我都要向神殿有个交代,哪怕是做做表面工夫。”左相靠在坐椅上,双眼无神:“我们的恩怨可以以后再算,我不会饶了凯达家,凯达家也不会饶了我。” “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何尝不知道这两个计划的脆弱,这本来是没希望的。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有了你,陛下你是维系这个计划里双方平衡的关键所在……为了你安全,凯达家必须要放下武器,跟我做出和善的样子,至少把眼前的危机度过。此外,我们可以找几个替死鬼背负叛乱的责任。”左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陛下你,作为协定的保证,你会一直留在圣都,你是我的人质。” “没想到,我这个空名皇帝还这么有用。” “这样一来,凯达家不用再死人,我这边也不用再死人,陛下你一人就可以避免数十万人的流血……我不清楚这事以后还有什么发展,但至少是暂时避免了流血。”左相没有理会菲谢特的讽刺:“虽然陛下你没了自由,可还是皇帝的待遇,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原来你是这种打算。”菲谢特点点头:“你手下的人都愿意接受?” “如果他们以前表现得好,我就不必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战争。”左相冷哼一声:“所以他们的感受我不予考虑。” 菲谢特沉思着。 “陛下,以目前的局面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凯达家族答应的话我们就好好相处;反之,凯达家族危险、我危险、陛下同样危险……除了神殿之外没人能占到便宜。”左相说:“至于神殿,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拣到便宜?我们也可以联起手来对付他们。” “我在考虑。”菲谢特摆摆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关于你父母的事,那是个意外。”左相用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不然事情不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听到这句话,菲谢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当左相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刚刚离开圣都的时候,黑暗行省军队联络处在圣都的潜伏人员就把这消息传向丽桑行省首府丽桑城。 科恩·凯达,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竟然是无比的慌乱。 他跟他的父亲维素·凯达总督都明白,这是唯一的一个救出菲谢特的机会。 如果己方失去了拥有正统地位的陛下,那么,其他行省跟贵族绝对不会再支援自己,与左相进行的这场战争的结局也就注定了失败。 这次战前会议的气氛是非常紧张的,在丽桑城总督府前厅,科恩为即将来到的战斗做出很细致的安排,他已经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手段……高级军官们点着头记下自己的任务,甚至会为了一些小细节反覆争论。 谁都知道,在这件事上不能出错。 维素·凯达静静的坐在一边,没有加入其中,这倒不是因为他是文臣的原因。 维素·凯达是一个跟左相直接争斗了二十来年的老对手,他明白左相没这么好打发,要救出陛下很困难。 自从克里默夫妇去世之后,维素·凯达就成为整个王室派系实际上的核心人物,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必须比其他人考虑得长远一些。 能救出陛下当然是最好,但左相既然信心满满的带着陛下来进攻,自然是有恃无恐。如果陛下救不出来的话……那自己又当如何? 投降吗?以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去换取陛下的生存,不,恐怕不止是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就算是这样,陛下就能活下来吗? 做为叛乱者,左相绝对容不下菲谢特这位王室正统。 不投降?陛下的命运又会怎样?凯达家族是否就会背负着背主的恶名,孤单的战斗下去……就如同巨涛中的小舟。 身边的军官们再次争论起来,维素·凯达觉得脑袋一阵疼痛,不由把手扶上了额头。 ※※※ 左相的军队分成三路,浩浩荡荡的逼近了丽桑城。 科恩方面的军队在收缩,第三军团和参谋部全部退入丽桑城内,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护在丽桑城两翼。 左相的前军慢吞吞的来到,一直前进距离城墙六里处才停下开始扎营。灰色的帐篷被支撑起来,一顶连着一顶的延伸出去,直到布满众人的视野。 也许是因为对科恩有所研究,左相这次的行动非常小心。城下的营地修建得很稳固,显著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战术安排,营地里岗楼林立不说,进出口令更是一个钟头一变。 科恩带着一干部下在城头遥望,他的眉头都揪成了一团。 对他来说,对他的部队来说,攻破这样的营地当然是没问题的,但问题是菲谢特在里面,这营地一破菲谢特自然就完了……想在敌军伤害菲谢特之前结束战斗,这事没人能做到。 科恩用沙哑的嗓音下令,取消夜袭计划,他只能寄希望于明天。 入夜之后,左相方面的部队已经都安顿好了,与丽桑城遥遥相望的是左相的大本营,另有两个副营地分别对着第一、第二军团的驻扎营地。 左相方面没有攻打丽桑城的迹象,科恩方面当然更不会先行攻击,于是城上城下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在叛军营地中的某个帐篷里,两个黑影正在对话。 “……长公主令,保持斯比亚帝国乱局是你的第一要务,如果有任何解除乱局的迹象,你都要尽力破坏……” “属下领命。” 丽桑城内外的人,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 “报告长官,我们没办法探知陛下详细的所在,他们防卫的很严。”快黎明时,直属参谋部的侦察团长跑回来报告:“但大体位置弄清楚了,他跟左相在一起,有大约三百穿着便装的部队负责看押陛下。” 科恩捏弄着手上的戒指,好半天没说话。 “依据圣都来的情报,这三百人的部队应该是光明神殿骑士团。”一边的玛法接着说:“也就是圣都叛乱时攻入皇宫的那伙人。” 卡罗斯轻声问:“长官,我们今天用什么战术?” “情况复杂。”科恩吸了口气:“今天的战斗只能见机行事了,看鲁曼那杂碎开什么条件出来吧!”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科恩,过来一下。”就在这时,维素·凯达出现在门口,他摇晃着手中的一封信:“那边有信使来。” 听到这句话,科恩的身体从椅子上一下就弹就到了门口。 维素把手里的信笺给了科恩。 “这信,这杂碎打的是什么主意?”科恩看完了信笺,有些迷惑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这需要我们来判断。”维素低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回覆他。” “你们回去准备。”科恩转头对将领们说:“待会要精神抖擞的出现!” “是!” “这两个方案几同儿戏,我们跟左相这杂碎势同水火。”科恩咒骂着:“这杂碎脑袋坏掉了?” “他脑袋没坏。”维素叹了口气:“陛下在他手里,我们只能在这方案里选一个。” “怎么可能?那菲谢特怎么办?” “听我说科恩,在左相劫走陛下的那一刻起,他就重新掌握了战局的主动。”维素·凯达扶着儿子的肩:“有这样的方案给我们选择已经是很好了,至少我们能确定陛下还活着。” “也就是说,我们选一个,而菲谢特就会在圣都一辈子当人质?” “恐怕暂时就是这样了。”维素转过了头:“你要接受这一点,只要陛下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 “妈的!”科恩重重的一拳打在门框上,木屑四飞。 “准备吧!”维素·凯达轻声说:“我去回信,不管怎样都要先见到陛下。” 痛恨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科恩,先骂出一大串的粗口,最后靠着门框坐到了地上…… ※※※ 天空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左相的军队就在营地前列队,一时间,城墙上战鼓声响,城墙下号角长鸣。 厚重浓密的云层遮蔽了太阳,低的就像扣在人们的头顶上一样,那股还不算太冷的风却让人觉得异常难受。 虽然今天的战争实质上是一场谈判,但左相方面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谁都知道对面科恩·凯达的部队不是吃素的。 城下的部队中,攻城车、挡箭车、云梯车、楼车一样不少,其中更有一辆巨大的楼车特别醒目。 根据科恩早先的安排,在城墙上防守的只是一小部分部队,负责反攻的精锐部队在城门后面的道路上列队,顺着城墙排开的是精灵弓箭手和魔法师,精灵魔法师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释放魔法。 左相的军队慢慢行进,渐渐接近弓箭射程。 “长官。”值星官看着科恩:“敌军进入射程。” “先不要动。”科恩小声说:“等我命令。” “是。” 在这同时,维素·凯达也带著文臣们上了城墙,他还带来了着男装的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走在最后的学院院长罗伦佐对谁都点头致意,就是不跟科恩打招呼。 城下的号角一声长鸣,左相的部队停了下来,中军里最大的楼车被推了出来,停在稍微靠前的位置。 一身光鲜的左相登上了这架巨大楼车,看样子是要说话,楼车顶上站着的几个魔法师正在准备。 “维素·凯达总督……”左相的声音传了过来:“近来身体可好?” 这边的精灵魔法师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准备好了传音魔法。 “好不好的谈不上。”维素·凯达回答:“还是老样子,倒是有劳你惦记了。” “我命苦嘛!上至帝王下到平民,我这个左相得想着帝国的每一个人。”左相干笑一声:“今天本来是老朋友相见,又何苦弄至刀兵相见的地步?” “我以为你高兴这样子。至于说刀兵相见……”维素·凯达敲敲额头:“老朋友,你来见我需要带上二十万军队吗?” “疏忽、疏忽啊……哈哈。”左相的干笑变成大笑:“其实这些部队不是我带来的,我鲁曼还没那么娇贵,这些是陛下的护卫军,陛下在这里。” “陛下?” “是啊!我斯比亚帝国皇帝--菲谢特·夏麦陛下!” “你在开什么玩笑?”维素·凯达不急不缓的说:“你的军队里一无王旗,二无王徽,还敢说是陛下在你那里?” “维素总督果然是观察入微。”左相说:“可这不能怪我,你也知道陛下做事一向不喜欢张扬的。” “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陛下念旧,到圣都住了几天觉得闷,所以就出来散散心。”左相摸摸自己的短胡子:“顺便下个命令什么的……有请陛下!” 数十把长号吹奏起皇家礼乐,身着白色皇家礼服的菲谢特·夏麦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踏上了通向楼车的红色地毯。 地毯两边的每隔几步就是一名面无表情的光明神殿骑士团成员,他们警惕的眼神戒备着。而后面点的士兵都是一脸轻松,有菲谢特陛下在自己一方,这仗无论怎样也打不起来。 此时此刻,城墙上的人们心里又是另一种滋味……陛下,那是陛下。 虽然距离有些远,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可陛下行走时的风雅姿势没人能够模仿。 从凯达父子、高级将领、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甚至见过菲谢特几次的近卫团士兵,都认出那就是陛下,那就是独一无二的菲谢特·夏麦陛下。 对高级军官和文臣们来说,菲谢特·夏麦是自己效忠的对象,因为左相叛乱,菲谢特成了他们唯一的效忠对像,此情此景,他们心里无比焦虑--如果被挟持的陛下现在要他们投降的话,他们应该怎么办? 而相对来说,普通士兵心里想的就简单些。 这些士兵们多半是来自神属联军,后又加入了大批三十六部族子弟,在他们心中可以说毫无“陛下”跟“皇帝”的概念,唯一有的,就是“科恩长官”。 “科恩长官”叫往东他们绝不往西,哪怕“科恩长官”说眼前的马是鸡,他们也会认为那就是鸡…… 而一直以来,菲谢特·夏麦在普通士兵心里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他是科恩长官的朋友,他是科恩长官的兄弟,他是科恩长官的长官--但他不是科恩长官。 鲁曼这二十年左相可不是白当的,本来菲谢特落在自己手中,凯达家族内部就会产生慌乱的情绪。 他更是知道,只要是菲谢特往这一站,凯达家族引以自豪的军、政两个体系自己就会出毛病,因为在这个家族里,文臣亲皇室,军队亲科恩这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两派之所以和睦共处这么久,完全是菲谢特跟科恩的私人关系在支撑着…… 如果再让菲谢特说说话,那效果就更加突出了,说不定城墙上面立马就分成两派吵起来。 菲谢特走上了楼车顶端的平台。 左相转过身体迎了过去,在阶梯边笑眯眯着行着礼说:“陛下好,有劳您爬这么高。” “没关系。”菲谢特神情淡泊的回答着:“你真认为科恩会答应吗?” “那陛下就多说几句吧!”左相“体谅的”摆摆手:“科恩·凯达是陛下的好朋友,陛下务必多规劝几句,动之以情、晓之以礼,想来凯达家也没有不知好歹的人。” “我尽量吧!”菲谢特点点头:“要说服科恩现在不动你,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哈哈哈,陛下又在说笑了,如果科恩动我,那跟他直接动陛下有什么区别?”左相一点也不在意:“陛下请,我在下面等着您的好消息。” 菲谢特走到平台前端,手扶着围栏,双眼向城墙上看过去。 科恩穿着那套黑色的盔甲,这习惯使他一眼就被菲谢特认了出来。 城墙上下一片寂静,分属两个阵营的几十万人屏气凝神,等着菲谢特陛下开口。 菲谢特吸了口气,开始说话。 “科恩……总督,很久不见了,一切都好吗?家中的各位还好吗?” “回陛下。”科恩站到魔法传音的位置:“一切都还好,大家都很好。” “是这样。”一向口齿伶俐的菲谢特觉得自己的嘴变笨了,在这重要时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我的关系让大家担心,我很过意不去。” “不,那是我的疏忽……陛下不要自责。” “好吧!不说这个。”菲谢特点点头:“那些来参加舞会的小姐们,你送她们回去好了,左相在圣都为我安排了一个更盛大的舞会,他说那是真正的皇室舞会。” “没问题陛下,我会安排人手送她们回家。”科恩咬牙切齿的回答。 站在楼车中部的左相冷笑了一声。 “呵。”菲谢特摸摸自己的领子:“科恩,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科恩点着头回答:“那次也是因为左相这个杂碎。” “不,我不是说左相。”菲谢特摆摆手:“我是指你跟我在马车上的谈话。” “记得。” “在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少年。”菲谢特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但我和你,我们两个人竟然可以勾画出那么美丽的未来,就在那没有车架的马车上,我们商定了那么多的计划……而且誓言一定要完成。” “我记得……”科恩的拳头捏紧了。 而左相却在下面击掌做“恍然大悟”状:原来这两小混蛋是这样勾搭上的…… “还有和你一起出外游玩的日子。”菲谢特说着话,科恩心里回想起往日种种:“我们曾经一起做了那么多有趣的事,你给了我那么多快乐,让我的少年时代不至于孤单度过……我真的很感激你,我的朋友。” “但是现在,科恩,不是我不想去实现我们曾经定下的计划,是眼前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再待在一起。”菲谢特无奈的说:“你看看这情形,我是无法在你身边一起完成我们的梦想了……” “我明白……”科恩低下了头:“我不会怪你的。” “不管如何,我想知道。”菲谢特问:“在今天前,我们是否是最好的朋友?” “是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科恩,你要明白在很多事上我们都无法奢求永远,其实能跟你做那么久的朋友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还有大家,你们的友情是我最珍视的财富。”说到这里,菲谢特同样低下了头:“但是在今天、从此刻起,我们的关系就只能是皇帝与总督……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科恩的喉头微微响了两声,没有说话。 “科恩总督。”菲谢特恢复了淡泊的神态:“左相对目前的形势有两个提议,你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这句话是科恩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看过了就好,老实说,今天我会以皇帝的身份来向你下这个命令,我心里也同样不好受。”菲谢特点点头,手摸摸领子:“虽然这命令会很难让你接受,但这的确是为你好,为你的家族好,为你统治下的领民好……我曾经很仔细的考虑过,目前这个是唯一稳妥的办法,希望你能接受。” “请陛下说吧!”科恩几乎不能控制自己:“陛下的命令,我会执行。” 左相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在命令下达之前,我要你保证,你会真正按照我的命令去做。” “我保证……我会做到!”科恩一声怒吼:“陛下你就说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菲谢特微微有些生气:“我是你的皇帝,难道你就不能乐意一点听我的命令吗?笑一笑会死?” “我……我笑……”科恩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个,但无论是那一种都不能与“笑”拉上半点关系。 “好吧!大家听好了……”菲谢特的神情非常凝重:“你们城墙上下的人都是见证。” 左相,还有左相属下的军队,都以一种无比期盼的心情等待着这个命令…… “我、菲谢特·夏麦……我以斯比亚帝国第十六世皇帝的名义向凯达家族下达此命令。”菲谢特高昂着头:“黑暗行省总督科恩·凯达,你从这一刻起……立即接任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世皇帝!” 魔法传音的效果非常之好,这命令清晰的响在每一个人耳边,上上下下几十万人都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全部目瞪口呆! 科恩圆睁着两只眼睛,已经明白菲谢特的用意,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悲嚎:“不……” “科恩·凯达,你要剪除以鲁曼为首的帝国叛逆!”菲谢特一脚踢飞第一个向他扑来的士兵,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大吼着:“你要光复我斯比亚帝国河山,为我夏麦家族报此血海深仇!” 科恩的身体向前一纵,就要直接跳下城墙去,却在最后关头被岩石等几个护卫死死抱住。 那边的左相从极度的震惊中醒悟过来,发疯似的朝自己的卫兵喊叫:“阻止他!” 而站在城头的维素·凯达,他心中一冷,知道自己还是没能保住夏麦家族这最后一点血脉。 原站在科恩身边的总参谋官卡罗斯,他的反应在所有军官里算是第一,当即一声大喊:“发信号--左、右两军强行冲击!开城门--中军反攻部队突击!” 几个传达命令的红色魔法球立即飞上了天空。 城下左相的军队一片哗然,他们中没人想到菲谢特会这样说,到现在为止也还没人想通菲谢特·夏麦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在他们中间,有一人却伸手从腰间掏出一张折叠弓来--箭头对准的,却是楼车平台上的菲谢特! “快抓他下来……”当左相刚刚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支黑色的轨迹自左相军队阵营中射出,这道长长的黑色轨迹最后停留在菲谢特的左胸上! 楼车平顶上的人惊呆了,城墙上下的人惊呆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 红色的血迹在菲谢特的礼服上出现,瞬间就扩张到整个左胸。菲谢特自嘲的一笑,用手握着箭杆,很努力的转过身,让自己面朝城墙的方向…… “不、不是!”城墙上的科恩摇着头:“这不会是真的……” 一声号令,城墙上无数羽箭被射出,这些羽箭带着发射者满腔的愤怒,尖啸着扑向城下的军队。 被收起的城门放了下来,狠狠的砸在护城河边的泥地上,发出一阵巨响--被科恩·凯达藏在城内的骑兵部队猛冲出来! 面色苍白的菲谢特向前跨了一小步,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失去血色的嘴唇张了张却没能出声。 眼前虽然是一个混乱的战场,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但在神智恍惚中,脑中却浮现一幅幅过往画面…… “我知道你,你是科恩·凯达。”在景色秀丽的草原上,自己骑着马,向日后最好的兄弟友好的伸出了手。而自己最好的兄弟要死不活的躺在马车上:“你知道我?那又怎么样?贵族先生,想扁我?” “一个人不可能毫无梦想的活下去,因为梦想就是我们生活的目标,为了你人生的完整,我决定把自己的梦想分给你一半。”在花园中,自己抓住科恩的肩说,真心实意的这样说。 而科恩就傻呼呼的反问:“梦想也……也可以分吗?” 为什么不能分呢!这个傻瓜…… 还是在那花园里,自己与科恩曾经定下了日后携妻旅行的事…… “抱歉啊科恩,我不能陪你了,可我、可我还是想和大家在一起……”菲谢特很不甘心的说出这句谁也听不见的话,还想向自己的朋友再走近一步,哪怕是一小步也可以…… “不过,科恩……我相信这一切……你都能替我完成的吧……是吧?对不对?”一股不可抗拒的黑暗袭来,菲谢特身体变得软了,他晃了晃,斜着缓缓倒了下去,失去神采的双眼在渐渐合拢,却有一丝微笑凝结在脸上……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十五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远方的朋友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此章节未予显示。 《异人傲世录》第十五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远方的朋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十六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没有硝烟的战争 卡罗斯在前面带路,几个人沿着一条溪流边的小径,来到另一座木屋前。 “我们到了,长官,这还不错吧?”卡罗斯回过身来说:“这里以前是一个贵族的避暑庄园,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我琢磨着你会喜欢这的环境。” 潺潺的溪流注入木屋前的小湖泊,水波粼粼的小湖被周围的绿荫所环抱,环境异常的清幽。但最让人高兴的,还是那从木屋一侧延伸出的一个直达湖中的平台,绿树碧水围绕着平台四周,水中还有一群色彩斑斓的观赏鱼类在平台左右缓缓游弋。 “是不错。”科恩举步走到平台上,嘴里发出讚叹:“这环境倒能让人感觉轻松,反正还要在这个训练场待些日子,我就住这里好了。” “能让你放松就可以。”科恩身边的马丁淡淡的笑着:“在前段时间,陛下的日子实在过得太紧张了。大战之前,就在这里蓄养体力吧!” “那些事您也知道了呢!让您担心真是过意不去。”科恩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位,快请坐吧!” 三个人在平台中的桌子边坐下,两个贴身近卫过来摆放好水酒,白影娴静的站在一旁。木屋前,大嗓门的岩石正在安排各个近卫队的警戒地段。 “我不在的时候,两位真是辛苦了。”科恩接过酒壶,为两位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手下的人倒上红酒:“别的不说,就管束那几位捣蛋的傢伙都让你们伤脑筋吧?” “那倒没什么,分内的事。”马丁双手接着酒杯:“陛下,你要让我见个什么人?” “是这样的。”科恩随手拿起酒杯:“马丁爷爷,您觉得我们现在的官员中,是不是缺少某一类人。” “缺少一类人?”马丁一时还想不到缺少哪一类人:“这个我倒是一时说不出来。” “你呢?”科恩轻声笑着,问卡罗斯:“我的参谋官,你知道吗?” 卡罗斯喝了口红酒,再摇了摇头:“我是参谋官,现阶段我那点可怜的智慧只能用来关注战争。” “呵呵,这也算跟战争有关吧!”科恩点点头,慢慢为两人解释:“是这样,我觉得现在叛军里大多数部队军心混乱,特别是外层防禦圈的,他们得不到叛军后勤有力的支援,在开战之后,他们除了死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结果。这时候要是有适当的人选去沟通,如果可以让他们投降,我们本方也会减少伤亡。” “让他们投降,你的意思就是缺少劝降的人吧!”马丁想了想:“派几个口齿伶俐的去就好了,军队中这样的人不少。” “这样当然也可以,但我们还要注意一点。”科恩轻声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要管理一个帝国,不再是一两个行省那么大点地方。我们需要处理很多跟其他帝国打交道的事,最好是有专门的人来完成这件事。这次的战争,敌军的部队分散在各个城市,而叛军将领心中又各有打算,就犹如是割据地方的独立势力一样,这可以成为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陛下的意思是,你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完成这项任务?” 马丁考虑了好半天,才小声的问:“你这样的安排,难道在收复帝国之后……陛下你是否有其他的打算?” “我的最后目标……”科恩含笑回望,微微点头说:“其实并不止魔属或神属帝国呢!” 马丁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另一边的卡罗斯,他手上的酒杯直接掉下了地。 “菲琳听说的时候,也就是小小的吃惊而已,你们不会输给她吧?” 科恩笑着给卡罗斯续上酒:“我之所以出来干这个皇帝,就是因为有后面的事情吸引我,这皇帝本身我并没有兴趣,可以说我是很讨厌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 “陛下这样说,我们会心凉的,皇帝的位置可是无数人的鲜血铺就的……”马丁看着科恩长大,可以用长辈的语气规劝,如果是换了卡罗斯,打死他不敢这样说。 “正因为是无数人的鲜血铺就,我心里才会有抵触情绪。我前些日子想了很多,当皇帝吧!我就要继续踩着无数人的屍骨走上王座;不当皇帝吧!那以前牺牲的人就显得一点意义都没有……”科恩站起来,转过身去看着湖边树林:“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无论我选哪一个,都是那么的无奈与遗憾。” “但陛下还是选择了前者,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马丁鼓励着科恩:“陛下,士兵和人民都拥戴你,在你的带领之下,为你而牺牲,他们会感到幸福和满足……” “可我不满足!”科恩转过身来,情绪有些激动:“马丁爷爷,我不想这样选择,我不愿意斯比亚帝国的国民这样去死……当然我知道,平息叛乱的战争肯定会死人,我也知道,当我光复帝国之后,只要我科恩。凯达安分守己,斯比亚几十年的安定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几十年以后呢?只要神殿之中的某人递出一个眼神,这种叛乱还可以随时上演!到那时候,即便是有第二个科恩出来收拾乱局,可还得死无数的人,难道说,斯比亚帝国永远都只能是这个命运吗?” “何止是斯比亚,大陆上哪一个帝国能够维持上五百年?”马丁叹了口气:“其实夏麦王朝的统治,已经算是很长久了。” “所以我不愿意只在原地踏步,既然某些人把我逼到了这个位置上,他们就要付出代价。”科恩淡淡的回答:“他给我一,我就还他十。” 坐着的两人似乎明白了点,马丁轻声询问:“陛下的意思是?” “既然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而且还要继续牺牲下去,那么作为一个皇帝,我就有义务让他们的牺牲更有意义……”以前从未在科恩身上出现的表情此刻正在他的脸上蔓延着:“我是一个皇帝,我的眼光就要比其他人看得更远,我就要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悲剧……大战,操,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要用什么去打!” “长官。”一直沉默的卡罗斯郑重的的插了一句:“其实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我在土城之战时就当自己死了。” “卡罗斯说得对,我们只是军人,我也不能跟皇帝一样看得那么远。”马丁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反正就剩这残躯一副,为儿孙们打拼也是本分。但你的军队呢?你的领民呢?他们能理解你的想法吗?” 科恩谈谈一笑,在马丁身边坐下来。 “人民的负担已经很重了,我们不必再给他们加码,这些事,两位心中有数就好。我也会仔细的考虑,一步一步来做。”科恩举起手里的酒杯:“你们两位,一位是军中的元老派领袖,一位是军中的少壮派领袖,明白了我的意图之后,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自然也会多些考虑。” 马丁喝了一口酒,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陛下的意图,还有什么人知道?” “父亲、菲琳、还有你们两位。”科恩再转眼看了看白影:“还有我的这个影子。” 迎着马丁和卡罗斯的不解目光,白影向两人微微点头,两人的脑海中立即出现一只白龙的幻影,两人心里恍然大悟,再略一思索,更为己方得到这一强大助力而欣慰。 “那么,这件事就说到这里。”科恩坐直了身体,脸上出现点笑容:“关于今天这个人,他的性格比较另类,但的确是当外交官的好人选,还请两位以后多给他批评和鼓励,你们的态度直接关系到他以后的发展。” “好的。”两人点头答应。 “岩石。”科恩转过头,吩咐在平台外站着的岩石:“把利普带过来。” “是的长官!”岩石走到一旁,吩咐手下带人去。 不一会,打扮得体的利普就小跑着上了平台,向科恩行礼之后垂手站在一旁,乖巧得很。 “见过这两位大人。”科恩给利普介绍:“一位是帝国第一将军马丁中将,一位是帝国总参谋官卡罗斯准将。” “是的少爷。”利普立即转过身体向两人行礼:“利普见过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日安。” 科恩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动声色的说:“马丁中将是我两位夫人的爷爷,我平常也这样叫他。” “请马丁将军原谅利普的失礼。”利普双膝一弯就对马丁跪下,郑重的再次行礼说:“利普冒失了。” “战争期间,不用多礼。”马丁抬手让利普站起来,再转头看着科恩:“反应来看还可以,装扮也还得体,口才方面呢?” “轻狂浮躁的那部分我已经给他掐了,父亲也见了他一次,这两天在补习各种礼仪跟习俗。”科恩看了看利普:“至于剩下的,两位多指点。” “国相大人指点过的人,我们还有什么好教?”马丁淡淡一笑:“利普,国相大人教了你些什么东西?” “是,回马丁将军话,国相大人教导说,即便是利普心里想着最龌龊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得圣洁无比才行。国相大人还教导说,如果要威胁别人,就得用委婉温柔的语言去暗示。国相大人还说,别人的指责完全不用理会,就算证据摆在面前,也要为自己辩解到底……” “国相大人都教了你这么多了,那我也没有更多东西教你。”听了利普的话,马丁爽朗的笑笑:“不过既然是陛下的要求,我就提醒你一点。” “是的,请将军指点。”利普恭顺的回答。 “我是军人,只会打仗,但我同样也知道官场就是战场。所以无论你担当什么职务,你其实都是在打仗,就算是日常生活也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松懈。”马丁语重心长的说:“陛下提携你,我们当然会给你帮助,你的以前种种我们不会在意,但你要记住你是在为谁效忠。” “是的,利普紧记在心,谢谢将军的教导。” 科恩看着卡罗斯,抬了抬眼,卡罗斯也只好说上两句:“利普,你的特长决定你的职务,你以后可能是珠光宝气,锦衣玉食,但这些是手段,不是你的目的,如果迷失在这上面,你的路就到头了。” “是的,参谋官大人,利普绝不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主人。” 科恩向两人笑笑:“怎么样?对答如流吧?” “还好,这个样子还不算油滑。”马丁点点头:“第一次见面的话,样貌也不会让人讨厌。” 科恩转头看着利普:“知道眼下的局势吗?” “知道的,少爷。”利普立即回答:“少爷的大军枕戈待旦,要一举平息叛乱。” “是否明白我一路带着你的原因?” “明白,少爷让我看军队的势力,利普对即将担负的使命充满了信心。” “几天不见,聪明了不少。”科恩站起来,上前了两步,利普急忙跪下。 “现在,我给你候补男爵的身份,你对外可以自称一等男爵。” 科恩正色说:“叛军在主要防线上有二十来个城市,他们的部队现在人心惶惶,你替我去劝降他们。” 虽然知道自己的使命比较艰难,但利普还是想不到竟然是这样重要的事,脸上表情不由得楞了一下。但在反应过来之后,没有一点犹豫,点头答应着。 “劝降手段方面,尽量展现你的天分好了,能劝就劝,不能劝就骗,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不在意你的手段。”科恩指点利普:“只要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就算他真的不怕死,你也要让他明白他死得没价值。如果遇到很坚强的傢伙,你就要让他记起生活中值得留恋的;如果是软弱的人,你就要拍胸口保证他以后的生活……你的行程有人安排,也给你排了副手和护卫。” “多谢少爷关心……”利普回答着,半是感激、半是恐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用担心,你背后有千万军人为你撑腰,那些将领不敢拿你怎么样。”科恩继续说,“但在细节上就要你自己去想办法,多观察、多揣摩,从根本上避免危险。” 利普知道,自己再怎么样都要拚搏,于是收拾起心情,以坚定的语气回答少爷:“明白了!” 科恩满意的点点头,走回了座位。 “你是我带回来的,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就算你是罪不容恕,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些人手里。”科恩拿过一支酒杯斟满了酒,举在空中:“你记好了,每说下一个城镇,你就让我军少死很多人,就挽救了很多注定要妻离子散的家庭。我手上这杯酒不是给一个家奴的,而是给我未来的外交大臣的,你敢喝吗?” “我喝!”利普跪行过来,双手从少爷手里接过这杯意义重大的红酒。 缓缓的站起来,以感激的眼神看着少爷,利普喝下了这杯酒,这就意味着他从此告别家奴的身份,向自己的人生目标前进。利普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一定得完成少爷交给的任务,向各位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喝下这杯酒,你就是一个官员和贵族,你就要抬起头来做人。” 科恩突然瞪了他一眼,提高了些声音:“我教给你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少爷第一教我,不得随意向人下跪!” “做为我的家奴,你不能随便向人下跪,做为我的大臣,你就得维护更多东西。”科恩看着利普,声音变得很温和:“我赐予你的不单是官职和头衔,还有给你个人的荣誉和尊严。能不能守护住,应该怎么守护,这就得看你自己。如果你不能达到我的要求,你跟在马车后面跑一辈子步也没用。” “是的少爷,利普明白了。”利普回答了科恩,渐渐挺起了胸膛:“我是少爷的手下,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丢了少爷的脸!” “行,看来你也学会了不少,下去之后总参谋官会为你安排一切,你不用紧张。”科恩哈哈一笑,接着吩咐:“对外的话,你就是副外交大臣,但是在我们这,你暂时还没有职务。打到圣都之后,就得看你的成绩而定官职,其他的不多说,下去准备。” “是的,利普告退。”利普分前后向三人行礼:“两位大人再见。” 当利普的身影消失,科恩才收回目光。 马丁不由好奇的问科恩:“陛下,你很看重这个利普?” “很看重也说不上,只是他出现的时机比较好。”科恩又打了个哈哈:“这些事就得用合适的人去办,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尝试。” “陛下这样说,那我也不好问了。”马丁点点头:“不过陛下的性格转得很快,强行压制自己的性格,还能适应吗?” “反正很不轻松。”面对马丁,科恩说了实话:“但我认为值得,为了一个目标,我再怎么辛苦都愿意。” “刚才和长官开个会,可真是吓我一跳。”卡罗斯长叹一声:“这真是长官吗?这简直是大变活人呐。” 轻笑几声,科恩跟卡罗斯说起了正事,询问起三十六部族的事情。 “说到这个,真是不得了,我以前就佩服罗伦佐院长,可没想他真能把那些族豪们磨得没了脾气。”卡罗斯呵呵笑着:“现在啊!再没有族豪跑去内政监督那里告状诉苦了,几个出色的傢伙还当官了呢!” “这就好,我们在分界线上发现的那条通道还在吗?” “还在,我有派点部队留守和管理,联系没有中断。”卡罗斯想了想:“他们的报告里说,通道两端大概有十几里的地段又被植物所遮盖,也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还有一件事你要早点安排,精选一些三十六部族的人,让他们回分界线去。”科恩在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我要知道现在的分界线上还有多少三十六部族的人和村落,如果可以的话,跟他们取得联系。” “这有什么用啊?”卡罗斯好奇的问。 “有什么用你先不要管,联系上再说。” “好的。” “眼下就是这些事情了,你们两位公务繁忙,我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科恩站了起来:“马丁爷爷,我送您出去。” 利普安静的站在木屋旁,等着总参谋官阁下的到来。岩石站在他对面,用不怎么友善的眼神在利普身上扫来扫去。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不怎么友好,虽然两个人都死心塌地的效忠科恩,但彼此指间的矛盾却是公开而激烈的。 在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利普在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尝试着用平和的眼神回望岩石。可岩石没有反应,后来乾脆别过头去,懒得再看他。 总参谋官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利普几步迎上去见礼。 “不用了。”卡罗斯摆摆手:“时间太紧,你跟我来。” 两人进了卡罗斯办公的大房间,已经有几个人等在门边。 “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护卫队长,这一位是你的副手,你还有一名专属的情报系统联络官。”卡罗斯一边指着这几个人,一边叫自己的副官铺好地图:“我们来看地图。” “皇帝陛下跟我谈了,你们的任务区域是在这一片,全部是城市。” 几个人围在桌边,卡罗斯大手一挥:“叛军的外围,大概就是这二十多个大小城市,这些守军部队在叛军里毫无地位可言,都可以说是爹妈不要的弃儿,联络官手上有他们的详细情报,你们可以在路上详谈。 至于怎么干,你自己做主。” “对不起,卡罗斯将军,我看不懂地图。”利普抱歉的笑笑:“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二十来个城市走上一圈得花多少时间?” “全部走遍的话得一个月时间,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我们的进军日期是绝密,以你目前的职务是不能知道的。”卡罗斯用手指着地图:“其实我们并不奢望你拿下所有的城市,这里、这里、这里,在几处都是叛军外层防禦的支撑点,你只要破坏了其中任何一点,对我们都有帮助。” “好的,我记下了。”利普在心中默念几遍这几个城市的名字:“我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你要睁大你的眼睛,能看多少就看多少。有一个营的部队随你行动,还有暗中保护你的人。做为收买的手段,你们还会携带大量钱币和空白委任书。”卡罗斯递过一个小袋子:“这里面是你的印章和贵族徽记,皇帝陛下要我转告你,他那还有一杯酒,正等着你回来喝。” 利普打开袋子,看着里面的东西,一阵心潮澎湃。 “下官记住了,一定会完成的!” “那就出发吧!” “谢谢阁下!下官告辞。” 看着利普离开指挥部,卡罗斯微微摇了下头,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做为总参谋官,卡罗斯不看好利普,他不相信利普能做出什么成绩来。而在利普心里,同样对自己的使命有些怀疑和迷惑。 外交大臣,这是个什么职务?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难道说在这些天里、那些大人教给自己的东西,就是一个外交大臣必须具备的吗? 但仅凭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处事手段,自己会不会显得太单薄了一点啊? 换上了华贵威仪的贵族装束,坐上了配有四匹健马的豪华马车,利普心里莫名其妙的涌上一股恐惧,但一想起少爷……不,一想起自己的陛下,一股希望又注入这恐惧的情感当中。 既然是少爷让做的,那就做吧!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拣来的。 马车在严密的护卫下出了营门,利普透过车窗,看着这隐藏在青山绿水间的训练场消失在路的尽头,心中的恐惧也逐渐淡去。他吩咐车边的侍卫,把另一辆车上的副官和联络官请过来。 在马车没有停下的状态下,两位年轻的官员登上了马车,从他们敏捷的身手,利普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军人出身, “大人好。”副官在利普对面坐下:“有事吗?” “当然。”利普给了个笑容:“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为了达成任务,我想先知道一些事情。” “大人请问。”联络官回了一礼:“我们知无不言。” “那就先请两位介绍一下自己好吗?”利普说着话,用上了少有的谦虚语气:“你们知道,我是第一次领受这样的差使,和两位也是第一次合作。我叫利普,以前是皇帝陛下的侍者,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两位多提醒。” “大人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第一次,我是黑暗行省学院的学者,这位是军部联络处的军官。”副官笑着回答:“我们都是行伍出身。” “有关于外交大臣。”利普的话顿了顿:“不瞒两位,我其实是从魔属过来的,我竟然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官职。” “这没什么,大人的顾虑很正常,因为神属这边同样没有这样的官职。”副官其实早已知道利普的来历,这时听利普这样坦白,心里对他的好感不禁增加了些:“我在学院学习的时候,导师就曾经讲过,外交的事务,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没有设立专门的官职。一般是遇到很重要的事、不得不沟通的时候,才会派出一位地位合适的大臣去办。 至于平时的国家间交流,那是由神殿垄断的。” “战争方面也是?” “正确,如果两国之间有战争,那么神殿方面先前一定会收到消息,并在合适的时候出来收拾残局……” 利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负担的使命比原想的更加艰钜,也更体会倒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期待。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得卯上吃奶的劲了!”利普抓过一旁的地图摊开:“两位,我们来看看我们的第一个猎物,联络官,你先谈谈这个人的性格吧!” “好的大人。”联络官向前凑了凑身子:“这是个小地方,是我军进军路上的第一块石头,其地位只相当于一个瞭望台,叛军里应该没人会管他们的死活。” “这个将领一定会很紧张吧!”利普想了想:“因为他的小命随时会玩完。” “大人推断的对。”联络官点着头:“从我们已经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将领的情绪都快垮了,时好时坏的像是发了疯。” “这样的?”利普一楞:“他有家人在叛军手里吗?” “大人的推断又对了,他本身是一个贵族子弟,其家族已经没落好几代。”联络官向利普伸出了大拇指:“现在,他的父母全在圣都附近。” “联络官,劝降这个人的关键在你。”利普眼中闪过一丝买卖人的狡黠:“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救出他的家族吗?” “当然,大人。”联络官一笑:“这正是我跟着你的目的,只要你下令,联络处的人会马上行动。” 利普心中有些感动,知道皇帝陛下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谢谢两位跟我同行。”利普真诚的伸出手来:“让我们团结起来,为皇帝陛下做好这件事!” 三个人的手交握着,非常有力。 三天之后,车队越过了凯达家族的防线,由一个近卫骑兵营的保护着,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下,靠近的叛军占据的城市。 此刻,这个战线上的小城市正孤零零的耸立在平原上,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可能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城市的名字──托姆。但现在,这个城市不再有往日的宁静祥和,而被满天的愁云惨雾笼罩。居民们龟缩在家中,满街都是东倒西歪的买醉的叛军士兵,和他们的长官一样,他们眼中的忧郁无法掩饰。 城外大片的田地中,已快成熟的粮食无人照顾,让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因为不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爆发,没人敢出现在田地里。前几天还有一些骑兵打这经过,吓得城里的守军魂飞天外。 一个全身盔甲的近卫军士兵驾御着战马出了车队,单骑向城下奔去。在城墙上那些叛军疑惑的眼神注视下,这名近卫军顺着商路来到城门下。 “站住!”城墙上,有人用空洞的声音喊:“再向前就放箭了!” 马匹在原地转了个圈子,近卫军士兵骄傲的仰头喊:“通报上去──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科恩。凯达的使臣来到!要与你军最高指挥官面谈!” “等着!” 不一会,守军回了话,请使臣进城,只能带三名随从。 “我带一个人去就好了,这个地方不值得多待。”当利普听到这个回话时,他笑着转头对副手说:“你们留在这里,研究下个城市的守军将领。” 然后,利普带了一名随从到了城下,拒绝了对方丢下的软梯,最后大大方方从城门进入。在城门处不远的地方,叛军在此地的最高军事长官,一个上校团长接见了利普。在距离上校还有三十步的地方,利普就示意随从停下脚步。 四周的士兵不怀好意的游走着,还有人在石头上磨刀……虽然知道这是对方刻意的安排,但身处在金属光芒中的利普,他还是汗湿衣襟,一颗心在疯狂的跳动。他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少爷以前面对敌人的样子,以此为自己打气。 上校的脸色不算太好,利普当然知道拿是纵酒过度的原因。但因为有贵族背景,上校的态度不是很恶劣。 “您好啊!上校先生。”利普在上校身前站定,鼓起勇气开口说话:“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利普男爵,科恩。凯达皇帝陛下的外交大臣。” “真正的皇帝是鲁曼陛下!”上校以坚定的口气说:“科恩。凯达的地位是不合法的。” “这个问题很复杂,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就此纠缠下去。”有了交流,利普心情稍定,他微微一笑:“我的上校,我是一等男爵,这身份可是合法的。” 上校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最后还是向利普欠了欠身子,利普以正规的礼节回礼。 “关于我的来意,我想您应该心里有底了。”利普上前一步:“希望我的到来不会增添您的负担,实际上,我为您带来了好消息… …我可以走近点吗?你知道贵族的身份不允许被士兵检查。” 上校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利普靠近。 “你带来了什么消息?”上校眼神里透着疲惫:“事到如今,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贵方关注。” “您不用这么烦恼,简单说吧!我来之前已经为您考虑了很多,不然也不会来这碰钉子。”利普走到上校身边:“当然,我想我们的谈话还是不要被某些人知道。” “你是说督战队?他们的确无孔不入。”上校苦涩一笑:“我们可以在城墙上走走。” “承蒙邀请,不胜荣幸。”利普心头暗喜,点头说:“请带路。” 这种小城市,城墙比较窄,最多能让三人个人并肩行走。还好利普并不是真的要在城墙上走走,两个人找了个稍微僻静的角落,轻声交谈起来。 “阁下到我这里有什么目的呢?”上校客套了几句之后,问起利普的目的。 “我要劝上校先生放下武器,当然了,这对一个战士来说是件困难的事。”利普的面色凝重起来:“可往深里说,这是您和您手下士兵唯一的一个机会。” “这不可能。”上校几乎没有考虑:“我们不可能投降。” “是吗?上校是宁愿选择战死。” “为什么会是我战死?”上校冷笑一声:“科恩。凯达的军队也不见得就会百战百胜!” “就我目前的身份来说,我并不算是您的敌人。”利普露出诚挚的笑容:“坦白说吧!大家心里都应该对这场战争的结果有了看法,我们根本不用争论。” “你说的倒是轻松,如果我们的位置对换一下,我也能笑得出来。” “我对上校先生的人格很钦佩。”利普突然说了一句似乎是题外的话:“您为了家人而准备牺牲自己,这是高尚的品格。” “你……你知道什么!”上校嘴里硬撑着:“我是战士!” “战士也要分辨对错,战士也有家庭!”利普的声音提高了些:“你明知道事情的结果,何必还要为邪恶的一方效力?不要带着你的士兵做无谓的牺牲。” “男爵先生,我送你出城好了。”上校苦笑着:“这是我的命运。” 看起来,这次谈判已经结束了,利普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最后一句,如果你听完无动于衷,我马上离开。”利普叹了口气,决定最后努力一次:“上校先生,你知道,我们的势力很庞大,虽然你的家人远在圣都,但保护他们却不算什么问题!” 上校楞在原地,微张的嘴好半天没合上。 “您有父母,还有两个妹妹,一位夫人,一个小儿子。”看到上校惊诧的反应,利普立即展现出奸商本色,嘴里急速的说:“只要你一个决定,他们的安全就由我负责,我以贵族身份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 “可是……” “对于科恩。凯达陛下而言,没有任何做不到的事情。”利普心里回想起国相的教导,继续用温和的语气引诱上校:“您可以信任我。” “你能怎么做?”上校有些不能置信。 “想必您知道前段时间,很多叛军总督死于非命的事。当然了,这样一支力量可以杀人,也可以用来救人。虽然现在是战争期间,但对我们的人来说,保护几个贵族还是能做到的,我们甚至知道圣都皇宫里每天吃些什么。” “可是这代价太大,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上校,我想像不出我能有这样的价值……”上校的疑心很重。 “您为什么怀疑自己的价值?”利普微微一笑,知道对方已经动摇,于是搬出大义来感动对方:“请您遥望城墙下的原野,看看那些即将收穫的粮食,想想那些嗷嗷待哺的平民……如果你拒绝,这里将会变成杀戮之地,双方的将士会流血牺牲,很多家庭从此破灭。而您,我的上校,您一个决定就可以改变这一切。或者在其他人看来,您只是一个普通军人,但在我们看来,您很有价值。” “避免杀戮当然是好事。”上校似乎很坚定:“可我是军人,而且身负使命。” “您的使命是为斯比亚帝国效忠,而不是为了那些现在还待在圣都花天酒地的叛逆。”说到这里,利普的表情了带点神秘:“或者您还不知道,为科恩陛下效忠的军人,才是最光荣的……而且您不但不会失去什么,反而能得到更多。” 上校听完利普的话,眼里除了怀疑还涌动着一些其他的情感,他低着头来回走了两个圈子,突然抬起头来问:“如果,我说如果,我放下武器,将会出现什么情况?” “那您就是功臣。”利普直直的盯着对方的眼睛,显得无比真诚:“您会得到一个官职,和家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士兵们呢?”上校站得近了点:“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为了让您的行动顺利,我会先送上一笔款子,其数量足够让您用来安抚士兵。”利普认真的回答:“当然,作为功臣的您,您的待遇远不止这些。” “听起来不错。”上校在这时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我出城之后不会被人砍了脑袋?” “有关科恩。凯达陛下的传闻很多,但却从没有不守信用的传言。” 利普显得非常有耐心:“事实上,皇帝陛下让我带来了对您的委任书,只要您做了决定,委任书和金币就会立即送上。” “你不怕我拿了钱不办事?” “我所代表的是皇帝陛下,而欺骗皇帝陛下的人,逃去天涯海角都没有用,您可以想到他们会有什么结果。”利普毫不在意:“但您是这样一位品格高尚的人,我知道您不会这样做。” 上校没再问什么,只是转过身去叹了口气:“难啊!” 利普知道上校需要考虑一下,于是站在原地,静等了一会。 “督战队的人,很难对付。”上校转过身来,眼神中有点慌乱:“他们都是一些死硬份子……但如果不除了他们,我们的事肯定会泄露。” “上校先生,我能为您铺出一条路,但我没办法替您去剷除督战队。”利普轻轻的摇头:“好男儿当断则断,军人雷厉风行,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 上校的眼角跳了跳,脸色变得有些冷。 “我不想催促您,但我的时间真的有限,还有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我就得去别处。”利普突出形势的危机感,推了上校最后一把:“但我想亲眼看到您的表现。” 上校的喉结涌动了几次,拳头捏了捏。最后,在利普满怀鼓励的目光下,上校转过头,叫了一个少校过来,仔细吩咐了几句。 少校惊讶的回望着上校,上校目露凶光,狠狠的点了点头。 上校的命令被坚定的执行了,才一刻钟不到,一百多人的督战队,从军官到士兵全部血淋淋的倒在利普眼前。 “上校先生,我要祝贺你。”利普热情的握住了上校的手:“您和您的士兵走上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如果你不能救出我的家人。”上校面无表情的回答,冷哼了一声:“我就要了你的命。” “我相信事情会向好的一面发展。”利普满怀信心:“战争一结束,你就会请我喝酒的。” 利普向随从打了个手势,随从立即上马出城,不一会带回几名军官。当然,还有早已书写好的委任书和整整一马车银币。 广场上,上校怀揣着有科恩。凯达亲笔签名的委任书,一边情绪饱满的向士兵们说明这件事,一边向士兵们派发现金。当听到不用打仗不用死的时候,士兵们早就激动起来,到最后,聚集在广场上的士兵们喜气洋洋的高呼“永远跟从长官!” 一切条件满足之后,上校站在堆满银币的马车上高呼:“打开城门──迎接科恩。凯达陛下的军队!” 托姆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头的旗帜已经被撤下。等在外面的是一个第一军团的突击步兵营,他们正列队顺着商路开来。 “出发出发。”利普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忙忙的上了自己的马车:“督战队,我忘记了督战队,下次一定要小心!” 车队在欢呼声中出发,前往下一个城市。而上了马车的利普却陷于阵阵后怕之中,嘴唇发青、声音颤抖,内衣被冷汗湿透,身体在坐椅上瘫成一团…… 第十六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讨逆之战 五月上旬,斯比亚帝国出现了连续十多天的晴好天气,这让田野上一片欢腾。在凯达家族管辖之下的三个行省中,在连绵不断的农田中,被肥沃土壤滋养的作物已经成熟了! 这就意味着,制约凯达家族进军的唯一障碍已经消失。 跟以前不同的是,这时候的边界被完全封闭,所有试图穿越边界的人都会被边界守备队截杀。所以有关凯达家族粮食丰收的情报并没有泄露多少,尽管各方势力都有能力根据一些零星消息推算出凯达家族的收成,但这点情报也并不足以判断出凯达家军队确切的进军日期。因为这里面还有一个加工和运输的流程。 农夫们毫不吝啬体力,正努力在农田里收割,洒落幸勤的汗珠,换来满仓的收成。三个行省的后勤系统联合起来之后效率极高,在各地官员的配合下,第一批收获的粮食立即被送进作坊加工出来,袋子上打上“军粮”的标记,再被源源不断的运去前线。 这个运输队伍的庞大、完备,不是其他家族势力能与之相比较的。凯达家族在三个方向上有十五万人的参战部队,而后勤体系就出动了总数五万的后勤人员。押运的后勤官员们和手下的这些民夫一样,嚼着木薯制作的粗糙食物,洒落汗珠,把这一车车来之不易的粮食运上了路。 运去前线的物资并不单单是粮食,还有大量其他的战争辎重,从武器工坊里出来的武器、从秘密训练场调来的攻城器械、从黑暗森林种植场运来的急救药品……此外还有一队队特殊兵员和巫医。在通向前线的所有商路上,前行的运输队完全挤占了路面。 除了情报人员和传令官,回程的就只有两位亲王的马队──力克.凯达亲王,还有西夫塔.凯达亲王,他们刚刚跟皇帝陛下见了面,身负使命,正在前往黑暗城的路途中。 与其他帝国的亲王大不一样,这两位年轻的亲王可都是行伍出身,早年在军队里已经做到了少将军衔,又因为家族传统的关系,内政上也远比一般人要精通,所以在这次战争期间,力克亲王将完全担负起后勤调配,而西夫塔亲王就负责占领地区的战时管理。 这其中的任何一样都不是轻松的差事,也只有同时精通军事与内政的人才能做好,看来科恩这次是选对人了。 抵达黑暗城总督府之后,维素.凯达亲王第一时间接见了他们。 因为粮食的收割非常顺利,维素亲王的兴致很高,整个内政系统也相当兴奋,官员们忙而不乱,大多数的人居然还有闲暇掰指头数数日子,看自己的军队什么时候能打下圣都。 “坐吧!”看到自己的儿子来到房间,维素亲王很快处理完了手上的事:“你们已经跟科恩见了面吧!还好吗?” “是的父亲,一切都还好,科恩的精神也不错。”力克亲王恭谨的回答:“可怎么说呢!科恩给我的感觉……他变化太大了。” “人人都得有变化,你们又何尝不是?”维素亲王微笑着:“再说了,在我们这一大家人里,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善变的孩子,不多。” “父亲,我们从科恩那里领受了任务。”西夫塔亲王坐到维素对面:“时间太紧,后备官员应该出发了。” 维素点点头,拿出两个卷轴给西夫塔亲王。 “这是后备官员名单,你随时可以去各部司提人,蓝色卷轴上的人你可以放心使用。”维素亲王小声对儿子说:“但红色卷轴上的你就要小心调配了,那是学院方面的后备官员。因为时间关系,他们还没能经过情报体系的筛选。他们本身也没有军队背景,是直接从学院学习毕业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这些人之中有没有混进奸细。而军队的进军日期是绝密,如果有人泄露官员调派时间,这个日期就会被敌人知道。” “这事的重要性我明白。”西夫塔亲王低头考虑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办法:“至于学院方面的官员,我会让他们先集中,就说是战前训练好了。当他们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上任了。” “你的办法是不错……嗯?”转念一想,维素亲王有些吃惊:“科恩的进军步骤怎么这么急切?一时之间就需要这么多人手?” 力克亲王和西夫塔亲王相视一笑。 “父亲,您还不知道科恩吗?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满意一般的战争手法。”力克亲王笑着为父亲解惑:“这次他先派了个什么外交大臣出去,战争虽然还没开打,但科恩实际上已经拿下好几个城市了。” “他新收的那个……叫利普的?”维素亲王恍然大悟:“我就说,他不会收留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还让我指点这人的社交技巧。” “是这样,这个什么外交大臣的一张嘴可比一万人还厉害。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为止,利普已经拿下了五个城。”西夫塔亲王在一旁补充:“这五个城市连成一线,互相倚重。我们仔细算过,如果强攻的话会至少伤亡五千人以上,再加上战斗消耗、抚恤、战后重建等等,我们得花上三十万金币。但现在,我们仅仅只花了五万金币就拿下了,而且最重要是避免了人员的损失。” “在我看来,这件事的好处还不仅是这些。”维素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随即兴奋的站了起来:“好!好样的,科恩表现是越来越成熟了。” “是啊!都快让我们不认识了。”力克亲王叫苦:“虽然科恩对待我们很热情,但我是找不回他小时候的影子了。那个随时随地都显得很冒失的小家伙,我心里还真是怀念啊!” “那么你呢?”维素转头看着西夫塔亲王。 “我吗?我只是不习惯让人叫我亲王殿下。”听到父亲的问话,身材壮硕的西夫塔亲王楞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才说:“这身份变化真大,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没有准备好吗?应该说,我们之中谁都没有准备好。”维素走上前去拍拍儿子的肩膀:“科恩是这样,我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但我们有什么好办法?事到临头,还不是要咬紧牙关上?” 两位亲王像是在这个问题上有过沟通,这时听了父亲的话,都在点头。 “我们也想过了,虽然这是一大串不幸的事引发的,但我们会做好以后的事。”力克亲王回答说:“父亲,关于职责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们有信心完成好这一切。” “是啊!跟军务沾点边的事我做起来也拿手。”西夫塔亲王一向随大哥:“至于跟科恩的关系,我们慢慢会适应过来的。我们可不是其他帝国里的帝王兄长,一天到晚就想着要夺取王位。” “你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足见你的长进。”维素欣慰的回答:“其实啊!你们、还有我们大家,以及所有为科恩做事的人,这就是科恩最大的助力。只要我们团结,又不排外,不断的吸纳杰出人才,不断的为科恩构建雄厚的基础,那么科恩就能在这基础上做出前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西夫塔亲王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科恩是个很特殊的人,这个不假。他的行事手段和谋略都有他的特点,一言一行常常出人意料,让人想防都无处着手。”维素笑呵呵的坐下,靠近两个儿子:“但是你们不能忽略自己的作用,科恩也没有忽略你们的重要性。可以这样说,我们所有的人是一个整体,是一把利剑!而科恩,他就是我们的剑尖。” “我明白了!”西夫塔亲王两手一拍:“我们在后面表现得越好,科恩带给敌人的杀伤力就越大!” “就是这个道理,简单吧?”维素点着头说:“但有很多人不明白这一点,他们的势利眼光只看到了皇帝的荣耀,却看不到隐藏在皇帝荣耀下的责任与付出。再往深里想,科恩是个善良的人,他这皇帝难当。每当他做出一个决定,当中的过程都是很艰难的,有时要甚至要在伤害别人和伤害自己之间选择一个。” “会有这么痛苦吗?”力克睁大了眼睛问。 “科恩以前之所以拒绝当皇帝,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这点。”维素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但眼前这局势却轮不到他推辞,也可以说是为了我们大家,他才决定当这个皇帝。而旁人每叫他一次皇帝陛下,就是在他心上多添一道伤痕,所以你们两位当哥哥的,还是在没外人的时候叫他科恩,给他一些温暖好了。” 两位亲王打心里很关爱自己的小弟,连连点头。 “你们明白就好啊!这些话我不能对别的官员说。”维素叹口气:“你们两人是亲王,科恩仅有的两位同辈亲人,特殊的地位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也只有你们能做到这件事。” “明白了,父亲,我们会尽力照顾科恩的。” “至于你们的手下人,也要严格的管束才行。科恩和我商量了多次,我们一定要遏止内政体系里派系的产生,不能让好好的一个管理机构衍生出各种派系来。”说到正事,维素收起了笑容:“军队那边科恩亲自来办,内政这边我们来办,一定要把这种苗头彻底掐掉!底下的官员们眼光看不到这么远,思考也不会这么深,所以单凭解释和劝导是无用的,一经发现,立即法办!” “是!”两位亲王同时站起身来,大声回答自己的父亲。 “力克,西夫塔,你们是科恩的兄长,这个改变不了的身份注定了你们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我是你们的父亲,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们三个人更互相理解,互相扶持。”维素拉起两个儿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科恩很辛苦,多给他关怀,以任何方式体现出来都不要紧,科恩很聪明,他能感受得到。我和科恩的几位妻子已经商量过了,我们尽量为他营造一个温馨的氛围。” “好的,我会注意。” “去看看你们的母亲,我们一会吃饭。”吩咐完正事,维素笑着说:“你们还没有见过四位皇妃吧?我们晚上会见面,可不能失礼。” “知道。” 当天晚上,两位亲王带着自己的未婚妻和四位内政监督见了面,在饭桌上敲定了一系列的紧要公务。到最后一道甜点送上之前,几件直接关系到战争成败的大事已经在国相大人的斡旋下圆满解决。 皇家的一切都是那么特殊,就连饭桌都似乎注定了要比普通人家的饭桌承载更多东西。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等待在皇家学院的几百名后备地方官员就接到提夫.罗伦佐院长的命令,说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完成使命,要去某个地方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事和政务训练。 后备官员们没有废话,立即就登上了马车。在一丝曙光中,车队离开了黑暗城。 但在行进途中却不允许任何人下马车,连车窗都不允许打开。出发一天之后,一支骑兵与车队汇合,有军官挨着个为车厢里的官员们分发图纸资料,后备官员们看着手里的图纸,才明白自己不是去训练,而是在上任途中。 到了第三天,庞大的车队又跟各部司的后备官员车队汇合,到了边界之后又分为几部分,分别前往不同的区域。 “难道,讨逆战争已经开始了吗?”出了自己的行省之后,有人这样问随行的军官。 “当然,在两天之前,战争就已经开始了!”军官骄傲的回答着,用手一指天边那模糊的股股烟柱:“看!那就是叛军的报警狼烟,在向他们的主子报丧呢!可惜已经晚啦!” 叛军的防线上,从当天清晨起,几乎每个城市都有点燃狼烟,股股黑烟升腾而起,在白天看起来是那么的醒目。没到一天的时间,圣都城墙上的卫兵就已经看到了。 傍晚时分,鲁曼带着一干文武大臣上了城墙,虽然脸上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可他心里却在惊异凯达家族军队的战斗力与攻击势头。不但是鲁曼吃惊,连鲁曼手下所有的大臣,包括新任丞相在内的人都很吃惊──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攻击势头太猛烈了! 照狼烟传递的资讯来看,鲁曼精心构筑的防御圈受到了两面夹击,外围防御圈大多数城市已被攻击,不少据点被破……可凯达家族哪里来这么多军队?如果要在这么大的攻击面上同时攻击的话,这需要起码三十万人的精锐军队啊! 鲁曼手下的“将军”们正站在一旁,小声议论著什么。鲁曼瞄了一眼这群“废人”,压制自己想发火的情绪。 “陛下,您也别担心了。”年轻的丞相把鲁曼的反应看在眼里,走过来轻声安慰:“虽然凯达家的攻势猛了点,但这情况也是在我们意料之中啊!” “说的是。”鲁曼无意识的搓搓手,又看了一眼天边那连绵不断的黑烟:“外围防御圈的那些城市,本来就是用来消耗的。” “对啊陛下,凯达家族现在的攻势越猛烈,他们的消耗就越大,伤亡就越多,我们的反击就会很顺利。”丞相淡淡一笑:“到那时候,他们想翻身可就难了。” 鲁曼点点头,轻声问:“我们的反击部队都准备好了?” “圣都附近的十万铁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时机成熟。”丞相靠近了一点:“凯达家族的军队到了康森行省就得停下脚步,他们会被堵在康森城下。陛下,我向你保证,凯达家族的军队绝对看不到圣都城墙。” “不要这样说嘛!”鲁曼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还是要给这支军队一个舞台,让他们漂亮的退出这个时代。” “那可难了,您也说过凯达家族军队是擅长防守,这支军队要到康森城下,就起码得打上三十仗。”丞相很会逗人开心,至少现在他让鲁曼很开心:“连续不断的三十仗打下来,他们还能剩下几个人?我们还安排了那么多小股部队偷袭敌后,他们这次真的是麻烦了。” “有你在我身边帮忙,真是好很多。”鲁曼欣慰的对着丞相点头,大声招呼手下:“回宫,我们得开个会。” 当夜,鲁曼和手下将领定下了反击方案,当凯达家族军队的攻击缓下来,集结在圣都周围的十万骑兵就兵分两路袭敌后路,同时还有一部分步兵协助正面进攻。所有人都认为,经过了外围防御圈的大量消耗,凯达家族军队的前进步伐会在康森城停下来,对鲁曼陛下的这个反击计划也充满了信心。 安排完一切,鲁曼在大殿里喝了杯酒走了出来,他将身边的侍卫赶远,独自走在御花园里。鲁曼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他在想他的对手──科恩.凯达。 第一次见到科恩时,他只看到一个十来岁的普通孩子,单纯,甚至有些靦腆。第二次见面,科恩简直换了一个人一样,让他颇有些惊异。之后,这个人就一次次给自己带来“惊喜”。但是自己并不担心,科恩表现得太张狂太锐利,这样的人不会活多久的。果然,大战中科恩被当成代罪羔羊。 可是太多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偏偏做到了,他不但死里逃生,而且还带回庞大的军队,明明把他逼入物资枯竭的绝地却没有人饿死。费尽心思终于打探得知科恩的手段时,自己竟然觉得浑身冰冷。好像都是巧合,又好像理应如此,这种诡异的感觉让鲁曼觉得自己永远都抓不住局势的关键。而在绝对的劣势下,科恩不仅顶住了压力,甚至还慢慢的壮大。现在,科恩的力量已经很接近自己了…… 思索着,鲁曼来到二女儿的寝宫。而盛装的丽沙公主和夫婿正在吃晚饭,对鲁曼的到来没有一点准备。 “父皇?”丽沙公主急忙站起来:“您有事吗?” 鲁曼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客套,然后坐到桌边,低头想着什么。丽沙公主跟自己的夫婿,也是她表哥列卡对看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鲁曼正在想最让他心悸的对手,太多不可能完成的事,科恩.凯达偏偏都做到了。 “你们两人成婚也有段时间了吧?”好半天,鲁曼才开了口。 丽沙公主低声回答:“是的父皇,我们成婚已经半年了。” “身为皇家人,就得为皇家效力。”鲁曼抬眼看了看列卡:“你有这个觉悟吗?” 列卡已经不是当年的冒失少年:“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我是这样想啊!大战在即,你们两呢也帮不了我其他什么忙。但是可以出去走一走,帮我稳定一下后方各个行省的民心。”鲁曼把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起来:“今晚就动身好了。” “是的陛下。”列卡当然明白鲁曼的意思:“我会好好保护公主的。” “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护卫跟财物。”鲁曼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儿:“不在父皇身边时要记得,不要任性胡为,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父皇!”丽沙公主眼泪汪汪的扑到鲁曼怀里:“我不想离开你……” “好了好了,我会没事的,小小凯达家还不能拿我怎么样。”鲁曼轻轻拍着丽沙的肩膀:“等战事平息了,你们就回来。到时候父皇去城外接你好不好?” “那……” “时间不多了,快收拾收拾出发吧!”鲁曼加重了点语气:“车队在等。” ※※※ 在几位投降将领的陪同下,穿着一身正式贵族服装的利普正站在城墙上,注视着己方军队入城。 这位苦命的大使先生终于成功了,但却是有代价的,他曾因为说错话而数次被人吊起来毒打,也被人关进过地牢,最危险的一次是在刀头下被自己人救出来。 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懂得记取教训,经过初期的磕磕绊绊,他的手法也逐渐熟练。 前有金币开路,后有雄兵撑腰,在近二十天的时间里,利普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外加利用多位已投降将领的亲笔书信,连哄带骗连夺叛军一十七座城市。 鲁曼所精心打造,要用来消耗凯达家族的外围防御圈实际上已经土崩瓦解,叛军做梦都想不到,本应该带给科恩.凯达巨大伤亡的二十来个城市完全淹没在“外交大臣”的唾沫里。 经过这二十天的艰难考验,利普的外交手段更加圆滑,现在的他,嘴里吐出颗唾沫星子都能开花,而对方却还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但随着军队进城,虽然利普还是一脸的平和神情,但站在他身边的降将就越来越惶恐。 进城的部队军容严整,士气高昂,后勤物资充足,攻城器械完备……有理智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军队是无法被阻挡的。而自己的投降也只不过是免去一死,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功劳。 站在身边的外交大臣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投降将领明白,对方的部队里多一个士兵进城,自己的优势就减弱一分,那份还想为自己争取优厚待遇的心意也就淡了很多。 这也是利普邀请他们观看部队入城的主要目的,早就有人告诉过他,威胁别人的手段要委婉一点。 科恩.凯达的王旗终于出现在商路的尽头,利普堆满笑容的脸上也出现郑重的神色,他在心中再次核对着这次劝降的几个目的……城防早已被近卫军突击步兵团接管,叛军投降部队也交出了武装在城外扎营,连陪伴利普的叛军将领都脱下甲胄,换上平常服装以示降伏,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好吧各位先生,我很荣幸的宣布,大家的使命都完成了。”利普转过身,微笑着对几位投降将领说:“现在嘛!请各位下去休息吧!应该在不久之后就有新的任命下达给各位。” “怎么?我们不晋见皇帝陛下吗?”驻守此城的最高叛军将领一楞:“这不对啊!我们不晋见皇帝陛下是很失礼的行为。” “各位将军,我只是一个外交大臣,我可不是礼仪大臣,不能擅自决定谁能晋见皇帝陛下。”利普送上一个无限真诚的笑容:“不过请各位将军放心,你们的请见要求我一定会向皇帝陛下转达的。” “这和你先前说的不一样!”叛军将领的副官提高了声音:“我们的晋见请求你是答应过的!你身为贵族难道想反悔吗!” “抱歉,我认为以您现在的激动情绪不适合晋见皇帝陛下。”利普正色回答:“皇帝陛下不比平常人,身份是何等高贵?在各位证明自己的绝对忠诚之前,能让各位见吗?我答应过让你们见陛下,我也绝不会失言,但我并没有保证各位能在第一时间晋见啊!放心吧各位,到了我认为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尽量为各位先生安排。” “你这明明就是推脱……”副官还待说点什么,但利普的侍卫队长已经站到他和利普之间,这位侍卫队长手按刀柄,一脸的鄙夷表情。 “别说了。”叛军将领心里一阵悲凉,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副官:“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是降军。” “可是……” “别说了。”将领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利普:“外交大臣阁下,我们应该去哪里?” “皇帝陛下也有可能要见见各位,所以我已经为各位在城里安排了住处,那地方绝对的舒适。”利普照旧微笑着回答:“请各位先去休息吧!一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们。” 城防交了,武备交了,军权也交了,几个叛军军官已经无话可说,只有垂头丧气的跟着“卫兵”去了新的住处,从此与自己的部队告别,并且老死不相往来。 等着几位投降将领下了城墙,一直没说话的联络官一转身冲利普竖起大拇指,利普也冲联络官竖起了大拇指,在这段劝降的日子里,联络官和副外交大臣已经成为利普的左右手跟好朋友。最后,三个人在笑声中下了城墙。 “这二十来天,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但这个尾声总算是干得不错。”副手长吁一口气:“每次一进城门就被他们用武器指着,一直到最后的卑躬屈膝,他们怎么都一个德行?” “能完成这个艰钜的使命,都是皇帝陛下知人善用的结果。”联络官笑笑:“是不是?我的外交大臣。” 利普笑而不答,关于他自己的事,那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三人又说笑几句,走到城门下站定,等着科恩.凯达的马车进城。 不一会,科恩.凯达的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来,护卫在旁的岩石面无表情的冲利普一扬头:“长官要见你。” “是的!”利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几步登上这辆配有十六匹御马的巨大马车,站到门前小声通报:“少爷,利普晋见。” 立即,一位精灵魔法师开了车门,先用谨慎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几眼,这才放他进去。 “不穿这东西也不见得会失去威仪,穿我的盔甲不行?” “不行,皇帝陛下不能穿着盔甲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就是利普听到的第一句对话,他惊讶的抬头,看到白影手头抱着一套华丽服装,脸上显露出坚决的表情,正要科恩脱下盔甲。 “两个人又顶上了。”心里这样想着,利普跪下见礼。 “起来吧!”隔着一面齐胸的屏风,科恩冲他点点头:“你现在身为外交大臣,也应该多点威仪,以后在非正式场合就免跪了。” “是的少爷。”利普心里明白,这是少爷对自己这次完成使命的一个嘉奖,于是满脸欢喜的站起来。 “你这次干得不坏。”科恩看了他一眼:“十七座城,经历了不少惊险场面?” “都还好,没谁真敢对我动刀动枪,毕竟我后面有军队撑着呢!”利普当然不会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恭敬的回答说:“不过那几座没有被劝降的城市怎么样了?真的打起来了吗?我很担心这个。” “那几座死城,不用费工夫,留了点部队围而不打,等我腾出手再收拾他们。”科恩又看看白影,转头问利普:“你觉得我现在穿什么好?” “这个……以少爷现在的身份。”利普看了一眼白影,狠狠心一咬牙:“为了彰显国威,少爷还是穿套装合适。” “那么理由呢?”科恩饶有兴致的看看他:“你不是在学别人说话吧?” “少爷现在是一国之君,目光深远、俯视全国,战场劳碌自然有各位将军代劳。”少爷一考问,利普脑门上的汗立刻就出来了:“再说了,少爷身穿套装就是对整支军队的信任,有无敌的军队在身边,少爷又何需穿盔甲呢!” “你这张嘴倒是进步了,希望你的心智也有长进。”科恩淡淡一笑:“好,你这几天就留在我身边,睁大眼睛看着。” “是!” “穿吧穿吧!”科恩摇头晃脑的看着白影:“不过要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龙族八大长老亲手制作的套装,更花费无数心血加持了魔法。”白影义正词严的回答:“这是整个龙族的心意,你准备拒绝吗?” “有这样的工夫做套盔甲多好?”科恩笑嘻嘻的举起手,让随身魔法师解除穿着的盔甲:“雷这人也太不会做事了。” “怎么说你才好?这是历代族长的……”白影没好气的一瘪嘴:“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了,还挑三拣四的!” “谁让我是一个皇帝呢?”科恩套上衣服,双手做拥抱天空状:“现在还是一个疯子……” 白影显然是生气了,再不理会科恩,一边为科恩穿衣服,一边小声跟贴身伏侍科恩的魔法师交代着什么,而马车也在一阵轻微摇晃中停了下来。 “少爷,您穿这衣服可比穿盔甲威风。”利普看着换装后的科恩,由衷的赞叹着:“真是好看。” “少在我这耍嘴皮。”科恩哼了一声:“去看看,参谋官到了没有?” “回禀陛下,总参谋官到了,在等您。” “我们前面应该是康森城了吧!”科恩拿起配剑挂上,仿佛是自言自语:“听说这就是什么内线防御圈了……走!” 步下马车,科恩带着一群将军上了城墙,除了第一军团的各位指挥官,还有负责情报的总联络官与亲王派来负责第一军团物资的后勤官。 “各位,到现在为止,我们的部队还没见血,但前面这个康森行省就得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了。”科恩站到一张覆盖着红布的台子前,看看手下的将领,没有一句客套话:“打开,让我们来看看叛军的布置。” 一个少校应声上前揭开台子上的红布,一座康森行省的全境沙盘显露出来,高山河流、城市平原都做得惟妙惟肖,在场的将领们都是看过无数次地图的,一眼就认了出来,齐声“哦”了一声。 “康森行省,这是我们通向圣都的必经之路,一场硬仗。”总参谋官站到前面,为大家解说:“叛军康森行省的防御以康森城为中心,总兵力大概是五万,我军一部现在已进入康森行省的原野,主攻部队后天可以抵达康森城下。” “联络官,说说叛军的兵力布置。” “是的陛下。”小个子的玛法回答一声,从后面站出来:“在开战之前,我们终于知道全部叛军的总兵力是三十五万。” 军官们楞了一下,惊讶全写在脸上──科恩以十五万的兵力攻击三十五万叛军,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 “叛军外围防线近十万人,通过外交官的努力,光我们这一线就瓦解了近五万,至于其他的叛军,就得来硬的。”玛法话一转:“内层防线十万人,我们即将和他们遭遇,这些部队应该是叛军的精锐。余下的圣都守备部队大概五万人,叛军还准备了两三个反击用的军团,就在圣都附近。我们下一个目标康森城,聚集了大概四万叛军。” “目前的形势就这样,而我们需要保持一个完整的军团杀到圣都。”科恩接过话:“大家好好看看这地形,说康森行省是圣都的军事屏障并没有夸大。我们这边通路不好,兵力调动不很灵活。但叛军一方是恰好相反,不但陆路好,连水运都很发达。康森城城防坚固,兵力又够,一旦我军攻势受阻,他们从圣都出来的骑兵就会抄我们的后路。康森城距离圣都──只有四百里。” “所以说,时间是关键?”一个上校军官发问:“陛下,我们要在多少时间拿下康森城?” 科恩看了一眼卡罗斯,总参谋官心领神会的回答说:“两天。” “两天?”各位将领心头默算了一下:“那我们部队的伤亡会很大。” “既然是在打仗,伤亡在所难免。”科恩指着沙盘说:“虽然叛军总兵力多,但是总不会一起出现在我们眼前。如果我们灵活一点,争取到广阔的空间,就能打时间差,把他们各个击破。我们是在进攻没错,但你们心里要有准备,说不定会有很惨烈的战斗。” “是!”所有的将领同声回答,他们跟着科恩南征北战,对科恩的判断和命令从没二话。 “后勤怎么样?” “保证把物资送到军队手里。” “情报?” “随时保持通联!” “好!我们后天到达康森城,之后用一天的时间来准备攻城,第三军团的部队保护侧翼,第一军团发动攻击。”看各位将领都领会了作战意图,科恩开始下达命令:“圣都的叛军会伺机而动,计划有可能会更改,所以你们不但要做好用两天时间拿下康森城的准备,实际做战时还要特别注意我的命令。” “是!” “不用担心,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点燃近二十个城市的狼烟,康森城早就吓破胆了。”科恩哈哈一笑:“各位,圣都城下见,一个也别少。” “是的陛下!”十来个高级军官齐声回答:“圣都城见,一个不少!” 科恩转身就走,卡罗斯急忙跟上。 “第二军团出发了没有?”走在城墙阶梯上,科恩小声问。 “昨天晚上有消息传来,说是会在今天准时出发。”卡罗斯回答说:“因为您批准了海尔特军团长的请求,所以他显得特别兴奋。” “是吗?那以后得多憋他些日子。”科恩轻声一笑:“命令第三军团隐蔽前进,在第一军团两翼展开,我们要送一份大礼给圣都的那些狗崽子。” “是的长官。”说到这里,卡罗斯少有的结巴了一下:“我说长官,要在两天之内拿下一个守备完好的城市,这代价是不是过大?” “是很大,所以我向大家说了,要特别注意计划的改变。” “难道长官您的目标是……”科恩的话把卡罗斯吓了一跳:“是圣都那十万反击部队?” “你的确能体会我的用意啊!”科恩淡淡一笑:“这十万骑兵一垮,叛军仅余的那点斗志也就没了。” “可长官的计划是……” “第三军团呢!”科恩脸上保持着微笑:“也是时候让莫亚出出风头了。” 卡罗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是莫亚军团长啊……” “觉得遗憾吗?”科恩拍拍卡罗斯的肩:“那我让你第一个进圣都好了,你这体重对投石车来说不算什么。” “长官,我蹲在投石车上有损军威……” ※※※ 第一军团的近卫军部队连绵不绝的打城墙下经过,士兵们都抬头向这边看过来,因为行军途中有禁止讲话的命令,所以士兵们在经过时全部是无声的行礼。 杂乱的马蹄声中,全身被盔甲包裹的军人向皇帝陛下显露出无限崇敬的眼神。 科恩停下脚步,一边郑重其事的向经过阶梯下的部队还礼,一边问:“卡罗斯,圣都的夏天很美丽,你怀念吗?” “怎么会不怀念。”卡罗斯的话停顿了一下:“陛下,您还欠我一个舞会。” “等着吧!事情多着呢!” 皇帝陛下的命令以极快的速度传到第三军团,莫亚军团长在第一时间施行,于是,很久不曾出现过的怪异现象重新出现在康森行省。 “在最短的时间里抵达作战区域,做好一切准备!” 此命令一下,第三军团化整为零,以团、营为单位,各显神通向自己的目标区冲去,士兵们扛着自己的武器和三天口粮,跟着自己的长官,疯了一样的狂奔。各部队的行军线路全是一条直线,逢山爬山、遇林钻林,早把后勤系统远远的抛在后面,同时也超过了第一军团的前锋。 在第一军团大部队抵达康森城下为止,第三军团已经在第一军团两翼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地带,所有部队隐匿待命,侦察系统全员出动──就等着叛军送上门了! 因为第一军团的工兵团提前完成了攻城准备,所以科恩.凯达决定提前进攻。而与此同时,叛军指挥部断定凯达家族军队已经被大量消耗,集结在圣都附近的叛军反击力量已经出动。 第三天清晨,康森城下。 康森城,已经被凯达家族的军队围了一夜,城里的人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早已升起的魔法屏障虽然在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但却不能给守卫者一点信心,叛军士兵们心惊胆战的站在城墙上,注视着那薄雾后面的恐怖景象──那一片黑色的海洋! 为了鼓励士气,康森行省新任总督打开府库,把一箱箱的银币抬上城墙,每个士兵三十枚。就连城里的普通居民每人都领到五枚,几乎是见者有份。 “凯达家族不算什么。我们不怕!我们有武器、我们有力量、我们是军队!”督战队的军官爬上高处,向所有人狂喷唾沫:“我们要守护皇帝陛下、守护这座城市、守护我们自己!为了皇帝陛下、为了我们自己、为了美好的明天──战斗吧!” “战斗啊!”叛军们挥舞着钱袋,这种富有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兄弟们……到明天,每人再发三十个银币!”军官们向人群大把投掷银币:“守住啊!守住一天,就等于辛苦五年!” “守住!守住!守住!”混乱中,督战队的人带头高喊,巨大呼喊声煽动着士兵情绪,明亮的金属光芒迷惑了士兵们的神智,士兵们跟从了,开始呼喊起来。 军官们挥着手:“握紧你们的武器──杀他妈的!” 叛军士兵们鼓起斗志:“杀他妈的!” “上城墙去吧!”看时机成熟,军官高喊:“告诉科恩.凯达那个杂种──我们不怕!” “上城墙──我们不怕!” 不大一会,四面城墙上都响起叛军嚣张的呼喊声,倒还有点声势。 叛军军官们起头喊:“科恩.凯达──” 叛军士兵们跟着叫:“你这个杂种──我们不怕你!” 城墙下,淡薄的雾气之中,数万身着黑甲的士兵安静的站立着,巡视的军官检查着手下的装备,所有人对城墙上的喊声充耳不闻。 突然,中军营帐响起几声长长的号角,整支军队立即变得精神振奋,哪怕是再普通的士兵,在听到号角声之后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内穿黑甲,外套罩衣的近卫队员出现在营门处,前队几十匹矫健的战马一路奔驰,冲到城边一个小山头上。 近卫队长岩石那巨大的身体跟着出现,他和手下围成一个圈子,护卫着几匹健马上了山头,后面跟着一群参谋部的军官。当他们到达山头,近卫队员两边一分,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一身黑色礼服的科恩.凯达,出现在数万将士面前。 “皇帝陛下驾到──” “万岁!万岁!万岁!”无数只握着武器的手在晨风中摇晃,就连康森城那无比坚固的城墙,此刻也在这怒涛般巨大的呼喊声中微微战栗,城墙上的叫嚣也已停止。 “我光荣的士兵们!”在呼喊停止下来、整个原野寂静无声之时,科恩的喊声响了起来,传音魔法让这声音清晰的回响在康森城外:“在你们面前的这个城市──叫什么名字!?” “康──森──城!”数万个洪亮的声音在回应着。 “没错,就是这地方!”科恩.凯达一挥手:“自从成为我军队中的一员,你们经过了那么多战争杀戮,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家人、朋友被伤害,国家被篡夺!归根究柢这都是叛逆的所为!在今天,我们复仇的一刻终于到了!” “是的陛下!”士兵们呼喊着,眼睛里燃烧起火焰。 科恩那两道如同闪电一般明亮的目光在队列中扫过:“从今天开始,你们已经不再是我科恩.凯达的私人部队!你们是属于我斯比亚帝国的光荣军人!以这样的身份去战斗……你们高兴吗!?” “是的陛下!”无数长枪举向天空,巨大的声浪袭向四方。 “你们即将与凶恶的敌人战斗、即将与这座城市战斗!是赢得胜利走向辉煌,还是输掉一切背负耻辱,这样的结果只在一线之间!”说到这里,科恩忽然纵马冲下山坡,奔驰在队伍前列,嘴里大声喊着:“怎么样?你们──兴奋吗!?” “兴奋!兴奋!”黑色的海洋起伏着,火焰越来越盛。 “呛!”的一声,纵马疾奔的科恩抽出长剑,嘴里大喊一声:“全军──战斗准备!” “楼车准备完毕!” “挡箭车准备完毕!” “发石车准备完毕!” “攀墙车准备完毕!” “弓箭部队准备完毕!” “魔法师部队准备完毕!” “很好!我──科恩.凯达,以斯比亚帝国皇帝的名义在此宣布……”科恩一拉缰绳,座下战马一个人立:“斯比亚讨逆战争──开始!” “杀!” 轰的一声巨响,第一块石头砸在康森城的城墙上。 城墙上的叛军士兵早已喊不出来,在他们惊慌失措的眼里,那清晨的天空已被巨石羽箭所占据……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久违了,圣都 天空中烟雾弥漫,街面上一片嘈杂,适量部队进入圣都城之后,凯达军把四门紧闭。 如狼似虎的士兵带着向导,在全城进行大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叛军,仔细搜查每一个城区、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房屋、每一个角落! “凯达家清剿叛逆──开门!” “所有人*墙角一字排开──户籍拿出来!” “户主在哪里──**的脸朝墙!” “这是什么?菜刀?干你娘!你家用一臂半长的战刀切面包──押走!” “这盔甲哪来的?上面的血迹哪来的?这是不是国贼的徽记──你是叛军一伙的!” 为了应付圣都战役后的搜查活动,凯达军后勤部准备了二十辆马车的短绳,但军官们很明显对情况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圣都城里同情叛军甚至同流合污的平民大有人在,这些用来绑人的绳子很快就被分光用完。 好在随后赶来的执法团士兵还有一手绝活,于是跪在街上的人一半反绑着双手,另一半运气不好的,双手关节被活生生的扭脱臼,这些倒霉蛋痛得汗湿衣衫──同时也再次明白一个道理,谁也别指望会在军队手上得到什么好待遇。 这种大范围的清洗很容易引起恐慌,圣都城里再次响起连片的号哭。 “我不是叛军啊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只是买了一把刀啊!” “父亲,求求你们不要抓我父亲!我家是开当铺的,有盔甲不奇怪啊!” “讲讲道理吧!叛军鱼肉百姓,我们日盼夜盼,没想到凯达家也乱抓人啊!” 面对这些哀求,还没从战争状态恢复过来的士兵根本就无动于衷,他们心里只认一个理,长官的命令高于一切,任何东西都打断不了他们执行命令的决心。对平民拳脚相加是很普遍的现象,很多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无助的翻滚在瓦砾之间。 平心而论,在叛军当做大本营的圣都,普通居民多多少少都会跟叛军有些来往,这是无法避免的。 当然了,做为一个维持过一段时间的政权,叛军的作为就算再怎么糟糕都会有一定的民众基础。 而凯达家要想安安稳稳的入主圣都,那就必须要把这些支援叛军的民众挖出来──是的,这不算是仁慈的行为,但这却是明智的选择。 但凯达家族毕竟是名门望族,不会不加区别的滥杀。这只是大范围的初选而已,在所有有嫌疑的人的揪出来之后,很久以前就潜伏在当地的情报系统派人来辨认,没有谁比这些情报人员更清楚自己辖区的状况了。 那些往日流浪街头的乞丐,或者好勇斗狠的流氓们换上了军装,人模狗样的跨着腰刀出现在平民面前。平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走近自己,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拿着小册子,挨个分辨着。 “这家是开饭馆的,今天早上被叛军逃兵硬逼着买了这副盔甲,没有问题。” “这家人一家六口,有两人死于圣都大乱,恨叛军入骨,也没问题。” “这几位开旅馆的也没问题──我说夫人,下次遇到可怜的乞丐可不能用棍子打了。” 情报人员身后跟着内政官员,在确定一家人的清白之后,他们马上会为这家人发放新的户籍,对关节被扭脱臼的,还会给三个铜板的安抚金。虽然只是三个铜板,外加一声“得罪”,但这就意味着一家人自此被凯达政权承认。 于是前一刻还在心里咒骂凯达家族的居民们,又连忙开始感恩戴德起来。 “哎哟!老爷,我们又见面了。”时不时的,情报人员会揪出真正亲叛军的居民:“我记得您的儿子在叛军里混得很好啊!已经做到中尉了是吗?” “军爷开恩” “不必求我,有话跟军法官说去。记上,这是叛党。” 士兵们涌过来,用沾着颜料的大笔在指认出来的叛党脸上划一个圈,再重新捆绑起来,无论身分背景,人押去城外等候审问,家产全部充公。 每个城区都在这样干,在当天及第二天,圣都几乎有十分之一的人被押解出城。 对于战后民众的清理,各个系统的官员们早有纷争。战地管理的官员们主张就地审判、处理,因为这样会达到强烈的震慑效果,要知道,帝国现在还有为数不少的行省没有光复,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在叛军的掌握之中。 但纯内政系统的官员考虑到战后的重建及安抚的难度,极力主张从宽处理这类国民,他们的理由也很正当。 一来可以显示凯达家族的大度与宽容,二来也可以很快的建立起正常的次序,如果按战地管理方面的意见办,一个处理不好──例如说出现大范围的滥杀,这就会在民众心中埋下不利于统治的隐患。 对于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国相和内政监督们并没有选择,而是以“前线局势复杂,一切决定权都在皇帝手里”的藉口,让科恩自己决定。 当两派官员赶到科恩陛下面前时,皇宫才刚刚打下来。 两派官员在他面前激烈辩论,争得面红耳赤。但科恩陛下却仰坐在躺椅里,双脚翘在栏杆上,闭着眼睛,非常悠闲的样子。 当两边的人说得口干舌燥之后,皇帝陛下才睁开了眼睛。 “以今天天黑为限,天黑前,在清楚认定的基础上你们可以抓人,天黑之后,除了巡夜的小分队,所有部队回归营房。”科恩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但却是不愠不火的看着官员们:“在此同时,内政官员接手,治安交给警备队。” “陛下──您这是一刀切啊!”当时就有内政官员反对,他们把头摇得像风车:“不公正,这不公正。” 如果是其他帝国的皇帝,说这种话的官员早被押下去打板子了。但在科恩手里却不会出现这种事,对皇帝说真话,是一个大臣最基本的权利跟义务。 “军队进城,有点乱子是免不了的,只要他们不奸淫掳掠,那就是好士兵。为了维持国家安定,国民这点委屈算什么?要想被和蔼的对待,先得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个道理不难懂。”陛下用平淡的口气开解着官员们:“这个决定不是两边讨好,事实上,内政系统的职权之一就是极力弥补战争创伤。就现在来说,军队清洗就是不可避免的创伤之一。” “皇帝陛下,我们是在弥补啊!可军队这样做,国民们会讨厌军队的。” “说你们笨吧!你们又不服气。”科恩微微的摇着头:“你们不会把国民憎恨的目标向叛军身上引导吗?” “引、引导?” “简单点说,就是嫁祸,这个你们总会吧?”皇帝陛下抄起双手,心不在焉的用目光眺望着远处:“再让国民们亲自参加那些人的审判,放手让他们做,那些人的家产就分给本街区的人,让他们投入一点还有谁会恨自己的作为呢?” “可是皇帝陛下” “我已经说过了,去执行。”科恩转过头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这场争辩就此结束在皇帝陛下的平淡目光中,于是才有了一边拳脚交加、一边松绑给钱的奇怪现象。内政官员们一边拍着居民的骼膊,一边把所有的过错栽到叛军头上,斯比亚的国民也生平第一次领受了区别对待。 当一个街区清理完毕,内政官员们站在废墟上激情洋溢的宣布本街区战时统治结束的时候,居民都抱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特别是听说过几天要开审判会,自己有东西可以分的时候,他们的热情越发高涨。 那些亲叛军的居民家里是富得流油,大家已经眼红很久了,身体上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消失,大家就在高呼皇帝万岁科恩陛下自己没花什么钱,用别人的家产稳定了民心。 处处都是欢呼,而此时的科恩却露出一抹苦笑,低声对自己身边的人说:“看,其实当皇帝不难,如果你能忍受对自己的厌恶。” 白影回答他:“我还以为你对这种手法自鸣得意。” “我早就用腻了这种流氓手法,上辈子就用腻了。”科恩陛下倚*在栏杆上:“当个皇帝,跟当个流氓头有什么区别?” “具体的区别我不知道。”白影对这样的科恩露出一个很罕见的微笑:“如果你是一个流氓,至少我不会在你身边。” 虽然皇帝陛下以前有“流氓总督”的绰号,但他从来没有自己证实过,还有这个大胆的侍女,能跟着皇帝是多大的福气啊!她怎么还可以挑三拣四反正这样的对话把楼车上的近卫们吓得脚跟发软。 唯有总参谋官在心里大呼万岁──在这个时候,多一个白影在科恩身边为他排解压力,真是太好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喧闹的圣都在逐步恢复平静,街道上有警备队员检查行人,内政官员们从城外搞来了帐篷,供家业被毁的居民们安身,他们还弄来了粮食。 医疗人员在救治了军队伤员之后,也开始治疗居民中的伤员。圣都,正在一点一滴的恢复着。 在这个时候,再没有其他人会比皇家学院院长更加暴躁的了──其实让罗伦佐院长暴跳如雷的原因很简单,皇家学院此前被叛军当成了临时军营使用,当他带着人来保护时,这里是一片狼藉。 满院子来不及逃走的伤兵,最神圣的讲坛上堆满了污秽的杂物,文献古籍被叛军拿来烧水罗伦佐院长是个什么人物?这位军纪监督一看到心爱的学院成了这个样子,双眼立即就红了个里外通透。 一千多叛军被他叫人丢到了大街上,他甚至亲自冲上去打了伤兵耳光,虽然这行为对事情没什么帮助。 好在临近的皇家大图书馆没被怎么破坏,基本保持完好。但什么事也别想瞒过精明的罗伦佐院长,他只是翻查了一下藏书目录,站在他面前的“叛军政权皇家大图书馆馆长”就吓得腿肚子直晃。 “火塞亚全书哪去了?古塔夫记事孤本哪去了?修缔历史记哪去了?!”他毫不客气的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不出来,我活埋了你!” “都、都在各部官员家里被当成礼物送出去了,我、我这里有借条” “身为馆长却保护不了藏书──你怎么不去死!” 罗伦佐院长一把抓过借条,带着整整一个近卫营出去追讨这些国宝。他有帝**纪总监的职务在身,在宵禁的圣都城里畅通无阻──事实上,他的为人很得军队系统的尊敬。 叛军政权的要员们不是被主子毒死,就是被凯达军监禁起来,剩下那部分早先跟凯达家有过联络的也是提心吊胆,哪里敢得罪这位发起火来比军人还凶残的人物? 结果一番折腾下来,罗伦佐院长还赚了──跟他行动的士兵可不管那么多,只要是书就拿走。 有人连家谱都被士兵抢了,跑到皇帝陛下那里去哭诉,但无一不是吃个闭门羹。科恩陛下转过身来就让总参谋官起草一份嘉奖令,表彰罗伦佐院长保护帝国国宝的行为。 这下,罗伦佐院长就干得更带劲了,虽然他嘴上说并不看重皇帝陛下的嘉奖。 也许是因为院长大人的过激行为所致,有人在不久之后就在一个街角发现跟随着鲁曼的情报人员留下的暗记,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科恩那里。 “他在圣都神殿。”科恩带点惊讶的看着总参谋官:“你确定?” “是的,陛下。”卡罗斯给了科恩肯定的答覆:“这下就有点麻烦了。” “麻烦?有什么麻烦的?” “那个陛下,任何人都不能带兵进神殿,更别说抓人了。作为光明神族在人间的代言人,他们有远高于世俗官员的身分。”卡罗斯少将干咳了一声,为他的皇帝小声解释:“在神属联盟里,这可是最基本常识。” “别人对神殿有顾忌,可我没有。传令,先给我把神殿围上。”科恩陛下冷冷一笑:“我们去走走吧!” “可是陛下” “不要废话了,士兵们因为我一句话就上刀山下火海,而他们的皇帝却连神殿都不敢进,这还像话吗?”科恩示意白影给自己挂上配剑:“神殿啊!本少爷久违了。” 这话刚好被走到楼车顶层的罗伦佐院长听到。 “皇帝陛下说得好!”罗伦佐院长第一次主动向科恩行礼:“陛下的决定非常正确,臣下愿意随同前往。” “是吗?院长跟我一起的话就得准备马车了。”科恩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走过去跟院长亲切的交谈起来:“我的院长,我今天才发现你的性格适合当军人啊!” “有机会展露这样的性格,是我的不幸。”罗伦佐院长跟科恩并肩走在阶梯上:“陛下,我听说你虐待我的学生,事实上他们向我哭诉过” “小事,你也知道军情紧急,我哪来时间跟他们讲道理?” “但是陛下你侮辱艺术这件事” “艺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心情而异。” “你这是狡辩。” “谢谢夸奖。” 卡罗斯少将看着“一老一少两个混蛋”争辩着走下去,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虽然心里很不赞同,但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叫人准备马车。 圣都是斯比亚帝国的国都,作为光明神族无上权力的象征,神殿的建筑规模当然不会小。仅仅为了包围神殿,凯达军就出动了两个近卫团。 当皇帝陛下的马车到达时,工兵团已经挖出了五条从神殿通向外面的地道,彻底断绝了目标再次逃跑的可能性。 科恩中途下车查看了其中的一条,还和工兵团长闲聊几句,最后还用无限留恋的语气说起小时候点烟熏兔子的事情。 皇帝陛下一离开,聪明的工兵团长立即命人扒开地道口,向里面丢那种要干不干的柴禾,然后点火 “皇帝陛下驾到──行礼!”监视正门的军官一声大喊,一溜小跑到马车前:“报告陛下,我们刚才再次确认了,目标的确在里面。” “干得不错。”科恩跨下马车:“他们什么反应?” “祭司们大声咏念光明神王语录,用身体堵在门口。”军官一脸的费解:“难不成他们的身体能挡刀子?” “难为你知道他们在念神王语录,非得给你们补补常识了。”学院院长也下了马车:“陛下,以神佑骑士的名义进入吧!” 科恩摇摇头。 院长加重了口气,再次复述自己的意见:“陛下,我请求你以神佑骑士的名义进入,在这个节骨眼上,请不要为帝国添麻烦。” “我的院长。”科恩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放在院长的肩上:“我去抓我的仇人,为我最亲密的兄弟报仇我不想以其他的身分去,就以我个人的名义,科恩.凯达的名义。就算你不允许,也请你放任我这回的决定。” 说完,科恩放开手,大步流星的走向神殿正门。皇家卫队早已冲出,超过科恩身前几十臂的距离,白衣飘飘的白影也走在科恩身边,一步不落。 “愚蠢、笨拙、头脑发热!”院长几步追上,用极小的声音在科恩耳边嚷嚷:“你是皇帝,不能感情用事” “院长,感情曾经是我生活的全部。”科恩停下脚步,双眼瞪着罗伦佐:“你可以不跟着来,但请不要阻止我。” 罗伦佐心里暗叹一口气,虽然不认同科恩的做法,但还是跟着科恩走向神殿大门。 “来人停步──这里是神殿,最光荣神圣、不容亵渎的地方!”一群祭司挤在门口,语气强硬的警告着*近的人:“敢冒犯者,一定会受到光明神族的惩罚!” 这种对世俗人有无尽威慑的话对岩石等人毫无效果,身材剽悍的岩石往门上一*,一拳就把喊话的祭司打得口喷鲜血倒飞进庭院。 “伟大睿智的光明神王会为你出头吗?”出人意料,第一个冲进去的是院长,他指着倒在地上的祭司破口大骂,并抢在第一时间为祭司们定下了罪名:“阳奉阴违、欺上瞒下──你这种卑鄙小人称呼光明神王的名号简直就是亵渎!” 院子里一片混乱,后面的士兵们在吵闹声中不断涌入。祭司们不敢跟科恩等人耍威风,但敢跟士兵们拉拉扯扯,不过凯达家的士兵根本不吃这套,拉扯很快变成一边倒的打斗 “大胆!”神殿前院通向大殿的通道上,站出来一个地位稍高的祭司,他义愤填膺的大吼着:“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神殿、还有没有光明神族!” 这句话是用传音魔法喊出来的,连包围在神殿周围的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随着他的喊叫,十几个地位低下的祭司正吃力的挪动着一尊光明神王的雕像,他们把雕像从殿里搬来,放在喊话的祭司身后。 “你凯达家要翻天了,进入圣都之后,你一不晋见,二不请安,这本已失礼。到现在居然带兵闯神殿!”祭司背*着光明神王的雕像,他越发的理直气壮,猛力拍打着胸口叫嚣:“来啊!打这踩过去啊!” 科恩仍然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向前,卫队在岩石带领下提前涌上。看着士兵们狰狞的脸色,祭司们大惊失色,等觉得事情不妙想要开溜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别跑。”一个翼人近卫军官拉住想开溜的祭司头子,一拳就把他打翻在地:“我们会满足你的。” 然后大队人马真的打他们胸口上踩过去了,躺在地上的祭司们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神殿的地位是无比崇高的,祭司的地位也是一样。平时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吓得魂不附体的祭司,为什么今天会落得如此下场?难道这些士兵不是神属联盟的人吗? 科恩站到大殿后的广场上,轻声对岩石说:“找他出来。” “长官命令──抓鲁曼出来。”岩石大喊一声:“挖地三尺也得把他翻出来,要活的!” 部队回应一声,分做一队队散开,提刀拿枪的翻查起每一个房间。 士兵们粗鲁的动作引发各种东西碎裂的响声,就连大殿的雕花玉石门都给士兵们砸得粉碎 神殿向来是极尽奢侈的,现在的每一声异响,都能让躲在后面的大祭司心里滴血。 在近卫军士兵成功的拆毁了大殿之后,大祭司打发人来请科恩陛下“入内堂说话”。 “不好吧!”可恨的科恩还装模做样的推辞:“神殿内院是神殿高官起居之地,世俗官员进入不大方便” “皇帝陛下开恩啊!还请看在往日熟识的份上,放过神殿吧!”来请他的祭司苦苦哀求:“神殿积累的这点家当不容易啊!还请皇帝陛下高抬贵手。” 科恩立即就高抬贵手──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们的架子见长啊!”旁边的学院院长一看苗头不对,立即就跳出来:“神佑骑士到来,大祭司居然不出迎──仪仗也没有!”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挨打的祭司捧着高肿的脸,慌张的跑向内院。 科恩又好笑又好气的看了罗伦佐一眼,对这老头的坚持也有点无可奈何。 如果是换了在其他地方,罗伦佐院长肯定第一时间跳起来跟科恩吵,但在外人面前,罗伦佐院长还是得极力维持皇帝的威仪,尽自己的全力弥补皇帝行事方式里的错误。 在以前的日子里,院长都是站在科恩陛下的对立面,被科恩陛下以强硬的手法对待。今天跟在科恩身后,看科恩以特有的手段对付别人,心里也总算找到点平衡。 再说对这些祭司,院长心里同样没有好感。 不大一会,服软的神殿大祭司带着仪仗出迎,把科恩陛下一行人毕恭毕敬的请进内院。 在神殿豪华的大议事厅里,科恩不慌不忙的坐在主位上,一点也不急于开口。祭司们招待的茶点被白影一一检查之后,才被允许摆放在科恩面前。 穿戴得体的大祭司坐在科恩陛下对面,他那带笑的脸上,表情不无尴尬。 “神佑骑士远道而来,想必非常辛苦了。因为光明神族的命令,战争期间没有派祭司到军中为将士们祈福,还望神佑骑士不要怪罪。”说过了开场白,大祭司小心翼翼的问:“不知神佑骑士夜里来访,这是为了什么事?” 科恩微微一笑,并不回答。站在他身后的总参谋官轻咳一声,示意某人出面。 “大祭司阁下,这里在座的都是有身分的人,也是斯比亚帝国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当然不用把话挑得那么明白。”罗伦佐院长笑咪咪的开了口:“我们得想个办法,避免神殿的名声受损。” “是,是,那是当然。” “国贼鲁曼是在你手上吧!”罗伦佐院长端起水杯,抬起眼睛看了看装糊涂的大祭司:“你可以让手下把他交给外面等候的士兵,那么我们今天的到来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拜访。” 听完院长的话,大祭司不置可否的微笑着,他欠了欠身子,眼睛看着科恩陛下:“神佑骑士殿下,就神殿的立场而言,世俗中人的罪行再大,他也是光明神族的子民。身为祭司,我们有救赎他的义务。” 科恩偏了偏头,没搭理他。 “大祭司阁下,这个人罪行滔天,已不是神殿所能庇护得了。”罗伦佐院长放下手里的杯子:“你心里应该明白眼下的事态,我们也不想与神殿有什么不愉快。” “院长的话很对,我完全同意,事实上神殿与凯达家族的关系一向很密切。”大祭司看科恩根本不说话,只得把头转向院长:“是,这个人眼下是在神殿。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我们也多少了解一些但神佑骑士能不能听听我们神殿的建议?” “如果仅仅是建议的话,当然多多益善。” “不知神佑骑士准备怎么处罚这个人?”大祭司笑笑说:“是的,他有罪,但他仍然是一名贵族。我们当然希望他能保持一个贵族的尊严。” “您的意见我们会郑重考虑。”院长点着头回答:“但我现在无法承诺什么,你知道,这最后的决定权是在神佑骑士手里。” “还请神佑骑士阁下卖我个人情。”大祭司请求科恩:“这话是他──他讬我转告您的,如果您要结束他的生命,他想‘笑着死’。我个人当然希望能得到您肯定的答覆。” 科恩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大祭司,大祭司不明就里,只能闭上嘴。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也只有总参谋官知道陛下疑惑的原因。 “陛下,所谓的‘笑着死’,就是没有痛苦的死法。”总参谋官*上前,跟科恩咬耳朵:“具体的做法多种多样” 科恩这才释然,向院长点点头。 “好的,神佑骑士答应了。”罗伦佐院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交人吧!” 大祭司转身吩咐几句,一个小祭司飞跑着离开。不一会,昏睡中的鲁曼就被交到了近卫军手上,总参谋官亲自去辨认过,确实是鲁曼。 随同鲁曼被交出的人足有三十个,除了三个侍妾和贴身近卫之外全是鲁曼的心腹官员,其中有五个还是科恩这方潜伏在鲁曼身边的情报人员。 他们全部都昏迷不醒,看来是白祭司们用魔法催眠──到最后,鲁曼还是被他的主子出卖了。 “哎哟!大祭司就是聪明。”看到昏迷在地上的一大片人,科恩第一次说了话:“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哪里,哪里。”大祭司嘴里还在谦虚:“我怎么可以和神佑骑士对着干?” “好,有你这样的大祭司,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科恩亲切的拍拍大祭司的肩膀:“早知道这样,你叫人通知我一声多好,刚才多有得罪了。” “没事没事” “你给我面子,我当然要给你面子。”科恩陛下呵呵笑着:“刚才士兵们不小心,在前院伤了人这样,你把祭司们集中一下,我来说上几句,为他们宽宽心。” “不用了,神佑骑士事务繁忙” “又不给我面子?” “不敢不敢,我这就安排。”事实上,有神佑骑士的道歉,这本身是一件很长脸面的事,大祭司也不是真心推辞。 “你帮我大忙,这是小事嘛!”科恩抬腿往外走:“一起走吧!” 圣都神殿编制庞大,上上下下近千名祭司,集合的话是会花上一点时间的。科恩陛下在跟大祭司闲谈几句之后,找个藉口和院长坐到了马车上。 “陛下今天的表现非常好。”一上马车,罗伦佐院长就对科恩大加称赞:“舍得在恰当的时候放下姿态,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一会讲话的时候,不要说得太露骨” “讲话?”科恩陛下邪邪一笑:“什么讲话?出发!” 罗伦佐院长大吃一惊,正要反驳的时候,卫队已经护卫着马车出发了。 祭司们在广场上集合完毕,大祭司却找不到科恩,等来等去,等到一个凶巴巴的军官。 “不知神佑骑士他什么时候”大祭司上前询问科恩的去向,却被军官一掌推开,一屁股坐倒在地。 “长官有令!”军官站在讲台上:“圣都神殿祭司身负神恩,却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在叛乱中散布叛逆言论,鼓吹国贼为正统,他们违背了神族的意志,辜负了神族的信任──现决定全体收押,等待神族派员惩罚!一个不剩的给我抓起来!” 周围的士兵猛扑过来,祭司们一片慌乱 地狱之岛,黑暗魔王宫殿。 匍匐在地的魔将把斯比亚帝国的最新情况回报给黑暗魔王后,跪着退出大殿。黑暗魔王嘴角带着点笑意,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长公主看看自己的妹妹。 “因为我的任性,坏了父王的大事,还请父王责罚。”小公主低着头,向黑暗魔王跪下:“没能顺利魔化,是我的错。” “第一次施展魔化,出点错误不算什么,一个小小的斯比亚帝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黑暗魔王平静的回答:“但你选择了魔化他,就一定要做到。做事半途而废有违魔族的传统,你的身分高贵,更应该注意这点。” “谢谢父王指点。”没有魔王的话,小公主不敢起身:“女儿一定会做完这件事。” “起来吧!”魔王点点头:“一个人类从你手上逃脱,对你来说是一个教训。好好跟你大姐学习,下次再努力。” “谢谢父王。” “父王。”小公主退出大殿之后,长公主才向黑暗魔王发问:“斯比亚帝国的局势可说已经尘埃落定,我们以后要怎么做?” “不需要我们做什么,科恩.凯达自然会做些什么出来,他是个不甘寂寞的性格。”魔王微笑着摆摆手:“失去了菲谢特.夏麦的约束,又手握帝国权力,神属联盟会出大乱子。” “父王的意思是说他会找联盟内其他帝国的麻烦?” “这个可能性会很大,任何人类登上王位都会迷乱一阵,科恩.凯达又会有什么反应?他会怎么玩弄手中的权杖?我很想知道,神王那边想必也是这样的态度。”看来,黑暗魔王的心情非常好:“找个恰当的时机,让魔将去接触一下,了解一下细节。” “是的,父王。” “大战之后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你也轻松一下吧!”黑暗魔王最后嘱咐一下女儿:“到处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是。” 长公主一走出宫殿,就看到小妹一脸索然的徘徊在走廊上。 “大姐”看到姐姐走来,小公主欲言又止。 “好了,不用担心,大姐会教你魔化魔法的。”长公主抚摩着妹妹的头:“父王那里,不是也说原谅你了吗?” “可是很丢脸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做好不就得了?” “那我学会了之后就能去魔化他了吗?” “不行,现在科恩.凯达是一国帝王,按照协定是不能魔化的,这件事就得看时机了,手法也得巧妙才行。” 同日,天堂之岛,长公主宫殿。 光明神族的两位公主殿下在花园里相对而坐,公主们的神态都很祥和,看来上次与魔族公主会面的事件让她们尽释前嫌。 中间的几案上摆着一封拆开的书信,两位公主的目光都停留在信笺上。 “没想到,科恩.凯达还有当皇帝的潜能,居然用这件事来刺探神族对他登基的反应。”好半天之后,小公主才开了口:“以前讨厌他是没有原因的,现在总算找到一个。” “小事而已。”长公主用手腕托住下巴,轻声说:“对于新即位的皇帝,一向的惯例是要给予关照。” “可这次不一样。”小公主皱皱眉头:“关照了他,神殿的上千名祭司就得掉脑袋。” “那些废人还要来干嘛?留着他们的命只能坏事。”长公主淡淡一笑:“你不想让神殿的名声受损,这我能理解。但说到底神殿只是用来统治的工具,本身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有利于统治,就值得做。” “可是姐姐,就算我们这样做了,这个科恩.凯达又会老实多久?”小公主又拿起信笺看了看:“姐姐你不是说,他的性格很张扬,当皇帝会出问题吗?” “杀了这些祭司的话,会让他老实个一年半载吧!就算他想找些小麻烦,也得用心去找个好藉口,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长公主的目光在花园各处流连:“事实上,父王正等着看他的表演呢!你什么时候看父王这么高兴过?” “明白了。”小公主点点头:“那么,我就让红衣祭司去一趟吧!” “这是个好主意,你让剩下的那两位红衣祭司去好了。”长公主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科恩.凯达恨红衣祭司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鲁曼,想想看,看着自己的仇人来传达命令,那将是多么有趣的场景。” “姐姐,这多不好啊!不是说不能刺激他吗?” “不,这不算刺激,这是一个小小的考验。”长公主给了一个甜蜜的微笑:“他都敢试探你,你就不能考验考验他?” “考验完了不是要给奖品吗!我哪有什么甜头给他?” “笨丫头,自己想去吧!”(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聚散、约定 魔属联盟,特拉法帝国,距离首都两百里外的群山中。 经过十来天的软磨硬泡,白云终于用自己无限的“诚意”打动了乌鸦,让后者“心甘情愿”的陪他去某处。白云说了,既然已经成为了见习朋友,那么乌鸦就有义务陪他半个月。如若不然,天涯海角他都要缠着乌鸦 半个月期限的承诺是否有保证先不管,白云得把眼前的抓住再说。 同时,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避开一路上的繁华喧嚣,专拣难行的小道走。 行进在秀丽的山谷,白云的兴致明显高过乌鸦,他用极其生动的语言向乌鸦介绍着身边的一草一木,力图使这段旅途变得充满乐趣。 而乌鸦呢!大多数时候他都闭着嘴,也从来不笑,如果主动开口说话,那么一定是某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得太久。 “不要这样看我。”乌鸦通常会这样告戒白云:“不然你就要付出代价。” “是吗?明白了。”而通常,白云会涎着脸把一个铜币递过来:“我是一个穷人,请看在朋友的份上打个折扣,这点代价请你收下吧!” “你要去哪里?”对这样一个绝世贱人,乌鸦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自己是杀手没错,但要杀这个人也不是很容易,而最关键的一点是乌鸦面对着这个人的时候,心中连一丁点杀机都提不起来:“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啊!我要去接一个小妹妹呢!”白云露出温柔笑容,比起他经常的那种真诚中带点世故油滑中的表情,这样的白云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那是我的承诺,我欠她姐姐太多了” 乌鸦看着白云的脸色逐渐黯淡下去,最终变得悲伤,觉得自己的情绪也在跟着变化,心里不禁又好奇又疑惑,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还会有让他悲伤的往事? “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去。”乌鸦淡淡的问。 这一路上他已经领教够了白云翻嘴皮子的功夫,虽然挑起话茬又要让自己心烦,但至少能暂时逼开白云那种异样的眼神,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样跟白云讨价还价。 白云稍稍别过脸去,像是真的回忆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就在乌鸦庆幸自己选对话题的时候,白云以一种搀杂了悲凉的语气诉说了起来。 “其实,你应该知道了吧!我这人浑身上下都是毛病,我也知道你对我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白云的双眼看着地面:“但在以前,我的毛病更多,到处得罪人在半年之前,我终于遭到了报应。” 乌鸦没插话,静静的听下去。 “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无法动弹的大男人,在一个弱女子的照顾下逐渐康复,当然这个女子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白云继续述说,一点也不在意乌鸦心里会怎么想:“而她是什么职业呢?那种最低下的妓女,陪一个男人只有不到五个铜币的收入她却要用这样微薄的收入来支付昂贵的费用” “我能行动了,我想劝她换一份职业,但我却没有机会说给她听,就在我准备那天晚饭的时候,她被人虐杀,最后死在我怀里”白云抬头望天,强忍着眼中的泪:“对她,我心里有愧!” 乌鸦沉默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把她的妹妹讬付给我,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如果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就不用活着浪费粮食了。”白云伸出手来,摸摸脖子上那条廉价的项炼:“她的心是那么善良,那么希望妹妹能有个好出身,以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你知道吗?要让妹妹在魔殿生活一年,她要上交五十个银币。而接待一个男人她只能得到三、五个铜币为了自己的妹妹她能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白云的声音哽咽着:“魔殿、而魔殿呢就是这样关爱子民的” “接了她之后,你打算怎么做?”乌鸦眼中没有流露出什么,只是轻声问白云:“回忆过去的事没有益处,忘记好了。” “我忘不了,我忘不了那座破旧的房子,忘不了那里的每一样摆设。”白云摇摇头:“我要给她最好的生活,最尊贵、最幸福的生活” “她叫什么名字?那个小妹妹。” “姐姐叫坦妮,妹妹叫琴伦,妹妹今年快满七岁,一个月之后就是她的生日” “如果你不想后悔,就加快速度。”乌鸦少有的骂了白云一句:“你这个蠢货!” “为什么骂我”白云呆了一呆,而乌鸦已经冲出很远了,白云赶紧快马加鞭的赶上:“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修道院里是什么日子?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多待一天都是残酷的!”乌鸦像是对宗教非常反感:“看不出来你平时油滑,关键时刻居然比猪还笨!” “明、明白了!”白云一夹马腹:“冲啊!” 小道难行,四十里之后,两匹战马先后累倒,乌鸦、白云把累赘的东西一丢,纵身上树,一路飞掠而去。因为两人体力都很充沛,又不必受道路的约束,日落时分已经赶到魔殿所在的山岭之下。 “停──休息一个钟头。”乌鸦身体凝住:“现在是晚饭时间,我们最好是在晚祈祷的时候进去。” “好──好的──”好几十里的长途奔波,白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对魔殿挺了解啊──” “你以为我是你吗?”乌鸦没好气的说:“身为魔属人却连魔殿每日的作息都不知道,你能活这么大真是幸运。” “你也不差,白色的夜行衣呢”白云好歹缓过气来,*着一棵树上休息着:“我只有佩服的份。” 两人对视着,同时一笑──但乌鸦立即就恢复了淡漠的表情,因为在他笑的那一瞬间,白云的眼神又变得悲痛起来。 时间在缓缓的流失,天已经全黑了,可魔殿里晚祈祷的钟声还是没有响起来。白云用手指捏弄着那条项炼,神色显得有些焦急。 “差不多了。”乌鸦身体一动,把包裹丢在地上,配剑已经挂在腰间,就是在这个时候,魔殿里晚祈祷的钟声响了起来。 “你走前面,我跟着。”乌鸦本不知道白云是什么出身,嘴里不住的交代:“好言好语的询问,绝不能生气。你是来接人的,先得确定目标才行。” “好的。”白云也乐得装个菜鸟。 “对方是祭司,你的魔法师身分根本没用”乌鸦走在前面,交代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最后还说:“对了,面对那些祭司的时候,你不妨装得猥亵一点。” “我是好人,我不会装猥亵啊!怎么办?” “不会装就去死。” 乌鸦没什么废话,白云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跟上。没过一会,两个人拐上了蜿蜒而上的青石大路,魔殿那高大的围墙就已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一道铁制栏栅的大门贴了金,看起来很巍峨、很庄严。 白云加快了脚步,在一个拐角处越过乌鸦,走到大门前。然后不慌不忙的在几个护卫的注视目光中伸出手来,轻轻扣响了门环。 一个护卫走过来,以桀骜不逊的口气问:“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来修道院做什么?” “我来自首都魔殿。”白云用淡淡的口气回答:“有事要见主事祭司。” “晚了,祭司不见客。”护卫以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白云,他才不会相信这个既没有马车,又没有随从的人是从首都魔殿来的。 “你最好通报一下,不然你们修道院今年的赎罪证书就泡汤了。”白云的口气变得冰冷:“一条小小的看门狗,你只怕是担待不起。” “请阁下稍待,我这就去回话。”听了对方的话,护卫身体一颤,口气立即就变了,他先转过身去跟其他人交代一句,然后小跑着去了院子里那栋很大的建筑。 而白云──算了,我们还是叫科恩好了,而科恩他当然不会知道“赎罪证书”是什么东西,但乌鸦这样教,他也就这样说,没想到还真的很管用。 看来这赎罪证书的作用真的不小,不大一会,一个地位看起来不低的祭司跟着护卫走来,很恭敬的把科恩迎接进去。 “希望上官不要责怪护卫的失礼,现在是非常时期。”祭司的脸上堆满了笑:“主事祭司在大堂等您呢!请这边走。” 科恩微微点头,走在祭司身后,穿过庭院中长长的通道,进入有着巨大落地窗装饰的大堂。大堂中有一排排整齐的座椅,上百盏魔法灯把周围照得透亮。 “欢迎来自首都的信友,我是此地的主事祭司。”一个矮胖的祭司快步迎了上来,对科恩显露出职业的、恰到好处的热情:“我的朋友,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冷僻的修道院里?” “职责所在。”科恩拿出乌鸦给他的一个徽记,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嘴里用一副平淡的、公事公办的口气回答着:“祭司,请拿出你一年来的传教及感召记录,我要查验。” “原来是地狱岛魔殿巡查祭司──大人!请原谅我的再次失礼!”主事祭司弯腰下去行了大礼,还捧起科恩的左手放到嘴边亲吻着,这一连串的动作让科恩一阵反胃,几乎一脚把这个祭司踢出去。 “还不快准备典籍供大人查验?全部拿去我的房间!”主事祭司回身吩咐手下:“请大人这边走,请大人走好。” 坐在主事祭司的房间中,科恩看着面前堆积起来的各种典籍记录大感头痛,那些东西全是以魔殿专用文字书写的,他哪看得懂? 不过,身为一个皇帝,他对官场中的事却是再清楚不过了,他那淡漠的目光从典籍上扫视而过,最后停留在主事祭司的脸上。 “记录不少,你想让我看多久?”科恩把手中的目录放桌上,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没人告诉你吗?对待巡查祭司,还是谦虚谨慎一点的好。” “是是,大人有何要求,我一定照办。” “我要知道真实的记录。”科恩的嘴角挂上一丝诡异的笑意:“真实的,你明白?” “这些记录都是真实的”主事祭司还要申辩,却被科恩变质的笑容吓住,不知科恩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按说一个小小的修道院,我不应该这么关注。”科恩起身走到窗边站定,背负着双手,高大的背影中隐约透露出一股威仪:“你说的没错,这是个破地方,那么就取消掉好了这里建一栋别墅的话应该不错。” “大人手下留情啊!我不是存心欺瞒大人,只是刚来此管事不久,前任祭司又疏于管束,致使教务混乱、典籍失散,这都与我无关,请大人明鉴啊!”在惊吓之中,主事祭司张口就是一长串的求饶加推卸,说的流利之极。 “安静一点,保持你身为主事祭司的雍容。”科恩连身都没转,不过就冷哼了一声:“谁有功夫管你这些破事。” “那大人是要此地比较偏僻,每年贡金节余不多” “那一点贡金就留给你养老好了。”科恩不禁气结,但又不得不继续引导这个笨蛋祭司:“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修道院,主事祭司也得换个聪明人。” “请大人明示,只要能力之内,我无不照办。”主事祭司苦着一张脸哀求:“小人对魔殿的忠诚可昭日月” “你还知道忠诚就好。”科恩已经在心里骂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但面子上却还要维持气度:“这是个小小的修道院,要什么没什么,你认为我为什么而来?有很多话,身为巡查祭司的我也不好说我毕竟还有上司,赎罪证书的最终数量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这句话是乌鸦教的,到底是为什么科恩也不是太明白按他的想法,或者这个修道院有什么特别的出产也说不定。等随手敲他一笔之后,再附带着要了琴伦走,这样的话,既顺利又不会让他们起疑心。 “小的明白了。”主事祭司面上一喜,语气中带有大事已定的兴奋,他走到旁边的书柜处拉开一扇暗门:“请大人随小的来。” 科恩跟着他,经过一条窄窄的通道,来到一个地下的密室中。 主事祭司一边开门,一边还讨好的说:“难得大人有这样的需要,我们这个修道院并不出名,每年制造的成品也不多还好大人来得正是时候,还有得选。” 厚重的大门推开,科恩虽然面色没变,但心中却燃起一股怒火──同时也明白到,为什么乌鸦告戒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冷静了。 “大人请看,这个小女孩已经准备好了,今年十岁。”主事祭司指着一个面目清秀,正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说:“胸部已经用药物停止了隆起,而且嗓音方面也做了处理,换上男装带在身边的话绝对不会误事──是个处女。” 科恩硬起心肠,强迫自己点头:“不错。” “这一个就更好,本是为一位大祭司准备的,不过大人喜欢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某个不知死到临头的人还在讨好科恩:“九岁,皮肤保养得极好,那双眼睛如同会说话一样我们用上全套的手法,效果非常好,她们很乖,绝不会随便哭闹,咒语方面也简单” 科恩心里滴着血,挨着个的看过去,一一辨认,却没找到一个跟坦妮长相相似的女孩子。 “都是本来面目吗?没改变过吧?”科恩转身问。 “没有,都是本来面目,而且是百里挑一大人有没有中意的?” “还没有。”科恩心中大乱,一时不知何如是好:“我再看一遍。” 正要举步,科恩却觉得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个瘦小的身体正缩向墙角小几下的阴影中,依稀可分辨出那是一个小孩。 “你在作死!”主事祭司冲上去,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条皮鞭,没头没脑的就劈下去:“小贱货,让大人摔跤的话,你就是死上十次都不够赎罪!” 小孩战栗的身体蜷缩在阴影里,用细得不能再细的双手护着头,嘴里发出几声“啊啊”的叫声,像是哭泣、又像是在求饶。 “停手”科恩随意瞥了一眼,小孩脖子上的一点金属反光却几乎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滚开!” 在主事祭司疑惑的眼光中,科恩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小孩从几下抱了出来,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当然,站在科恩身后的祭司看不到科恩的眼神,在他的想法里,这个巡查祭司和首都魔殿里的那些祭司一样,都是到这里挑选供其发泄**的工具,他会看上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只不过是爱好怪异一点而已。 “大人好眼力啊!这个小女孩还不到七岁,涉世未深,真正的极品您看,她那让人怜爱的眼神,多么让人心碎”既然这是巡查祭司的爱好,当然要大声肯定,主事祭司认为这是身为下属的本分。 “她叫什么名字?”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她叫应该是叫琴伦吧!我也不是很肯定,您知道我刚来不久。” “乖乖跟哥哥说。”这是温柔如同春风的声音:“你叫琴伦?是吗?” 小女孩惊恐的瞪着一双眼睛,嘴唇发抖,消瘦的脸上一片苍白,没有回答。 “回答大人的话!不回答把你丢去喂狗!” 小女骇的身体一抖,嘴里说出一串吐辞清晰、节奏分明的话,不过,这种祭司专用语科恩一个字都听不懂。 “乌鸦!”科恩强压心头的焦急,喊了一声。 “找到了吗?”一身白衣的乌鸦出现在门边:“那就走吧!” “她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 “是她的终生誓言。”乌鸦听了听,用科恩能听懂的话说:“我是魔王的侍女,我的财富归魔王所有。我是魔王的婢仆,我的贞洁归魔王所有。我是魔王的奴隶,我的自由归魔王所有。黑暗魔王,天地之主。一切生命、荣耀、威能出于您归于您;我将一切献于你的脚下,这本是您的恩赐。不论祝福还是灾祸,我甘心从您的手中领受。黑暗魔王,天地之主。一切生命、荣耀、威能出于您归于您” “小宝贝,别说这个。”科恩露出最和蔼的微笑:“说点别的,你叫琴伦是吗?” 小女孩张着嘴,依然复述着刚才的誓言。 “你看、你看这个。”科恩取下脖子上的项炼:“你有个姐姐!有个姐姐啊!叫坦妮的姐姐,你还记得吗?” 小女孩惊恐的目光逐渐凝聚在科恩手中的项炼上,两滴晶莹的泪珠涌出眼眶,流过污迹斑斑的脸,滴落在地。 她的嘴吃力的微张着,看她的口型,似乎是极力想说一声“姐姐”,但最后,说出的却依然是那段誓言 “求求你,说点其他的,说点其他的。”科恩心中的怒火纠结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哪怕是叫一声,哪怕是哭一声也好啊我怎么跟你姐姐交代” “这就是坦妮的妹妹?”门边,乌鸦用冰冷的语气问:“这就是坦妮用金币供养,希望以后会幸福的妹妹?” 科恩无言的点点头。然后,科恩和乌鸦,两个人的目光聚焦在早已吓得说不出话的主事祭司身上──他手上正在猛拉扯着一条细绳,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拉。 通向这个房间的通道,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不要再逼她说话了,她说不出来。”乌鸦抚摩着剑柄,轻声对科恩说,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除了那段狗屁誓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不出来这里的人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说着乌鸦的眼神变得生冷,抽出长剑向跑近自己的护卫飞扑而去。 “不要怕,宝贝,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听哥哥给你念诗。”科恩含泪把琴伦抱起,*墙而立,不让琴伦看到房间里四处喷洒的腥风血雨,嘴里咏颂着以前从白影那里听过的诗:“大地和蓝天、永远苍茫相依,日月和星辰、永远沉默不语” 乌鸦白色的身影在房间中飞舞着,在科恩的印象里,他第一次在杀人的时候发出了怒吼。 “巍峨的山岗,奔腾的激流,挺拔的树木,柔软的青草,都是自然的恩泽。”科恩抱着只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的琴伦走在通道里,还很小心的单手抚着她的头,不让周围喷洒的血腥进入她包含惊恐的眼睛,同时以温和的语调在她耳边咏颂着龙族诗歌,那些白影想让他记住的诗歌:“我们要以敬畏谦虚之心对待这一切,在生存于世的每一天,我们谨记自然的恩泽,并努力融于其间” 乌鸦飞掠在狭小的空间里,速度快得肉眼难以追上,通道前后全是他白色的影子,从各个入口赶来的数十名护卫连眼前什么状况都没弄清楚,就已经被他搅成粉末。 当科恩推开一扇铁门,踏上通向地面台阶的时候,乌鸦的身影又从他头顶飞出,院子里的护卫转眼之间就没剩下几个。 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乌鸦发怒,但在他手下没人能逃掉,科恩刚走出没几步,最后一个护卫也倒下了。夜风里,乌鸦飞移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停下,低头闭眼,持剑伫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你发怒的样子真的很帅。”科恩走到他身边站住:“拜讬你一件事,帮我把那几个孩子弄到这里来。” “你凭什么指使我。”乌鸦没有抬头,低声回答科恩:“什么都没做的废人。” “从现在起,我不会让琴伦离开我的视线。”科恩也没转头:“仅此而已,没有其他理由。” 乌鸦很不满意的“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身体还是一晃,倒着飞回了通道,下一刻已经把两个小女孩放在科恩脚边。 “一共七个,全在这里。”把小女孩们都救出之后,乌鸦的声音里又多了一分冰冷。 “这个修道院还有什么?”科恩看看乌鸦:“是什么东西让你更加愤怒?” “在那个房间旁边”乌鸦面容一紧:“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们应该发出警报了,我们应该离开。”科恩看看修道院楼顶燃起的火焰:“白影!” 小鸟模样的白影扇动着翅膀,飞到科恩身边。 “把这几个孩子送回营地,我们在通道会合。”吩咐完白影,科恩又看看乌鸦:“如果没有别的事,跟我一起走好吗?” 乌鸦的怒气来得快,冷静下来的速度也同样快。此刻已经完全冷静的他回望着科恩,正在心里惊异着这个“见习朋友”的变化。 在抱起这个小女孩之后,原本那种嬉皮笑脸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以前还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什么神情是威严?是淡泊?是凌厉?是坚定?仿佛是这些的混合,又仿佛什么都不是。 但有一点乌鸦可以肯定,自己这个见习朋友已经表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或者说,他正在将他的本来面目一点点表露。 “看完了没有?”科恩出言催促:“我们的时间不多,离开这里你再慢慢看好了。” 乌鸦沉默着,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白影,把这里烧了。”科恩向外面走去:“有能力的话,你把这山推平我都不怪你。” “那跟你念的诗不相符。”乌鸦走在后面,毫不客气的挑毛病:“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个。” “抱歉,我的宝贝。”科恩亲亲琴伦的脸,又转头对乌鸦一笑:“谢谢提醒。” 乌鸦呆了呆,科恩的这个笑容很真挚,而且跟以前那些“真挚的笑容”完全两回事,令乌鸦几乎想用微笑去回应,虽然在那一瞬间以杀手的冷静制止了自己,但他心里却有点内疚。 走在下山的通道上,琴伦的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两只小手紧紧的护在头顶,根本不敢抬眼看一看科恩或者乌鸦,科恩心痛得不行,后来找了条小溪,给琴伦洗手洗脸。 “小宝贝不怕,哥哥给你洗手,洗干净了哥哥给东西吃哦!哥哥这里有熏肉,有腊肠,有小小的白面包,还会有糖果的” 琴伦呆呆的看着科恩为自己洗手洗脸,连一点点的反应都没有。 “乌鸦,琴伦这是怎么了?”科恩看着琴伦深凹下去的脸蛋,想到她以前可能遭受的折磨,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她才七岁,一时还不能适应环境的改变。”乌鸦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一直生活在那种地方,你突然出现,突然对她这么好,她哪能立即适应?” “那要怎么办?” “别问我,我是一个杀手,只会给人死亡,不会照顾人。”乌鸦面无表情的说:“我只知道一点,如果你要想让她幸福,就得很有耐心才行。” “虽然你一直在耍酷,可我知道你心中也并不是一潭死水。”科恩用小布条擦着琴伦脸上的污迹,笑嘻嘻的说:“再说了,我是一点都不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在这么温馨的时刻,你又何必要挂着一副冷脸呢?我们和小琴伦一起唱歌念诗不是很好吗?” “如果你还想继续做见习朋友,就不要试图讨论这个话题。”乌鸦站起来:“我们会有客人上门的,你带着琴伦走前面,我来打发客人。” “不要那么急嘛!反正你对付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们这样耀眼的组合怎么能被这些小杂鱼吓倒?”科恩仔细的清洗着琴伦的手:“我们的小公主可不能再脏脏的,我们要漂漂亮亮的,是不是啊琴伦?” “我早应该明白,你这样的人是正经不了多久的。” “这才是我真实的一面。”科恩呵呵一笑,把琴伦抱到石头上:“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不能做到让任何人都满意我,能在某一时刻让某一部分人满意,这已经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了。而现在,我得先让我们的小公主满意──当当!丰盛夜宵来啦!” 飘散着香味的熏肉放到琴伦面前,琴伦的直接反应就是向后缩,离这些东西远一点。 “小宝贝,吃一点,多吃东西会让你健康哦”科恩还想说些什么,可琴伦就一直往后缩,始终被笼罩在恐惧中。 “你觉得瘦成这样的孩子,她平时有机会吃熏肉吗?”乌鸦对科恩的迟钝反应嗤之以鼻:“一直处在那样的环境中,当然对什么陌生的东西都很恐惧。搞不好她还会以为你要对她怎么样,你得吃给她看。” “说的对啊看来你比我了解小孩。”科恩一拍脑袋:“要不然你来陪她吃东西?我拿着你的剑帮你站。” “你觉得我合适吗?一个杀手哄小女孩吃熏肉?” “对其他人来说,你是一个杀手没错,但对我来说,你是我朋友。”科恩笑着坐下,把琴伦抱在怀里:“对我们的小公主来说,你是救她出修道院的一个大哥哥,站过来一点啦!你站那么远是嫌弃我们吗?” “我不嫌弃你们。”乌鸦站近了一点:“我只是对你的表现有些失望而已。” “你对我的表现有期待我很高兴拜讬,我以前可没做过这样的事,你要给我时间让我学习。”科恩盯了乌鸦一眼:“别站着啦!坐吧!” “来,开始吃肉,这肉非常香哦!”科恩拿出小刀,把熏肉切成小片,分别递给乌鸦和琴伦,自己也塞一块到嘴里,吃给琴伦看。 琴伦面无表情的看着科恩吃东西,拿着熏肉的手一直放着,什么反应都没有,枉费科恩做出很享受的表情。 “吃吧!小宝贝,明天哥哥带你去吃其他更好吃的东西”科恩一直说到嘴干,琴伦才战战兢兢的放了一丁点的肉块到嘴里。 “嚼、嚼一点试试看。”科恩和乌鸦都松了一口气,科恩立即嚼给她看。 也许琴伦是真的饿了,她先试探着嚼了嚼,然后将手上一大把肉片全部塞到嘴里! “慢点慢点──我的公主,你会噎着的。”科恩哭笑不得,接过乌鸦递来的水袋,倒了点水给琴伦:“慢慢吃,我们有很多,慢一点啊!” 琴伦大口的吃着,眼神虽然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但却没多少灵性,她只是盯着科恩,生怕他抢走自己的食物这样的吃相,再配上那样的眼神,与其说她是个饥饿的人,不如说是头饥饿的小狼。 “我觉得不能再给她吃了,我怕她会撑坏。”科恩苦笑着对乌鸦说。 “这很好理解,修道院不会让她吃饱。”乌鸦摇摇头:“她能在那样的环境中活下来,本身已经很了不起了。” “看着她。”科恩站起来:“我离开一下。” “干嘛去?” “找东西引开她的注意力,帮她擦擦嘴。” 科恩跳进的旁边树林中,不一会的工夫就抓到一只体态笨拙的小长绒兔,还有一只羽毛很漂亮的小鸟。三更半夜的,亏他还有这么好的眼神。 “小公主,我回来了哦!”科恩走了回来,把手放在身后,脸上笑容可掬:“还带了礼物回来──当当!漂亮的兔子和乖乖的小鸟!” 看见乖巧的小动物,琴伦终于从饥饿中摆脱,她的眼睛在发亮,嘴里“啊啊”的叫着,不停的摇晃着两只小手。 科恩笑呵呵的把兔子和小鸟放到她手上,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琴伦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她轻轻抚摩着长绒兔,然后把兔子放到腿上,又捧着小鸟看个没完,最后还从熏肉上剥下一点肉丝,放到小鸟嘴边 “小宝贝,鸟不吃这个”科恩摊开手心,露出几只小飞虫:“用这个喂牠。” 小心翼翼的在科恩手里拿过虫子,琴伦的眼神里带着点感激,不再对科恩那么害怕,而看着琴伦脸上的笑容,一旁的乌鸦脸色也变得很平和。 “跟她姐姐一样,自己的遭遇再怎么悲惨,内心却还是那么善良。”科恩低声说:“就算再怎么艰难,我都要她脸上的微笑永驻──” “咻──”的一声,两枝弩箭向这边射过来。乌鸦闪电般伸出手,把两枝射来的弩箭抓到手心,手腕再一转,将弩箭反掷回去──灌木中立即响起两声惨叫! 小琴伦的身体在这哀号声里猛的一抖,呆滞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啊啊”叫着扑进科恩怀里,她一只手抱着小兔,另一只手紧紧的搂住科恩的脖子,身体又开始抖个不停。 “为了她的微笑,你得努力。”说完这句话,乌鸦向上飞起,矫健的身影在空中一折,滑入小溪对岸的树林中,在他落地的地方,立即又响起一声凄惨的哀号。 “小宝贝别怕,有哥哥保护你,那些污秽、丑陋的东西将永远无法*近你。”科恩伸手抓回惊飞的小鸟,再抱起琴伦,把小鸟放到她手里:“你也要鼓起勇气,把小鸟和小兔保护好,牠们好害怕的。” 琴伦睁开眼睛看着科恩,虽然脸上还带着泪,但还是坚决的点了点头。 “好的琴伦,我们出发了哦!无论走到哪里,哥哥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你。”科恩站起来,大喊了一声:“乌鸦──走了!” 话音刚落,乌鸦白色的身影就飞过科恩头顶,一声尖啸里,落地处又有数人在血雾中化为粉末。 “你是欢乐的精灵,你像飞鸟,你从自然的怀中飞来,毫不吝惜地倾倒着欢乐,为我们唱出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心灵的曲调。”科恩走在乌鸦开辟出来的通道中,在琴伦耳边轻声说:“你就像一朵火云,从地面升腾而起,上升又复上升,飞到蓝色的天际,歌唱中不断翱翔,翱翔中歌声不止” 白影为打消科恩心里的杀机,而在战争中咏颂的诗歌,终于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科恩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会这么好,能一字不差的念出来,但不管怎么说,琴伦的身体不再发抖,眼睛只看着微笑的科恩,身边的杀戮一点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只是辛苦了乌鸦,他得不停的飞来飞去,一个人独力截杀前后左右*近的敌人──不过照情况看,他应付这些人真的只是小菜一碟,他甚至还常常有空闲停下来看看琴伦的情况。 就这样走出几里地,最后乌鸦被连续不断涌来的敌人激起怒气,回身来了个一锅端,回来之后,他也没说杀了多少人,反正这天晚上再也没有人追上他们 天亮之后,科恩和乌鸦一阵飞跑,在中午时分到一个小镇上买了所有需要的东西,先带琴伦去看了医生,还顺便请一位大婶帮琴伦洗了澡,换过衣服。 在三个银币的酬劳诱惑下,大婶尽心尽力,琴伦也终于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清秀的五官与温和的眼神,都隐约可见姐姐的轮廓,虽然脸上还是那么消瘦,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你是我的公主。”科恩抱起换了新衣的琴伦,连续转了几个圈子:“我要向所有人宣布!” 琴伦呵呵笑着,湿漉漉的头发在空中晃动。 “她身体还很弱。”乌鸦站在一旁,神情冷淡的喝着白开水:“你小心点。” “我们不要理他,他嫉妒我们。”科恩笑嘻嘻的对琴伦说:“小公主,我们出发了哦!” 乌鸦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却在科恩视线所不能看到的角度笑了笑。 “小宝贝快看,那是幽蓝草!”科恩让琴伦坐在自己的肩上,不住的指着路旁的景物给她看:“说一遍吧!如果我们大声叫它的名字,它也会高兴的,幽──蓝──草!” “啊──啊──啊!”坐在科恩肩膀上的琴伦手舞足蹈,但还是不能说话。 “说的好好,看向那边,阔叶火焰树!”科恩一点都不灰心:“我们大声叫──阔叶火焰树!” “啊啊啊啊啊!” “布榖鸟!” “啊啊啊!” “好样的,小公主,我们大声喊──我们很快乐!” “啊啊啊啊啊──咳咳!” “慢一点。”乌鸦出现在科恩身边,小口喂琴伦喝着水:“我们慢慢来,你不用急着说话。” “对啊!我们得休息,找个地方吃饭去。”科恩呵呵笑着:“前面有个镇子,我们去买糖!” 一路上,科恩对琴伦都是本着一种极度溺爱的态度,琴伦虽然不会说话,但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她的眼睛却会闪光,不消说,下一刻那东西就会到她手上。 当然,有些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但琴伦身边有当世第一杀手。只要琴伦想要,只要科恩说一声,乌鸦飞一样的就出去了。 可是麻烦来了,科恩大叫着:“你不是很了解小孩吗?她在那个鬼地方受了这么多罪,再让她看见暴力怎么行!” 对于乌鸦这样冷冰冰的人来说,要想说服对方拿出东西来可是万分痛苦。而科恩就抱着琴伦在旁看热闹。 乌鸦抗议,被科恩嬉皮笑脸的一句:“我要把全副精力放在小公主身上,这是你的要求。”给驳了回来。 乌鸦被两个人吃得死死的,被噎得说不出话是常有的事,而新奇的经历让乌鸦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威胁、开空头支票。 每当被气的冒烟时,只要琴伦给出一个微笑,乌鸦就立刻没了脾气 最可气的一次是乌鸦费尽唇舌“抢”来对方的手镯时,科恩和琴伦已经蹲在地上玩起了泥。 “你们”乌鸦第一次在说话的时候结巴:“你们” “我们在玩泥巴。”科恩说:“你不要跟我说你从来没玩过。” “其实”一身雪白衣服的乌鸦低下了头:“我没玩过。” “那你还站着干嘛?”科恩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乌鸦:“一起来玩啊!” “你叫我玩这个?”乌鸦几乎气炸了肚皮,但琴伦已经挥舞着一双脏兮兮的手冲乌鸦去了。 乌鸦正要闪避,却被科恩一句:“别动,她喜欢你。”给定了身乌鸦不忍的闭上眼,任凭琴伦抓自己的衣服,最后叹口气,在琴伦的“啊啊”声中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肩上,虽然衣服上到处都是泥,但却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哈哈哈哈琴伦做得好。”科恩拍拍手上的泥,不怀好意的盯着乌鸦的衣服,又说了句让乌鸦气得半死的话:“朋友,你被我们的小公主拉下凡尘了。” 在科恩嚣张的笑声里,乌鸦摇着头,也不争辩就上路了。 一路上,乌鸦共为琴伦“抢”了三枝头花、两对耳环、五个会闪光的魔法卷轴成绩斐然。 当科恩聒噪着对乌鸦大加赞美,说他宛如是琴伦的救世主时,乌鸦通常会恶狠狠的盯着他,并一直维持到琴伦露出担心的眼神为止。 所以,乌鸦心里的闷气只有一个发泄的途径。当琴伦看到马鞭、棍子之类的东西时,眼中又会露出恐惧,会害怕的往科恩怀里躲。那么,这些东西就会在第一时间化成粉末。 此后的几天,只要琴伦高兴,她随时可以爬到两个杀人狂的肩上坐着玩,她甚至发明了从助跑开始,到最后坐上肩膀一整套连贯的动作,既方便又快捷──当然,事先她会站到某人身前用手指指自己,然后“啊”一声。 在温馨的气氛里,三个人都很快乐,虽然大家都不提分手,但这却是注定的结局,又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分手的话终于还是被提出来。 “是吗?”乌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科恩正在喂琴伦吃东西:“我还是不能说服你跟我们在一起啊!加上琴伦也不行?” “我的命运不在我手里。”乌鸦恢复了一向的淡薄:“让你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还让你活着,这已经很离谱了。” “你涉足的不是一个好职业,和琴伦的姐姐一样。”科恩把手里的小勺递给乌鸦:“但我这次不想留下遗憾离开你的职业,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 “做什么职业,不是我能决定。”乌鸦摇摇头,接手喂着琴伦吃东西:“再说,我根本没去想我要做什么,现在这样很好。” “如果有一天,有人让你杀我呢?难道在杀了我之后你才肯回头吗?” “不会有那一天的。”乌鸦淡淡一笑:“你算个什么人物?不会排在我的行程之内。” “我是说如果你会怎么做?” “杀手不会去设想如果。” “这是见习朋友的要求,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清楚。”乌鸦把小勺递回科恩手中:“我要杀的人,还没有逃脱过的” “什么时候走呢?”科恩注视着乌鸦,低声问。 “现在。”乌鸦苦笑一下:“我不想拖拖拉拉。” “琴伦,乌鸦哥哥饿了。”科恩把小勺递给琴伦:“喂乌鸦哥哥吃东西好吗?” 琴伦乖巧的点点头,爬上桌子,把小勺举到乌鸦嘴边,科恩东张西望,尽量不去看他们。 “琴伦要乖乖听话,做个好孩子。”乌鸦把手伸进怀里,掏了好半天才掏出一个头饰,留恋的看上几眼,再插到琴伦头上:“乌鸦哥哥身上只有这个东西可以送你,哥哥是个不洁的人,没有资格祝福你,但乌鸦哥哥永远都会喜欢你” “啊啊” “我告诉你”在乌鸦向外走的时候,科恩突然说了一句:“没有人有资格说其他人不洁──谁都没资格这样说!” 乌鸦停住脚步:“人人都这样说的话,你也没办法。” “是吗?那就打个稀巴烂好了,只要你留下来,我才不在乎这个!”科恩努力到最后一刻:“你心里也并不承认这个吧?白色的夜行衣已经把你的挣扎告诉我了别走!告诉我,我们还能见面吗?”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乌鸦再次停下脚步:“如果你有空,明年的今天,我们再见。”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我的朋友。” 转过一个拐角之后,乌鸦从怀中掏出一块蒙脸的面罩戴上,呆立很久才迈动脚步离开。 而远处的科恩抱着琴伦,从另一个方向把身影没进落日余晖中。(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身为男儿 书记官的记忆力一级棒,才回到房间之后不到一会,那份扬扬洒洒的特赦令就被完整的书写出来,不但字句修饰得无可挑剔,通篇公文更是把皇帝陛下的本意表达得淋漓尽致。这份特赦令送到国相手上时,他大笔一挥就通过了。 但随后,国相大人却陷入思索之中,表情相当凝重。 维素.凯达知道,科恩做出这个决定是很痛苦的,虽然在现在的情况下,他做出的这个决定很正确,也无可厚非。但科恩本人却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在暴雨滂沱的正宫广场上,皇帝陛下向维纶总督打出那一耳光的时候,他心中充满了杀机但在后来,不但维纶总督拣回了性命,所有人在叛乱战争时期欠下的烂帐都一笔勾销了。 这对那些干了龌龊事的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对另一方面的人来说,要理解皇帝陛下的这个决定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君令如山,皇言似铁,既然行文发布,就不再会有改变。 从窗边看出去,这漫天的雨点不但没有稀弱,反而更加密集了。 “不答应!绝对不答应!”皇家议事楼顶层,有人在大喊:“这样的结果,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事态的离奇发展让性格一向火暴的凯丽.罗娜皇妃陷入暴走状态,就在科恩日常办公的房间里发飙。在菲琳.罗娜皇妃厉声阻止她之前,那扇漂亮的雕花木门被整个拆掉,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也被她一剑分为两截。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做?”凯丽皇妃委屈的跺著脚,眼中泪光闪闪:“任谁都知道他是死有余辜的!” 科恩站在落地窗前,背对著众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只用那平静得出奇的目光凝视著外面的天空。 逐渐从愤怒中恢复的凯丽皇妃站在房间正中,其他三位皇妃围坐在房间中的丝绒躺椅上。目光低垂的白影站在门边,满脸的平静。身著盔甲的乌鸦站在房门的另一侧,正一心一意的为琴伦公主整理著头发。 整件事的关键人物──雅尔萨德.萨兰坐在外间的小桌边,用惊恐的目光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身前的一杯饮料、几盘点心早已凉透。 “以前再怎么困难,我们都咬紧牙关撑过来,因为我们相信,光复的帝国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光明,这个帝国会很正义,会很可亲在这样的信念下,我们努力,我们拚搏,我们无怨无悔。”凯丽皇妃丢下手中的短剑,心情沉痛的说:“今天,帝国光复了,却出了这么一件事夫君,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我也没办法重新为自己树立信念。请你告诉我,我是为了什么在努力?我是在为什么人拚搏?” “凯丽,这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菲琳皇妃看了一眼窗边的科恩,阻止妹妹再说下去:“你应该明白,我们只能这样选择。” “谁说只能这样选择?”凯丽皇妃再次鼓起了眼睛:“在夫君没当这个皇帝之前,遇到那么多的事,哪一次又有其他选择?但哪一次夫君不是用看似荒唐的办法解决了?夫君,战士们用性命换来的皇冠难道就是一件无用的废品吗!?” “越来越过分。”菲琳皇妃忽的站起,手指向大门:“凯丽──你给我退下!” 在大家的印象里,菲琳还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可见她心里也是很不痛快。姐姐一发怒,凯丽张大了嘴楞在当场,另两位皇妃连忙站起来劝解。 “哟!两姐妹还斗上气了,一个维纶不值得你们生气啊!”站在窗边的科恩转过身来,大家原以为他应该很郁闷才对,可他挂在嘴角的那丝微笑差点把几位皇妃气个半死:“我说菲琳啊!你就让凯丽说吧!全部说出来,她这口气才不会撒在其他人身上” “你你好样的!”凯丽指著科恩,连夫君两个字都省了:“你怎么对得起那些臣民!?” “给他们安定的生活,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科恩两手一摊,非常无辜的为自己辩白著:“对我的决定,所有的人都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那你要怎么跟雅尔萨德解释这件事?为他解释你放过他的仇人?” “我会为他解释的,我会亲自来。”科恩上前两步,扬声对门外说:“雅尔萨德,进来一下可以吗?” 雅尔萨德木然走进门,眼看著科恩,却不愿意*近。 科恩先坐了下来,然后指指对面的一张椅子:“过来坐吧!萨兰家的男儿,你应该有你父亲那样的勇气和胸怀。” 雅尔萨德那不太明显的喉结涌动了一下,在皇帝陛下对面坐下,但表情还是很麻木。 “雅尔萨德,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科恩和颜悦色的开口问:“来圣都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回禀皇帝陛下,我今年十二岁。”雅尔萨德嘴唇机械的开合著:“来圣都的路上,吃了很多苦。”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刚过十一岁的生日。”科恩摇摇头:“在流浪的时候,说谎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但在我这里,你不用把自己藏得那么深。” “是的,皇帝陛下。” “为了自己的家族,你来圣都伸冤。”科恩点著头,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把几位皇妃的嘴都气歪了:“没有家人的照顾,一个人流浪,为糊口而绞尽脑汁,这样的日子很艰难。” 雅尔萨德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谚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在你心里,一定非常恨那个人。” “是的,皇帝陛下,我恨不得让他马上死。”雅尔萨德抬起头,眼里闪著光,他心里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希望自己能在最后一刻改变皇帝的决定。 “雅尔萨德,在讨论这件事之后,我有一个要求。”科恩正色说:“本来这些话应该对一个成熟的男子说,但现在萨兰家只有你一个人在,所以,你要像一个成年男子那样,背负起家族的责任因为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所以我要求你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考虑我的话,用你父亲那样的智慧,仔细思索我每一句话里的意思。” 雅尔萨德似懂非懂的点著头,一脸的迷惑。几位皇妃也相继坐下,听科恩说话。 “首先,你把那个该死的特赦令忘记好了,那是说给别人听的。”科恩挥挥手:“在我心里,我早已定下维纶的罪,还有其他犯下罪行的人。我的想法甚至和你一样,我想他们都应该被押上刑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掉脑袋。” 雅尔萨德使劲的点著头。 “但是,现在却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因为那个杂碎是一个总督,手里有一群亡命之徒。”科恩拖过一张矮几,在上面摊开一副地图:“你看,维纶的行省在这里,其他总督的行省分别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而我的军队却离他们很远,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雅尔萨德摇头,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能看明白地图就不错了。 “这就意味著,我们一旦砍下这些人的脑袋,他们的族人会马上造反,而我们的军队却不能及时阻止他们。”科恩用笔在地图上比画著:“你从自己的家来到圣都,你应该知道这段路有多远,在我们的军队赶到之前,他们会干出很多残忍的事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雅尔萨德继续摇头。 “他们会杀掉无数个父亲,毁掉无数个家庭,烧掉无数个村落,制造出无数个孤儿,无数个跟你相同遭遇的孩子。”科恩平静的解释著:“你受过这样的苦,你明白无依无*意味著什么,你希望事情演变成那个样子吗?你希望那么多人因为我们的一个决定而失去生命吗?” 雅尔萨德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眼中流露出企求的目光。 “萨兰家族世代忠勇,没有人愧对过帝国,身为萨兰家族的男儿,应该为领地上的民众考虑一下孩子,你吃过苦,经历过磨难,心智远比同年纪的人坚强,以后会是当之无愧的萨兰家族继承人。但是现在,你却要拿出勇气来面对这一切。但你不是孤独的,因为有我在,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我我”雅尔萨德转过头,以目光向皇妃们求助。 “仇人出现在眼前,要命令自己不去想报仇血恨,还要淡然承受他人不理解的目光,这都是需要拥有无比巨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科恩面带苦笑:“身为男儿,你要拿出勇气来面对,我也拿出勇气来面对我们要共同面对这一切。” 雅尔萨德沉默著,内心一直在争斗。 “好孩子,想想看,如果你父亲在,他会怎么做?”菲琳皇妃走上来,握住他的手:“这时间不会太久,你一定能看到维纶伏法。” 雅尔萨德看看菲琳皇妃,目光逐渐移到科恩身上。 “雅尔萨德,我们定下一个协议好了。你要努力学习变得更强,而我呢!我会把这个仇人给你留著,只要你够本事,时间一到他就任你处置。”科恩伸出一根食指:“一年的时间,以皇帝的名义,我保证,绝对不超过一年。” 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无论科恩说什么,雅尔萨德始终没有点头,他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不同意,皇帝就不会放过那个人。到最后,科恩已经没有了办法,只好跟雅尔萨德建议明天再谈。 “夫君,雅尔萨德还不到年纪,不能继承爵位。”温丝丽皇妃轻声提醒:“你得为他安排一下。” “是啊!雅尔萨德在外流浪了这么久,一定荒废了学业。”科恩点点头:“但是以雅尔萨德的身分,似乎只有院长大人够资格教授他知识,但院长又那么忙” “你想想办法啊!”温丝丽皇妃看了科恩一眼:“雅尔萨德可是要继承家族的人呢!” “有办法了,雅尔萨德,你就在我的书房待著吧!我会让几位官员轮流指点你,要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你还可以去问我父亲。”科恩打个响指:“此外,我也可以教你一些东西你将来要继承你父亲的爵位,还会成为一块广大地域的领主,我希望你有足够的本事应付,不但是手段,更重要的是头脑。” 雅尔萨德的脑袋已经被这个皇帝给弄迷糊了。 “你就住在皇宫里,把这当自己的家好了。”科恩只好说得浅显些:“而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这样吧!我替雅尔萨德做这个主了。”凯丽皇妃在一边听科恩劝说雅尔萨德,自己也被科恩说服,这时候几步走过来,拉起雅尔萨德就走:“我先去给他选一个房间,还要换衣服” “还是夫君厉害,能说服雅尔萨德。”看著妹妹急冲冲的背影,菲琳.罗娜不禁掩嘴轻笑:“这丫头,台阶倒找得合适。” “我没有说服他,雅尔萨德是个很聪明的小孩,懂得掩饰自己的刚烈性格。”科恩摇了摇头:“他现在一定是连我都恨上了,这件事情还会拖很久” “那怎么办好?” “没关系,一切交给我好了。”科恩笑笑:“雅尔萨德毕竟是个小男子汉,我们会有共同语言的。”(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兵者,诡道 地狱岛,魔族长公主宫殿。 午后阳光投射在花园里,数种娇艳花卉竞相开放,淡淡的清幽香气伴着潺潺流水声围绕在花园四周,把环境营造得清幽雅静。花园一角的凉亭里,“收敛了玩闹心性”的小公主殿下正跟着长公主殿下学习处理政务。 神情专注的长公主殿下在凉亭中批阅公文,还不时的为妹妹解释几句。而我们的小公主殿下却没这么认真,她展开双翼在凉亭周围漂浮着,还频频心不在焉的举头四望,可见她的心思一点也没用在正事上。 “不用那么心急,魔殿还没有那么糟糕,应该来的消息是不会晚的。”长公主知道妹妹在期盼什么,开口安慰她:“安静的坐下等吧!” “可是姐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啊!”小公主飞到姐姐面前,微蹙着眉头问:“那些祭司还想拖多久?为什么不让魔将直接报告我们呢?那不是方便得多吗?” “魔将回报消息的确很方便,但那是一种特殊的手段。相较之下,魔殿回报这个消息虽然比较慢,却是一种治下的手段。”长公主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微微一笑:“如果你养一只宠物,你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牠知道你喜欢牠、不会抛弃牠,从而对你唯命是从呢?” “我吗?”小公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才回答:“我就想办法告诉牠,牠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没有牠的话,我会比较难过,这样就可以了吧?” “虽然这个答案不是很准确,但所包含的道理也差不多了。”长公主放下手里的公文:“魔殿的意义跟宠物差不多,让他们回报这样的消息,让他们认为自己对我们而言比较重要,他们就会很满足,而不会冷静分析自己的份量这就是人类本性中比较奇怪的一种。” “姐姐好厉害哦!”小公主一拍手掌:“不过姐姐,你应该有了魔将的汇报了吧?” “为什么这样问呢?” “因为姐姐你很沉着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消息,怎么可能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这里?” “虽然这只是一个治下手段,但我却要遵守这游戏的规则,所以我不会先从魔将那里询问消息。”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指点了妹妹的额头:“你呀!大概是因为上次的魔化失败,以致耿耿于怀,才显得这样心急吧!小小一个帝国光复,还不值得我用全副精力关注。” “哼!姐姐管理整个联盟,当然不会去关注斯比亚帝国的事情。”小公主嘟起小嘴:“可我不一样,到目前为止,这是我唯一能管的事情!” “好啦!你也不用愤愤不平,父王不是把魔化科恩.凯达的事情完全交给你办了吗?”看到妹妹气愤不已的样子,长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来:“对于这个帝国,我也有一些意见,等下听了汇报告诉你吧!不过我自己的看法,魔化不见得就比玩弄有趣。” “可是父王说的是魔化啊!我们怎么能违背父王的意思?” “父王有告诉我们要在什么时候魔化吗?那只是一个手段。”长公主指点妹妹:“如果不魔化也能让科恩.凯达按照我们的意思做出有趣的事情来,甚至不魔化他好能更加有趣,父王也不会坚持要魔化他吧!” 小公主还在考虑姐姐的话,从花园小径上走过来的一个女侍在凉亭边回禀:“公主殿下,魔殿的金袍祭司有要事禀告,正在花园外等候传召。” “带他进来好了。”长公主淡淡的回答,接着又吩咐妹妹:“等待的消息来了,别飘着了。” 小公主笑咪咪的收起双翼,乖乖的坐到长公主身旁,表现得兴致盎然。不一会,魔殿金袍祭司在侍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因为金袍左祭在战后自杀,所以这位是新近提拔的接任者,看起来要比他的前任年轻很多。 他第一次单独晋见,从表情上看有些紧张,行完礼之后就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普通晋见,无需紧张。”小公主虽然有些心急,但她毕竟是公主,这样的事看得太多,于是学着姐姐以往的处理方式:“把你所知的一切据实回禀就是。” “遵命。”听了小公主殿下的话,左祭拘谨的神态稍微放松了些:“两位大人,这次回禀的是关于神属联盟内斯比亚帝国的事情,我们这次做得很精细。” “是吗?”长公主含笑看了妹妹一眼:“斯比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斯比亚帝国光复,科恩.凯达已于半月前登基,正式成为斯比亚第十七任皇帝。”左祭的头稍微抬离地面:“根据传回的情报显示,斯比亚的国民对科恩.凯达非常拥护,不单是因为他结束了长久以来的战争,更因为他新颁布的一系列优待民众的法令。” “这么说来,科恩.凯达已经稳定了政局?”长公主发问。 “在某些层面上是这样,但在贵族和投降官员里还是有很多猜疑的声音,为了安抚这些人,科恩.凯达又颁发了一项特赦令,赦免所有人在叛乱中的一切错误。”左祭的声音渐渐恢复了正常:“这份命令引起一些人的不满,所以现在的斯比亚帝国并不是铁板一块。从这点来看,这位皇帝留下了隐忧。” “魔殿有分析出什么问题?”长公主翻看着手里的文书,很随意的问:“说说看。” “是的,大人,我们仔细分析了斯比亚新颁布的法令,认定他们是想在近期恢复国力,因为他们减轻了多项杂税,同时限制领主干涉自己所属土地的权利。”左祭早已准备好答案,此时可以说是对答如流:“还有一件事也说明这个问题,为了得到斯比亚帝国的谅解,其他神属帝国做出了赔偿,而科恩.凯达开口要的全是民生建设所需物质。” “这么看来科恩.凯达是想做一个明君、仁君,而且中规中矩。”长公主露出一个笑容:“这样很好啊!每个帝国都需要这样的君王,他们的军事方面呢?” “让人觉得奇怪的就是斯比亚帝国的军事,我们仔细计算了科恩.凯达的所有财政收入,从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左祭回禀说:“科恩.凯达的军队在登基前兵力为二十余万,登基后发布征兵令,征召了三十多万的新兵,还在全国各地修建了数十个训练场,这对一个刚刚光复的帝国来说是很沉重的负担,更和他们的收入不符。” “怎么说斯比亚也是一个富庶的帝国,以他们的财力,养上百万军队也不是问题。” “可是大人,我们拿到了斯比亚帝国未来一年的建设目录,上面的项目早把财政收入花得一干二净,可能还要倒贴钱。而科恩.凯达的军队一向装备精良,跟其他帝国比起来,同样人数的一支部队,他要花两倍甚至三倍的钱去培养训练。”左祭非常自信的回答:“但是现在,那些项目已经开工,兵员也在训练,可我们却不知道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科恩.凯达会让自己的财政青黄不接吗?如果他手上有足够资金,才是让魔属帝国担心的事。”长公主轻声问:“那么,你明白魔殿接下来的任务了吗?” “明白!”左祭大声回答:“魔殿一定在近期查明此事,回禀给大人知晓。” “嗯,你比你的前任要精明一点,我也希望你比你的前任忠诚。”长公主用一句评价来结束谈话,之后还提醒一句:“虽然在大力发展民生,但并不说明这位皇帝有和平意愿。” “是的,大人,下官所说一切都是真实的,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至于斯比亚的事,我们一定会留心观察。”左祭知道自己该退下了,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水晶球里记录的是科恩.凯达主持的阅兵式,有一些比较有趣的画面,请两位大人过目。下官请退。” “下去吧!”长公主让侍女接过木盒:“魔殿暂时不要插手斯比亚帝国的事,我自有安排。” “遵命,小人告退。” 左祭刚刚离开,小公主就迫不及待的叫侍女打开木盒,看她脸上的表情,欢喜得就像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贝一样。难得这么高兴,长公主也不好太约束她,由她去。 侍女把小小的水晶球放在桌子上,接着释放魔法,取出存在里面的影像。 濛濛的水气在水晶球表面出现,渐渐浓密起来,并开始外溢,扩大上升直到成为一个有一臂直径的雾团漂浮在凉亭里。不一会,浓密的雾团渐渐淡下去,逐渐变得透明,到最后,一个大型城市的景像在其中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这就是斯比亚圣都吗?”小公主睁大双眼,观察着逐渐清晰起来的图像:“姐姐,这片建筑是什么?” “这是圣都没错。”长公主解释说:“正面的应该是科恩.凯达的皇宫,前面一点是广场看,你的玩具出场了,这身打扮倒还不坏。” “不过啊!他穿起这个倒是让我觉得很陌生呢!”小公主掩着嘴笑:“只要一想起以前他被抓住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笑。那个时候,他全身都是污泥,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特别是在他翻白眼的时候就更明显。” “好啦!你的玩具已经开始讲话了,我们看看。” 阅兵式被完整的复制下来,包括科恩的讲话,包括一支支走过检阅台的部队,当然也包括最后出场的飞行部队 “真是个有趣的人类。”看完阅兵仪式,长公主微笑着说:“我不禁有点庆幸没有魔化他,不然哪来这么好玩的事?我会把这个拿给父王看的。” “可是姐姐,我们难道不做点什么吗?”小公主满是期待的问:“如果想得到更多的乐趣,我们就要参与其中才行,再说斯比亚还有很多谜团啊!” “当然要做点什么才行,魔殿的资料简直是少得可怜,而且我并不相信其准确度,科恩.凯达是个天生的军人,他不可能是一个乖乖皇帝。”长公主一脸正色,站起身对旁边的侍女说:“传我命令给魔将,让她开始接触科恩.凯达,弄清楚斯比亚帝国发生的一切!” “那我要做什么?”小公主问。 “学习,我的妹妹,在最短的时间内,你要通晓斯比亚的现状。”长公主回头一笑:“如果魔将对付不了这个人类,就需要你出场了。” 同日,神属联盟,斯比亚首府圣都,国宾驿馆。 虽然各个帝国之间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现在大家都是做客他乡的使者,算得上是同一阵线,彼此都要相互照应才好,所以在每天晚餐时间前后,使者们都会在大厅里小聚片刻,交流一些“并不十分重要的情况”。 一般说来,这样的聚会都是轻松愉快的,但今天的聚会气氛有点沉闷,这问题就出在加洛帝国身上,新使者身上。 在科恩陛下登基前,加洛帝国的使者卷入了针对科恩陛下的暗杀行动,他自己被当场绞成一团烂肉不说,连随他而来的副手、随从、护卫也都被抓去砍了脑袋,代价不可谓不惨痛。眼下派来的这位新使者,一到圣都就学慈善机构大派礼物,恨不能收买朝廷上下每一个大臣礼物倒是送出去了不少,可那些大臣对他还是不怎么搭理。 今天早上,同样收了礼物的三个使者和他一起进宫晋见科恩陛下,却吃了个很郁闷的闭门羹──除了守门的军官,他们谁也没见着。这样一来,不但是加洛使者大丢面子,就连陪他晋见的三位使者也觉得颜面尽失。这不,他们现在都在低头喝闷酒。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无精打采的啊?大家笑一笑嘛晚上好!” 随着这句夸张的问候,波塔帝国使者塞维克.兰度走进了大厅,这位被众多使者私下称为“不学无术之人”、“马屁精”的人笑嘻嘻的向每一个人问好,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一一硬拉着别人的手猛摇,以显示他是“亲切、热情、有活力、风华正茂”的好青年。 不过在今天,大多数人没心情数落他。 “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塞维克.兰度拍拍手:“有什么难题?说出来听听看。” 因为不是什么大事,被皇帝拒绝接见的使者说出了事情原委,特别是加洛使者,因为他知道塞维克.兰度跟科恩陛下的关系比较融洽,所以用一种求助的眼光看着他。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塞维克.兰度傻兮兮的笑着,用手抓头:“不要说你们,我前天、昨天、今天的请见都没被批准,看来皇帝陛下也不愿意见我啊!” “阁下是说,你这几天也没见过皇帝陛下?”加洛使者有点意外。 “是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于是跑去找几个好朋友打听。”塞维克.兰度压低了声音,故做神秘的说:“谁知道啊!总参谋官、总联络官、还有几位将军都不肯见我,**官倒是肯见我,可是除了跟我喝酒吃饭之外,什么都不肯说他还让我付酒帐。” “不至于吧!”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使者轻声说:“如果是因为刺客的事,皇帝陛下不会连我们都不见塞维克阁下也不见,这就奇怪了。” “除了皇帝陛下,似乎不见客的都是将领”另一个使者接过话头,他是不经意的一说,却把大家吓一跳:“这说明什么呢” “有谁知道,那些检阅后的部队在哪里?”云路帝国使者站起身来,一脸紧张的问:“皇帝陛下到底几天没接见我们了?” “那些军队已经不在圣都周围了吧?皇帝陛下大概有五天没露面了。” 大厅里一阵沉默,几个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大家都知道科恩.凯达并不是斯比亚国民印象中那么可爱,在任何时候,谁也不能推测出他要干什么。军队、将领、还有皇帝陛下一起失踪了五天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请原谅,我晚上还有一个约会。”一个使者打破了沉寂:“失陪了。” “啊!我今天还有一个酒会,我也失陪了。” “我们一起走吧!顺路。” 一瞬间,大厅里的人找藉口走了个干净,连加洛使者也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就留下塞维克.兰度一个人在大厅里发呆。 “怎么了?大家都有毛病吗?”塞维克.兰度拿起一杯酒,自言自语的说:“好奇怪。”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掌声在门外响起,差点让塞维克.兰度被红酒噎住。回头看去,原来是坦西帝国使者、卡尔.尤里西斯亲王,他一身便服,正拍着手走进来。 坦西帝国长久以来都是神属联盟里的强国,军力雄厚,曾与好几个帝国有过纠纷,以致于被其他帝国讨厌,基本上被隔绝在“使者俱乐部”之外。再加之亲王本人“个性高傲”,不愿意和塞维克.兰度一样厚着脸皮跟使者们拉关系,所以不常参加这种聚会。刚才是偶尔经过,无意间看到这一幕。 “原来是亲王啊!吓我一跳。”塞维克.兰度拍拍胸口:“亲王殿下为什么要鼓掌?” “因为我看到一出好戏。”亲王微笑:“出于礼貌,当然要为演出者鼓掌。” “亲王是在说我吗?我演戏?”塞维克.兰度看看左右:“亲王你不要吓我,我哪有演戏。” “别看了,他们都被你吓得魂不附体,急着跑出去打探消息了。”亲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年轻人,不是我贬低你,科恩陛下当年进入神属联军的时候,演戏的手段可比你高明多了。如果你要学他,就要从他的思维学起,而不是只专注于这些枝节手段。” “亲王阁下的话好深奥。”塞维克一副迷惑的样子:“可是我听不明白。” “那我去把真相告诉他们好了,难得可以当回好人。”亲王呵呵一笑:“就算事情变坏,此去我坦西帝国路途遥远,安全得很。但波塔帝国可是紧挨着斯比亚帝国” “亲王殿下,别这样嘛!我知道瞒不过亲王殿下。”关系重大,塞维克.兰度立即举手投降:“请亲王高抬贵手,我如果得到什么消息,一定会原原本本的转告亲王。” “我是不怎么担心。”亲王神态轻松的说:“你怎么不自己去打探皇帝陛下的消息?” “不瞒亲王殿下,我也是昨天才发现不对”塞维克.兰度挨着亲王坐下:“发现事情不对之后,我自己已经通过某些途径打探过,但得到的资料相当有限,如果再深入下去会让别人觉得奇怪。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大家帮着我打听。” “兵者,诡道,你这手段用得倒不错,戏演得也到位。”亲王不置可否:“可是你怎么肯定他们会把到手的消息告诉你?各使者都会为自己打算吧?” 实际上,亲王很清楚的知道塞维克.兰度在打什么算盘,如果各位使者打听出来的结果是科恩陛下不准备对谁动手,那自然是相安无事。如果是有大事发生,为了获得进一步的消息,他们肯定会拉人进去增强实力。 坦西帝国距离斯比亚非常远,当然不会参与这样的事,而波塔帝国与斯比亚接壤,非常真切的感受着斯比亚的威胁,正是他们拉拢的好对象。 “是啊!怎么会告诉我呢?”塞维克.兰度呵呵笑:“我还没想到啊!” “算了,你慢慢想,我回去休息了。”亲王站起来,看看外面黑沉的天色:“真是的,又要下雨了啊!” 不一会,漫天的暴雨倾注下来。 使者们的马车穿梭在圣都的街道上,他们施展浑身解数,发誓要找出皇帝陛下和一干高级将领的去向。各神属帝国潜伏在圣都的情报系统都已经接到命令,全部行动起来,上窜下跳的搜刮着有关的一切消息。 这样的异动,瞒得过一般百姓,却瞒不过另外几股潜伏在圣都的势力──魔属联盟各帝国的情报系统。他们躲藏在暗处观察着,如同追逐在兔子后面的猎狗,紧盯着对方的一切举动,同时将发生的事上报。 午夜之后,事情终于有了些线索,一个许久不曾使用的情报渠道被班塞帝国使者重新联络上。在此渠道的帮助下,天色微明时,这位使者终于见到一位供职斯比亚朝廷的高级官员,这位官员应该知道科恩陛下的去向,因为他的上司就是科恩陛下的书记官。 他提出的见面条件是一万金币,只是提供一个皇帝陛下离开的大致方位,并不保证回答所有问题。 “见!总能在他嘴里掏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班塞帝国使者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区区一万金币,值得。”(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归途、开端 科恩陛下进宫以来,力主新建的建筑有接近三十多处,皇宫里可谓处处都有变化。平常,皇帝陛下和其他皇族成员就在这些建筑里商讨国事,所以这些建筑的一切都属于帝国绝密。施工是由矮人族和血族一手包办,防卫上是由精灵族和皇家近卫队负责。别说一般的朝廷官员,就算是普通的宫廷官员也不知道这些建筑的确切位置。 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从华贵程度来说,在这三十多处建筑里,皇帝陛下御用的演武厅绝对排得上前五名。皇帝陛下非常喜欢这地方,近段时间更是整天都待在这里练习武艺,连政务都由书记官拿到演武厅来处理。虽然陛下本人还没忘记上朝,但已经有大臣在表示担忧了其中闹得最厉害的,当属那位怪脾气的皇家学院院长。 今天一大早,院长大人就跑到后宫找上了维素亲王,对于意志力如此坚定的院长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难事。他不但是皇家学院院长,而且是学艺部首领大臣兼第一军纪监督。此外,他还拥有令无数人羡慕的东西──全体皇族成员的信任和尊敬。 “请坐下,还没吃早餐吧!我们一起吃。”维素亲王笑呵呵的招待提夫.罗伦佐坐到花园凉亭里,一边让自己的夫人张罗早饭:“皇帝没有耽误政事,我们就不用这么在意。” “亲王殿下,不是我顽固不化,您也知道历史上很多帝王也是这样开始的。”嘴里说着这几乎算“大逆不道”的话,院长大人还摇了摇头:“陛下本人一向不喜欢政事,我担心他会太沉迷这个。换做其他人还好,可陛下是天生应该做皇帝的人,是帝国的中流砥柱啊!” “科恩的性格和别人不一样,当皇帝也不会照着规矩来。别人需要一天去考虑的事情,他只需要半个钟头;同时,他也不希望把压力发泄在不正常的事情上”亲王哈哈一笑:“有一个竭力保持神志清醒的皇帝,我们应该觉得幸运。” “那样的话──”院长大人的话迟疑了一下:“陛下会过得很辛苦。” “我何尝不知道辛苦,但这却是皇帝自己的选择。他坚信一个正常人仅凭自己就可以化解一切,而不必依*其他手段。”亲王放低了声音:“知道吗?虽然你曾经令他难堪,但在他眼中,院长大人你是一个长辈,而不是臣子。” “亲王的意思是,我们保持沉默吗?” “就让孩子们过他们想过的生活好了。”亲王笑呵呵的回答,抬眼看到远处一个人影:“看看,皇帝过得也不轻松,我们的总联络官一大早就跑去找他了。” 在大门边验过了凭证,玛法少将进入绿荫环抱的演武厅,通过了守卫严密的魔法屏障,又经过一条长廊,这才来到内厅门口。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股强劲的气流就扑面而来,吹得玛法少将的衣襟直响。 玛法少将回首关上门,目光已被厅中激烈的打斗吸引过去。巨大的圆形练习场中,一白一黑两条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绕场飞移,他们手里的刀剑已经化为两条耀眼的光带,金属相击的尖锐声音不断传出,撕扯着场边旁观者的耳膜。 门边的书记官坐在看台坐椅上,一叠公文放在膝头,虽然手掌死死的按住耳朵,但目光却在追随场里飞移的人影。玛法少将走过去,轻轻地在书记官身边坐下来。 白色身影在空中一折,速度慢了下来,一身黑色装束的黑影如影随行,脚尖才刚点到地面,手里的长刀已经呼啸着划了过去。刀锋直切白衣人胸口,锐利的破空声在空气中颤抖着蔓延开,让旁观的人心惊不已。 “当”的一声,白衣人架住了这无比凌厉的一刀。刀剑相撞时,攻守双方的手腕都纹丝不动,只是激起的强劲气流带起两个人的衣衫“哗哗”作响。 “*!”黑衣的科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比起上次,只前进了一指头的距离。” “按道理,魔属的贵族不会说这样粗鄙的话。”身穿白衣的乌鸦说:“你攻完了,换我。” “要不然我再攻一次看看?”科恩笑着,又想耍赖。 乌鸦脸上没有表情,收剑、转身、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趁科恩没有防备,一个漂亮的旋身直刺,没发出任何声响的长剑在空中完成旋转,直奔科恩陛下前胸! “偷袭!”科恩陛下将刀柄一转,让刺来的剑尖点上刀身,又从血槽中滑出去,带出一串飞溅的火星。陛下来不及收刀,下面一腿踢出,直取乌鸦胯下。 “我说过几次了,不要使用这么功利的手段,风格太明显。”乌鸦抬腿挡住,再“唰、唰、唰”连环三腿还回科恩:“看清楚,贵族通常是这样踢人。” “贵族腿法?不怎么样。”科恩脚步不动,原地闪身避过,手上长刀挽起一片光华,与乌鸦硬拚几记。在一阵令旁人眼花撩乱的刀光剑影中,两人忽的分开。 “魔属的贵族宁愿去死,也不愿意矮身低头躲避拳脚。”站定在光可鉴人的光滑地板上,乌鸦把长剑收到身后,点评科恩刚才的一连串攻击:“不过刚才这几刀时机拿捏得不错,整个人的气质也很好──已经有了标准的魔属贵族风格。” “是吗?”刀尖斜指地面,科恩一脸不屑:“在那么多魔属贵族里,难道就没有几个有个性的?就算是装扮,我也不愿意把一个平凡的壳子套在自己身上。” “这就难办了,你的身份早已决定,必须按照资料上提供的东西来学习。”乌鸦回答说:“想完全掩盖你的性格似乎也不容易,你可以考虑换一个身份。” “不,我喜欢这个身份。在魔属联盟,有理由到处乱晃的贵族青年可不多,况且这家伙是被家人赶出去的,而家里人又在战争中死个精光。”科恩嘿嘿一笑:“特别是他嗜好调戏小姐这一个毛病,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我可以把这点发扬光大。” “一旦遇到了其他贵族,你怎么解释你的行为?露出马脚会影响你的计划。” “这很简单,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脱离了原本的生活圈子,性格不受约束的话自然就会产生变化,我想这不奇怪。”科恩想了想:“当然,我也要把自己的性格收敛一点,不让他们想到我是谁就可以可是这样会比较辛苦吧?” “你的气质在这段时间有些变化,如果时时记得你在干什么而保持警惕,骗过别人不算什么难事。”乌鸦点点头:“但是要注意,你的个性张扬,不要让他人对你产生反感。” “哦?这样说来,我近段时间的练习很有效果。”科恩收了刀,接过白影送上的毛巾:“练习完成,我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这段旅行了不过依你的看法,如果我们俩都全力出手不留余地,会是谁胜谁败?” “都全力出手的话,不是谁胜谁败的问题。”乌鸦连想都没有想,随口就回答:“就现在的状态来看,你挡不住我的第一击,我也防不了你的反噬,大家都没命。” “我有这么厉害吗?”科恩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那我岂不是比白影还要厉害?” “看从哪方面比较,你们互有长短,至少你比白影奇怪。”乌鸦伸出手来,向十数步外的武器架遥空一抓,架上的一柄连鞘长刀猛的弹起,直飞进乌鸦手里:“感受一下你的新刀。” 长刀在乌鸦手上转个圈子,停下来时刀柄对着科恩,这一连串动作漂亮之极,包括科恩在内,所有人都惊讶不已。乌鸦的动作轻松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但这一手不像武技,更不像是魔法,科恩猜测,就是放眼整个大陆,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出来。 “这一手比较帅,说说其中诀窍。”科恩握上刀柄,微笑着说:“我可以用东西跟你换。” “可惜,这是生来就会的。”乌鸦淡淡的回答:“就跟你的头脑一样,别人学不来。” “这把比原来的刀要轻,长一点,窄一点。”科恩点点头,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随手拔出刀来:“哈,还有宝石玛法,你找我有事?” “是的,陛下。”玛法少将几步跑到场中:“我们的计划进展顺利,虽然他们要在明天才能接触到‘风暴’,但各国甚至魔属各国的潜伏人员都相继暴露,我们完全达到了预想的目标。” “不要急,慢慢来,先让他们逍遥些日子。”科恩陛下缓缓的移动着脚步,长刀在手中挥动,舞出一组奇异的组合变化:“今天没有其他事了吧?” “有。”白影说:“陛下,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今天起程回里瓦帝国,你要去送行。” “哦!我差点忘记了。”科恩收刀还鞘,随手一扔,长刀翻转着落到刀架上,位置跟乌鸦移动它之前一模一样:“现在大概是吃完早饭后的时间,我们得快点。” “陛下。”看科恩走过,书记官急忙双手举着文件:“这些文件怎么办” “少废话,等我回来再说。”科恩陛下带着白影,已经过了厅门。 因为跟皇帝陛下关系特殊,护送里瓦帝国小公主的队伍非常庞大,仅沿途安排的警戒军队就达两万人次,负责全程护送的是三千精锐的近卫军。他们在圣都城外三十里处的军队驻地等候,而皇帝陛下要送的,也就是这三十里的路程。 随行的全部行李和仪仗早运去军队驻地,科恩陛下换过衣服赶到前宫时,一身男装骑士服、手持马鞭的贝尔妮公主正被一群戎装的女兵簇拥着跟皇妃们道别。她头上戴着一顶骑士帽,以往满头的秀发在今天束成一个马尾,虽然没有化妆,但却特别风姿飒爽。看到皇帝走近,调皮的贝尔妮公主把脚跟一并,行了个正规的骑士礼。 “哟?这是谁家的俊秀小伙子?”科恩站到贝尔妮公主面前,打趣说:“老实交代,阁下今天这种有巨大杀伤力的打扮,是不是存心想拐跑我们斯比亚美丽的姑娘们?” “有这个想法,我就想引诱四位皇妃跟我回家。”贝尔妮公主微微昂起头,露出脸上骄傲的表情:“可惜啊!我来晚了,看来她们都心有所属。” “我很荣幸的知道自己的魅力高过阁下。”科恩笑呵呵的转身,对四位皇妃说:“我们这就启程,我会赶回来吃晚饭的。” “路上小心,别急着赶路。”菲琳皇妃拉着贝尔妮公主的手,轻声嘱咐说。“要记得我们约好的日子,一定要来。” “谢谢几位姐姐,我不会忘记的,我在这里过得非常愉快。”贝尔妮公主点着头:“等我回国拒绝了那些讨厌的求婚者,再跟父皇请求来斯比亚长住。” 几位女士娓娓话别,面上含笑的科恩却还在伤感公主那句打发求婚者的话,虽然大家都装做不在意的样子,但谁都知道,贝尔妮公主心里不可能再装得下别人暗自苦笑一下,科恩在此时决定了要加快自己当疯子的步伐,毕竟,有些事情是不等人的。 如果各帝国的皇帝此时在场,而他们又能预知此后提前发生的事情与贝尔妮公主一句话有关的话,他们大概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求贝尔妮公主把话收回吧!哪怕跪下都没关系。 出城之后,一言不发的贝尔妮公主策马在前,领着长长的队伍一阵疾奔。尾随在她马后的科恩知道她心情郁结,也不出言阻止,任她藉由速度把心里的苦闷发泄个够。连带近卫队在内,大家骑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三十里的路程,只用了平日三分之一的时间。 连绵的军队驻地已经出现在眼里,贝尔妮公主挥舞着马鞭,凭藉马势冲向一个小山岗。科恩向后打出一个手势,而全身乌黑的小乌鸦早已习惯领头的位置,这时也不再紧随公主的坐骑,直接就抄捷径冲上山岗,两匹马几乎是同时在山顶停下。 “科恩哥哥的马也很有个性呢!”贝尔妮公主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小乌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准你欺负我的乖乖马,牠可是性格温柔的小姐。” “这家伙从小就要强,不肯吃一点亏,是吧?”科恩拍拍小乌鸦的脖子,小乌鸦一连喷出几个响鼻表示同意:“贝尔妮,这次回国后,你要多加小心。” 贝尔妮公主目光上移,看着科恩,表情有些迷惑,似乎有点不明白科恩在说什么。 “虽然不是斯比亚的事情,但因为你的关系,我也关注着里瓦帝国。”科恩叹了口气:“从大战结束以来的这段时间里,金萨沙暗地里的局势似乎说不上稳定。” “科恩哥哥太客气了,哪里是这段时间才开始的。”贝尔妮公主抚摩着坐骑,目光遥望着远方:“在确定太子的地位之前,这种不稳定就已经出现了,虽然大哥库尔贝成为了太子,但随着几位姐姐相继成婚,这种事情越演越烈。” “我见过库尔贝王子,不过除了他吃得讲究一点之外,我没什么其他感觉。”科恩想起了那张涂满白粉的脸:“由他继任皇帝的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父王为了安抚国内的几大势力,把三个姐姐分别嫁给三个世家,却没想到事与愿违。”贝尔妮公主拢拢耳边的几丝秀发:“因为太子的奇怪个性,三个姐姐的政治**不断膨胀。这次让我回国去挑选夫婿,不知道其中还牵连着多少内幕。” “是她们策划的吗?”科恩点点头:“想把你嫁去哪里?” “当然是越远越好,大概是坦西或者加洛。”贝尔妮公主突然转头过来一笑:“如果有办法的话,她们一定会把我放逐到天边去,比如魔属联盟的某个角落。”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是想到不被放逐的办法了?”科恩回以微笑:“是想从你父王的身上着手吗?” “父王、母后虽然溺爱我,但那更多的是一种歉疚,因为我注定要被远嫁出去,这就是我的命运。里瓦国内,再没有能容得下一个公主的家庭。”贝尔妮公主低声回答:“很小的时候,我就有这个觉悟,但我告诉自己,联盟内有这么多的王子,肯定会有一个值得我讬付终生、值得我去爱的人。我日日向神王祈祷,希望让他来到我身边终于,在一段奇特的旅程之后,我遇到了这个人,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感动。” “虽然在那时,菲谢特陛下情势危急,但我坚信他会挺过那段艰难的日子;而我,我愿意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他,以他妻子的身份帮助他,甚至以后与里瓦的哥哥姐姐们为敌也在所不惜。”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贝尔妮公主低下了头:“但是,光明神王却将他从我的生活中带走或许光明神王对其他人无比仁慈,但对我却是残忍的。” “这不关光明神王的事吧!”科恩无法招架的东西之一,就是朋友的泪水,这比任何东西都更具魔力的液体足以让他方寸大乱:“既然你清楚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回国?就待在斯比亚好了。有我在,谁都不敢拿你怎么样。” “如果能硬下心那样做,我就不是我自己了。父皇、母后生我养我,育我教我,我这个女儿怎么能背弃他们?”贝尔妮公主昂望着天空:“自己不想嫁给别人是一回事,对父皇、母后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回去的话,你很难不嫁人。”科恩说出了重点。 “我已经决定不嫁人了,因为我的心是属于菲谢特陛下的,不能由第二个人来玷污。”贝尔妮公主看着科恩,露出一个微笑:“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回国。” “我明白了。”科恩伸出手:“把你准备割脖子的匕首交出来。” “我什么时候准备割脖子了?”贝尔妮公主摇晃着可爱的小脑袋,装做不在意的说:“我才舍不得呢!” “管你是打算刺心脏还是割脖子,给我交出来!” 在科恩加重了语气后,贝尔妮公主才从袖口掏出一把镶满钻石的小匕首,先在手心里看了看,这才倔强的丢给科恩。 “我知道,交出了匕首,你还有很多结束自己生命的办法。”科恩握着匕首,目光极为坚定:“但我要告诉你,只要我科恩.凯达还生存于这世上一天,你就用不着这东西,我的妹妹不会被任何人的意志所强迫,包括我在内。” “你能护着我一时,可是你护不了我一世!”含着泪水,贝尔妮公主叫嚷着:“就算我安然度过了这次,那下次呢?” “不单是我护着你,你也要努力保护自己。”科恩微微一笑:“虽然我现在不能对你说什么,但我却能肯定一件事,如果你这样结束自己,你会非常、非常后悔,就算变成灵魂,你也遇不到某人拿着这个。” 一张纸片递到贝尔妮公主面前,她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我放在你身边的人,在回国之后这些人会跟你联系的。他们能为你解决一切难题,当然也能阻止你伤害自己。”科恩回答说:“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那这次的事情怎么办?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放心,我以菲谢特兄弟的名义保证,没有谁能娶到你。”科恩冷哼一声:“我会很委婉的告诉他们,别以为我当了皇帝脾气就会变好,流氓始终是流氓。” “又讲大话。”贝尔妮公主的情绪好了一些:“真不明白你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生来如此,就如同你的美貌。”科恩微微一欠身:“我的妹妹,记住我的话,那并不是单纯的安慰。一路顺风。” 贝尔妮公主无言的点点头,拍马冲下了山岗。科恩目送着她离去,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起,仿佛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远处注视着自己举头四望,又没什么发现,但这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你们不要跟来。”科恩料定事有蹊跷,转头对白影等人说:“我随意走走。” 说完,科恩驾御着小乌鸦向远处的一个山谷奔去。(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二十三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狩猎季节 分界线,威尔斯帝国段,部族集居村落区域。 急促的喘息声里,一个衣不遮体的瘦弱人影在狂奔,一路踩过尖锐的岩石,穿越长满硬刺的齐腰野草,虽然汗如雨下,却不敢稍做停留。偶尔有鲜红的液珠从血迹斑斑的赤脚上甩出,不但点染了草叶,也把淡淡的腥味留在空气中随风飘散。 不一会,这淡淡的血腥味就飘散到远处,两只本已丢失目标的变种地狱犬一个激灵,喉咙中发出几声沉闷的吼声,顺着气味一路追去。地狱犬的主人一声令下,十多位盛装打扮的武士驾御着矫健骏马,远远跟在地狱犬后面。 狂奔的身影就算再快,也快不过衔尾追击的变种魔兽,很快,瘦弱的奔逃者就被逼到一道土坎下,两只地狱犬发出低沉的吼叫,一左一右的向他逼近,对对露出唇外的森森獠牙上,正不停的向下滑落着粘稠的唾液。 奔逃者背靠土坎,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双手毫无意识的在土坎上摸索,当看到那一队高贵的武士来到时,他眼中充满了绝望。 “是个放哨的,他们的村子一定就在这附近,小伙子们,那可是上千人的村庄啊!”地狱犬的主人兴奋的说着话,一边打开手里的地图,“看样子不会再超过两里地,放出消息给其他队伍,我们已经到达,大家可以散开围猎了。” “子爵先生。”一个穿着银亮盔甲的青年武士问,“这第一个猎物归谁?” “第一次参加围猎的先生,让我来告诉你规则好了。”被武士称为子爵的贵族放好了地图,不无得意的回答,“一般而言,猎物是谁逮住的就归谁,所以,这个猎物应该是属于我的地狱犬。宝贝们,好好享受你们期待了一年的大餐吧!” 在地狱犬扑上去的那一瞬间,奔逃者的手指深深的扣进土坎的泥土中,接着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抽搐…… 魔兽进食的场面血光弥漫,两个年纪不大的武士当场呕吐,其他第一次参加围猎的武士落荒而逃,引得子爵一群人哈哈大笑。 “子爵大人!我们找到了村庄,其他队伍都排好了位置。”一个仆人打扮的骑士远远奔来,大声叫喊着,“围猎的号角马上就要吹响了!” “这样的话,我们也进入出发位置吧!”子爵问明了地点,转头吩咐自己带领的武士,“各位,打起精神来,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狩猎季节,我们一定要抢得最多的猎物,为我们的家族赢得光荣!现在检查你们的装备,如果不小心被猎物反咬一口的话,可是会被人耻笑的!” “好吧!跟我来!”看到众人都准备好了一切,子爵举起长刀率先冲出,其他的骑士们举着手里的武器紧跟在后,一行人快速的翻越了前面的小山丘,来到一片大约十里方圆的原野上,如果没有提前标注的地图,他们很难找到这个被群山包围的盆地──大概在半年前,在这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原野上,有人发现了这个村庄。 原野边缘,到处都飘扬着耀眼的贵族旗帜,这支围猎队伍连贵族带仆从,大概有四千人的样子,是威尔斯帝国组织规模最大的一支围猎队。稍后,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来,号声回荡在原野的每一个角落,各个方向上的马队发出欢呼,争先恐后的向原野中央冲去。 犹如冲锋陷阵的军人那样,马上的骑士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向前冲,随从的仆人和武士打着呼哨,策马护卫在主人周围。在接近到能看见村庄的时候,仆人们为主人递上弓箭,再用火把点燃主人手里的火箭,然后以一种极端羡慕的眼光看主人射出箭矢。 狩猎队近在眼前,原野深处的村庄再也无法隐藏,断断续续的沉闷鼓声响了起来。 “有鼓声啊!这些猎物难道还想反抗吗?”子爵身边的一位贵族对他说:“子爵先生,在这样规模的村庄围猎,我们的年轻人没什么危险吧?他们的身体可都是很高贵的。” “放心吧!我的伯爵先生,我这是第十五次带领队伍围猎,就算猎物再怎么激烈的反抗,他们始终只是猎物而已,绝不会对高贵的贵族构成什么威胁。”子爵呵呵一笑,“就算我们的小伙子们经验不足,那些出色的仆人和武士也会帮他们解决好一切,至于一些微小的伤害……伯爵先生,哪一个真正的男人身体上会没有伤痕?有了伤痕,才有男人味。” “说得也对,看到这些小伙子充满活力,连我都热血澎湃起来了呢!”伯爵回答着,带了带马缰,“子爵先生,我要去捕获猎物了,先走一步。” “完成了指挥之后,我就会追上您的。”子爵点点头,“祝您有个好收获。” 拖带一股股显眼的黑烟,成群的火箭在天空中飞过,然后一头栽到村落里,落到那些以野草为顶的圆形小屋上。片刻之后,村落各处就翻卷起火舌,直冲云霄的巨大烟柱也三三两两的升腾而起。尖利的哭号声响了起来,仅在身体重要部位缠着破布的部族居民从隐藏处逃出,拖儿带女的冲向还没有着火的地方。 跟围猎队嘹亮的号角声比起来,回响在村落上方的鼓声是那么的孤独与无奈,受这空洞鼓声的指挥,还算健壮的部族男性拿起简陋的“武器”,分守在进村的各条通道上……和那不太坚定的鼓声一样,是要坚定的反抗还是要乖乖就范,他们心里也很犹豫。 既然没有躲避成功,那么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反抗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越是激烈的反抗,敌人事后的报复越是疯狂,曾经发生过狩猎队死了一个贵族而杀死所有猎物的事件。但如果不反抗的话,好好的一家人就会被活活拆散,除了半大不小的孩子,所有人就会从此走向前途未知的路途,再也不可能见面…… 奴隶的命运就是这样,从来都很凄惨……虽然悲惨,至少还能活着吧……但这样活着,跟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抗吧!虽然没有外援,但不会愧对祖先……不,在这样的情况下偷生,祖先一定会原谅我的……在大多数人的思想游走于反抗与否的时候,狩猎队的第一波骑士已经冲进了村庄! 这些第一批冲进来的是“重装”的骑士,他们穿着部族居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的、覆盖着全身的精美盔甲,就连胯下的骏马也包裹着一层严密的软甲,几个勇敢的部族男子冲了上去,却惨死在对方的骑士长枪之下,另几个部族男子慌张后退,又被疾奔中的马匹撞飞。一群群武士跟在马匹后面,叫喊着蜂拥而入。 回响的鼓声变换了节奏,正是包含着无数血泪的“遇险”一曲。 冲破防线的骑士在村落中的道路上肆无忌惮的奔驰,临时布置的绊马索效果极为有限,就算起到了效果,摔在地上的骑士也会立即被跟在后面的随从保护起来,投石索甩出来的飞石,连在随从们的盾牌上留个痕迹都办不到,部族居民们手里的弓箭也属于地道的“土产”,根本构不成任何的杀伤力。 这些先行进入的骑士都经验老道,他们只在村落外围奔驰,因为这里的道路空旷,没有太多陷阱。放空了挂在马鞍边的几把弩箭,他们又抽出了银亮的马刀,回旋的刀锋发出异响,亮光在空中一闪而没,斩杀着一个个来不及回避的部族居民。而那些步行的武士,一部分在开始清理周围的房屋,一部分却在向村落中心射出火箭…… 稍后,他们停止了其他行动,一心一意的顺着风向放起火来。所有的步骤都事先设计好了,他们要先把部族居民赶出去。 火势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暴烈的火焰逐渐连成一线,吞灭了大半个村子。到处都是身上着火的部族居民,在他们发出的凄厉哀号声里,在弥漫不止的黑烟中,敲击大鼓的老者心里几经挣扎,终于敲响了逃亡的信号。 大鼓被放置在一架牛车上,浊泪纵横的老者还在坚持着自己的使命,带着两千多哭号不止的部族居民们向村落外面逃去。这是怎样的一支逃难队伍啊!成群结队的沾满了血迹与灰烬的身体,一张张仓皇失措挂满泪痕的面孔,还有……还有那绝望的眼神。 看到部族居民逃出了村庄,在子爵的命令下,狩猎队的号角声也变了,分组的贵族青年们开始出动。一时间,奔驰的马群拉起了道道烟尘,原野各处都是变种地狱犬的低沉咆哮声,狩猎竞赛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完全是精锐军队装备的一支马队最先追上了逃难队伍,只是一次血光弥漫的冲击,他们就把整个逃难队伍完全打散,恐惧到几乎疯狂的部族居民们立即分成无数股小队伍,盲目的散开奔逃,只能依靠鼓声保持着一个大致方向……但是,刚刚冲散他们的马队再次冲回,把逃难的队伍从中截断! 无数人的慌乱尖叫汇成一股强大的声浪,久久无法消散,甚至掩盖了“回护”的鼓声。 十几个老者被贵族骑士逼到一棵树下,衰老的身体缩成了一堆,不住的发抖。而拍马上前的贵族骑士骂了一声“晦气!”,戴着雪白手套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轨迹,随从们眼中闪动着欣喜的光芒,手中的弩箭毫不迟疑的举起,用有力的手指扣动扳机…… 三个浑身涂满稀泥的部族女性被冲散,虽然她们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在干裂的泥土掉落之后,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将她们的年龄表露无遗,也把几个贵族骑士的眼光吸引过来。骑马的仆人们把她们驱赶到主人的马前,好让主人尽兴。 “呜──”贵族自信的挥舞着马鞭,向女性裹胸布的打结处抽去,“啪!”的一声,血珠飞溅,中鞭的女性吐出一截咬在嘴里的树枝,“啊──”的一声惨叫出来。而身后回应她的,不过是畅快的笑声和下一记皮鞭。 在抽掉了女性裹胸布之后,女性背后已经皮开肉绽,贵族一声大喊,“是个下等货,赏给你们了!”跟从的仆人们一声欢呼,把女性踢倒在地绑了起来。而贵族又提起马鞭,追向下一个目标…… 这样的景象,在原野各处上演,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带着仆人们,在欣喜的收获着。捕获到的猎物被集中到小河边,无论男女全部bā光。部族男性的手脚被绳索绞在一起,只能蜷缩着身体;部族女性的遭遇更加悲惨,她们被绑在特制的木架上,在剧烈的疼痛之下,胸部只能高高挺起,双腿也被屈辱的分开。然后,桶桶的凉水当头浇下,冲去残留在皮肤上的一切。 看起来不健康或者长相不好的部族居民,就会被一脚踢进河里。 前路被堵之后,一部分逃难的部族居民围着载有大鼓的牛车,男子在外,妇幼在内,形成一个由肉ti构成的圆阵,这就是部族最后的、也是最无奈的防御方式──认输。 但贵族们没有尽兴,他们命令一队队武士围绕着他们不停的转圈,随意发射出手上的弩箭,每有一个部族居民倒下,贵族们的欢笑就更加欢畅。每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被抢出来,打赏的银币就会从天而降。无视对方的眼泪,无视对方的哀求,对方只是猎物而已…… 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回护”鼓声,突然停止了下来,老者被一支弩箭射中,仆倒在鼓上,血液从胸膛倾流而出,瞬间就染红了鼓面。 “听……有鼓声在回应。”在他的意识消失之前,他艰难的抬起头对身边的族人说:“是……是互询……”身边的族人含泪点头,不忍告诉他那只是他的幻觉,然后用颤抖的双手合上他的眼睛。 但当这位年轻的族人站起身来,准备继承老者的职责的时候,耳边却真切的听到一段鼓声……没错,虽然还有点模糊,但那的确是互询! “我……我……我……”青年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他手拿着神圣的鼓槌,往血红的鼓面上敲击下去,“我们是……缔塞西斯部族!!!” 从远方传来的鼓声渐渐清晰起来,并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靠近,鼓声在群山中回荡,在原野上奔泻;震慑了忙于施暴的贵族,也唤醒了部族居民的希望! 天空中飞来近百个小黑点,近了一点之后,地上的人才能分辨出那是翼人。 二十多名翼人排成一字横队,降低高度快速通过,在飞掠到原野正中时,一面金碧辉煌的巨大旗帜被这些翼人展开。 虽然天空中还弥漫着烟雾,但贵族们仰头辨认时,无一不是冷汗直流……这面旗帜上,有一个让整个魔属联盟都心惊胆战的图案──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皇族旗帜! 回应的鼓声越来越近……无论是哪一方的哪一个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段简单的节奏,那就是被称为三十六部族灵魂的十乐章中最简短的一段──合族!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兵临城下 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边境,朔风关。 一队换防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城楼,问讯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关外平原上也燃起点点灯火。 那是外派的岗哨,竟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因为在十几天前,斯比亚帝国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分界线上,并且无故袭击各个魔属帝国的贵族狩猎队,所以濒临分界线的各个关卡都加强了防务。其中两个主要关卡更是派出几支机动力强的部队,去帮助狩猎队撤退。 数日以来,守关的士兵们看着受袭的狩猎队和边民不断撤回,特别是那些被袭击的贵族,状况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他们大多是即将接受册封的贵族子弟,本应该是风华正茂的青年,现在却一个个手脚残缺,只能躺在担架上流血流泪。 如果换着是以前,守关将领早就点齐人马出去报复了,但现在手上兵力有限,而且对方是斯比亚军队,换着是谁都要多考虑一下。更别说本方是在分界线上被袭击,就算要交涉都说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缘由来,无奈之下,各关守将只有一边把遇袭的消息飞马上报,一边派人去接应。 至于皇帝要怎么处理,那就不是边关将领头痛的事情了,守好国境就成。 五六个威尔斯士兵守在关隘外面的内圈警戒点上,小声谈论着什么,还不时有人站出来向远方的警戒点眺望几眼。 黑夜已经过去了一半,秋夜的风掠过原野刮来,让人止不住的遍体生寒。小头目缩了缩脖子,叫手下向火堆里添加柴火。 “真冷啊!”一个年纪大点的士兵摇了摇头,“我说队长,待会下了岗,咱们去喝一杯吧?” “不是说目前情势紧张吗?”不待起身了望的队长回答,一个年轻士兵就插话进来,他是个入伍不久的新兵,整夜都一直紧抱着自己的长枪,“斯比亚军队在分界线上出现,还杀了那么多的人,我们跑去喝酒的话,会被长官责罚的吧?” “小屁孩子,你懂什么?”老兵一瘪嘴,“除了武器,酒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别说现在还没打仗,就是打起仗来也不会禁止喝酒。在精锐部队里,战前喝烈酒,战后喝红酒,打了胜仗的话,上好红酒管你喝个够不过你这菜鸟是没机会进精锐部队了。” “是这样吗,长官?”青年士兵张着一双迷惘的眼睛,问刚刚坐下来的队长。 “差不多。”队长拣起一根树枝,捅着火堆里的木材,“你也不要害怕,我们这里没事。” “为什么呢?”青年士兵更加迷惑,“他们杀了好多贵族。” “那是老爷们说的,谁知道分界线上出了什么事。那些个狗屁护卫本事不够,保护不了主子,吃了亏栽赃给神属军队也是有的。”队长嘿嘿一笑,“大战才结束多久啊!像斯比亚那种刚刚打完了内战的帝国,国民吃饭都成问题,还凭什么来打仗?这分界线窄的地方几百里,宽的地方近千里,这可不是你们家门前的小水沟,一步就能跨过。” “听见了吧?学着点,不然永远是菜鸟。”老兵教训完了菜鸟,转过头去换了一副讨好的笑容,“队长就是看得比我们远,不愧是上过军事学校的。” “知道了”菜鸟点点头,好奇的问,“听说斯比亚军队打仗厉害,是吗?” “厉害不厉害的,我没亲眼见过。”新兵的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队长想了想才说:“不过在学校的时候,长官们倒是为我们分析过斯比亚军队的特点。” “学校里还教这个啊?”几个士兵都来了精神,纷纷央求队长,“说说看嘛!长官。” “其实说起来,斯比亚军队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跑得快。”先小小的陶醉了一下,队长才清清嗓子,照以前教官的话数落起斯比亚军队来,“遇到那些比自己弱小的军队,他们就会像秃鹫一样群起围攻;但是遇到比自己强大的部队的话,他们就会逃跑,很快的逃跑。斯比亚军队不善于强攻,从来都只是在野外打仗,他们不敢主动进攻那些防守严密的城池,除非被逼到绝境。就像现在,他们最多袭击一下狩猎队,我们的这个朔风关他们根本不会*近。” “这样说来,我们就很安全了。”新兵喜悦的神情里又带着些失望。 “反正这次是打不起来。”坐在队长身边的老兵呵呵一笑,“从古到今,没听说有哪个神属帝国敢自己跨越分界线来打仗的,我们不去打他们就不错了!就是在大战的末尾,他们也是用上了卑鄙的奸计,才在我们的军团手下逃脱” 队长点点头,肯定了老兵的话。别说他这样的还算不上军官的小头目,就算是一般级别的军官,都不清楚大战结束前土城之战的详细情况。在宣传机构,特别是魔殿的大力鼓吹之下,斯比亚军队变成了一支卑鄙、龌龊,没什么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之所以能逃回神属联盟去,无非是使用一些下贱的招数。而这样的宣传,在魔属联盟军队,特别是曾败在斯比亚手下的那些帝国里,流传面非常之广,以致于中下层军官根本没有任何警惕心。 “哦,再过一会就要下哨了。”队长起身向远处看看,然后拔出地上的火把,向城墙上摇出一个“一切正常”的信号,“先去喝他一杯,然后回去做个美梦。哎” 向地上插去的火炬在距离地面数寸的地方停止下来,队长把目光移出一点,看到有什么黑糊糊的东西抓住了火把最下端的把手,再一凝神分辨,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只手臂! “”队长猛的张开了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同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冰凉,股股暖流从前胸后背出现并顺着身体下移,但是那种感觉却不怎么舒服,湿漉漉的。队长圆睁的双眼看到,那只握住火把下端的手臂在移动,先是肘部下沉支到地面上,然后有一个裹满野草的身体移动到自己身下,那些野草就跟脚下的野草一模一样,其中甚至还有花朵。 一阵眩晕,队长再也无法站立,但也倒不下去,因为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支撑着,他连转头的动作都无法完成──裹满野草的身体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一只脚盘曲起来,和双手一起组成一个稳定的支撑,然后用另一只脚顶住队长的胃部,把他的身体慢慢放了下来。远远看去,这个小头目就如同是自己面向火堆坐下一样。 被迫坐下之后,队长才看到了自己的士兵,刚才还在跟自己畅谈的老兵微张着嘴,目光呆滞;那个喜欢提出各种问题的新兵,他的身体正在微微抽搐背后响起非常细微的声音,那应该是什么东西正在抽离他的身体。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队长永远闭上了他自大的双眼。 握住火把的身躯继续移动,稍稍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以非常低微的声音向旁边的草丛说:“七小队,内层岗哨清理完毕,无异常,待命中。” 草丛里立即伸出一双交握的手掌,左手掌心向着远处始终不动,而右手就不断重复着覆盖左手手心然后移开的动作,只是间中有些停顿而已。 但如果站在远处看,就会发现在火堆边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微弱光点,从其闪烁的规律中,某些人又能解读出一些信息,这些信息会在某处汇集起来,然后传到距离关卡大门五里的地方,而这地点有一个特别的名称,叫做前线攻击指挥部! 在城墙守军目力不及的地方,一只手伸到空中,然后俐落的向下一挥──关卡之下的野地里,大片的野草开始移动。在刮过原野的风声中,在微弱模糊的光线里,一队队、一列列的野草犹如几百条游向洞穴的毒蛇,迅速、坚决、一致的向着朔风关城墙而来! “什么东西啊?”城墙上,一位视力极好的士兵向外探了探头,“长官,这风有点奇怪。” “奇怪?”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军官偏了偏头,“你看城外岗哨发出的信号是正常吗?” “是。” “那就没问题。” “可是,真的有点奇怪啊!”士兵坚持着自己的疑惑,“长官你来看看。” “你还真是麻烦!”军官抱怨着,来到士兵身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黑呼呼的什么都没看到,于是用刀柄拍了士兵的头,“少给我一惊一乍的,明天早上刷卫生间去。” “哦!”视力超好的士兵点点头,懊恼的转过身,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上面怎么了?”城墙内侧,守在门洞边的几个士兵抬头上望,却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直坠下来,几个人同时往旁边一跳──只听“砰砰”连响,几具尸体砸到地面上。 根本不加思考,几名士兵同时放声大叫,“敌袭──敌袭!” “噗!”的一声,一颗巨大的照明魔法球在城墙上出现,城墙外随即杀声震天! 斯比亚军队的翼人部队在城墙上空掠过之后,站在城墙的三百来名当值威尔斯士兵绝大多数被扫下城墙,只余下稀稀拉拉的三十来人看着天空放声大叫。三十多具失了真声的嗓子在震颤,如同撕裂的一般,尖利的声音四下传播着──可还没等他们叫出三声,两百多名斯比亚士兵就无声无息的跃上城头!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近的,没人清楚他们是怎么爬上城墙的,在他们跃上城墙的那一刻,三十多名回过头来的威尔斯士兵呆若木鸡。他们眼看着斯比亚士兵在空中舒展手臂,提刀过头,尔后寒光一闪、叫声戛然而止! 在这些斯比亚士兵踏足墙面的那一瞬间,二百多根与城墙同高的长杆,从他们身后向外倒下,城下的士兵捉住前后两端,同时后退几步,待长官一声令下,抱住后端的士兵同时发力前冲,而前面的那一名士兵用嘴咬住刀背,双手紧抱杆头,纵身一跃,身体就打横踩在几乎垂直的墙体上,在长杆的推送之下,一路迈开大步跑上城头,居然比使用云梯快了二三十倍! 转眼之间,被这长杆送上城墙的斯比亚士兵已达千人! “敌袭──敌袭!” 距离城墙不远处,一个营的威尔斯预备队正在休息。军官听到预警声,“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带着部队顺大路冲向城墙,在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余步时,又一个照明魔法球出现,五百多士兵组成的人流无遮无拦的曝露在明亮的光线下,当即被天空中折回城墙的翼人部队射了个落花流水! 余下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继续前冲,却被从城墙上涌下来的斯比亚军队封住,双方在距离城门五十步处展开激战,一阵血雨横飞,威尔斯一方被逼退数十步,幸亏后面又赶来一支百余人的执法队,才惊险万分的守住了街道。但在此时,斯比亚军队已经取下了城门门闩! 谁都知道城门一开,后果不堪设想,双方争的就是这一刹那的时间! 这时候,朔风关总指挥官光着上身赶到,挥舞着手里的长剑高呼:“夺回城墙!” 他指挥着一队队衣冠不整的威尔斯士兵向城门反冲,没有阵形、没有鼓动、甚至没有武器盔甲,有的只是一腔报国的热血!还有破关后面对死亡的恐惧。 接二连三的照明魔法球在天空中出现,一波又一波的箭矢飞入威尔斯反冲部队中,但数千威尔斯士兵还是在呐喊着,义无反顾的涌向城墙,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斯比亚军队冲锋的那条阵线上撞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朵朵绽开的血花,前后左右连在一起,化为咆哮的血色浪涛! 面对威尔斯军队近乎疯狂的反击,进入城墙的斯比亚军队使用上了所有的手段,远程遮断的弓箭兵以快到极限的速度拉弦放箭,最前沿的步兵肩并肩的砍杀着冲上来的敌人,后面的士兵投出飞斧、匕首、标枪、长剑、战刀、石头等所有能找到的武器支持前方。 眼看双方战至胶着状态,“噗!”的一声巨响,城门洞开,斯比亚军队的重甲步兵叫喊着蜂拥而入!(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魅影军团──复出! 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北部边防军军部所在地──欧佩城。 当接到斯比亚军入侵的第一封战报时,欧佩亲王正在吃早餐。因为近来本国贵族子弟在分界线上遇袭一事,亲王已经忙碌了一个晚上。这会,他刚和参谋们看完报告,过问了深入侦察任务,并亲自下令组建谈判团,准备去跟斯比亚交涉被俘贵族的问题。 侍从正往酒杯里倒着佐餐酒,副官就一溜小跑着进了餐厅,手上拿着一个红色信封。亲王看了他一眼,拿起了餐具,“念吧!” “是的,亲王殿下。”副官抹去头上的汗,用微微发抖的手抽出了信笺,“边防军特急战报:十月十一日凌晨,近十万斯比亚军队突出分界线,分两个方向,同时偷袭我边防关卡。至十一日上午,朔风关、烈风关、长风关、飓风关、天风关、雪风关失守,第一边防线防御崩溃,指挥部已经撤退至第二线。” 亲王满脸惊讶的放下了餐具,还没回过神来,他的副官已经拿出了第二个红色信封。 “十二日起,边防军发起全线反击,地方军团十六次阻击失利;十四日,第三军团步兵集群与敌左翼正面接触,骑兵穿插配合,失利;第四军团固守凌风关一线,意图威胁其后路,十五日与敌发生激战失利。”副官顿了顿,“斯比亚军速度极快,右路之敌十六日占领飞花关,十七日抢渡瓦涅河,十八日占领落花关。左路之敌顺蓝水河直行,十八日占领幻花关,十九日陈兵秋花关一线第一、第二线部队大多失去联系,第二线军部已经后撤” “两河流域,全告失守?”亲王忽的站起,怒目圆睁的大声训斥,“秋花关距离第一边防线有四百里,足足四百里!野外行军,一路激战,敌军只用八天时间!?他们是人,他们不是神族,哪来的这种速度?要不要吃饭?要不要睡觉?我们的军队到底有没有抵抗!” 副官乖乖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而在这时,军部所有的高级官员都听说了前方有特急战报传来,纷纷赶到亲王的房间外。战情室已经接到通知,一大串尉级军官扑进资料堆里,翻找着一切能用得上的文件资料。刚刚打扫完毕的会议室重新布置,才躺下的参谋们正手忙脚乱的把军装往身上套 盛怒的亲王掀翻了桌子,砸碎了古董花瓶,踢了自己的爱犬,还打了侍从官两个耳光才出了门。门厅中,两排军官*墙肃立,按官职大小排列,坚毅的目光盯着身前的地毯。 亲王在军官们的目光里踱着步,突然停下,“副司令官。” “到!” “向首都告急,你亲自去,请皇帝陛下调集至少两个军团的近卫军防守威达山脉,以防止敌军偷袭,首都一带的防卫也请立即加强!再向魔殿报告。”亲王沉吟片刻,“传令官!” “到!” “立即传令下去,敌军很可能已经攻下了秋花关,进入了两河平原。沿线各部队一定要尽全力拖住敌人,能拖多久是多久。再一个,尽量联系敌后部队,让他们破坏敌后方。”亲王凶狠的目光在手下的脸上掠过,“敌军兵分两路,他们是想在欧佩城会师,然后顺怒涛江而下攻打威达山脉,以威胁我国首都命令周边三百里的部队,两天内赶到欧佩城协防!” “是!”传令官运笔如飞,笔尖沙沙沙的掠过纸面。 “各位,敌军如果打到两河平原,那就已经属于疲惫之师,十万部队到这里也只能剩下六万而已,算上战损,连六万都不到。”亲王已经担任了十多年的北部边防军总司令,对这片地域瞭如指掌,对敌方能用出的战术也早已瞭然于胸,“所以我们的战术是,调集第五、第六、第八军团在两河平原与敌决战。趁敌军还没会师之时,各个击破!” “亲王英明!” “斯比亚军队十一日凌晨开始进攻,今天是二十二日,他们打了十一天,远离国土上千里,随身携带的补给也应该用完了。”亲王冷哼一声,“而我们以逸待劳,十二万对六万,没有不取胜的理由。各位立即回营调集部队,明天开拔,这群不守规矩的地痞流氓本王会毫不留情的踢他们的屁股,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众军官回应一声,各自奔向自己的岗位,数百道军令立即就散发出去。 欧佩城周围的驻军一片忙碌,领补给的,磨武器的,写家信的,跟情人告别的地方官员慷慨的在各条道路上设立茶水站,免费提供饮料点心;风月联合会也急忙宣布,各家妓院从今天起对军人打五折。 军官们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挥舞着拳头向士兵训话,前一句数落神属联盟军队是后娘养的孩子,一打就哭,后一句就说斯比亚军队是连后娘都没有的孩子,不用打都会哭;魔殿的祭司也急忙跑来凑热闹,一边狂热的向士兵们喷着唾沫,一边把“精美的、能保佑大家生命的”项炼和戒指塞到那些年轻人手里。 士兵们兴奋了,部队开拔了,他们唱着雄壮的军歌,排着整齐的队形,一路穿过欧佩城的街道,踏过怒涛江上的桥梁。身边是连绵的旌旗,头顶上是美丽少女撒出的花瓣雨,他们微笑,他们自豪,他们无所畏惧,他们上战场 威尔斯帝国北方防区的三个军团在一天之内集结完毕,共计十二万人,这三个军团中,除了第八军团是老底子,第五、第六两个军团是在大战之后组建的,有经验的军官和老兵并不多。但这已是北方防区的王牌部队,仅余的全部机动兵力。威尔斯的北方防区的三条防御线,就得*他们这支机动部队来支撑。 在欧佩亲王的带领之下,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北部边防重镇欧佩出发,进而踏足两河平原。第五军团*左,第六军团*右,第八军团拖后,三个军团相距五十里,在两河平原上摆开一个倒三角阵形,一步一个脚印,先踏踏实实的堵在敌军的进攻线上,再慢慢的迎上去。 欧佩亲王坐镇第八军团,抱着自己的爱犬,等着斯比亚军队送上门。 北方防区自古就是一块多灾多难的土地,因为突出在威达山脉之外,没有天险的保护,所以在每一次大战中都会被神属联军占领。这一线几乎没有什么大城市,只是顺着两条大河分布着驻军关卡和中等城镇,地势平坦,特别是欧佩城前方的两河平原,非常适合大军团决战。而欧佩城后方五十多里,就是威达山脉中的一个最大的关隘。 但每一次,神属联军的进攻脚步都是在这里停住,最长的一次战役也只打了八天而已。因为他们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枝羽箭都要穿越分界线运来,十万人的军队就要出动八万后勤人员补给,神属联军后方的补给线根本就不堪重负。 欧佩亲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出城寻找战机。如果让斯比亚军队围住欧佩城,他们就会切断周边的十数条商路,并会卡死威达山脉关隘出口,那么己方的战略空间就被大幅压缩,无法把握主动。 二十四日夜,斯比亚军与威尔斯军的前方侦察部队接触,威尔斯军十六支侦查分队只逃回一支,但也带回了斯比亚军左路突前的重要消息。欧佩亲王一声令下,第六军团与第八军团合兵一处,急速向敌左路推进。同时命令第五军团前插,负起阻断之责,防敌右路增援。 二十五日晨,斯比亚军左路察觉异状,开始向右侧友军*拢,威尔斯军第六、第八军团紧追不舍。时至中午,斯比亚军见势不妙急忙后撤,意图再次抢渡蓝水河开溜。威尔斯军高歌急进,发誓要将此路敌军歼灭于蓝水河畔 二十五日晚,负责阻断任务的威尔斯军第五军团与敌军右路接触,苦战一个钟头,反被斯比亚军击溃。数万零散乱兵没头苍蝇似的逃命,却被斯比亚骑兵衔尾追杀。齐兵满员,三万二千人的步骑军团,最后只逃回三千余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欧佩亲王才发现自己上了当,斯比亚军的左路根本就不存在。带着自己跑了一整天的,只不过是支小部队而已 欧佩亲王立即收缩部队,向欧佩城*拢,途中又与赶来援助的皇家近卫军一部会合。二十六日凌晨,与真正的斯比亚军主力遭遇。 突前的第六军团一部首先被袭击,四千轻骑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冬季的枯草被斯比亚军浇上了火油,翻卷火焰在平原上肆虐纵横,烧得威尔斯军抱头鼠窜。紧接着,殿后的第八军团重骑集群被斯比亚军翼人集群偷袭,可怜威尔斯帝国重金打造的六千重装骑兵,在一个钟头之后已经变成三千徒步行进的重步兵 欧佩亲王正在犹豫的时候,成建制的斯比亚军出现了,差不多死光的侦察队最后一刻传回消息,威尔斯军好歹勉强的组成了防御阵形。但欧佩亲王很显然高估了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或者说,他低估了斯比亚军队。 随着那第一丝阳光,一抹黑色出现在苍茫的平原上,转眼之后,这黑色就在威尔斯士兵的视野中弥漫扩散,前方,左方,右方,彷彿是一股股奔腾不止的黑色怒涛,由远处向威尔斯军咆哮而来。 威尔斯军中,发现敌军的报警的声音此起彼伏,军官们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不清楚敌军的主攻方向! 斯比亚军第一次擂响了战鼓,第一次打出了旗帜,沉闷威武的鼓声传播在平原上,火红的战斗旗在风中激荡。战马汹涌而来,铁蹄践踏着枯黄的野草,骑士的战刀反射着寒光。渐渐的近了,旗帜上,“魅影军团”四个大字让威尔斯士兵看得清清楚楚! 前方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发威,就被来自空中的火油石弹砸得七荤八素,威尔斯军唯一的一支石像鬼部队迎上去,却像破布团一样接二连三的栽向地面。“死战不退”的口号刚喊过,在箭幕掩护下的斯比亚铁骑就切进了威尔斯军阵形 杀声震天。 在两军接触的那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斯比亚骑兵高高跃起,落进威尔斯军长枪阵后方,用双手长刀旋转出一个又一个的死亡风暴,从无法转身的长枪手背后杀起。没有主人的马匹立即燃烧起来,变成一匹突入长枪阵的火马,就算被刺翻在地,方圆二十臂距离内也没有不被点着的东西。 虽然武器没有斯比亚军精良,兵员训练也不如斯比亚军完备,但威尔斯军却以高昂的士气、卓越的牺牲精神,顽强抵抗。长枪、战刀、铁锤、匕首,手上有什么是什么,丢了武器的,使绊腿、插眼睛,最不济还能用血肉之躯为战友挡刀 但冲入敌军阵形的斯比亚士兵却是一台台的杀戮机器,包裹在身体上的盔甲为他们提供了严密的保护,进退之间从容杀敌,说得上是有条不紊。右手一刀把前面的敌军砍成两半,手腕一翻,刀柄后安装的短刃就插入另一名敌军的喉咙。左手盾牌一摆,格挡住左方刺来的长枪,接着盾牌一掀,安装在盾牌内侧的小弩发射,乌黑的弩激飞出,锐利的箭头直接洞穿敌军单薄的皮甲至于安装在肘部、肩部的三菱尖刺,更是让敌军防不胜防。 双方的士兵在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一场血战,在欧佩亲王的指挥下,威尔斯军甚至还有一次反冲击,但因为失去了重骑兵,这次冲击很快就失败。 一个钟头之后,威尔斯军的体力支撑不住,左翼防线崩溃。亲王还想稳住阵脚,无奈新兵太多,膨胀的士气开始低落。在斯比亚军以雷霆之势突入右翼的时候,军心动摇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军总指挥官才轻轻举起右手,向着敌方中军阵营一点,发出总攻击命令 高悬在头上的太阳见证了这场战争,两河平原的沃土饱饮了鲜血。 是役,威尔斯军大败,第五军团建制不复存在,第六军团伤亡过半,第八军团战损军力达三分之二,全军十二万人,有命逃回欧佩城的不到四万人。威尔斯皇帝的亲侄,皇家近卫军指挥官被俘,至于总指挥官欧佩亲王,他摔断了一条腿。 威尔斯用数万士兵的生命,再一次铸就了斯比亚军队的威名。鲜血染红的一个名字,再次响彻魔属联盟的大地。 魅影军团,复出了!(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二十六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荣归故里」 第一次坊间聚会之后第四天,外出到分界线进行「秘密军事训练」的远征军回国了。各支参战部队回归原建制,指挥部的军官们和属于近卫军的一支部队回到了圣都。各种缴获的战利品分门别类归入沿线仓库和战马驯养场,伤员就近分散治疗,牺牲者得到正式的葬礼。因为这次立功的军人太多,后勤部圣都分部日夜赶工,才赶制出数万枚勋章。 在所有回到圣都的队伍里,有一支队伍最引人注目,并不是因为他们最沉默,也不是因为他们穿著五花八门的盔甲,而是因为这些士兵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很复杂,上一刻才充满了希望,但一转眼之后,就满是迷惘和怀疑……他们,就是此次出战的奴隶兵军团。 出战之前,这些来自各个神属帝国的奴隶就被告知,奋勇杀敌者可评定军功,军功共分十级,达到相应的级别,战后就能得到封赏。而现在,他们当中几乎所有人都有军功在身,但现在斯比亚帝国会不会遵守承诺,谁也不知道,因为这是一支两万馀人的部队,人人都有立功。在到达圣都这一天,部队里流言四飞,人心很是混乱。有的流言说皇帝陛下手里没钱封赏,还有的流言说皇帝陛下要把他们全部坑杀,或者处以苦役……好在奴隶军团一路上被夹在近卫军中,不然这些士兵早一哄而散了。 其实,这些流言也不是全无道理,因为随便哪一个奴隶都无法抵御军功的诱惑,也没有任何人相信斯比亚帝国会信守承诺。一些比较理智的奴隶在猜测,皇帝陛下不至于杀人,但军部大概会大幅提高各级军功的标准。全数兑现这些军功,对奴隶来说真是想都不敢想。 一级军功:去除随身锁具。 二级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口粮。 三极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服装。 四级军功:领取相当于斯比亚正规军士兵盔甲。 五级军功:免除奴隶称呼,得到普通国民身分。 六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家人一名。 七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家人两名。 八级军功:斯比亚帝国出面,赎其全部家人。 九级军功:免除全家奴隶称呼,得到普通国民身分。 十级军功:赏房产、田地各一处,转入斯比亚正规军。 第一级军功,这些士兵们只要完成了战前训练就可以得到,第二到第四级军功也不是很难,大多数士兵只要积极训练,并经过了多次考核之后就能得到,最差的士兵也能在第一次参加战斗之后完成。所以这四级被称为战场军功,一经评定立即兑现,这也是流言不能从根本上扰乱军心的最重要原因。但从第四级军功向上,那就非常难了,那就需要浴血杀敌。 还好在这次战役中,前线总司令官无意间到了奴隶军团的营地,好像这位海尔特中将也是平民出身,当即就拍板决定让奴隶军团在当次战斗中担任伏击和追击任务。奴隶军团上下一心,伏击战打得非常不错,更在一天两夜的追击中大显神威,不但有很多人立下七八级军功,数十人达到十级军功的标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数人的军功远远超过十级标准。 这个时候,远远超越了十级军功的六个奴隶士兵正安静的坐在一个帐篷里担惊受怕。说起来,这六个士兵可是这次战争里最出风头的人,就单人战绩而言,他们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参战部队,当然,近卫军部队是不参加这种比较的,他们的一切战绩都不公开。不过就算这样,他们还是和一般的奴隶士兵一样担惊受怕,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第一名士兵立功的事迹是杀敌二十七人,夺战马八匹;第二名士兵和第三名士兵合作,劈杀敌军十五人,俘虏敌军三十四人;第四名士兵在追击战中只身过河,砍杀敌军九人,夺得敌步兵军团主军旗;第五名士兵在第一天的伏击战中,将敌军一名少将连带两名副官俘虏;第六名士兵于战场上浴血杀敌,在丢失武器的情况下把一名敌骑兵军团的落单少将拳殴至死。 这样的功绩如果放在普通部队,已经够保举进入军事学院,但六个人却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他们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计算著:如果军部把立功标准提升一级,自己能赎回几名家人;军部把标准提升三级,自己又能赎回几名家人。至于房产和田地,大家当奴隶少说也是二十多年,老爷们的这类承诺什么时候兑现过? 到时候,随便来一个什么军官,随便叹一口气,随便说一声「帝国有困难」,奴隶们还能冲上去跟人拚命不成? 哪怕,哪怕是能赎回一名家人都好啊!奴隶们在斯比亚帝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已经逐渐熟悉了这个帝国,知道帝国处处沃土,不管是什么身分,进来的人从没听说有饿死的。而且自从科恩.凯达皇帝即位以来,帝国越变越好,不会出现在其他帝国粮食少了大家挨饿,粮食多了大家还是挨饿的奇怪事情。 担心了一整天之后,外面传来一个比所有流言加在一起都更具震撼力的消息:帝国总参谋官要亲临兵营封赏立功者! 如果是一般的将领来,事情一定会很糟糕,但如果是总参谋官来了,那事情一定是非常好,因为像这种级别的将领,非隆重的场合是不会出现的。即便是奴隶士兵,也知道总参谋官卡罗斯中将是帝国排名前五的将领之一,是早年就跟著皇帝陛下打天下的近臣,有他出现,绝不会有悲惨的事情发生。 六名士兵争先恐后的涌到帐篷门边,正好看到千多名近卫军正进入营地,后面跟著后勤部队的马车队。再定睛一看,近卫军穿的是礼服,马车上是制式盔甲,顿时全营沸腾! 「全军集合!立即领取军服标志!」军团指挥官的声音回响在军营里每一个角落。一个钟头之后,整个奴隶军团焕然一新,两万馀人以整齐的队列迎接一群高级将领的莅临。 但出乎大家的意料,总参谋官卡罗斯中将到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封赏,而是当众揪出了数十名流言制造者,以扰乱军心的罪名移送军法处,之后才按部就班的宣读皇帝陛下的诏令,完全按照以前的承诺办理。达到相应军功者,全部拿到了封赏──但达到六级军功以上的士兵不是直接给钱,而是在后勤部登记,并批准一个月到两个月的假期,在特派官员的带领下荣归故里。他们将穿著崭新的军服,佩戴著亮闪闪的军功徽章,去赎取自己的家人! 至于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他们将得到与普通斯比亚士兵一样正式的待遇,而且在他们生前的军功上顺加一级,也就是说,他们自己虽然死去,但绝大多数牺牲士兵至少会有一名家人被赎回……之后,在场的将领有幸领教了两万多人抱头痛哭的场面。 至于那几位超越了十级军功的士兵,卡罗斯中将也不好擅自决定,只好在晚些时候带回皇宫,由皇帝陛下亲自决定。因为他觉得,皇帝陛下很喜欢干这样的事情。而事实证明,皇帝陛下的确喜欢干这样的事情,因为他立即就接见了这些人。 六个穿著新军服的奴隶士兵在皇宫后花园的小径边跪著,军帽放在身前。当一声「皇帝陛下到」的声音响起时,六个士兵同时用以前见老爷的大礼参拜,以头触地那种──但他们立即就倒霉了。 一个凶神恶煞的将领踏著大步走过,挨个打他们巴掌,「单膝下跪即可!抬头──挺胸!穿上斯比亚正规军装,必须有斯比亚军人的气节!」 有本事超越十级军功的士兵,气概和头脑都是胜过普通人的,六个士兵不问原因,立即照办。而打完巴掌,这位身材极为魁梧的半兽人将领就站到他们身后,虽然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但六个人无不感觉芒刺在背。 身穿军服,黑发黑眼的皇帝陛下,已经顺著花园中的小路走过来,站到几个人身前。 「超越十级军功的,就是你们六个人吧!」皇帝陛下抱起双手,居高临下的眼神睥睨著他们,「从左到右,每个人都说说自己干了些什么。」 六个士兵战战兢兢的说完了自己在战场上做的事,然后等著皇帝的评语。 「朕喜欢你们的战绩,都站起来,你们下次一定要再立功,然后再到这里来跟朕讲,朕喜欢听。」皇帝陛下哈哈大笑,还拍了六名士兵的肩膀,「你们的战绩超越了十级军功,所以朕要给你们斯比亚正式军人的奖赏。你们将会得到真正的勋章,三个月之后以士官身分进入中等军事学院学习。当然,房产、田地、赎回家人一样都不会少。」 「多谢皇帝陛下!」六人喜出望外。 「现在没人担心朕会坑杀你们了吧?先回营地准备,特派官员会带你们去赎回家人。」皇帝陛下把手一摆,「走吧!」 「陛下,这么几个人,这么几句话,没必要由您来亲自说。」看著士兵们离去,一位内政官员不解的问,「为什么陛下要给他们这样的荣誉?陛下可以接见更多的正规军士兵,他们的战绩也很不错。」 「你认为他们这样的战绩,还够不上皇帝接见?朕也想给平民子弟打打气,但他们的战绩实在是让朕失望。你们都应该知道,朕从来不看身分,只看战绩。」科恩一偏头,「第二次进攻所需的物资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齐全,沿途道路桥梁也已加固,可以运输大型器械。」 「下发文件,立即开始。」科恩抬脚就走,「不要跟朕说废话。」 身负护卫使命的岩石连忙带著近卫跟上,但岩石觉得今天的皇帝陛下有点奇怪,老是看自己,而自己身上又没什么地方不对,军服穿得好好的,脸也洗乾净了,军衔也没有少挂一边……皇帝陛下到底为什么这样看自己呢?终于,在花园凉亭里坐了一刻钟之后,科恩决定自己揭开这个谜题,晕乎乎的岩石是不会自己想到的。 「我说岩石啊!你跟著我很久了吧?」科恩陛下笑咪咪的问,「我今天很高兴,有这么多军人可以去赎回他们的家人,一家团聚真是好事情。那么此情此景,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或者是请求,没关系,说吧!」 「是的,陛下,我跟著陛下很久了。」岩石点头回答,然后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请陛下自称为朕,不然被院长看到就不好了……」 「好吧好吧!朕确定你是一个不忘己任的好军人,而且朕今天决定给你这个面子。」科恩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口气,加重了语气,「这是家人团聚!告诉朕,岩石,你想到了什么?」 「嗯……以后他们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岩石很努力的想,然后回答,「非常幸福!」 「朕再次确认你是个好军人。」科恩瞪著岩石,「朕现在命令你再想一下,想想他们家人团聚,再想想自己,想想自己的家人……例如说,妹妹?」 「对,我有一个妹妹,我跟我妹妹还没团聚,她现在是在班塞帝国。我已经存够了钱,现在正在积攒假期,假期一到我就会去接她。说到我这个妹妹啊!陛下您不知道,我老跟她打架,而且她有时候还咬我胳膊,陛下你知道吗?咬我……」 「岩石,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说,你可以马上请求假期,去接你的妹妹来斯比亚。」就在科恩即将抓狂的时候,菲琳.罗娜皇妃来了,「我也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你应该提出。」 「现在去接我妹妹?我当然想早一点接她回来。」岩石眨巴著眼睛,「可是我没有军功,假期也不够,所以不能提这样的要求,这对别的士兵和军官不公平。」 坐在桌边的科恩苦笑一下,之后夸张的仰天大笑起来。岩石还有个妹妹的事情,科恩今天早上才知道,他知道岩石这类半兽人的脾气比较怪,不能平白接受别人的安排和好处,所以想照顾一下他的情绪,让他自己开口请求,这样的话,岩石才不会觉得这是科恩特意安排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岩石。 「那么这样吧!以第一皇妃的名义,我现在向你下达命令。」菲琳皇妃微微一笑,「我任命你为暗访官员,监督班塞帝国境内的士兵家属赎回事宜,这样的话,你辛苦积攒的假期就足够了,而且你就监督初期的现金分配情况,时间上也来得及。」 「遵命!」岩石立正行礼,然后低头想了一下,欣喜得几乎快跳起来,「皇妃殿下好聪明,这样我就能顺便回去赎我妹妹了!」 「开玩笑,朕还没有遇到比菲琳更聪明的人。」科恩打起精神,又从怀里拿出一副军衔,「行了行了,别跳了,先把这个拿著,然后去接你妹妹吧!」 岩石接过军衔,然后静静的看著科恩,似乎在等著科恩说话。科恩看著这个没有什么领悟力的手下,有点无可奈何,而一旁的菲琳皇妃已经笑得快肚子痛,连贴身护卫皇妃的近卫队长黛纳都忍不住抿著嘴笑起来。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科恩站起来,走到岩石身边,「你觉得我把这东西给你是什么意思?」 「少将军衔。」岩石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想陛下是要让我转交给某人。」 「够了!」科恩大喊一声,「岩石准将,你现在立即回住处收拾行装,换上少将军衔去后勤部领取装备和金币,然后带上十五名手下去班塞帝国,把你妹妹给我带回来!安排在城里的住所,让她给你煮饭,让她给你洗衣服、照顾你!立即去,马上──不然我会抓住你的头发,踢你的屁股,把你丢进臭水沟!」 「是的,陛下,一定完成!」条件反射的岩石立即开始原地跑步,「第一分队,跟我来!」 「黛纳,你也去,省得路上出乱子。」看著岩石风风火火的跑开,菲琳皇妃才止住了笑,「我说夫君,你好好跟岩石说嘛!他会明白的。」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想知道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我希望我周围的人都能聪明起来。」科恩在凉亭里来回走著,「对了,菲琳你帮我做一件事,温丝丽身边那个大精灵,就是这次跟我去里瓦帝国的那个,你等下一定要去把她灌醉!」 「啊!关于这件事,你聪明的妻子们已经帮你办到了。」菲琳微笑著回答,「现在那位拒绝跟陛下喝酒的大精灵,已经倒在酒瓶中间了,而且是几个精灵族长老下达的命令。」 「真是我的好妻子。」科恩哈哈一笑,拦腰抱住了菲琳,「好了,这下到你兑现承诺了,是去你的房间呢?还是去我的房间?要不然,我们就去皇家议事楼好了……」 「夫君这么有活力,我当然高兴啊!去哪里都无所谓。」菲琳皇妃轻晃著自己的腿,用一根手指点在科恩的额头上,「可是我听说,某人正拿著剑在演武厅等著陛下。对了,夫君刚才还答应去看琴伦小公主画的画吧?」 「嗯!的确有这样的事。」科恩考虑了一下,「但我决定失约。」 「夫君别这样,会让人看到的。」遇到痞子皇帝,菲琳皇妃毫无办法,只有苦苦哀求,「不要抱著我跑,夫君……」 「是啊!会被人看到,好严重的问题哦!」科恩突然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看著菲琳皇妃,「被人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我们就会变成石头人呢?还是会被剥夺皇族成员头衔?开什么玩笑──跑啦!」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二十七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新年酒会」 科恩.凯达陛下一声令下,第四次攻击开始,集结在分界线上的斯比亚帝国军队杀向魔属,七万军队分成两路攻进了威尔斯帝国。但威尔斯还没从上次战争中缓过气来,急忙调集仅有的机动部队重点防守欧佩城一线。虽然有军事天才格伦斯少将坐镇指挥,但无奈兵员太少无法反击,告急烽火再一次燃起,蜿蜒蔓延到魔属联盟内地,请求联军军部支持。 经过前三次战争的教训,魔属联军听从了赋闲将领斯维斯.赫本公爵的建议,早已在特拉法帝国布置了一支人数五万的精英机动军团,准备随时支持威尔斯,这时正好派上用场。根据魔属联军的设想,这个军团就算不能给斯比亚军队以实质性的打击,但至少也能牵制住对方一部分兵力。可没想到这个军团才小心翼翼的跨上分界线,就跟一支意料之外的军队迎头撞上──精英军团指挥官有感于魅影军团强大的攻击能力,立即下令稳守防线待机。 这位魔属军团的指挥官却没有想到,他面前的对手并不是斯比亚的魅影军团,而是由皇太子亲自带领的波塔帝国军队。这是波塔太子第一次领军出征,又因为太子本人的政治环境,在不求有攻、但求无过的作战思想下,他表现得极为谨慎。就在遇到魔属精英军团的第一时间,整个波塔军队就地转入防御,太子殿下同时急报后方,声称前线鏖战不绝,急盼援军。 与此同时,斯比亚军却在威尔斯的两河平原上纵横驰骋著,从容自若的把防守平原的威尔斯军队杀得哭爹叫妈。威尔斯在两河平原上的屯兵点被一个个的拔掉,眼看魅影军团就要再次包围欧佩城,而威尔斯军一直盼望的侧翼军队却还在分界线上跟人对峙。联军军部接到的报告上是这样写的:本军团已经牵制住魅影军团大部,攻击威尔斯的只是小股部队! 隔著一条河,两支威武的部队就这样对峙著,在整个战场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谁也不想先动手。在神属联军里,固守待援这种行为是非常正常的,但对于擅长攻击的魔属联军而言,防守观望本来是一件耻辱的事情,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在前三次战争里,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援军被魅影军团打得有多凄惨。 波塔太子在得到了足够多的援军,总兵力达到八万之后,终于有了点进攻的想法。他听从了属下将领的建议,决定趁夜在上游渡河,奇袭对方大营;与此同时,魔属精英军团也接到了军部强行进攻的死命令,命令的语气极为严厉,于是决定从下游抢渡,奇袭「魅影军团」的大本营。两军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派出自己的得力部队渡河,同时在正面展开牵制作战。 为了掩护各自的强渡部队,在这条并不算太宽的正面河面上,双方士兵分乘数百艘简陋的木船展开互攻,刹那之间飞箭如雨,杀声震天,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芒在制造大批死亡的同时,又把夜空点缀得绚丽无比,空中部队也在往来穿梭,杀得难解难分。 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流,顺流而下的尸体居然把魔属联军的三座浮桥生生冲断。 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双方的突袭部队总算到达了各自的目的地,新的厮杀再次开始。魔属军队不善防御,精英军团大本营被三万波塔军队连番攻击,守得极为辛苦。而波塔军队大本营这边的遭遇就要好一点,一则本身人多,二则在防御工事上下了工夫,两万多突袭的魔属军队反倒陷入困境。在英勇无畏的波塔太子咬牙出动自己的亲兵部队之后,魔属军队的攻势彻底瓦解,因为渡河的浮桥被冲断,这两万多的突袭军队最终在河边被全歼。跟这对全灭的部队相比,从上游渡河去突袭对方的波塔军队运气不错,最后撤回三千多人。 战后清点,魔属精英军团损失三万多人,无力再战,只得向后撤退。不过精英军团的指挥官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是开战以来第一位在魅影军团的疯狂攻击下退回的援军,而且还有「辉煌」的战绩;在波塔军方面,总兵员损失接近五万人,但太子殿下得知消息之后欣喜若狂,因为他是数十年来第一位狠狠打击了魔属军队的太子,而且消灭了对方成编制的部队,那些缴获的战旗,无疑会让他的太子地位变得更加稳固。 对于这一次血战的结果,双方领军者都是相当满意的,经过他们的解释,这一次看似两败俱伤的战果,无疑都变得非常有意义起来。双方的士兵并不很理解这种意义,他们只以自己的方式去记忆这场战斗,鏖战的河流此后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泣血河。因为在几处战斗地点,滩上的泥沙完全被鲜血染红,经年不消,下游的河水颜色在一个月里都是红色的。 反观斯比亚军战场,他们趁著这一段难得的时间,彻底清理了威尔斯军在两河平原的外围防守据点,再次完成了对欧佩城的包围。可怜威尔斯军花了大把精力建立的两条新防线,又变成了魅影军团的新兵训练场,无数斯比亚菜鸟踩著威尔斯军旗帜完成了自己的试炼。 被魅影军团有意放回的一些散乱威尔斯败军徒步翻越威达山脉,陆续逃回国都附近,前方的战场状况,在威尔斯国内引发极大规模的骚乱。在这个时候,威尔斯国民再一次自发的组织起来,为前方的军队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跟前三次相比,捐助的钱款物品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多,因为前三次都捐得差不多了。自发参军的青壮年也不再有太多的挑选馀地,什么斗鸡眼、高低肩、长短手、罗圈腿……只要是个人就要。 不过,就算战争条件不算很好,威尔斯国民也都保持著一种普遍的乐观情绪,因为他们的帝国有英雄在,越是在这种危机时刻,英雄就越是能发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因为是英雄啊!因为是整个威尔斯帝国都为之疯狂的英雄啊! 其实,英雄的格伦斯少将手里的兵员也不是很多,虽然威尔斯皇帝把整个帝国的机动部队全部交给了他,但他却不得不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从中调出一部分交还皇帝好防守首都,而自己还要信誓旦旦的打包票:凭著剩下的十万部队,我格伦斯也能守住威达山脉! 为了让他完成这个誓言,魅影军团可是辛苦到了极点,几经周折,在消灭了一万多威尔斯军之后,终于让格伦斯少将惊险万分的「守住」了威达山脉和欧佩城。做完这一切,魅影军团带著歼敌近九万人的战绩,「狼狈不堪」的回到了位于分界线的出发地域进行换防,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而英雄的格伦斯少将,他不仅再一次守住了威达山脉,还进而收复了两河平原,在组建新的防御线时,他接到了皇帝和魔属联军的嘉奖,荣升中将军衔,封地加倍,更获得了魔殿的杰出战争勋章。在个人威名方面,不但在威尔斯帝国如日中天,就是在整个魔属联盟里,其威名也已经跟他的世交好友──斯维斯.赫本少将比肩! 无数的民众谈论他,无数的女士仰慕他,在英雄的中将回首都接受封赏的时候,偌大的首都万人空巷。一夜之间,指明送给英雄的中将的请柬、情书以马车计;无数热血少年要当他的亲兵护卫甚至是仆人,为此不惜在他家门外大打出手,酿成流血冲突;在皇宫外接受祝贺时,英雄的中将不停的与从各地赶来的贵族握手,握到后来右手居然严重扭伤…… 在类似的庆祝活动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晴空里劈下一道霹雳──斯比亚帝国贼心不死,魅影军团再次犯边!贼子攻势如火如荼,边境情势岌岌可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整个魔属联盟都在愤怒的号叫,整个威尔斯帝国都在殷切的呼唤:英雄啊!我们需要你! 英雄的格伦斯中将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的从鲜花和美酒中站起,毫无留恋的从绝色美女间穿过,整一整身上的军服,神情自若的接过皇帝的诏令,义无反顾的担负起为整个帝国抵御外敌的艰巨使命……格伦斯中将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帝国。 「身有黑暗魔王之保佑,皇室、国民之托付,本将断无失败之理!」 多么恳切的话语,多么伟大的人物啊!这位面庞俊秀的英雄骑上战马赶赴前线,从他那冷峻的神情里,国民们知道,他心里已经给了敌人最后的审判。他那温柔与刚毅并重的目光里却带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忧郁,国民们知道,那是他对帝国未来的担忧……这是一位多么仁慈坚强的英雄啊!任得腥风血雨,他那钢铁般坚强的意志也不会弯折! 风扬旌旗,雨打兵刃,首都居民为他们的英雄送行,无数人流下激动的泪水,无数人高喊口号直到喉咙沙哑……格伦斯中将是不败的化身,格伦斯中将是帝国意志的体现,任何人都不能怀疑这一点!前欧佩亲王战败自杀之后,他的几个儿子诽谤格伦斯少将,已经被皇帝陛下剥夺贵族头衔,关入死牢! 而在另一边的神属联盟,首次在战争中尝到甜头的波塔帝国太子,这时正在营帐之中发号施令──初战的「胜利」为他积累了相当的威势,以前那些敢于大声对抗他的贵族们,现在的声音已经小很多了,太子殿下更成为前线部队的总指挥官,手下总共掌管军队一十五万。这一次对魔属的进攻,依然是波塔和斯比亚联军,而且是由波塔方向先行发起攻击。 然而这一次战争,魔属联军紧急增援而来的军团却不是那么好对付,两军一接触,魔属军队就全力进攻,波塔军队苦战三天,八万人打到只剩四万人,不得已只有后撤,同时飞报友军支持……这个时候的斯比亚军,已经把打击魔属机动军团做为第一战斗目标,反正「英雄」手下都是用两条腿奔波的苦命步兵,两河平原也没长翅膀,击败威尔斯的战果跑不了。 接到求援信息,正向战场进发的斯比亚军立即改变方向,莫亚中将亲自带军驰援,乱局中,莫亚中将力排众议,派出机动力最强的骑兵做战略迂回,反断了魔属军的后路。接著派出一直没能上战场的山地矮人部队,把魔属军的行军阵营切了个七零八落。 在将之完全打散之后,莫亚中将又果断的命令所有部队撤出战斗,把最后的歼灭任务交给快要哭出来的波塔太子去做。对于这个决定,莫亚中将手下的将领很不理解,还有人为此挨了军棍……事后经过点算得知,虽然波塔帝国军「全歼」了这支人数六万的魔属军,但他们自己却在最后阶段付出了三万人的重大伤亡。 波塔太子依然满意,因为他再次夺取了魔属军团的军旗,这是无可争议的「胜利」。 跟波塔军队相比,斯比亚军这次的战绩就乏善可陈,他们只是再一次打扫了两河流域,顺便点火烧了欧佩城,将沸血关堵了几天而已,最后还在格伦斯中将的奇兵反击之下「败退」回分界线……这第五次战事的结果,似乎除了斯比亚之外,波塔和威尔斯都很满意。 当然,魔属联军军部是很不满意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手里的机动部队已经没有几支了。每一次战斗,魔属军这边都会丢几万人,这样下去还得了?于是这些官老爷们做出了新的计划:为防止斯比亚接下去的进攻,为了反击的灵活性,决定同时派军进入特拉法帝国和坎普帝国,一左一右形成呼应。至于威尔斯帝国,他们有英雄的格伦斯中将,这已经够了。 跟以前一样,为战争胜利而举办的庆祝活动才到中段,斯比亚军的攻势又起──用一句全魔属联盟通用的牢骚话来说,那就是:「这他妈的都是第六次了!斯比亚人是用什么做的?打这种没有结果的场,这群兔崽子不觉得累?」 结果是斯比亚人不觉得累,他们真的打过来了,这次在魅影军团挂帅的是卡罗斯中将。而最后的战斗结果是── 威尔斯帝国:两河流域、欧佩城失而复得,损兵六万,格伦斯中将得到嘉奖。 波塔帝国:损兵五万,全歼魔属军军团一团,活捉魔属军少将军团长一名,太子本人获得帝国最高荣誉勋章,拥兵十七万坐镇边关。 斯比亚帝国:扫清两河流域,打到沸血关前,因为遇到有「斯比亚克星」之称的格伦斯中将,攻势土崩瓦解,最后「灰溜溜」的退回分界线。除消灭六万威尔斯军队之外,还在战争过程中打散魔属军两个军团。 魔属联军:一个军团被波塔军全歼,两个军团被打得只剩指挥部。不得已,首次在大战结束数年时就颁布徵兵令。 这个没有明确战争目标,没有明确战争结果的离奇战役打到这个份上,神属联盟和魔属联盟都有点傻眼,对于挑起战争的斯比亚帝国,大多人表示无法理解,对于斯比亚皇帝,其他帝国的皇帝只好用「疯子」来称呼。 在第六次战争结束之后,已经快到新年,卡罗斯中将到达圣都的那天,刚好赶上了皇帝陛下的新年酒会,一脸风尘的中将只来得及换件礼服,就被人拖去了会场。 作为一个皇帝,科恩陛下有个习惯实在不怎么好,他跟文官总是不能很好的相处,在更多的时候,陛下愿意跟他麾下的将领们待在一起。 比如说这个新年酒会,就是陛下招待将领的一次活动,因为时间刚好是新年,回圣都述职的将领非常之多,仅仅少将以上、上将以下,就有八十多人接到了邀请。一时间,位于后宫的演武厅里将星闪烁、酒香四溢。 别看这些将军们平时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这会没了军纪监督的管束,全部在「长官」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挖鼻孔的有、说脏话的有、讲下流笑话也有……但科恩陛下却一直是乐呵呵的看著他们胡闹,根本没有加以制止的意思,倒是旁边的一群侍女每人闹个大红脸。 「好了,都坐好,等下让皇妃们看到,你们就得倒大霉!」在仔细询问了总参谋官这次的战斗经过之后,科恩陛下终于有了点管束大家的意思,「这个酒会嘛!就得找点乐子,你们都是在各地镇守的,有什么好听的好玩的,都说出来让大家高兴一下。对了,这是新年,你们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些将领在回圣都之前就接到了皇帝的命令,上面说新年到了,朕要送礼物给皇妃和亲王,但朕日夜担心国事,哪里还有时间去找礼物,你们身为将领,就得为朕分忧,帮朕准备礼物……最后还特别注明要文雅的礼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少拿到朕跟前来。 虽然有点迷惑,但将领们还是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精心准备了各自的礼物,他们不清楚什么是文雅,手下可有大把人清楚……这时候按顺序送上,还真是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礼物摆开,无非是些玉石首饰、珍稀玩物之类,但从皇帝陛下的神情看来,有几名将领的礼物最得他欢心:一名将领送的是一大盆花,一名将领送的是一个魔法球,另一名将领送的是一口大箱子。 「你们三人都是在一起的吧!皇家学院院长的高徒,难怪送的东西这么特别。」科恩陛下走下来,看著三位少将,「说说看,这都是些什么?」 「回禀陛下,我们是在一起服役。」手拿著魔法球的少将回答,「我们的礼物的确有说法,是专门送给四位皇妃的。」 「哦?这么神奇?」科恩陛下很有兴趣,「说说看,都是些什么宝贝。」 「大家知道,从古到今,比斯大陆上有四样东西最为有名。」 「这个本皇帝可知道。」科恩笑笑,「小时候就听人说了,比斯大陆上的四样东西,春天是魔属艾里纳帝国的百花,夏天就是我斯比亚帝国的晚风,秋天是班塞帝国的月色,冬天是魔属突蓝帝国的飞雪。大家各占两种,都不吃亏。」 「陛下说对了,我们的第一样礼物就是这盆花,大家不要以为这有什么了不起,这花名叫百花草,每当春天的时候,这一株就会盛开一百朵花,一百种形状,一百种颜色。那么现在是第二个礼物,这是一个挂在房间里的魔法球,当黑夜来临之时,它就会散发出幽蓝色的光,犹如班塞帝国秋天的月色一样美丽。第三样礼物是这个箱子,陛下打开之后,里面就会飘飞出雪花来……」 面对这么别具一格的礼物,众将领惊叹不已,科恩陛下手拿著酒杯,站在场中没说话……看陛下的神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良久之后,科恩陛下才喝了一口酒,开口问道:「虽然只是替代品,但这却不失为一份好礼物。不过,真正的百花是什么样子的?」 「回陛下,真正的百花生长在艾里纳帝国。」抱著花盆的将领回答,「我们都没见过……陛下,我们只得到三样礼物,实在不知道怎么送斯比亚的秋风……」 「放下吧放下吧!朕很满意你们的礼物,不过呢!这些礼物都归朕了,皇妃那里朕会用其他礼物代替。」科恩点著头,让将领们回去坐,而他自己却围著三样礼物打转,到最后,科恩陛下乾脆一脚踢开箱子,让一蓬蓬的雪花直冲上天花板,然后再缓缓的飘落下来。 众将领目瞪口呆,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怎么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科恩陛下喃喃自语著,突然眼睛一亮,拿著酒杯的手一扬一甩,水晶酒杯在地板上摔个粉碎! 满场的将领全部站起,一个个惊讶不已,内侍总管连打眼色,侍女们赶紧跑个精光。 「今天,朕当著你们的面,表明朕心中的意志,在将来的斯比亚大地上,会有四处景致。」科恩陛下的凌厉目光扫视著全场,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话音绕梁,馀韵不绝,全场将领静寂无声,多数人的面色大变,小数人迷惑不解……突然,总参谋官单膝跪下,大声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位将领如梦初醒,齐唰唰的跪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哈──」科恩昂首长笑,「这世上是没有什么万岁的,不过跟著我,去把这个花花世界打个底朝天倒是可以。」 「永远追随陛下!」这一次,将领们的回答不再需要总参谋官的提醒了。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重回分界线 魔属联盟,福克斯堡,公爵府邸,第三天招待会。 “你问黑骷髅会的军事实力?你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唯一需要记得的是我们的追求目标,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之所以做出这种计划,已经不是着眼于私人恩怨。科恩.凯达和斯比亚帝国,现在已经变成这个大陆的毒瘤,不用这种计划,谁敢保证能消灭他们”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也看到了,计划已经通过讨论并在实施中,这个过程我和你都阻止不了。你还在担心格伦斯中将吗?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的命运在他自己手里”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内定的联军总指挥?与科恩.凯达的决战,一场可以发挥自己所有才华的决战,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有黑骷髅会的全力支持,你会胜利。失败是耻辱的,谁会去理会失败的科恩.凯达?你难道还想以仁慈的心去对待这个敌人?他将给这个大陆带来的伤害,是你难以想像的!我们做这么多事,就是要消灭他和他的帝国。为什么不留活口?因为科恩.凯达的意志已经渗透进了他的帝国,消灭他一个人没用” 斯维斯公爵坐在花园一角,手上拿着一杯红酒,金袍主祭的话不停的出现在脑中,让他的内心不堪重负。 一直以来,公爵都是一个本分的人,做贵族如此,做军人更是如此。虽然长相带给他很多困扰,但他心里始终有一份维持信念的热情存在着,始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周围的环境,去改变周围的人公爵大人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需要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原来,自己一直所秉承的信念,居然是这么沉重和黑暗的东西,而自己却还无怨无悔的把热情和青春耗费在这上面 科恩.凯达,自从知道这个名字以来,公爵就只当他是一个对手,就算前联军元帅因为他而死,公爵心里也并不恨这个人,因为那是谁也无可奈何的战争啊!而现在,自己却进入了一个以消灭他**和意志为目的的计划里,再也脱不开身。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需要这样吗?黑骷髅会,改天一定要问清楚一切才行!(当天晚上会议结束后,因为问题太多,态度也不好,公爵大人再次被主祭大人赶出了门。) “快点把这杯酒喝掉,然后把杯子给我。”冷不防的,公爵身边窜出一个人来,“还有还有,你随身带的东西也给我两样,比如说手帕围巾之类我要拿去换情书。” 这个人,当然就是以阿撒.古台的名义在魔属联盟招摇撞骗的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了。 对于黑骷髅会的阴谋和公爵大人的烦恼,科恩是丝毫不知情,而且正在为他与另一人的情书大决斗而不遗余力的努力着。公爵大人写过的笔、用过的扇子,连坐过的石凳都被他拿去换了情书,最后甚至去拿了些二手的衣服,贴上公爵用过的字样拿去做情书交易 “你不是热衷于制造赝品吗?那样很方便。”因为心里有事,斯维斯公爵实在没有力气跟这个无忧无虑的家伙说教什么,只是轻声问他,“为什么还要问我要东西呢?” “这个嘛!虽然说很方便,但是偶尔还是要给一件真的啦!”某人窘迫的抓抓头,虽然这动作与他现在的装扮很不合适,但看起来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因为我是一个很有诚信的人呢!再说万一被人揭穿,我还可以用真品来翻身” “用真品来翻身?你怎么个翻身法?”斯维斯公爵心里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这样问,今天晚上休想好过,某人会想尽办法折磨自己直到自己问出这句话为止。 “很简单啊!有真品存在就证明我的确向你要过。”科恩耸耸肩,不以为然的回答,“这样我就可以证明那些赝品是你给我的,是你在陷害我,与我无关,我自然就清白了” 明明不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斯维斯公爵却笑了出来,远处的花丛中立即传出女孩子的欢呼声,科恩则是兴奋的挥了挥拳头,大声说:“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又得手两封情书!” “不过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斯维斯公爵身旁坐下,科恩问,“自从那一天你跟某人见过面之后心情就非常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吗?” “当然是有事情发生,但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谁也不能告诉。”斯维斯公爵平静的回答科恩,一点也不担心这种事会影响两人的关系一样,“虽然你一直不肯承认是我的朋友,但我的确将你当成是一个好朋友对待的。只是这件事,请让它成为一个秘密,它能笼罩我,但不能笼罩你,你是那么的自由,我羡慕你的自由和离开家族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我大概理解一点了。”科恩笑笑,“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建议吧!” “什么建议?”斯维斯公爵心里有些吃惊,按他所想,科恩至少应该抱怨两句才对。 “如果某件东西笼罩着你,而你又不能挣脱,那么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科恩看着天上的星空,“不如想想怎么把它据为己有,让它成为自己的力量,之后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使用这种力量你这家伙这么狡猾,不用我再教你怎么做了吧?” “有时候,我对你这个人感到很迷惑。”斯维斯公爵没有回答科恩的话,反而说起自己对他的感觉,“你这行为和想法真的让我看不透。你也有很多秘密藏在心里吧?” “当然有秘密了,不是有本书上说过吗?”科恩感叹着,“没有秘密的人是不完整的。” “我马上就让你完整起来!”一个愤怒的女声响起,科恩的脑袋上立即就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 转头一看,来的正是仙尼亚.吉伦特小姐和爱丽.弗兰小姐。仙尼亚小姐满脸的怒气,跟在她后面的爱丽小姐却温和的笑着向男士们点头致意。 “你这家伙,拿着那些东西满世界换情书,有你这样做事情的人吗?你是在决斗啊!”仙尼亚小姐非常火大,但生气的她在晚礼服的衬托下却显得更加娇艳动人,“你居然用这样的方法决斗?真是太让人气愤了,一条手帕换情书,你把女孩子的情书当成是什么?” “情书,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科恩哼哼着,动作学足了斯维斯公爵的骄傲模样,语气则学足了斯维斯公爵的淡漠风格,“所谓的情书,不过就是写着‘大人,我爱你’的一张废纸而已,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但是可以用来自我满足” “你你你!”仙尼亚小姐已经被科恩气得说不出话来。 “阁下,真正的情书不是那样子的。”爱丽小姐走近科恩身边,先拉住了仙尼亚小姐的手,再用柔顺的声音为科恩解释,“情书,特别是女孩子的情书,是最真诚的爱慕心意的表达,是鼓起了无比勇气,用羞涩的笔触写下的心声。虽然不一定能得到对等的回覆,但在写下情书的那一刻,女孩子,已经等若是立下了爱的誓言” “就是这样!”仙尼亚小姐的怒气消失了些,但语气依然是强烈的,“如果你凭藉真的自我而让女孩子们爱慕,从而得到这些情书也就算了,但是你是*物品来换取,这说明你根本就不会好好对待这些情书,你这个骗子” “喂喂,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决斗,真的会有人真心写情书给我吗?大家做戏而已嘛!”科恩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小姐,“看你们这激动的情绪,难道说你们也给我写了情书?” “你想得美,我们还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人吗?怎么会被你欺骗?”仙尼亚小姐哼了一声,“只是我们的几个朋友,真的是给你写了情书如果你不保证好好对待,我就不给你。” “啊!原来如此。”科恩得意的笑笑,“如果你不给我,我就随便对待某人求婚一事,在里面随便选个女人,然后把某人塞给他”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仙尼亚小姐当然知道这个某人是谁,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阻止理由,“那是婚姻,是大事,你不能这么草率决定” “放心好了,”这个时候,某位一直没开口的人突然说话了,“即便是皇帝陛下下令,我对自己的婚姻也有主张,这是我绝不放弃的事情。请,请两位小姐放心。” 旁边的三个人听完这句话,都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这种表态的话,完全不像是斯维斯公爵的一贯风格啊! 而且公爵是说“请两位小姐放心。”这句话难道是他在预示什么吗? 于是,这两位小姐当场就闹了个大红脸。还好其他人只远远的看到两位小姐在跟疯狼阁下说话,还发出愤怒的声音,不然这两位小姐的处境就会变得不妙了。 “我明白了,求婚的事情上,我帮你安排。”科恩微微一笑,“我要去努力调戏小姐们了,目前还差二十多封情书呢!” 此后几日,科恩每天在调戏贵族小姐之余,也尽量制造两位小姐跟公爵的见面机会,他并不知道公爵遇到了什么事,也懒得去管。 帝都周围的情报系统在他的指挥下,已经在平静中完成了整体转移。五天后,科恩终于收齐了一百封情书。 科恩一反常态的为这一百封情书写了回执,情真意切,婉言拒绝。 当公爵大人亲自将这些情书回执送到贵族小姐们手上时,居然还有很多人为这位“此生只想追求自由、绝对不会在四十岁前谈论婚姻”的年轻贵族流下了眼泪。 之所以是斯维斯公爵去送回执,那当然是因为疯狼大人偷偷丢下情书回执跑路了非常突然的消失,就如同他出现时一样。 就在疯狼阁下离开帝都的第三天,来自遥远国度的告急烽火又一次传递到了帝都。 这就意味着,疯狂的斯比亚帝国,正在发起针对魔属帝国的第七次攻击。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惊讶,因为大家都习惯了,反正斯比亚就是这样,隔几天就会跑来打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斯维斯公爵站在书房楼顶上,看着远方那星星点点的烽火叹了一口气,希望自己前几天写好发出的亲笔信能在悲剧发生之前送到格伦斯中将手上,中将的败局已经不可能避免,但至少要留下性命才好 而在这个时候,我们那位把魔属联盟弄得纷扰不断的科恩陛下,他还是装扮成阿撒.古台的样子,正和白影走在分界线的密林之中。 “请你告诉我原因。”白影跟在科恩身后,“为什么我们一不回圣都,二不去军队,而要在密林里一步步的跋涉?” “我倒忘记你到我身边的时候,土城之战已经过去了。”听到白影的问话,科恩头也不回的回答说:“告诉你吧!从前面这个林子穿过去,就是当初土城大战的地方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军队指挥部不是在这里啊!” “当然不是在这里,但我有一些事情需要考证。”科恩停下了脚步,“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就是我们当初的逃生路线,那个通道非常神奇,也非常诡异,人力不可及,我想仔细的探察一下,找出原因来。” “为什么你要突然来找答案?” “因为,像斯维斯那样的人不会为了一点点小事而心事重重,能让他这样的,必定是大事。而现在,还有什么大事呢?他的表现,让我感觉到不寻常。”科恩看看周围的环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围绕着我,危险的东西所以我来这里,希望找到可以为我提供帮助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既然它当初会帮我,那么现在也一样会帮我。” 然后科恩把当年土城通道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连白影都惊讶不已。 “通道是活的,现在都还存在着吗?”白影停下脚步,仔细考虑着科恩的话,“如果,如果那不是人,而是另外什么东西那么这通道现在还存在的理由是” “我也是刚想明白的,这通道还存在的唯一理由──”科恩回过头,对着白影微微一笑,“她在等待我,我要去找到她。” “可是,通道那么大” “只要我出现在通道附近,只要她等待的是我。”科恩继续走着,“她就会自己跳出来!” 分界线密林深处,一片树叶突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二十九集 篇外篇‘黑暗传说──英雄、命运 军号声里,第一波威尔斯军进发了,这一波次的部队里有一万士兵组成的步兵方阵,另有一万轻重突击步兵隐藏在方阵之后,他们能够得到第二攻击波次里弓箭部队的支援。格伦斯中将密切注视着战场,他希望第一攻击波次能够在斯比亚军防线上打开两到三个缺口,以便能将其分割,致使斯比亚军的近卫军提前投入战斗,整个战线陷入混战之后,再由第二攻击波次上前收拾残局。 在兵力大致为一比二的情况下,越早进入混战,就对人多的一方越有利。斯比亚步兵军团经验和战斗力都不足,虽然有皇帝亲自压阵指挥,但中将却相信,一旦他们的战线被自己的部队突破,对方步兵军团就会立即崩溃。而在整个战斗构想中,唯一令中将有顾忌的就是对方的近卫军,所以在兵力布置上,他在第一攻击波次两翼都配备了最精锐的步兵方阵,无论近卫军从哪一个方向突击,那都是自寻死路。 即便是让他们突击得手,第一攻击波次溃散,中将仍然有力量击败对手——在某种程度上,中将甚至希望对方这样做,斯比亚近卫军一定会突击,中将考虑的是在突击时尽量将己方的伤亡减到最小。如果有可能,他还希望第一攻击波次里能有成建制的部队存活下来。 两军距离缩短至四里! 这时的战场上,这时的双方指挥官眼中,对方的兵力布置都是一目了然的。斯比亚全部三万步兵均列阵一线,以长枪兵为先导,其他兵种为后续组成一道坚固防线,另有一千步兵作为防线预备队。三千轻骑位于左翼待发,而战斗力最为强大的近卫军也在防线后方,人数大概为八千,指挥部所在的丘陵上大概有一千近卫军,另有千余翼人飞行部队还没出现。 看到科恩.凯达把近卫军放在阵后,而步兵军团又是以那种奇怪的方式进入战场,中将先是迷惑了一下,然后隐约知道了科恩.凯达的用意──斯比亚人一定是在阵地后方布置了大量陷阱,一方面防止本方形成快速突破,另一方面也是断了步兵军团的退路,要让他们死战到底——斯比亚皇帝,也有对自己士兵如此冷血的一天啊! 既然看到了对方的意图,中将立即对部队做出调整,命令第二攻击波次做好两手准备,在战况胶着之时,要既有能力绕过对方防线,又能原地防御对方近卫军冲击。同时命令第一攻击波次做好恶战准备,尽量找机会将敌步兵从一侧驱散出去,而不要做出全歼的姿态。满战场乱跑的敌步兵会堵塞敌近卫军两条冲击线路的其中一条,那么本方防御就轻松多了。 因为斯比亚的近卫军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们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重骑兵,即便是人员作战素质非常好,应急时能当重骑兵使用,但他们那临时加装了甲胄的马匹却只能冲击一次! 只要这一次冲击没有影响全局,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自己麾下是精锐的七万大军,而斯比亚军一方却不知道为什么,仅以一万近卫军配合三万二流步兵迎战,斯比亚军今次没有以前的一切优势!这是上天赐给格伦斯中将的机会,也是赐给魔属联盟的机会。 两军距离缩短到三里! 军旗下的科恩.凯达跳下马来,随手取下头盔,脱下手套,在地上东翻西找,最后拔了几株野草,又在旁人惊讶的眼神里上了马,仔细的清理着草根上的泥土,把白净的草根放到嘴里,缓慢的咀嚼着……虽然表面沉着,但他内心却不得不为这场战争而紧张。 三万参与进攻坎普的部队没能赶到战场,科恩只能调相同数量的近卫军去补充坎普战区,这三万近卫军本是准备用来对付这支威尔斯军的,一旦被调走,那么为了保证他们的作战力,配备给他们的作战装备、魔法师大队甚至特殊军种都随同前往坎普。而用来充数的这三万人的预备队,却只有起码的标准武备。 现在,科恩手里没有能压制对方的飞行军,仅有的一个魔法师大队也只能为己方提供基础的魔法保护,更没有足够数量的投石车。如果想获得胜利,只能靠科恩精湛的指挥能力。 两军距离缩短到二里! 在投石车打击范围之外,威尔斯军停下了,一方面是为了稍事休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从车上取下盾牌——这种盾牌比一般盾牌要重,真要由一线士兵举着走上五里地,那还不得累死,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用随队马车运送,临敌前由后面的士兵拿着,交战前一刻才交给一线士兵。仅从这点,也能看出威尔斯军的战术演练已经是相当熟练。 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军号声停息了,战场上空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双方士兵都明白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都在这最后的时间为自己打气。威尔斯军中,随军祭司正在为士兵们祈祷;而在一面面斯比亚军旗帜下,步兵们急促的呼吸着,汗水逐渐湿润了双手。 ‘愿天地万物敬畏你,愿普世居民信靠你,黑暗的君王!’在重新挪动脚步的那一瞬间,威尔斯军数万人同声祈祷,‘你的声音响彻水面,雷鸣在显示你的庄严。你由高天监临,注视你权威下的子孙;你由庄严的王座,视察大地的众庶!’ ‘那是一群人渣的最后疯狂!’斯比亚阵形中,军官们以自己的方式对这种行为做出解释,‘斯比亚军队打胜仗是靠自己,上战场从来不念叨这些娘娘腔的玩意!’ ‘我们时时以我们侍奉的君主而自豪,永永远远歌颂你的名号。我们颂扬你,因为你救拔了我们。’威尔斯军阵继续靠近,祈祷越来越清晰、声势越来越大,‘当仇敌前来攻击我们,他反而跌倒断气。虽有大军向我们进攻,我们的心毫不战栗。我们昂首抬头,卑视我周围的大仇;要在他帐幕,献欢乐之祭!黑暗魔王,我们的君主啊!我们将在仇敌的祭台上讴唱赞美你的祷词!’ 斯比亚军阵后方,仅有的二十具投石车开始运作,滑轮转动,绳索紧绞,木制悬臂‘吱呀’乱响,特制石弹被放了上去——紧接着,巨大的魔法屏障同时在两军上空出现,各自把己方部队笼罩。 科恩.凯达嘴角显现出一丝笑意,手一摆,斯比亚军左翼的轻骑兵出动,三千轻骑缓慢前行,来到本方阵线稍前一点的地方。这情况立即引起对面格伦斯中将的高度关注,在这个时候调动轻骑兵,完全不合常理! 中将心念电转,由轻骑调动开始,斯比亚之后可能使用的战术一个个的在他脑中浮现,己方军队的应对策略也一个个的完成。战斗还未开打,他已经推算出十来套对方的战术组合,同时排除了对方利用轻骑的战法,决定不予理会,威尔斯军第一波次照计划推进! 斯比亚军中响起战鼓声,三千轻骑突然启动,沿着己方战线急速奔驰,从左翼赶往右翼,骑兵的快速移动卷起大量的尘土,已经让威尔斯方看不清楚敌阵线的详细情况——这是在变换战位,威尔斯军立即做出反应,第二波次中的弓箭部队也开始平移。 ‘中将你看!’一位参谋指着斯比亚军阵形后方,‘他们的近卫军在移动!’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格伦斯中将也看到敌军后方有大量的尘土扬起,看样子,斯比亚人是要以近卫军先行冲击了,他们到底有什么可以依凭的东西,居然敢冒如此危险?中将不得不谨慎的对待这个问题。但经过推算之后,中将还是维持原战术。就算斯比亚近卫军突破第一波次一翼,并且杀到第二波次前,他们也无法保证持续的战斗力。 斯比亚军的战鼓声改变,投石车开始了攻击,六十颗火油石弹拖着乌黑的浓烟飞上天空,劈头盖脸的向着威尔斯军砸过来。 ‘举盾——缓行!’方阵中传出军令,一层层盾牌组成严密的防御,火油石弹多数被弹开,少数击中空地,虽然引起连片的大火,但并没有对威尔斯军产生实质上的伤害。可斯比亚的投石机并没有因此而做调整,非常尽力的在最大射程上编织着火墙——斯比亚人是想在主要方向上以火墙分割对方两个攻击波次! 军旗下的科恩再一挥手,步兵方阵里的弓箭手举起了弓箭,射击指挥官看着指挥部的旗号,大喊着,‘全部标定九节,稳住、稳住、稳住——放!’ 无数张长弓震动着,无数枝羽箭尖鸣着,这些让全大陆军队都闻风丧胆的斯比亚箭雨按主人的意志飞翔着,大小三棱形、长短尖钉形,清一色银箭头、灰身杆、黑羽毛,演奏而出的是一曲杀戮之歌! 这不是昨天夜里那种规模的箭雨能与之相比的,再怎么高昂的士气也不能为身上的盔甲增添厚度,前进中的威尔斯军阵形为之一滞,步兵方阵中当场倒下数百人! 刚从第一波箭雨中缓过气来,斯比亚的第二波箭雨就已临头,威尔斯方阵立即组成盾墙,把后面的突击步兵纳入盾墙保护之下,以图在接敌之前尽量减轻伤亡。而这时的格伦斯中将却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白刃战就要开始,他要为一线部队选定一个主要突击方向。 不是左,就是右。选对事半功倍,不选伤亡惨重,选错事倍功半。 横向移动到右翼的斯比亚轻骑兵开始攻击,他们以弓箭连续的打击威尔斯右翼步兵方阵,特别是格伦斯中将寄予厚望的长枪兵方阵,进行这种重点打击行为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很有可能是在为身后近卫军的冲击做准备。 眼看一线就要发起冲锋,格伦斯中将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他必须判断出近卫军会从哪边出击。两翼都有足够数量的长枪兵可以使用,但想压制骑兵冲锋,他们就必须原地布防并调整方向保护整个战线,不能再投身进攻,那么进攻重点就必须放在另一侧。 斯比亚军阵后的烟尘滚滚,根本分不清近卫军的所在,他们有八千近卫军,完全具备从侧翼袭击第一波部队的实力……中将权衡全局,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断。 全线冲击,右翼强攻! 斯比亚轻骑兵的弓箭攻击绝对是迷惑自己的烟雾!第一波左翼长枪兵密切保护战线左翼,同时调集第二批次的长枪兵方阵突前保护第一波次的侧翼;弓箭部队快速插上,驱逐敌骑兵;总预备队提前压上,准备在第二攻击波次接战时绕过敌军战线,对敌实施身后攻击。 这是一个稳健的决定,格伦斯中将把重兵力放在了右翼,因为他确信敌近卫军将从左翼冲出,一则是敌轻骑已经占据了近卫军的冲击位置,近卫军要从这里冲击,轻骑就得让出地盘远离战线,而精明的斯比亚皇帝,他绝不会让精锐的弓兵离开战线。 ‘西塞里亚!’一声令下,威尔斯军全线冲击开始了,在几十辆冲撞战车的引导之下,近万方阵步兵组成的盾墙如山般向斯比亚军压迫而来,脚步轰然,杀声冲天,地面在震动,空气变得越来越灼热,但威尔斯真正的杀机,却是隐藏在盾墙下的万名突击步兵! ‘好判断。’军旗下,科恩.凯达吐出已经被自己嚼得没味的草根,‘近卫军出击,右翼!’ 被他夸奖的人,当然是对方的指挥官。撇开其他不谈,格伦斯中将临机应变的能力已是相当优秀,毫无疑问,如果这是场平常的战斗,他所做的这个决断能为战争赢得先机。但在此次战斗中,格伦斯中将做出的这个判断却不会对战局产生任何影响。因为八千能扭转战局的近卫军,一直就在原地没动过。 漫天的烟尘,不过就是几百辆后勤马车拖着树枝做出来的特别效果而已,轻骑兵的战线平行移动,也旨在加深对方的疑惑感,科恩在等待的就是对方的重点攻击——他知道近卫军只能冲击一次,他也并不打算让近卫军死撑着去冲击第二次。而那位格伦斯中将,绝对想不到此战科恩已经不需要三千轻骑在正面支援战场了。前面种种根本就无关紧要,科恩.凯达所追求的,就是要让格伦斯中将的脑袋不停的转,不能让他怀疑斯比亚步兵有奇特之处。 这支斯比亚步兵会耍杂技,这就是奇特之处。 战鼓轰然,三千轻骑再次启动,发射的箭雨不再打击长枪兵方阵,而是直取赶来驱逐自己的威尔斯弓箭部队。一方是在马上、一方是在地上,一动一静,吃亏的当然不会是骑兵……在威尔斯弓箭部队反被驱逐,格伦斯中将派出后续部队来对付他们时,这支轻骑兵直接右转,远离了战场。 这离奇的一幕让威尔斯军方瞠目结舌,本来人数就不多的斯比亚人,居然就这样让自己的部队离开了?这算是什么战术?在这瞬间,格伦斯中将甚至怀疑科恩.凯达就混在这支部队中逃跑了。 但八千令威尔斯军焦虑不已的近卫军已经出现在右翼,放眼看去,战士与马匹皆是重装,在己方右侧完成转弯之后,他们直接向着威尔斯军第一攻击波次侧翼冲过去。近卫军是踏着步兵出场时的路线而来,一路没有任何的烟尘,因为步兵在走过的时候,已经把水壶里的水全部撒在了地上,等到冲锋状态中的威尔斯人听到怒涛般的马蹄声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先前被弓箭射得七零八落的长枪兵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近卫军铺天盖地的弩箭射得没剩下几个。干掉右翼的长枪兵之后,近卫军放下弩机,兵器出鞘,一时间军刀闪闪,蹄声如雷——看这架势,斯比亚人是豁出去了! 组成盾墙的,是两万人不到的威尔斯军,为在两里多长的正面战线上保持连续性,队形就不可能太厚,斯比亚近卫军冲击之时,他们距离对方步兵不足百臂的距离,这支近卫军成右翼平行冲来,直接从他们的软肋上开始了践踏! 做为一位指挥官,格伦斯冷静的判断了局势,知道近卫军这次冲击之后,己方的盾墙是保不住了,而对方近卫军的威胁也不复存在,这战斗力的一加一减也算公平,于是命令第二波部队继续推进,准备步兵决战。 ‘杀!’快速推进的斯比亚近卫军在战线上掀起巨涛,盾墙组成的阵线本身就在冲击之中,这时候侧翼被袭击,根本不可能转向布防,而第二线的部队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盾墙一段段的垮下去,而再怎么精英的突击步兵在重铠战马的冲击之下都只能算是枯草,不是被撞得飞起,就是被踏为肉泥。 近卫军在突进,冲击线上血光蔓延,碎浪溪边惨叫连天,无数胸怀壮志的威尔斯士兵还没冲到敌步兵前,就已经以身殉国,魂飞魄散。一路冲击下来,近卫军前方聚集了一批威尔斯散兵,到最后,在左翼防守的长枪方阵好歹转过脸来,长枪却在瞬间串满了战友的躯体……两里多长的距离,马匹很快就冲击完毕,威尔斯的整个第一攻击波次已经不存在了。 威尔斯军方的指挥部里,上下军官都目睹了这一幕,不少人热泪盈眶,但是大家都知道,为了赢得全盘胜利,局部牺牲是在所难免,斯比亚近卫军不惜马力,一冲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没爪的野兽,格伦斯中将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近卫军如怒涛一样横贯整个战场之后,科恩.凯达下达攻击命令,三万步兵组成的阵线发出一波bo的呐喊,同时举步向前推进,很快就把威尔斯第一攻击波次里剩下的散兵清理干净——既然威尔斯的盾墙倒了,那么就让威尔斯人看看斯比亚军队的盾墙吧! 总长三里的冲击完成之后,斯比亚近卫军情况堪忧,士兵伤亡千人,马匹就更惨,虽然大部分士兵立即下马,但由于马匹所负盔甲太重,有一半的马匹倒地不起,其中大部分以后也起不来了……视马如命的近卫军士兵含泪以步兵队形列队,准备再次投入战斗。 这一下,大家都没了骑兵,可以打一场正正经经的步兵战了! 双方步兵组成的钢铁阵线接近、再接近,终于在喊杀声中毫无花巧的撞在一起,斯比亚的战鼓、威尔斯的军号响成一片,历史悠久的步兵,战争中的王者,终于面对面的干上了! 两边都是三万人的铜墙铁壁,刚一接触就血光四溅,威尔斯军经验丰富、斗志顽强,而斯比亚军凭借身上的魔法加持,还有后面飞斧手的拚命支援,一时之间倒没表现出不敌的迹象。双方你来我往,在战线上杀得难解难分,每个士兵都是战线上的一分子,无论进退左右都身不由己,有的士兵明明已经牺牲,但没了生命力的身体却还被夹在两军之中倒不下去! 地面上杀声正酣,斯比亚的翼人部队也不甘寂寞,飞临战场上空骚扰威尔斯预备队,但他们人数太少,不能形成毁灭性打击。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斯比亚近卫军整好队形,一部分站在左翼后,另一部分充实到战线两端,对于这几千人的投入,威尔斯方面是有心理准备的。正面战斗讲究的是整体配合,近卫军的临时加入并不能改变其大部步兵战力不足的现实。 按中将的想法,即便是有近卫军的加入,斯比亚步兵也将在一个钟头内大损兵力。 但事情却并不如威尔斯方所想像的那样在发展,斯比亚人打仗从来就要耍滑头,而这一仗就是从此时展现了斯比亚军诡异的一面——细微的、缓慢的、不可逆转的展现着。 在战线中部,有一面高出其他军旗一倍的显眼旗帜,斯比亚步兵在他们的战鼓声发生转变之后,整条战线正以这面旗帜为中心……旋转着。 也就是说,斯比亚的左翼是在推进,但他的右翼却是在后退,一进一退的同时还保持着整条战线的大致平直。而在后面加入的近卫军正凭借自己强悍的战斗力,成为斯比亚全军的战位标记,步兵们喊出震耳欲聋的号子声,跟着整个队形移动。 这种风车式移动相对缓慢,但却逐渐显露效果,威尔斯军的作战条令是整条战线一致,左、中、右同进同退。在敌人右翼退却的时候,威尔斯右翼肯定要前进,但在另一边,自己的左翼却被斯比亚不断压迫着后退。因为斯比亚军有完整的盾墙,所以在推进和后退时占有一定优势,在左翼,威尔斯军已经因拥挤而产生混乱,而在巨大的吵杂声里,军官们也喊不出‘定如山、退如丝’的口令声,即便是喊出来,可能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科恩.凯达深知杀敌手段不是短时间里能被训练出来,但简单的前进后退就不同了,这就是他突击训练的结果,斯比亚军队的杂技──碎浪溪风车战术。 之前近卫军的抢先突击,就是为这战术的实施创造先决条件,威尔斯军再没有成规模的后援军,必须陪着斯比亚军玩大风车,大家一起转圈子,看谁先头晕,一旦某方的队形混乱,士兵就会被大批踩死。 这一切的情形都被格伦斯中将看在眼里,在这个巨大的风车旋转了差不多十度之后,他决定让部队摆脱这种局面。 他有信心做到这一点!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初次较量\’ 随着魔属联盟威尔斯帝国和坎普帝国被一个神属联盟帝国占领,这两片广袤区域里的人们,无分贵贱,心头都笼罩着一层惨淡的愁云惨雾。当消息传来,原威尔斯帝国被改名为斯比亚帝国威尔斯行省,原坎普帝国被改名为斯比亚帝国坎普行省,暂时由斯比亚帝国力克.凯达亲王统管的时候,人们心头的担忧就更加阴沉。 看着自家门口经过的一队队斯比亚军队,听着来自远方的斯比亚内政官员的宣政演讲,民众们迷惘的眼神不免更加迷惘。两个历史如此长远的帝国,说完就完了?伟大的魔属联盟,就这样听任斯比亚的作为?尊贵的黑暗魔族,已经把大家都抛弃了吗?自己已经是受人白眼、任人欺凌的亡国奴了吗? 大街上,尽是无精打采的行人;集市里,尽是有气无力的吆喝。最悲惨的还是数百万不知道确切消息的难民,他们拥挤在威尔斯与坎普之间的条条道路之上,正处心积虑的要逃向心目中的魔属领地,但在前路被堵的情况之下,他们只能在原地打转,缺粮断炊的人们犹如过境蝗虫,吞下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虽然苦,虽然闷,但除了等待,民众们没有更多办法。而另一部分人,他们却深知‘幸福的生活是等不来的’,于是,赌魔属联盟会卷土重来的人开始了鬼祟的暗中活动,赌斯比亚帝国会屹立不倒的开始笑咪咪的展示自己的喜悦而赌不管谁当家,这日子总得往下过的人也出门了,这些人或者骑马,或者坐车,找斯比亚皇帝要官要钱去,目的地自然就是原威尔斯帝国皇宫,现在的斯比亚帝国皇帝行宫、两行省总督府、近卫军统领府。 前威尔斯皇室是非常讲究气势和威严的一个家族,威尔斯皇宫的修建风格也很符合这个‘高尚而完美’的追求,至少在外人能够进入的范围之内是这样。现在,在最为威严和气派的皇宫广场上──不,应该是行宫内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聚集着上千威尔斯人。 他们全是贵族,其中一部分正焦急的等待着斯比亚皇帝或亲王的召见。威尔斯前皇室全被关在监狱里,皇室的贴心走狗们当然要陪着主子们一起蹲,所以,以往被这些‘特权贵族’压迫着的中下贵族们不免心神荡漾,于是就眼巴巴的来了,至于斯比亚皇帝要怎么安置他们,他们是不需要担心的,因为‘一日是贵族,永远都是国家栋梁’这句话在神属联盟也被认可。 但另有半数以上的人,却不是自愿来的,或者是被斯比亚士兵给请来,或者是迫于家族生存压力而来反正是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面上有难掩饰的怨气。 在广场边警戒的士兵也极具特色,十步一组,每组三人,把贵族们和议政楼隔开。每组卫兵都由一名原幽水军团士兵、一名原近卫军、一名斯比亚近卫军组成,虽然都是军容整洁、气宇不凡的年轻士兵,但在众人看来,每一组中最出色的还是斯比亚近卫军士兵。 连身高体格都基本一致的情况下,能分出高下的只有眼神、气质等等细节,斯比亚近卫军不像幽水军士兵那么锋芒外露,也不像原帝国近卫军那样在目光里带着些倨傲,目光含蓄的他们只是稳稳一站,就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既不突兀,更让人过目难忘。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斯比亚军队的种种就是众人私下谈论的一个焦点话题,但第一次亲眼见到,见多识广的贵族们还是会感叹这些军人超过了自己的估计,不少人看着静静伫立的斯比亚军人,心中暗想:还有什么站立姿势能超越眼前的他们? 行宫大门处,又远远传来一声模糊的通报,起先没人注意,因为在这时候来行宫的,不过就是些无足轻重的人吧!但那通报一层层传来,渐渐清晰,慢慢迫近,最后让广场上所有的人心头一震──‘斯比亚帝国、军纪监督到!’ 交头接耳的贵族们转头看去,一位胡须皆白的老者踏上了广场石阶,穿着一身正式而简单的白色学者长袍,一脸风尘却精神矍铄,除了有点老学者的严肃固执风格,大家没看出有什么奇异之处,于是有不少人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都是没经调教的贵族,不免心生轻视。 ‘敬礼!’但当值将军一声号令,广场四周那上百名贵族来了不搭理,军官来了没反应的斯比亚近卫军在同一时间微侧身体,向着这位刚刚踏上广场石阶的老者行军礼,抬手、握拳、齐胸,整齐划一,干脆俐落。贵族们只觉得眼一眨,数百人的手就停在胸前了。 在场的原威尔斯贵族,上上下下还没有一个人受过这种礼遇,也没见过谁有这样的待遇,于是众人心头顿时就惊讶了,再次转头看过去时,贵族们的目光已经变得非常复杂,有羡慕的、有献媚的、有戒备的、有不屑的 老者稳健的步伐没有停下,只用温和的目光左右扫视着在场的军人们,最后经过当值将军的身前时,脚步才稍微缓了缓,小声说了一句,‘虽然战事繁忙,但还是要小心倦怠。’ 这不是什么夸奖的话,但当值将军却如释重负的点头应承着,安排一名军官带老者进入议政楼,广场上的贵族们清楚的看到这一幕,表情各异,纷纷打听起这位老者的名字、地位、头衔,不少人已经在心里盘算应该送这位地位显赫的‘军纪监督’多少金币才算合乎礼仪了。 ‘提夫.罗伦佐,斯比亚帝国皇家学院院长、兼斯比亚军纪总监督’ ‘地位非常显赫,和皇室的关系非同一般,听说是位敢跟皇帝陛下吵架的人’ ‘不但是他,他的儿子们也无一不是帝国重臣,小儿子还是皇帝陛下的贴身书记官’ 如果听到这些议论,提夫.罗伦佐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模样,因为这些狂嚼舌头的贵族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起他最为自豪的学识!但这也难怪,在普通贵族心目里,就算再怎么渊博的学识,哪有官职头衔、皇帝陛下的青睐来得重要? 但提夫.罗伦佐毕竟没听到这些言论,他的心思也不在上面,走进议政楼,一路所见的全是忙碌的内政官员,在这防卫严密的空间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正就新占领土地上的政令颁布、官员任免、土地分配等问题交流着,甚至在走廊里都能听到对某某贵族的综合评价。 转了一圈,提夫.罗伦佐没好气的问身边的人,‘皇帝陛下呢?’ ‘大人,皇帝陛下在后宫。’身边的人恭敬而又小声的回答,‘在钓鱼。’ ‘在钓鱼?’提夫.罗伦佐眼睛一瞪,把回话的人吓得身体一震,在察觉失态之后,院长大人硬生生的把钓鱼两字咬在嘴里,一脸愤然的跟着军官去了后宫。 富丽堂皇、极尽奢侈的后宫里,一身礼服的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正手持鱼杆,随意的坐在水榭的玉石围栏上,钓着小湖里面的彩尾幻鳞鱼。当然,平常时候的科恩.凯达是不会有钓鱼的兴致,但在听说这鱼虽然小,身价却是三百枚金币一尾,而且有价无市之后,皇帝陛下的兴致之浓烈,几如排山倒海。 连着钓了三天。 第一天钓上来两条,陛下就地生火烤着吃了,却发现这种鱼皮糙肉硬,一边懊悔不已,一边吃了个精光。第二天钓了三条,着人拿去卖,但战事刚歇的城市谁有心来买鱼?结果自然是一条都没卖掉,而且回来时三条鱼都已经翻了肚皮,于是又被勤俭的皇帝陛下拿来熬了汤这第三天嘛!皇帝陛下其实已经心生懒意,但却依然不亲自出面去处理任何事。 近卫军层层守护在水榭外,十数名前皇宫侍女随身侍奉,而在水榭里,正有大群的军官和内政军官们吵个不停。双方唇枪舌剑,吹胡子瞪眼睛,却总是小心翼翼的把音量控制在不至于让皇帝陛下心烦的范围之内。可就算是声音如此之小,还是把侍奉在皇帝陛下身侧的十多个侍女吓得花容失色,捧着水盆的水全洒在地上,抱着酒具的已经第七次打碎了东西 因为这些来自斯比亚的大人们,正在争论一个可怕的话题──是不是要杀光原威尔斯帝国和坎普帝国的皇族,而争论的焦点在于军官们主张全部就地正法,而内政官员坚持只杀男性皇族成员,虽各持己见,但却是个杀多杀少的问题。 唯一一位闭嘴不参与争论的军官,是站在皇帝身后的格伦斯少将(斯比亚帝国少将衔),他现在的地位很是尴尬和敏感,加入这样的争论无疑是愚蠢的,所以他也陪着皇帝陛下钓了三天的鱼,并随时准备回答科恩.凯达提出的那些古怪问题。 ‘皇帝陛下日安。’罗伦佐院长走上水榭,在相距十步的地方停下,向科恩.凯达行礼说:‘臣来了。’ ‘院长大人来了,过来坐。’科恩转过头来看看院长,向他点点头,‘每次的仗一打完,院长就立即出现,真是苦了你一路奔波。对了,这么急着见朕,又想说朕的什么不是?’ ‘陛下说笑了,虽然臣有劝谏皇帝之责,但也不是无故放言的疯子,陛下行事正确的话,臣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跑来怪罪陛下呢?’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院长脸上没有一点欣慰的神色,‘比如说现在,臣看到陛下在钓鱼,于是就在暗自琢磨陛下的用意。’ ‘不用琢磨了,消遣而已。’科恩指指身后那群人,‘不钓鱼,难道跟他们讲道理吗?’ 在罗伦佐院长走上水榭的那刻起,水榭中的军官和内政官员们都闭了嘴,这时候迎上罗伦佐院长的目光,都笑眯眯的见礼群臣之中,没有一个不怕罗伦佐院长的,但怕院长跟怕皇帝陛下是两个概念。 对院长的怕夹杂着尊敬,而怕皇帝,更多的却是畏惧。 ‘各位日安,连场战事大家一定很辛苦,圣都的两位亲王和四位内政监督让我转达对各位的问候。’罗伦佐院长当然知道这些人在争论什么,事实上他急着来见科恩,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毕竟在历史上,某帝国完全占领其他帝国的事情很少,一次占领两个帝国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对于俘虏皇族的处置,不得不特别谨慎,‘陛下,胜利的消息传回圣都,大家都很是兴奋,群臣都在商量要怎么庆祝呢!’ ‘庆祝的事以后再说吧!圣都那边对战事平息后的事情有什么建议?’科恩的目光停留在水面的浮标上,轻声问,‘比如说被我们俘虏的两个皇族,大家是什么处理意见?’ ‘大家都考虑到这次是陛下亲领大军出征,当然一切事情都是陛下定夺。’罗伦佐院长坐在科恩身侧,‘但从另一方面考虑,这种事情处理得不好会引起民变,所以臣个人请陛下三思而行。’ ‘历史上有这样的事情吗?’科恩问,‘当事之人是如何处理的?’ ‘历史上一共有三起这样的事件,但那都是在同一个联盟之下发生的,其中一次是两个帝国间的争斗,另两次是联军讨伐。’罗伦佐院长回答,‘联军讨伐的两次,被讨伐帝国的皇族九系都被诛杀,另一次只诛杀了皇室男性。像我们斯比亚帝国这样占领敌对联盟的事,还没有发生过,在决定的时候,请陛下多考虑日后的统治。’ ‘也就是说,大家都希望朕只诛杀皇族男性是吧?’科恩指指放在身边几案上的小册子,‘这是某些大臣送上来的名单,两个帝国皇族的男性成员有三百余人,沾亲带故的人还没在内。’ ‘那皇帝陛下准备怎么办呢?’罗伦佐院长问,‘杀多少,最后还是得陛下拿主意。’ ‘等着吧!等朕想好了再说。’科恩看看身边几乎被吓瘫的侍女们,‘反正还有时间。’ ‘既然陛下已有腹案,那臣就没有意见了。’罗伦佐院长是个聪明的老头,当然知道科恩已有想法,‘不过臣进行宫之时,看到广场上积聚着很多贵族,他们的安置和安抚还得请皇帝陛下出面才行,目前时间紧迫,请陛下把这件事放在第一的位置。只要这些贵族们归顺皇帝,我们接下来的统治就会省力许多。’ ‘关于这件事情,朕已经有了安排,就在今天晚上,朕会请所有家族,连带大小魔殿祭司吃个晚饭,把他们一起收拾了。’科恩嘴角出现一抹微笑,‘院长大人不如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一起来参与主持这个盛大的宴会如何?’ ‘主持这个宴会,臣自然是当仁不让。’院长微一点头,又说:‘不过陛下,这样的规模怕是有千把人,不知陛下有什么好办法使他们驯服?是准备了大量官职和赏赐吗?’ ‘朕只准备了些平常不多见的菜肴,让他们见见朕,朕也看看他们,再随便说说话,仅此而已。’科恩摇摇头,‘官职以后再说,赏赐这东西难道不是应该他们来向朕行贿吗?’ ‘陛下。’院长可不允许科恩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掉以轻心,苦劝说:‘虽然陛下的威仪无人能比,但宴会上毕竟时间有限,陛下无力分身,怎么去让所有人归附?一个贵族,手下也领有上万百姓,不满情绪宣扬出去,就有很多人跟着对陛下不满就算陛下在这些贵族中打一批、拉一批、孤立一批,但不满贵族的数量还是太多,不利于统治。陛下知道一个故事吗?一根箭好扳断,两根箭好扳断,五根箭也能扳断,但十根呢?五十根呢?’ ‘格伦斯卿。’科恩放下鱼杆,‘给朕拿箭来。’ 两袋羽箭放在几上,科恩抽出一支扳断,又抽出两支扳断,再抽出十支扳断,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顺手抽出格伦斯少将腰间的佩剑,把几上剩余的箭连袋子砍成两截。 ‘看到了吧!我的院长。’科恩脸色平静的说:‘关键不在于箭的数量,而在于这些箭落到了谁手里。’ 院长沉默,科恩又看看手里的剑,‘不过,格伦斯少将,你不能再用这柄剑作为佩剑了,这是魔族佩剑,朕会重新给你一把──书记官。’ ‘是的,陛下。’可怜的书记官小心翼翼的站到父亲的身后。 ‘把这剑送回圣都,交由国相处置。’科恩转过身去对着水榭里的人说:‘没听到晚上有宴会?还不给我滚去准备!?’ ‘是的,陛下!’众人赶紧脚底抹油。(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包围\’ 神属联盟,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 作为帝国首都,金沙萨的夜晚是很迷人的,因为在这座城市里,不但拥有大量历经岁月而留下的自然和人文景观,还有一个帝国的财富作为支撑。白日固然繁华,但在夜幕低垂之后,这繁华就逐渐变化为奢靡。帝国里从上到下谁都知道这一点,但谁都不想去改变这一点,因为无论是繁华还是奢靡,都是人类生而追求的事物之一。 无数流连在街巷中的行人,正在努力的撩开那一层由飘香的花粉和迷离的彩色灯光编制的面纱,好让心目中金沙萨那真正的魅力扑面而来。不过,先决条件之一就是首先要坦然自己的本性,倾向黑暗的、极度渴求的那一面本性,好接受金沙萨的遴选其实不止是金沙萨,每一个帝国首都里都一样,每天都在上演**的追逐,追逐一切可以囤积的财富。 今天晚上,二公主殿下的府邸举行酒会,除了近段时间与二公主交恶的太子殿下没有参加之外,接到请柬的达官贵人们无一缺席,甚至有许多是外国使节。在长公主前些日子被皇帝陛下训斥之后,二公主就隐约替代了长公主在首都贵族圈的主导身分,酒会、宴会、游园会一个接着一个,举办的相当频繁。当然了,二公主的酒会从来不会邀请自己的另一个弟弟和妹妹,皇室直系成员里,就只有长公主夫妇参加。 长公主夫妇互挽着手,拿着酒杯,在宾客中往返着,柔声细语,恩爱无限在被自己的父亲训斥之后,长公主殿下似乎收敛了很多,而且是从里到外的收敛,但众宾客都明白,长公主的这种改变,应该是对自己变本加厉心态的一种掩饰,谁都知道,除却在国内的势力,这位公主殿下身后有其他帝国势力在撑腰,要不然,她上次的死罪是绝对逃不掉的。而拥有这样的一股助力,这位心高气傲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向太子殿下认输?那个愚蠢的变态? 自古传袭下来的皇家酒会已有定例,特别是由公主们主办,虽然没有太子殿下的酒会那么张扬露骨,但却另有细密心思想出的花巧,务求尽兴。宴至中途时,男女宾客分往两厅,各乐各的男女宾客分开,并不是指男女完全分开,够得上宾客身分的,女性之中只有一人,那就是长公主殿下,所以此时的女厅之中,就只有她与身为主人的二公主。 猛的,嘈杂的喧嚣声从相距不远的另一个厅房里传来,那是由放荡的笑声、放肆的叫喊、毫不顾忌的起哄所组成,让两位公主殿下所处的房间显得冷清,但两位公主却并不在意,只是相对一笑。二公主殿下拿着酒壶,开始为自己的姐姐斟酒。 ‘姐姐这段时间应该过得还好吧?’斟着酒,二公主殿下说:‘只是几天没见到姐姐,姐姐的面容就有些消瘦了呢!’ ‘只是身体稍有不适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长公主微微一笑,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前些时候在乡下城堡里静养,什么事情都不关心,日子过得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是这样吗?那改天我也要去试试!不过眼前倒是没什么时间了。’二公主也拿起了酒杯,稍微偏着头,一副天真单纯的神情,‘姐姐听说了吗?斯比亚帝国已经攻进魔属联盟,而且占领了两个帝国,俘获了两帝国皇室,神殿那边已经吵翻天了呢!’ ‘有这样的事情?魔属联盟的帝国就那么的不堪一击?早些时候倒是听说斯比亚在对魔属用兵,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够打下这两个帝国来。’长公主殿下惊讶的回答,‘父皇还没有发出庭报,所以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神殿会吵成一团?这不是好事吗?’ ‘姐姐啊!你就不要逗我了,就凭姐姐在神殿眼中的地位,这么大的事情,父皇的庭报发不发,姐姐都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吧?姐姐你,毕竟不是一般贵族大臣。’二公主微笑着说:‘至于神殿里在吵些什么,我还等着姐姐来为妹妹解惑呢!姐姐就不要推辞了,请说吧!’ ‘妹妹啊!姐姐已经不是以前的长公主了,父皇上次顾及亲情饶我一次,但在贵族官员的心中,我怎么还有可能保持住以前的地位?当然是没人为我通报此种紧要消息了。’长公主面露难色,‘至于神殿那边,的确已经是久无往来,妹妹的疑惑,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不过妹妹放心,在几位弟弟妹妹之中,姐姐绝对是支持你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一样。’ ‘听到姐姐的话,我真的好开心呢!’二公主呵呵笑着,放下酒杯,双手轻击,‘我们来欣赏节目好了,特别为姐姐准备的呢!’ 酒会进行至午夜,循规蹈矩的长公主殿下就起身告辞,二公主也不便强行挽留,只好送到大门外,眼见长公主夫妇的马车在严密的护卫下离去。在打发了其他宾客离开之后,闷闷不乐的二公主回房时,一名信使已经在驸马的陪伴下等候多时了。别看公主们平日高不可攀的模样,在信使面前,她们只能是笑意盈盈,和蔼可亲。 ‘我听驸马讲了,二公主殿下刚才是在跟长公主殿下交谈吧?’几句寒暄语语之后,信使坐下说:‘长公主殿下近来可有什么变化,或是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没有,她依旧是老样子。’虽然有些奇怪信使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但二公主还是照实回答,‘在上次的阴谋失败之后,一直待在乡下的城堡里,并不常常外出。’ ‘是这样啊!’信使点点头,‘那么,公主殿下姐妹平时的感情怎么样?’ ‘不好,也不坏吧!’二公主的机智使用的恰到好处,不动声色的回答,‘或者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立即变得亲密和疏远起来。’ ‘公主殿下倒是一位明智的女士。’信使微微一笑,‘其实主上的意思,是想让公主殿下与自己的大姐保持一种既亲密又处于警惕的状态之中’ ‘贵上的这个意思恕我愚钝。’见二公主没有回答,一旁的驸马说:‘是因为有这种需要了吗?还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本使的到来,当然就预示著有事情发生。’信使正色说:‘想必两位也知道,在所有的里瓦公主皇子里,斯比亚皇帝是在支持谁。而现在,斯比亚已经打下了两个魔属帝国,举国兵力有一半留在魔属,而魔属的抵抗必然强烈,就算斯比亚能够咬牙稳住,向魔属增兵也是必然的事情,所以说,现在就是两位的最佳机会。以后处于什么地位,就在此一举了。’ ‘可是,’驸马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公主,‘我们并没有万全的准备’ ‘时不可待,稍纵即逝。’信使加重了语气,‘现在不做,难道要等斯比亚皇帝扑灭一切反抗,斯比亚边境重兵集结之时再做?怕是到了那时,主上还想帮两位,也是有心无力了。’ 二公主抬起头来,‘现在的时机真的合适吗?’ ‘两位目前只是一般皇亲,而科恩.凯达却是一国之君,任何时候,都是两位处于下风。’信使微笑着回答,‘而趁着科恩.凯达的注意力全放在魔属的时候做,即便是强横的斯比亚帝国,对发生在里瓦的事情也无法插手。待科恩.凯达转过身来,事情已成定局,又有各国支持,斯比亚也无法跟所有的帝国翻脸吧!’ ‘为什么是所有帝国?’驸马脱口问,‘贵上’ ‘两位不用着急,听我慢慢解释。’信使举起手来打断驸马的问话,‘就如我刚才所说,两位还只是一般皇亲,无法与科恩.凯达相提并论,那么同样道理,两位在目前也无法与任何一个皇帝相提并论特别是公主殿下的父亲。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联合所有可以为我所用的力量,就变得极为重要,可以说,联合之事,是此举的关键所在’ ‘我不同意!’与此同时,在长公主的秘密住所中,长公主也拍案而起,‘所有人中我掌握着最强大的力量,为什么我要联合其他人?为什么要把到手的一切分给他人?’ ‘真正到手的才属于自己,而看到的,并不一定就能到手,我的长公主,现在你有能力吞下里瓦这块大蛋糕吗?’新近的神殿下派官员坐在长公主对面,慢条斯理的回答,‘不错,以前的你是有这个能力,可是殿下却自己败坏了胃口,我们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把里瓦的一部分让给其他帝国,你们也甘心?’长公主忿忿不平的说。 ‘当然不甘心,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两位公主殿下势均力敌,旁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长公主殿下如有好办法,不如教教我怎么做?’神殿下派官员的目光停留在长公主身上,‘机会是不等人的,科恩.凯达吃人不吐骨头,当他从魔属抽身回来之后,长公主可不要后悔。’ ‘可是这个联合的代价也太大了吧?’长公主坐下,突然对面前的人妖媚一笑,‘本公主其实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真没其他方式了吗?’ ‘我是斤斤计较的人,所以我帮长公主想好了后面的事情。’神殿下派官员站起身来,‘联合所给的条件不过就是土地,而给其他人的那些土地现在又不是在长公主手里,换言之,长公主根本不需要从自己手里拿出什么东西,反而能得到很多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有我们的支持,再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拿回来,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情真的可以向这个方向发展吗?’长公主的笑容更加令人沉迷了。 ‘当然,只要我的长公主足够聪明,只要我们愿意。’下派官员伸出手来,戴满戒指的粗壮手指在公主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抚摩着,‘还没有听说,有哪一个帝国敢跟神殿做对。’ ‘斯比亚。’长公主突然笑出声来,‘斯比亚就可以!’ ‘你’被人揭了疮疤,粗壮手指猛的捏住了长公主的嘴,下派官员看着长公主那如同是一只野猫的不驯眼神,呵呵一笑,又放开了手,‘我的公主殿下,你说得对,斯比亚的确敢跟神殿做对,所以,他们现在就要倒霉了’ 晚些时候,一辆极普通的马车,到了金沙萨城郊一处极普通的庄园。过了有些破旧的大门,马车停在了庄园里唯一的一座建筑门前。过了一会,两名打着哈欠的护卫才陪同着门房提着一盏小灯过来,门房张着迷糊的眼睛,打开了马车车门看起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访客到来。 接到消息的主人已经在大厅里等候,看着身材高大的客人走近,主人的脸色显露出的惊异神情无法掩饰,连躲在楼梯拐角,身披睡袍的女主人都是一脸的惊异,反应过来之后,年轻的女主人连忙踮着脚尖跑回了房间。 ‘皇子殿下,晚安。’客人环顾周围之后,对主人说:‘希望我的到来,不至于惊扰您的好梦。’ ‘不会、不会,亲王快请坐。’被叫着皇子的主人勉强在脸上挤出点笑容,‘对亲王的到来,我只是惊喜,惊喜而已。’ ‘皇子的生活倒是非常简朴的。’亲王坐下,微笑着说:‘我的侄女呢?波塔帝国最漂亮骄傲的公主呢?不在吗?’ ‘叔叔,我在这里。’重新出现在楼梯边的女主人,已经换上了裙装,头发也梳理过,甚至没有忘记佩带几样搭配的首饰,‘叔叔,这还是你第一次到里瓦来看我。我本以为父皇和你都把我忘记了。’ ‘怎么可能呢?公主永远是公主,帝国的娇艳富贵之花。’亲王呵呵笑着,走上去亲吻了公主的手,‘只是因为你们两个小家伙不小心的爱情点燃了战争,所以得让你们消失一段时间,让民众淡忘这件事你们的日子过得还融洽吗?’ 这对夫妇,就是里瓦二皇子和波塔公主,因为他们引发了六月战争,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出现过,也只有很少人知道他们隐居在金沙萨郊外。过气皇族的生活,虽然好过一般的贵族,但对于这两人来说,却并不比蹲监狱好,所以,这些年来,夫妇俩都是‘咬牙’熬过来的,这时听来自波塔的亲王问起,两人自然是感触良多。 不过,来的是波塔亲王,又问起这样的话,波塔公主心里想的就更多一点,特别是对丈夫的那种优越感,很自然的就在眉眼之间就体现出来了。但她回话的时候还是相当温和,因为她知道,她现在的生命,是和丈夫溶为一体的,‘过的还融洽,夫君对我很好,如果他肯改掉一些小毛病的话,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完美。’ ‘看看我美丽的侄女,还是和以前一样调皮。’亲王笑着,对侄女的应对很满意,‘来吧!我们三人坐下,有些事情要谈。’ ‘首先,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么多年的艰苦生活,对你们而言是有好处的。’重新坐下之后,亲王不再有笑容,‘那么,我现在就要来通知你们,要做好重返皇族生活的一切准备。’ ‘亲王的意思是?’里瓦二皇子小心翼翼的问。 ‘里瓦帝国之内,即将有大事发生,长公主、二公主、太子殿下都有份,无论他们哪一方成功,事成之后都不会放过你们。’亲王回答说:‘作为你们的长辈,我的意思、波塔帝国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就是你们必须要把握这个机会,来一个漂亮的翻身。’ ‘漂亮的翻身?’夫妇俩同问,‘怎么翻?’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几位的关系很是错综复杂,既相互利用,又相互敌对,但眼下想成事,就必须要联合。’亲王解释说:‘但即便是他们联合,你们的父亲不是个随便就能让人扳倒的皇帝,所以,他们要想成功,就得采取强烈的手段,到时候里瓦就是个大乱局。而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彻底消失,在*近波塔的边境上,我们已经准备好一切,当里瓦乱局一起,你们即可通告全境,声明你们正统皇室的身分,即使是不能夺取他们全盘成果,也必定不会徒劳无功。之后的事情,我们会安排妥当。’ ‘那父皇那边怎么办?’里瓦皇子轻声问了一句。 ‘我认为你目前应该多担心自己。’亲王回答,‘当然,我们也不想你父亲有什么意外,但历史始终是向前迈进的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全部失败了,因为你们没有参与,所以你父亲也不会归罪于你,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不要多说了,马上收拾东西离开!’ 亲王的最后一句话里,带有不可抗拒的命令性质,夫妇俩一楞,立即就回房收拾去了。 不到几天的时间里,关于即将在神属里瓦帝国发生的事情,就准确详尽的传到了黑骷髅会手中,新一轮的会议,时间定在午夜时分(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祸起萧墙\’ 神属联盟、里瓦帝国、首都金沙萨。 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午餐,酒杯中的红酒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年轻的帝国太子殿下却无心进食,他的眉头紧锁着,脸色有些难看,右手支在桌上托住了下巴,呆滞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左手手心里的一团血污──那是一只刚被他消灭的苍蝇。 太子殿下失去愉快心情的原因自然跟他最近的遭遇有关,上个月,他手下共有两位将领因为非作歹而被皇帝剥夺了军权,又有三名文官被人陷害而被皇帝陛下调离了原职,这几位的遭遇让太子殿下本身就不怎么雄厚的政治基础变得更薄弱。可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太子手下的人依然不知检点,本月又有几名手握实权的人惹上了不小的麻烦,皇帝已经两次召太子进宫训斥,而且是当着某些大臣的面,训斥的口气也越来越严厉,甚至将太子的导师革职。 ‘同样是年纪轻轻,可你看看斯比亚的皇帝是怎么做的?人家年纪比你小,却已立下赫赫奇功,谁不刮目相看?’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说:‘做臣子时不忠勇、不清廉、御下无方,将来如何做得好帝国皇帝!朕看你是缺少磨练,太沉溺于声色犬马了!’ 得到亲生父亲这样的评价,太子殿下很是苦恼,也非常恐惧,皇帝陛下这样做,难道是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吗? 还没等太子殿下想出个所以然来,又有几个地位重要的手下汹涌而入,哭声凄惨的诉说起自己的遭遇,原来,他们也被皇帝陛下迁怒,要被驱逐出首都了。 几个手下出事是偶然,手下出的事情多了,自己被训斥就是必然,但皇帝陛下无故把这把火引到其他人身上,这就让人很茫然了。太子虽然一向愚笨,但起码的政治争斗头脑还是有的,把整件事情详细分析一下,他觉得这一系列的变故后面隐藏着什么东西。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那愚笨的政治头脑却不能为他提供正确的思维导向,贫乏的争斗经验也无法提供最佳的解决方法,最后,在他本身阴鸷的极端性格影响下,太子殿下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老子看他不顺眼,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很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如果,太子身边有如同斯比亚帝国现任国相那样的人物,太子会得到劝阻和开解;如果太子有斯比亚现任皇帝那样的家庭观念和浓厚的亲情,他可以直接与父亲交流并解决所有的难题。但是很遗憾,太子本身并不具备这些条件,所以,他只能在自己的被害妄想症里越陷越深。而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在另一些人的意料和期望之中。 这一刻,窗外仿佛传来了首都特有的喧嚣气息,这是生活的气息,这是生命的气息,太子殿下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终于下了决心。稍后,他让心腹手下传出两封密信,一封是去向长久以来就支持自己的帝国高层,另一个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着:斯比亚帝国银月湖子爵收──转呈──荣耀、伟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亲启。落款:您谦卑的朋友与兄弟。 这是两封早已写好的求助信,请求两帝国在最关键时刻助自己一臂之力,既然是求助,信里当然少不得为两帝国许诺若干好处。信发出之后,各负使命的密使也分别潜出太子府。 时光不会因为人事而停止脚步,依旧在向前流动着。第三天中午,在金沙萨郊外的皇家园林里,里瓦小公主贝尔妮.艾宾浩斯正在为她的父亲绣制一件外袍,但突然毫无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细细的针尖落到了手指上,在如同玉石般白皙的肌肤上扎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温特哈尔,你在吗?’贝尔妮公主放下针线,目光久久凝视着血珠。 女将军从十步外走来,站在公主身后,轻声回应,‘在。’ ‘现在。’公主拿起一张丝帕,拭掉手上的血珠,淡淡的问:‘城里是什么状况?’ ‘回禀公主,现在几位公主都因为各种原因,被皇帝陛下分别派出了首都,太子殿下近日受到两次训斥,领受了圈禁半月的处罚。’温特哈尔回答说:‘各位公主离开后,各派系的人都收敛了些,也没有什么动作,加之太子的人一向不喜挑衅,局面倒是比平时要平静。’ ‘是啊!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贝尔妮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温特哈尔,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这样吧!你去城里看看,顺便帮我把这件衣服送到陛下那里。再说,你也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吧?回去看看也好。’ ‘我家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好看的。’女将军微笑着接过衣服,‘倒是要去军部为卫队办理一些手续了。’ 首都城内一切如常,当皇帝陛下接过温特哈尔呈上的衣服时,神情严峻的脸上还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陛下仔细询问了自己小女儿近段时间的起居,又嘱咐女将军几句,然后才让温特哈尔退下。温特哈尔走出皇宫的时候,正好看到本应禁足在家的太子殿下,忙肃立行礼。 ‘是你呀!我们瑰丽娇艳的军中玫瑰。’太子殿下看到温特哈尔,表现出一种令女将军难以接受的亲切姿态,‘最近跟着我妹妹过得怎么样?她的身体调养得好些了吧?’ ‘回禀太子殿下,小公主的身体正在恢复,郊外园林的空气对她很有益处。’温特哈尔无法拒绝回答太子的问话,只有敷衍着说:‘末将正要回公主殿下处,太子殿下有什么话需要末将转达给公主殿下吗?’ ‘当然有啦,你看啊!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太子殿下伸出了两根手指,拉住温特哈尔的一点衣角,把温特哈尔拉到门边,‘你看,我前些时候让陛下不高兴了,所以被罚禁足在家。今天听说陛下身体不适,特请前来探视,也想请陛下解除我的处罚。但我一个人哪能劝动陛下啊?所以啊!我想请妹妹今天回来帮我求情,你也知道,陛下最心疼小公主嘛!’ ‘是。’温特哈尔强忍着想煽他耳光的冲动,‘太子的话我一定带到。’ ‘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皇宫有一个盛大的宴会,如果小妹能在宴会前到达皇宫向陛下说几话好话,那我就能出席这个宴会了。’太子呵呵一笑,‘这样的话,我也能在大臣和各国使节面前挽回一些颜面啊!要知道,太子不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是很严重的事。’ ‘太子殿下请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特哈尔点点头,‘末将先行告辞。’ 出了皇宫,温特哈尔直接前往军部为直属自己的部队办理一些手续,前些日子,皇帝陛下正式调她组建卫队保护小公主,虽然说是组建,但所有成员都是以前就跟随她的战士,五百人的卫队里有一半就是她的家族亲兵,今天,温特哈尔要去领取半年的军饷和建制文书。 进入军部大楼,温特哈尔就有点奇怪,因为在平常时候,军部大楼总是一片喧嚣,甚至走廊上都是人满为患。办事的、托人办事的、阻扰人办事的都在这里排长队,可是今天走廊里却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而且各部主管几乎都不在,温特哈尔上上下下跑了两圈,才找到一个副职为自己办了手续。出于职业敏感,温特哈尔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将军还不知道啊?今天晚上皇宫有个盛大的晚宴,大人们都去试穿新礼服了哦,听说是太子殿下掏腰包。’副主管一脸羡慕的表情,‘这不,大人们一离开,事情就全压在我们身上了,而且比平时还要多,把我们几个副手忙得满头是汗而且要处理完了才能回家啊!’ 原来是太子殿下在做人情,应该是为了解除自己禁足的处罚吧!温特哈尔释然的点点头,离开军部,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向城外皇家园林行去。 皇宫的御书房里,太子殿下正跪在皇帝陛下的脚边,感情真挚的向自己的老子做自我反省,说到激动处,太子殿下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皇帝陛下坐在椅子上,手上握了一卷书,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自己亲儿子的过人表演,还时不时的哼一声或者笑一下。 ‘朕训斥你,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是帝国唯一的储君,将来,你是要继承皇帝位置的。’太子的表演告一段落之后,里瓦皇帝清清嗓子开始发言,‘不是朕非要这样严厉的要求你,朕是皇帝,当然知道太子手下不能没有人,不能没有一个执掌政权的基础,朕难道真会为了那么点小事就处罚他们吗?’ 太子唯唯喏喏的答应着,但目光里却是迷惑不解。 ‘你看看你的那些手下,做事不知掩饰、遇事惊慌失措,连被人陷害都找不到一点借口来反驳,这样愚蠢的手下,你要来何用?所以,朕早就想为你换一批得力点的手下了。’皇帝陛下弯下了腰,轻声对自己的儿子说:‘但以前首都人多,不太好做换血的事情,所以朕找了借口把公主们调离,又罚你禁足在家,就是为了在没有干扰的条件下做这件事情。’ ‘谢谢谢陛下为儿臣解忧。’太子结结巴巴的感恩说:‘陛下身体欠安,还这么处心积虑的为儿臣着想,儿臣身为太子却无法为陛下分忧,儿臣、儿臣真是万分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你还年轻,缺乏经验是正常的,谁也不是天生的皇帝,都要一步一步的学着走过来。’里瓦皇帝笑笑,‘朕啊!一直不跟你太过亲近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如果朕与你太过亲近,那么几个公主就会绝望,就会直接向你下手,所以朕从来不管你的荒唐行为,但常常训斥你,还会偶尔表露出一些厌恶你的苗头,就是为了让她们看到点希望,自然的,她们就会在朕的身上下功夫,不会对你下毒手了。’ 听了皇帝的话,太子殿下心中不免思绪起伏,但起事的命令已经发出,这时候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了,于是嘴上说着一些感恩的话,心里还是准备按照既定步骤实施下去。 里瓦皇帝说了一长串的话,有些疲劳的咳嗽起来,一边的内侍连忙出门吩咐人送上汤药,太子殿下也乖巧的站到皇帝身后,轻揉的抚拍着皇帝的后背,还连声劝父皇要多加注意休息。 ‘休息,怎么休息啊?’里瓦皇帝转头看看太子,笑着说:‘斯比亚帝国又立奇功,做为邻国的里瓦,自然不能让斯比亚比下去啊!朕是老了,但怎么着也要给你留下一个好基础,让你将来的路顺利一些,在神属的几个皇帝之中,怎么也得占个不受欺辱的中游啊!’ ‘父皇的话,儿臣一定谨记在心。’太子殿下感动的说:‘儿臣一定会努力的!’ 内侍端着汤药上来了,热心殷勤的太子上前几步,从银盘中拿起药碗,先用唇在碗沿边试了试,又喝了一小口,然后才转呈给自己的父亲,‘父皇,温度刚好,不是很苦。’ ‘乖啊!’里瓦皇帝接过药碗,看着自己的儿子,感叹着说:‘和小时候一样的乖啊!’ 里瓦皇帝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太子,太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终于,皇帝陛下长叹了一口气,先喝了一小口,再喝了一大口,之后在太子的注视之下把一碗药汁全喝了下去。 ‘父皇喝得急了些。’太子乖巧的接过碗,另一手递上毛巾,‘吃点水果吧!’ ‘好啊!’里瓦皇帝擦了擦嘴,含笑回答说:‘只要是太子亲手送上的,不要说是水果,哪怕是穿肠毒药,朕也要喝下去啊!’ 太子禁不住的一个寒战,心里慌乱,手上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做大事要心狠手辣,你慌什么?把毛巾拣起来。’里瓦皇帝平静的看着太子,既不发怒,也不愤慨,‘太子今天的安排,很不错嘛!纵观计划全局,步骤倒是少见的缜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计划失败后的应急方案呢?’ ‘父皇父皇在说什么啊!’太子额头上的冷汗一颗比一颗大,‘儿臣、儿臣听不明白。’ ‘把你唇上的毒药擦了吧!虽然服用了解药,但不小心吞下去的话,始终对身体有害。’说出这句话来,里瓦皇帝依旧平静,但太子却已是极度的绝望了,‘朕在先前也服用了解药,你应该看到了,朕咳嗽比平时要厉害一些。’ ‘父皇父皇儿臣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儿臣!’ ‘不要再说了,朕是谁啊?朕会不知道这一切?’里瓦皇帝举起手来,阻止了太子苍白无力的狡辩,‘你以为朕先前那些话是无的放矢?告诉你吧!那是朕最后的规劝,朕不希望你走到这最后、最大逆不道的一步,所以朕想用亲情来感化你但是,你还是让朕失望了!’ ‘父皇你听我说父皇父!’太子的求饶被一记耳光打断。 ‘不用多说了,你做得出,朕当然也硬得下心肠。’里瓦皇帝收回手,‘不过你放心,你始终是朕所出,朕不会杀亲生儿子,在你六十岁生日那天,你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我有什么错!’太子崩溃了,肆无忌惮的狂吼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出来的!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我要诅咒你,我永远诅咒你!’ ‘随便你啊!那是你的权利’里瓦皇帝强忍着心中的痛楚,要给太子最后的判决,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咳嗽起来,内侍忙送上毛巾。 太子的身体被两个影子侍卫按住,但他还是在极力挣扎着,而老皇帝那边,咳嗽声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剧烈,终于,有几点粘稠的液体飞落到太子脸上──太子抬眼看去,发现老皇帝嘴边正涌出大量的鲜血! 随同血液飞出来的,是隐藏在老皇帝身后的一组影子卫士,瞬息之间就在书房里搅动起更多的血光,房间里的其他人全都倒了下去,外面更是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太子殿下心知,自己安排的人已全数伏诛──他实在太小看自己的老爸了! 两名影子武士扶住了皇帝的身体,不断催动手里的顶级治疗卷轴,试图挽回局面。老皇帝看着手上、胸前、地毯上的血迹,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眼神──但突然的,他掏出一柄短小的蓝色魔法匕首,刺入自己的左胸位置,在不知名的魔法压制下,暂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我们父子都中了圈套!现在要取我性命的不是你的毒,而是一种极厉害的魔法’里瓦皇帝瞪着自己的儿子,‘想活下去吗?太子!’ 接连而来的变故,已经让太子无法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朕死之后,你立刻即位,朕会把相关东西全部传给你,影子武士也会保护你。’老皇帝用尽全部力量支持着自己,‘你要立即关上城门,召集效忠于你的军队,你那两个妹妹会立即发兵攻击你的,让让贝尔妮去斯比亚求援,许诺给科恩.凯达半个帝国的土地让他出兵帮你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朕不甘心!’一口鲜血吐出,老皇帝分别抓紧太子和影子武士首领的手,‘一定要保住里瓦皇族的血脉!’ 行进在郊外的温特哈尔,听到从背后金沙萨方向传出一声奇异的响声,转头看去,发现一个色彩艳丽的魔法球升上了天空。 ‘快马到园林!’女将军顿时觉得全身冰凉,‘快!快!快!’ 到了园林,温特哈尔二话不说的冲进庭院,把小公主塞上了马车,五百卫士已集合完毕,一声令下之后,保护着公主殿下的轻便马车上了商路。在马车上,温特哈尔才向贝尔妮公主说出老皇帝已经出事──那个魔法球是老皇帝跟女将军约定的信号,其意义只有一个,就是让温特哈尔带着贝尔妮公主出逃斯比亚帝国! 前行三十多里,斯比亚派驻里瓦的联络官带着几十人急切的追赶而来,合兵一处,联络官员和女将军一路都在研究着出逃路线──因为另两位公主,绝对不会放任贝尔妮公主逃到斯比亚帝国!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后面的追兵就跟了上来,虽然有卫队在一路上拚死抵抗,有斯比亚情报人员不计代价的掩护,但在距离斯比亚边境四百多里的地方,贝尔妮公主一行人还是被追兵包围在一处山谷之中。 贝尔妮公主在山坡上,身边还剩下四十多人,由长公主和二公主合并组成的追兵在四周整齐排列着,共有八千多人,一个巨大的魔法防护罩严密的覆盖在整个区域,杜绝了公主殿下一切逃走的可能性。 ‘啊!将军,看来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追兵之中的带队将领对身边的副将说:‘但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将军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呢?’ ‘正好,末将心里,也有一个提议呢!’副将微微一笑,回答说:‘请讲。’ ‘长公主令我将贝尔妮公主带回去。’带队将领说:‘不知二公主是怎么对将军说的?’ ‘二公主的命令也是和长公主一样。’副将回答,‘要我把贝尔妮公主带回去。’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只有一位贝尔妮公主,但我的长公主,和阁下的二公主都要,真是为难啊!’带队将领呵呵一笑,‘难道,我们还要先打上一仗分胜负吗?’ ‘需要吗?’副将摇着头说:‘做为二公主的坚定属下,我只做对二公主有利的事情。’ ‘阁下说得好啊!本将也只做对长公主有利的事情。’带队将领的脸上收敛了笑容,‘将军认为,贝尔妮公主被带回去,对长公主或者二公主中的谁有利呢?’ ‘怕是对谁都没有利吧!’副将一副无法确定的口气,‘将军何不直说呢?’ ‘说得直白就没趣了。’带队将领说:‘不如我们写在手心,看过就算。’ ‘啊!将军好办法。’副将脱下手套,‘开始吧!’ 两只手心*在一处,一只手心上写‘杀’,另一只手心上写‘抛尸边境’,然后,两位对视着的将领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 命令下达了,追兵们一步步的向目标紧逼而去,山谷中回响着甲片相互撞击的声响,公主殿下仅余的卫士们站了起来,紧握着手里的武器,决心要以自己的生命维护公主的威严。 山坡上,一身素衣的贝尔妮公主在女将军的陪伴下向山头走去,微风吹起公主飘逸的衣角,顺直的长发飘飞不止,就如同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百合,美丽得让人窒息,纯洁得让人不敢正视(全本 ) 加入起点vip啦 ~人物介绍~ 科恩.凯达:前世生存于地球时名为陈思,在被上司出卖后死去。灵魂在宇宙漂泊时遇到一强大神秘的生命,在此生命的协助下,于陌生地域重生,展开新的生命历程,追寻前世失去的一切。因为前世、后世的多种经历,使得他具有多重人格而迷失自我,但最终在众人帮助下成为傲世异人。目前登基成为斯比亚帝国皇帝。 棉花糖:陈思的灵魂漂泊宇宙时遇到的神秘生命。棉花糖是陈思对她的戏称。在她对陈思看似玩笑的安排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菲琳:全名菲琳.罗娜,人族,科恩众多妻子中地位最高的一位。性格平和坚强,做事细致严密,天生丽质,仪态高雅,可以独撑危局,不但是科恩后宫之首,还是科恩的重要助力。时任斯比亚帝国内政监督。 凯丽:全名凯丽.罗娜,人族,菲琳的双胞胎妹妹,科恩的妻子。性格直爽,极有魄力。时任斯比亚帝国内政监督。 温丝丽:精灵族族长的女儿。幼时被科恩所救,后成为科恩的妻子,是科恩最爱的女性之一。性格谦和温柔,魔法极为精湛。时任斯比亚帝国内政监督。 葳莎:全名葳莎.唐,吸血族头领的小女儿,幼时被科恩所救。性格活泼,古灵精怪。一直叫科恩哥哥,科恩也把她当做宝贝妹妹疼爱。 海尔特:人族,科恩的儿时玩伴,科恩麾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性格坚毅,头脑冷静,极具攻击性。现任中将。 莫亚:人族,科恩的儿时玩伴,与海尔特齐名的将军。性格极其沉稳,韧性极强。现任中将。 玛法:人族,科恩的儿时玩伴,总联络官。其手下遍布整个大陆,触手几乎无孔不入。现任帝国总联络官。 杰克:人族,科恩的儿时玩伴。现任帝国**官,对科恩的霸业帮助很大。 瓦地:矮人族,矮人族头领之子,科恩的朋友兼坚定的支持者。 文:翼人族,翼人族头领之子,科恩的朋友兼坚定的支持者。 莫加迪:沙人族,沙人族头领之子,科恩的朋友兼坚定的支持者。 维素:全名维素.凯达,人族,贵族,科恩的父亲,斯比亚帝国暗月城的总督,皇帝最重要的大臣与朋友。一直关爱着科恩的成长,是科恩最尊敬的人之一,在上一代皇帝死后,成为皇室派实际上的权力核心。在科恩登基后成为国相。 威伯:人族,维素的好友,大魔法师。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每个国家都想争取的人才,可不知为何没有公职在身。 凯瑟翎:全名凯瑟翎.海格,人族,科恩的母亲。性格温和,极富爱心,是科恩最尊敬的人之一。 菲谢特:全名菲谢特.夏麦,人族,斯比亚帝国的王子,法定皇权继承人。温和文雅,学识渊博,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成为科恩最知心的朋友。两人亲密无间,誓要完成大业。科恩甚至为了他,不惜起兵与整个大陆为敌。 百合:人族,女性。被科恩救出,成为科恩的贴身侍女。 阿布:雄性,科恩的幻兽。吸取科恩的心灵力量而获得成长,具有和主人用意念交流的能力。 迪尔:全名迪尔.默林,人族,女性,出身贵族。原本住在里瓦帝国,后因家族衰败而来到万普经商。性格刚烈,明白事理,是个女强人,更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时任斯比亚帝国内政监督。 丽瑞塔:全名丽瑞塔.克纳赫,光明神族,光明神王的大女儿。在科恩看来,这位神族女性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极难掌握她的心态。喜欢随意改变身分,第一次和科恩见面时,就变身为名叫依弗的神族侍女。 夏洛特:全名夏洛特.克纳赫,光明神族,光明神王的小女儿。和姐姐不一样,对人对事都很冷漠。科恩对她的印象很不好,菲谢特却对她很上心。 达威德:光明神族,光明神王座下五大神官之一,战神。 卡罗斯:人族,斯比亚帝国总参谋官,科恩陛下的得力助手。 温特哈尔:全名温特哈尔.雷尼,人族,女性,里瓦帝国的女将军。行事神秘,有用盔甲隐藏性别的癖好。对科恩的态度恶劣。 岩石:半兽人族,男性。本是神属联军第九军团的新兵,后成为科恩的坚定拥护者。现任科恩的近卫队长,能力有了很大提升。 黛纳:科恩亲卫弓箭队队长。 斯维斯:全名斯维斯.赫本,人族,男性,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皇族成员。因为拥有俊美的面孔与温文的举止,而得到了奥黛丽.赫本的别称,魔属联盟内的无数男女为其疯狂。虽与科恩素未谋面,但已经成为科恩的宿敌。现赋闲中。 艾妮:全名艾妮.伊萨伯安特,魔族小公主。虽然身为永生的魔族,但性格天真,十分爱玩。 芙莉格:全名芙莉格.伊萨伯安特,魔族长公主。掌控魔殿,算得上位高权重。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小妹,除了小妹,死对头神族长公主也是她的一块心病。 凯普:人族,男性,本是在魔属各国周游求生的小人物。生性猥琐,欺软怕硬。拥有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外表是一团软泥,但是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在成为斯比亚帝国外交大臣之后,恶习有所改变。 白影:龙族,女性。由于种族的关系,天性有些孤傲。本来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结果被一个”疯子”拖下水,不得不成为一个侍女,从此东奔西跑,再也不得清闲。 琴伦:人族,七岁,坦妮的妹妹,自小被姐姐送入魔殿生活。坦妮为了自己这唯一的亲人,可以牺牲一切,对妹妹的未来也充满憧憬,却不知可怜的妹妹在魔殿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琴伦被救出后,科恩给了她新的身分,使之成为斯比亚帝国的公主。 乌鸦:人族,二十五岁,顶尖杀手,身世成谜。为人冷傲自负,与孤独为伴,一副对任何事都等闲视之的样子。虽然有想要的东西,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无奈心已疲惫。直到遇上一个无耻之徒,才对”活着”提起些兴致。 香雪:人族,神秘的女子。被人送给里瓦帝国太子,其目的却不仅是如此。(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三十三集 篇外篇 黑暗传说──魔神之曲 汇合两族全部能力的咒文在天际传播,魔法符文在星空里飞舞,令世界毁灭的灾难出现。 两道黑白色光芒从星空中投射下来,就像是两柄插向比斯大陆心脏的毁灭之剑──范围达千里的飓风在比斯大地上肆虐起来,将无数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推为平地;轰然巨响声中,地面上爆起一根根百里粗细的泥柱;巨大的海啸涌起、灼热的熔浆喷射……比斯大陆上电闪雷鸣,各系顶级魔法交相辉映,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回荡在人类世界之中,追寻并夺取他们脆弱的生命──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抗拒,没有一个人类能够逃避! 作者乱入之声:各位读者,这其实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而不是科恩马上就要遭到的灭顶之灾……但为什么要放在这里呢?当然是有原因的,当然不是作者个人的恶趣味……真的不是啦……你们要相信朕……朕一向是英明神武、伟大睿智、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绝世无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单车见了要爆胎的纯洁老实人啊……是朕看节日来临,特别赶出这篇看起来还算有些华丽的篇外篇给大家祝贺节日的呀…… 谜之声(大概是编辑、只是大概哟):你明明就写了另一个,科恩在另个篇外篇里从头惨到尾、又在篇外篇结束时哭得死去活来……你怕愤怒的读者追砍你,所以把这段内容移到下集了……真是用心险恶呀! 清脆的脚步声,从光明神王宫殿前的台阶下传来,也让站在主殿正门处的一位神侍抬起了低垂的头。她微微皱起眉头,等着这位可能打扰到光明神王沉思的神走上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光明神王的沉思重要?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簇华丽的盔缨首先出现在神侍的视线里,接着出现的,就是战神那张永远威严深沉,永远不可冒犯的脸。 神侍垂下了目光。 身穿盔甲、手持佩剑的战神在神殿正门前停下脚步,伸手握住镶满宝石的门环一扣,一声脆生生的金属撞击声直上云天,这声音回响在整个天堂岛上,也回响在每一个光明神族成员的耳边,就连远在比斯大陆巡游的神族长公主,也在这刻回过头去,久久凝视着天堂岛。 ‘就连最后维系大陆的依凭,也崩溃了吗?’她的目光中,有震惊,有惋惜,有哀伤。 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神族长公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抬起的右手缓缓在身前划过,从指尖洒下的细小光点浮游在空中,凝成一片淡薄的水蓝色光幕。在众多神殿祭司惊讶的目光中,长公主再向前迈出脚,脚尖轻轻将光幕破开,随即就点在天堂岛神殿的玉石台阶上。 ‘长公主大人……’看到长公主的背影溶进那片幽深的水蓝色光幕,身为神殿领导者的红衣总祭鼓起勇气来轻喊了一声,但完全与光幕合为一体的长公主并未理会。水蓝光幕荡漾着,在阳光下逐渐透明、消散。只留下一地伏跪于地的祭司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是什么变故。 得到讯息的公主们、神将们一路走上神王宫殿的台阶,从沉默着站在台阶两侧的八千光明神族中穿越而出,来到光明神族的心脏──神王宫殿大厅中。最后进入的长公主先在门边向自己的父亲施了礼,然后走到左侧首位,站在这片沉寂压抑的气氛里。 ‘大家早就知道,近十年来,光明神族下属的大陆领土内异端横行,黑暗魔族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如此,吾还是在尽力化解。但在刚才,战神带来了黑暗魔族的通报。’少时,端坐在正殿唯一一张座椅上的光明神王睁开了数千年来一直闭合著的双眼,轻柔的话语回荡在每一个光明神族耳边,‘在魔属大地上,人类已开始追求弑杀的魔法了。’ 神王的话音在空间萦绕,话语里的信息不但让正厅里的公主、神将们都抬起头来,台阶下的八千神众也在同一时间里抬头,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震惊和愤怒。 ‘忤逆的人类已有了一些成绩,他们围杀了一个黑暗魔族,为此,黑暗魔族请求启动最高等级的神罚,按照两族间的协定,我已同意。’光明神王用手支着下颚,雍容的气质也难掩心中的失望惆怅,‘当一个时代自行发展到无法自我控制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其崩溃。虽然在废墟上重建的新时代必定会好于上一个,但这毕竟也是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啊!’ ‘父王想在什么时候启动神罚?’长公主低垂着头发问:‘我们要使用什么手法?’ ‘让魔神之曲缓缓响起,送走这一个已历经了万年的时代吧!’光明神王站起身,看着自己的长女,嘴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就是现在。’ 神王的意志是无法违背的,这已写进每一位光明神族的血液和灵魂之中,正殿里,公主、神将伏跪回应,‘如您所愿。’在殿前台阶下,八千神众也跟着伏跪回应,‘如您所愿。’ 光明神王向前移动着脚步,无数丝状的金色半透明线条从他的后背弥漫出来,轻若无物的在广阔的空间里游移着,逐渐聚合、离散,最后凝聚成一对巨大的金黄色光翼。 正殿拱顶悄无声息的向两侧打开,神王的身影笔直升上去,传到每位光明神族耳边的话语已变得威严起来:‘既然要亲手破坏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要用最华丽的手段,因为这不但是万物灭亡的挽歌,也是众生新生的颂歌。’ ‘如您所愿。’仰望着神王身影的神众们回应着,这声音汇合起来之后依旧是那么的平和,但在瞬息之间,天堂岛上下已变成一片洁白羽翼的海洋。公主、神将与八千神众都舒展开自己的羽翼,跟随神王升上天空,在云层的最高处排列成整齐的队形。 神王的体形这时已变得极为巨大,如同是另一个太阳一样,在不断向外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目光无法到达的彼方,一个黑色的身影与之遥遥相对,那是黑暗魔王的身影。 此时的比斯大陆正处于白昼,对上界的一切都毫无所知的芸芸众生正在为自己而奔忙。各个帝国的皇族在宫殿里处理政务,贵族、官员、名流正在聆听教诲,学者在研读,军士在训练,农夫在耕作,商人在叫卖……没有人会想到,在那高高的虚空之上,风已止,云已定。 一步,两步,雅致的步伐踏在虚空中,长公主从光明神族中走出,后背十二对纯白羽翼完全舒展开来,她那一直紧抿的嘴唇正在轻轻开启──以众生未知的语言,唱出第一声对生命的咏叹,这声音,直传到万里之外的天边。 与光明神族万里之遥的魔族阵营中,这时也缓步走出一位女性,十二对在她身后缓缓起伏的紫色羽翼,显现出她魔族长公主的超然身分。在神族长公主的第二声吟唱迎面而来时,魔族长公主的吟唱也由唇边轻启,柔柔地合了上去──两个本应该敌对的种族,两位本应该势同水火的长公主殿下,这时候居然相隔万里在合声吟唱! 两个清亮、柔美又蕴涵着无尽魔力的声音在天空中汇集起来,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无垠的静止云海中回旋滑行,带起了风,推动了云;又犹如是一声对世间的号令,让万物生灵举头,令一草一木震颤……而忙碌在红尘之中芸芸人类,却依然对此一无所知。 两位长公主的合声还未消散,阵营中各有千名双翼天使奏响手里的乐器,轻柔、清晰的乐声包裹着公主的吟唱回荡四方──除了人类,万物惊变。 大陆外海,漂泊着一艘因捕鱼而迷航的渔船,几位船员正要撒网,却发现数尾珍稀的深海鲟鱼跃出水面,正在惊讶,这些长达两臂的鲟鱼已挣扎着游离翻卷的浪涛,流线形的身体不停在空中划着圈。虚弱的船员们眨着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这刻所见景象,但在眨眼之后,却看到数千条深海鲟鱼自水面接踵跃出,如同飞鸟一般游弋在天! 隐隐的乐声里,天边映出一抹五彩霞光,霞光被一条竖立着、不断回旋的光带牵引,在无尽的虚空中环绕前行,逐渐的近了,更近了。绚丽的光带当空飞舞,流光溢彩,把碧蓝的海面和天空都点染得分外妖娆……各个种类、体形不一的海中生物争相飞上天空,成群结队的分别占据了高高低低的天空,不住的翻腾跃升,仿佛这世界已没了海水与空气的区别。 ‘神迹啊!’望着在空中翱翔的鱼群,船员们大叫,‘这是神迹啊!’ 船身先是一阵晃动,然后是轰然一声巨响,长达五十臂的渔船从中断裂,魂飞魄散的船员们跌入海中,好半天才恢复神智,纷纷转头一看究竟──摧毁这艘曾经让船员们无比自豪的渔船的,是一只他们从未见过的巨型三头海怪,那硕大船尾被这海怪咬在嘴里,就如同是一块小小饭前餐点。 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之后,三头海怪扭曲着身体在海面上滑行起来,粗壮的尾部不断敲击海水,掀起阵阵高达百臂的巨浪。被卷入其中的船员们十有八九不再浮起,剩余三两个运气极好的,浮出水面时只看到一只自由飞翔在空中的巨型三头海怪──在它身下的海面上,还有千百只大小不一的同类正在挣扎着想要起飞! 铺天盖地的浪涛里,船员们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连颂赞光明神族的赞歌都念得结结巴巴,只有歇斯底里的大叫,‘神迹,神迹!’ 这之后,他们就彻底的被巨浪淹没…… 比斯大陆腹地,连绵的山脉中隐藏着一处秘密营地,立志反抗的人类正是以此为基地,聚集当世人类最杰出的精英,研究着高高在上的秘密,他们决意驱除加在整个人类头上的命运枷锁,他们不愿意再盲从于高高在上的残暴。 本来应该是个很平常的中午,但在弹指之间,这方才还生机勃勃的山谷中鸟不飞、虫不鸣,静得可怕。营地入口的卫士从伪装的草堆中探出头去,看到一位身穿素白武士袍的人类站在入口处──他体形修长,肤色白皙,细致面容如同是玉石雕刻,抱着一柄窄长的单手剑,正闭上双眼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职责在身的卫士正要拉响警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麻木,那白衣武士微微转头,把双眼睁开、用冷冽的目光罩住卫士,这目光竟如金属般锐利冰寒! 一点鲜血从卫士嘴边涌出,逐渐连成一线,当殷红的血丝滑落地面时,卫士已悄无声息的死去。 白衣武士正过身子,向营地内一步步走去,脚步不急不缓,一组肉眼不可见的风刃阵列围绕着他的身体,将前进路途上所有物体都切割成凌乱飞舞的碎片,无论是树木、巨石,又或者那些接到警报,向着白衣武士冲去的无畏人类武士们…… 一直到白衣武士走到山谷中部之后,飞舞在他身边的风刃才逐渐平复消失,几十名上了年纪的人类魔法师在无数的武士的保护下分站在他四周,用一个奇异的阵形把他包围。 ‘被你们杀死的魔将,应该就是死在这个魔法阵下。’白衣武士的目光在这些人类身上扫视过去,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异常悦耳,语调极为冷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时间吟唱,你们要尽力把魔法发挥到极至。’ ‘难道你就是另一位魔将?就算你是魔族,在吾等魔法的威力下,你也无法幸免。’站在白衣武士正面的一位人类老者扬声下令,‘完全属性终极复合封印咒文──最后的光辉!发动!’ 数十名人类魔法师同时吟唱着,飘散在空中的咒文显得悲壮、苍凉。 ‘无尽的魔力,将化为无尽的希望,风之精灵请围绕在我身旁,构成混沌屏障;水的精灵请化为柔顺的波动,凝为岁月之镜;地之精灵请放弃彼此的仇视,解除心灵之束缚;火之精灵请凝成红莲之索,织为空间之网;四大元素请借与我心之力,缔结永恒的莫名;从虚无的开始到混沌的终结,请停止一切的波动,封印吧!最后的光辉!’ 无数灿烂夺目的银亮闪电从半空中劈下来,落在人类魔法师身上,让这些人类的法袍高高鼓起,不断扭曲缠绕的闪电汇合在他们手里的法杖中,又变成八色光带飞射而出,在白衣武士身外编织出一片细密的光网,向着白衣武士全身上下缠绕而去! 人类魔法师们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前一位寻来的魔将就是被这魔法封印而被最终消灭的,但此刻的白衣武士的身体却像是一个虚无的影子,缠绕过去的光带都从他身体中透过,居然没有发挥半点应有的效果。 ‘你……你不是魔族!’人类魔法师发出惊呼。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白衣武士答非所问,目光只望着天边,‘长公主的吟唱已近尾声。’ ‘你不是魔族,我们就未必束手无策,对付神族的魔法,我们也准备多时了。’人类老者举起藤木法杖,再次发令,‘逆属性终极魔法──交错之幻想!发动!’ ‘在混沌中封闭的永恒,在虚无中破碎的平衡,停留在宇宙中的至深之渊,流连于岁月中的记忆之尘,请回应我的祈求,重叠幻想与现实,交错弱小与强大,描绘失落的纹章,改变彼此的面貌,将痛苦与悲伤,降临彼身!’ 这个由无数人类精英前仆后继,研究数百年的终极魔法,第一次在实战中被释放出来。当咒文响起的时候,以这群人类魔法师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光幕从地面上冉冉地升起,越来越大,直至将整个山谷全部都笼罩住,使之与外界分隔开来。 光幕之外并无任何异状,但光幕之内却是风声四起,飞沙走石──这个魔法在释放的时候会消耗施法者的全部魔力与生命力,但最后效果却是非常令人震撼,因为这魔法会令时光交错、敌我交错、甚至包括弱强与性别在内的光幕里的一切事物交错! 在这之后,耗尽全部魔力与生命力的恶果会转嫁到敌方身上,惟独施法者存活下来! 当激昂的风声平静,当飞舞的一切复原,当包裹整个山谷的光幕逐渐消失之后,白衣武士依然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变化,而围住他的人类魔法师却全部委顿倒地,一个个像是即将枯死的植物,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看着白衣武士迈步前进。 数十位人类魔法师直至生命最后一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终极魔法会在白衣武士身上失效,这明明就是能击败的魔法、是人类万年以来的心血结晶啊! 白衣武士左手轻轻一挥,一簇簇蓝色火焰在倒地魔法师的身体上燃烧起来,让他们的身体逐渐分解,最终化作漫天飞舞的灰烬──保护魔法师的武士们根本来不及阻止,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阻止,能在这个承载整个人类希望的山谷中担当守卫之职,本身自然不是什么三脚猫角色,但白衣武士自出现到现在,所展现出来的一切能力都远远超过他们的认知。 虽然迷惘,却不彷徨,因为武士们的职责仍在──在白衣武士前进的道路两侧,躺满了他们失去生命的身体,白衣武士每一抬手,都预示着又有数位人类武士献出自己的生命。 当最后一名武士无怨无悔的软倒下去,白衣武士已经走到山谷深处的一间小屋前。 在这山谷中唯一的一间小屋里,一位十来岁的人类少年坐在面门的靠背椅上,身穿华服,一脸雍容沉稳的气度与他的年纪毫不相称。白衣武士看了少年一眼,并无其他表情,一脸平静的开了口,‘光明神族,神王传令。’ ‘请原谅,吾想坐着听神王的命令,因为吾现在并不信奉。’少年微笑着回答,‘在吾三十岁那年,就知道不过是污秽之物而已。’ ‘世界即将毁灭,因你而毁灭。’白衣武士对人类少年的态度既不生气,也不训斥,依旧用不带任何起伏的语调说话,‘光明神王要让你看完整个过程。’ ‘可惜了,吾没有时间去旁观世界的毁灭。你的主人可以为你安排一切,但他的话对吾没有任何约束力。因为,人类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人类少年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身体轻微的抖动着,嘴角隐显出一点血丝。 ‘你想服毒自杀,可以,我会让你咽气。’白衣武士一步步走上去,站到人类少年的身前,‘然后我再把你救活带走。’ 白衣武士这句平静的话,对人类少年来说却是极端残忍,他本就忍受着身体上的极大痛苦,这时却又掉进万劫不复的心理深渊,直至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少年的目光都怒视着白衣武士。而白衣武士那没有任何情感的目光与之对视着,直到确定对方真正死去,才把手放在少年头顶,用一贯的语调吟唱起一段咒语。 ‘岁月缓缓而歌,浇灭众生悲戚;时间默默流逝,霜冻万物孤寂;失去未来的光阴之河,停滞你的脚步;在那绝望的黑日之舞中重归吧!侧耳倾听这凄切痛哭的乐曲,低头哀悼这无法安息的亡灵……’ 魔咒在小屋里回响着,死去的少年身体被一层白色光芒包围起来,光芒之内的时光开始倒流,少年口角的血丝在消失,身体比刚才抖动的还要厉害,最后张嘴吐出一颗血红的小药丸──在不甘心的愤怒吼叫声中,人类少年复活过来。 少年恢复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剧烈的反抗,但白衣武士只用一只手,就轻描淡写的接下了所有攻击──当世人类精英之领袖的疯狂攻击,直到这位领袖再没了抬手的力气。 ‘你想再服毒,我不会阻止。’白衣武士说:‘我会再复活你。’ 被复活所受的痛苦并不比自杀好受,人类少年沉默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再反抗,事实上他也无力反抗。白衣武士抓起他,抬手击穿屋顶,飘飞到半空中。这是怎样的一片天空啊!云海中漂浮着无数的动物、昆虫、植物,有千头以上的猛群在漂浮,也有飞翔着的整片森林。头顶的虚空中闪耀着一个巨大的五彩光球,正把这些布满高空的东西吸纳进去。 ‘世界毁灭因你的反抗而起,神王要让你听到、看到。’白衣武士把人类少年放开,‘这些无智的生物群落会在虚无中等待着世界重生的那一刻,而污秽的人类没有这个机会。’ 人类领袖还没适应身体漂浮感,就听到一段飘渺的乐曲从悠远处传来,那声音像是魔法的吟唱,又像是赞颂世界的歌声,空灵、虚无、却又能让他的灵魂跟随着旋律起伏不止。 ‘之曲的前奏已完,接下来是真正的乐曲,在使用魔法时,都是以有曲调旋律的真正吟唱为手段,而卑贱人类所谓的吟唱,只是在侮辱这个字眼。’乐声一停,白衣武士就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说:‘你现在能听到的乐曲,也能看到同类挣扎。身为研究魔法的人类,当然能够衡量魔法效果。妄想以人类的弱小去对抗,这不是一般程度的愚蠢。’ 人类领袖张了张嘴唇,想要反驳什么,却听到天边传来一声清晰的魔法吟唱,这吟唱伴随着悠扬的乐声,立即就改变了他身边的世界──天空,覆盖在整个比斯大陆上的天空都同时陷入了黑暗,仿佛这搭建在天地之间的舞台在一瞬间被人拉上了幕布,熄灭了光源。 深邃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阴沉的孤寂里没有一点声响,但人类少年却仿佛听到了地面上无数同类发出的惊狂尖叫! 不知维持了多久,黑暗的天空才被一阵毫无预兆的激昂乐声唤醒,随着音乐的节奏,厚密的云层被不同颜色的光亮照射,穿透云层而出后,这些光亮有如实体一般相互挤压,形成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直到布满整个天空,相互映照之下,它们显得狰狞而妖艳。 一丝纯白的光柱出现在天界,穿云透雾,笔直的投射到地面,在这纯白光柱周围,数百股金黄色的光流如同液体般一路奔泻而下,就像是数百个高山瀑布,一旦遇到云层阻碍,还会飞溅起巨大的金黄色浪花! 灿烂,耀眼,满目的金黄转眼间就覆盖了大地,人类少年紧闭双眼,不忍再看下去。 ‘这不是灭亡人类的魔法。’白衣武士不知用什么办法撑开了人类少年的眼皮,解释说:‘还没到时间。’ 遍地的金黄光斑在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收缩、汇集着,逐渐变成大地上的一个小光点,细微而璀璨。光点闪烁着向上飞去,引出头顶上一轮巨大的太阳──不是巨大,而是越来越大,就像是太阳已经陨落,正在向地面飞扑!天空中的云层已完全散去,只余下强烈的光芒。 回响在天边的乐曲声这时开始转变,太阳在随着节奏膨胀收缩,月亮悄然出现在地平线上,无声的分裂,再分裂,最后变成十二块新月状残骸,围绕着忽大忽小的太阳转动……无数星辰跟着显露在天幕上,缓缓移动着,在日月背后组成一个复杂的魔法图形。 目光呆滞的人类少年被乐曲声里的一句吟唱惊醒,发现自己前额的发丝在撩动,原来是起风了……而在比斯大陆上,方才还变化诡异的气温开始稳定,伴随着轻柔的微风,和煦的阳光,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是到了一年中气候最为温柔的春天。 被刚才各种动物、植物飞上天空等连串异象吓得不知怎么才好的人类,他们还没把感激的话说出来,和煦的阳光就变得暴烈起来,气温也开始陡然上升,无数巨大的银亮闪电从天空中划过,夹带着冰雹的暴雨倾盆而至! ‘到最后不就是屠杀吗?’同类的哀号悲鸣让人类领袖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做?’ ‘星辰流转,四季变化。’白衣武士的解释传到人类少年耳中,‘这是最后的恩赐。’ 就是在这两句对话的时间里,暴雨已经停止,云霞渐起,气温回落,凉风吹拂过大陆,带起了漫天枯叶。风速越来越急,枯叶越升越高,在这些枯叶下落时,居然伴随着鹅毛大雪……比斯大陆的人类昂看头顶天空,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竟然就这样到了严寒的冬天! 风止、风起,一再循环。在人类无助、惶恐的眼神中,四季变换的速度明显加快,到最后,四季天候已经混杂在一起,雪花伴随着刺目的烈日飘洒,春风裹带着枯萎的鲜花吹拂…… 事物,都超过了人类的认知范围;世界,处于崩溃的前一瞬间。 天际的乐曲换了节奏,逐渐变得激烈、狂暴,整个比斯大陆就像一头沉眠的上古巨兽,正在慢慢醒来。 广阔的地面,开始像水面一样轻微荡漾,间中还有暗流般缓缓转动的漩涡,巨大的能量在地底深处涌动着,就要破茧而出。幽深的天空上点缀着黑白二色的条状光带,由日月星辰组成的魔法阵在穿透世界的清越吟唱声中开始转动…… 几近疯狂的人类少年听懂了这吟唱,虽然研习魔法百年的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魔法。 ‘当背叛的话语响起,愤怒将化为制裁之刃,报复将聚成誓约之剑;太阳与月亮的光迹引领,毁灭之阵将从时光的沉睡中苏醒、在无尽的空间中蔓延;冻结灼烈的红莲,滞留汹涌的洪水,平息不止的狂风,撼动沉稳的大地,违逆心灵的真实,破碎时间与空间,颠覆吧!不管是北、南、西、东,或者是上、下、左、右;且将一切沉入残破的大地,不管是快乐或是哀伤;交错生与死、光与暗,将一切归于最终的虚无!’ 为了这庞大的最终魔法顺利释放,神族阵列中,所有公主、神将都加入到这段绵长得仿佛永无止境的吟唱中,八千神众里不断有天使的羽翼和身体变得透明,之后就从脚下开始分解,整个身体变成一簇游离状光点──这些光明神族为了释放魔法而耗尽生命与魔力,消亡在云天间。 他们的生命记忆,都被高高在上的光明神王收集在手里。而在黑暗魔族那边,情况相差无几,八千黑暗魔族,到此时只剩下不到五千。 汇合两族全部能力的咒文在天际传播,魔法符文在星空里飞舞,令世界毁灭的灾难出现。两道黑白色光芒从星空中投射下来,就像是两柄插向比斯大陆心脏的毁灭之剑──范围达千里的飓风在比斯大地上肆虐起来,将无数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推为平地;轰然巨响声中,地面上爆起一根根百里粗细的泥柱;巨大的海啸涌起、灼热的熔浆喷射……比斯大陆上电闪雷鸣,各系顶级魔法交相辉映,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回荡在人类世界之中,追寻并夺取他们脆弱的生命──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抗拒,没有一个人类能够逃避! 不要说还有生命存活着,就连整个比斯大陆都在震颤、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当所有人类生命湮灭之后,人类领袖无力的说:‘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屠杀人类吗?为什么要把整个世界毁灭?这难道也是我们人类的罪过?’ ‘不,使用这样的做法,只因为神王觉得有趣。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将收取你的灵魂。’白衣武士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人类领袖的额头上,‘那么到下次毁灭世界的时候,光明神族的阵营里会多出了一个你。’ ‘你到底是谁?!’人类领袖剧烈的挣扎着,‘你非神非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手指插进了人类领袖的额头皮肤中,丝丝蓝色光带从他的额头溢出,顺手指蜿蜒而上,最后在白衣武士的手掌中聚集成为一团光球。紧接着,从天界直直劈下的一道闪电降临的白衣武士身上,将他的身体打成飞灰,只剩下一团游离的白色、黑色混杂的光点! 一个身影款款自虚空中走出,伸手接过蓝色光团,再用另一手聚拢游离的光点,之后微微含首对手中的黑白光点说:‘这次又委屈你了,下次重塑,一定不让你再以神族的身分出现,算是对你的补偿。’然后在悠然叹息声里转身,带着后背十二对纯白羽翼隐入无边的云海之中…… 失去依托的人类领袖瘫软下来,一路飘落,终于在漫天的魔法中化作糜粉。 这样大范围的魔法,消耗的魔力已超过想像,为了维持魔法,两族的族众已快消亡殆尽,在所有的魔法释放者里,只有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还能沉得住气……甚至连两族中的公主们都先后开始了消亡的过程……终于,在最后一遍咒文吟唱完结之后,各种魔法元素逐渐平静下来,天空恢复如常,一切异状消失。 比斯大陆,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每一寸土地中,所含的水分、沙砾、泥土甚至魔法元素比例都是一模一样,一如创始之初、混沌状态。 仅存的生命,只有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还有他们手里的本族族众生命记忆,连带两族的公主们,都已经不在了。 风吹过,孤寂,萧瑟。 当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的身影远去之时,在比斯大陆的某处,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却显得那么无奈和疲惫,‘把生命之源的生命礼赞曲用来毁灭世界,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要躲过这两个叛逆的精神搜索,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能这样说,至少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要使用生命礼赞曲来毁灭世界。’一个稳健的声音说:‘这两个叛逆魔力不足,要先以生命礼赞曲向世间万物借力,可见在叛乱之时生命之源的最后一击,已经让他们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这是第二次毁灭,下次毁灭,不知会在何时发生。’ ‘至少要到叛逆们重建立种族,重建世界万年之后吧!但愿在那之前,能唤醒生命之源的生命能够降临……我已经厌烦躲藏的生涯了……而且这里只有我们四个,真是无聊无奈到极点……’ ‘不要发牢骚了,快来帮我做好这条河流。’ ‘不要!我在安放星星!’ 荒芜、一无所有的比斯大陆上,只有一寸土地未遭蹂躏,在这仅余的一寸完好土地上,有山峰、有河流、有阳光、有云雾,还有…… 还有一座微缩的金字塔……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伤口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以前只听说有谈判不成大动干戈的,却没想到活生生出了件谈判谈到穿婚纱、进洞房的怪事。而且还是出在情势最紧张的前线,发生在两军对垒的时候。 完全是不可想像的。 在装饰一新的近卫军统领府,当事者之一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他当着十名神殿祭司的面,把另一名当事者──突蓝帝国的玛丽公主扛进了礼堂接受祭司的祝福,当时还有帝国驻军的一群高级将官在下面吹口哨起哄,事后他们都证明这对新人的婚礼是相当成功的。而在另一个风格的婚礼上,当被找来的十名魔殿祭司祝福新人的时候,却发现玛丽公主两眼都是眼泪汪汪的,还不停的在挣扎着,分明就是被迫嫁给这位中将的。 接到消息,魔属联盟“愤怒的”终止了谈判,并对内宣布,伟大的军队将在两个月内发起对斯比亚的进攻,惩罚玷污公主的斯比亚强盗、杀死亵渎尊严的神属罪犯,除非斯比亚皇帝以实际行动证明这件事情并非是他做出的决定──交出海尔特中将,送还玛丽公主。 其实在早些时候,斯比亚帝国所面临的局面就已相当不妙了,里瓦帝国各路叛军得到援助,无论质、量都有了很大提高,在海尔特中将做出这件震惊大陆的事情时,叛军联盟已正式发起了反击,临时组建的里瓦第二近卫军抵挡不住,为保存实力只有节节后退。而在国内,一些地方的叛乱也以流寇和山贼的名义开始,在个别地方,叛乱的部队甚至威胁到了交通线。 有那么广大的地域需要驻守,而斯比亚的军队数量又不是太多,所以在这些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斯比亚上下官员都感觉异常的吃力。情况越来越紧张,军部甚至发出动员令,在全国范围内徵集兵员不说,还命令在数十所军校就读的学员立即组建新的军团开赴各地。而魔属联盟的抗议威胁声浪就是在这时汹涌袭来,猛烈的拍击在圣都的每一寸土地上。 虽然各自的出发点不一样,但对于这件事情,斯比亚帝国各部官员和贵族们的态度却是空前的一致,都要求科恩陛下严厉惩罚海尔特中将。在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人是害怕在这个时候跟魔属联盟开战,抢了人家的女人,人家就会变成哀兵,哀兵必胜的道理大家都懂吧! 另一部分大臣倒是对自己的皇帝、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却很看不惯海尔特中将冒失的行为方式,认为他这是全无责任心的做法,是把斯比亚帝国往火坑里推。如果这次不进行处罚,那么这位中将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还能有人管得住他吗? 在这个需要缓冲的时候,第一皇妃身体欠安,不再处理政务;德高望重的马丁.路德上将镇守里瓦边境,无法分身;总参谋官参与军务忙到日夜不分再没人能阻挡这些大臣的声音,所以,全部的尖锐意见全都直冲着科恩陛下去了。 科恩陛下随即下令,限海尔特中将在十五天内回圣都述职。 通常情况下,即便是最近的路线,从前线赶回圣都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大臣们都以为这是陛下变通的做法:海尔特中将在十五天内回不来,那么陛下就可以用这个借口处罚他,以回避掉一些令人尴尬的处罚理由。 科恩陛下的一些亲近好友,比如杰克**官,已经在暗自想办法,为保住海尔特中将的小命而努力──虽然谁都知道科恩陛下不太可能把海尔特中将交给魔属联盟,但海尔特现在已经是中将了,一些在常人看来很普通的处罚手段(比如剥夺官职、削减封号、发文训斥等等),其实跟直接杀了他没有太大区别。 在规定时限的第十四天上午,九位风尘仆仆的武士站到了圣都城门下,当守卫军官要其头领出示身分证明时,这位身材魁梧、腰身直挺的武士把一面腰牌拿出,脸上的威严神情令人不敢*近,“皇家近卫军驻坎普行省、威尔斯行省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及随从副官、护卫。” 停顿了一下,又回头看看两位蒙着脸,身体矮小的武士,“这是家属。” 守卫军官立正行礼,查验身分完毕立即放行,在这一行人离去时,却不住的回头偷看。这真是太神奇了,只用十四天就回到了圣都,而且不带任何行李和足够护卫(中将的随身护卫是御赐近卫五百名,在圣都城中可带御赐近卫五十人),中将所说的那两位家属,到底是不是被中将抢来的公主呢中将大人真是硬汉啊!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然沉着冷静。 回到圣都的,的确是海尔特中将,因为有几位位高权重的兄弟帮他打点,他甚至还享受了龙族提供的快捷航运服务,不过帮他打点的兄弟毕竟没有科恩陛下那样的面子,所以赶来提供服务的只是一般龙族,这旅途实在不怎么惬意。在之后借助马匹赶路的时候,海尔特中将更是彰显其猛将风范:直接从叛乱地区穿过,还顺便救了一支地方军的侦察队。 去了军部报到,又去了皇宫报到,但皇帝陛下却没有直接见他,几位亲王和皇妃也没有接见他,无奈之下,海尔特中将只好带着其他人进了自己在圣都的府邸。虽然这府邸富丽堂皇,但海尔特中将却真正的担心起来:皇帝陛下,不是真的要拿自己开刀吧? 除了担心自己,还有更加麻烦的事情──刚刚换了衣服的玛丽公主一边嚷嚷着:“谁是你的家属!?”一边提着刀子冲过来。她那乖巧的弟弟在后面死死拉着她的衣角,神情急切,却只敢向海尔特中将猛打“赶快逃走”的眼色。 “早知有今天,就不去抢这娘们回来了。”海尔特在心里哀叹着,埋怨着命运的不公。自从抢了这女人回来,他就没有一天清静过,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强悍的女人?不高兴嫁给自己就自杀嘛!干嘛要拿刀子对着自己不过,如果她真的要自杀,海尔特中将也是不会答应的。用海尔特自己的话来说:“你是我抢回来的,这就够了!” 事实上,玛丽公主是个看得清处境的人,她知道突蓝帝国已经容不下自己,魔属联盟里也容不下自己,抛开信仰和敌对的关系,能在斯比亚帝国生活下去也不错。因为,这位抢了自己的男子,没有遵守一般的游戏规则,即:尽量利用自己、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去洗清他身上的污名。 作为一名军事将领,他不可能不具备这样的头脑,但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这种由一个男子的行为给自己造成的陌生环境,让一直苦苦挣扎在阴谋和丑恶中的玛丽公主,心里有了某种变化。 尽管他用那样的姿势把自己扛在肩上,尽管他无数次的向别人炫耀抢来的自己这些都是很让人难为情的经历。 虽然海尔特中将除了逼迫自己举行婚礼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举动,但自己却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怎么说也是堂堂帝国公主,居然是被抢去当妻子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台阶,她怎么下得来台? 其实找个台阶下来并不难,斯比亚皇帝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早听说斯比亚皇帝是个疯子,最近又听说这皇帝开始吸人鲜血。看看海尔特,就知道这个被他私下称呼为“老大”的皇帝应该也跟他差不多,甚至要更加粗鄙和卑劣 别说台阶了,这次的事情,他甚至有可能砍了海尔特的脑袋,当然,作为红颜祸水的自己也逃不掉哼,皇帝,没一个是好东西! 家庭战争一直维持到晚饭前,结束的原因并不是大家肚子饿了,而是海尔特的两位兄弟来访。知道这关系到海尔特的前途,玛丽公主才收了刀子、撂下狠话回房。但在晚上,玛丽公主发现跟兄弟谈完事情的海尔特,脸色却更加沉重了。 这一晚,分房而睡的“夫妻”俩都未曾合眼,寒夜蒙霜,冷暖自知。 第二天清晨,海尔特带着玛丽公主到了皇宫,晋见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 “中将阁下,陛下传令,要将军携玛丽.霍格珊达在早朝后晋见。”等了一会,一位跑来的传令官对海尔特说:“陛下和各位大臣的会议已近尾声,请将军准备。” “知道了,”海尔特整整身上的衣服,转头对玛丽公主说:“跟我来。” 玛丽公主站起身,收拾好纷乱的心绪,准备在海尔特中将的陪伴下,勇敢的去直面自己阴暗人生最重要的一个瞬间,即使是不好的命运,也要表现出自己的气概、为人的尊严。对于海尔特中将,其实她早没有恨意应该说,她一直没有恨意,甚至在谈判期间,一直处于阴暗生活中的她就对这位中将有特别的感觉,一种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事情的,安全的感觉。 况且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海尔特不立即“抢”她走,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弟弟自尽。甚至,在某个角度上,她是深深的感激海尔特。 但这个似乎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明白的海尔特,就是那种天生能让她生气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浪费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的暗示置若罔闻,让她生气、让她跳脚如果他明白,他愿意,那么在今天,他和自己就不会以这样被动的状态来晋见斯比亚皇帝。 这不单单是为自己,也是为他好啊!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气闷。 “斯比亚皇帝”走在后宫的小路上,反倒是玛丽公主先开了口,“会怎么对待你?” “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抢你回来开心的,没说过你有权利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海尔特头也不回的回答,“你不是说我粗鲁卑鄙吗?还问这个干什么?” “你的确粗鲁卑鄙,但我看啊看啊就看习惯了不行吗?”玛丽公主说:“分清好坏行不!” “对,我就是分不清好坏的人,所以才会把你抢回来。” “不走了!”玛丽公主停下了脚步。 海尔特也不多说,拦腰抱起玛丽公主向前走去,毫不理会玛丽公主为恢复自由而进行的一系列抵抗,一直到了一座凉亭边上才停下来,“把你的头发弄弄,像什么样子?” “我就是这个样子,嫌我长得不行,当初就别抢!” 海尔特楞了一下,随即背过身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公主怨恨的目光中,围着她走了一个圈子,然后猛一转身,抓住了公主的衣领,把她拖过来,两张脸有史以来第一次*得这样近,让公主的心跳都乱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海尔特要做什么。 “我只说一次,你要给我听清楚了!”海尔特似乎是动了怒,脸色变得煞白,“无论我今天是什么下场,但是你,你必须给我漂漂亮亮的出场。我海尔特做事从来都是争先,就算我今天被砍了脑袋,我也要让这里的人、帝国的人、整个大陆所有的人知道,我海尔特抢回了最漂亮的女人!我的女人!她值得我去付出代价!” “你你”玛丽公主曾经无数次的憧憬过另一半对自己的表白,但都不是这个模式。 这时候被海尔特慑人的气势全面压倒,双目所见尽是那攻城掠地的神情;双耳萦绕的尽是那低沉的充满男人气概的话;呼吸的,是带着他身上战甲气味的空气她整个人呆住,紧张、茫然、迷乱,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如果你再表现得像个泼妇,我就把你扫地出门。”海尔特慢慢的把手放开,一丝不舍在目光掠过,“让你去过你那该死的自由生活。” 捕捉到眼前男子那一点细微却真实的对自己的眷念,玛丽公主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身体微微发着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张开娇艳的红唇,却吐出一句那么不合时宜的话:“你威胁我!” “同不同意,一句话。” “我”玛丽公主咬了咬嘴唇,突然意识到自己显得很弱势,于是背过身去,偷拭去眼角那一点泪花:“这地方不能化妆!” “毛病,”刚才的话似乎耗费了海尔特中将大量的体力,他看看四周,指着近处一精巧房舍,“那里,快点。” 清水洗面,花汁点唇,轻拢云发,拈草凝眉,玛丽公主最细微的动作全映在海尔特眼中,没有一丝遗漏。这位从来不懂儿女情长、从来没把贵族名媛放在心上的铁血战将,嘴唇边隐约露出笑容,带着苦涩,带着坚定,带着心甘情愿。 带着一身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玛丽公主低了双眉,绞着素手,几乎是一步步挪到他面前。良久听不到他一句赞赏的话,慢慢的抬起眼,怔怔的看着他。 “你刚才用的水,是第一皇妃承接的清露,是用来泡制饮品给国相的;摘的花,是第四皇妃辛苦培育、第一次开花的珍品;那草,是皇帝陛下的母亲视若心头肉的故友遗物”海尔特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公主,很无力的说:“三罪齐发,够我被砍十次了” “那么,”玛丽公主秀美的眉毛一扬,把头轻轻偏开一点,开启嘴唇,“又怎么样呢?” “值得。”海尔特点了头,“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你,才是我要抢的。” 拉起玛丽公主的手,一直走到花园的尽头,在一处被保护得几乎有些过分的楼前,海尔特中将才停下了脚步。一位近卫军军官上前,向海尔特行了一个军礼,解下了他的佩剑。 “进去之后,不需要你做任何解释,你当初怎么对我,今天就怎么面对那些大臣,一切的话,都由我来说,”最后,海尔特转头过来,以不容拒绝的语气交代,“不许软弱,不许哀求,更不许流泪,就是我被拉出去砍脑袋,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含着微笑目送我,不许倒地不起,不许惊慌失措我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海尔特中将,我天生就不需要这些,即便是在被老大牺牲的时候也不需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吻你吗?在那样的情形下,跟做戏有什么区别?”玛丽公主打断海尔特的话,“你可知道,身为一个魔属公主,我吻你代表着什么?” “懒得去想,”海尔特回答,“从来不想。” “如果我要吻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做”玛丽公主放脱海尔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慢慢的*过头去,缓缓的踮起了脚,但火热的唇落在空处,没有吻到海尔特那久经战场的粗糙脸庞──玛丽公主亲眼看着三个近卫冲上来,不由分说的按住了海尔特,用一根象徵着皇权的绳索把他的双手绞在身后。 眼泪在瞬间就涌了上来,却在海尔特的一句话中被强自按下,在被近卫们拖起来的时候,他微笑着说:“记住我的话。” “近卫军驻坎普行省、威尔斯行省总指挥官海尔特中将,晋见皇帝陛下!” 在内侍长的通报声中,反剪双手的海尔特挂着微笑,骄傲的走进了楼内大厅,玛丽公主缓缓跟在后面,她正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这巨大的大厅,似乎还容纳不下他的身影,于是,也微微的仰起头,平和大方,仪态端庄的跟进,一直跟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一直以来,她心中暗暗惋惜没有见到海尔特中将在战场上的气概,但在这时,她已不用等战争了,因为走在自己前面的海尔特中将,就是最为威武的海尔特,不可能有比他更勇敢、更无畏的将军了。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她会记得这个背影,这一刻。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在最*里的正中平台上,安放着一张可以由人抬的病榻,一位黑发的青年无力的依*在上面,以手支头,看着另一手里握着的卷宗。 看上去,他似乎比海尔特更要年轻,但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挺立的皇家礼服也难掩他打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疲倦但,这个大厅里有他,就几乎使人注意不到站在两侧的大臣们。他似乎是一个神秘、危险、又具有致命吸引力的黑洞,把玛丽公主的目光牢牢的吸引过去,为了不偷看,而是直视他,玛丽公主再不能保持常态。 “陛下!”看到这年轻人的面色,海尔特禁不住的前冲几步,以玛丽公主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急切口气问:“你你还好吧!?”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疯子,科恩.凯达啊!玛丽公主在心里这样想着,目光一偏,寻找着这位皇帝*吸血维持生命的证据对自己的命运,反倒不那么关心了,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非常坚定的海尔特中将,最后也不得不点头,答应牺牲自己吧! 有他为自己这样做,有他曾经为自己这样做,能够亲眼看到有人曾经为自己这样做,就已经够了,已经可以满足了 “无知女流!”一位站在科恩.凯达下首的大臣上前一步,“见到皇帝陛下,还不跪下?” “院长大人自重!”还没等玛丽公主想好要回答的话,海尔特已经抢先回答了,“我海尔特一向敬你为师,你训斥我天经地义,但你不能训斥我的妻子!” “海尔特中将,斯比亚帝国还没承认这位玛丽.霍格珊达是你的妻子。”被称为院长的大臣冷着一张脸回答,“校官以上军官迎娶,必须得军部批准,准将以上将领迎娶,必须得到皇帝陛下批准──你身为中将,岂能不知?” “是我不守军规,卤莽从事。自从成为军人,我就知军规国法神圣崇高,身为将领,我愿领受一切处罚,”海尔特目光低垂着说完上半句,然后把脖子一硬,“但这不关她的事!她是公主!我无法容忍她受到不符合身分的对待,你们不承认她是我的妻子,但是你们也无法否认她是我抢回来的,我抢她回来,就是为了拿她当老婆!能训斥她的,只有我!” 这一番话,把这位大臣气得瞪圆了眼睛,正要发话,无力依*在病榻上的科恩陛下轻轻的将手里的文书翻页,纸张的轻微响声回响在大厅里,各位义愤填膺的大臣,还有同样义愤填膺的海尔特中将,都不由自主的低了低头。 这是极具威严的皇帝才能做到的事情,玛丽公主很奇怪,传闻中的斯比亚皇帝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只有暴政淫威,应该只有卑劣阴险,应该永远得不到大臣真正拥戴才对。 在把公文翻过了一页之后,科恩陛下依然把目光放在文书上,连眼都没抬,更别说就身前的事情发表任何见解和决定。 “我们先放下身分待遇,海尔特中将,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知道你犯下了怎样的罪。”于是,另一侧的大臣开口了,“我国与魔属联盟如同水火,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应该尽量延缓开战时间,而不是用这样的手段去刺激他们将战事提前。你可知道目前的形势?国内已有叛乱,里瓦叛军正在反攻!” “我知道,”海尔特中将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跪在这里。” “中将,你不可一错再错了,”说话的大臣忧虑的看着海尔特,“请你告诉我们,你是被这位来自魔属联盟的女士设计引诱,你是中了魔属联盟的奸计──事情,或者会有转机。” “我海尔特是一个军人,同时也是一个男人,我今天跪在这里,是因为我要跪的是皇帝、国法、军规,我并不会因为这一段身高的差距就泯灭我身为军人的坚定,做为男人的担当,”海尔特抬起头来,“犯错的是我,我绝对不会把过错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她端庄高贵、她矜持聪慧,是我自己一见倾心,非要把她抢到手不可!” “但我们接到情报,当晚的情形似乎不是这样,”又有一位大臣发言,“在魔属联盟中有人想对其不利,中将大人似乎是去救了她出来,有感她已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 “这是一派胡言!我海尔特刀锋饮血,绝对不是慈悲心氾滥的闲人!”海尔特中将大声将其发言打断,“她是我费尽心机抢来,强行逼迫举行了婚礼,除了将她几度扛在肩头,我没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一直到现在,她还未对我心甘情愿,所以,还是我的追求目标!” 大厅里,回荡着大臣们轻微的讨论声,无一不是对海尔特极力维护玛丽公主的事情感到愤怒和失望,而玛丽公主本人更是深切的感受到这一切,喉头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海尔特中将,你太令我等失望了。”劝告的苦心白费,于是一位大臣用沙哑的声音感叹一声,然后转头向着科恩陛下一礼,“为正帝国法典,给世间一个交代,免于陷入两线作战的危险境地,请陛下以军法处罚海尔特中将,并对等处置玛丽公主。” 海尔特中将很平静,维护了她的声誉,让大臣们用“公主”的称呼,似乎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一些大臣扼腕摇头,跟着附议:“臣等同请” 一些大臣稍微考虑了皇帝陛下与海尔特中将的私人关系:“或将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降为平民” 在场的大臣们一共提出了七种处置方案,随便哪一种,都不是一个中将领受之后还能维持威严和尊严的,但是在这个大厅里,大臣们脸上没有愧色,有的只是惋惜和悲切,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他们,处理此事可以说不带丝毫私人感情。暗保海尔特,是为了帝国的将来,明令处罚公主,也是为了帝国的将来。 大臣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挽救海尔特中将了,无奈海尔特中将却不肯迷途知返而且在本质上,斯比亚不但难以向外交代,也难以向国内民众交代魔属公主的事情。就算科恩陛下无视帝国之外的声音,他也要对内有所交代才行,陛下的身体已经这样子了,难道又要去为海尔特中将背这个黑锅?归根结底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更别说这个女人实际上是一个已穷途末路的魔属公主,值得吗? 是她的帝国要毁掉她! 哪怕,哪怕就是海尔特中将暂时受一下委屈,身为统军将领,日后未必就找不回来这面子!在场的大臣就差对海尔特中将明说:“牺牲这个魔属公主,保你一世威名,保我斯比亚武将齐全!” 群臣的发言结束,而低头看着文书的科恩陛下依然没有抬眼,对场内的一切视而不见。事情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这很明显,海尔特中将不放弃玛丽公主,而大臣们是在强迫着海尔特放弃玛丽公主,双方都不肯后退一步。 自从遭遇了前些时候的变故,玛丽公主对皇族其实已非常瞭解了,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她向前跨出了一小步,迟疑了一下,再跨出一小步,然后,义无反顾的迈出了第三步,嘴角露出微笑,提起裙边,向着科恩.凯达皇帝行了标准的宫廷礼。 在她露出微笑的时候,在场的大臣们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魅力,如同方才海尔特转述的那种魅力,他们惊讶于她在这时还能艳光四射,还能笑得出来 “我,玛丽.霍格珊达,魔属联盟突蓝帝国公主,”她微笑着,“请求跟皇帝陛下说话。” 科恩.凯达没有任何表示,群臣也不能逾越礼节,海尔特不知她想干什么,于是,无人出声制止──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不给海尔特极力维护的女人说话的权利吗?即便她就是红颜祸水,能迷惑海尔特中将,她还能迷惑这大厅里的所有人吗? “皇帝陛下,我自幼生长在宫廷,见惯了男女欢爱,情场追逐;我习惯了贵族少年向我献殷勤,风流才子追逐我的身影,我已习惯了征服男人的心灵,习惯玩弄男人于掌心,并且以之为最大的生活乐趣。”公主无视海尔特惊讶又愤怒的眼神,就站在他的身边,以最悠闲、清淡的表情说出了这些话,“初见海尔特中将,感觉他粗鲁无礼、不学无术,但我,我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笑,肆无忌惮的说肆无忌惮的,拿面包屑喂鱼” 大臣们的迷惑,海尔特中将的慌乱,还有皇帝陛下的无视,在这刻构成一幅奇特的景观。 “所以,我用自己的容颜,千般迷惑海尔特中将我用一言一行去去挑逗他,”伴随着海尔特的怒吼声,玛丽公主咬着牙,强行命令自己说出声,“是我我想玩弄他我要我要把他踩在脚下我、我,我从来” “你!”海尔特大喊一声,声音振聋发聩,“你敢说出口!我现在就砍了你!” 一名昨天晚上去过中将府邸的年轻大臣快速上前,用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牢牢的封住了海尔特中将的嘴,然后目光复杂的看了玛丽公主一眼,又转过头去对近卫点了点头──两名近卫手上用力,那不知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绳索紧紧的缚住海尔特中将,使之动弹不得! “我”玛丽公主发着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自己从未想过会说出的话,“我、我是一个淫荡的女人我我是用心险恶的,去设计这个男人” “我”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说出了最伤人伤己的一句话:“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从来没有!” 然后,放弃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的她,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到地面上,垂着头,大滴的泪水滴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无力的程度,比斯比亚皇帝更甚。 在海尔特中将的坚持下,只要玛丽公主不说出这样的话,凭海尔特中将以往的功劳与地位,她至少还能保得住性命。而海尔特中将也是这样打算的,要用自己的处罚换她一命束缚海尔特中将的绳索,因为他剧烈而绝望的挣扎,已经嵌入皮肉之中,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中将礼服,滴在金黄色的军衔上,红得刺眼。 “请陛下决断!”大臣们强自按捺着,不再去看这一男一女,硬着心肠进言,“公主殿下已表明心迹,海尔特中将确实是误入陷阱,请立即将玛丽公主以间谍罪名法办──臣等再诚请陛下,给公主殿下以皇族待遇!” 玛丽公主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遥望着上方的科恩.凯达,心中对这位皇帝已没有了任何的好奇和鄙视。因为没有任何理由了,这位传说中的疯子一言未发,就把事情推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她从前闻所未闻的阴险和歹毒 也是这个时候,科恩.凯达才拿过一枝笔,在文书上写了点什么,然后把手上的东西交给身边的书记官,抬起了双眼──真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属于洞察者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玛丽公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幼稚、有多愚蠢。 “你,”科恩.凯达抬起了左手,指着海尔特,轻声说:“近一点。” 近卫松开海尔特,让他行进到科恩陛下十步处,海尔特正要下跪,科恩陛下又斜斜看了他一眼,“要死的人,免。” 然后转头看着玛丽公主,示意她也走上去不过,当她走到一半的时候,斜边过来一位白衣侍女,唰唰唰几下清理了她身上所有的尖锐物品,最后假意旋身以衣袖掩盖,用几乎要捏碎了她右手骨头的力气,把她手心里的一枚细针夺去──那可是玛丽公主异想天开,想劫持斯比亚皇帝好与海尔特中将逃跑,如果海尔特中将死忠就用来捅自己喉咙的最后依凭! “你非斯比亚人,”在她要下跪的那刻,面无人色的斯比亚皇帝又说:“免。” 然后,科恩陛下的目光环视全场,让众人也围拢过来,在平台前站成两排。 “你们,看不到吗?”凝视着地面,科恩.凯达问了众人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话,“嗯?” 没有人醒悟过来,皇帝陛下是在问大家看不到什么,难道是在责备大家看不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没人能回应。 “你们知道吗?如果朕现在受制于各方压力,处罚了海尔特,”科恩.凯达的目光抬起,在包括海尔特在内的所有人脸上掠过,“海尔特会变成什么?” 变成军法如山、国法威严的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没人能回应。 斯比亚皇帝支起身子,从病榻上站了起来,早有门外的护卫抬过麻袋,让科恩陛下抽出匕首刺入了麻袋,逐渐的,一点血红从他嘴角边渗出。 “海尔特会变成朕心里、斯比亚帝国心里的一个伤口,一个永远的伤口,朕与斯比亚,将永远无法再前进一步。”科恩.凯达将匕首还鞘,用丝巾擦去嘴边的血迹,用平和的目光看着众人,说出了谜底,“在朕、在斯比亚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这个伤口就会痛,就会流血它就醒目的摆在眼前,用那痛楚和血液告诉我们,我们曾经怕过、曾经犹豫过、曾经妥协过。” 众位大臣静静的听着,一时没有话来反对。 “我们本来可以不妥协的,”科恩.凯达继续说:“魔属联盟的提前攻击,就是因为抢了他们的女人?可笑,他们的用意再明白不过这是送上门的女人,不抢回来,后果更为严重,海尔特至少避免了成为奸杀者,是这样吧!各位?哀兵,女人被抢了,只能成为没卵蛋的兵!记住,没有心甘情愿就没有哀,有的只是行凶未遂的老羞成怒。” 虽然一直在某中将的粗鲁中经受历练,但玛丽公主听到这里,脸蛋还是前所未有的火烫,可是,内心却无法不去注意这个疯子皇帝的任何一个字,而这并不完全是他在说自己的事情,而是他那种淡泊却理所当然的语气,平缓却无视豪强的态度皇帝说这些话,不可能是随口说说就算了。 天知道,身为魔属一员,她本应该立即反驳才是,即便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她也可以对这位皇帝怒目而视的。 “至于无法向国内交代,这就更过虑了。”斯比亚皇帝的嘴角向上一翘,“士兵们、民众们,会很高兴海尔特获得一位魔属公主的青睐当然,前提是公主回心转意,但这属于技术细节,暂时放下。” “然后,说到里瓦的叛军,不错,他们会来势凶猛,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他们甚至会找个借口结成真正的同盟,不拘泥于里瓦境内,而是从所有的边境线上攻击斯比亚。”科恩.凯达收敛了笑容,“从根本上看,他们的人数没有增加,却会分散到更为广大的战线上去,这对我们的防守来说却是好事。他们的空隙更大,在同一战线上的力度减弱,缓解了我们的压力。” “那么朕说了这么多,”最后,科恩问:“你们明白了?” “明白了,陛下。”皇帝的意志是如此的明显,没有人能拉得回来。 “至于海尔特,朕以后会处罚他,而现在,却要麻烦你们在两天内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朕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位女子心甘情愿的嫁到了斯比亚,嫁给了海尔特。” “这”大臣们面面相窥,但是最后,谁还能敌得过皇帝的意志? “剩下的是私事,你们就不用围观了。”科恩示意众人离开,再让**官撕去海尔特中将嘴上的东西,“说吧!自己说。” “老大我我”海尔特见大事底定,反倒羞愧万分的说不出来什么,不过,羞愧的原因不是因为抢了人,而是因为先前怀疑老大有可能会把自己拖出去“喀嚓”,或者就乾脆是“卡嚓卡嚓”。 “话都说不利索,还敢学人抢老婆?”科恩.凯达冷冷一笑,“这婚礼也不用办了。” “不是!老大!”海尔特当然知道科恩的意思,“我喜欢!我是真喜欢!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虽然我那个时候不明白!” “你们俩方才演的那一出戏真是矬到爆,”科恩还是冷冷的看着海尔特,“有没有排练过?跟你说了多少次,演戏要专业!专业!” “老大那个”海尔特低下头去,“其实不是演戏” “哦?不是演戏啊!那么就是你真心爱上了女人?”科恩.凯达的面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变得邪恶,但多少有了些凡人的表情,“记得很久以前,有四个人跟你有一个赌约啊!” “老大!不要!”此时出现在海尔特脸上的,才是真正的恐惧,“不要!至少换个地方!” “哭求无用啊!因为你老大现在是痛兵,”科恩笑笑,“谁叫你当时斩钉截铁的说自己绝对不会为女人怎样。杰克,把那东西抬上来。” 在场的六个人之中,只有两位女性不知道目前是什么状况,然后,就看着本应该很严肃的**官杰克扛着一根巨大的灯柱,贼笑着从偏门进来,而那位先前堵住海尔特嘴的总联络官,正躲在一角,捂着肚子,异常夸张的偷笑。 灯柱是一般的灯柱,毫不起眼,就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那种。但海尔特中将如同见到了鬼魅一样,不住的求饶,令两位女士异常诧异。 “再不开始,一会的人更多,甚至会有皇妃过来看,说不定还有公主,不急,可以慢慢等。”科恩说:“又说真的爱,又说军人的坚定、男人的担当,恐怕不是真心话吧?” “是是真的,”海尔特低下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玛丽公主,“是真的。” “那就请吧!”杰克扶着灯柱,已经笑到不行,“我已经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了哦。” 海尔特踌躇片刻,神情变得坦然,然后走到灯柱边用双手抱住了灯柱,玛丽公主惊讶的掩上嘴,却看到海尔特的双脚也盘了上去 难道是学动物爬上去做什么令人尴尬的动作吗两位女性的心里刚刚掠过这样的正常人的想法,就听到海尔特中将难为情、粗壮的吼声──“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我!的!病──终!于!有!救!啦!” 惊讶过后,两位女性的好奇心顿时大涨,不约而同的注目看了过去,发现灯柱上贴满了那种一个指头、两个指头的短小纸条,因为经历风雨,所以变得跟灯柱的花纹一般。 再走近一点,发现这些纸条上以各种字体写着一些广告:包治男性隐患,一剂上天、二剂入地、三剂四剂难敌!(需要者请前行五十步,左转五步后进入旅店,向店家寻求隐居在此店最便宜房间的大师即可)上承十五代专治男儿风流疾病之不二世家,一不要钱、二不要物,广结各地豪杰而已!(欢迎各风流男儿前来寻访,在下于前行一百步之露天花园左侧之围栏边听候差遣)十四风月街,八大寻芳地之共同推荐之保健名师,一心培训男欢女爱之绝代高手!即日起大赠送,来就送绝版山川大地寻花问柳图!(欢迎──这厮卖假药已经被抓了,现在由真我大师免费问诊受害者,地址是) 两位女性一目览过,都同时撇了头不再看向那边,脸上表情极为复杂。 为了躲避海尔特中将接下来的报复,杰克和总联络官赶紧收拾东西溜了,而科恩.凯达走过去,一把扶住无地自容的海尔特的后脑,猛力把他的脑袋收拢过来,让两个人额头相抵,而科恩的目光,直直的盯住了海尔特。 海尔特大吃一惊,这力气、这眼神,怎么会是刚才那个无力*在病榻上的皇帝? “你有没有把我真正当兄弟看待?”科恩的目光逼视着海尔特,一字一句的问:“说!” “有啊”海尔特茫然的点点头,“真的有!” “刚才有没有怕过?”逼视的目光更甚,“怕那个斯比亚皇帝砍了你的脑袋!” “没有!”海尔特摇了摇头,“我只怕斯比亚皇帝砍她的脑袋” “有抢的果敢,就要有保护的坚持!”科恩捏住海尔特的脸,“你能做到吗?尽全力去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能!” “即使是所有的人都反对,还能坚持吗?” “能!” “即便是来自魔属联盟的女人,也不怕吗?” “不怕!” “那好我在此地以老大的身分祝福你,我的兄弟!好多年,我一直盼望你等得到幸福,现在,你终于肯自己去夺取了。虽然斯比亚皇帝会惩罚你,但我,我一定会支持你的。”科恩放开海尔特,随即一个紧紧的拥抱,“我,以你为荣!” “我老大”海尔特说话有些不利索,“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爬开!”科恩突然变脸,一把就把他的将军推了个跟头,然后转过头,阴阴的笑着,对目瞪口呆的玛丽公主说:“看到了吧?他就这傻样,长得不帅,又不会说话,喜欢跟人抬杠,钻进牛角尖就不会出来真心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嫁了。天空海阔,外面的好男人就像是地里的庄稼,你一抓一大把,抓两把就放不下” “你”又气又急的玛丽公主突然明白了,面对这样一个皇帝,最好什么修饰的话都不要说,直接说出心里的感觉是最合适的选择,于是猛的擦去眼中的泪,“你欺负我!” “皇帝不能欺负人,还干这个皇帝干嘛?”科恩眼睛一翻,“不服?回家种地去!” “这”玛丽公主又抹掉一把眼泪,“这不公平!” “公平?”科恩哼了一声,“海尔特,解释一下公平的含义给你女人听。” “所谓的公平,”海尔特这个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全是狂喜,“就是把能让人看到的不公平的地方全部隐藏起来!” “所以,你还是要赶快习惯的好,”科恩满意的点点头,隐去了一些笑意,用手指着海尔特,“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你也愿意陪伴他吗?无论他怎样,都始终相信他,就算斯比亚皇帝以后要砍他的脑袋,你也会像刚才那样身怀暗刃来救他?” “虽然绝对不会成功。”白影硬插了一句。 “我想”看着海尔特,玛丽公主用嘶哑的声音说:“从那天晚上,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我就不可能再对其他的男人那样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对其他女人这样做是吧算了,如果有这样一天,也是他倒霉,”科恩轻咳一声,右手抽出一柄礼仪佩剑,左手捏住剑尖,“都给我跪下!” “朕,斯比亚皇帝在此宣布,授予玛丽帝国南郡公主的封号,依从原姓,不需更改。”说着,科恩转了头过去,“朕,准许你们的婚姻,并祝你们白头相携,幸福美满。” 说完,科恩两手同时用力,礼仪佩剑一声脆响,断为两截──这是一国皇帝非常正式的决定仪式,剑一断,意味着这件事情永成定局,如果有人要反对的话,不好意思,请谋反先。 “从此,我把我的生死兄弟托付给你,请你,一定要给他幸福。”拉起玛丽公主的手,科恩先轻吻了她的手背,然后拿过海尔特的手,眼内洋溢着细碎的闪光,“除了教会他打仗和抢女人,我没有机会教他其他的,请看护他,扶助他。” “老大!”海尔特哽咽着说:“我没有那么没用!” “你也一样要给她幸福,有了家,男人就不一样了。”科恩的目光再次落到玛丽公主脸上,“现在,请回答我。” “是的,皇帝陛下,我保证。”玛丽公主哭得不成样子,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像陛下这样的皇帝,别说一天吸十个死囚的血,就是一天吸一百个,也没人可以歪曲陛下的声誉” “说到这个”科恩回过头看着白影,尴尬的笑笑,“我是不是又” 白影没好气的点点头。 “朕好辛苦,”斯比亚皇帝的脸色在瞬间恢复能吓死人的苍白,无力的倒在白影的怀里,手轻轻一挥,淡淡笑说:“你们还不请退?”(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黑暗传说──城下之约 在天空中,一组组的翼人飞行兵监视着战场上的一切迹象。 在地面上,斯比亚亲卫军复仇军团、毁灭军团,正以千人队的规模接成阵线,待命。 江岸边,末日军团、浩劫军团还在不断的下船,退出战场的裁决军团正在将伤员后送。 在神属联军的阵营中,这时候是一片沉默。而在银霜堡下,却是满地的死尸和伤员。 就在神属联军即将攻下银霜堡的那一个瞬间,斯比亚的援军到了,无数飞来的翼人部队在极快的时间里打垮了神属联军的飞行部队,肃清了堡垒下的战场,更有一部分充实进堡垒内部,还在平台上建立了指挥部。之后没过多久,斯比亚军队的运输船队就露面了。 因为银霜堡的地势限制,所以能同时投入战斗的队伍不是很多。 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派出两支部队突袭船队,却在斯比亚翼人和飞龙的攻击下狼狈逃回,远道而来的斯比亚援军,就在亲王能看到的地方下船、整队、展开,从容的向战场进发。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神属联军中没有人相信这个两万余人的军团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这个叫做“裁决”的军团,没有使用任何离奇的战术手段,他们直接冲上来,从正中撕裂六万神属联军组成的战线,就在银霜堡的废墟中,在堡垒军队的支援下,把神属联军的部队打得支离破碎。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神属联军,居然出现了整队、整营脱离战斗的情况! 一个钟头之后,斯比亚援军中的复仇军团、毁灭军团各部相继投入战斗。两个钟头之后,银霜堡整个城市重新被斯比亚军控制。三个钟头之后,神属联军指挥部被迫后撤──在这三个钟头的残酷战斗中,神属联军的伤亡近六万人,其中一万余人是因逃散而丢掉了性命。加上先前攻击银霜堡所损失的兵员,神属联军主力部队的总伤亡已经超过十二万,以三十五万人的总数量计算,这样的伤亡已经远远超出通常战争中五分之一的伤亡机率。 尤里西斯亲王再次组织起阵列,斯比亚军也突出城区,列阵于银霜堡城墙范围外──这里地势平坦,才是真正的决战之地,这场战争一旦开打,不打到一方彻底灭亡是停不下来的。 对神属联军来说,这不是一个好选择,一整天的持续攻击行动,已经消耗了部队太多的精力。虽然在接到斯比亚援军逼近的消息之后,亲王曾让一部分部队休整过,但在之前的战斗里,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这时候开战,面对的又是如此强悍的敌人,结局不会很乐观。 如果是在平常,神属联军不会这么容易受影响,但他们已经在战场上劳累了一天,又接连受到战斗局势的打击,特别是以绝对优势围攻银霜堡而不克,士气和体力已经跟早上大不一样了。后面又亲眼目睹了斯比亚军砍瓜切菜一般的杀戮作风,一些新兵能站稳就已经不错了。 仿佛是知道了亲王心中的顾虑,杀气腾腾的斯比亚军队在列阵完毕后并没有敲响战鼓进攻,而是在战场中那些伤员连绵不绝的哭号声里静静的站着,等待着,一直到夜幕降临下来。 斯比亚军越是沉默,神属联军的士兵就越是惶恐,死亡的气息,在这块土地上传播着。 但是尤里西斯亲王却神情自若,一点也不受这气氛的影响,因为他知道,即便是科恩。 凯达真的想要干掉自己,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做,更何况他现在手里只有这点军队,根本没有全歼自己的能力──自己麾下的部队,毕竟是坦西帝国真正的精锐! 斯比亚军可能连今天的早饭都没吃,现在想一口吃掉自己的军队,谈何容易? 随着黑暗的降临,战线上有无数的篝火升起,远远近近,连成一片摇曳的橘红星海,光亮照耀着战场,照耀着周围的战士──活着的,死去的,或者是在两者之间挣扎着的。 “部队准备战斗!”神属联军指挥部里,一直关注着江岸的亲王命令,“皇家礼服,牵马。” 副官迷惘的照办了,无从知道缘故,但在亲王那沉默的目光中,一艘与别的运输船迥异的运输船正在银霜堡下*岸,一匹毛色全黑的骏马跃上了临时码头,马上的人黑衣黑甲,身影却绝不溶于背后黑沉的夜色,反而像是一个诡异的光源一样,正在向外散发着什么 “皇帝陛下万岁!” 斯比亚军中传出三声排山倒海的呼喊声,让神属联军上下知道,斯比亚皇帝亲临战场! 尤里西斯亲王好整以暇的换上皇家礼服,跨上了战马,只带十余名护卫,向战场前沿*拢,在到达一线部队的时候,亲王想了想,再命人用担架把重伤之后刚刚苏醒不久的儿子也带了过来,让他骑上战马,跟自己待在一起。 而在对面,一身黑色打扮的斯比亚皇帝在银色盔甲的亲卫簇拥下,也来到了战场前沿。 “好好看着,这就是斯比亚皇帝。记住他的样子,记住他让你重伤,记住今天因为他而死去的战士,然后,对他露出笑容。”亲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抬起手来向对面招了招。 斯比亚皇帝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继续策马上前,出了部队前沿还没停下,一直到了两军正中,这位皇帝才解下自己的头盔,顺手挂在马鞍前桥上,冷冷的看着亲王。 “其他人留在这里,”亲王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儿子说:“你跟我上前,别说话。” 在严阵以待的两军士兵之中,坦西亲王与斯比亚皇帝走到一处,只相距半个马身的距离。 “陛下晚安,多日不见了,陛下风采更胜从前。”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微笑问候完毕,介绍了自己身边面无血色的青年将领,“这是犬子,一直仰慕陛下威名。” 科恩。凯达的脸上连应付的笑容都没有出现,只是把冰冷的目光放到亲王身上,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亲王也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说:“陛下招我前来,是因为有什么话要说吗?两军交战在即,我身为指挥官,脱离部队太久可不怎么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科恩终于开始说话,“总比身为一个没有军队的指挥官好。” “陛下还是那么风趣,”亲王脸色一正,凛然反问:“陛下请看,本王麾下大军近百万,如何会成为一个没有部队的指挥官呢?” “因为有朕在这里,”科恩的视线稍微向上抬了一点,“一场面对朕的战争,你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成为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光杆指挥官。或者在那时,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指挥官了。” “陛下真是豪气干云,”亲王哈哈一笑,“本王久经战事,只信最后的结果,从不战前臆想。不错,陛下年少英武,但这里的斯比亚军也仅仅是十万不到吧!就算斯比亚军战力强悍,想要吃掉本王手下的军队得花多少时间?斯比亚军吃什么?用什么?就凭那点运输船,陛下带了多少给养来?或者陛下会延年益寿,看着本王手下逐渐老去,那时候本王才真是光杆。” “听口气,你是想打这一仗?”科恩眯起一点眼睛,“那么就退后,开战。” “不是本王想开战,”亲王捕捉到科恩陛下眼中的杀机,“是陛下心里想开战吧?” “废话,你率大军侵入斯比亚帝国,攻斯比亚边防,身为斯比亚皇帝,朕心里不想将你歼灭,难道是在想陪你散步么?”科恩冷漠的回答,“说起来,亲王这种昨天才笑脸相迎,今天就背后插刀的行径,真是令朕不太适应啊!” “陛下怎么能说出如此话来,神属联军要攻击斯比亚,不由本王的意志为转移,本王被任命领军,完全是身不由己,”亲王摇了摇头,淡淡笑说:“陛下不也是身不由己的登基,登基之后,不也得为斯比亚帝国鞠躬尽瘁?本王也是一样,既然这战争无法避免,那么为了自己的帝国,为了自己的皇族,本王一定会打好这一仗。本王麾下健儿,没有一个是怕死之辈!” “朕相信亲王手下无怕死之人,但坦西帝国的败落不就是从此落下病根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斯比亚军今天不会让任何一个敌人生还,你坦西军勇猛,正好全部死在此地。 “笑容,第一次出现在科恩脸上,”然后,神属联军来年要讨伐的就不再是斯比亚,而是坦西了。““本王承认,陛下所说不无可能,但时世无常,我等不可能安排好千秋大业吧?” “既然不想千秋大业,亲王你又何必带军至此?” “总有些牵挂吧”亲王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陛下想怎么样?” “朕给亲王两个选择,”科恩伸出两根指头,“其一,开战,不死不休,打到一方完全覆灭为止。其二,你退兵。” “陛下是非常人,想的也是非常之事,”亲王惊讶的张大了嘴,“本王想不通这两个提议。” “斯比亚的援军为什么会来得如此之快,想必亲王也想不通吧?因为这五个军团是斯比亚精锐之选,以一当十不是自夸的形容,而朕带着他们出来,就没有再想过要活着回圣都,反正是打仗,打哪边对朕而言已不是考虑的范围。”科恩说:“神属联军是杀,魔属联军也是杀,倒是亲王要想一想,如果你手里的这点子弟回不去,以后的坦西帝国将是何等遭遇?” “陛下对胜利的执着真是令本王汗颜,”亲王回答,“陛下就那么肯定本王会退兵?” “亲王退不退兵,在斯比亚来说并不重要,只是对坦西帝国比较重要而已,毕竟坦西不是每年都能征召到这些精锐。现在的斯比亚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人都是敌人,斯比亚只想好好的杀戮一次,不负威名而已。”科恩说:“怎么选择,亲王自己拿主意,朕等不了太久。” “陛下,请看看本王的军队吧!他们经年的训练,流了无数的血汗,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战。”亲王笑着转头过去看了自己的部队,换了一种略微低沉的声音说:“陛下也清楚,这一战奠定的是以后数十年的大陆格局,神属联盟也好,魔属联盟也罢,又有哪一个帝国不想从中谋利?本王带着满腔战意而来,陛下只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想让本王退兵?如果换了陛下在本王的位置,难道就不想再向前走上一步吗?如果有能力除去一个帝国大患,陛下不做?” “亲王毕竟还是年长啊!不错,换了朕在亲王的位置,朕也想向前再走一步,如果有一天能除去斯比亚这大患,朕会做。”科恩不为所动,“朕说正事一向轻描淡写,因为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眼就能看清楚,当然,亲王退兵对斯比亚也有好处,但这好处却不算大,属于你们的战争结束了,而属于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亲王一生明智,当然会权衡利弊吧!” “这事难办了,”亲王沉默半晌,对科恩说:“本王伤了这么多人手,无法交代啊!” “需要向人交代吗?”科恩微微一笑,“身为神属联军最高指挥官的亲王,在担心这个?” “陛下位高权重,自然没有这些烦恼,神殿的祭司们,监军可是很严厉的。”亲王也笑,“陛下,人言可畏啊!如果手上没点东西,本王无法退兵。” “行啊!”科恩抬手起来,指指自己说:“朕这颗人头怎么样?要吗?” “陛下说笑了,谁有胆量要陛下人头?”亲王摇着手说:“陛下给点土地,本王不就好交代了?本王也不想走上一条跟陛下兵戎相见的道路,无奈帝国与神殿逼得紧啊!” “亲王想要的是这个银霜堡?”科恩皱皱眉头,“如果朕把斯比亚军死守之地让给了你,朕怎么向那些死去的烈士交代?” “本王退兵也有同样的难题,陛下,不如我们一起面对?” 这一次,换到科恩沉默,好半天之后,斯比亚皇帝下了决心,“好吧!交出你们全部军粮,然后退兵,朕就把银霜堡给你。” “为什么要交出军粮?” “不交军粮,朕怎么放心得下?亲王你追击朕的部队怎么办?” “陛下太多疑了,”亲王笑笑,“陛下用这些军粮追击本王怎么办?” “那就在军粮里下毒,烧,洒到水里。”斯比亚皇帝的坏主意真是不少,“军粮一完,大家退兵,二十天之后,银霜堡就是你的了。” “陛下真是好气魄,”亲王击掌一笑,放低了声音,“陛下不怕本王二十天后继续进攻?” “亲王有这信心当然是好事,”斯比亚皇帝哈哈大笑,一牵马头就往回走,“如有雅意,亲王尽管前来,朕一定预备上等好酒恭候!” 尤里西斯亲王也笑了一笑,掉转马头,带着儿子一起回归本阵。 当夜,神属联军交出了自己大部分军粮,由斯比亚军付之一炬,浓烟滚滚,遮天蔽星。 在整个焚烧军粮的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小纠纷也一直没完,因为蛮不讲理的斯比亚军士兵会在焚烧前搬开一些粮食,就在旁边架起大锅煮来吃,看得神属联军心痛手痒 但是,说起打架找麻烦的话,谁又是斯比亚军的对手?于是,第二天清晨的神属联军撤退队列中,又多了近千鼻青脸肿的轻伤员。 对于这些事情,亲王只是一笑置之,完全没有理会,一心一意的指挥部队撤退着。 退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艰难的程度甚至比进军更甚,特别是身后是斯比亚这只猛虎,神属联军更需要小心翼翼。亲王在召集援军向自己缓缓*拢的同时,命令后勤送来足够的粮食,以保证退兵中途的日常消耗;更在安排部队分阶段、分批次后撤的过程中,精简裁撤掉了一些已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部队。 这样的行为,使得神属联军的中层将领心中布满疑惑,特别是其他帝国的将领,就差指着亲王的鼻子骂他排除异己居心叵测了,但亲王却一反常态的以极为强硬的态度压下这股风波,几天之后,已有很多中层将领向神殿写信,报告亲王此次的异常举动了 这天晚上,重伤未愈,刚刚能够行走的亲王儿子来到父亲的帐篷,身为儿子,这位年轻人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父亲一些事情。 “来了?”尤里西斯亲王端详着手里的地图,一点也没有对儿子的到来表示出一点惊讶的意思,只是指指旁边的一排凳子,“你伤还没好,坐吧!” 看着父亲两鬓的花白,儿子心中不忍,把原本要质问父亲的话缓了一缓──他不知道,就是这一缓,让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升了一大截。 “身体伤了,脑袋倒是没伤,我本以为你不能体会为父这次的计划,”亲王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脸色还是很差,看来这次你出不上什么力了。” 儿子心里有点迷惑,欲言又止。 “不用固执了,你的身体不适合奔波。” 儿子正准备问问是什么事情,帐篷外就接连不断的响起通报声,各军团指挥官鱼贯而入,都是一身戎装,满脸杀气。在向亲王问好之后,也都一一落坐。 “各位,其他话我就不多说了,”人差不多到齐之后,亲王沉声问:“部队准备好没有?” 一名将领起身回答:“回禀亲王,部队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斯比亚军的行动呢?”亲王再问。 另一名将领回答说:“斯比亚军正在撤离中,已经有一部分顺着水路离开了。” “好!正合本王算计,他们在后撤中途,就是防范最薄弱的时候,”亲王巡视着部下,“此次作战,本王要求各部疾进,不要管任何事情,一定要按时赶到预定位置,包围斯比亚军队全歼之!有任何人贻误战机,杀无赦!” “是!” “侧翼部队已经接到本王命令,将在你们行动时给予强有力的支援!” “是!” “你们各归本部,按先前给你们的战斗计划执行,马上就出发!” “是!” 接到命令的各位指挥官正要起身离开,帐篷外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半息之后,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进了帐篷,哭号了一句:“亲王!我们的两支侧翼部队被斯比亚军袭击,全完了!” “胡说!”亲王拍案而起,怒目圆睁,“两支侧翼加在一起三十万,斯比亚怎么吃得下?!” “他们的指挥官已经殉职了”传令兵吓得瑟瑟发抖,“头、头被抢回来了 ““全军”亲王只觉得一阵晕眩,两手不由得按住了桌子,“布置防御!” 神属联军的大营外,黑压压的斯比亚军已经开始在收拢包围圈了,鲜红的战斗旗帜高高的飘扬着 “报告皇帝陛下,山地矮人联合军团到位!” “报告皇帝陛下,部族重步联合军团到位!” “报告皇帝陛下,飞行特种混编大队到位!” “报告皇帝陛下,魔法师混编大队到位!” “报告皇帝陛下,第一奴隶联合军团到位!” “报告皇帝陛下,精灵狼骑军团到位!” “报告皇帝陛下,马丁。路德上将伤势恶化,以身殉职” 黑衣黑甲的斯比亚皇帝接过书记官递上的一截只剩刀柄的黑铁刀,紧紧的握在手里,望着地平线上的神属联军大营,声音异常低沉。 “进攻。”他说。 下期预告硝烟散去,战争却没有结束,战火反而蔓延到更加广阔的空间里。 几乎损失了所有军队,卡尔。尤里西斯亲王终于如愿进入了银霜堡,却接到了神殿祭司继续进军的命令,攻击目标,居然是斯比亚帝国的首都。这一次,亲王会依从吗? 趁着斯比亚帝**队疲于奔波的时候,魔属联军终于亮出了手里最锋利的武器,超越以往任何一次战争的强烈攻势,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而在这时,科恩。凯达还被困在分界线某处一座金字塔的浮雕里(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两两相对 与以往的魔属联军相比,这一次组建的魔属联军在各方面都有了显著的变化。 名义上的联军统帅坐镇后方,拖着老迈的身体周旋在各个势力中,尽全力为前线争取更多、更好的物资和政治支持。各帝国的皇族、贵族终于在大是大非上达成了一致,把看家老本都拿了出来。舞会、庆典全部取消,贵族、官员俸禄减半,多少年没见过的贵族名媛们上街募捐了?多少代没见过太子世子扛包运粮了?但现在,这一切又重新出现在魔属土地上。 实质上的联军统帅,斯维斯·赫本中将坐镇前线,亲身参与到每一个攻击环节中,务实、严谨又不失进取的作风扩散到每一级的指挥机构中。军官阶层的优异表现,加上良好的内外环境,使各部队逐渐摆脱历次失败所带来的不良影响,终于可以正式以前的历史,并开始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有长期细致的前期准备,有作战部及参谋部的统一指挥调度,又有后方各帝国的全力支持,全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空前,可以说是历史上最团结、最冷静、最勇猛的军队。 对正面之敌由海尔特中将率领的斯比亚近卫军的进攻,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展开。 海尔特中将,在光明神殿的神属联盟军事将领名册中,排名第十六位,黑暗魔殿基本上认同这个排名,针对他和他率领的进卫军集群,斯维斯·赫本中将可花了不少的心思。 从前线的战斗状况,就可以体现出这点来。 魔属联军分成左、中、右三个攻击集群,在同一时间开进了斯比亚军队的防区,牢牢的站稳了脚跟。但在这之后,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魔属联军却没有急躁冒进,而是让部队进入了一种波浪式的进攻中在整个前线上,看似零散的小规模攻击一个接着一个展开。 配置合理的兵力构成,精心策划的路线规模,灵活多变的攻击顺序,让战斗力无与伦比的斯比亚近卫军也伤透了脑筋。在这片广阔的区域上,近卫军少则损失数十人,多者损失上百人。虽然看起来不算太多,可架不住魔属联军每天这么干! 在兵力上,斯比亚近卫军实在困难,但在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全在这里了,谁还有那个脸再去向圣都要兵?而魔属联军呢?虽然他们每一次的损失都是近卫军的数倍,可他们有编制庞大的补充兵团,损失多少,回营救能补充上相同数量的、有一定作战能力的新兵。 斯比亚的将领中最有特色的两位,莫亚中将善守,海尔特中将善攻,这市天下皆知的事情。而这种战术,就是斯维斯中将全盘计划中的一环,斯维斯中将相信,海尔特中将的忍耐力是有限的。魔属联军就是要用这样的攻势不断的撩拨海尔特中将的暴力脾气,要这位中将无一刻时间的安宁,要他自己跑出来找魔属联军决战! 两军胶着着,每一天,每一刻,曲折绵延数百里的前线都是激烈而血腥的战斗而被斯比亚军上下视为神明的皇帝陛下,却没有针对此战的命令下发,彷佛陛下已经忘记了还有这样一场战役。 当阳光照在这座宏伟的阶梯状金字塔上时,已经变得相当柔和了,沉眠之地的微风拂动着,里着无数不知名的花瓣,荡起白影轻盈的衣角,让这位龙族的挺拔身姿显得更加轻盈。 他明亮清澈的双眼的盯着面前的浮雕,任凭时间流逝,目不转睛。 不是因为喜欢这浮雕,而是因为浮雕前的那个一身黑发黑衣的年轻男子他单手撑在浮雕上,意识已经进入浮雕内的世界,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回复本体的迹象。 上一次,科恩一路从最低层到达这里,一路上破了很多浮雕,即使是身体受伤,可每一次都能在一瞬间内完成,从没有耽搁这么久过。 还好他本身脸色平静,呼吸心跳等等也无异常,要不然的话,谁都难保白影不动粗。 跟白影一比,四神的神经就比较大条了,陪了白影等了一会之后,水神拉着风神到一边下棋去了,这也难怪,四神的性格各不一样,尤其要算水、风最是无形。只有土神在坚持等待着,剩下一个火神就只好两边游荡着。 谁也不知道这位斯比亚皇帝在浮雕世界里遇到了什么难题,可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他遇到什么难题,都要独自去解决,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他。 而在此时此刻,在浮雕内的世界里,科恩玫·凯达正微笑着,拿惯了刀剑的手中正捻着一枚棋子,用一个轻柔的动作放到棋盘上。 坐在他对面的菲谢特·夏麦,用一种平静的可以令人窒息的神态看着他。 “本少爷就是这样干的,”落子之后,斯比亚皇帝的手并没有离开,而适用一根手指推着这枚黑色的棋子移动,向前、再向前,直到把一堆白色棋子都推落到棋盘之外,“派书记官带领精灵狼骑兵一路追杀,不给坦西亲王任何干涉战局的时间,之后再集中兵力将两翼的神属联军分别击溃,期间斩获无数怎样?做得还漂亮吧?” “已经十二天了,”菲谢特·夏麦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你花了这么多时间,把你登基以来的每一场战争事无遗漏的讲,你是想说服谁?是要说服我,还是要说服你自己?” “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斯比亚皇帝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朋友,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点,“本少爷已经不需要在为自己找借口了。” “上次的问题,你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上次的问题?”科恩惊讶的反问:“你指哪一件?复活还是战争?” “两者皆有。”菲谢特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否则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少爷来这里,是为了检视以往的每一场战争,从中吸取经验验教训,顺道再跟四神做点交易而已,”科恩坦然回答,“至于上次你的问题,我不准备回答,事实上,我没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 “是!因为你不是菲谢特你只是本少爷心理的一个投影,一个菲谢特的投影。上次本少爷铩羽而去,就是因为没有想到这点,情绪波动,才败在自己那廉价的人生观之下,”科恩哈哈一笑,“当本少爷想通了这点,还有什么可以限制本少爷的?” “廉价的人生观?你还真是没把人命当成一回事。” “好吧,或者本少爷刚才所说的并不完整,你不只是本少爷的投影,你是套用了本少爷心中投影的生命之源。虽然生命之源没有醒来,但总有点意识留下吧!” “如果你是菲谢特,你不会不知道本少爷的选择,虽然我跟以前相比不一样,但菲谢特还是可以理解我。菲谢特知道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贪大求全,他还没有这么笨。”科恩的笑容逐渐淡去,正色说:“不过,本少爷还是愿意告诉你答案。” “本少爷决心已下,即将发起的战争,会是比斯大陆历史上最惨烈的战争,影响之巨、范围之广,不是其它战争可比。当然,战争就免不了死人,而且要死不少人,”斯比亚皇帝把手上的棋子一丢,显示出强大无比的决心和勇气,“这是决定大陆命运的一战,也是向黑暗魔族和光明神族的开战的序曲!” “菲谢特”静静的看着科恩,没有说话。 “对普通人类来说,他们没有选择,因为在种种逼迫之下,本少爷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不容更改。”科恩正视着面前的“菲谢特”,加强了语气,“本少爷要复活菲谢特,这是本少爷的选择,哪轮得到菲谢特发表意见?他愿意也得活过来,不愿意也得活过来!” “嚣张跋扈,一意孤行,这就是你登基为帝之后的威风吗?” “有这么严重吗?”科恩又哈哈一笑,表情中尽显豪迈,“如你所说,因为战争要伤人命就不战争了,那么以前死去的人呢?本少爷要怎么向他们交代?无数为梦想抛洒热血的人就这么白白的死了?情何以堪!?” “本少爷现在是皇帝了,甚至应该自称为朕,那么朕就告诉你一句话,”说到这里,科恩才放缓了语气,“一块石头,当它被压在泥土中的时候,它什么都没有,它什么都不做。但当有一天它出了泥土、成为山巅一柱的时候,它就拥有了包括阳光在内的一切,在这个时候,它就要辉映阳光,报答雨露,做它能做的一切事情,给仰望者以力量、勇气!” “朕现在,就是这样一块石头。朕已经是山巅一柱,不能再回到泥土里去了。话说回来,这谋划归谋划,在世上毕竟还有运气这种东西存在,不一定能成果。”斯比亚皇帝话锋一转,斩钉截铁,“但是!哪怕是事情半砸了,粉身碎骨的一路滚下山去,朕也不能回头,不能畏首畏尾!” “这样看来,你是决定死战到底了?”对面的“菲谢特”神色依然,“你以自己的生命去拼,但如果你死了,这世上还能留下些什么?” “我不是神,我当然会死,也许就会在这一战中死去,但这无碍于这个世界。”科恩还是第一次正面回答这类问题,“跟伪神玩命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需要巨大的努力和牺牲,我现在能做到这一步,并不仅是我自己的能力,即便是我这次玩完,但我付出的努力和牺牲会融合到人类反正伪神的世代力量中。有赌不为输虽然不一定是我押注。” “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 “是啊,你说服不了我。”科恩点点头,把手里的棋子一丢,“僵持下去没意思,开门吧!” “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菲谢特”把手一挥,庭院里的篱笆门滑开,“但我还期待着再次与你谈话。” “贪大求全,真不是好习惯。”留下最后一句话,科恩长笑而去。 出了这箝制自己很长时间的浮雕世界,科恩没有再去动同级别的其它浮雕,而是在四神惊讶的目光中转过身来,深深的吸入一口带着淡淡花香的清新空气,昂天笑了几声。 对他这种出奇的行为,白影是见得太多了,只是没想到笑完之后,斯比亚皇帝嘴角边又挂上了一丝血迹,白影连忙走上去拿自己的手帕拭掉血迹,扶着科恩下了塔。 在之前,科恩到达沉眠之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泡了半天清泉。四神又在他身体上研究半天,还是没能把科恩身上的诅咒去掉,但四神却能肯定一件事情,就是它身上这诅咒的原理,与伪神当日用来对付生命之源的的魔法很类似。科恩对这结果只能一笑了之,自己只是区区一个人类,居然能享受到生命之源相同的待遇。 不过,在四神在治标不治本的尽力救治下,科恩身体上的不适感有很大的改善,要是换了之前的状况,在浮雕世界里耗费那么多心力,出来非喷血三尺不可。 “这样的身体,”让科恩坐下,白影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四神,“他还能上战场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的皇帝又不肯吸血维持体力,”水神没好气的看着斯比亚皇帝,气呼呼的坐下来,“战场上都不肯吸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伪善了?” “战场上是要死人,但是死在战斗中跟我被我吸血是两回事,”科恩苦笑一下,“性质不同。” “如果你支持不下去了呢?你吸还是不吸?” “这个”科恩看了一眼自己腰间挂着的吸血鬼之触,“得看我当时的求生**了,顺其自然吧!” “这次的战争环境相当恶劣,但我们却无法向你提供帮助,一切都只能*你自己了。”土神面色凝重的说:“希望你能胜利啊!” “打仗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我有其它事要拜托你们做,”科恩这次居然一点苦都不叫,直接就把条件开出来了,“我安排了一些后手,包括人事上的安排,现在这些人已经离开了圣都,经过几次中转之后,他们会分批到达这附近。你们要负责他们的安全,里面包括我的妃子。” “这与我们的使命相冲突。”风神说:“人一多,这里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拚命的事情我做,伤脑筋的事情你们做,”科恩笑着说:“请各位多开动脑筋,想个办法既不影响使命又能保护我的人,这件事没价钱可讲。” “好吧,”土神郑重点头答应,“我们会做到。” “白影在送走我之后会回来这里做接应。”科恩说:“我这就点要求,你们一定要做到。” “既然答应了殿下,我们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火神说:“请放心!” “好!时间紧迫,我们就改日再叙了,”科恩站起身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白影,走。” 黑沉沉的天,雾茫茫的海,波涛翻涌,朔丰强劲。 一支庞大的舰队停泊在海面上,虽然各舰都下了重锚,但船身还再随着波涛再不住漂移着。舰队不得不拉开各舰的距离,预防出现诸如碰撞之类的意外。 巨大的旗舰上,一位身穿洁白海军军服,佩戴斯比亚中将军衔的将领正在指挥室里交集的等待着,一会走到穿口观望天色,一会又喝令外面的了望兵认真点他就是斯比亚帝国皇家海军总指挥官,山德中将。 山德中将和他的舰队,等待的不是别人,就是他口中的“恶魔”斯比亚皇帝陛下,因为皇帝陛下将亲自指挥偷袭部队,使用与上次大战相同的事情,奇袭魔属联军后方。 对于皇帝陛下的这个提案,当初知道的帝国核心层全员反对,包括山德在内。可是皇帝陛下只有几句轻描淡写的说辞,“奇袭部队注定孤立无援,要独自承受巨大伤亡,环境之恶劣,不是能凭空想象。如果朕不在,谁敢保证战果?国君国君,如果这一仗打败了,斯比亚帝国就没了,还哪来什么君?” “魔鬼最大的魅力,还是在军队中啊!”想到这里,山得不禁苦笑了一下。 “来了!来了!”了望兵在外面大叫,“中将,来了!” 山德冲出指挥室,顺着了望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天边有一个细微的白点飞来,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转身命令,“叫各舰、各部队指挥官来旗舰,皇帝陛下到了!” 再说这句话的时候,山得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 外篇 黑暗传说之八流浪的乐章 更新时间:2008-08-05 “报告长官!”快马一个人立,而后稳稳停下,马上的骑士对魔属联军第二十六军团最高指挥官隆里亚少将行着军礼,“敌军已经进入土城!” “知道了,下去!”隆里亚少将笑着对身边的人说,“真不愧是军部拟订的作战计划,太完美了!” “我看过了地图,那个土城的城墙才俩人高,”他身边一个年轻军官问,“长官,我们要立即进攻吗?” “不,我们现在不进攻,”隆里亚少将说,“我们的任务就是看住他们,等待后续部队。” “为什么不进攻?照我们一路的观察,这支军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年轻军官不解的问,“赶在其他军团之前消灭这个魅影军团不是大功一件吗?” “没什么了不起?你知道为了困住这个魅影军团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隆里亚少将神色严峻的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凡尔伦元帅之所以接受神属联军的停战请求,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围歼这个军团!” “什么?” “为了全歼这个魅影军团,军部制定了相当周密的作战计划,无论他们逃往何处都逃不出灭亡的命运,”隆里亚少将望着远处模糊的土城城墙,一字一句的说,“整个计划有二十个以上的主战军团参于,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向联盟内地渗透,就有九个主战军团牢牢的守在与坎普接壤的俩个帝国边界上!其他军团组成大小不等的围歼集群在坎普周围游弋,还专门有三个军团在分界线上驱赶难民。” “对方真有这么厉害吗?”年轻军官很是吃惊,“需要怎么多主战军团?” “如果你有包括三百名毒蝎武士在内的五千士兵,”隆里亚少将看着年轻军官说,“你可以对付多少神属联军?” “俩万!”年轻军官说,“至少俩万!不行的话砍我的脑袋!” “砍脑袋?恐怕你的脑袋不够砍,”隆里亚少将摇了摇头,“人家区区一万人,以不到俩千人的伤亡全歼了这支部队!” “不可能!” “这是事实!更不要说这个魅影军团凭借一己之力把坎普搅成一锅粥,”隆里亚恨恨的说,“也亏得军部下了狠心,一把火把坎普境内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烧掉。不然的话他们会继续留在坎普,谁也不能把他们逮到!” “如果他们真是那么厉害,土城里这点难民就可以阻挡他们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军部的计划就是这样制定的,事实上他们也被困在这里了,”隆里亚少将淡淡一笑,“我们在这边赶人进去,那边自然有人帮忙堵住……整个分界线上都在这么干。神属联军要脱身,我们要全歼这支军团,各得其所。” “怎么会有这种事?”年轻军官不由得摇头,“真是不敢想象,神属联军连这样的军团都会舍得放弃?” “孩子,你要记住,这就是协议的结果,再说神属联盟里没什么好东西,”隆里亚少将说,“好了,在后续部队上来之前我要看好他们……我这有份报告,你送回沙温去!” “可是父亲!”年轻军官说,“那样的话我就赶不上战斗了!” “格伦斯,这是命令。” “是的父亲,既然你坚持的话。” 格伦斯接过父亲递来的文件,依依不舍的拍马离去。 “傻小子!打仗是好玩的吗?都已经二十岁了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隆里亚少将收回目光,转头对传令官说,“全军戒备!随军魔法师交替升空观察!一但发现敌人有异动马上回报!” 而在土城的城墙上,科恩?凯达的战前会议也正在进行。 “很明显,我们走不了大峡谷,”总联络官玛法说,“翼人侦察兵沿着大峡谷侦察过了,峡谷里的难民没有向前移动的迹象,也就是说,即使杀光堵在这里的难民我们也过不去。” “别说杀了,刚刚有很多士兵跑到后面城墙上,把自己的口粮仍给城墙下的亲人,”军法官杰克说,“连执法团的士兵都这样,军官们费了很大劲才把他们赶下来,如果要士兵屠杀自己的乡亲……我怀疑他们会马上造反。” “我怀疑峡谷另一侧的出口被人堵上了,”科恩?凯达看着地图说,“他们是想在这里围歼我们。” “长官,你的意思是说,”莫亚小声说,“我们被出卖了?” “也不一定,可能是其他原因,”科恩?凯达看了一眼身边的军官,心想现在可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马上派出来翼人士兵去疏通,不过这也得花时间,我们先要安排好防守。” 就在众人商议时,一个侦察军官跑过来,将手上的情报交给科恩?凯达。 “我们有个小麻烦,”科恩?凯达看了一眼情报,“敌人的后续部队出现了,又是一个轻骑军团,一个钟后抵达这里。” “命令!派出四个团在土城前一里的地方列队,掩护其他部队设置陷阱加固城墙,土城内所有房屋拆毁以构建防御,装备团加紧制作各种防守装备,”科恩?凯达将手中的情报撮成一团,“后勤团清点作战物资,从现在起实行限制补给……为期十天。” “是!” ????“报告长官!敌军一万人城下列队!” “敌军主力有移动迹象吗?”隆里亚少将问。 “没有!” “我们的后续部队在什么地方?” “最近的后续部队是二十七军团,”隆里亚的副官回答,“最多一个钟后到达!” “命令军团展开,做好战斗准备,”隆里亚少将说,“缓步推进到距离对方三里的地方,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攻!” “是!” 不多时,整个军团已经展开成三路,相互之间保持一里的距离,每一路又分为前、中、后三队。在号角声中,所有部队都在按顺序缓缓向前推进。 魔属联军第二十六军团,其实就是来自魔属威尔斯帝国的皇家第二近卫军团!这是一个有着光荣传统和优异战绩的军团,风格硬朗又尤其以长途奔袭见长,历次大战中都被用来封住敌人的退路,是一支非常好用的“封门大棒”,而象现在这样追着敌人跑倒还是第一次。 作为指挥官,隆里亚少将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得非常谨慎。因为他明白,威尔斯帝国的荣誉要靠自己去争取――帝国的另一名军团级指挥官,翰普顿少将已经死在这个魅影军团手上了。威尔斯帝国本来就地少人稀,拉出来能打仗的军团用一只手就能数清……这次大战一共才出了俩个军团,因为这个原因还被凡尔伦元帅好一阵奚落。 副官拍马过来问,“报告长官,敌人在修筑防御!我们要不要去干扰一下?” “让他们修,”隆里亚少将不动声色,“作战计划里没有要求我们主动出击。” “可是……”副官说,“他们的防御完备之后,我们进攻就会很费劲。” “我们只做好份内的事就足够了,”隆里亚淡淡的说,“至于进攻――那是后续部队的事,让他们的指挥官去伤这个脑筋好了。” 的确,军部的作战计划上只是让自己巡视分界线坎普段,如果发现敌人紧紧跟上待援,只要不被敌人跑掉就可以――隆里亚少将不准备干别的,以免出了什么差错再被军部抓去吊死。 于是,双方都列好阵型对持着,不管是骑在马上的魔属联军还是站在土城下的“魅影军团”长枪兵都默不作声……除了偶尔有风卷过,空旷的野地上就只能听到城墙上单调的打桩声。 一个钟之后,魔属联军的后续部队到了。 来的是魔属联军第二十七军团,这是一支特殊的部队。虽然整支军团的士兵都装备了战马但却不属于骑兵,他们更擅长骑着马赶到战场然后下马以步兵战法攻击……因为他们是来自财大气粗的布卢克帝国,由俩个精英斗士团组成。 “去告诉他们的指挥官,就说我们可以再接着警戒三个钟的时间,”隆里亚少将对传令官说,“他们可以休息一下。” “长官,为什么我们还要多站三个钟的时间?”副官不解的问,“二十七军团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上回还和我们抢功来着。”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的前线指挥官是跟随二十八军团行动的,而二十八军团到这里要不了三个钟的时间,”隆里亚少将说,“长官一到,自然要给敌人来个下马威……他总不会让站了一个中午的轻骑兵去干这事吧?” “我明白了!”副官恍然大悟,“休息过的家伙打头阵!” “你要记住,打仗可不是简单的事,”隆里亚少将习惯性的摇摇头,“需要对付的……是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俩个军团的指挥官相互沟通之后,第二十七军团的士兵下马休息,更有一部分士兵在距离土城六里的地方立起栅栏,开始扎营。 城墙上传来的打桩声更密集了…… ????布卢克首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所在地。 “报告!”一个上校冲进了情报部,疯狂的挥舞手中的情报,“少将!斯维斯?赫本少将!魅影军团被我们抓住了!” “通知其他长官,马上到凡尔伦元帅那里去!”斯维斯把自己手里的卷宗一丢,抢过上校手中的情报,一阵风似的向凡尔伦元帅的房间跑去。 军部的高级指挥官们从未试过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集中在一处,当斯维斯少将向凡尔伦元帅汇报到一半时,军部的头头脑脑已经挤满了凡尔伦元帅的房间,一时间,元帅的房间中金星闪耀――斯维斯少将是其中军衔最低的。 “……魅影军团已经被吉伦特赶出坎普,他们在撤退时又被第二十六军团跟上,”斯维斯少将指着摊在桌上的地图,“第二十六军团是联军里行进速度最快的轻骑军团,没有理由会跟丢!在他们后面就是第二十七军团和第二十八军团!这三个军团同属第二战区,配合上没问题。再加上随后赶到的五个奴隶军团……敌军已经陷入死地,而我们以三十五万对六万已经是稳操胜卷!” “这段时间以来我从未高兴过,就算是神属联盟承认失败协议签署的时候我也没有一点成就感……对我来说,只有全歼魅影军团才是值得高兴的事!”凡尔伦元帅从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知道吗斯维斯,你给我带来了在此次大战中最好的一个消息!我要感谢大家,在我军事生涯的最后一战中,是你们帮我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元帅!你该请我们喝酒!”一个上将说。 “只要全歼魅影军团的消息确定――我送你们每人十桶上好红酒!”凡尔伦元帅满面红光,“再送你们每人三名顶级歌舞姬!外加五个乌鲁克侍女!” “哈哈!三个主战军团是第二战区的精英!”一个中将大笑着说,“再有五个奴隶军团的加入――元帅你想吝啬都没办法啦!” “呵呵……” “我得去定做一套新礼服……” “参谋官阁下,元帅送三个顶级歌舞姬哦!以您的身体看来您还是从今天起开始禁欲的好啊,不然你就得找人帮你……” “怎么?你想比比看吗……” 在一群将军的调笑声中,斯维斯少将静静的退出元帅的房间。他慢慢的走在回廊上,微低着头,手指在配剑剑柄上轻轻画着圈子,无比激动的心情里又带有一点遗憾。 作为一系列计划的制定者之一,没人再比他更清楚,为了逮住这支魅影军团魔属联军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不但让出一个帝国任由魅影军团糟蹋,而且还提前结束了大战。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斯维斯少将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这段日子以来,他天天都会看上几遍,都已经背得出上面的内容了。 绝密:神属联军第九军团概况。 神属联军第九军团,是以神属联军原二十二军团为主体,合并原十九军团于战前一年临时组建而成。其士兵皆为战前征召的奴隶,大部来自分界线,种族构成复杂,战斗力低下。第九军团指挥官为神佑骑士,科恩?凯达伯爵。 科恩?凯达,现年十八岁,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人,世袭贵族。早年就读斯比亚帝国皇家学院,后因行为恶劣被开除。十六岁时被封为男爵,并成为斯比亚帝国黑暗行省总督,因在波塔帝国神殿保卫战中表现出色而被光明神族招见,并封为神佑骑士。 其人好色,十六岁时已有三妻。行为猥劣而生性残暴,曾经一次屠杀第九军团建制之下大小军官三百余名。目空一切而气焰嚣张,曾在战前疯狂抢劫友军及运输队达数十次之多,甚至率军围抢总军需库。能力出众,对军队管理及训练方法独到…… 绝密文件来自神属联军军部,包括这支军团的介绍,科恩?凯达的简历,甚至还有科恩?凯达与神属联军军部的往来信笺!整套文件连同副本在内不会超过五份。这也是神属联军在签署停战协议时唯一付出的东西,他们用这份文件避免了至少十个军团被歼灭的命运。 “十八岁的指挥官,比我还要小点,”斯维斯少将没有再看下去,而是不无惋惜的叹了口气,“真希望能和这个奇怪的家伙见上一面……” ????“小心!”一个嘶哑的声在城墙上响起,“魔法――攻击!” 听到报警,穿着一身银色神佑骑士盔甲的科恩?凯达抬头望去,正有一个中型的魔法球从敌军阵前飞出直奔城墙而来,结果一头撞在结界上,消散了。 正在加固城墙的士兵们连头都没抬,有己方魔法师发保护,他们正在抓紧这一点时间干着自己的事。长官们说了,城墙每加厚一分自己这边的胜算就多了一分,每加高一分敌军又会多死几个。士兵们不大懂得战略,但简单的算术题还是应付得来。 短短俩天的时间,不但原本俩人高的城墙已经变成了五人高,土城里的房屋也全部被推倒,并以原来凌乱的街道为基础建成了一个迷宫阵地。说迷宫并不过分,因为整个阵地被一堵堵完全一样的土墙隔开,土墙拐来拐去不说,在其中还有数不清的犄角旮旯……很多士兵都在里面迷了路。 与之相对,敌军的后续部队也在源源不断的抵达,白天在城头可见远处扬起的大量尘土,晚上就有无数的火把在风中摇曳而来,路路火光映衬着薄雾,将几十里长的夜空照得一片嫣红。 在被围困的第一天,魔属联军就试探着进攻了一次,结果还没摸到城墙的边就倒下了千把人。其后,规模不等的进攻就零零星星的继续着,间中还有可恶的魔法攻击。 但科恩?凯达的士兵却把“坚韧”一词发挥得淋漓尽致,当敌军冲上的时候,守备部队浴血奋战;但当敌军一退下去,城墙上就站满了抢修防御的后勤团士兵。土城外是看不出什么来,但在城内看,整个第九军团就象是一部机器――随着敌军的动向,几万个零件协调一致的运转着。 “长官,”第九军团参谋官,卡罗斯中校走到科恩身边,“我们的防御基本上好了。” “我们派出来的翼人部队呢?他们有消息传回吗?” “周围百里没有第二条出路,”卡罗斯低声说,“派去峡谷出口侦察的翼人没有回来。” “就目前的这种形势,”科恩轻描淡写的问他,“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是很乐观。” “事实上,我也不是很乐观呢!”科恩哈哈一笑,引得旁边的几个近卫转头看来,“但我们还是得打这一仗,还得打赢!” 卡罗斯看了看敌军的营地,并没把科恩的话往心里去,他心中早被几十万敌军塞得满满的。作为一名资深军官,他知道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取胜机会渺茫,同时作为下属,他已下定决心要一直待在科恩身边――直到最后一刻。 “看来要大规模进攻了,”科恩凝视着远处说,“准备迎战!” 卡罗斯跟着科恩到了指挥部,这是建在城墙后的一座塔楼,塔楼高过城墙一大截,可以很方便的观察整个战场。 军号声中,魔属联军正在投石车射程之外列队,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传令兵骑着战马奔驰在队列里,一队队的魔属士兵不断从营地中涌出,汇集到进攻队伍的后方……这次进攻规模大过在此之前的任何一次。 从敌军营地到城墙下,在这之间几乎已经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了,就连生命力非常顽强的、贴地生长的野草也已经被魔属联军踏平……他们的士兵实在太多了。 排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奴隶团,穿着破旧的奴隶士兵在长官的喝令声中保持着安静,在他们身后,骑在马上的督战队士兵正给手中的强弩压着箭。 队列中间是来自第二十七军团的士兵,他们身穿做工考究的盔甲,正用冷冷的目光打量着远处的土城。这些骄傲的斗士们在第一天的进攻中就吃了亏,大量战友死在魅影军团的陷阱之中,虽然说士兵死在战场上是一种荣誉,但死在陷阱里就让人心里特别窝火,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这仇――结大了!” 队列最后是来自二十八军团的部队,在那些披着兽皮的野蛮人战士中还混杂了不少特殊兵种,他们的武器装备之杂乱在联军中首屈一指,长短粗细应有尽有,有的士兵拿着比自己个头还高的狼牙巨棒,有的士兵拿着单手巨斧,还有的人使用流星锤…… 那些花花绿绿的服饰也并不能掩盖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事实上二十八军团是整个第二战区所有军团中战斗力最为恐怖的,这些士兵们正在咬牙切齿的活动着身体,他们发誓要给“魅影军团的狗崽子们一个厉害看看”。 上百个传令兵扛起火红的旗帜,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队列最前端……顿时,魔属联军阵里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去,除了武器和盔甲的轻微擦碰。 一阵嘹亮的军号声过后,魔属联军这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这呐喊如同海啸时激起的万丈波涛,又好象沙暴时被扬起的漫天狂沙,飞旋着向土城铺天盖地而去……就连土城的城墙都在狂啸声中不停的战栗着。 大地在微微震动,魔属联军开始冲击了! 神属联军的士兵们在城墙的箭垛间微微露出一点脑袋来,看着自远方汹涌而来的人潮。经过几天的苦战,他们已经能在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沉闷的、如滚雷般的脚步声……他们默然的看着,将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一点。 站在塔楼最高一层的科恩目不转睛的盯着越冲越近的魔属联军,一道道命令从他嘴里说出,再被塔楼下层的军官用手势传递开去。 弓箭兵都被集中,在城墙后面整齐的列着队。 “标定十节――举弓!”军官们沙哑的喊声刚过,无数羽箭的就以同样的角度指向天空。 “稳住――稳住――”军官们拖长了尾声喊着,眼睛斜瞟着塔楼。 在科恩的眼里,魔属联军的冲击队型前列已经快冲进弓箭射程了……猛然间,他举在胸前的右手猛的向下一挥! “射――!”军官们兴奋的大叫着,战前沉闷的气氛让人非常压抑,开战之后就好多了。 尖啸声中,密集的羽箭飞上了半空,它们撕裂了空气,又以优雅的曲线越过城墙,黑压压的朝着主人心中所想的位置飞去,一路轻快的旋转着,最后再争先恐后的扎进魔属联军士兵的身体里。 冲在最前面的是奴隶士兵,他们没有足够的盔甲防护,事实上除了身上那件还不足以遮体的衣服外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也看到土城那边飞来的箭雨,那些一片连着一片、既模糊又显眼的箭雨,但他们不敢停下……往前冲的话运气好还可以活下来,停下来却肯定死在督战队手中。 羽箭不懂得什么是悲惨,它们不过是被贴上羽毛且顶着一块金属的木条而已,它们唯一的使命就是远远的飞离弓弦,扎进肉体对它们来说和一头栽入泥土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于是,原野上鲜血四溅,惨叫声直上云霄。 一排奴隶士兵倒下,另一排奴隶士兵又迎着箭雨冲上,他们或敏捷或趔趄的奔跑着,或胆怯或疯狂的叫喊着,无一不是以温暖的胸膛去面对冰冷的箭簇。 命令在飞,羽箭在飞,鲜血在飞,灵魂在飞…… 奴隶士兵的队型已经散了,其实包括他们自己在内没一个人指望他们能攻上城头,他们只是会移动的盾牌而已……奴隶们被后面装备良好二十七军团士兵顶着向前冲,任凭利箭穿透身体,鲜血染红大地。 因为有奴隶士兵的牺牲,后面第二十七军团的部队保持住了整齐的队型,这些盔甲完备的士兵以刀盾、长枪、弓箭的顺序逼近了城墙。 大批石头被城墙内的投石车抛出,直砸得二十七军团的士兵哭爹叫娘。石头可不会分辨低贱的奴隶士兵与骄傲的斗士,通常是一块石头落下,就有成倍数的断臂残肢飞上天……在这样的打击中,身体得以保持完整的魔属联军士兵还得面对城墙上数以千计的强弩。 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魔属联军的第一具攻城云梯终于架上了土城城头,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嚎叫着的魔属联军士兵顺着云梯攀缘而上,在他们身后,自家的弓箭手也终于射出了第一轮羽箭。 城墙上的神属联军士兵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开始用长钩将一具具云梯推离城墙,连带着上面的人一起推倒。无数敌军士兵伴着滚石檑木跌落尘埃再也没有爬起来,虽然神属联军的强弩在中短距离上杀伤力惊人,但在魔属联军后续部队的补充下,这点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双方的士兵都疯了,没人再吝惜自己的生命。城墙上的强弩手一次次的向下倾泻着弩箭,根本无须瞄准,滚石檑木更是随便丢都可以砸到敌军……消耗速度快得让运输的后勤兵几乎跑断了腿。 城墙下的尸体堆积起来,越来越高,可魔属联军中没人在意这个,战死沙场那是战士的荣誉,他们甚至在大量云梯损坏之后在城墙下搭起了人梯!士兵们嘴里咬着刀,肩顶头拱的徒手攀墙,虽然这样的白痴方法对攻击没有多大帮助,但其凶悍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批云梯终于运至城下,而魔属联军的弓箭手也开始有序的支援,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是不成规模的乱射……而现在,他们在几个军官的喝骂声中将攻击集中起来,力图在一小段城墙上形成优势。 这样的支援终于有了效果,一个魔属联军士兵在挨了几块石头后吐着血顽强的爬上了城头,虽然他立即就被几支长枪扎得浑身是洞而惨叫着跌下来,但城下的魔属联军中还是响起一阵阵欢呼!声势巨大的欢呼声让士兵们莫名其妙的兴奋,自然的……越来越多的魔属联军士兵也就爬上了城头。 迎接他们的是无数闪着寒光的枪头和战刀。神属联军的士兵们嚎叫着,拼命要把敌人赶下城墙去。 混战之中,又有为数不少的野蛮人士兵蹬上城墙,这些皮糙肉厚的蛮牛给守卫者带来了极大的伤亡和麻烦。刀光剑影中,城墙上敌我双方杀成一团,纠缠的人潮涌来涌去,用枪刺,用刀砍,用牙咬,用头撞…… 一个魔属联军的士兵刚刚爬上城头,还没站稳就被一刀劈成俩半,而这个手持战刀的神属联军士兵又被一个蛮横的斗士一脚踢得飞起!漫天飞血中,斗士被一支弩箭射中面门,再给一根檑木当胸砸上,整个人倒在血洼里苟延残喘…… 一个野蛮人怒吼着,挥舞俩把巨斧和几个神属联军的士兵杀得热火朝天,野蛮人是极其强悍的,手中巨斧给对手带来一次又一次的伤亡,当他干净利落的将第三个神属联军的士兵齐腰断为俩截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再一道刺目的强光闪过,野蛮人已经变成一堆灰烬在空中飞舞! 结果他的魔法师转过身,在俩个士官的保护下向其他吃紧的地段跑去。 魔属联军一次次攻上城头,又一次次被赶下来,再一次次冲上去……赤裸裸的撕杀中,什么花俏的玩意都不见了,大气凛然的口号也被丢到一边,士兵们用最原始的嚎叫为自己打气,以最直接的方式保命。在不太宽阔的城墙上,残缺不全的尸体四处都是,黏呼呼的红色液体散发出强烈的腥味越积越高,再和着泥土从城头流下,把几里长的城墙染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猩红…… 三个钟之后,这场攻击以魔属联军的撤退结束――双方都很累。 看着潮水般退去的敌人,科恩?凯达只说了一句话。 “部队换防,抢救伤员加固防御,准备他们的下次进攻。” 杀到神经质的士兵被换了下来,他们一个个面色发白,嘴里还在小声的念叨着什么。有人扑到水井边开始穷凶极恶的灌水,也有人一言不发的躺下用木呐的眼睛盯着天,还有人不停的向人追问自己朋友的下落…… 一天过去了,俩天过去了,从日到夜,魔属联军那边变着方的进攻。在他们的进攻狂潮中,神属联军的武器装备消耗极大,就算是装备团日夜赶工,就算是土城中所有能利用的资源全被他们做成了“武器”,但这些东西也远远赶不上消耗的。很多士兵的武器损坏而得不到修补,投石车也已经没有石头可以丢,甚至弓箭兵都被限制使用…… 小小的土城已经是摇摇欲坠,看起来再也撑不了多久。但令人惊讶的是――偏偏它每一次都坚持下来了。 几声战马的嘶鸣,一个面容有些疲惫的军官下了马,他把手中的缰绳递给卫兵,走进了魔属联军营地中最大的一顶帐篷。 “报告中将阁下!”他大声说,“三个钟的进攻已经结束,属下前来复命!” “结果如何?”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将轻声问他。 “中将阁下,战况不太好,比起魅影军团来我们的损失要大得多。” 中将挥了挥手,军官知趣的退了出去。 “先生们,我们的进攻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可敌人的抵抗依旧很顽强,”中将对身边的三个军团长说,“整个联盟都在看着我们,诸位有什么办法?” “中将阁下,这样打下去我们的伤亡会很大。” “中将阁下,我们的部队士气虽然高,也不宜再进攻。” 三个军团长最后达成了一致,都希望中将可以放缓进攻。 “先生们,我们的伤亡虽然大,但魅影军团的伤亡也小不了!我们有后援,而他们什么都没有,”中将微笑着说,“我们应该继续进攻,要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时间,再用刚刚造好的投石车去尽量毁坏敌军的防御,这样的进攻最多再持续俩天……等后面的几个奴隶军团一上来,我们就可以发起总攻了!” “你都拿定主意了还问,狗娘养的!”三个军团长在心里咒骂着,嘴上却不敢不服从。 “那大家就去准备一下吧,从现在起,每次攻击都由你们其中一位亲自指挥,”中将仍旧微笑着说,“日夜轮番攻击,片刻不得停止。” 于是,军号声再次响起来,得到命令的魔属联军士兵开始再次整队,刚完工的各种攻城器械也被推了出来,第二十七军团的少将指挥官跨上战马,一边骂着粗野的脏话,一面催促着部队前进…… 土城的守卫者分成几拨日夜守卫着,虽然人人都拼尽了全力,也只能保住土城不破而已……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去修补防御。在魔属联军大威力投石车的打击下,城墙各处已经残破不堪。每一次进攻前,魔属联军的士兵看着这城墙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那城墙脆弱得仿佛用手指就能戳破。 但土城里有一支魅影军团,只要魅影军团的士兵还站在这城墙上,这城墙就有了生命,就有了灵魂!这段有生命有灵魂的城墙屹立着,无数魔属联军的士兵在它面前倒下,无数的魔属联军军官对它破口大骂,更有无数有着光荣战绩的团队在它面前铩羽而归……没有流淌的鲜血,那来生命与灵魂?魅影军团的士兵抛头颅,撒热血!把自己的血肉之躯和城墙连为一体,但代价却是巨大的。 几千具冰冷的躯体被放置在别一边的城墙下,这些前几天还鲜活的生命现在就静静的躺在那里。虽然他们一个个被洗得干干净净也换上了新衣,但对他们的战友和长官来说,却怎么也比不了他们活着的时候可爱……虽然那时候他们脏兮兮臭哄哄的还尽干傻事。 更多的伤员被安置在另一侧,因为前面战事吃紧,这些伤员只有委托难民来照顾。难民们来自各地,通常是整村整部落的逃来,其中也不乏医术与魔法出众的人。 在土城鏖战的这几天里,这些难民表现出极强的自我约束能力,没人作乱也没人起哄。当城墙上一开打,他们就很安分的坐在地上,用沉默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城墙上的战斗一结束,他们就行动起来,负责抬伤员的扛着担架健步如飞,运送滚石檑木的光着上身喊着号子…… 上百的部族头领、上千的村长聚在一起,把那点少得可怜的粮食按人头分配。吃不饱的难民在战斗间隙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飞鸟,蚂蚁,虫子,所有会动的东西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细嫩的叶片,无毒的野草,一切能被消化的东西他们也不放过。 惨烈的战斗让科恩?凯达的心变得冷酷,前生的记忆也无比的鲜活起来,在看到难民饥火四溢的眼神后,他派出了俩个营的士兵看守牺牲士兵的遗体。 被几十万难民推选出来的临时头领找到科恩,请他收回看守遗体的士兵。 “老爷,在战斗的时候,”这位老者说,“您的士兵们应该在前线上,而不是用武器指着我们。” “告诉我,你有什么可以保证?”科恩?凯达冷冷的回答,“我手下的兄弟都是好样的,就算他们牺牲了,他们的遗体也比你们的生命宝贵!” “老爷,我们明白您担心什么,”老者抬起头来,用非常平稳的语气说,“我们是很低贱,我们也很卑微,但至少我们还有人性――我们从不吃人。” 科恩?凯达微闭上眼睛,无力的挥了挥手让老者退下。老者不知道,魅影军团的粮食也已经无以为续,科恩?凯达甚至已经准备宰难民来吃――虽然现在这还只是一个想法,但在情况的持续恶化下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但至少我们还有人性――我们从不吃人。” 他的一句话,却让科恩?凯达彻底放弃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入夜时分,口唇干裂的莫亚走进了科恩的帐篷,他的一身军服已经破烂不堪,透过大大小小的洞看去,里面的一身盔甲也是伤痕累累。 “老大,敌军退了,看样子他们不准备在今天晚上进攻。” “刚才我看到了,”科恩淡淡的说,“陪我出去走走,叫上杰克和玛法。” 四个人沿着城墙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每个人的心情都比较沉重。 走到一个阴暗角落时,科恩?凯达停了下来。 “你们知道吗?”科恩看着头上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说,“今夜……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老大你……”这句话弄得三个兄弟有点措手不及,自从进入土城以来,科恩?凯达都是一副天塌下来只手撑的摸样,这样丧气的话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 “前面的城墙完了,敌军的后援到了,”科恩的声音又变得有点玩世不恭,“粮食吃完了,戏也该散场了。” “老大……”莫亚添了添嘴唇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大家。 “你们后悔跟着我吗?”科恩?凯达说,“后悔跟着我这个老大?” “不后悔!”杰克抢着说,“你是最好的老大!我要永远跟着你!” “小傻瓜!”科恩拍了拍杰克的头,“你和玛法先回去,我有点事要和莫亚商量。” “让我们再陪陪你吧!”玛法说。 “不用,”科恩拒绝了他的好意,“明天……应该是魔属联军最后的进攻,大家要穿得帅一点,别再舍不得从天堂岛带回的盔甲。” 说完,科恩站起来,带着莫亚走向安置伤员的地方。 “莫亚,我要拜托你一件事,”科恩用只有俩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要向我保证,用你弟弟的生命保证,你一定要完成!” 莫亚楞了好半天,才“恩!”了一声。 科恩笑了,拍拍他的肩继续说到,“明天,你把杰克和玛法带在身边。在时机恰当的时候我会给你发信号,你就带着他们突围出去,顺便带着这几封信。” 莫亚睁大双眼,非常坚定的摇着头,科恩却继续微笑着把几封信塞进莫亚怀里。 “这些信笺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亲手交给菲谢特。” “你骗我!你骗我的!这些信一定是空白的,”莫亚还是在摇头,“我虽然不聪明,但我不笨,我一点都不笨!” “当然,我知道你不笨,”科恩赞许的竖起大拇指说,“其实这些信笺是用来骗杰克和玛法的,不然他们怎么会离开?” “哦!明白了。”莫亚说,“我知道怎么做,老大你别拿我当傻瓜!我绝对不会离开……” “靠!”科恩气得骂了一句,他知道,只要莫亚认定了一件事,那么谁都别想改变他的想法。 “老大,让我陪着你好不好?”莫亚说,“我知道,你总是有办法让我离开,可我真的想陪你留下来。” 科恩看了莫亚好半天,直看得莫亚心里发毛他才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老大!”莫亚顿时一身轻松,而后又激动的叫起来,“你要信守承诺!” “废话!我一向信守承诺……” 听到老大这样的回答,莫亚就觉得那里没对劲,可惜他被一通远处的鼓声打乱了思绪。 低沉的鼓声缓缓响起,莫名的苍凉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科恩?凯达歪着脑袋听了好一会,发现这鼓声越来越象是一首曲子,怎么自己以前就没发现?或者是自己今夜的心境不一样吧! 科恩拉了拉莫亚,俩个人向难民堆里鼓声敲响的地方走去。 “老爷们来了……老爷们来了……”难民们诚惶诚恐的让出来一条通道来。 走到近前,科恩惊讶的发现敲鼓的竟然是那名临时头领,老者瘦弱的身躯站在一面大鼓前,银发随风乱飞,干瘪的双手正抓着一对粗大的鼓棰…… 只有天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这个几天来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老怪物一次次的敲响这面大鼓――这可是个力气活。 科恩拉着莫亚坐了下来,静静的听着。他已经决心明天死战到底为兄弟们创造突围的机会,这时候心中反倒了无牵挂,只觉得着现在这鼓声非常对口味。 不多久,这鼓声停下了。老者用非常慎重的一套动作将鼓棰收好,再走过来给科恩行礼。 “你也坐吧,现在就不必行礼了,”科恩说,“这鼓声有什么意义吗?” “回老爷,”老者说,“这是流浪者的十乐章的之一,叫做暮归。” “暮归?”科恩不由得问,“流浪者的十乐章又是什么东西?” “老爷,你没听说过十乐章是很正常的。因为十乐章只是在我们这些世代居住在分界线上的流民部族中流传。” “说详细点。” “每一次的大战都是在分界线上进行,就是在平日里,大大小小的贵族也会来抢掠一翻,更不要说土匪流寇……而我们是没有力量抵抗,为了活命我们只有逃,从一处逃往另一处,从不停止……流浪者的十乐章不止是乐章,它更是我们部族之间联系沟通的工具。在逃亡中,我们用十乐章来收拢族群,用十乐章来鼓励族人,更用十乐章来分辨敌我……” “真有这么多用处?”科恩饶有兴致的问。 “是的,经过千年来的演化流传,每一个分界线上的人对十乐章都是无比的熟悉,他们本就是听着十乐章长大的,十乐章在他们的肉体里,在他们的血液中,也在他们的灵魂里。” “说下去……”科恩的脑子里已经有东西在开始转。 “十乐章,顾名思义就是由十个部分组成,”老者虽然有些惊异,但还是接着往下说了,“分别是晨起、出行、互询、合族、围猎、遇险、回护、止泪、扎营,还有您刚刚听过的暮归。” “可以让我完整的听听吗?” “这……”看着科恩坚持的眼神,老者只有点点头招手叫过几个子弟吩咐几句,又对科恩说,“但这是出于对您的敬意,因为您与其他老爷不同。” “哈哈哈……”科恩一楞,然后抬头望天大笑三声,“有什么不同?” “您没拿我们开刀,要是换了其他老爷,挡住您退路的我们会在第一天被杀得干干净净。”老者说,“再说您的军队里多是我们部族的子弟,有关您的为人我们多少也知道点。” 一个年轻人兴奋的站到鼓边,也以一套动作从另一人手中接过鼓棰……鼓声缓缓响起。 “这是晨起――招呼族人收拾随身物品,准备出发。” “这是出行――部族行进途中,队伍可能会很长,需要用鼓声来指引方向,提醒族人。” “这是互询――我们的逃难通常是大规模的,不可避免会遇到其他部族,这个乐章可以帮助我们分辨敌友,相互沟通。” “这是合族――逃难时,族人越多越能抵御危险,所以部族之间会临时或者永远的合并。” “这是围猎――吃的东西不多,猎物更是稀少,所以得全族出动,这个乐章是用来指引方向,还需要配上号角。” “这是遇险――用来提醒族人,更是向其他部族求救的乐章,有时是天灾,有时是人祸,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这是回护――我们没有抵抗灾难的力量,对人祸是这样,天灾更是如此!我们只能用身体强健的族人围成圈子,希望可以护住弱小……” “止泪――这也分为俩部分,上部是悲离,下部是止泪。”老者最后说,“或者是族人被抢掠而去,或者是有族人死亡,我们都用这曲悲离来纪念他们……但其他族人继续活下去啊,我们那有资格长久的悲伤?于是就有了下部的止泪,我们用止泪来鼓励族人的斗志,用止泪来抚平心里的创伤……” “跟我来,还有你的子弟,抬上你的鼓!”科恩一把抓起老者,“说不定你的十乐章可以让明天的战斗精彩一点。” “可是老爷……”老者说,“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我们战斗时弄点音乐出来,让场面热闹一点。” “可是老爷,”老者的头左右摇晃,“这不合传统……” “你都你的方式活了大半个人生了,现在嘛……”科恩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就以我的方式活一次好了!”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悲城 连绵悠长的号角声,在圣都城墙上一阵阵响起,借助传声魔法,当值近卫军将领的催促口令也传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混合的声音让整个城市都处于一种紧张之中,除了负责境界的人之外,还有没到达位置的部队和人群都加快了家部。 他们向横穿整个城市的阅兵大道*拢,最后,就连道路两旁的楼顶都逐渐站满了人。 武官,贵族,军人自然不唏书。就连最普通的圣都居民也穿上了自己最好的服装,无分男女都在胸前别上了一朵寓意欢迎亲人归来的鲜花。站在高处的年轻女还们贴着脚尖向运河方向张望着,焦急而又带着些期待的她们,不停的把盛满花瓣的篮子换到左手,再换回右手。 可是,就算在这样一个时候,城市里也有些人是例外。 急促的马蹄声停止在一所普通住宅外,一个近卫军中校军官跳下马,怒气冲冲的申请也他那身整洁笔挺的制服很不相衬。他先“啪!”的一声踢开了大门,再用近乎咆哮的低沉嗓音吼道:“这是第三次号角,第三次了!找到了没有?” “报告长官,还没有!”两个士兵转过头来,都是一脸的汗:“怎么找都找不到!” “再去找!昨天晚上还在,还能跑哪去?”军官焦急不已的命令随自己来的另两名士兵:“床下。门后,水缸里都给我找去,擦亮你们的眼睛,每一寸地方都不许放过!” 四个士兵使出浑身解数,在最短的时间内翻遍了这栋两层住宅里的全部房间。能移动的跋涉都移动了,连原子里的水缸,房顶里的夹层都没放过,但后来还是一无所获。近卫军军官气急,一拳打在原子里的树干上,腰身粗的树干猛的一颤,茂密似冠的树叶“哗哗”乱响。 “看到你了,”从树叶声响中听出名堂的军官抬起头来,对着树上大喊:“快给我滚下来!” 浓密的树叶中,在一截只有手腕粗细的树干上,一个瘦小模糊的轮廓像野猫似的蜷缩着。他的身体都裹在一件近卫军丛林伪装布中,只露出一双向下探视的眼睛--其中的愤怒与决然,并不比树下的近卫军军官逊色多少 “拿梯子过来,我要亲手把这小混帐抓住!”中校恨恨的叫喊着,手脚并用爬了上去,一把扯下伪装布抓住这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 男孩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建立叫喊,两手把树干抓得更紧--几名听到叫喊赶过来的警备队员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摇摇头走了。 把男孩丢给树下的卫兵,中校军官也接着跳了下来,然后以便怒骂,以便叫卫兵拿出一套新衣服给男孩套上,再用湿毛巾胡乱在他脸上抹了几把,攥着男孩的手就上了马鞍---在整个过程中,小男孩都在极力反抗,哪怕是两手被捉住,他也连续耍出了好几路利落的腿法。 在两名卫兵的伴随下,中校先从一条伊道出了侧城门,这才顺着城墙飞驰起来,速度快的就如同是在战场上冲锋一样。好在城内外已经戒严,护城河附近没有任何行人。在第五次号角响起的时候,他们已经*近了阅兵大道延伸线的尽头--圣都运河军用码头。 “皇家禁地----来人下马!”*近码头前广场的时候,一声严厉的声音在路边响起。 中校军官一手夹着男孩,另一手紧勒缰绳,跨下马匹在一声长嘶中人立而止。 “近卫军中校,有参阅凭证!是第二区的。”跳下马的中校在原地立正,向*近自己的境界军官亮出另一手中的两枚令牌。 境界军官检查了令牌之后,跟着过来的一名军法官当场宣布:“你神威中级军官,策马冲击警戒区,仪式结束之后自己去军法处领罚。。。。。。” 话没说关。一辆豪华马车从远处的道路转交冲出,直端端的向这边狂奔过来,整个车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随时都会解体的样子,比中校刚才的速度不逞多让--在警戒军官的警告声汇总,马车危险万分的停在了警戒线外,只差半个马身就是砍头的罪。 “下车,都给我下车!”见惯了大场面的军法官已经相当愤怒了,直接用拳头擂者车门如果不是车厢上的贵族边缘有一圈象征女性的花边,估计擂门的就不是拳头了。 “长官,非常抱歉,因为时间紧迫才加快了速度,车上是我家小姐,”站在车厢后端的护卫首领连忙跳下来,一边道歉一边表明身份,再双手送上一枚令牌:“这是我家小姐的参阅凭证,第二区的,我们是连夜从外省赶来。” “无论从哪里赶来,这罪名都小不了!你们几个留下!”警戒军官对照了手里的名册,对护卫首领一扬头:“打开车门,请你们小姐下来,我们的人会送你们进去。” “是的长官,”护卫首领轻敲了两下车门:“小姐,您准备好了吗?请下车。” 镶嵌着银色贵族徽章的车门缓缓打开,两位年长女士首先落地,扶出一位年纪在二十出头的小姐来。看的出来,因为一路上的颠簸,这位容貌清秀的小姐受了不少罪,豪华的礼服包裹着的是一具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的淡妆虽然精心补过,但还是能看出些许憔悴。 另一位跟着出来的女士还在不停的为小姐整理着装扮,补件首饰、拉拉飘带什么的。 “有劳各位了。”小姐向几位军官行了礼:“我是来迎接我未婚夫的。” 经过严格的检查,负责接待的内侍出来了,将中校和贵族小姐带了进去。 军法官手下的一名副官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小声抱怨了一句:“穿成这样子来接人?真不错啊,什么时候这些贵族才能放下自己的架子?” “年知道那是什么礼服吗?”军法官转过身来,一脚就把这名副官踢进了路边的水渠中,然后上前几步,看着一脸茫然的手下说:“那是婚礼的礼服。” 站在水中的副官,他脸上的茫然表情,在这时变成了羞愧。 一阵密集的鼓声响起,警戒军官呼出一口长气:“舰队到了,关闭道路。” 鲜红的地毯从阅兵大道一直延伸到码头,到达广场之后拐了一个弯,又一路沿着十多组泊位铺过去。码头广场上除了分区域等待的大臣、贵族、车属和外国使者外,还有阵容极为庞大的皇家仪仗队,甚至在地毯边还停着好几百辆豪华敞篷马车。 雄壮的鼓声中,顺着宽阔运河驶来的运输舰队减慢了速度,舰首激起的波浪逐渐平复下来。等待的人们都注视着舰队中的首舰,因为在他那高大的舰楼上方,悬挂着一面帝国皇帝的旗帜,在左右,分别悬挂着一面远征军和近卫军的军旗。 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了,皇帝和军队终于回到了圣都!为了这一刻,整个斯比亚帝国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努力!没有皇帝的圣都,多少个悲受煎熬的日夜,大家终于支撑过来了。就连今天的阳光,也边的分外明亮和温暖。 当然,也不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至少那些站在第四区和第五区,来自两个联盟的特使们就很不自在。因为科恩。凯达的回归,就意味着他们的帝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随着舰队与码头距离的缩短,震颤着空气的战鼓声放慢了节奏,在船舷*上码头的那一瞬间,鼓声戛然而止,就像是用快刀切奶油那样不留一点残余。广场左右一片肃静,只余下无数旗帜在风中摇动的声响。 维素。凯达亲王夫妇和两位皇妃走到红色地毯的顶端。 “全体”皇家仪仗队的指挥官“那!!”的一声抽出了战刀立在胸前:“立正!”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正装打扮的官员和贵族们屏息凝神。所有的目光,都盯着那扇巨大的,缓缓开启并下滑的舰体舱门--“咚!”的一声,同样镶嵌着地毯的舱门下滑到位,码头和舱体,两段鲜红的通道连接起来。 舱门内,细碎的金属擦撞声拌着众人熟悉的脚步声传出,斯比亚皇帝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舱门边缘站定。只是一眼,那些熟悉科恩的外国使节就觉察异样,因为科恩从来没有在穿着打扮上如此的正式过,哪怕是在登基大典上的那套服装,也没有现在这身服装符合礼仪。 与服装相比,斯比亚皇帝此时的神情则更加正经,他线条刚硬的脸上没有流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也没有偶尔的跋扈和阴沉,而是一种真正的、成年男子才拥有的不苟言笑。在此之前,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表情能在他脸上出现,更别说出现在战争结束、军队凯旋的今天。 来自各国的使节们在等待着,只有科恩再向前走一步,这个仪式才能举行下去。 等到其他运输舰都*上了码头并放下舱门之后,皇帝陛下才在亲人与子民注视的目光中,抽出插在腰带上的手套,郑重其事的戴在手上。然后陛下的左手扶住佩剑剑柄,右手放在身侧,抬起腿来向左边横移一步。 “又要搞出什么怪事?”这是各国使节此时的共同心声。 整齐的脚步声在科恩。凯达身后响起,随着一种异常缓慢、异常凝重的的节奏,六名身穿全套礼服的近卫军少将从舱门深处走出来,他们肩上抬着一具通体蓝色的晶石棺,上面覆盖着一面斯比亚帝国旗帜,旗帜上面还放置了一柄黑铁断剑。 “呼!”的一声,在场的军人同时向晶石棺行礼,贵族官员们保持肃立,这个时候,即使是再愚蠢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具晶石棺里的人是谁。 那是马丁。路德元帅。 晶石棺在斯比亚皇帝身旁停住,科恩用右手握住最前端的把手。 “全体”仪仗队指挥官手中的军刀高举之后下劈:“敬礼!” 六百名站在地毯边缘的仪仗队员同时抽出战刀,雪亮的刀身在空中划出一个饱满的圆形,然后在主人的双眉之间稳稳定住。在他们身后,斯比亚帝国棋手、近卫军棋手、远征军棋手都奖手中的旗帜高举起来。 低沉的风声呜鸣着,淡淡的忧伤絮饶在码头上,也顺着阅兵大道蔓延向整个城市。 使者们惊讶的发现,直到这时,在场的斯比亚人都没有向他们的皇帝致意!难道、难道这是一个把皇帝放在次要位置的凯旋仪式吗? 神情肃穆的科恩。凯达领着六名将领小心翼翼的走下舱门,一步又一步,走向亲王夫妇和两位皇妃处,待到近前,后者已经是热泪盈眶。另三名将领带过一辆马车,先从另一侧登车,再稳稳的把晶石棺提上去,慎重的放好。 斯比亚皇帝和皇妃居左,亲王夫妇居右,几位品级最高的大臣和贵族站到了马车后,一组仪仗队员围在更两侧。 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向前移动,仿佛那四匹白色的骏马也明白主人的心意,脚步特别的轻柔。在两侧护灵的将领和仪仗队员以同样的速度跟随着,甚至连手按剑柄的皇帝陛下都是徒步跟随。。。。使者们很是惊讶和郁闷,因为从舰队*岸起,在之后整个过程之中,无论是回归的皇帝还是迎接的王公大臣,都没人说话,这让他们之前准备的说辞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多时,这辆马车已经来到了广场上,来到了第一组旗帜前。 “敬礼!”站得笔直的棋手一声大喊。手中高举的帝国旗帜渐渐的低了下去,最后,旗杆与地面平行,旗帜一端的苏流触地。 “敬礼!”皇家旗帜渐渐的低了下去。 “敬礼!”军队旗帜渐渐的低了下去。 马车在低垂的旗帜中穿梭而过,码头的人群里,在这时有了细微的哭泣声。更多的人没有出声,任泪水顺着面领流下。 *边停放的几百辆豪华马车依次驶上了鲜红的地毯,停在各舰的仓门边......第二区中的家属纷纷上前,扶自己的亲人上马车。中校抓来的小男还骑在一具金属棺木山,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哭喊。两只小手摸索着想把面板打开。而那位身穿礼服的小姐已经晕过去了,两名精灵正在用魔法安抚她。 前面的马车行进的很慢,后面的马车很容易跟上。除了家属之外,每一辆马车旁都有品级相等的官员和贵族跟随着,加上地毯外持刀的仪仗队员,前后连成了一个庞大的车队。之后才是随皇帝回归的军官和士兵们,他们都穿着整齐的军礼服,一手按着佩剑或佩刀。另一手平端着军帽。 当载着马丁。路德元帅的马车刚刚驶出码头广场时,阅兵大道两侧平取起无数魔属联军和神属联军的军旗,一排排被俘虏的将领.贵族被推到了路边。 “敬礼!”在斯比亚帝国旗帜下移的同时,无数魔属联军和神属联军的军旗被抛到地毯上,一一被缓缓驶来的马车碾过,被仪仗队员的皮靴踩过。 “下跪!”被俘虏的将领和贵族、屈膝被身后的近卫军士兵踢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有不少人跪下时膝盖处还响起骨头碎裂声。背后的士兵们再上前一步,踩住他们的后颈,把他们的头颅压在街道上,偶有惨叫或挣扎者,近卫军士兵会直接踩断他们的颈骨。 这一幕,让站在广场边缘的各国使者看得心底发寒,却没任何人敢出声抗议,因为在他们中间,谁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斯比亚人这时候的愤怒和悲伤。 最后一次,巨大的神属联军统帅旗在卡尔。尤里西斯亲王眼前展开,下一个瞬间就被掷到了地毯上,当马车经过时,当车轮压过旗帜上的图案时,马车两侧的斯比亚的皇族们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 一步又一步,车队向前进,穿过如林的旗帜,穿过无声的雨泪,逐渐接近圣都高大雄伟的城门。没有欢呼声、没有万岁,只有白色的花瓣漫天飘飞,只有悲伤的目光在凝聚。。。。 穿越门洞,车队进入圣都城内。 虽然早有准备,当看到在战争中牺牲者真正出现在眼前时,阅兵大道两侧的哭泣声大了起来,在无法抑制的悲痛情绪下,人群在向前涌动着,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备队员手挽手的结成人墙,尽力维持着次序。 或者是因为一声声威严的敬礼声,或者是看到了表情肃然的皇帝陛下,人群始终没有挤破警戒线,只是有更多的泪水流下,有更多的人无力的倒下而已。 沉默的车队一路前进,经过皇宫前的广场,横穿过整个圣都城,最后出了城门,进入了才修建完毕的墓园。 在此次战争中牺牲的,籍贯圣都的烈士们,都会安葬在这里。 马车再墓园大门外停下,科恩和六位少将重新抬起灵框,就如同下船时那样小心和轻柔,慢慢的走向墓园正中。不同的是,这次在面前等待的是不良于行的菲琳·罗娜皇妃和凯丽·罗娜皇妃第一皇妃斜*在妹妹身上,算是勉强维持着站姿。 在鲜花围成的平台中,晶石棺被缓缓放下,两位皇妃跟着缓缓跪了下去,随着她俩的低声细语,晶莹的泪水点点滴落在平滑的面板上,马丁·路德元帅的容颜看起来是那么模糊。 科恩张了张嘴,忽的把头昂向天空,良久之后才单腿跪下去。 皇帝一跪,除了亲王夫妇,所有的人都跟随皇帝跪下。 “我会让您的敌人和对手亲眼看着,看着您的宏愿达成,而属于他们的世界一步步走向毁灭却无法阻止”科恩陛下身边的人只听清了这句话:“安息吧,马丁爷爷。” 说完,科恩搀起第一皇妃,转身面对着众臣和军官们。 这时候,后续的灵框都已经到位,随行的部队整齐的排列在墓园前的空地上,仪仗队员们伫立在各条通道两侧,所有的人都止住了哭声,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 “今天,我们以战友和伙伴的身份,为各位在战争中牺牲的烈士送行。在这里的,只是他们中的一小部分,其他烈士,都要送回家乡的行省首府下葬。”科恩·凯达上前几步,走到一个小花坛中:“我们的内心都被悲伤围绕着,因为我们都是去了亲人。” “在斯比亚帝国所参与的所有战争中,这是牺牲最大的一次!但同时,这也是胜得最彻底的一次!他们用生命和鲜血捍卫了斯比亚帝国,捍卫了他们和我们的理想,彻底消灭了魔属联军和神属联军!他们的功勋会永远记在在帝国的历史中,会永远记在在我们的心中只要人类存在一天,这份记忆都不会消失!” 每个人都清楚牺牲的意义,都知道烈士的功勋,但他们还是想听到皇帝陛下亲口再说一次,仿佛只有这样,他们得牺牲才会更有价值,才不会很快的被人遗忘。 “他们之所以走上战场,可能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但说到底,他们是为了让我们远离战争、为了让我们生活的更好。”科恩的目光移动着,撩过一群群悲伤的家属:“牺牲的父亲,不希望看到孩子躲起来不承认父亲已经牺牲,牺牲的未婚夫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恋人一次次晕倒在自己的墓碑前并发誓不再恋爱,他们,只是单纯的希望你能生活的更幸福” 低泣声,随着皇帝的话再一次响起。 “现在,战争结束了。对他们最好的纪念方式,就是幸福地生活下去。今天,你们可以流泪、可以哭泣,但到了明天,你们就要微笑,就要开心的活着,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们!” “斯比亚帝国,不会忘记他们!科恩·凯达不会忘记他们!”说完之后,科恩对身边的仪仗队军官点点头。 “全体敬礼!” 这是最后一次敬礼,在亲人的注视下,覆盖的灵柩上的国旗收起,棺木被缓缓放下。 仪式之后,悲伤的气氛依然持续着,但皇帝的职责却不允许科恩有时间去安慰每一个人,他只跟少数几位家属谈谈,摸摸几个小孩的头,就匆匆走向自己的马车。 这次陛下一反往常的惯例,是和自己的父亲和皇家学院院长同乘。 “关于陛下的决定,我们都已经仔细商谈过了,”在马车快到皇宫的时候,罗伦佐院长打破了车厢中的沉寂:“最后的结论是虽然有风险,但还是可行的。” “不冒险不行啊!事情都走到了这一步了。”科恩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阴霾:“院长,您的精神还是那么旺盛啊!” “陛下夸奖了,”罗伦佐院长当然清楚皇帝打岔的意图:“关于陛下在战争期间的一些举动,我们还是要找个时间谈一谈......” “两个联盟的各国使者都已经抵达圣都了,这里面也包括神殿和魔殿的代表,根据之前的接触,他们应该具备全权处理战后事宜的权力。”亲王笑了笑,不让院长继续找麻烦:“但他们不会料到帝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混乱是免不了的,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的反应。”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再三考虑过了,”科恩说:“我确定这件事还没有到达的底线,根据几位红衣祭师提供的过往纪录,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是规模没有这么大。。。。” “那么”院长皱起眉头:“神族总会做点什么吧?” “会派使者来问罪,这点是肯定的,无论来的是谁,到时候都由我去对付,”科恩并不担心这一点:“倒是在具体的事务上,要安排得仔细些才行。” “具体事务已经安排好了这点请皇帝放心。”亲王说:“我们的官员,要不要提前通知?” “我们的人在会议前一天通知就好,至于会议日期嘛,先晾使者们几天再说” “啊,说道这个会议啊,我在名单里发现了一个名字,事实上这名魔属贵族已经被我们的情报人员在战争后期误伤了,觉得不应该派他来,”亲王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科恩:“觉得奇怪,就调查了一下,没想到查出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个。。。。。。熟人嘛!”科恩反看着文件,脸上表情非常奇怪:“真是不学无术!真是不学无术!装的也太低劣了!” “皇帝准备怎么办?”亲王脸上的表情相当有趣。 “我来处理。”科恩无力的点了点头:“交给我处理。。。。。。” 文件被随手放在坐椅上,翻开的那一页绘着一名年轻贵族的头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作者语: 开始写小说这几年,小明还没有在春节期间写过一整集的文,一方面是因为群里有人组织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铁人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回到成都,除了写文无事可做。(笑) 我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好吧,在这一集里又应验了,看完全集的各位应该知道,我又没能按照上一集的简介所言,写到科恩与各帝国使者谈判那件事儿。。。。。。这个事实再依次告诉我们,提纲这东西,永远只能规范情节而无法规范字数。 说起来,三十九集所用的时间比较长,因为这集有两个难点,其一是战争,其二是亲王的心理。这两点必须在有限的长度之内得到解决,不然情节就会显得很拖沓。或者大家会问:为什么会显得很拖沓呢?答案很简单,小明都按照一般手法写,那字数长得都快到两集了。。。。。。 现在大家所看到的战争,是小明使用了一些其他手法写的,比较少的涉及细节,而是尽量从全局来描写。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小明在做新协作手法的尝试,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家的视角一直跟随着科恩,而以科恩现在的角度,不太适合过多的关注细节了。当然,大家很有可能会对宏观的战争描写不太喜欢,恩,好在我们在后面也安排了很多有趣和精彩的故事,就当作是对大家的补偿吧!(笑) 如果大家喜欢,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大笑) 关于亲王,其实小明在设定这个人物的时候就很不忍心,因为他的地位是如此的尴尬,遭遇是如此的可怜。在神属联盟这一方,亲王的见识和能力最类似于科恩。如果没有科恩出现,他最终会顶替科恩的位置,去做一些科恩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但是,科恩毕竟出现了。 事实上,无论亲王做出什么选择和决定,他的内心都是很痛苦的,攻击斯比亚的时候是这样,承认失败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神属联盟的立场,他必须与科恩为敌,站在坦西帝国的立场上,他也必须与斯比亚帝国竞争,在个人的立场,他不会愿意向任何人低头。。。 他的心理必然是很复杂的。 提起笔来写这段,又对“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其实最只有效的,是换到第一人称去描写情网这时的心理(这事小明以前常做),但是,那样的话会破坏这一集的整体感。 所以,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小明最后决定用类似白描的手法去描写这么一个复杂人物,用线性的旁述来折射亲王的内心时间。至于最后的效果如何,当然还是得大家来评判。 在上一集出版之后,小明这里接到了好多投诉,都在问:“背叛呢?我们既期盼又害怕的背叛呢?小明你晃点我们!”关于这个问题,小明只能请大家耐心一点,小明也很想早点写这段呢,奈何请还没推进到那一步。 其实,大真的不必太在意后面还有几集,小明说后面还有五集,那只是一个大概的说法。因为要把提纲上的分段变成文字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变数也不少。大家想要的是一个好看的,完整的故事,而小明能保证做到的也就是这一点而已。。。。。。 接下去的几集,情节不会涉及到战争,但还是会相当的华丽,精彩,因为很多收拢的情节线都在这里打了一个结,小明写到这里也是相当想粉的,盼了好久啊! 谢谢大家看完小明的唠叨,请大家期待新一集的“异人傲世录”! 下期预告: 告别牺牲将士的第三天,圣都举行了盛况空前的庆祝活动,如此热烈的气氛,却依然掩盖不住某些暗地里的图谋,来自两个联盟的帝国代表们,在斯比亚皇室的眼皮底下施展连纵之策,妄图在谈判中加入看似对斯比亚有利,实际上却是对己方有利的条款。 但斯比亚帝国的皇室并不急于开始谈判,他是在等待什么呢?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身为前后两次被神属联盟出卖和攻击的受害者,科恩。凯达终于代表斯比亚帝国,正式提出了“退出神属联盟”的决定......(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噬盟 毕竟已经是春末了,气温一天高过一天。 后宫的小庭院里,*近花园的窗户被人”啪!”的一声打开,一位身穿便服的年轻男子伸出头去,满满的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清新空气,然后昂首一声怪叫,手舞足蹈起来。站在他侧后的精灵内侍高托起手里的银盘,用清柔的声音劝说陛下应该换装了。 “这套衣服很华丽嘛,”科恩。凯达嘴里包着漱口水,含糊不清的问:”有什么名堂?” “是四位皇妃为陛下今天出席的仪式而精心搭配的礼服,”精灵侍女不敢去注视这位扭腰甩头,把各处关节弄得”咯咯”作响的皇帝,只得垂眉回答:”礼服是锦料精绣,晶石镶纹,银线滚边,外加部族议会贡献的龙威腰带,特别行省贡献的玉树发结合峥嵘长靴””启明会员1972022独家首发。q” “历史都是惊人的相似啊,每一次轮到本少爷上台说话,总是会穿着一身比盔甲还要厚重的礼服,你知道么”斯比亚皇帝一边抱怨着一边转过身来,却发现托着银盘的人变成了素衣翩缱的白影,后者毫不迟疑的回答:”知道,不过你还是得换礼服,因为大家都在等。” “一切都安排好了吗?”科恩淡淡一笑,拿起衣服走进屏风里:”皇妃们怎么说?” “外国使节团已经从各自的驿馆出发,按时间算的话,应该到达会场了。”白影一边收起某人乱丢的衣服,一边回答:”新城的建设方面出了点问题,好像是部族因为原料和工期的事情在争吵,第一皇妃准备提前出发去解决。其它三位皇妃还是按照预定的时间过去。” “也好,那边的治疗要好一些,对菲琳的腿病会有所帮助,”科恩点了点头,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任由白影为他收时长发:”希望这件事能够顺利做完,那样的话,我就能早一点赶过去和她们会合” “就算有人来找麻烦,也不过前后相差几天而已,”白影做好一切,示意科恩起身,把配剑递了上去:”应该没有问题。” “你对本少爷要做的事情就那么有信心吗?”科恩把配剑挂到腰上,抬头对白影一笑:”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可没在气势上赢过别人虽然对象不同,但这次来找麻烦的应该和上次是一个级别的吧!” “我现在只是一个侍女,做好侍女的事情就好了,”说到这里,白影稍微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即便我无法尽到保护你的责任,但还有其它人在。” “真是怕了你,能把这样的话说的那么冷淡,”科恩摇了摇头,走出一步又回头说:”无论远近亲疏。身分差异,只要是在目光范围,保护女性都是男人的责任,这是人性。” “我,我是龙族。”白影看了身前的男子一眼,回答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泊;”你可以考虑不保护我。” “变笨了,所谓的人性,不仅仅是说人类的性格吧?"人"不是单只人类,而是泛指一切脱离原始兽性。用理智和宽容面对世界的生灵,”科恩笑了笑:”比如你是龙族没错,但你身上就没有人性了吗?你善良。你宽容。对誓言的信条的忠贞,还有当然,你还有爱。” 一时脱口而出的话,冷不叮的让科恩和白影都处在一种尴尬的气氛里,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白影也像刚才的精灵侍女一样垂下目光,白皙的脸上慢慢的浮起一片红晕直到外面有人用敲门声挽救了他们。”启明会员1972022独家首发。q” 白影前出两步打开门,敲门的原来是新任书记官以前书记官的副手。 “回禀陛下,下派各行省的官员与警戒军队的调拨都完成了,圣都内外的安全有保障,根据最新的报告,去往新城的军队和相关内政官员已经到达我们完成了一切的准备。” 新任书记官一丝不茍的汇报着,目不斜视。身为皇帝近臣,她不是不知道科恩与这位”侍女”的情愫,那是有眼睛的人就能发现的事情。但这事就连几位皇妃与国相夫妇都听之任之,就更加轮不到其它人发表意见了。 “你今天就跟在朕身边,注意各方传回的消息,重要的事情随时回报科恩一边走一边交代着,等两人商定好了细节之后,一行人已经来到第一皇妃的住处。 其它人停住脚步,科恩独自走了进去,跟其它几位皇妃一一问好之后,来到菲琳皇妃的软榻前,看着轻施淡妆。仪态雍容的菲林说:”今天觉得怎么样?” “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夫君吗?毕竟今天要独自面对难题的不是我啊,”菲琳浅浅一笑,抬起头来看着科恩,少有的从眼里流露出几许柔情;”身穿礼服的夫君真好看,一副自信满满。睥睨天下的样子。” 科恩哈哈一笑,拉着菲琳的手反问:”就算穿其它衣服,我也是自信满满。睥睨天下吧?” “是的,”菲琳迎上科恩的目光,轻轻点头:”无论在什么时候,我的夫君都是这样。” “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对大家来说,还是比较突然,”科恩带着些歉意说:”虽然你们都没有表露,但我感觉的到,为了配合这件事情,大家都很辛苦。” “这就是科恩你的不对了,”正好拿着一盘发饰让菲琳挑选的迪尔听到了科恩的话,有些不高兴的开口说:”姊姊,你明知这家伙一直犯毛病,还不教训他!” 菲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反倒是科恩叫冤枉:”我我又犯什么错了?” “这不明摆着吗?夫妻本是一体,当然是患难与共,说什么客气话,我们又不是你的下级。”迪尔皇妃气呼呼的说:”换了是我,先一阵乱拳打你出去,让你好好检讨一下!” 听了迪尔的直言,科恩愣了一下,然后一拍榻沿:”好!别的不说了,今天会很盟,没时间送大家,等我做完了这件事,就赶到新城和大家野餐去!” “等等,”看科恩要出门,菲琳连忙叫住他:”新城正在建设,但是还没取名字呢!” “说的事,这次筑的新城,其实就是斯比亚新的帝都。”科恩在房间里走了个来回:”这个城市与我们后面的计划息息相关,不管我们做的如何,这个城市以后都将会成为整个人类瞩目的地方,寄托着我们的希望和誓约待城!” “待城?” “是啊,我们不都在期待着什么事情吗?”科恩挥手一笑,就这样走了去。 地面的水迹还未散去,由各国谈判特使组成的马车队就来到了圣都城北离成六里的地方,先后在一处新修的椭圆形高大建筑的正门处停下,穿着各自帝国特有服装的使者们下了马车,相互问候起来。因为要赔偿巨款,所以个人脸上都带有沮丧和惶惶的神色,这也难怪,虽然这一趟圣都之行他们是亏了帝国。肥了自家,但国贼的称呼却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而使者的”助手们”却没有上司那么七情上脸,下了车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量周围的环境。对于举行正式签约的地点,人们心中是充满了好奇。 这是一处风景雅致的地方,背*小山,地势平缓,左右绿荫成片,前后伏翠绵延,周围完全没有农田房舍,只有这栋独立的椭圆形会议楼。站在楼前的台阶向前眺望的话甚至能看到圣都的议政楼,宽阔的道路直接从皇宫后门延伸过来,一组组衣甲鲜亮的近卫军伫立在笔直的道路两侧 按这些迹象来推断的话,这里应该是后宫禁地的一部分吧! 斯比亚的副外交大臣早已等在台阶上,微胖的面上带着和蔼的微笑,并没有一朝得志的飞扬。他一一与各位使臣寒喧,态度亲切,带着大家进入大厅后又按联盟的区别把使臣们的位置安排好。 进了大厅,各位使臣都不禁惊叹一声,期震撼的程度足以让他们暂时忘却自己的不幸来自各个帝国的贵族官员早就见惯了浮华奢侈,但从没见过如此朴素却又庄严的大厅。 或者说,他们从不相信朴素与庄严可以并存。 这大厅足有平常四层楼的高度,上面的圆形穹顶不知道是使用了什么手法和材料,居然能让阳光投射进来,把下面巨大的空间照的一片明亮。周围的墙体。立柱甚至地面都是用普通的青石材料垒砌而成,不加任何细节装饰,形成简单。刚劲。工整的轮廓,显得分外肃穆与庄重。 一共三排。上百个坐席在大厅内形成半圆,与大厅正中那张巨大的石质座椅遥遥相对。整个大厅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就是从正门一直铺设到这张石质座椅下的先红色地毯。 另一个奇怪之处,就是这张座椅左下放着一块巨大的原态石头,未加任何雕琢的表面坑坑漥漥,与近处那张线条如刀削般严谨的高椅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好事的使者询问这是什么地点,利普微笑着回答:”这栋新修的会议楼本来是供帝国部族会议使用的,但这次签约事关重大,参与的人数又特别多,时间紧迫,就来不及移动了。” 众人这才释然落座。助手们早已准备了要签署的文件,趁这时候赶紧摆放上来。 摆放在每一个帝国使者面前的和约,是经过十五天的漫长谈判而确定下来的,无论是神属联盟又或是魔属联盟,都是以联盟的名义与斯比亚签订这个战后赔偿合约,其厚度都是在五十页以上,而且针对不同的帝国,还有一些附加条款。 内容千头万绪,但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足以震惊整个大陆的合约。 其中最主要的,是规定了两个联盟之下的十二个帝国,将在二十八年的时间之内,分歧赔偿斯比亚帝国的战争损失,再加上支付的俘虏赎金,这是一笔总额为六亿枚金币的巨款。其中的一部分将以物资得方式偿还,但还是有相当份额要用到黄金。 即便是分成二十八年分期支付,即便是各地流通金币的成色很低,十二个帝国每年需要付给比亚帝国的黄金依然是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数字,远远超过了各个帝国当年的黄金产量。 说的直白一点,大家都很难足额赔偿,但好在各国的情况都相差无几,大不了一起哭穷赖账,只要把斯比亚帝国上下喂饱喂足了,科恩。凯达也不太可能叫他的军队杀来收帐。如果他真要丧心病狂到不顾各帝国存亡,派军队催债的地步,神族和魔族也不会不管。 这个条约的另一个特色是组件了几个条约商团,这些商团取得了与斯比亚的独家通商权。还担负着向斯比亚输送赔偿物资的重任,甚至在某些时候还可以带斯比亚向各帝国收取赔款。当然啦。在座的各位使者在条约商团里都有股份这也条约顺利通过的原因之一。 在比斯大陆的历史上,帝国之间。联盟之间均产生过很多不平等条约,与即将要签署的这一份相比,有的条约更加严苛。荒唐。但不管怎么说,从来没有哪个帝国能像斯比亚这样,以武力逼迫两个联盟。十二个帝国同时签署不平等条约。 仅此一条,科恩。凯达就可名垂青史,被后来者永世仰望。 “肃静!”站立在门廊下的官员高声通报,清朗的声音在石壁上一次次折返,竟然经久不息:”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到!” 使者们站起身来走到地毯边,取冠伫立,静待科恩。凯达进厅。 脚步声响,直通前门台阶的大门打开,斯比亚皇帝带着正门外的阳光一起走来,威严礼服上的晶石嵌纹把阳光中的每一分璀璨都折射出来,千点流光。万般异彩,耀的大厅中的使者们睁不开眼睛。 直到他的脚步迈出直射的阳光时,大家才能安心注视。科恩左手按着黑铁配剑,右手随意抓着自己的手套,脸上带着点礼仪笑容,一边闲庭信步般的走向自己的位置,一边与身前的使者交谈是啊,今天这个日子,不正是斯比亚皇帝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吗? 不管脸上的笑容有多少,不管身穿多么雅致的礼服,但暴君始终是暴君跟在科恩。凯达身后的那一串脸色如铁的将领们,还有站在大厅边缘处那些武装卫兵们,就是对此最恰当不过的注释。 今天,整个大陆都跪倒在斯比亚帝国之下,但也是在今天,注定了斯比亚帝国会在不远的将来覆灭。而春风得意的科恩。凯达,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滋生在比斯大陆各处的仇恨吧! “各位远道而来的特使,先生们,请入座。”在自己的座位前转过身,科恩伸出手来,他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大厅中:”朕很感谢大家,感谢你们结束战争的勇气,感谢你们不辞辛劳的莱斯比亚表达善良的意愿。” “战争!是残酷的!他使家破。使人亡!”等自己激昂的声音缓缓消散之后,科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幸好,我们还拥有各位,各位的外交努力使战争远离了我们。” “哪里。哪里,皇帝陛下才能停止战争” 必不可少的客套中,特使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尴尬。局促。羞愧。漠然,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坦然面对。 科恩淡淡一笑,收回扫视的目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直站在侧门处的利普走到了科恩的身边,向自己的皇帝请示了一句,然后上前一步。 “以斯比亚帝国皇帝陛下的名义,我宣布,停战条约签署仪式,现在开始!” 副外交大臣扬声说道:”各国使者们,你们是否得到所属帝国皇帝的外交授权?” “我们具备授权,请查验。” 皇帝授权文书被摆放在桌上,斯比亚官员们检查后退下。 副外交大臣又问:”你们是否已经检查完了手上的文件?” “检查完毕。” 副外交大臣再问:”你们是否同意所书条款?” “同意”这一次的回答声,就远不如上两次那么的坚决了。 “既然这样,”利普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亮,以不容质疑的命令语气说:”就请各位签字。用印吧!” 两式共十六份合约书在桌上传递着,各国使者以颤抖的手签下自己的名字,再由助手从随身携带的盒中取出印章盖上。综观全场的使者,波塔帝国特使塞维克。兰度是唯一一位神色轻松的人,他的帝国虽然也参与了战争,但却一直没有与斯比亚的军队正面交锋,所以赔款最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斯比亚外交部的书记官们仔细检查了签名和印章,才把合约书拿到科恩。凯达面前。斯比亚皇帝拿起笔来,每签一次名,就抬头看看使者们,似在确认,又似在嘲弄,而负责用印的利普大人,他却每一次都是慎重无比的把金印举的与额头齐高,然后端正无比的盖下去,动作精准的就像刽子手正在挥刀砍向死囚的胫骨。才盖不到一半,额头以沁出一层细汗。 “啪!”的一声,最后一份合约的牛皮封面盖上,利普扬声宣布:”所有合约确认无误,签订仪式圆满完成!” 听到利普的话,有的使者在点头,有的是吐出一口长气,有的是心不在焉的鼓掌,还有的是一声长叹,不顾礼节的颓然跌坐在座椅中。 特使的助手们上前收拾好各自的合约,一旁的内侍送上庆祝仪式成功的美酒。 “今天,朕很高兴,”科恩站起身来,伸出右手,两指从晶杯下穿过,悠然自若的把这一汪金黄掬在手中:”众卿,让我们同饮此杯。” 使者们倒是需要压惊,纷纷一饮而尽,而斯比亚皇帝却只是做了个样子,杯沿碰碰嘴唇就放下,再次开口说:”朕高兴的,你们都猜的到,就是这战争总算是真正结束了。” “但是,朕还有一件不高兴的事。”看了看厅中的使者们,科恩嘴边露出一点冷淡的笑意:”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投向他的,大都是茫然而愤怒的目光已经给你斯比亚这么多好处,还想怎么样?!但其中却有数人若有感触的将目光下垂,不敢与科恩对视。 “说起来,这件事情与魔属联盟的各位倒是无关,不过众卿还是留下来厅朕说完,也好做个见证,”科恩的目光落在神属联盟诸位的身上:”朕想问问你们!朕真的就那么好欺负吗?” 被科恩直视的使者一哆嗦,话都说不利落:”陛下陛下陛下是天纵之才,谁敢欺负陛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科恩昂首大笑。 在四壁的回应下,这高亢。愤慨的笑声重重交迭,直把各位特使压迫的喘不过气来,而那些静立在科恩身后的将领,还有那些站在大厅边缘的卫兵们,他们却面色如常,丝毫不受影响。 良久之后,这笑声才逐渐消散。 “你说没人敢欺负朕?”科恩向前一步,笑容逐渐变的沉重:”上次大战,把朕和朕的军队出卖给敌人,这算不算?这一次的战争,当朕在与魔属联盟军队激战的时候,神属联盟尽起可用之兵攻击朕的帝国,这又算不算?!” “陛下那是那不是我们做的” “差多少!?”面色冰冷的科恩一声训斥,打断了无力的狡辩之声:”直到今天,斯比亚帝国,还属于神属联盟的一员!” 全体低头,已经没有特使能正视斯比亚皇帝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盟背后算计,朕很痛心。斯比亚帝国,很痛心。”科恩惨淡一笑:”这样的联盟,还留在里面做甚?” 斯比亚皇帝这句话,其实声音并不大,但却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响在各国特使耳边! 在这个瞬间,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用不能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斯比亚想要做什么!?科恩。凯达想要做什么!?这个世界,真的如此疯狂了吗!? “朕已经做出决定了,”科恩的话,回响在大厅之中:”从今天起,从现在起,斯比亚帝国将不再是神属联盟的一员!” 议会大厦的大厅中,安静的几乎掉针可闻,使者们看着那个目空一切的皇帝,被惊吓的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能说话的人。 一声轻吟,挂在科恩腰间的黑铁配剑被他轻轻抽出,剑身的冷咧光华让在场使者无法自禁的颤栗起来。 “这剑,是上一任斯比亚皇帝送给朕的,”科恩的手指在剑身上滑过:”与这柄剑同时存在的敌人,都已经灰飞湮灭了罢。” “斯比亚皇帝!”一个最为年长的神属特使猛的向前冲了两步,双目中翻涌着惊恐和愤怒,脸上的神情半是哀求半是决然,指向科恩的手,整个手臂上的肌肉都在颤动着:”不要放弃你的意志!不要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 “意志,是,你们有这个,”剑刃在身前掠过,金属的轻鸣声伴随着科恩的回答而响起:”当战争的胜负,生命的存亡因为朕的一时之念而决定之石,你们的意志还有何用!?” “锵!”的一声,黑铁剑刺入王座左前的巨石,直至没柄。 “这件事,就这样了。各位,朕还很忙,就不去送你们了。” 丢下剑柄,科恩。凯达顺着地毯,大步走了出去。 脸色煞白的特使们,这才接二连三的倒下。 失魂落魄。 第40集感言与下期预告作者:明寐 在说正事之前,先庆祝这一集很顺利的完成吧!嗯嗯,写完战争的小明,写起其它情节是挺快的啊! 这一集的内容里,有相当部份的计谋存在,这种内容信息量大,又不好写的很有趣(那样就不是阴谋了)。为了让大家看起来不会觉得疲劳,所以小明在章节上做了些调整,中间某节,还特别以散文的要求提了质量,希望能让大家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但还是要请大家原谅,这类华丽的描写不可能通篇存在,因为这种描述不太适合推进情节。 谜之汪汪之声:其实是你想偷懒吧? 其实故事进行到这里,以读者的慧眼,一定能看出情节又进展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退出神属联盟这件事,是后面所有情节的关键唔,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换了我在科恩同学的位置,我要怎么办呢? 前几天,又有读者跟我说,每一集的下集简介都是唬人的。怎么说呢,在这问题上,小明显然是很冤枉的作为补偿,小明继续在这里泄漏下集内容吧 乌鸦给科恩的那个锦囊,不对,是信,上面的内容其实很关键,虽然只是某人的身世,却是打开很多谜题的钥匙。有了这把钥匙,爱情和有友情就会得到升华! 那么请大家继续期待,异人傲世录之四十一集! 啊,已经写了这么多集了吗? 下期预告: 斯比亚帝国退出神属联盟的消息,传变了整个大陆,比起刚刚结束的战争,这场风波更具震撼性,也更能让人惶惶不可中日。而光明神族和黑暗魔族,他们又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呢?斯比亚帝国真的具备了抛弃神族的实力了吗? 没有在战争期间打开的信笺,在这时被科恩打开了,他终于看到一个既给他带来希望,又给他带来绝望的信息。 摆在科恩面前的,显然是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连他自己也生疏无比的道路(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外篇 黑暗传说—超越 在看到沉眠之地的第一眼起,菲琳就会对这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她的追问下,科恩并没有解释。他曾经保证过不外泄生命之源和四神真正的身份,要忠于当日的承诺。至于菲琳的疑问,他让她自己去问,有自己这个丈夫在,四神能敷衍菲琳吗? 显然是早已得知光临沉眠之地的不止是科恩一个人,更知道科恩是个好面子的人,所以四神这次是早早的到了岸边迎接在碧波荡漾的岸边,十二位原始形态的树精灵伸展出妙曼的枝条结成一条绿廊,四神面带微笑一字排开,衣袍在风中荡漾,显得很飘逸。 在神的角度来说,哪怕是逃难的神,这样的姿态也算是很亲和了,但一番应对下来,科恩却感觉到他们在与菲琳的言谈中少了一些自然,多出几分暮气其实,四神的态度正式而郑重也没有什么不对,至少还不构成得罪科恩的理由,但他们却准备了给菲琳的见面礼。 “菲琳皇妃,我们为你的到来准备了一些小小的礼物。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现在还不能送你携带着我们气息的东西,但还是请你收下这些包含我们心意的东西,”水神天生就能让人感觉亲切,在这样的场合中,她自然就成为天经地义的主持人:“这是一套裙装,还有些相应的配饰,用来衬托你的魅力是最合适的。” 托盘里的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裙装由不知名的红色和紫色料子制作,造型古典的花瓣纹饰以宝石镶边,看不出任何线缝针脚,最特别的是这套衣服搭配有两套珠宝,造型各异,颜色不同,所用原料都是罕见的顶级魔晶石,正在玉石托盘的陪衬下散发着迷人光芒。 不说裙装与首饰中涌动的魔法能量,就单从服装本身来看,这都是一套非常难得的珍品。 “我说,既然要送礼的话,为什么不送点罕见的呢?”四神刚把东西拿出来,科恩脸上就有点不满了,所以毫不客气的找麻烦:“皇妃平时也不缺华服首饰” “如果科恩殿下能拿出比这套裙装更好的华服,我就打开我的私人宝库,让你尽情挑选十件东西,”水神的目光转到科恩脸上,笑容灵动,颇有自得之色:“这件裙装是我千年前亲手制作的,最大的用途是可以掩盖我自身的气息,却一直没有机会穿。” “虽然用料并不算特殊,但胜在稀少,想重新收集材料的话,少说也要两百年的时间。比如这花瓣纹饰,其实是用噬焰花瓣做的,这种花虽然说不上珍贵,但是三百年的花期也算是一点特色。布料是吐艳鸟用倾心草芯织成的,这样一块,大概需要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搭配的首饰也一样,是这三位为了打发时间做的” “穿上这套衣服呢,绝大多数的魔法攻击无法起到任何效用,而以菲琳皇妃的能力,立刻就能比肩高级魔导师,”一口气说完了裙装的奇特之处,水神揶揄的看着科恩:“所以,殿下你现在是拿不出能平分秋色的衣服,就爽快的认输吧!” “知道你有个私人宝库,我就算认输一次又有什么不行?况且这套裙装的确很适合我的皇妃,我都有些急不可待的想看她穿上的样子,”科恩嘿嘿一笑,接过托盘放到菲琳手中,很不客气的转身、开口:“那么,大家给我的见面礼呢?” “那有这么赖皮的?”水神惊异:“殿下来过两次,离开时,不都是送你礼物了吗?” “有吗?临别时送的东西叫纪念品,是为了巩固情谊的;见面时的东西叫见面礼,是为了加深情谊的。这是两种概念!”科恩很自然的把手伸出来:“我也不多要,这次的外加前两次的,利息就不计算了,伤感情大家出来混,一定要一碗水要端平。” “啪”的一声,水神打了科恩的手心:“晚辈,你是皇帝,要顾及身份。” “怎么你觉得我现在做的不是皇帝的本职吗?”科恩面无愧色,口中振振有词:“被皇帝敲诈,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如果觉得吃了亏,你们也可以派个皇帝来反敲诈嘛” 他这一番谬论说得众神摇头,连骑在小乌鸦背上的菲琳都有点啼笑皆非,眼见水神就要和科恩吵起来,风神只好站出来救场:“菲琳皇妃身体有恙,不能过于劳累,不如先进去休息一下,我们也好准备治疗的事情。至于殿下的见面礼,就请殿下一会去我那边挑选吧。” “风神殿下也有私人宝库吗?那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殿下放心,我是个很腼腆的人,拿不了几件的。”科恩点了点头,搓了搓手:“咱们走吧,肚子还饿着呢。” 水神有心教训“晚辈”,但在菲琳这个“晚辈妻子”面前实在是施展不开,于是借口船小人多,提议分两次渡过环形湖。科恩非常赞同,让小乌鸦驮着菲琳上船与三神先行。等小船走远、水神转身过来要找他算帐时,却见科恩正瓣着指头在跟白影说话。 跟科恩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水神手一招,科恩的话音就传到她耳边,虽然内容让她不解,但预感不是什么惬意的事:“记得告诉大家,来的时候要穿得普通一些,多敲一点是一点。不能把琴伦忘了,她是这次战斗的主力,能不能发达就看她的表现了” “晚辈,你在罗嗦什么?老了吗?”水神气呼呼的说:“快点过来。” “马上就好!对了白影,我有件东西给你,把手伸出来吧”科恩在怀里摸索半天,才把攥成拳头的手拿出来往白影手心里一放,白影眉头一皱,看都不看科恩转身就走了。 “你很喜欢欺负别人吗?”水神指着科恩说,“你太坏了,我看见的,你用野蜂扎人!” “不知道不要乱说啊,这可是谢礼。”科恩用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肿块:“水神大人您专程留下来,有什么关照?” “关照你个头!”看了看科恩的额头,水神噗哧一笑,也不再生气,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原本连绵起伏的红肿就消褪下去:“看起来是吃了苦头啦,好吧,就多送你几件东西好了。” “配合一点嘛,大人您这样予取予求就不好玩了,要坚持、要坚持啊!”科恩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然后,刚刚在另一边上岸的第一皇妃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我是病人你不能这样抓着我走,好歹让我头朝上行吧?我脱了啊,我真的脱了啊非礼啊!非礼啊!有人脱我裤子啊!” “咝”一声布匹被撕破的声音隐隐传来。 “早叫你不要脱了赔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我对内裤的品味怎么样?喂,你不要跑嘛,你可是神呢事情是有商量的!” “菲琳皇妃,这边请,”土神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干咳一声:“让风神帮助你。” 风神上来握住菲琳的手,一股柔柔的回旋的气流托住她的身体,缓缓前行,一直到了巨大金字塔侧面的建筑前。刚刚坐下不久,就看到科恩穿着一身新衣服从另一侧走了过来,水神一脸郁闷,慢慢的跟在后面。菲琳身边的三神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水神,很明显,她这回是被敲诈了心爱之物,至少比先前送给菲琳的要珍贵不少。 心满意足的坐在菲琳身旁,科恩解下外面样式极简单的黑色宽肩大氅,里边是一件立领束腰武士服,装饰寥寥,线条硬朗,却把人衬得别样俊朗。两颗菱形天蓝色宝石扣在领子上,仔细看看,两颗宝石的大小成色完全一样,还各有一条竖立的紫痕,就象是一双猛兽的眼睛,正在沉默中凝视外间的一切。 “殿下,菲琳皇妃的身体我们已大概了解,”风神开口:“具体的治疗方法比较复杂” “这就没必要告诉我了,”科恩握起菲琳的手,语气清淡的说:“我们来这里就是治病的,具体治疗方法什么的,你说得再明白我也听不懂,反正治好就对了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菲琳皇妃需要半个月,”看起来火神并不是不喜欢回答问题,而是不喜欢回答复杂的问题:“殿下你的身体要麻烦一些,一个月。” “一个月啊,真是个漫长的过程啊,”科恩摸摸下巴:“包吃包住?” 之后的日子里,科恩夫妇就在沉眠之地暂时居住下来,开始一段治疗生涯。依照四神的说法,菲琳所中的诅咒其实并不难根除,麻烦的是科恩向菲琳体内注入了一种诡异能量,以他们的能力,也只能将其慢慢驱散,所以要耗时半月之久。 两相比较,其实科恩的身体更麻烦一些,因为他身体里携带的诡异能量太多,默然驱散会引发能量的反噬,只能用更加谨慎的手段清除那些长久以来积累在科恩身体里的疾病和诅咒。至于那种令四神束手的能量,只能留待以后解决四神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问题只有生命之源有办法解决。 科恩倒不担心四神是有意留下一个让自己卖力营救生命之源的理由,以他几次接触下来的判断,四神是优秀的执行者,却并不擅长使用谋略,他们虽然急迫,却更倾向于用类似生意谈判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不管赋予利益还是欠下人情,永远都是放在桌面上的。他们的这种性格,或许就是科恩身处纷乱之中时,选择沉眠之地暂作停留的另一个原因了。 科恩,需要时间来思考,需要在一个没有任何外在因素干扰的环境下独自思考只有他能攀登的金字塔,就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每天,在四神例行的治疗时间之外,科恩大多数时候就在金字塔各层漫步,或者看看浮雕,或者丢丢石头,表面上过得清闲惬意。四神从菲琳那里知道了个大概,也不会这种时候来打扰他。 科恩这些年做了很多事,所造成的影响也很深远,所以,他的思考进程必定缓慢而痛苦。但另有两件事情值得庆贺,菲琳不但身体逐渐康复,而且心结尽去,与科恩的感情一日胜过一日,更难能可贵的是两人之间开始产生默契。不同于揣测和判断,默契是一种自然的反应,由性格上的契合度决定,细微入致,难以伪装。 半月之期,转眼即到。 日头偏斜,科恩已在第四层上乱晃了一天。伸个懒腰,信步走到平台转角向下一探,正好看到以手遮额向上昂望的菲琳,她身穿着水神赠送的红紫色裙装,袍带无风微动,花纹处淡光流溢。挺立的三段肩饰彰显了她威仪,而一条勒在细腰上的斜垂腰带,又恰到好处的点缀出她的柔美,看似随意搭配的几件首饰,把两种风格完美融合。 科恩邪邪一笑,手指向正面阶梯一指,菲琳脸上浮现一丝欣喜,点了点头。 “听闻这塔只能夫君游玩,带我上去的话,不怕被四神知道了怪罪吗?”阶梯处,菲琳一只手伸手给科恩握住,另一只手轻提裙边,绣着紫色花瓣的鞋儿踩到了第一级玉石阶梯上。身体好转,心结不再,所以在现在的菲琳看来,能陪着科恩胡闹反而是自己的正事。 “怕,怎么不怕?”科恩握住菲琳的柔?两晃:“但是挡不住刺激啊,就当是爬悬崖吧。” “好,陪你爬了!大不了一会受罚去。”菲琳被科恩的话勾起儿时记忆,抿嘴一笑,当真是千娇百媚。看得科恩心中一荡,握手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些。 菲琳半个月的治疗,就与四神相处了半个月,闲谈之中,多年管理帝国的经验让四神感触量多,四神现在对菲琳的定位已经由“ 科恩的夫人”变化为“我们的朋友”。虽然是这样,但偷偷登塔并不是没有“危险”的。水神风神看到菲琳上塔,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另外那两位,性子可是死板得很。 “居然有这么多不同风格的浮雕,”并肩跟科恩走上第一层平台,菲琳就非常惊讶:“嗯,这处精美绝伦,这处又粗犷豪放,必定不是出自一人之手,甚至连流派也不一样。夫君每天都在看这些浮雕吗?” “算是吧,小心别去摸,浮雕上有强大的魔法阵,会夺人心智。”科恩嘱咐完,又问了一句:“四神跟你说过这地方的来历了吗?” “前天晚上,水神和风神将大概情形告诉我了,不过为保证这些事情不泄露出去,我答应她们在我身上安放了魔法禁制,一旦距离四神过远,我所知的事情会变成另一个传奇故事,”菲琳向科恩笑笑:“是我自愿的,夫君别怪他们。” “你这又是何必呢?”科恩点了点头:“不下禁制,他们还不是得告诉你。” “这不一样,或者是第一皇妃做得太久,忘却了很多,有这个禁制在身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提醒,”菲琳解释完,又兴奋的说:“能在除了夫君之外第一个得知这件事,我很高兴!” “那个啥,光明神不是教育过我们,嫉妒是一种罪吗?” “档不住刺激嘛。”菲琳轻哼一声,微微耸耸。这动作自然诙谐,逗得科恩放声大笑。 两人说说笑笑,转完一层又一层,最后,科恩拉菲琳在光洁无尘的阶梯上坐下来:“上不去啦,你夫君我就这么点本事,目前就只能到这里。” “夫君你很想上去吗?”菲琳转头看看身后的阶梯,神色很平静。 “怎么说呢,一方面很想早点上去,可是在另一方面却顾虑重重,”科恩变坐为蹲,手指在玉石阶梯上无意识的划着:“最迫切的原因是关于你那个弟弟你还不知道,某个很有本事的存在向我保证过,菲谢特那家伙还有救” “真、真的?!”菲琳的呼吸一滞,科恩转头看去,发觉她眼中泪光滢滢。 “骗老婆不算本事,真有救。”科恩点了点头:“不过有时间限制,为了这个家伙也要上去走上顶层,就是救活这家伙的关键一步。” “那夫君你?”菲琳反握住科恩的手:“你似乎是被什么心事困扰着,而不是能力不够吧?难道是走上顶层之后,会发生什么大变化吗?” “你说对了,变化,整个世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科恩叹了口气:“你想啊,一个斯比亚帝国都能让人焦头烂额,何况是让整个世界动荡?无论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带给世人的影响都太大了,大到超过一般人的想象。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无聊,去翻看皇家图书馆的藏书,发现最让我厌恶的不是奸臣妄逆,而是那些口口声声为万民、为苍生而大开杀戮、犯下滔天罪责的畜生嘿嘿,这个评价,真是委屈了那些老实巴交的真畜生。” “夫君以前人为戒,倒不是不好,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就象你前些天说的那样,无非对错而已,你这样郁闷只是苦了自己”菲琳学识广博,翻来覆去也记不起那本书里有这样的记载,不过科恩这样说了,她也不去深究:“如果你真不生气了,那么我问你件事。” “我的心情从来没这么平静过,你问吧。” “你”菲琳依然小心翼翼:“真原谅父亲了吗?” “两父子,特别是我们这两父子,不会真有过不去的坎。”科恩平静的回答:“其实父亲在处理这件事时,更多的是在保护我,只是事情突然又触及我的忌讳,难免心里别扭” “那么,为什么这件事情不去与父亲商议一下呢?”菲琳看科恩不是在作伪,也就说得直接一些:“以你之能,无论是否告之真相,都得到父亲的建议吧?” “不行,说到底,父亲与我的性格的思维相差太多。”科恩摇着头回答:“最理性的分析一下,父亲能与我能相处,无非是相互容让,我们对世界的看法相去甚远,这种相处方式必定有个界线,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实际上是在把他往绝路上逼。” “说笑的吧?”菲琳一愣:“事情真的大到这种地步吗?” “不错。”科恩这一次的点头,显得有些沉重:“打个比方,你在做一件好事,你明知道是好事,但却会夺取很多人的生命,你会不会迟疑胆怯?如果你进一步发现,你在做了这件好事之后却无法控制局面,甚至想不到什么人能控制这个局面,进而导致局面溃败倒退,你还敢不敢做?” “我觉得夫君你不是不敢,也不是在迟疑,而是还没想到控制全局的办法而已。”菲琳终于了解科恩话中的关键:“你这些天以来,一直是在头痛这个问题吧?” “可以这么说,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只有我不忍心做的事,”科恩的笑容有些苦涩:“菲琳,这次的事情我早不放在心上,我也不想去处罚谁。但是这件事却提醒了我,我之前做事都有明确的目标,但并不做全盘考量。而现在困扰我的,就是这事成功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菲琳从四神处了解的只是大概,并不完全清楚始末。 “简单的说,就是变天,”科恩用手指向上一指:“天变了,地变了,人间变了但是,人心没有变。” “天变,地变,人间变”菲琳喃喃念了两遍才明白科恩所指,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夫君的意思,我明白了一点,你是担心流了无尽的血,到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个表面的变化,你能改变一时的格局,却永远改变不了人心吸血的依旧在吸血,而那些遭受苦难的人,却依旧在继续自己的命运。” 科恩伸出手去在菲琳肩上用力搂了楼,此时,这无声的行为,比语言更能表达他的心境。菲琳把头*向科恩,缓缓说:“另一方面,夫君你也焦虑那些没有自救之心的人,你能救他们一次,救他们两次,救不了他们一生一世,是吗?” “对于内心的麻木,外力始终是次要的,”科恩说:“就好像皇权更迭,只是换了面旗帜,于普通百姓没有半点好处可言。强权能做到很多事情,而且不需要解释,但之后呢?菲琳你能做斯比亚的第一皇妃,呕心沥血的话,未必就不能做比斯大陆的第一皇妃,但如果你不去打破这个规则,结果又能怎么样?没有谁能维持一辈子的慈悲,厌了、烦了,最后必然是撒手不管了。” “我能改变多少?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个菲谢特、一个你,这一生下来,十个菲谢特、十个你就到头了。如果不是利益的驱使,我连斯比亚都改变不了但是之后呢?就算我有本事而且有耐心把利益分到每一个人手上,但如果这些利益有一天不存在了呢?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是不是就要象旧时代一样崩溃?” “哈!你真狡猾!”菲琳突然醒悟过来,坐直了身体:“先用事情乱我心境,然后绕着圈子拉我入局,让我不知不觉上了你的当。” “没有哦,”科恩伸出手指,点了点菲琳的额头,非常无辜的说:“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是,我要感谢夫君专程指点我,让我开阔眼界,”菲琳哭笑不得的说:“不过呢,这个当也上得值吧,至少知道了夫君你的打算。” “以此为界,前事不提,”科恩的手掌在空中划下:“接下来我会很忙,很多事情需要菲琳你帮忙。” “我能做什么呢?” “当然是先做好第一皇妃,我们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该骗的骗,该瞒的瞒,我估计找麻烦的人也快来了。”科恩微笑着说:“至于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打理吧,我觉得有个十来天的时间也就足够,之后我就去跟大家回合。” “夫君的意思是?”菲琳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阶梯,似有所悟。 “是啊,”科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本少爷不会再让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是科恩,”菲琳想了想科恩的话,感觉有些忐忑:“你应该很明白,凡人心中一定需要有一片天,无论是晴好或阴沉,总是得有一片天才行。这样的话,他们才能把恐惧的、无法琢磨的事务搁置,才能战战兢兢的生活下去。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你打破了这片天,结果可能比你刚才所说更为严重” “嘘,”科恩一笑,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子,伸直的食指轻轻竖在菲琳的红唇上:“有的是时间,你可以看本少爷的真本事。”(全本 ) 第1章 玉石台阶,洁白中透出两三分晶莹,好材料,更难得每块都是一样大小,成色近似. 一级级的从脚下向上延伸,几乎看不出拼接的缝隙,就如斜挂的天链,潺潺的涧泉一样成为一个整体,让人不忍下脚去踩,生怕脚下稍微用力,就坏了一幅美景,伤了一颗真心. [有趣......有趣!]站在第一阶前的科恩点点头,脸上有点邪恶的笑. 因为要顾及身后四神的面子,他好不容易才把[装神弄鬼]这个词吞下肚.然后,科恩狠狠一脚踩上石阶,还意犹未尽的跳了跳.站在他身侧的菲琳和白影并不意外,但这动作却让要随同科恩上塔的四神愕然. 在科恩决定上塔的时候,直通塔顶的玉石阶梯上就出现了这种若有若无的流彩,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但怎么看都像是一种亲切和善意的表达吧?没见过这样的人,别人铺了地毯来迎接,他还偏要在地毯上乱踩.不过,虽然四神心里有些不满,但这似乎还不构成谴责的理由......好在科恩之后没有再耍宝,占了台阶中心位置,直接走上去. [科恩殿下.]再柯恩停下脚步之时,他身后的风神问:[今天要去尝试新的浮雕吗?] [不.]面对风神礼节性的,理所当然的提醒,科恩出人意料的摇了下头:[我觉得上次的那处浮雕就挺好的,很值得再去玩玩.] [真的不去尝试新的浮雕了吗?]科恩的答案令人疑惑,风神几乎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所以不得不再次确认:[殿下难得来一次,再说这时间也紧迫的很......] 科恩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回答风神:[我是个懒人,能省点力气当然最好.虽然各位没有告诉我上面那曾浮雕的功用,但我想晚点上去也不是问题.] 浮雕虽然是四神修建,但里面是什么世界,没有涉足的人是很难体会的,而且看科恩说的斩钉截铁,四神也不好再坚持,只是脸上的失望难以掩饰.历史曾多次证明,当面逼迫科恩的话,一般没有什么好结果. 尾随着科恩,大家转出台阶,拐上平台,最后来到浮雕前. 科恩伸出手来,在接触浮雕的前一瞬转头对白影和菲琳说:[这次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要是等的久了,大家可以下去散散步之类的.放心,我就是去谈个生意而已,没危险的.] 然后,不待别人回答,科恩已经微闭双眼,意识远离. 在以前,无论科恩在里面有多辛苦,在外面的各位看来,那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对科恩这次的话,四神本也不放在心上. 但是,或许是科恩的态度有点奇怪,让一向惜字如金的土神心有所悟,他沉声对大家说:[时间会很长,皇妃是想下去等呢,还是在这里待着?] [哪里不都是一样吗?]菲林是绝对不肯离开的:[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也好,皇妃请坐.]土神手一招,浮雕前出现一组桌椅,他开始扮演亲善角色:[反正时间还早,就由我来为大家讲讲这浮雕图案上的故事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科恩的身形就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刚坐下的众人霍然站起,相互看看,眼中尽是震惊! 眼皮抖了抖,科恩不再神游物外. 六识回返身体,科恩睁开了眼睛,发现四周的黑暗渐渐退去. 而自己,正身处一座孤高山峰之上,远方海涛云卷,身边微风阵阵,转身,映入眼帘的一片绿意荡漾的树林,一间古朴树屋搭在两三人才能合抱的树干上,藤蔓纠结的阶梯斜挂下来通往地面,低矮的刺花绕着树屋下的空地,扎成了一道椭圆的篱笆. [开门啦!开门啦!]科恩上前几步,用力摇着硬藤的篱笆门:[谈生意的来啦!] [阁下手下留情,那门可经不起这么大力.]树屋内传出一个轻柔但不软弱的女声:[知道的,晓得是贵客临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盗来了.] [这可不能怪我,别人家来了客人,主人都要到门口迎接的.]科恩两手不再拍击,而是用指甲在表面一下下挠着:[而且我又不是突然来的,都在沉眠之地待了快一个月了!] [殿下是怪我没有礼貌吗?]树屋里的女声近了些,似乎正在往外走来. [有没有礼貌本少爷是不知道啦.]科恩嘿嘿的笑:[但不通人情世故的帽子妳是戴定了.] [不是没有礼貌,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而是在犹豫,犹豫是不是就这样来见阁下.]听了科恩毫不客气的言词,女声也没有透露出丝毫不满,平和的,不起波澜的声音一直停留在树屋门边:[科恩,你真的不再想想了吗?现在见到我,对你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前两次让你捡了便宜,这回本少爷可不会再上当了.要件嘛,当然就得见本人才行.]科恩收回手来,嘻皮笑脸的神情渐渐淡去:[如果妳坚持的话,我就只能再脑袋里想想生命本源是条金鱼或者是一条毛毛虫......这个想法很是有趣,但你愿意以那样的面目出来吗?] 没有再犹豫,树屋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倾斜洒下的阳光笼罩着一位女性,她身材高挑,穿了一件颜色和样式都相当普通的外套,面容却看不清晰.其实也不是真的看不清晰,至少她的面容是真实存在的,也没有随时间而改变,但是再看过一眼之后,就会很快忘记到底是什么样子......] [真是和我预料的不一样.]科恩把住篱笆门,下八哥在门沿上:[原来是个大姐啊!] [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难道会是个大妈吗?]她侧身,从树屋里拿起一个绿藤编的小筐子,然后就再科恩诧异的目光里,信步走近. 她的动作和姿态说不上美,但令人倍感亲切. 科恩以前见过很多光明神族和黑暗魔族的女性,里面故作清高的有,装神弄鬼的也有,即便是公主级别的那种,在气韵上都完全赶不上这位[大姐].因为无论伪神的女性如何丰姿绰约,科恩在面对她们的时候都得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她们抽筋扒皮------到目前为止,她们都有这个能力. 而这位大姐,她的一举一动都让科恩感觉非常顺眼 平和,大度,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令人心情舒缓. 但相应的,在这样的生灵面前,普通人心理的小算盘也很难打响. [吃吗?]她把藤筐放在门沿上,里面都是科恩说不出名字的鲜艳果子. [等下再吃.]科恩站好,有些不满意的说道:[为什么你会比我高出一个头?] [我高过你可不只一个头.]她不以为意的拉开门:[如果你要为这个生气的话,可以活活气死你.] [总得做个自我介绍啊,总不能没有名字吧?]科恩跟在她身后嚷嚷. 要是四神或者其它什么神在场,听了这样的对话,第一反应绝对是张口结舌,第二反应就是冲上来把科恩打个半死再说------瞧在曾经的朋友份上,半死. 来到树屋前的一处桌椅前,坐下之后科恩才发现,面前的桌子是一个巨大的树桩,上面还有一圈圈密集的年轮. [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再科恩对面坐下,她把藤匡放到桌上:通常他们都叫我姆神,不过我想,你大概不喜欢这样叫我.] [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有些称谓会让人误解.]科恩在藤筐里检起一个暗红色的果子,甩甩上面的水珠丢进自己嘴里:[......好吃......干脆我就叫你大姐好了......不知道你那四个手下会不会记恨我......我觉得,这里应该不是浮雕里的幻景吧?] [你这人可真是狡猾的让人生气,妳分明知道浮雕幻景是怎么回事,所以进浮雕幻景时封闭了自己全部意识,逼的我在这里见你,现在还装什么胡涂?]坐在科恩对面的生命本源摇了摇头:[下次可别再这么做了,我的能力没有恢复,把你抓来这里是很危险的事.] [我都不怕,妳怕什么?说起来,大姐倒并不是别人想象中那么好欺负,知道再分界线上修个石堆,自己远远的躲开.不过,大姐你上次在浮雕幻景里假扮我朋友的事情,我可是要稍微记恨一下.]科恩笑笑,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下:[对了,光明和黑暗,那两个老混蛋不知道大姐妳其实在这里隐居吗?] [她们知道我还存在,但她们并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甚至连分界线上的沉眠之地也没有能发现,四神无法消灭他们,但隐藏的本领还是有的.]生命之源回答:[另外,他们并不知道无法消灭我,更不知道消灭我的后果,这就是整件是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方.] [难道大姐你还保留着他们的尿布?可以在关键时候将她们羞辱至死?] [不,因为我是生命创造者,如果我真的消失了......后果,妳应该想的到.] [啊,原来生命之源还有这个隐意......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去过龙岛吗?这里大概和龙岛的存在形式差不多.都是远悬海外,别人不能找到的隐密地点.]生命之源解释说:[我倒是比较奇怪,妳是怎么看透浮雕组图的虚实的?] [以前有些奇怪,但是我没有仔细想过,但这次进来之前想明白了.]科恩回答:[那浮雕是为提取我心中所想而存在的,环境也好,敌人也好,都是我心中顾及的产物,想什么出来什么,怕什么遇到什么......在某个角度来说,这招数真狠,大姐你很喜欢欺负老实人.] [老实?你什么时候变成老实人了?]生命之源被科恩的话逗笑了,与人类的笑容不同,她脸上的笑意是同时出现的,完全不受肌肉的牵引,就那么平均的浮现,由浅至深,慢慢的荡漾:[再怎么厉害的招数都是为了自保,如果心中没有歹念,浮雕组图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这话不对.]科恩摇头说:[只要是人,心中就有歹念,程度深浅而已.] [殿下的意思是,人类中不可能有纯良的存在?]生命之源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斯比亚皇帝,轻声问:[也包括殿下在内?] 生命之源这样一问,科恩就知道彼此的交锋已正式开始,虽然之前就打下了铺垫,但跟这种级别的人物谈生意还是第一次,稍有不慎,人类的前景可就不太妙了,于是他打起精神,小心应对------具体的形容,就是两手拿住果子,抬眼直直的望着生命之源说话. [难道大姐妳还真以为有这样的人类存在吗?别闹了,谈正事呢!] [我没有开玩笑.]生命之源正色说:[对我来说......这个问题需要很慎重的对待.] [为什么而重要?] [这个大陆上的生灵都是我创造的.]生命之源迟疑了一下:[我塑造了他们的身体,赋予他们生命和灵魂,如果,这些生命中连一个纯良的都没有......我会感觉很失望......] [对了对了,这种心情就跟我前些天一样.哦.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来,提取点记忆过去.]科恩坐直了,异常大方的说:现在知道了吧?我当时的心情也很不好啊!] [明白了,]生命之源也没客气,只花了一点时间就弄清楚了钱些日子发生在科恩身上的事情,收回自己的手:[那么,殿下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把别人与自己做个比较就好了.我心里有私欲吗?我心里有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念头吗?如果我有,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苛求别人做个大圣人呢?]科恩叹了口气:[再说了,人这种生灵存活于世,本来就是**在推动.饿了会有食欲,成熟了会有**,地位低下了会有权利欲......这些东西,大姐你不否认吧?] [不否认,这些都是从原始兽欲中发展来的.]生命之源说:[但人和野兽不一样,所谓文明,其中的一方面不就是以克制兽欲为基础吗?] [我当然同意人类和野兽不一样,野兽的行为全凭本能,而人类有了丰富的情感和智慧.]科恩点点头:[不同的生长环境,给予了人类不同的正义和邪恶判断标准,就好像神属人类和魔属人类,他们相互看来对方就是邪恶......你认为她们错了吗?那是因为你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在看,你有自己的善恶标准.我老爸错了吗?我的那些忠于前皇室的大臣错了吗?那是站在我的角度来看.] [这样说来,科恩殿下是想说我错了?]生命之源静想片刻,异常困难的做了一个假设:[我,不应该奢望人类有纯良的存在?] [我不是很有兴趣来评价大姐妳的对错,就好像我其实没有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一样,但是,我可以把我的想法说给妳听,这是妳在我记忆中提取不到的.]科恩也静想了片刻,才缓缓回答. [人类是群居的,单一人类存在于世必然会退回野性本能中去.所以,不能单从个人类的表现来评价整体,这个人身上的缺点不一定出现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或者我们再说现实一点,就算一个人坏到没救了,整天都想吃人,但因为她是存活在一个社会当中,他的**和行为会受到社会的压制,就算他钻了空子,事后也有人来收拾他......就这么简单.] [如果像你所说,社会规则决定了一切.]生命之源问:[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大姐你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呢?]这种劳心劳力的谈话让科恩无法一心二用,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果子. [原本的方式.] [生命之源的方式?]科恩面带遗憾的说:[相信我,那样的方式已经不适合大姐妳了.] 听了科恩的话,生命之源定定的看着科恩,表情既不是生气也不是动怒,而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被人否决后的失望与悲痛.科恩坦然的回望,面上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 很久之后,她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你这样的回答,让我很意外.] [进门之前我就说过,我是来谈生意的.有据话说的很贴切,生意不成仁义在,所以大姐妳完全没必要伤心嘛.]科恩笑了笑:[而且这笔所谓的生意,也并不是我个人的.坐在你面前的我,是整个大陆人类的代表......其实,我代表的应该是所有有智慧的生灵吧!]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不得不先质疑一下.]生命之源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科恩殿下能代表所有有智慧的生灵吗?] [当然了,因为她们现在都归我管,难不成还有其它什么人物能代表吗?]科恩郑重其事的点了下头:[虽然我现在还只是斯比亚皇帝,但在不久的将来......大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啦,我在说下去,就显得我是在炫耀了.]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科恩殿下你应该是受某人所托来寻找我的.]生命之源却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她并没有赋予你与我谈判的使命.] [那混蛋?没有,事实上,她又能和你谈什么呢?你们两位除了惺惺相惜,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交集.]科恩呵呵一笑:[而我和她不一样,我生活在你创造的世界,我管辖着你创造的生命,我被这些人类负与了责任和使命......这和找到你是两回事,相互之间并不影响.] [我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情好谈,或者我需要你的帮助来恢复大陆以往的格局,但我不会因此而答应你什么.]生命之源回觉得很直接:[已经等了千万年,我不介意再等下去.] [你可以等,但是.]科恩收起了笑容:[我等不了.] [科恩殿下,我知道你不是带着恶意来的,但为什么你的话里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味?] [说威胁多伤感情啊,大姐.]科恩摇了摇头:[实际上,我是打算说服你的.] [在光明神和黑暗神颠覆我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说的.]生命之源思索片刻之后回答:[好,你说吧,科恩殿下,我听着.] [别这样看着我,大姐,你知道我打不过你的.]科恩摆了摆手:[其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姐你应该和光明神,黑暗神一样,是没有类似人类那样的感情吧?] [这点你想错了,我的确没有人类那么丰富的感情,但也仅仅是不那么丰富而已.而光明与黑暗,他们的感情是我赋予的......还有一部分我所没有的感情.] [这样的话,我心中的疑惑就算解开了.]科恩恍然大悟的点着头:[先不说那两个混蛋了.我们来说说大姐你吧!在被颠覆之前,大姐你应该是处于整个大陆的顶端?我是说权力和能力,在这方面,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超过你.] [如果是从这个角度评价的话,是的.] [那么在当时,大姐你是以什么方式在管理那么多的种族呢?] [我完善各个种族的能力,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以公正和仁慈裁决一切.] [我还是有点疑惑.]科恩想了想:[这样说吧,大姐你创造了各个种族,然后指定了各个种族生活的地域,拥有的能力,还有存活下去的方式,是吗?] [可以这样说吧!生存下去的方式,我并没有指定,而是各个种族自己去探索完善的.]说到这里,生命之源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在为这些种族自豪. [他们相互之间有纠纷吗?会产生争斗吗?]科恩的话停顿了一下:[或者,在拥有的能力上,他们会产生一些不满?] [有.]生命之源点了点头:[在各族的发展历程中,越往后,这样的事情就越多.] [而大姐你的处理方式,大概就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吧?实在不行了,就把闹事的关起来,就像是龙岛那样的地方.]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生命之源看着科恩,带着疑惑问:[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怎么说呢,真要点出大姐你的不对,我是心如刀割啊.]科恩伸出手来,三跟手指立起:[在统治中,大姐你犯有三个错误,就是这三个错误,让大陆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全本 ) 第2章 出人意料,生命之源只是面带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坦然接受了科恩这句话。看到她痛心的模样,科恩心里也很是有些郁闷,不好在接着说什么,干脆陪着她一起沉默。 [我当然知道自己有错,如果不是这些错误,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好半天之后,生命之源才开始说话:[在这段隐居的日子里,我也在回想自己的作为,或者是因为我创造生命的举动过于轻率了不过科恩殿下,你认为我的错误在哪里呢?] [说句很实在的话,我只是管理一个帝国的皇帝,还远远没到能够创造命的程度,自然不具备评价大姐你这个做法是不是正确的那种眼光和件事。]科恩这话倒是出自肺腑:[但是,我猜想大姐你应该是对自己感到自豪,还有一些寂寞,所以才会去创造其他生命,然后把自己的某些能力赋予他们,让他们快乐在这个角度上来看,这没有什么不对。] [在创造生命之前,我是这个世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生命。除了我,整个世界毫无生机,那样的心情你是体会不到的,漫长岁月中的某天,我与另一个生命有了联系,就是让你来寻找我的生命你叫她棉花糖。]谈起旧事,生命之源不免感伤:[我这才知道,除了我还另有生命存在,除了我这样的,还有很多另外型态不同的生命] 她手心中托着一颗小小的果实,随着话音,果实外面那一层果肉慢慢的干枯,鲜艳的果皮出现一道道小皱褶,一抹绿芽破皮而出,柔弱的摇摆在微风中,晃了一晃,绿芽分出的两片嫩叶舒展开来,冉冉盘旋而上,不消片刻,已经长成一株五六寸的小树苗。生命之源把手一抬,已经向下伸出根须的树苗飞进篱笆旁的一个小坑洞里。附近树根下发出一阵欢呼,七八个三寸高的蓝色小精灵拿着各种工具飞出来,争先恐后给树苗覆土浇水,忙的不亦乐乎。[我很谨慎,从简单到复杂,从微小的植物,在到有血有肉的动物,先是创造了没有智慧的生灵,在创造有智慧的生物但我毕竟还是失败啦!] [这不是失败,大姐你创造的生命很完美,他们有能力,有智慧,甚至有目的明确的反叛计划不管怎么说,创造生命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相比而言毁灭就很简单。]科恩摇着头说:[在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我想先知道那两个老浑蛋是怎样反叛的。我之前问过四神,但她们就是不说,生怕影响了大姐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 [这些日子以来,那四个孩子也过的很辛苦啊!他们都是元素生灵,为了保护沉眠之地不被发现,他们甚至放弃了聚集在身体里的元素力量,一直虚弱的生活着。]生命之源对科恩笑了笑:[殿下,你可不能责怪他们。] [我真是怀疑了。]科恩苦笑了一下:[大姐你拥有的情感一点也不比人类少啊!] [换你来潜伏万年,你在性格上也会有些变化吧!况且我大多时候没事好做,有时候也会再人类帝国里生活一段时间。]生命之源跟着苦笑一下:光明和黑暗大概不会想到,他们的一切作为都被我看在眼里,但我没有办法去处罚他们,也没有能力挽救悲惨的人类。] [嗯,我进一步肯定大姐你已经在感情方面很强势,居然还能不知不觉的跑题。]科恩送上一句奉承,决定主动引领谈话的主题:[如你所说,光明和黑暗有一定的情感和情绪,那么,她们和四神事同时被创造的吗?这中间有什么细微的区别吗?] [因为生命种类很多,所以在创造有智慧的生命之前,四神就先被创造出来,他们是单纯的元素生物,因为单纯,所以力量强大。]生命之源笑笑,开始向科恩诉说过往的事情:[他们替我掌管四大元素,并且将驱使元素力量的办法教给其他种族,让他们具备起码的生存能力,而光明和黑暗比四神晚了三千年,甚至晚于科恩殿下所知的龙族。] [不会吧?]科恩大吃一惊:[龙族被光明和黑暗打的那么惨,怎么会?!] [因为再反叛的十后,实力强大的龙族已经被光明和黑暗消灭了,现金的龙族是当初犯了错,被我放逐到海外去的。]生命之源似乎明白了科恩询问历史的原因,解说的也更加详细:[四神被创造之后,我创造了和人类差不多的四个种族,并指定给四神,他们的关系更紧密。科恩殿下你找到的水族就是其中的一个,这四个种族,是直接受到我和四神指引的。] [四族稳定下来之后,我才创造了龙族和精灵族,看起来一切都很好,但他们各有弱点,生存不易,比如四族对自己的主元素运用的很高,却很难使用其他元素;精灵能使用多种元素,行动敏捷,型态俊美,可惜繁衍很难;龙族虽然同时具备了力量与元素运用,却正因为这样,所以一般的身体无法容纳,所以一旦失控,龙足队种族造成的伤害也很大。就因为这些原因。我才想到了创造人类。] [就是说,人类是集中了其他种族的优点,而且尽量回避缺点的一个种族?]科恩问:[就是能力均衡的那种] [是的,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有得必有失;没有完美的事务。我虽然能创造生命,但我不能更改生命存在的基本法则。]生命之源点了点头:[等待一切准备就绪,我才决定创造人类光明和黑暗,他们两个正是为了人类的诞生而诞生的半元素生物。] [大姐你的打算,是想让他们去引导人类吗?]科恩拿起一个果子,在手心里把玩着。 [当然,但人类再各个方面的属性都比四族要复杂的多,一个指引者显然是不够的,多一个指引者配合上也会出问题,所以再创造光明与黑暗的十后,我使用了栾生子的的方式] [栾生?!这两个老浑蛋居然是栾兄弟?]科恩这一惊可吃的不小。 之前他跟两个伪神团伙有种种接触,对方的作为隐隐透出一种诡异,他肯定两者之间有一定程度的勾结,但科恩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一直势同水火的神王与魔王,他们居然是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我还以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科恩殿下吃惊呢!]生命之源脸上出现了微笑:[殿下是否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那还用说!]科恩用力的把头一点,神情专注。 [光明和黑暗,从身体上来说是半元素半**的构成,所以无论是哪一种力量,他们都可以拥有和使用。同时,他们可以在两者之间转换,甚至在一段时间之内彻底抛弃一种型态,而作为栾生的特征,他们是共同享有生命的,就算其中之一被彻底消灭,他的灵魂也可以寄生再另一个的影子里,以时间为工具,慢慢恢复能力。] [这种存在方式真是精妙绝伦,简直比我还能扛啊。]科恩吐出一口大气,有点无可奈何:[什么叫真正的打不死?这才是真正的打不死!] [科恩殿下不用气馁,我刚才也说了,没有任何实物是完美的。]生命之源又笑了笑:[即便是在怎么强大的命,也是有天生的缺点。光明和黑暗嘛,他们俩也是一样。] [真的有缺点?]科恩双眼微微一闭。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即使有一天,我在殿下的帮助下收回被他们夺取的能力,他们依然是光明和黑暗,依然有毁天灭地的实力。]生命之源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沉思中的科恩:[其实我的能力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负担,他们并不能使用,反而要花费精力苦苦的压制。如果我收回了自己的能力,他们才能发挥自己真正的,能令全大陆生灵颤抖的实力,这大概是他们想像不到的结局吧科恩殿下,要我说出光明与黑暗真正的缺点供你参考吗?] [嗯,我虽然不算太聪明,但也不需要每件事都让大姐你来提醒吧?即使今天想不到,明天总是能想到的。]科恩抬起目光,笑容中充斥着自信:[大姐,请继续我们的历史课。] [既然殿下坚持自己思索和拼搏,那我也乐得做一个旁观者,我很期待殿下想出答案的那一刻。]生命之源并不做作,对科恩性格的喜欢溢于言表:[刚才说到光明和黑暗降生,然后就是人类了其实今天的人类,与刚创造出来的人类有很大区别因为在之后的一段岁月里,各个种族之间都有通婚,血统的融合,使各个种族都有了些改变,总体说来是向有利的方向发展说起来,殿下管辖下的三十六部族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 [三十六部族说他们的祖先生活在分界线上,那里是大陆的中心吧?]科恩摇了摇头:[血统融合与地理位置和交流程度有关,为什么位于中心点的部族反而没有这样做呢?] [这很简单,因为我原本就在大陆的中心,而三十六部族是居住在我家附近部落。]生命之源解释说:[这么说吧,我一直鼓励人类走出密林,去寻找更美好的生活,因为他们也是我的孩子但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些孩子会自发的崇拜我,而三十六部族就是孩子们留下来侍奉我的,每个种族派出一个部落。我曾经试图阻止,但无法动摇他们的初衷。] [这是发展成社会的必然,不用意外。蛮荒人类再遇到不可理解和不可战胜的事务时,都会很理智的把问题推给崇拜者,没有哪一个人类社会缺少这个步骤]科恩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善意的表达,他们敬畏你。]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生命之源点了点头:[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开始向大陆各处迁移,光明和黑暗肩负引导之责,也分别北上南下。最初的几千年,我是很欣慰的,因为人类不但成功的在各种环境下生存下来,还发展出了自己的文化,而且南北各有差异和特色。] [我想问题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吧?]科恩轻声问:[在人类建立等级观念之后。] [是的,不知不觉中,人类有了模糊的等级观念,最初的判别标准是*力量和奉献,之后就变化可以被称为一种堕落吧?]说到这里,生命之源的脸色黯淡了一些:[第一次大范围的争斗是人类发起的,为了土地,他们攻击居住在大陆北段的冰雪精灵]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对第一次战争肇事者的认定,科恩倒不怎么意外。 [光明很快解决了这次纠纷,我也处罚了当时两方的首领,原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但没想到才仅仅五年的时间,就爆发了第二次争斗,而且还超过了上一次的规模。]生命之源痛心的摇了摇头:[科恩殿下你能想像吗?他们都是我的孩子,却要互相攻击杀戮]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这板子怎么打的下去?]科恩苦笑着回答:[那光明和黑暗呢?每一次争端都是由他们去阻止吗?] [是的。虽然最终的仲裁在我,但第一时间赶去阻止事态的,必然是他们中的一个。那段岁月,他们很是忙碌,因为各地的争端从不休止,从几百人到几万人不等再之后,争端的对象逐渐扩大,精灵。矮人。半兽人。野蛮人等等,甚至连龙族都被卷入进去唯一能远离争端的,就是分界线附近的这些种族了。] [光明和黑暗就是在这段时间堕落的吗?] [这段时间,他们还没有反叛的迹象,甚至说的上是在全心全意的守护着人类。但是,人类发展和堕落的速度之快使他们困惑不以,其实不只是他们,我也同样困惑。所以,在他们的恳求之下,我赋予了他们新的天赋好奇和思考。]生命之源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他们看到,他们好奇,他们思考这样想来,的确是我亲手埋下了促使他们反叛的种子有一次,为了阻止一场人类和矮人间的争斗,光明使用了大范围的魔法,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光明,他就在战场上呆立了足足两年之久。 [就因为这样,他们就反叛了]科恩一愣,觉得很荒唐。 [确切的说,应该是人类教会了他们一切,包括谋划和反叛。现在想来,数千年的时间,人类能上演多少阴谋和反叛行为?这已经足够让原本就疑惑的光明和黑暗受到影响我也没有想到,赋予他们的新天赴会发展出另一种天赋,怀疑。]生命之源纠正了科恩的话:[事实上,在千年之后,光明和黑暗就已经怀疑我的做法,他们请求使用严苛的律法管束各个种族,并彻底的贯彻森严的等级制度。] [但是,作为元素生物来说,怀疑本身就是一种自我毁灭。] [大姐,你没答应吧?]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科恩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 [我不是早就说过吗?其他生命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他们能生活的快乐,怎么能使用这样严酷的法则?甚至强硬的把他们分为三六九等?生命的意思,不都是一样的吗?]生命之源的回答肯定了科恩的预感:[我一直这样认为,所以,我做不到。] [然后这两个浑蛋就爆了,是吧?] [应该是埋下了不满的情绪吧!]生命之源叹了口气:[因为与他们有这样的一次谈话,我之后也有想过要避免种族间的摩擦,所以那段时间,我把一些种族放到海外的岛屿上,在把另一些种族放到自己身边管束特别是力量强横的龙族,我要他们担任我家的护卫。] [难道反叛的爆发点是在这里?]科恩眼睛一亮。 生命之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龙族,龙族,科恩殿下,你可知原本龙族的体型是多大?]然后看着茫然的科恩,缓缓提示:[它们原本的体型,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 [力量!]科恩两手一拍,果汁飞散:[其实大姐你并不需要什么护卫,但头脑简单的龙族并不了解事情原委,认为担任大姐的护卫是无上光荣的事情,一门心思讨好你,加之在先前的争端中吃过亏,所以趁机追求更强大的力量,结果导致体型增大!] [这就是反叛的爆发点,至少,威胁到人类的龙族是因为我而出现,我对人类来说是有罪的这是他们反叛时的藉口之一。]生命之源用一块手帕擦去科恩胸前的几滴果汁,动作很自然:[光明和黑暗分别来见我,说龙族的实力已经超越了其他生命,可能会让大陆失去平衡,请求我收回龙族的力量。可是,增进力量的方法是龙族自己摸索探询出来的,我又怎么能随便抹杀孩子的努力?况且龙族的数量不多,并不会对其他种族造成威胁。] 科恩无言的摇了摇头,暗暗叹了口气:生命之源太仁慈了,不懂黄金棒下出孝子的道理,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 [这件事情之后,黑暗和光明就沉默了很多,还发生过几次外出龙族与其他种族发生争端的意外,还险些与光明和黑暗发生直接冲突。为了安抚他们,我就把一部分龙族送去了龙岛,并在岛上布置了一个遮蔽法阵,以免光明和黑暗去闹事。] [这些都是那两个老浑蛋调虎离山的技俩。]科恩又摇头叹气:[没估计错的话,他们会进一步的削弱你身边的力量,然后看准大姐你的弱点再动手,四神肯定会在关键时离开你。] [你说的没错。]生命之源说:[我的弱点,就是在发动生命礼赞曲时,四神当时都不在。] [生命礼赞曲?]科恩挠头:[这算是一种娱乐活动?还是庆典?] [算是吧,我创造了这么多生灵,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让他们出来让我看看,无论是有没有智慧的。]生命之源说:[虽然他们都能感受我的召唤,但却不能*自已的力量来,所以,我会去帮助他们,让生活在大陆各处的他们飞到我的面前] [飞到你的面前?]科恩怪叫一声:[这是超超豪华的魔法啊!] [规模很大,必须心无旁骛才行。]生命之源面上又是一黯:[光明和黑暗,就是在这时偷袭了我,夺取了我的力量四神匆匆回归,但他们的力量与我息息相关,只能保护着我离去之后的事情,科恩殿下你大概也知道了。] [这两个老混蛋夺取了大姐的力量,也替代了你的位置。]科恩点着头说:[先以神殿和魔殿对各族洗脑,再以战争消耗人类数量,使各族都在内耗中挣扎,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如果出现了能够挑战他们的人类,光明和黑暗就会实施天罚,然后再重新创造生命。]生命之源补充说:[距今为止,已经有过八次天罚了,波及整个大陆。] [也就是说,大陆上的生命已经被毁灭过八次了?!只要出现能挑战他们的人类,他们就要毁灭大陆?!]一股凉气顺着科恩的背脊上行,整个身体发毛。 生命之源点了点头,眼里流露出无进痛楚:[就算没有出现能挑战他们的人,他们也要毁灭大陆] [为什么?]科恩再也忍受不了:[这完全没有道理!] [光明和黑暗他们虽然拥有一些感情,但他们无法对未来进行推测,他们只能反思,只能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对他们来说,所谓的存在,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生命之源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所以当现今人类的发展,一旦超过他们反叛时那个标准] [他们就毁灭世界,然后重新来过?]科恩恨的牙齿咯咯响。 [这是我所见过的,全天下最懦弱的两个懦夫!!!](全本 ) 第3章 太阳逐渐移动到头顶,暴露在阳光下的话,会直接感受到气温的升高。但如果是行走在海岸边,因为有海风的缘故,反而会觉得凉快一些,当然了,如果是赤脚踩著沙滩边的海浪,头上顶著小灵编制的大草帽,手里还拿著一颗多汁的蜜瓜,那麼不但会感到凉爽,还会觉得很惬意 因为之前谈论的话题过於沉重,导致[谈生意的双方]一边消沉。一边愤怒,所以科恩就提议换个环境和心情,这才有这次非常浪漫的海岸漫步。阳光。沙滩。海浪。在双方刻意的回避下,关於光明与黑暗反叛的种种细节就没有再被提起。 [对了。]走出大概千来步,生命之源的神色平静了许多,也稍微放慢了脚步:[科恩殿下之前曾经说我有三个错误,不知道是哪三个?] [首先声明啊,我是一个小小的帝国皇帝,没有资格评价大姐你的品格等等。]科恩灌了一口密瓜汁,哇哇大叫两声:[我所说的错误呢,只是指大姐你在管理各族时的疏忽,好歹咱也狐假虎威当了几天流氓啊,玩弄下属这档子事儿,总算是有点心得的。] [科恩殿下的确是油嘴滑舌。]听完科恩拿腔拿调的话,生命之源笑了笑:[被别人指出错误是很正常的事,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你何必把对付光明和黑暗的办法用在我这呢?] [坦白的说,这才是我的本色!所谓的,传说中的真情流露,大姐你以为我流氓的称号是怎麼来的?]科恩嘿嘿的笑:[好吧,我们先来探讨大姐你的第一个错误。] [好。]生命之源停下脚步:[用你的话说,我洗耳恭听。] [至少在我看来,大姐你创造生命是一个壮举。从你创造四神开始一直到创造出人类,这中间都没有什麼错误。]科恩正色说:[但是,大姐你要知道,创造生命是*慈悲,管理生命则是*规则,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两件背道而驰的事。] [为什麼,用慈爱去引导他们,真的行不通吗?] [大姐啊,规则本身就是冰冷的,是用来震慑被管理者的。无论是谁,敢触及规则就一定要被处罚,而且是相应的惩罚才行。]科恩摇了摇头:[并不是说每个生命都会去触犯规则,也并不是说各个种族都一定会堕落糜烂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每一个命都有**,**会促使他们产生变化,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规则的震慑,他们自然而然就堕落了。打个很简单的比方,我走十部就能偷盗粮食而不受惩罚,我为什麼还要去耕种流汗啊?] [盗窃,难道他们不会感到羞耻吗?] [羞耻?会啊,第一次当然会啊,但是比得上在风霜雪雨之中流汗流泪吗?一时的羞愧换来一年的惬意,这生意哪头比较赚?你当各族真傻呀?]科恩举起蜜瓜,一口喝完里面的汁液,然後把瓜壳抛下海去;[在表面看来,规则的存在让一些人受到惩罚,但我们换个角度想,每一次规则被触犯的时候,他所保护的,是除了触犯者之外的所有人啊] [科恩殿下,其实我也曾经制定过规则。] [坦白说,大姐的规则没有用,而且仅有的一点规则也是被大姐亲手摧毁的。]科恩打断了生命之源的话:[龙族犯错就把龙族调回身边,或者把其他犯错的种族送到外海,只是阻止战争而不对祸根加以处罚,大姐,你这种行为不是仁慈,而是偏袒和纵容。] [运用严苛的规则就能管理好一切了吗?孩子们生活在这种规则之下,就会开心了吗?] [我真是服气了,大姐你还真固执。是,我说过仁慈和规则是两件独立的事情,但我没有说过这两种东西不能同时存在啊,对各种族来说,慈爱不可缺少,规则更不可缺少!]科恩摇了摇头:[好,我们现在来说快乐,大姐当然希望各族子民都能生活的快乐但是我们知道,这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 [有人快乐,那麼必然就有人不快乐,甚至在一个纯粹的旁观者来说,看到别人不快乐,就是自己的一种快乐。]科恩没有给生命之源插嘴的机会:[因为快乐和不快乐是需要对比的,再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这个界定就会模糊甚至是消失就算大姐你有一天做到了,你让所有的子民都快乐了,那麼再下一个瞬间,他们就失去了对快乐的概念,甚至觉得了无生趣。] [你的意思是说必须要让一些孩子生活在悲惨之中,才能让其他孩子体会到快乐吗?]很明显,生命只源不能接受科恩的论调:[既然他们共同享受阳光雨露,共同受大地的滋养,为麼就不能共同快乐?] [大姐你刚才说的是植物吧,但我说的是人,是有智慧。有**的人!]科恩叹了口气:[很遗憾,在人类身上,大姐你永远看不到所谓的共同快乐,这在实际和理论上都不存在。我说过,事情总是需要对比的,有人富裕,就有人会穷的响叮当;有人风流倜傥,就得有人打光棍来配合他;人类要多一点土地,精灵的领地就要萎缩] [不!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这一次,生命之源的语气强硬了些,看的出,她的情绪在波动。 [大姐你不要激动,我说的是事实。其实大家都明白没有其他的办法,资源只有那麼多,而**却随著我们对世界的探索而上涨。]科恩对她的态度并不惊讶,反而笑了笑:[其实我倒认为对大陆上的种族来说,这其实并不是坏事。] [科恩殿下,你真是令我诧异,这样的状况居然不是坏事?]就算是仁慈到无以复加的生命之源,这时也流露出对科恩的话不满。 [我就全说了吧,这种种的事情,归纳起来就是两个字竞争!] [种族之间,帝国之间,家族之间,甚至是两个人之间,无不充斥著这种行为。这不是什麼坏事,而是我们进步的途径啊!]知道自己的话跟生命之源一贯的想法有冲突,但科恩依然坚持:[比较产生差距,差距导致危机,危机会转化为进步的动力想拥有财富?那就去寻找比富人更先进的赚钱方法!想要女人吗?那就去创造属於自己的魅力之源!想要权力吗?那就去准备更快捷,更有效的计划!] [这是何必,这是何苦]生命之源摇了摇头:[生命的出现,难道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管理,是统治,不要在纠缠於哲学问题了好吧?那太伤感情了。]看生命之源的脸色,科恩决定缓和一下气氛,不要把之後的生意搞砸了:[大姐,这种东西,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特别是某些东西讲出来吓人一跳,实际上却没有那麼可怕。] [如果运用规则是唯一的途径,事情还能有什麼变化呢?]生命之源的情绪低落总算是暂时停止,她看著科恩:[殿下你打算推翻自己的论点吗?] [在理论上来分析,悲惨和快乐是同时存在的,这点已经肯定了,但在现实来讲,这两种命运并不是不可以被改变,至少可以通过个体行为使之流动起来也就是说,今天悲惨的人,因为勤奋努力,明天就快乐了,而今天快乐的人,可能会因为某种原因,在明天就悲惨了所以,可以把这快乐当作是一种奖励,而悲惨嘛,说据老实话,今天的悲惨标准,在一百年前说不定就是快乐呢!] [这就是我的孩子们相互争斗,流血万里的原因吗?] [好!大姐你终於提出一个建设性的问题了!]科恩立即开始立正。鼓掌。做的像模像样;[不错,这是竞争的原因,但却不是流血万里的原因。导致他们白白流血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笨。] [笨?有智慧的生命会笨到哪里去?] [有智慧是一回事,笨是另外一回事好不好?]科恩摇了摇头:[本少爷刚才说了理论和实际,但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操作手法。如果你的孩子够聪明,他们就应该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操作的最终目标是把悲惨的机率压到无限小,事实上,除了打打杀杀,要把对方亡族灭种之外,你的孩子根本没去探询过其他的办法,这样才给了光明和黑暗可乘之机,这不是笨是什麼?] [他们还没有足够的时间] [时间绝对够用!]科恩把话说的斩钉截铁:[是大姐你保姆式的管理压制了他们。] [这这是我的第二个错误吗?]生命之源脸上显露出惊讶的神情,凝固了好一阵才有消散的迹象,显然是对科恩这种谈话方式有些不适应。 科恩点了点头。 [愿闻其详。] [大姐你一直对他们使用"孩子"这个称呼,但你并不是把自己当成是他们的母亲,而是保姆,一个无为不至的褓姆。]在细碎的浪涌声中,科恩正色说;[但孩子要正常的长大,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保姆,或者说,她只是在最初阶段需要保姆,在这个阶段之後,要不就应该放开手让他们自己去学习,要不就得为他们请很多的导师。] [听起来,这像是各族都在使用的方式吧?不是什麼难以明白的道理。] [各族当然明白了,但那是在离开大姐的直接护佑之後才明白的,遗憾的是,当时大姐你并没有明白这点,还一味的使用保姆的方式。]科恩用光脚丫在沙滩上画著大大小小的图形:[而且,大姐不但对各族是这样,就连对光明和黑暗也是这样。] [你没有引导光明和黑暗,他们就不能引导各族,而各族生活的环境却促使他们产生**,进而发展成了堕落。然後,这种堕落转变成行为,由量变到质变,影响了其他人,这就难怪光明和黑暗被各族反叛,而大姐又被光明和黑暗反叛我觉得,这两个老混蛋在反叛的时候,肯定以为自己从事的事业是正义的,甚至在心里还充满了对各族的爱啊] [如果科恩殿下不侮辱"爱"这个词,我心里会更加好受一点。]生命之源从追忆中抬起头来,第一时间夸奖了科恩:[说起来,殿下的口才很好,而且思维也有条理甚至在殿下让我提取的记忆中还有很多能准确表达意思的词句,以往想起这种种,总觉得没有头绪,现在经殿下的提醒,我想到了更多我尚且如此,我的孩子们就更加稚嫩了。] [大姐你在开什麼玩笑?我只是个小不点,何德何能提醒你?伪神灭了那麼多次世,大姐你闭关修炼了多少年了?有这段时间,什麼狗屁问题会想不到答案?要是换成我,人格早裂变成千百瓣,每天开坊间聚会都可以了。]科恩却不满意这样的称赞:[我敢肯定,我所说的,大姐早就想到了,老实说,我并不喜欢大姐这种考教人的方式。] [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我即使能想到,也与殿下的思路不一样,事实上,我所想到的要模糊很多。]生命之源否定了科恩的猜测:[再说了,殿下移到这里就喊著要谈生意,什麼样的生意只许殿下用全力而却要束手?这很不公平!] 如果另有他人在场,必然会被生命之源的这段话惊的不能自已:这是什麼世界?无限尊贵的母神,居然跟流氓谈生意! [好吧,既然说到了生意]科恩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来谈生意好了。] [这麼快就进入正题了吗?]生命之源显然还没有习惯科恩的跳跃式谈话;[光明和黑暗还牢牢掌握著大陆的命运,而科恩殿下你也没有打败他们的把握,这时候谈生意,真的不算太早吗?] [有很多人,包括以前的我在内,做事都只看眼前,没有想的更长远,所以才酿成悲剧,所以这次,我打算先策划的完美一点。]科恩笑笑,很有点高深莫测的意味:[打败伪神是一个前提,种种细节当然还要在跟大姐商量,但是某些事情,我想还是现在敲定的好。] [这样的话]生命之源也笑了笑:[殿下不是说我有三个错误吗?第三个还没说呢!] [第三个是和生意联系在一起的,分成两次说太麻烦了,一次吧。]科恩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点,竟然真有几分生意人的狡捷:[大姐你说呢?] [如果殿下坚持的话,我也不好反对。] [好。我就喜欢大姐性格里的这份直爽!]科恩转了转头上的草帽:[我们现在假定伪神已经被打败了] [功名和黑暗会怎麼样?]生命之源似乎更关心这点,以致於出口打断了科恩的话。 [我在假定啊!]科恩哭笑不得:[大姐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抱歉。] [嗯,我们假定伪神被打倒了,而且大陆上一片和平。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科恩用大串的形容堵住了命之源的嘴,这才小心翼翼的触及主题:[被伪神夺去的力量重新回到大姐身上,那麼,大姐你那个时候会有什麼想法?] [想法。]生命之源一时没明白过来:[什麼想法?] [我的意思是,大姐你若恢复了力量,你准备做些什麼?]问完这句话,科恩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看著生命之源。 [我会先抚慰我的孩子们,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他们,然後,]生命之源沉默了片刻,然後回望著科恩,缓缓说:[殿下对生命的认知很实际,提倡的管理方式在目前看来也最有效。我想,请殿下与我一起担负起教导各族的责任,希望科恩殿下不会拒绝我。] [我?]科恩指了指自己:[你让我管理包括全人类在内的大陆生命?] [是的。在殿下的心中也有**,应该很适合这个位置。]生命之源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能管好吗?] [不试一下怎麼知道呢?] 仅隔咫尺,两人对视,科恩脸上固然是沉静如水,生命之源却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时间流逝,浪花一叠叠的涌上沙滩,冲刷著两人一路走来的脚印。很久之後,科恩脸上的表情才出现变化,他微微的一笑。很自然的,生命之源的神色也就跟著一松。 [你错了。]却没有想到,科恩说出的是这句话:[这就是你的第三个错。] [我的第三个错?]生命之源喃喃的重复。 [你的孩子们,他们的生命不属於你,他们的自由不属於你,他们的生活也不属於你]科恩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被浪涛声盖过的迹象,但其中的意思,却清晰的传到生命之源的意识中:[你,生命之源没有权力为你的孩子们安排命运,同样的,我科恩。凯达也没有这个权力。] [历经多少万年,光明和黑暗倒台了,大姐你又想安排一个新的,凌驾於全人类之上的神去管理他们?]科恩摇了摇头:[即便这个神是我又怎麼样?我对著大大小小的几十个种族,我能比光明和黑暗做的更好吗?我怎麼去控制?我灭调神殿和魔殿,然後树立起一个侍奉我的神殿吗?那还不如现在的格局!] [难道]漫长的谈话进行到这里,生命之源终於明白了科恩要谈的生意,语气第一次凌厉起来:[科恩殿下,你是要我主动退出吗?!] 话音一落,目光所及之处浪涛尽碎,万籁俱寂,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停止了! [其实,大姐你早就想到退出了。]科恩淡淡的说:[我只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我不能照顾孩子们的话]天地之间,只於下生命之源梦呓一般的话语:[我还能做什麼] [或者。]小流氓伸出手握住生命之源的手,好整以暇的回答说:[你可以祝福他们。] [虽然我们有很大的分歧,但请相信,我不是在生殿下的气。]生命之源轻声说:[就如同我允许殿下表明自己的观点一样,请殿下也给我足够的时间,我预感这不是一次见面就能谈妥的事情。] [我不忙。]科恩笑著说:[我会常来的。](全本 ) 第4章 如同先前的消失方式一样,科恩的回归也是在瞬间完成的,称的上是既梦幻又神秘,如果非给他的这种出现方式配上音效的话,大概只有用[嗖!]的一声才能般配。不过,再斯比亚皇帝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气氛和景象很诡异,是他绝对想像不到的。 斯比亚帝国第一皇妃两手掐著土神的脖子,水神一脸紧张的抱著她的腰,拼命想把两人隔开;而一像再四神面前表现的如同乖宝宝一样的白影,虽然她整个人都被风神托起,但姿态却正凝固在飞旋踢的最後一个动作上,脚间已经点到火神的胸口了这六个人的全部动作,都在科恩出现时的一声乾咳中庭下,静止不动,犹如一组栩栩如生的浮雕。 与几人的目光一对,科恩就知道这里大概发生了什麼事,於是微微一笑,开始替人排忧解难:[在玩家家酒吗?好啊,也算我一个。] 正主现身,其他人所营造的,短兵相接的气氛,犹如垮塌的沙堆一样轰然而逝。 菲琳。白影几步迎上来,藉口整理服饰检查科恩是否零件完整,土神和火神也一脸关切的走过来分站科恩的左右,在他的肩膀和後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就连一向没什麼存在感的风神都用关切的目光注视著他全场,只有水神正捂嘴偷笑。 很没心没肺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科恩明白这次争斗的导火索又是自己这实在怪不得其他人,伟大的科恩君消失了大半天的时间,这已经足够引发血案了。 [本少爷早就建议大家下去散步嘛,站这麼久脚会麻的。]科恩在脸上堆起微笑,冲各位一一点头:[我们下去吧,弄桌子本少爷请客,大家坐下来大家慢慢聊!] [殿下能用什麼请客呢?]经过之前一系列惨绝人寰的遭遇,水神已经自认为看透了小流氓的心肝脾肺肾:[这可是在沉眠之地,所有能请客的东西都不属於殿下!] [要赌吗?]科恩殿下斜眼看过去,还一上一下的挑著眉梢。 [我才不会在晚辈面前认输!]不得不说,水神抓住了这一次难得的机会:[赌什麼?] [愿意赌就好,嗯,这样吧,如果你输了的话,就扮个软妹子来看看]小流氓肩膀耸动,笑容很淫荡。 [什麼是软妹子?]看到科恩的笑容,水神还是有戒心的。 [看不出来你还很爱学习嘛,我很欣慰。]一脸道貌岸然的小流氓伸出手指在空中游走,勾勒出一条条曲线:[所谓的软妹子,就是目光软软,嗓音软软,腰身软软] [这样而已?]水神并不畏惧,反而问起科恩的赌注:[要是殿下输了呢?] [要是本少爷输了,自然是扮硬汉子给你看]在发现水神有发飙的迹象之後,小流氓即时的追加了正常的赌注:[或者,答应你一个条件好了。] [闭嘴!]见赌注不算是太过分,水神大喊一声:[我赌了!] [一言为定!] 两掌一击,水神和科恩的声音同时响起:[请大家为赌局公证!] 无论是对人类也好,还是对神灵也罢,在他们有所期待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不久之後,在正对塔身的一处风景清幽的庭院中,小人得志的笑声很刺耳的响起。 没有错,发出笑声的正是科恩。 坐在科恩对面的水神却是脸色涨红,神色愤然,她虽然掌握了一个胜率颇大的机会,然而机会总归只是机会,既然是赌,那麼失败的可能性还是存在著。只能说水神今天的运气实在欠佳,小流氓对此的形容很富有地域色彩倒楣催的。 桌面上放著一个藤筐,里面盛著一筐色彩艳丽的水果,虽然现在还没人知道这些果子的滋味,但大家能肯定一点,就是面前这玩意,连果子带藤筐都不是沉眠之地的出产。 [来来来,大家吃,不要客气,重出这些水果的大姐亲口保证独此一家,别的地方绝对吃不到哦!]先拿了两个,分别塞到菲琳和白影手里,科恩这才开始招呼四神,绝口不提赌注的事,这并不是说小流氓会放过水神,其实她只是想多看看水神尴尬憋气的表情而已。 毕竟位高权重,菲琳这些年享受过不少珍贵的东西,所以果子拿到手里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吃这时的菲琳没了枷锁,轻松的心态直接反应到行为上,就连吃果子的动作也恢复了本色。他可是跟科恩一起长大的,根本就不用削皮切块。双唇张开皓齿微动,先咬了一小口,可还没等她啃下一块来,香甜的果汁就漫进舌齿之中。 皇妃眉头一展,另一手就向藤筐抓去,正好碰到白影的手两女对视,莞尔一笑。 等她们吃完第二个水果,却发现四神连一个果子都没吃,确切的说,四神中的三位都是拿著水果在发愣,剩下的那个异类,这时正全心全意的沉浮在愤慲疑惑中,没顾得上出手。当然了,看到这样的情形,就算面前的东西在怎样美味,两女也只得停下手来,虽然知道他们发愣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 天姿国色的美女,就是再怎麼凶横的吃相,也不会让四神级别的人物泪眼蒙蒙吧? [科恩殿下。]手里拿著一枚黄色的水果,全力感受著里面蕴藏的气息和能量,土神眼中的东西终於顺脸颊流下,声音抖的一塌糊涂:[你见到她了?] 火神和风神同时以渴求的目光盯著科恩再已形同偷窃的手段拿取了一枚蓝色果实之後,水神也加入这个行列。 [有些事情呢,大家明白就好,说出来可就没什麼意思了。]说到正事,科恩脸上的流氓笑容消失了,声音也低沉了很多:[总之一切顺利,这水果嘛,以後还有。] [以後还有?]土神显然是明白了科恩的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谢谢。] [有什麼值得谢的?以後在说吧,生意还没谈好呢!这里的一切还是照旧,最近两三个月我是不用再来了。对了,最顶层的浮雕还不到解封的时候。]科恩对四神交代起细节来:[本少爷在分界线上修建了新的帝国首都,虽然距离还比较远,但我不能下达明令,所以难免会有人误闯进来,如果闯进来的是我的人,你们就地拘禁,不是我的人一律格杀。] [请科恩殿下放心,我们的使命就是严格保守沉眠之地的秘密。] [以後,本少爷大部分时间都在新国都,因为後面有一系列的安排,可能也难以脱身,那麼,在联络上就要大家多想办法,必要的时候可以通过中间人。]科恩抬起手来,指了指菲琳和白影:[中间人也就是这两位,不可能再有其他人选。如果有人冒充,杀无赦。] 虽然科恩一口一个[格杀。杀无赦],但她身边的人都听的非常仔细,点头如捣蒜。因为在座的无论什麼身分,都明白沉眠之地的秘密一旦洩漏,後果事不堪设想的换一个角度来看,虽然科恩嘴上说[生意还没谈好],但就凭他现在发号施令的态度,众人自然知道了这桩[生意]其实已经谈的很深入,所谓没谈好,多半是殿下有什麼古怪条件还没有被满足。 也就是说,这位一直对这件事不怎麼情愿的科恩。凯达殿下,已经正式扛起对抗伪神的大旗。四神虽然是神,但事实上已经站在这面旗帜之下,成为科恩麾下的小兵兵。 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所以一筐果子很快就被吃光了。 也就是在吃完了果子之後,菲琳和白影才知道那不是寻常水果,其中蕴含著相当程度的能量,还不是那种临时性的,整整一筐被瓜分下肚,四神的能力提高了一倍,另外两位的身体也得益非浅,至於有著雁过拔毛恶习的科恩殿下,他早就在某处吃到吐了 真是难为生命之源,补充能量也就罢了,还能把果子种的如此美味。 高兴归高兴,该做的事情还是得仔细,在四神的精心调养下,直到两天後,菲琳的身体才算真正的稳定下来,再与白影一起被风神稍微训练了一下,把补充的能量全部吸收之後,皇妃已经具备跟人干架的实力了。 趁这个时间,科恩又对沉眠之地的里里外外作了一番安排,隐然有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别墅的意思,四神也只是点头,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对於他们来说,只要推倒了伪神,一个沉眠之地算什麼?自已被使唤几天又算什麼? 只是苦了水神因为她又跟科恩打了几次赌,结果败的晕头转向。 可怜这一位,曾经也是威风八面,现在不但要假扮[软妹子]引诱[硬汉子].当然了,每当这种时候,小流氓会很配合的假扮[硬汉子]让[软妹子]引诱如果不是有菲琳和白影在,还不知道会出现什麼古怪的赌约呢! 到科恩一行人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水神库房里所有能见天的东西都给搜括一空,非但如此,她还连累了其他人,三神押箱底的玩意全部改名换姓,就算是现在不能拿走的物品,科恩都找了一间库房堆起来,门上贴了自己的封条。 大家得出一个结论,科恩比龙族贪婪多了,白影不过才的了一对耳环。 所以在欢送仪式上,四神都有意拉开了跟科恩的距离。风神和菲琳携手而行,水神跟白影窃窃私语,土神前面开路,火神後头压阵临别在即,谁也不想再被科恩敲上一竹槓。科恩也不觉得受了冷落,骑著小乌鸦,悠然自得的两眼看天哼小曲。 这斑斑劣迹不是率性而为,而是科恩有意这麼做的。 他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今後少不了要与四神打交道。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与他平起平坐的事[大姐].而大姐的手下跟他差了整整一个等级,再跟四神亲密无间的话,小心人家谈[生意]的时候居高临下。 就算大姐没有争高下的心思,但连续打出四张感情牌来科恩也受不了啊!到目前为止,他手里的本钱微薄的很。感情与生意,这两件事情单独存在时都不成问题,但混在一起就会变质。 [看起来,你是真的恢复正常了。]听了科恩的话,坐在他前面的菲琳浅浅一笑:[好啦,这下夫君开始计算别人,我才真正放心了。] [不要把你夫君说的那麼不堪。]科恩幸幸的回答:[告诉你,本少爷可是有原则的!] [原则?]妃琳横了科恩一眼,噗哧一声笑的更甚:[你什麼时候开始有原则的?你把他藏在哪里了?块拿出来我看看。] [你!你可以侮辱我的原则。]科恩狠狠的一咬牙:[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你怕呀?]菲琳笑的像一朵花,两条腿儿在裙中荡著。 [鉴於那个什麼魔法是无解的,所以嘛,不能让知道你的身体已经富源。]科恩决定找回这个场子:[经过考虑,本少爷决定对你的双腿进行一些技术性的处理。] [哦,夫君准备麼处理呢?]菲琳两腿一转,足尖再空中点出一组舞步,裙边飞旋,上面的花纹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很简单嘛绑起来!]一条绳索出现在科恩手上。 [太麻烦了,风神教了我一个更便捷的方法,可以暂时封闭两腿的感觉你看。]菲琳的话音刚落,两腿就软软垂下,再无丝毫受控制的迹象。 [行了行了。]科恩叹了口气,把绳索收起来:[快到新都的时候再来这手,别没事用出来吓人。] [说起来,新都的建设还没有全部完工吧?]听科恩提到新都,菲琳的思维下意识的开始向皇妃模式倾斜:[另外,皇宫还缺著好大一块呢!] [你担这个心干嘛?就算是顶帐棚也一样能住人。]科恩一晒:[在我看来,文官办公的地方有了,军队驻扎的地方有了,粮食饮水具备,这就已经很好了。毕竟才这点时间,没办法弄得很讲究] [可不是吗,本来说是去抓紧时间处理建设的,没想到走到半路上被流氓拐了] [别翻老帐啊你十六岁那年还问本少爷借过钱呢!] [那笔债务早就转给杰克了。] [他谁啊?不认识!] 远方的远方,分界线的商路上,一位骑著高头大马的年轻人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一边掏出手帕,年轻人一边骂;[是哪个混蛋在背地里骂我呢?老子可是**官,百毒不侵那种!] 身边的几个近卫转过身来,一脸怜悯的看著他。 当上这个斯比亚帝国**官,他得罪的人比银河里的星星都还多,这才打几个喷嚏啊?(全本 ) 第5章 以现存历史的角度来解读的话,分界线无疑是一个包含“苦难。血腥。丑陋。卑贱。蛮荒”等诸多涵义的地名词组。 如果解读的更仔细些,那其中的涵义就会升级,变成苦难中的苦难。血腥中的血腥。丑陋中的丑陋。。。。。。总而言之。这不是好地方。*近就会有厄运降临。 有意无意的,与人类都忘记了,这里曾经是幸福的起点。 但无论是哪种命运,其实都与这片地域无关,是成为悲惨之地还是成为幸福源泉,都是由土地所承载的生灵所决定的,就如同这狭长地域的地位变化一样------它以前远离斯比亚,现在却因世事风云而成为帝国的心脏,这种变化并非是天一,而是人为的。 确切的说,这一切都是科恩。凯达决定的。 年轻有为的皇帝开疆拓土,打下了魔属联盟大片江山,手指再地图上轻轻一点,就把这里作为斯比亚帝国的新帝都。巧合的是,在原住民族长门口耳相传的古老传说里,这个位于分界线西端的盆地有另外一个名字,虽然读音拗口,但意思却很直白:神的花园。 分界线很长,就像是腰带那样卡在比斯大陆的中部,但宽度不一,依地形时宽时窄,而神的花园,正好是最宽的几个地点之一。 盆地几乎有半个黑暗行省大,地势平坦,纵衡的河流大都从东面森林而来,蜿蜒奔流之后注入西边的沼泽里,另两面被绵延的山岭所环绕,山脉不高,但只有几处隘口能够通行。 因为古老的传说,这里成为一个寄托梦想的地点,变的神圣而肃穆,在以前,每隔十年,三十六部族就会推选出三十六位代表去盆地祭祀,除此之外,其他族人是不能进去的,就算是逃命也只能曾边缘处潜行。因为这样的原因,新帝都的选定还费了小嘉德南很多唇舌。 “好美的景色啊,难怪皇帝要把帝都定在这里。”勒住了缰绳,帝国官用贪婪的目光浏览着山下的绿色员也,突然放声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阁下!您不打喷嚏了!”朝夕相伴的近卫自动忽略了官的孩子气,惊喜的说:“难怪您坚持要走山路,原来山上的空气对您的身体有好处啊!您真是睿智的鬼斧神工啊!” “什么屁话!连奉承话都不会说,养着你们这群笨蛋干什么用?”年轻的官气的七窍生烟,劈头就是一顿喝骂:“睿智的鬼斧神工?有这么比喻的吗?你的课白上了!?” “这不能怪我啊,我才去军官学院补习班三天,您就把我给抓回来了。”几乎同样年轻的近卫嘿嘿讪笑:“不过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的成绩在中校军官里是最好的!” “别跟我说你还识字,别跟人说我认识你,站远点!”官“呸”了一口,提了缰绳就走:“再油嘴滑蛇,小心我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啊啊,明白了。”近卫连连点头,但是身体又凑近了点:“那,阁下,您刚才为什么叫啊?” “那是因为我发现这地方真的不错,所以决定要开始贪污,好在这里修栋别墅什么的。。。。。。”官满嘴胡诌,目光注视着正从山脚关隘处经过的一队马车,然后,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是啊,听说待城的景色比这里更好,新建的别墅一定要依山傍水,前后都有花园。”从第九军团时期就开始保护官的贴身近卫,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跟着叹了一口气:“可是一个人住会寂寞啊,如果能与那辆马车里的小姐一起住在别墅里就好了。。。。。。” “别胡说八道。”官没有再说什么,扬起马鞭指着远方的另一条路:“我们从那边走。” 下山陆上,这支中等规模的队伍中在没有人说话调笑,这看是难得的事,谁不知道在没公事的时候,官身边的人最会插科打诨,可以说从上到下都没个正形。而现在,官的沉默影响了马队里的其他人,虽然杰克从来都不会因为这些是打击报复,但大家还是小心翼翼的保持安静,生怕影响了他。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近卫当然很了解官,能让威名显赫的捷克阁下突然沉默,这样的事情用一只手都数的出来,而那位小姐就恰好属于其中之一。想当初制作蘑菇的时候,这位近卫可是工头,他多少知道些捷克的心事。 下到山脚,杰克带领马队上了远方的商路。 这商路修了有一段时间了,路面仔细的用器械辗压过,马蹄踩上去声声脆响,质量相当不错,连同周围的道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看来新都的设计和修建是精心设计过的。 因为杰克要回避某人,所以一行人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路线前进,每走多远就遇到了前来检查的近卫军。 这让杰克有些不满,虽然不是预定的路线,但两条商路之间的距离不过才三里,这群狐假虎威的家伙,简直就是跑上门来示威嘛! 然而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官得罪的人多,而三十六部族里的罪人又特别多呢?因为盆地的特殊性,所以在这里警戒的近卫军全是三十六部族子弟。好一通问答之后,尾巴翘上天的部族莽汉才在官面前服了软------讲到国法,除了皇帝本人,谁还能比官更专业? 但这么一闹,远方的马车可就更远了,商路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杰克本来还想去碰碰运气的兴致也没了。一行人如遭霜打的茄子,暮气沉沉向前溜达。路边的那些景致,也早早的失了格调。 傍晚时分,飞霞漫天,伴着一股诱人的气息,百鸟归巢了。 “不对啊,这香味。。。。。。好熟悉!”杰克猛然转头,气吞山河似的嗅了一下,然后一夹马腹冲向路边,扯开嗓子就喊:“是哪个浑蛋在这里烤肉,你等违反帝国法律第六十三条第五章第三节,要处罚金十万。苦役三十年。屁股开花。稀哩哗啦。。。。。。” “是你爷爷我!”路边树林里,有人粗声粗气的吼回来:“有种进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你说什么?你是他什么?”又一个雄厚的男声响起:“你皮痒了是吧?” “你管我?”先前的声音快速移动,还中断了一瞬:“你敢打老子?反了你了------接招!” 然后,地面微微一抖,束林就开始哗哗的摇动,在官阁下怪叫着冲进去之后,树冠摇动的幅度更大了,落叶满天乱飞。 “没事。没事。”目送主子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见多识广的贴身近卫吩咐其他人:“别傻站这了,你们留下一队人来就行,其他的前进半里在路边扎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没有命令就别过来,小心遭殃。” 然后,贴身近卫就下了马,招呼大家坐在路边休息,对隐隐传来的各种怪异声音充耳不闻。一同留下的近卫里有两个刚分来不久的菜鸟,很鬼祟的蹲过来,指指前面的树林,悄声问官的贴身近为是怎么回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听起来怎么像是在斗狗。 “啊呸!”贴身近卫在官身边什么都不是,但在其他人面前脾气可不小,他本身是高级军官,转年就要被授与准将的军衔:“你们也不怕被人拔了舌头,树林里面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能把你们当蚂蚁似的踩了。别的不说,让你们打扫一辈子厕所还是可以办到的!” “不会吧?”菜鸟中的二分之一属于那种背景深厚。年少气盛,另二分之一是有赫赫战功在身的滚刀肉,于是异口同声的问:“谁这么跩?” “你们听仔细了。”贴身近卫对着菜鸟轻蔑一笑:“这个嗓音最粗狂的,应该是帝国近卫军统领海尔特中将。而现在这个嗓音稍微低沉一点的,就是帝国北分军队统领莫亚中将,再加上我们年轻有为。聪明绝顶的官阁下。。。。。。怎么,跩不得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话里的两个名字如雷贯耳,菜鸟被震住了,嘴巴半张,还挂着口水。 “你娘,两兄弟打一个,不算!”树林里,杂乱的声音终于平息了下来,有人拍着身上的衣服,用满不在乎的口气抱怨:“有种的,改天再来打!” “嘿嘿。”杰克阴险的笑:“改天还是两兄弟,你又变不出个哥哥弟弟什么的。” “老子现在有老婆,有老婆就能有儿子!”海尔特中将豪气万丈的坐下,大屁股压倒一片草:“你们俩连屁都没有一个,光棍!” “你什么时候能吐出象牙来。”莫亚中将隐约知道弟弟在感情上有些纠葛,瞪了海尔特一眼:“娶个老婆有什么好炫耀的?不是某人帮忙,你现在不知在哪关着呢!” “嘿嘿嘿嘿。。。。。。”被人翻了老底,海尔特憨厚的笑了笑,灌了一口酒之后,突的一下把目光放到杰克身上:“怎么?听你哥哥的口气,你小子在这事上有戏?” “哎。。。。。。”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杰克长叹一声,脑袋搭拉下来。 “怎么了?谁家姑娘这么跩啊?”看这模样杰克是栽进去了,打归打,自家兄弟可不能被人看扁,再加上海尔特这两年统领作习惯了,举手头足都是一副老爷口气:“是谁这么不知好歹呀?别急,告诉我,老子亲自出马给你绑回来------” 旁边飞来一只脚,把海尔特踢个筋斗。 “*!我帮你弟弟,你为什么还踢我!”海尔特吐出嘴里的草,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又要动手,却被杰克的第二声长叹打断,转头一看,官满脸哀怨,郁闷的不行。 “难道。。。。。。”婚后的海尔特可没少跟夫人学习,现在号称满腹经纶------其实就是一肚子歪诗。这时看到杰克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放低了声音问:“是有夫之妇吗?” 杰克摇了摇头,手指一下下的戳着脚下的泥土。 “难道。。。。。。难道。。。。。”只在瞬间,海尔特的脸色刷白:“对方是个少爷!” “你娘!”隔壁那位又是一记天外飞脚,海尔特再次嘴啃泥。 海尔特爬起来,刚吐出嘴里的草,骂人的话就被烤鸡腿给堵回去了。 莫亚冷冷的收回手去,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弟弟:“这种事情只属于两个人,旁人不要乱出主意,你办法一箩筐,最后还不是得杰克自己去决定?他既然干的下来官?难道还不会夜里抢人吗?” “官又怎么样?是,你弟弟比我们聪明点,但是没我有杀气啊。”海尔特啃着鸡腿,含含糊糊的说:“好,不说这事,吃东西吧,这些香料可是我上次从皇宫里顺出来的。。。。。。” “嗯,味道的确不错,有琴伦小公主的风味。”莫亚点了点头:“我前些天经过圣都的时候,只看见了几位亲王,琴伦小公主好像不在皇宫。” “当然不在。”杰克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早些天就跟乌鸦一起去新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两位中将对望一眼,继续大口吃肉。 “怎么了?”会餐时突然出现的沉默总是显得很突兀,杰克立即就发现了异常,抬头,问的有些茫然:“发生什么事情了?” “嗯,这个嘛。”海尔特吐出嘴里的骨头渣滓,看了一眼杰克,放缓了声音说:“算上乌鸦和小公主,已经有不少人赶去新都了吧!” “这不是很正常吗?”杰克所担任的职物,限定了他能得知的消息不会太全面:“那是新都哇,大家过去是应该的吧?” “是吗?如果联系上时间来想,还有那些没去的人呢?”莫亚用小刀切着另一边的半只野猪:“如果再联系一个月前,第一皇妃的行踪呢?” 杰克可是聪明人,被人一只点,这就明白了事情的奇特之处:“这。。。。。。难道有大事发生?不会啊,我今天早上接到情报,说是皇帝。皇妃已经在去往新都的路上了,连大概位置都有。” “就是这位置才令人觉得奇怪,科恩加菲琳,他们俩足足失踪了一个月之久,干嘛去了?这一个多月,他们俩没有其他命令下来,就让我们这些人去新都而已。”海尔特冷哼了一声:“为什么只把老派系的官员留在圣都?而我们这些人全来了?” “不要胡乱猜测了,科恩还能出什么事?就算是有事情发生,重新出现的话也界说明事情解决了。”莫亚接过话:“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吗?不要去管那些老官员。” “你少在我这里打马虎,只是官员分成两块了吗?”海尔特有些不满:“你的军队在哪?你为什么轻车简从的打这条路上走?别以为老子除了当兵么都不明白。。。。。。” 莫亚微微一笑,丢过去一块肉,海尔特一把接住:“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对我来说,世上的路只有一条,无论什么状况,我都只能这条路上走。”莫亚轻描淡写的回答:“其实呢,事情的关键还是看科恩,他选择什么,那就是什么,对我来说,领军百万的日子,也不比几个人游山玩水有趣。” “这才对嘛!”海尔特哈哈一笑:“别说老子们亲手打下的第国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就算是玩没了,咱们也能两三年再打下一个来!有科恩在,咱们还有什么做不到?” “这么多肉还堵不住你的嘴吗?”莫亚又瞪了他一眼:“什么帝国。什么江山,你喝多了是吗?” “呸!你快跟卡罗斯一个德行了。”海尔特满不在乎的说:“四周都是我的人,你光着屁股睡觉都没人知道!” “这件事情并不一定像我们估计的那样,也有可能已经过去了,除了当事人,其他人贸然提起的话,有可能让事情恶化,或者就死灰复燃,所以,你最好还是管一下你的嘴。”莫亚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我们是军职,一举一动都有影响。但你职务不一样,多听多看多琢磨,如果真的有识,你必然要冲在前面。” “我知道。”杰克明白了哥哥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会去给其他人打个底子,以免事到临头他们犯糊涂。” “其实也不用太多人知道。”莫亚笑了笑:“科恩把大家召集在新都了。” “吃吧吃吧,三个人吃不完半只猪,说出去会被别人笑话的!”见应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海尔特又开始不正经起来:“那个,我说,我家夫人你见过吧?他有几个新交的姊妹,想见见名扬四海的莫亚中将啊,你给句话吧。。。。。。别拿眼睛瞪着我,老子不吃那套。。。。。。跟你说,那几个妞可都是很水灵的,你不要可有人抢着要。。。。。。” “如果有了老婆的人都是你这个模样,我看这老婆不要也罢。。。。。。” “你和杰克不是亲的!你跟卡罗斯才是两兄弟!啊。。。。。。又来!”(全本 ) 第6章 “待城外围警戒指挥官见过各位长官!”面对两位帝国实权派最高将领以及兼任的最高军法官,这位当值的矮人族指挥官不敢有丝毫怠慢:“各位已经进入待城范围,从这裡开始,各位长官的供给完全由近卫军负责,还有专门配备的嚮导和连络官。” “不用紧张,上校,这裡是你的管区,我们会配合你的。”杰克摆出军法官的派头,回了一个标準的军礼:“这裡距离待城还有多远?一路远行,我很想早点洗个热水澡。” “还有半日路程!”每一位近卫的军官都接受了正统学习和训练,其中包括怎麼和别人打交道,所以虽然是矮人,但这位指挥官在领会杰克的意图上没有障碍:“不打扰各位长官了!” “谢谢,上校。”杰克又还了一个军礼。 配备的嚮导和连络官前面开路,三位斯比亚高官卫队组成的大规模马队在缓缓前进------在这种安全级别很高的区域,除了皇帝陛下和一两个特别部门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放马奔驰。警戒的近卫军,他们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不过嫚走也有慢走的好处,科恩陛下留给每位应召前来的高官一份机密文件,还有介绍待城的资料。两位将领本打算进城之后才看,但杰克却让他们现在就看,理由是城裡的熟人比较多,不乘这个机会先熟悉待城的各个方面,进城后会因為一无所之而被其他人调侃。 大家性格各异,但都是要面子的人,所以就在马背上看了起来,文件其实并不重要。几眼就看完了,但是介绍待城的资料却是厚厚一摞,还配有插图,很有意思。 “很难想像啊,这麼大的城市,这麼多的建设量,至今為止才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来修建。”捷克看著城市的概图发愣:“这真是帝都吗?谁家的帝都有这个规模?” “你说的没错,规模是比较大。”海尔特用小指在地图的比例尺上量了一下,心裡就推测一个大概面积:“城墙裡面就算主城区吧,面积大约是魔属联盟福克斯堡的四倍。不过,这个六边形的城墙修的真奇怪。” “这上面不是说明了吗?新帝都要有新面貌,六边形的城墙看起来美观,也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而且从防御上来说也更加方便。”莫亚一页页的翻看著,似乎没有发现什麼特别有趣的东西:“其他的防御设施,基本上是从黑暗城翻版过来的,嗯,加了两个飞行兵种的驻扎营地和起飞场,不过,似乎缺少防御魔法镇的介绍。。。。。。” “市政官又是科尔特,这傢伙真不愧是御用第一市政官啊!”杰克在官员目录裡找到了熟人:“看看守卫军事将领是谁。。。。。。名义上是岩石少将,我看实际防御任务还是他名下的这个指挥部在行使吧。。。。。。不过这种安排太奇怪了,就像是领主的主城,军事民政,都是科恩陛下身边的人,连各族的官员将领数量都按照比例提升,却完全没有内政系统的份。” “你说对了。”海尔特这个大嘴巴就没有不敢说的话:“与其说这是斯比亚帝国的都城,还不如说这是陛下和我们的都城!” 莫亚乾咳一声,岔开了话题:“说起来啊,还好我们在帝都公开隻前就退出了神属联盟,神殿也被请出去了。不然的话,这个美丽的城市注定会有一块地方给祭司们佔据著,想想都会觉得很鬱闷啊。。。。。。对了杰克,祭司的事没什麼麻烦吧?” “麻烦是有一些,但是不怎麼大,我晚上路就是因為这个。”杰克和上手裡的资料:“其实很好理解,哪个祭司会捨得放弃斯比亚这块肥肉呢?眼看著合约商团成立了,眼看著战争赔偿运来了,什麼都不做就可以坐地收钱呢,这个时候要他们滚蛋,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这麼说起来,是有人闹事?” “以前没机会接触,这一次可让我开了眼界,為了留下来,祭司们可是出血本了。”杰克哈哈一笑:“知道我收了多少钱吗?相当於斯比亚去年税收的五分之一。知道我挖了多少神殿的私密武装出来?四万七千人!知道这期间我砍了多少人的脑袋?快一千了。” “*!”海尔特吓一跳:“这不是在打仗,你这个职务关係民生根本,不能乱杀人!” “铁案,铁証。”杰克两手一摊:“你们是不知道,连我以前都不知道,有很多神殿跟各地的海盗,山贼有联繫,这要赶他们走,什麼齷齰事情都见光了。他们杀人越货,那就怪不得我了,全部纪录在案,上报陛下后再通知天堂岛,然后卡卡卡卡卡卡。。。。。。哦,我们有伴了!” 两位将领回头一看,远方路上正有一支马队快速奔来。看飘起的尘土。怕有两三百人。 “比老子还要嚣张,居然在待城范围内纵马。”海尔特看了看,作出初步判断:“护卫虽然严密,但队形不严整,不是陛下的卫队,陛下也不应该从这个方向出来。” “不是陛下的卫队就好啊。”远远的看到骑士们是穿制服的,杰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準备发威了:“难道牢饭真的那麼香甜吗?好吧,不管是哪个部门或行省的老爷,既然这些人很期望被军法制裁,我也不能不给他们机会啊。。。。。。” 对方的马队来的极快,一会功夫就追上来。护卫群中的军官一声命令,重护卫就层层围在三位高官周围,其他人侧马让出三分之一的路面,后队的卫兵缓缓迎上,手都握住了武器------追来的马队中冲出几骑,在大队人马相遇之前向这边打起了手势。 “看样子,你这军法官是拿他没办法了。”海尔特嘿嘿一笑:“这混蛋消失了一阵子,居然学会耍威风了,一会咱们找个地方收拾他,你们觉得怎麼样?” “呸呸呸,你们俩去收拾他,我没有那脾气,惹不起他。”杰克一脸的索然:“上次抓了他的副官,还没来的极登记就让人给放了,然后还跑来要赔偿,敲诈了我一马车的红酒!” “我们几个人当中就属你好东西多,不敲你敲谁?”莫亚抬起手来,向一位冲上来的骑士打了个招呼,脸上难得的露出点微笑。 那骑士与三人差不多年纪,披了一件黑色大氅,笔挺的军服包裹著消瘦的身体,面色冷峻,目光凌厉。 骏马冲到三人身前,一声长嘶打了个迴旋,年轻的骑士分别向三人点头,脸上却没有其他表情,只把大氅解下随手扔给手下,露出裡面特殊的黑色军服来,胸前有一个用银线绣制的十六芒星------居然是神秘的帝国联络部统领,玛法少将。 “跑这麼急,有事?”莫亚轻声问。 “没事。”玛法咧了咧嘴,这就算是笑过了:“看见前面有人,就跑两步玩玩。” “既然来了就一起走,现在不同往日,在待城,就是自己家门口,没人再弹劾咱们几兄弟拉帮结派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海尔特大手一招,让马法的护卫併入队伍,扭头看著总连络官说:“天南海北的,凑够人数不容易,你脸色有点白啊,别跟我说事情多,我倒是听说你上次办差事的时候遇上两个漂亮的妞。。。。。。你们都滚远点,*这麼近,想听墙脚吗?” 看见顶头上司开始谈荤论素,近卫们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躲不了的也要散开些。谁不知道这四个位高权重的人物是一起长大的,流鼻涕的时候就开始跟皇帝陛下混了,他们的普通八卦就算了,万一不小心听到了什麼密闻,那就是大麻烦啊! “知道有事发生?”趁著护卫们重新分派方位的时候,杰克*近玛法:“哪位的?” “知道。”玛法的目光再捷克的马鞍边一扫,伸手过去掏出一个小巧的酒壶来,送到鼻子下面闻闻就放到了怀裡:“全准备好了。” 玛法的话很平常,语调也没有波动,但在捷克听来却不是那麼回事。他的前半句“知道”,那就是说他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全貌;后半句“准备好了”则更加惊人;而那个“全”字,甚至算得上恐怖------按照联络部一贯的作事风格,那些老派系官员一定是在玛法的控制之内,只等某人点头了。 杰克默然点头,心中并不惊讶,因為这就是联络部的职能之一,他们是皇帝陛下的一柄暗刃,无论迪人士来自外部还内部,他们的攻击都是致命的。说起来,玛法是因為要安排这件事情才晚到的吧? “看看看,那边的建筑似乎很高啊,是城裡的吗?”既然事情已经如此,杰克也不多言,他用手指著远方:“我们刚才还谈到待城的佈局,你是联络部的,应该比我们知道多啊,来来来,给我们当导游吧,说的好本少爷有赏。” 看杰克把一个酒壶拋上拋下,总连络官的护卫们都在暗自咋舌,他们在连络部两三年了,还没有见过谁敢这麼消遣他们的上司,要知道,玛法少将,人送绰号血领主! “那是这盆地裡唯一的山,正好位於待城皇宫的正后方,皇帝亲手设计了上面的建筑,但在目前还什麼都没有做。” 更让护卫惊讶的是,少将居然一脸坦然的当起了导游:“现在我们能看到的就是一个平台,面积很大,是把山头削平了建的。另外还有一座桥,越过城墙把这座山与皇宫连接起来。。。。。。” 大家一起惊嘆。 三位高官及下属是在惊嘆皇帝如此大的手笔,想来连接皇宫和城外的桥樑一定非常的壮观,而总连络官的手下们却在惊嘆长官的滔滔不绝。。。。。。这算什麼?难道长官要把一年份的话在今天说完吗?长官平时不是这脾气,能点头示意时不会用手,能不说话时绝对不会开口! 甚至在去年,有位亲王的小姨子直接找上了一位皇妃,把情书直接塞进了需要玛法少将亲自批阅的文件中,玛法少将连眉头都没挑一下,直接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已阅。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这三位,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顶头上司还有能说会到这一面。 “不过我有些好奇啊,待城中的各种设施都属完善,面积又是这麼大,两三年的时间怎麼建的起来呢?”杰克疑惑的问:“我们暂且不说建城所需要的资金和材料,就说最基本的人工吧,难不成我们还有上百万没登记在册的劳工吗?” “想哪去了,你知道我们某年在分界线上留下的部队吧?但之后你当法官,这方面的事情你就不清楚了。”玛法解释说:“在那之后,这些留守部队就开始垦荒,因為生產出来的粮食比较多,所以就开始接受大量部族的遗留民眾,到最后规模越来越大。而他们又不能见光,所以就一直以军团建制生活在分界线上。” “数量很大?”杰克一愣:“有多少人?” “详细数量我也不知道,反正分界线上的道路,后勤基地等等都是他们建的。分界线在帝国的这一段是建设重点,骑搭地方只保留了必要的警戒部队,虽然说不上多能打,但做点其他事情还是称职的。”看了看杰克的表情,玛法生硬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问什麼,是说帝国配备的警戒部队数量很少是吧?” “对,帝国只配备了一个军团,无论如何撒不满分界线。” “这很简单,多支部队使用一个番号就行,反正他们是自给自足,不用等著帝国喂养。”玛法说:“所以,我们要修建待城,除了十来万人之外,其他事情都是他们做的,你别看这些人打仗不行,建城却很有一套,什麼地方有原料,能用什麼方法运输,他们都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呢,战争期间的那些给养是从哪裡来的,莱顿。罗伦佐那傻小子就是临时打包也来不及啊,原来是这麼回事。”杰克感嘆一声:“这样说来,待城附近的居民也不必从其他地方迁移,有他们就足够了。” “这点你说错了,科恩至今没有要大批迁移居民的计画,而且建城完毕之后,这些人会回到原籍。”说到这裡,玛法的目光中也有些疑惑:“似乎科恩还没决定让哪些人住进待城。” “这麼说来,待城现在是空的?”杰克的眼睛瞪大了。 “有军队。有劳工。人多著呢。”玛法又摇摇头:“城裡还有很多建筑还没完工,码头什麼的数量也不够。。。。。。看,那就是城墙,黑暗城的样式,内外两层。” “真是壮观。”杰克举目远眺,商路尽头一座极其雄伟的城市终於显露出来。 远远看去,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绿色大地上,连绵起伏的灰白色身影静静的俯卧著。 六边形的城墙,既稜角分明又隐带曲线。高度足有三十臂,望楼,门楼比邻挺拔,再配上城裡那些高耸的尖塔,给人的第一眼感觉是雄伟中不失俊秀。近一点,看见了风格凝重的城门,再近一点,飘扬的旗帜映入眼帘。 缓缓掠过头顶的风,带来了城墙上响起的长号声,探头仰望,一队队对飞行兵以整齐的队形横跨长空。商路的宽度在不知不觉中扩大了一倍不只,路边的林木被修剪的十分整齐,一块两人高的石碑上书写著一排血红的大字------国之所在,家之所在! “好!”站在石碑前,最先吼出这第一声的,却是一向不出风头的莫亚。或许在这位中将心中,国与家两字的份量最重。 “哎。”海尔特摇头晃脑的嘆著气,指著旁边帝国皇帝的签名说:“我跟此人的差距又拉大了,真是不甘心啊。。。。。。回头得让老婆给我补课了。” 临近城门,随行的护卫们调整位置,用意种严整的几乎有些过分的队形,把四位上司围在中心。四面表明身分的旗帜高高举起,营著用石条垒砌的奇观而去,马蹄声脆,人人屏息。 城门裡出来一队人马,看样子是来迎接的。 两边同时止步,海尔特微微点头,副官下马,小跑著站到路中央。 “帝国近卫军统领海尔特中将。帝国北方军队统领莫亚中将。帝国最高军法官杰克。帝国联络部统领玛法少将,以及各自卫队成员,奉命前来待城报到,请查验命令文书!” 对面的一位军官同样小跑出列,高声回答:“奉皇帝陛下命令,待城市政官科尔特携当值城防指挥官,前来查验各位长官的命令文书!” 两位的副官走到一处,接过对方递来的命令,翻开自己的密码本仔细对照。完毕之后各自留下副本,这才互相境军礼离开。整个过程中,参与的人都一丝不茍,面无表情------这类级别的军官调动,是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情。 “来来来,快把解渴的饮料抬上来给大伙!”手续一办完,科尔特笑咪咪跑过来:“各為辛苦了,一路风餐路宿的。” “谁像你啊,八面玲瓏的人,连当官都只当帝都的官老爷。”杰克首先下马,跟科尔特拥抱了一下:“我说,你虽然跑到这裡,但我可接到告你贪污的状子了。。。。。。” 被杰克当面这样说,换了别的官员一定筛糠似的发抖,但科尔特不是一般的官员,他是皇帝第一任的贴身副官,跟科恩几个兄弟混的很熟,而且杰克长年在圣都,跟他更是熟悉。 “冤枉!”科尔特极其夸张的喊冤:“我收的钱都上交国库了,有收条的!” “啊呸!”杰克推开他:“文上次跟我哭诉了,说你抢了他的传家宝!” “文------你这混蛋给我滚出来!”科尔特转回头去叫:“你居然告我的黑状!” “不是我!”城墙上有个声音回答:“是瓦地!” “瓦地------你给我滚出来!” “你娘,你居然听文那混蛋胡扯,莫加迪可以给我做证!” 一个矮人从城门裡冲出来,手裡还拖著一个沙人。然后,一堆人围著城们开始对掐,唾沫横飞。 “果然都集中在一起了。”莫亚从近卫手裡接过饮料,分递给海尔特和玛法,脸上带著微笑:“都很有活力嘛!” “我不喝这玩意,没味道!”海尔特大步向前冲去:“瓦地,酒拿来!” 玛法伸出手指在装饮料的碗裡沾了一下,收回来看看才对莫亚说:“没问题,喝吧!” “报告------” 莫亚刚把碗举到嘴边,一骑快马就朝城裡冲过来,马上的骑士大声呼喊;“报告各位长官------皇帝陛下到达西城门外,只有十里路程了!” 城门下一片寂静。 “算準了时间的?”玛法一愣。 “走吧。”莫亚放下碗:“迎接去。”(全本 ) 第7章 嘹喨的号角声响彻云霄,早先入城的高级官员陆续赶来,会即在西城门下的人群中.亲朋好友相见.这场面自是热闹非凡.在一阵富有特色的寒喧之后,众人热切的目光都盯着远方一片连绵的丘陵,商路在那里绕了几个弯,是目光被阻断之地. 不断有近卫军骑兵小队擎着旗帜从那边飞驰过来,一路报告皇帝陛下越来越近的消息.这本是最隆重的前导仪式,一般只能用在御驾亲征之后的凯旋仪式上,非正式的回驾是不能使用的.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反对或则难的声音.当然了,也有部分原因是这些高级官员还没有摆脱[土豪]的称谓,洗脸换衣服是知道的,但皇家礼仪就不成了. 另一个原因,是城门下的人多多少少知道点发生的事,别看大家平时被称为[农夫.流氓.地痞.奴隶],但他们对[老大.老板]的心意远比饱读诗书的那些老派文官深厚,质朴而直接.所以,科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回来,大家的心情就不只是惊喜和兴奋所能形容的. 这件事情比打赢一场战争要重要的多,用什么发法庆祝都不过份!更别说这里是待城,哪怕是大家伙儿再给科恩待几顶皇冠,都没人会跳出来阻止! [看到了,来了.]城门上有人喊叫,部族口音拖的老长. 大家举目望去,发现了些移动的黑点------就是这瞬间,近卫军的骑兵涌上了远处的丘陵,金线黑绒的旗帜上下飘扬. [这到底是什么排场啊?]担忧和焦急一去,恶劣的嘴脸就暴露了,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在嘻皮笑脸的打听:[爷打仗打的多了,还没见过近卫军有路不走,只爬坡的啊!新发明的?] [不明白了吧?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这边一挤兑,那边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们就跟着起哄:[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完美护卫阵形,名字就叫做------老子要清静,你们*边站!] [*!兄弟们,海军的人叫板啦!] [扒他裤子!扒他裤子!] [谁吐的口水?] [呦,小手挺白呀,新来的吧?] ...... 喧嚣.嘈杂.混乱.乌烟瘴气......都不足以形容这些人营造的气氛. 就在这群人正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支马队顺着护城河过来了.马上的骑士只用目光扫了几下,城门下的兵痞和各族老爷们就安静了下来,活向一群绵羊看见了狮子. 戴军衔的一个劲的冲来人傻笑,穿长袍的也在七零八落的问好:[莫亚中将日安.海尔特中将日安.玛法少将日安.军法官大人日安.] [看看你们是什么样子,太懒散了!歪戴帽子斜穿衣,都不想混了?]军法官突前两步,面色沉静的下令:[听我口令------武官在右.文官在左,整装.列队!] 虽然杰克年纪不大,但他担任的职物特殊,是帝国内唯一能管束文臣又能管束武将的法官.别看他天性喜欢玩闹,整人的手段却是科恩亲传,不管私交如何,犯到他手里不死也得掉层皮.所以,他的话音一落,就只听的城门下脚步声响,大家伙很快就站成了豆腐块. [少将以上军衔者,随我等迎他去.一级文官以上陪同前往,相距半里.]看到城门下的人被杰克料理好了,莫亚一拉马头:[立即出发!] [是!长官!] 被点到的人喜不自禁,赶紧叫人迁马过来;没被点到的人就有点垂头丧气.不甘心的玩弄着手指头.吆喝声中马蹄声响,旗帜鼓张,一行人快马加鞭,顺着商路向前冲去. 前去迎接的马队刚绕过第一个丘陵,大家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因为前面的商路,并不像以往那样堆满了近卫军和仪仗.宽阔的路面中只有一骑缓缓而来,虽然隔的还有些距离,但大家都认出是嚣张的小乌鸦------牠不断喷着响鼻,把那些想*近的近卫军赶到路边去. 小乌鸦身上装着一前一后两具马鞍,穿着一身白裙的菲琳侧坐在前面,披着一件黑色风衣的科恩正坐于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过来了------奔驰的第一集团中,有人把拳头向上举起,跟随在后面的人都识相放慢了速度.前后顺序不是以官职来分,而是以亲密程度决定的. 如同往常一样,几匹马拥上去把目标围住.这时候就能看出小乌鸦的势利了,牠对这几匹相对平凡的战马视而不见,没再使出先前那种驱赶手段. [哟哟,大家都来了啊!别了,我抱着个大活人,还不了礼的.]某个拐戴皇妃翘家长达一月之久的不良男子放下风帽,把一头黑发放出来,微笑着说:[太意外了,我还以为是我早到呢,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怎么样?这座待城修的还行吧?] [我们才到城门,还没来的及进去呢.]听到科恩的话,海尔特不客气的放下准备行礼的手:[老大,我觉得你的笑容有点假......啊啊啊......有人在看,不要拉我的脸!] [一路上还顺利吧?]莫亚抽回捏人的手,向科恩问候完了又把目光放到菲琳脸上:[妳的气色好了很多,真是可喜可贺.] [当然可喜可贺了.]菲临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只把手伸出去摊开:[那么,各位的礼物呢?难道大家是空手来的?] [我们哪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啊?]杰克开始打混;[以前不是有人这样评价我们吗?我们浑身上下,除了臭男人的装备,还是臭男人的装备!] [那不行,一会得补上.]科恩先强而有利的支持了菲琳的敲诈行为,又对玛法说:[看你的脸色,最近一定是忙坏了吧?来来来,先吃个果子......别抢!都有!你娘,叫你别抢了!] 玛法咬着从没见过又不知来历的水果:[我说老大,这东西不会是你在路上捡的吧?] [这种美味鲜嫩的水果,哪能随便捡到?都是你老大我做生意赚回来的.]看着几个正施展格斗术抢果子的兄弟,科恩摇头笑笑:[你准备的事我大概能猜到,让伙计们散了吧!] [这样好吗?]玛法坚持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也行,但伙计们只限于观察,私下里不能有什么行动.]迟疑了片刻,科恩轻声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和菲琳都不想让它留下任何文件纪录.] [这点要求太简单了,老大你放心吧!] 玛法才把话说了一半,就被杰克挤到一边去了,杰克的脸上有点兴奋:[老大,这意思不就是说,以后我们就跟他们分开过了?] [帝国是一个整体,哪有分开过这种说法?]科恩是又好笑又好气;[你别听见风就是雨,善后事宜我跟菲琳已经商量好了.但这段时间是比较关键的,因为帝都的行政权力要进行交接,待城的人员还不够,前期只管理邻近的几个行省.对了,近卫军的调动完成了吗?] [除了留下驻扎圣都的那一部份之外,其它的部队正在分批的前来待城.]说到正事,海尔特恢复了中将本色:[他们将以待城为中心,组件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一个月就成.] [那就好,其它的我们晚上再谈.]看到其它前来迎接的人走近了,科恩结束了这类严肃的话题:[我们先进城吧,别说你们,我对待城也很生疏......有带路的没?]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呢?]听科恩这样说,菲琳当仁不让的举起手,把他的下巴轻拨过来:[虽然我还说不上熟悉带城里的一草一木,但大概情况还是了解的,你快求我吧!] [白!日!做!梦!]科恩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我从来不求女人,这是我的原则!] [说到这个原则啊.]第一皇妃想到之前的一次谈话,对周围的人说:[大家听笑话吗?] 这句问话可把大家给难住了,因为刚刚见面,科恩和菲琳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的还没有人知道.虽然看来他们俩的关系很融洽,让在场的人都有回到少年时的感觉,但......就算是在少年时期,听菲琳讲科恩的笑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于是,杰克的脸上堆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很难得的善解人意了一回:[我求妳,菲琳姐姐,躲们导游吧!] [那还等啥,走哇!]科恩顺势下台,刚说完这句话,就被第二迎接集团给包围了. 这会拥上来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一部分是科恩年少时的伙伴,一部分是早年跟随科恩闯荡的手下,就连远远跟在后面的那部份人,也是深受科恩恩惠的部族成员,完全没有斯比亚帝国老内政派系的人,自然也不用再搞什么正式的入城式,一群人就这么簇拥着科恩和菲林向城里走去. [陛下,我们的城墙全是用两百斤的大石条垒砌的,下面还有异常坚固的地基.外面这层样式普通,但里面那层的墙面有外飘.内倾两种角度,极难进攻,绝对是当世第一!]负责建造城墙的血族官员举着一把伞,在柯恩马侧介绍:[墙高三十臂,超过平常云梯和楼车的高度,墙上设有各种最新式的防守器械......可以说,没有任何军队能攻破这种防御.] [做的好!赏金五万,待城官宅一处.]科恩伸出手去敲敲墙面:[要妞不要?] [谢谢陛下......那个,妞就不要了,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血族官员正在一本正经的谢赏,冷不防被科恩后半句话吓了一跳. 能把口齿伶俐的血族弄成结巴,也算是好本事.科恩在哈哈大笑中下了马,兴致勃勃的牵着小乌鸦向前走去,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封赏,非常优厚,也是在为之后的封赏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近了城门,一条气势宏伟,宽达百臂的笔直大道出现在众人面前,淡青色的接面十分整洁,与两旁城排的房屋合为一体,棱角分明的向前延伸过去.路边是密植的乔木,中间伫立着一盏盏高挑的魔法路灯,灯杆上方,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在缓缓飘动. [现在轮到我这个导游出面了吧?]坐在小乌鸦背上的菲林信手一指:[大家请看,这是从北城门直通皇宫的帝国大道,街面全是用时板交迭而成,一百臂的宽度是当世之最.中间六十臂是仪式用的主街,两侧各有二十臂宽的路面是供通民众使用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旁的树木才刚刚种下去,得等上两年才有碧绿长廊了.] [树木什么的,本少爷知道有种树半年就能成材,这碧绿长廊嘛,就包在我身上.]想了想,科恩才转过身来说:[但是帝国大道这名字我不太喜欢,这样,咱们今天既然遇上了,就给这条道路现取一个名字.人人有份,谁也躲不了啊!] 一般来说,帝国首都里最重要的街道都是如此命名的.以[帝国]冠名几乎成为铁定的规矩,大家一时之间难以捉摸科恩的用意,都有些难以开口. 众人之中,只有一向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出风头的玛法最清楚科恩的想法,知道他目前正对这一类事情反感,,所以第一个响应科恩的话:[要是帝国大道不行的话,叫中央大道怎么样?] 既然冷面血领主都开始乱盖了,其它人还有什么好谦虚的? [这名字太俗了!干脆叫幽冥大道算了!]能这样叫嚣的,除了血族的人不会有别人. [幽冥大道,闹鬼啊?兄弟跟着老板刀尖滚过来的,这条路应该叫血色大道才对!]这雄厚的声音应该属于一个武将. [血色大道太暴戾了吧?我们这座城市刚刚建成,大家都希望得到幸福,那么就叫祈福大道吧......] [不行不行,荆棘大道这名字不行,兆头不好......] [我觉得,还是你来取吧.]在越来越大的争论声中,菲琳弯下腰来对科恩说;[如果让他们来取,最后怕是得打起来.] [也好.]科恩把手一举,霸气十足:[别吵了------听我的!] [这座城市的名字是本少爷取的.待城,知道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吗?那是因为这座城市在我们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我们会住在这里,我们在等待,等待什么呢?对我们来说,是等待神之降临;对普通百姓来说,是等待君恩威泽......]说到这里,科恩笑了笑:[很崇高的寓意是吧?但很可惜,包括我们在内,这城里住的都是凡人.] 哄笑声起,但很快就在柯恩认真的神色中消失. [所以,本少爷决定了,这里就叫------凡人大道!]科恩回身指着大道的尽头:[凡人设计的,凡人修建的,凡人使用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剥夺凡人的权利!] 很直白的话,很浅显的含意,科恩说的理直气壮,大家听的畅快淋漓,在场各位举起拳头,充满激情的大叫起来:[凡人大道!] 然后,众人继续陪同皇帝夫妇参观. 因为正式迁都的命令还没有下达,所以城市里很少能看到普通居民.除了建筑劳工外,只有一些驻守的部队和必要的各部官员.一路走过,听着各位督造官的介绍,科恩不住的点头,给出的封赏更是惊人.按照科恩的说辞,身边这些都是自己家兄弟,提爵位什么的既不实际又伤感情,所以还不如来点实际的,有什么难处自己提,科恩帮大家解决. 于是呢,除了现金.府邸.软妹子之外,当天还出现了很多希奇古怪.难得一见的封赏,能说的出来的有:皇帝要代写两封情书.四份认罪书,开后门让六个人从皇家学院毕业,还要赦免七名酒醉闹事的囚犯,撤销某些人偷鸡摸狗的纪录...... 几乎是有求必应,皆大欢喜,老板今天太大方.太可爱了! 菲琳让自己的书记官把这些封赏仔细记下,准备尽早办妥.科恩今天没有提爵位官职,但那依然是封赏的一部分,按照帝国惯例,那可是惠及家族.部族的大事.她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不按照律法去做,只是现在不明说出来让大家败兴罢了. 城市的各种配套系统都很完善,道路.排水.仓储.军队驻地.居民区.商业区等等分布合理,甚至在城墙之内还留出了大片空白街区.供以后发展使用. 其中的大手笔之一是从城外引水入城,其中两条河流穿城而过,把几大区域分割开,并保证物资运输和居民用水,皇宫区域的用水是由第三条河流供应.遗憾的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以这些河上的桥梁都没有装饰. 尽管如此,大家依然觉得很欣慰,因为谁也没有见过如此整洁的城市. [更整洁宏伟的还在后面.]菲琳指着前面:[皇宫,还有皇宫外面军政区.] 环绕宫墙的人工河把皇宫与其它区域完全隔开,成为真正的城中之城.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广场,周围耸立着高大的楼房,比邻挺拔,分别属于不同的军政部门,外墙是清一色的大理石,线条刚劲,外型庄重肃穆. 大家以后就在这些楼里办公,但今天却不是领略风味的时候,只能走马观花的看看. 按照不同的等级,每位到达待城的官员都得到了自己的住宅,这可不是圣都那种见缝插针手法修建的房子,而是前有庭.后有院,旁边还能挖池子养金鱼的大宅子!更别说科恩还给每人发了一笔搬家费,买了家具.奴仆.软妹子之后还能有剩余...... 这么大的一座城市,当然是需要大批居民的,也有人问科恩要迁移哪些居民过来,科恩笑答不着急------似乎他并不在乎这件事,这种态度难免会让人迷惑不解,再联系几乎称的上变态的城市防御,不少人˙怀疑科恩是不是要把待城变成一座半军事化的要塞城市,有的人还在猜测科恩是不是要把这里当成攻打魔属的军事基地. 带着这样的疑问,当天的参观活动进入了尾声.!] 在内侍和近卫的簇拥下,一行人来到皇宫大门前,大家知道皇宫里还有大堆事情等着这夫妇两处里,都很识趣的找理由道别.好在待城虽然居民不多,却有足够的娱乐场所,他们不愁找不到地方联络感情------这些地方免费向官员们供应菜肴酒类,而且还提供了[切磋武技]的场所. 科恩也不挽留,邀请大家参加明天的烧烤宴会,然后就抱着菲琳进了皇宫.(全本 ) 第8章 算上圣都那一处,斯比亚现在有两座皇宫,不同于皇帝外出巡游时下榻的行宫和别墅,位于待城的这座宫殿要比圣都的更大.更重要.所以,为了区别这两处皇宫,当初在设计待城的时候,科恩就给这座皇宫授与了一个寓意不明的名字------忧双宫. 在知情人的追问之下,皇帝大义凛然的宣称这是忧国忧民的意思. 进入禁卫森严的承光门,走过庄严肃穆的卸甲台,皇宫的主殿广场才出现在眼前,左边是驻留文官的酝策馆,右边是安顿武将的拭剑厅,雕花地板贯通南北,一直向前铺到目光尽头才随势攀升,连接到足有十臂高的玉台基座,那上面是气势宏伟的主殿------抱华楼. 抱华楼世待城里最高的建筑,一共有九层,远远高过了三十臂的城墙.站在顶楼之上,就能清楚的看到待城的整体格局了. 白天自不必说,即便是在夜里也是一样,那些顺着街道河流布置的魔法灯大放光华,将城市恢弘的轮廓勾画出来,同时,民居院落里的点点灯火也如繁星一般的闪烁着,将弥漫再城中的黑暗一一驱散. [皇宫附近的城趋势官员府邸,再往外一些才是小一些的平民居住的街区,层层迭迭,拱卫皇宫,道路纵横,连通四方.]菲琳倚着栏杆,脸上带着些兴奋的红晕,轻声问身边男子:[虽然看过无数次设计图,却没有想象到一个城市能如此壮观,你一定很满意吧?] [很不凑巧啊,我在设计的时候就预见到了这幅美景,所以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斯比亚皇帝从栏杆上下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大酒壶:[走,本少爷陪妳去后山走走.] 科恩所说的后山,就是城墙外面的那座山,有一座桥梁与后宫相连.所以菲琳没有附和科恩的建议,反而劝说:[这么晚了,去哪里做什么?后山只修好了一个平台,什么东西都没有啊!不如我陪你去后宫的花园里看看?] [不要吧?后宫修建的晚,有的地方连墙壁都没有干透,晚上去溜达,小心着凉.]科恩拖过一张毛毯盖在菲琳身上,继续诱惑说:[现在去的话,正好可以叫上大家一起哦,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把我们的小公主哄睡着了.] [这样也好,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反正这两天没什么事,大家就一起去吧!]难得科恩兴致高昂,菲琳只得笑笑,让贴身侍女推着自己走. 刚进入后宫不久,就在芳林路上遇到了前来[抓人]的三位皇妃,大家凑在一起校闹几句,就直接上了连接后山的映虹桥. 这座桥的名字真是名副其实,全长半里的木制桥面,全程覆盖着精灵特色的桥顶,两头低矮,中断拱起,看上去有点纤细,却直接跨越城墙,把后宫和城外连接为一体. 如果不是科恩的御笔钦批,精灵族打死也不会揽上这种赔本的差事.因为在这座桥的设计中,要点之伊是可以再受到攻击时自毁,以免被人乘虚而入------当然,毁了之后还是得让精灵族派人来收拾,而且建桥的优质材料也要他们从黑暗森林带来,要事不走运多坏几次,精灵族不但要出工出力,恐怕长老们还得拆自己的殿堂. 说说笑笑间,后山平台已经近在咫尺.映虹桥连接的部位是山腰下面,想上去平台还得继续劳动双腿,不过好在天气好.心情好,所以也没人觉得乏力. 这是盆地里唯一的一座山,要是放在其它的地方,肯定算不上高.但跟附近的土坡一比较就显得异常巍峨了. 按道理说,这堆泥土石块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应该没有机会得罪斯比亚皇帝,但不知为什么,科恩却执意要削去它的山头,在上面修建了一个面积惊人的平台. [这个平台倒是适合用来祭祀,但是要祭祀什么呢?]温丝丽打量着眼前平坦的地面,很是有些疑惑:[科恩,你不会把这个平台拨给神殿使用吧?] [怎么可能给出去?其实在之前,我也没想好这里要用来做什么,但是后面这么大一座山,不利用一下实在可惜.]科恩在心里大致估计了一下平台的面积:[现在嘛,倒是有了很明确的用途,不过要改造一下------温丝丽,要不妳来担任监督好吗?] [好啊.]温丝丽还没有担任过正式的工程监督,兴趣很是浓厚:[要怎么改造?] [简单的说,就是把中间挖个大坑,越深越好.]科恩笑了笑,表情相当神秘:[这改造很奇怪吧?但是妳要想个合适的理由,把这种奇怪掩饰好,无论这理由是荒唐也好.滑稽也罢......还有,我绝不会说出真正的用途,妳问也白问.] [好吧,我就不问了,找个理由还不容易?就说我们的皇帝自觉做到了皇帝的巅峰,要为自己竖立一座永世不朽的雕像......因为雕刻雕像的材料还没找到.所以先挖地基.]温丝丽看看其它人没有反对,微微一笑:[但是由我担任监督的话,我原本负责的政事就要分摊给大家了,所以啊,这件事情就是大家都有份.那么,科恩你要怎么答谢我们呢?] [让我想想.]被温丝丽敲诈,这感觉让科恩很亲切,不过代价嘛......他为难的抓抓头:[这样吧,后宫里不是有一座清心池吗?我去把那边改造一下,送给妳们作为答谢.] [狡猾!]没想到这句话引来四人一致的反对:[清心池本来就是我们的!] [好好好,清心池是妳们的,那么掬波阁怎么样?本少爷在掬波阁边种上各种漂亮的树林,送给妳们休闲好了.多好啊,在阳光灿烂的时候,大家可以躺在草地上看书......] [打他!]有人开始挽袖子了:[敢抢我们小公主的浴室!] [喂喂喂,我是不知道妳们已经把后宫瓜分干净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嘛......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 [你这完全是赖皮,就想在后宫里找个地方敷衍我们......太可气了,不准躲!我们只要你半条命就满足了.......] [报告皇帝陛下!圣都内部转呈的绝密急件!]书记官半跪在地,两手托着蜡封的文书,满头的大汗,这些汗珠不只是一路跑过来累的,更多的是不小心撞见皇帝.皇妃打情骂俏给吓出来的......悲观的年轻人已经在心里琢磨,明天......不!是今天晚上将要遭受的离奇事件. [拿过来.]科恩整整衣服,接过书记官手里的文书,拆掉蜡封打开就看,脸上的神色有点惊异,然后把文书递给菲琳,自己眉头一皱,背手望天,细细思索起来. [怎么了?] 在这种时候,圣都那边不应有这种级别的文书送过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圣都决定不了的大事.三位皇妃走到菲琳身边,关切的询问着. [是光明神族要对我们下达谕令,这是之前的非正式通知.]菲琳看完,把文书给其它三妃传阅,自己望着科恩说:[目前正值帝国驱逐光明神殿祭司之际,挑这个时候下达谕令,神族的小公主大人是想对我们做些什么呢?] [仅从这上面的文字来看,怕也不是什么好事......]科恩摇了摇头:[真是奇怪,既然斯比亚已经驱逐了神殿祭司,为什么小公主殿下还要派一个祭司来传达谕令?不怕我翻脸?不对啊,上次晋见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直接反对这件事......] [也许,这就是光明神族在表明自己对神殿的支持吧,毕竟除了斯比亚之外,神殿还在其它帝国存在着.]菲琳猜测说:[具体的处罚,这上面倒是没有说......] [多半是训斥.]迪尔抖抖手里的文书:[大家想啊,斯比亚驱逐了神殿祭司,神族肯定要为他们找回脸面吧?但是,科恩上次晋见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连光明神殿回归的时间都已经定好了......所以,我想多半会是一通不痛不痒的训斥.] [也不一定,如果是训斥的话,至少要找一个敢于训斥科恩的人,比如像我这样的......]凯丽先哼一声,再摇了摇头:[祭司的话,肯定是不行的,至少也得是个神族成员!] 凯丽的话没能化解气氛,温丝丽担忧的望着科恩:[不管怎么么样,事情都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算我们驱逐祭司的理由再怎么充足,光明神族都不会示弱,科恩,你可要小心点.] [我说,大家这都是怎么了?怎么胆子突然都变这么小了?]科恩哈哈一笑:[在决定驱逐祭司之前,我们不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吗?这时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是要看看,这位祭司凭什么在我碗里刨食!] [是啊,从日程上来看,这位传达谕令的史者很快就要来了.]菲琳笑了笑:[说起来,这位祭斯还算是我们的客人吧?人家千里迢迢的来,科恩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势单力孤哦!] [放心!我会留给他一条好腿,让他拐着回去哭诉!]科恩一击掌,突然记起了一件要紧的事:[不过说起来,菲琳,那个魔法阵......] [早做好了.]菲琳点点头,神色慎重:[完全按照图纸建的.] [这就好,来吧,爷爷等着你.]科恩呼出一口气,助跑几步,把手上的酒壶用力向远方雕了出去,冲着茫茫夜空大笑两声:[能来的都来!] 接下来的几天,科恩与几位皇妃都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开始处理积压的政事.跟以前相比,这两天的事情是比较少的,毕竟待呈现在直接管辖的行省并不太多,所以科恩和诸皇妃还能有时间开个烧烤宴会之类的. 上次那件事发生之后,帝国老派官员安静了很多,各渠道传回的消息都表明,留在圣都方面的官员们没有异动,正在按照计划移交政务,各部顺利的下降为地方属性的厅级机构.可以想见,随着圣都逐步把政务移交过来,待城皇宫的担子会越来越重. 好在之前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而且从学院毕业的几期官员正好外放历练归来,终于能派上用场了.皇帝和皇妃下属办公厅的秘书.书记员终于满额,这很不容易,值得高兴. 斯比亚的新派内政官员一般得经过这么几个阶段:学院毕业之后被派去最低等级的内政部门担任普通职员,一般会在三个月内获得升职,半年之后再被收回各部充当普通职员,三个月到半年之后再被派到各市政厅任职,其中的优秀者会在半年后被各部收回,进行集中培训......那么在这些人里,就有百分之一或者更少的人被皇宫选中,成无皇帝或皇妃的随从. 对这些表现优异的年轻人来说,皇帝和四位皇妃就是帝国最高等级的导师.在现在的帝国里,凡是重要城市,首席内政官必定是从这五位导师手里毕业的.而且,由皇帝亲手教导的并不只是文官,还有一帮武将------他们毕业的标志,就是身后那袭黑色披风. 所以,这些跟随在科恩身边的[学员],要不就是历经过四方磨难,要不就是死过几回的,也算的上见多识广.处变不惊吧? 可是今天,他们还是被吓到了------和他们导师一起被吓到了. 说来很冤枉,在光明神族的代表,也就是那位候补枢机祭司进入抱华楼大殿的时候,大家还是很正常的,对这位年纪轻轻的神殿祭司,还有他脸色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大家最多是斜眼一瞟,鼻子里清[哼]一声而已. 年轻祭司身材健美,也很懂得穿戴,身上除了一件白色束腰长袍,没有其它装饰,反倒显出一份别样的俊秀飘逸.他五官明晰,脸色庄严,左手把神谕高高举起,俨然不怒自威. 在他的气势引导下,随他前来的助手出声高喊:[上座的可是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 科恩斜*在王座上,脸上有点微微的笑容,眼睛半闭,理也不理,看上去是打定主意让祭司喝碗冷汤. 年轻祭司抬起右手,轻摆一下:[你下去,本使自会向斯比亚皇帝传达神谕.] 这算什么?狮子嘴边跑来一只找死的兔子吗?科恩瞟了祭司一眼,内心里不免被这个可有可无的传话者勾起了一点好奇. [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 助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年轻的祭司上前两步,他的行动自然引来近卫敌视的目光,但几位手握配刀的近卫作梦都猜不到祭司接下来要做什么------ 祭司把神谕卷轴一丢,[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手脚并用向王座前爬去,还撕心裂肺的高喊:[师傅啊------我好想你啊!!] [*!]科恩身体一抖,险些让手上的杯子掉下地去:[什么妖怪!?] 连英名神武的皇帝陛下都被吓到了,其它人更不用说.纪录谈话的书记官几乎同时废了一张纸,少数几个还按折了笔尖.武将学员也差不多,不过他们慌乱的表现倒是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扑上去把这个怪物祭司控制住------通俗的形容,也就是把他压在身下! [淑虎......酒名......]肉身金字塔下传来一阵模糊的喊叫:[酒.酒.喔......] [起来说话.]科恩的好奇心已经被完全激发了,走过去说:[你们是想杀人灭口吗?] 十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爬起来,留下[奄奄一息]的活口,年轻祭司呈[大]字型躺在地毯上,长发散乱,手足抽搐,白色长袍上全是脚印,都快变成抹布了. [哟,我看见你们没强暴他啊,怎么就变成这个德行了?是哪个鬼崽子干的?]科恩哭笑不得,拿过一柄佩剑,用剑鞘拨了拨祭司的头:[还不赶紧去挖个坑!记住了,埋的时候要切碎了,别让人抓到把柄......] [淑虎......]地上的奇幻生物抱住了科恩的剑鞘:[喔海惑蜃......] [我再*!]科恩一脚踩在祭司的脸上,然后转过头去怒吼:[早叫你这些兔崽子平时要好好锻炼.现在弄个要死不活的玩意出来,老子还要倒贴医药费!] 一群武夫无地自容的低着头,有人鼓起勇气问:[怎么善后啊?] [这样,你们现在去打扮成稻草人,拿爬犁把外面那个打晕......这玩意就放在这里,等他醒过来就用爬犁再打晕一次......然后你们就一口咬定他们是自己晕过去的,皇宫大殿嘛,怎么会有拿着爬犁打人的稻草人呢?]科恩交代说:[然后随便叫个兽医给他们治疗一下,这样就差不多了.] [淑虎......好办花......]科恩脚底传来声音:[喔有血了一首......] [哪国语言?]科恩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密码?] [不是吧?]有人凑过来说[好像是在说"师傅好办法,我又学了一手".] [是吗?]科恩抬起脚[扶他起来,让本少爷研究一下.] [这是哪来的妖孽?]一张五花脸被铁钳一样的手固定在科恩身前,科恩仔细观察了一下,还是记不起跟他有什么联系. 不过,祭司这次似乎变聪明了,他先是装着脚下无力摇摇欲坠,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积蓄能量,然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脯也因为这口气的深度而高高的挺起,再猛一张嘴------真是话语共哽咽同鸣,唾沫同泪花齐飞. [师傅万安我是光明神殿的祭司在多年前师傅与克里默.夏麦殿下去天堂岛受封神佑骑士我就是当时服侍师傅沐浴的小祭司师傅见我善良淳朴悟性高于是传授我为官之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秉承师傅的教诲终于步步高升现在已经是候补枢机祭司了......师傅我好想你呀!!] [都放开手,你站直了!]科恩远远避开,然后从别人身上扒了件衣服下来丢在祭司头上,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是这个衣架啊(全本 ) 第9章 流言之下,少有智者. [皇帝陛下与一个神殿祭司有师生之谊]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忧双宫密史上第一大八卦,虽然传拨的范围很小,但却说的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这其实也怪不了别人,谁叫科恩把这位候补枢机祭司带到后宫桑梓园去说话了呢?这可是铁证! 就连几位皇妃也觉得有趣,于是连袂而至------看见几位皇妃来到,刚刚恢复体力的候补枢机祭司立马站了起来,又是大礼参拜[师娘]又自称[小徒],让场面热闹非凡. [长的真是眉清目秀,能在这个年纪做到枢机祭司的职务,的确很不容易呢.]没得到科恩的名是,几位皇妃倒是不好答应,菲琳笑着说:[陛下,关于那个传说,难道是真的吗?] [别听人乱说.]科恩苦笑,指着候补枢机祭司回答:[这家伙叫尼赞,之前只见过一次,说了几句话.别看他嘴里叫的欢快,其实对本少爷来说,也就是一个陌生的熟人而以.] [是啊是啊,师傅是做大事的君王,日理万机,扩展宏图.却还能记得曾经见过弟子,跟弟子说过话,这真是弟子天大的福分啊......] [你娘,本少爷记性好跟你的福分有什么关系!?]科恩被一口酒呛住:[坐下!] [是是是,师傅见谅,弟子唐突了.]尼赞诚惶诚恐的把半个屁股搁在椅子一侧,嘴里可没有停下:[自从得到师傅的四字真言之后,弟子就开始贯彻实行,没想到居然再深不可测的神殿里大吃四方.无往不利......弟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师傅,能够再次聆听教诲......] [真有那么厉害吗?]听了尼赞[声情并茂]的倾诉,迪尔笑的都不行了:[陛下,我要听听看,你到底都跟这位祭司说什么了?瞧把人家孩子给祸害的,居然连话都说不好了.] [我哪有祸害他?当天去天堂岛要先沐浴,但这混蛋张着两只大眼睛要看,本少爷身上那么多东西,能给他们看吗?当然是要先把他收拾了!]一说起这个,科恩就郁闷:[之后,看这混蛋很可怜,就随便跟他说了一句......没想到今天这混蛋给纬来个顺杆爬!] 不得不说,尼赞是一个冰雪聪明的混蛋,他听出了迪尔话里的意思,知道几位皇妃不喜欢自己的马屁话,于是乖乖的住了嘴. 这让温丝丽看了有些不忿,于是问:[我很好奇,不知当日陛下对你说了什么话?四个字而已,居然能助你仕途.] [师傅的话,自自珠玑.]尼赞脸上布满神圣的光辉:[这四个字就是------欺!上!瞒!下!] 莞尔之后,四妃默然,反而是坐在主位上的科恩一晒:[这算得什么?倒是你啊,当时你的年纪不是挺大了吗?怎么这会活回去了?] [师傅明鉴,那时的弟子出头无望,所以积郁成疾,二十岁不到看上去却像是三十多岁的人.]尼赞恭谨的回答说:[蛋得到师傅教诲,几年时间,弟子从巡察随奉做起,逐级上升,手中权力越来越大,不但能一展抱负,平时也会收到很多孝敬......各国皇帝享用不到的东西,弟子不知吃了多少,所以......所以就恢复本来面目了.] [原来如此.]凯丽发难说:[就算你能欺上瞒下,也不会升迁的这么快吧?] [皇妃明鉴,弟子进入神殿之后,就已经逐渐学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了,这是做祭司的保命本是.但师傅的指点却是升迁中的关键,特别是最近几年,因为斯比亚帝国的事情,神殿高层祭司不断产生变动,所以让弟子有了更多机会,这是师傅的另一个恩典.] [好了.]科恩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不是说有神谕吗?] [是的.]尼赞掏出卷轴,用力拍去上面的灰尘后,才双手递给科恩:[请师傅御览.] 在神殿祭司来说,这种行为真算的上是胆大包天,既然是使者,他当然是要让听谕者跪下,然后大声宣读神谕内容才对------没想到另外这位更胆大,连接都懒的接. [看东西劳神.念.] 欺上瞒下,如出一辙,这真的是两师徒啊! [是!]尼赞打开卷轴,脸上神情自然,丝毫不见起伏波动:[师傅,各位皇妃,这上面说了几件事.这第一件呢,就是关于光明神殿的......嗯.....看来上面对光明神殿被驱逐很不满意,夸师傅你胆大妄为.刚愎自用,然后呢,决定对这部分被驱逐的祭司冠以"重回学院修习"的名义,就是遮羞布啦.还要师傅收回驱逐之令,并着人修缮各地神殿,工期三年.三年之后,天堂岛神殿将另行派遣一批祭司回返.] [看人家这价钱还的,啧啧.]科恩心不在焉的吃着果子:[继续!] [这第二件事情,是说上面接到了密报,揭露斯比亚军队里出现了大批龙族.上面要师傅你做出合理的解释......]尼赞说出这些消息时,用词就像是再市场上买猪肉一样随便:[第三件事情,上面觉得斯比亚军队超额,要师傅缩减军队,安心抚民......其它都是废话了.] [嗯,不错.]科恩噗的一口喷出果核,看了尼赞一眼:[这差事是你讨来的吧?] [师傅明鉴,神殿里已经没人敢来斯比亚帝国传达神谕了.]尼赞垂手回答:[但弟子却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迈进了皇宫,见到了师傅,弟子必定会去掉候补两字.] [你也叫了这么多声,如果我不给你一个机会的话,岂不是太不近人情?]科恩微微一笑;[那么现在,本少爷就给你一个讲真话的机会.] [师傅恕罪,其实弟子不只是想升职,而且还想在日后作斯比亚帝国的大祭司!]尼赞连忙单脚跪下:[斯比亚帝国驱逐全部祭司,虽然提议要建立另外一个与上面联系的通道,但还是只能由祭司担任,只要弟子这次能达成使命,这位置自然就轮不到其它人了!神殿之内人人倾轧,弟子表面风光,其实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请师傅怜悯,让弟子躲到斯比亚来吧!] [司比亚虽然好.]科恩两眼望天,不为所动:[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待下来的.] [弟子明白,]尼赞伏跪在地:[请师傅考验!] [各位皇妃在场,看在她们的面子上,本少爷就姑且给你这个机会了.]科恩轻声说:[这什么卷轴上的事情就交给你去料理.需要查验数据的话,向四位皇妃请教就行!] [遵命!]尼赞爬起来,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弟子这就去做!] 一刻钟之后,表情威严而神圣的尼赞出现在自己得助手面前,这时的他,已经穿着一身斯比亚皇家学士服,肩上斜挂一条三彩勋带.看这身装束,他分明是完成了使命,而且还被斯比亚皇帝风赏了俗世官职. 六神无主的助手在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立即崇拜的五体投地,到斯比亚传达神谕,这事说起来好听,其实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弄得不好就是两头找死,助手就是因为得罪的人太多,所以被人陷害硬塞来的.现在任务达成,可以说的上是找回一条小命,怎么能不狂喜? 而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情就充满了可疑,从尼赞进宫再到他退出,这中间只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但是这一系列的变化却出人意料,除了科恩,甚至都没有人能理出个脉络来. [不用担心,这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对于皇妃们的疑问,科恩面带笑容娓娓道来:[其实这浑蛋一进大殿本少爷就认出他来了,之所以不动声色,就是想看看他在唱什么戏.] [那么,尼赞唱的戏夫君喜欢吗?] [分两个方面来说,一,假定尼赞没有强势的背景,这么些年在神殿里摸爬滚打锋芒尽出,得罪的人太多,真的四面受敌了.所以才趁着这个机会来立一功,希望能得到外放的机会,好培植一股自己的力量.]科恩解释说:[以他现在候补枢机祭司的身分,只要能作好这件事,斯比亚的大祭司就是他的.而本少爷正好需要一个跟神族交涉中的缓冲,留下他正好.] [第二,就是尼赞已经有了强势的背景,是带着很明确的目的接近本少爷的,那么,很大可能是作为上面的一只眼睛而存在,也有可能是作为枢机庭的一根刺而存在.如果是这样,本少爷就更要留下他了.]科恩摸着下巴:[一直的积累,帝国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而我们现在不需要保持这种压迫,所以有必要将我们的日常事务透明化一些,好消除某些人的担心.] [夫君的意思我明白了.]菲琳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斯比亚帝国至少不会再那么神秘和恐怖,只要是有心人,都能从尼赞那里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或者是我们想要发布的数据.] [聪明啊.]科恩伸出手去,快如闪电的刮了菲琳的鼻尖:[所以说,我们需要的是这么一个人,至于他本来是什么德行,那不重要,他安分守己固然难得,作奸犯科也无所谓.] [那么,咱们就要给他一个方便窥探的地方,兵部和内政部中间的那栋小楼还空着,就赐给他作为日常办公的地方,离皇宫也很近.]菲琳再想了想:[至于身分嘛......神殿枢机庭联络使兼帝国大学士,再加御前侍独怎么样?] [哈,那不就是个大大的闲人吗?]温丝丽拍着手说:[既无一点实权,又能得到消息,这种安排真好,这也算是一个神殿下派官员了吧?枢机庭这次可赚回面子了.] [说的太直白就不好了,本少爷跟枢机庭的关系一向不错嘛.......]科恩笑答:[枢机庭和红衣祭司是互相制约的,他们定有龌龊,既然我以前打压红衣祭司,那这次也要坚持风格!] [怕就怕神族不只这一招,神谕所讲的几件事情,其实都挺重要,任何一件事的结果都能让帝国有苦难言.]菲琳有些担忧:[凡此种种,我们总得给神族一个交代才行......] [放心吧,既然尼赞敢揽下这个差事,他就有能力把这些事情办好,说不定还能给我们一个惊喜呢?]科恩不以为然:[其实这三件事情我早有准备,办砸了也严重不到哪里去,但现在有尼赞在前面顶着,本少爷就清闲了.....对,神族长公主和小公主的确不会这么收手,这样,我们明天就宣布要为两位公主大人各树九十九尊雕像,要从城外摆到忧双宫门前!让条约商团准备材料,半年之内办好!] [为什么这么做?]四妃很惊讶,材料什么的好说,但科恩为什么会向神族献殷勤? [我要做两位公主大人一直期盼我做的事情,用行动讨好她们!]科恩哈哈一笑:[因为尼赞马上就会知道,斯比亚帝国内,新旧两派官员因为皇族血缘的事情产生了间隙!在这个时候,作为皇帝的本少爷,当然要找些线条圆润的大腿来抱......还有什么消息比斯比亚人不能同富贵更能振奋人心呢?] [真是服了你.]迪尔有些哭笑不得:[连这种事情都能拿来做文章!] [亲爱的,这不是做文章,这是事情的发展规律.]科恩摇了摇头:[两位公主大人一直就知道这件事,如果我们这里还保持着一团和气,那才大大的不妙......] [的确如此.]菲琳点头肯定了夫君的建议,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科恩一眼:[但是,如果这出戏要演的逼真,得有父亲那边的配合才行......] [这件事就拜托你去办了,别见血就行.]科恩语气柔和:[我不插手,以后也不过问.] 菲琳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实际上,科恩这几句话一说完,就已经是当着其它三位皇妃的面,把处置这批老派官员的权力移交给她了.这件事本来牵扯到家国血缘,相当复杂,科恩却不动声色的处理完毕,夫妻的信任.情侣的体贴.君臣的仁厚尽在其中. 如果说尼赞学到的欺上瞒下是权术入门,那么科恩才算的上是开派宗师------名义上是演戏,却是假戏真做,帝国老派官员必定要退出政治舞台,但在大义名下,他们不会损及颜面,而菲琳与几位亲王的权威更是能得以保全,最后,还顺带着麻痹了光明神族......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凯丽抬头,看看身边的几位:[既然光明神族出面了,那么黑暗魔族那边也不会保持沉默吧?听说......听说在驱逐魔殿祭司的时候,杀的人比较多.] [难免嘛,是人都有习惯,普通人看见对方是魔殿祭司,下手当然会比较重一点.]科恩申了一个大懒腰:[是快来了,不过呢,本少爷早有准备,这一来二去的,还不都是一笔生意吗?没事,本少爷已经开出了价码,现在就等着她们还价了......] 科恩的话音未落,沉闷的脚步声就迫近了,岩石那小山一样的身躯小跑着过来,单膝跪下:[回禀皇帝陛下,各位皇妃------有人强行闯入后宫!] 科恩与四位皇妃对看一眼,彼此惊异不已,皇帝陛下一拍扶手,问了一句:[谁啊?] [我!是我!]岩石还没有回答,老远就有一个声音传过来:[海尔特,我要找你打架!] [哟,海大胆这是发的什么疯啊?] 光明神族的人没有来,倒是这家伙强行闯入后宫,搞的科恩一头雾水.不过两人关系特殊,科恩冲外面喊了一声:[没事,放他过来!] 听见了科恩的吩咐,乌鸦把手一抬,本来压在海尔特肩上的剑鞘就松开了,这位中将没有压制,嘴里[嗷嗷]大叫着,[嗖!]的一声就窜出去了.(全本 ) 第10章 人还没到,海尔特的拳头以呼啸着过来了,只看这份一往无前的气势,就知道海尔特是真想把他老大一拳轰到桑梓园的水池里去。迎着来势,斯比亚皇帝沉声叫了一句好,侧身闪过的同时,甩出一肘撞向海大胆的眼窝,海尔特用手掌托住,另一只拳头重重砸下旁边几位皇妃一边叫近卫们散去,一边把菲琳推到外圈,然后就开始没心没肺的喝彩。 “你今天是发什么病?出来的时候吃药了吗?”身手架住海大胆的拳头,斯比亚皇帝嘴上叫的凶恶,下边暗渡陈仓使上了撩阴脚。 海尔特上深受制只有强扭屁股。虽然躲过了要害,却没想到科恩临时变踢为蹬,顿时屁股侧面中招,被自己老大一脚给踹了出去! 将军五体投地,尘土飞杨,皇帝一步跃起,以狮子扑兔之势追杀,将军札着翻身要来个兔子蹬鹰,没想到皇帝中途变招,用鹤立鸡群式单腿站到将军身上然后,事情就没啥悬念了,海大胆即使能在战场上驰骋,也不一定能再老大手下占到便宜,他脸上的两个黑眼圈再一次验证了这个定理。同时被注定的是外盘赌局,身为赢家的菲琳皇妃正在笑咪咪的收着钱。 “太没良心了,也不分点给我们这些出力的。”小流氓得意洋洋的向在场观众展示了一番肌肉,才在海大胆身边的台阶上坐下:“今天的好戏已经不少了,你这个混蛋还跑来凑热闹,说,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海尔特看看科恩,神态居然有点儿扭捏。科恩心里明白,于是对几位皇妃一摆头:“准备些酒菜,我待会带海大胆过去喝两杯,大家聊聊天也好。” 海尔特没有抬头,还在无意识的哼哼着,眼见四位皇妃的身影消失,立即就从地上翻起来,神情正经了,目光正常了,态度正义了:“老大,这事是你不对啊!” “*!”科恩两手一摊:“我什么事做不对了?” “杰克的事!”海尔特倒是直接了当:“杰克和那个软妹子香雪!他们俩的事!” “我还以为什么事。”科恩看着海尔特:“怎么,你在外面听说什么了?” “我不传闲言碎语,只是前两天见着杰克,发现这家伙像是转了性子一样,愁眉不展的。后来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自己家兄弟,老子一不小心就拍了胸口,回来一打听这女的才发现没这一号人物然后就再次打听了。”海尔特也在台阶上坐下来:“老大,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要什么女人没有?何苦要这种女人呢?好吧,漂亮女人谁都喜欢,但杰克不是爱上人家了吗?自己家兄弟,你就松松手成全了他们不好吗?搞的两个人都跟丢了魂一样。” “这事你是查不出来,是玛法跟你说的吧?我说你胆子突然大起来了,这次闯宫你们俩赌什么了?”科恩从怀里掏出个酒壶丢给海尔特:“你也觉得我是舍不得香雪的美貌?” “我这不是正奇怪吗?按道理来说皇帝喜欢个女人不是错,问题是你不喜欢她呀!你我还不知道吗?你要是喜欢一个女人,那女人不早被你的手段迷的神魂颠倒了?”海尔特接过酒壶。赞了一声,先给自己来了一口:“可现在,就因为你,他们俩都不敢动你没见他们隔着马路对望的表情,两人都跟死了老娘一样!老大,我求你一回,你就放了那女的吧?” “不行。”科恩摇了摇头:“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奇怪了,他们俩的事你怎么安排?”海尔特有些不满。 “无论他们明白与否,我的态度不会改变。”在处理兄弟们的事情上,科恩少有这么武断:“他能不能明白,大家能不能明白都不重要,你们只要知道一点就足够了我不贪图香雪的美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杰克在打算。” “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见科恩的态度如此坚决,海尔特反倒不好再坚持什么:“不过啊,你这事也管的太细了吧” “屁话,老子为你们劳心劳力,你们还敢埋怨!”科恩哼哼两声:“杰克的事情只是你进宫的借口,说吧,你还有什么事?” “是啊,我心里还有件事,就是那个”海尔特东张西望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就是维素大叔的事情好歹是一家人嘛,还有力克和西夫塔老大你别埋怨我,我觉得一家人老这么不上不下挺难受的。眼看两亲王的生日就到了,老大你给句话,我们才好准备礼物。” “你什么时候开始干兼职的?”科恩不阴不阳的笑了笑:“大家不敢来问的事情都交托给你,生意很不错嘛!” “冤枉啊老大!”听到科恩这么说,海尔特就知道自己今天来对了:“我跟你一头的!” “啊呸!”科恩走上台阶,转头一瞪眼:“还不滚进来说!” “好好好。”海尔特跟着在桌边坐下来,看看科恩的脸色,觉得老大这时心情很不错,于是在谈话尺度上来了个大跳跃:“老大你不生他们的气了?” “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当时是被那个真相把脑袋堵住了。”科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声说:“你虽然满嘴粗话,却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在这件事上,父亲其实是没的选择。” “打仗我行。政治实在弄不懂。”海尔特把头摇的像钟摆一样:“老大你跟我说说。” “你不懂,我看就属你最狡猾。”科恩当然知道海尔特这么追问的目的,别看是他出头,恐怕关注这件事的人是很多的,海尔特这是怕被自己敷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于是把自己的想和盘托出:“这么说吧,其实帝国老派系的文官是罗伦佐院长那群人。从我登基之后,凯达家族就不再算是老派系了。” “是,凯达家就是皇族了嘛!”海尔特连连点头:“罗伦佐那一派的老臣,数量很庞大。” “马丁爷爷已经去了,那么现在还知道那件事情的只有两个人,就是父亲和罗伦佐。他们两个人,其实是相互牵制的关系,谁也压制不住对方。我猜想,他们是想过一比高下,可斯比亚先前风雨飘摇,之后表面风光,但是,无论哪个时期都经不住内乱摧残,”科恩继续解释:“父亲内心里当然是偏向我的,但大局决定了他无法向罗伦佐院长下手,是吧?” “这点我当然同意。” “再一个原因。其实最现实的做法是把真相偷偷告诉我,但这样做的话,事情会是什么结局呢?”科恩摇了摇头:“他不告诉我真相,是因为他无法判断我这个儿子会做什么选择。平心而论,如果在这个位置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神智正常的人,那么在得知这个真相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掉第一皇妃,彻底断绝老派系官员的寄望这不是心狠,先皇血统的存在,就是帝国最大的一个隐患。” 海尔特沉默着,又点了点头。 “可是父亲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没有办法把第医皇妃亲手推向死亡,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是克里默。夏麦的骨肉。”科恩两手一摊:“于是就这样了,大家就当没有这回事,能隐瞒就隐瞒多久,如果事情有一天曝光了,菲琳是我的妻子,罗伦佐是我的臣子,由我来决定这件事才是最合适的。而在这之前,为了能在混乱中保护我,父亲只做了两件事情。” “两件事情?”海尔特有些奇怪:“什么事情能达到这个效果?” “事后仔细想的话,这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段分化了老派系的力量,你还记的投诚总督。新旧贵族事件吗?这就是父亲为我们准备的,必要时可以用来牵制老派官员的势力。”科恩微微一笑:“还有,老派系官员的新一代领袖,就是院长那几个儿子,他们一直在我身边做事,思维和做事方法受我的影响太大你觉得他们还会心甘情愿的作老派官员吗?” “这是断人后路啊。”海大胆咂咂嘴:“不过做的漂亮。” “这第二件事,就是在军事上的安排了。”科恩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一个帝国无论分成多少个派系都不可怕,只要手里有一支立场坚定的军队,那就足够镇定大局。” “我查过了,无论其它人想什么办法,用什么借口,父亲都没有让老派系的人进入重要军队里。帝国三大主力。你统帅的近卫军。莫亚统帅的北方军群,还有我的亲卫军,甚至在招收新兵的时候都严格甄选过。就凭这一点,我还能再跟老头子呕气吗?说的直白一点,他不过就是把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推给我而以” “你早说嘛!”海尔特激动的跳了起来:“害我们跟着担心!” “事有轻重缓急,当时事情来的很突然,我得先把菲琳的小命保住才行。”科恩站了起来:“你以为我把大家召集到待城做什么来了?我就是要在体制上把老派官员分割出去,因为我要保住菲琳!但非琳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动乱因素,要保她,我就要除掉动乱的基础力量最多,我给他们些拿俸禄的虚衔吧!” “要他们能好吃好喝的度过于声,以后都不能再掌权了是吗?” “现在我只能这样做,保留一个最基本的政治信任,不杀他们。”科恩不置可否的一笑:“不过也不尽然,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或者有一天我带着大家游山玩水,帝国的事情也得有人来处理才行啊!假如啊,假如有这么一天,你放的下吗?” “有什么放不下的?俺们一群人,还不得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啊!”说完狠话,海尔特想了想:“不过我觉得啊,单就这件事来说,你的办法还是治标不至本啊我有个好办法,不知道老大你能不能做到。” “你脑子里能想出不杀人的办法吗?”科恩盯的海尔特心里发毛:“说来听听。” “这个很简单嘛,你想啊,我和我老婆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她偷偷接来的那些家人,横竖看我不顺眼,怎么说都没有用。”海尔特用巴掌在胸口一拍:“但是,俺老婆现在有了!哈哈哈哈哈哈!生下来一男半女的,还怕这些混蛋在底下玩小把戏吗?” “滚你的!”科恩气不打一处来,飞起给了海尔特一脚:“这玩意是想有就有的吗?!” “喝酒去。喝酒去。别让大家等。”知道这回是触怒了科恩,海尔特根本顾不上还手,连滚带爬的向外冲,一路大喊大叫:“皇妃准备的酒菜啊,俺来啦!啊,岩石。乌鸦!你们听着,俺老婆有啦!” 在皇宫里里面,甚至在四位皇妃面前喊出这种话,近卫军统领。帝国中将海尔特,当天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当宴饮结束之后,海大胆都不好意思从正门出去。 “站住!”才出侧门,海尔特就被人抓住了:“一身酒气,满身伤痕,事情谈的怎么样?” “别扯!哪还用说吗?俺是谁?还有办不成的事情?”海尔特抚平衣服上被拉出的皱褶,看着身边的两个死党说:“行了,你们两可以按照以前的份额给两位亲王准备生日礼物了。” “真没事了!”莫亚的手有点抖:“老大亲口说的?” “这种事情我敢骗人吗?真是老大自己想通了。”海尔特拍拍莫亚的肩:“那啥,老大在喝酒的时候故意离开了一会,我已经把这个结果告诉菲琳了,她哭的稀哩哗啦的” “事情解决了就好啊!”玛法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的掠过远处的城门。 “有点不对。”玛法指着远方的天空:“你们看,那是要下雨的原因吗?” 另两人转头看去,发现远处空中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距离这里越来越近,转眼之间,已经能够分辨出回旋的纹路了仔细分辨,原来是大片乌云被挤压之后形成的。 “发警报!”莫亚虎目圆睁,大吼一声:“全城警戒激发防御魔法阵!” 沉重的战鼓声呼地响起,先缓后急续而激昂,之后压下所有杂音,稳稳的笼罩全城! “全程警戒激发防御魔法阵!” “全城警戒近卫军准备战斗!” “全城警戒城防部队准备战斗! “全城警戒非战斗人员开始疏散!” “你娘喂。”抱华楼上有人开骂了:“今天什么日子?真他妈的邪啊!”(全本 ) 篇外:黑暗传说之大生意 战鼓阵阵,催人奋进。几近透明的魔法光幕冉冉升起,就象是在天空中快速蔓延的深冬寒霜,最后,光幕严密的罩住整个城市。城门大开,号令声中,三支部队如同运河激流一样快速而有序的冲出盔甲鲜亮,步伐整齐,在每一声呐喊声里都充满必胜的信念! 黑色的云团已经悬空停在了北门外,距离和方位都充满了敌意,它在继续旋转着,中间部位的就好像是一只闭合的独眼,上下翻转,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很快,出城的部队就在城墙下布好阵型,他们是标准的城防军团,有骑兵又有步兵,队列中还裹带着大型器械。而在他们身后的城墙上,更多的器械已经准备完毕科恩凯达和他的一群军官们就在位于城墙的指挥所里。 “陛下,”站在望楼上,莫亚中将小声问:“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它是什么不重要,关键在于它觉得我们是什么,”科恩饶有兴致的盯着云团看:“但很显然,我们现在不具备攻击或抵抗的实力。” “陛下,”海尔特中将有些不乐意:“进攻姑且不提,但是我们应该有些抵抗的办法” “我说了,我们现在不具备,”科恩转头看着海尔特中将的眼睛:“不具备!” “好吧,那我们站在这干嘛或者,我们要站到什么时候?” “站到彼此都觉得有必要改变的时候,真是令人厌恶又不得不做的排场,”科恩有些烦躁的说:“叫保留影像的人小心些,历史性的时刻就要来了,一会别吓得尿裤子!” 新兴的斯比亚帝国,或者说就是科恩凯达手下的这群人,他们有黑暗城建到一半被人偷袭的前车之鉴,又对皇帝本人招惹是非的能力有最起码的估计,所以在待城的修建途中,大家对待城的防御就非常尽力,就是在情况危及的战争期间,待城防御力量还保持着一半。在没有战争的时期,三个防御层更是牢不可破对一般的进攻手段而言。 如果对方的进袭是来自天空,而且是一大陀没有实质的云团的话,那么就会出现三个防御圈形同虚设的情况。即使是数量庞大的对空部队,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却帮不上忙:一队翼人*近了云团之后悲哀的发现气流太强,无法继续前进。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待城的防御魔法阵,或者或者这个云团突然良心发现,自己撤退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管这玩意到底是啥,既然拉开了架势就不会自己退走。要打发一条野狗离开,你或者是一顿劈头盖脸的乱棍,或者是丢根骨头什么的给它但最好不要从自己身上取,否则下次它就会直接从你身上抽走“理所当然属于自己”的食物。 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奇怪的物体想在待城得到什么,唯一知道的是这玩意很不好打发。站在城墙外面的那三支部队,与其说是阻挡它前进的,还不如说是站在外面让它检阅的包括科恩在内,没有人想过要派出部队去冲杀,他们只是在出场之前定住场面而已。 “回禀陛下,”一个精灵族的魔法师头领走过来,把自己下属几个大队的分析结果告诉科恩:“陛下,我们无法确认这是人类或其他种族所使用的魔法。其实从规模、高度、速度来看,这与黑暗魔族正式出现时的背景魔法很相似根据资料所记载,这仅是魔将级别。” “那魔将什么时候出来?”魔法师头领的分析与科恩的估计相差不远:“中间那个翻来转去的圆球,就是魔将要出来的地方吗?” “资料不够充足,我们没能力判断它接下来的意图,请皇帝陛下小心应付。”魔法师头领向科恩行了个礼,就回去自己的指挥位置上,半眯着眼睛翻起书来,直到外面的黑色云团有了进一步的行动为止。 没有预兆,也没有任何准备的迹象,甚至没有丝毫的声音,黑色云团膨胀了一点,十来道巨大的回旋纹路被从内撕裂,黑色的闪电向四面八方飞射、然后按照某种规律被聚集起来,沿左右两翼轰击下来,地面不再象是实际存在,而象是一层烟雾似的被黑针穿透! 下一个瞬间,被轰击的地面泥柱冲天黑色的火焰,就在这些飞溅的肥沃泥土上燃烧着,诡异的紫光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里! “你娘!”小流氓大叫一声:“豪华出场么?!” 在天空飞腾一阵之后,跳跃的黑色火焰逐渐平复,好似一道被截断的宽阔瀑布,在慢慢的向地面降落,当最后一丝火焰也力竭沾尘之时,强烈的光华从黑色云团中心的球体投射出来,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从地面的黑焰中产生,“轰”的一声同时在空中舒展开来! 两只的翼根交汇点,漂浮着一位身穿盔甲、手持长刃的魔族女性。她半闭着眼睛,长刃虚点,但异样的压迫感却逼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在科恩的眼中,此时的她竟然如此陌生,那些表面流转着光华的金属已经完全掩盖了她的躯体和灵魂,只有飘扬在肩后的几许长发还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的味道。 黑翼夺去了天地之间所有的黑,但轻轻摇动的翼梢却在向外散发着光亮,而且而且这种光亮看起来一点也不邪恶,甚至有些嗯圣洁。 “你们的家长就没告诉你们,火是很危险的吗?要是烧到老子的人,看你们怎么收场!”望楼上的科恩叹了口气:“把小乌鸦牵来,正主儿要出现了!” 伸了个懒腰,科恩正要迈步,手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正是盔甲男乌鸦:“你有话说?” “你,”乌鸦很难得的,用担忧的目光看了科恩一眼:“有把握?” “把握?兄弟,你跟我讲把握?”科恩脸上的笑容,是属于那种能令史官咬牙切齿的、绝对不属于正面人物的笑:“我不是去打架,也不是去谈生意,我是去占便宜的!!!” “我跟你去,”乌鸦没有一个字的废话:“我站在城门后面。” “你主动担心我的安全,这让我很得意,”科恩拍拍乌鸦的头盔,稍微恢复了一点正经的神色:“我不清楚你跟那些玩意的纠葛,但我不允许你踏出指挥所,没得商量,你知道我能做到我想让你做而事实上你却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知道我没说明白,你听明白没有?” “明白,你小心。”乌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从乌鸦的目光中,科恩发现他考虑了一下。 “黑暗魔族降临待城,斯比亚皇帝,尔还不速速迎接!”北门外的空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着。 科恩用嘶哑的嗓子,粗犷的喊了一声:“来了!” 机关声响,城门外的镶铁大吊桥慢慢降下,最后“噗!”的一声到位。一声短促的号角在城头响起,护住城门的部队一分为二,在严密的阵型中开辟出一条直通城门的通道来,在通道的尽头,是骑着小乌鸦慢慢行来的斯比亚皇帝没有带随从,也没有带护卫。 越过自己的部队,穿过中间的空旷,科恩凯达悠然的来到了黑色羽翼交汇之处如果将他面见黑暗魔族如同出城踏青的那份狂妄排除在外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只拥有一柄装饰功能远远强过砍刺功能的礼仪佩剑。 万众瞩目。 “那个”斯比亚皇帝看着在不远处悬浮的魔将,似乎正搜肠刮肚的寻找合适的词汇,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句特别质朴的问候:“吃过了吗?” 在这句前无古人的问候出口之后,现场凝重萧杀的气氛在瞬间冰冻然后轰然垮塌。虽然还是凡人之躯,虽然面对着的魔族有毁灭一切的能力,但是,待城内外的军队再也没有一丝自卑,倒是有不少人因为要忍住不笑出声来,所以拉伤了脸部的肌肉。 “黑暗魔族召见斯比亚皇帝,恩泽之门,现在对尔敞开。” 漂浮在空中的魔将伸出左手,在手套上缠绕的小闪电聚成一个圆球,慢慢的飘落下来,临近地面的时候“嗞”的一声打开,变成一扇造型古朴的大门,看样子,是要科恩进去。 “那个突然说起这种事情”斯比亚皇帝狐疑的目光扫视了面前的恩泽之门:“我、我还没吃呢。” “尔敢违抗!!!”震荡的空中的声音猛然加剧:“这是黑暗魔族的意志!!!” “客气话,那是客气话!”科恩嘿嘿的陪笑,分明是讨好,但脸上却连一点讨好的表情都没有:“好歹我还是斯比亚帝国的皇帝,连样子都不做就进了你家的门,回头就会有人来找我麻烦这个,人微言轻,过活不容易我进!我进去还不行吗?!” 斯比亚皇帝的话音落下,紫色的电光也从魔将手中的长刃上消褪。 科恩转身,向身后的部队摆摆手,然后整整衣裳,几步迈进恩泽之门光幕荡起水纹,他的身影消失。 很意外的是,这门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隔绝了目光和声音,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既没有把科恩传送到万里之外,也没有光怪陆离的场景,还是在待城北门之外,连一寸的距离、一刻的时间都没有改变,科恩面前甚至还有一个之前爆炸而砸出的小坑 正前方不远处,安置着一张黑曜石的巨大*背椅,一位头戴宝冠,身穿紫色长裙的魔族女性正坐在上面,容貌是绝色,气质也相当的对得起观众,但是,说面无表情都算是夸奖她了总之,这个女人正在与科恩内心记忆中的一个影像重叠,黑暗魔族长公主!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很高级别的会谈,但是,现场没有合适的中间人。也就是说,斯比亚皇帝将无法完全发挥自己顺应时势、见风使舵的伎俩出于以上理由,科恩准备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营造一些氛围,所以,他脸上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 “小小强啊!”小流氓好像发现了什么,悲切地扑向面前的那个小土坑。 “噼啪!”在小流氓还没扑到位之前,一道黑色闪电从天而降,把小土坑变成大土坑。 “本宫,不是光明神族的长公主,不喜欢有人、特别是人类在本宫面前作小丑行径。”端坐在黑曜石椅上的魔族女人把左手放回原处:“你,应该屏息凝神,诚惶诚恐。” “这就是黑暗魔族的游戏规则?”抖抖身上的尘土,科恩凯达冷笑两声:“说实话,斯比亚帝国并没有打算抛弃对光明神族的信仰,所以,朕也不打算加入黑暗魔族的游戏。” “本宫欣赏你维持斯比亚尊严的举动,不过同时,本宫鄙视你自欺欺人的态度。”魔族长公主回答:“斯比亚驱逐了光明神殿的全部祭司,除了抛弃信仰之外,你还有其他的解释?” “事实上,朕刚好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光明神殿急需修缮,工期漫长,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让常驻斯比亚的祭司们回天堂岛去度个假。”科恩点着头说:“所以说,神殿祭司是暂时离开,与斯比亚帝国驱逐魔殿的祭司不是一个性质。” “事实上,本宫正是因为斯比亚帝国驱逐魔殿祭司这件事而来。”魔族长公主也微微的点了下头:“难得你肯自己承认,倒免了本宫多费唇舌。” “怎么?黑暗魔族觉得朕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怎么?难道你是一个敢做敢当的人吗?” “探讨一下嘛,不用太过分追求一致答案。”很明显,斯比亚皇帝在缓慢的拉着话题跑。 “本宫不需要你的一致答案,”魔族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把话题绕回来,“你是皇帝,你应该看出驱逐魔殿祭司是一个错误,本宫,现在要你更正这个错误。” “朕虽然是皇帝,但大家都知道朕是个半路杀进皇帝圈子的半桶水,对皇帝的业务并不是太熟悉,”科恩自嘲一笑:“况且,朕也看不出驱逐魔殿祭司是一个错误,要知道” “要知道本宫对你的理由不感兴趣,本宫要的只是一个结果。”魔族长公主恰到好处的打断了科恩的话:“这就是黑暗魔族如此正式召见你的原因。” “让朕发挥一下想象力,”斯比亚皇帝背起手来,在原地走了个来回:“假定一下,所谓的更正这个错误,就是斯比亚帝国取消驱逐黑暗魔殿的命令?” “你应该明白,单单取消驱逐命令还不足以表达斯比亚帝国的诚意。” “虽然有点难堪,但朕还是要坦白一下,朕很笨,而且不是一般的懒,朕一向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从来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科恩苦恼的摇着头说:“所以,朕会很没面子的告诉其他人,如果大家有要求的话,最好是直接的说给朕听,不然的话朕是不会知道的。” “黑暗魔族从来不做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也很少正式的降临凡世,无论被召见的是谁,他都要奉献出与这份荣耀相应的代价。”魔族长公主用平淡的语气说:“今天,斯比亚皇帝能付出的唯一的代价,就是承诺黑暗魔殿今后能自由的、在斯比亚帝国的任何地方传播信仰。” “黑暗魔殿想在斯比亚帝国全部国土上传播信仰?!”就算是科恩凯达,也被这个要求给吓了一大跳:“朕还没有疯,斯比亚帝国还有信仰!难道黑暗魔族要跟光明神族开战了吗?” “黑暗魔族与光明神族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魔族女人如此回答。 “朕会掉脑袋!还有很多人会掉脑袋!”科恩几乎压制不住熊熊燃烧的愤怒:“回头光明神族找上门来,斯比亚拿什么跟光明神族交代?!” “那是斯比亚的事情,本宫不需要知道。”魔族女人慢条斯理的回答:“如你所要求的那样,本宫已经把所想的事情告诉你了,现在,也应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办不到,”科恩轻轻的摇头:“要是答应了这件事,斯比亚帝国就会瞬间覆灭。” “想必你也知道,斯比亚帝国以后怎样不是本宫所关心的,本宫要做的,只是眼前的这件事。”魔族长公主不为所动:“今天的正式见面,固然可以带给斯比亚无上的荣耀,同时也能带给斯比亚无尽的苦难,怎么取舍,全在于你,你是斯比亚皇帝。” 科恩的表情有些冷漠,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回过神之后他才缓缓说:“请允许我说句题外话,因为我根本就不了解黑暗魔族的游戏规则,那么我想问一下,今天的正式见面究竟是什么名堂?” “本宫觉得你在外面已经听得很明白了,这种降临仪式是恩泽之门。”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恩泽之门的意思是说作为被召见者的我会得到些什么吧?不错,魔属的人应该感到荣誉,但我并不是魔属的人,所以荣誉并不能包括在内,”科恩的语气更加缓慢,到最后几乎说得上是在逐字考虑:“但,除了灾难,我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 “诚然,按惯例来讲是先有赏赐的,”魔族长公主回答:“因为斯比亚不是魔属帝国,所以本宫把前后顺序调换了一下,嗯,既然你提起的话,那么先让你看看也无妨。” 听到这个魔族女人用死板的语气说完话,科恩不由长出一口气,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这是一笔生意,但对扮演的角色沉湎太深的话,有时候还会付出多余的担心和忐忑。现在,这笔生意的大致范围已经确定,那么接下来,就得看黑暗魔族开出什么价钱了。 魔族长公主慵懒地举起左手,一个细小的黑点在她身后的天边出现,随着她指头移动的幅度,小黑点急速向科恩的立足之处飞来,体积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增大!最后一个瞬间,这东西停留在距离科恩不足五臂的距离处正是魔族长公主手指的指向。 随它而来的气流,几乎把科恩掀个跟头。 拿开挡住眼睛的手,科恩才看清这是一个两人高、由暗红色藤蔓缠绕而成的球体,表面不断有娇艳的花朵绽放,花瓣上的每一种色彩都娇艳欲滴,还散发着淡淡清香,再仔细一看,球体内部隐约有鲜血一般的液体顺着藤枝流出,但每到半途就被吸收个干净,仿佛是养分。 “不得不说,黑暗魔族欣赏植物的眼光真的很独特。”科恩实在看不出这种植物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在朕的御花园里,已经有很多奇花异草了” 魔族长公主微微一笑,左手手指向外一展,两人高的藤蔓圆球如同绽放的花朵一样分层打开,露出包裹在里面的核心那个发丝粘上了秀美面庞、纤长眼睫轻微颤动、完美的身躯被无数细小藤蔓倒吊在空中、而鲜血正顺着藤蔓泊泊流下的是! 她是、她是、她是 第一魔将!!! “把这个罪人,作为见面礼赏赐给你,”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你觉得如何?” 要看一脸白痴的皇帝的话,请来待城北门。(全本 ) 第1章 魔族的长公主降临待城,这可是震惊大陆的一个大事件,科恩想不到,其他人更想不到.所以,当魔族长公主说要把"罪人",也就是第一魔将赏赐给科恩的时候,柯恩所受到的震撼是不足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黑暗魔族,疯了! "你------"几乎过了一百年那麽久,斯比亚皇帝才从漫无边际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生硬的转动了一下眼珠,用微微抖动的声音试探着问:"你说什麽?" "本宫已经说过了,要把这个罪人当作对你的赏赐."似乎早已料定这个消息会带给科恩多大的震撼,魔族长公主先用平静的语气复述了一次,然後在後面添加了一句:"斯比亚皇帝,你忘记对本宫使用敬语,本宫建议你下次加上,不然,你会追悔莫及." "那种事情等一下再说!"可惜大事当前,科恩小流氓的本性已然饰掩饰不住了:"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没听清楚,黑暗魔族,真的要把她当作赏赐给我?!赏赐?!" "本宫不会再重复自己的话."嘴上是这麽说,但看的出来科恩的反应令长公主很满意:"你是一国之君,不会连赏赐的意思都不明白吧?不过,说不定你还真的不明白." "我当然知道什麽是赏赐,我每天都在赏赐!"科恩不自觉的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言语中的疑惑更加强烈:"但他是黑暗魔族!她是第一魔将!而我是什麽?一个凡人!" "斯比亚皇帝,你好像并没有认真听本宫的话,"魔族长公主沉吟片刻,目光离开科恩,渐渐的转移到第一魔降的身体上:"本宫已经说过这是一个罪人,那麽,她就不再是黑暗魔族,更不是第一魔将,而仅仅是一个赏赐给你的恩物,你现在可明白了?" "我不明白!"小流氓的态度谈不上谦虚,更谈不上敬畏,但对黑暗魔族来说,他现在这种态度要比谦虚和敬畏更加真实,算的上是......相当可口:"莫名其妙的,黑暗魔族来到待城;莫名其妙的,提出一个我无法答应的要求;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塞给我一个魔族女人!如果想让我玩完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斯比亚皇帝,你似乎很激动,能告诉本宫原因吗?"目光回到愤怒的科恩身上,长公主的眉梢舒缓了一些,似乎不想把气氛弄得太过僵硬.以前的经验已经很清楚的告诉魔族,斯比亚皇帝并不是个软脚虾,至少在意志上是如此.他真正的情绪一直被藏在身体的最核心的部位,一旦激发,什麽事情都没的商量------简单的说,这个人会在瞬间变成难以琢磨的怪物. "我为什麽激动?还问我为什麽激动?我就要拥有一个魔族女人了------三天之後,这个魔族女人不但能拥有我,还能拥有待城,或者用不了十天,她就能拥有整个斯比亚帝国!"小流氓几乎跳了起来:"是啊,光明神族来的时候,我还要替这个魔族女人去打头阵!她跟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没有!!!那为什麽我要去打头阵?因为我拥有她?错!是她拥有我!" 长公主想要稳定一下已经偏斜的局势,却没能抓住斯比亚皇帝说话时的空隙. "为什麽要那麽麻烦?!我建议你,部,我建议您现在就把我干掉!在抬抬手把後面的待城干掉!您,无所不能的黑暗魔族长公主,至少能节省十天时间!" "显然你理解错了,斯比亚皇帝,黑暗魔族对管理人类帝国没有任何兴趣,事情以并不是你想像中那麽可怕."等科恩说完,长公主才[不慌不忙]的回答:"如果你还有起码的冷静,本宫可以为你解惑." "我------很------冷------静!" 是的,流氓在冲上去砍人之前,也会有类似的[冷静时间]. 斯比亚能接受这个赏赐吗?不能! 如果接受了,那就会让斯比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但帝国上下会被光明神族消灭,而且会在道义上失却一切,被剔除出历史的记载,甚至会被当成日後的反面教材. 不接受吗?魔族长公主今天可是正式降临,这麽大的排场,不达到目的的话,她肯善罢甘休?当面翻脸杀人屠城,她不是做不出来. 相对比的话,让魔殿重回斯比亚帝国的条件就简单多了......但,魔族长公主是否就是打定了这个主意,要让科恩放弃赏赐,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让黑暗魔殿回归呢? 可是,现在是什麽阶段?条约商团刚刚成立,神属.魔属的局势才稳定下来,再怎麽急切,魔族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动手收拾斯比亚啊!这不符合逻辑......千头万绪,繁杂不清,但不管如何,科恩不能让魔族长公主控制一切,如果自己连一丝主动权都没有,那麽等待自己的,就将是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和陷阱. 虽然不知道她想要什麽,魔族在想什麽,但是......科恩从不缺乏放手一搏的勇气. "如此,甚好."以魔族长公主的能力,她当然能无视小流氓正逐渐转变成实质的愤怒:"斯比亚皇帝,你可知道,黑暗魔族并不是第一次作如此赏赐?当然,你可以说以前的赏赐跟你没有关系,但这类仪式一旦出现,後面的就会按照先例来办理------在上一次,黑暗魔族的恩赏与今天的并无差别." "首先,她是罪人,在成为恩赏的同时,她被剥夺了黑暗魔族的身分,所以在赏赐之前,就已收回了她身上属於魔族的能力和特权,你不必担心被她身上的魔族能力所折服,你只会折服在她的魅力之下."长公主微微一笑:"在任何时候,黑暗魔族都不会承认她曾经的身分,更不会承认斯比亚皇帝身边的人与黑暗魔族有任何关系." 听到魔族长公主[苦口婆心.合乎情理]的解释,斯比亚皇帝很配合的呼了一口气,圆睁的双眼逐渐恢复正常------但在他脑中,却一遍遍过滤着海量的线索,希望寻找到能被自己利用的那一丝机会. "所以."长公主很满意科恩的情绪回到正常范畴之内:"她对你来说没有危险,因为他完全是属於你的." "不再拥有黑暗魔族的能力和特权吗......"说到这里,科恩的目光猛然抬起:"说了半天,原来赏赐给我的是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女人?!这样的女人斯比亚多的是!" 就算是早已把涵养修练到炉火纯青,长公主也有些一拳打扁斯比亚皇帝的冲动. 然而,她现在能一拳打扁小流氓吗?显然不能,她只能宁息瞬间,压下自己的嗔念後才缓缓开口. "你获得了黑暗魔族给予的荣誉和信任,虽然知道这点的不会太多.另外,就算是失去了黑暗魔族的能力和特权,她依然保留有人类难以企及的见识.身为一国之君,你以後还会遇到难题,这些问题,她都可以为你提供解决办法,是不是采纳,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 "剥掉外面的神秘感.原来是一个高级幕僚."魔族长公主那一点情绪的波动倒映在科恩平静而朴实的视野中,斯比亚皇帝轻巧的耸耸肩膀:"果然是[後重]的赏赐." "如果不是本宫理解错误的话,斯比亚皇帝,你有不满?" "我怎麽敢不满呢?"科恩把笑容一层层的推积在脸上,清晰而充分的表达出此时感受:"我要迎来一个高~~~~~~~级的幕僚,而代价仅仅是我和斯比亚全体国民冒冒掉脑袋的危险.哦,或者我忘记了,我们掉了脑袋之後还会有一个背信弃义.改变信仰的污名." 好不容易找着一点缝隙,科恩怎麽会放过!? "其他种种,暂且不论."不管如何,魔族长公主在对话中已经落在下风,她只能省略一些步骤,以求更快的达到效果:"斯比亚皇帝,你是否接受这份赏赐?" 科恩站直了身体,问出一句通常是别人问他的话:"接受了怎麽样?不接受又怎麽样?" "接受的话,仪式进行下去,你兑现对黑暗魔族的承诺."语气逐渐冰冷,魔族长公主的两道细眉正在*拢:"不接受的话,仪式依然会进行下去,黑暗魔族会另选一个斯比亚人来兑现承诺------正好,待城里有很多斯比亚人,我们总能找到一个满意的." "长公主大人."科恩的目光闪烁不定,今天第二次极缓慢的说话:"您,在威胁我?" "本宫不需要威胁你,斯比亚皇帝,本宫在描述一个事实." "我了解,这当然是一个事实."科恩微微点头,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变的很轻柔,双眼中的忿忿不平快速消退,直到整个表情被惯常的随意洒脱所取代:"事实上,我需要长公主大人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可以吗?" "本宫不希望等太久."长公主点了点头,科恩这种表情让她心中有些忐忑. 其实不只是长公主而已,远在地狱岛宫殿中的黑暗魔王,也对科恩的表情变化很感兴趣.因为那就意味,科恩.凯达已经抛开情感,把赏赐当成一件政事处理,简单的说,他的战斗意志很高涨!(全本 ) 第2章 待城是新建的,作为帝都,能参与到这项工程中的人并不多,知道忧双宫独占待城建设总工作量二分之一的人更少,而知道忧双宫地面部分仅是总建设工作量三分之一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个。是的,这座忧双宫如今已经是大陆上最为雄伟的宫殿群,但在地底深处,雀还在进行着更加复杂和宏大的工程------也就是皇妃之前曾说过的,皇宫还没有完成的部分。 每一天,数万工人掘出的土石经过数十个井口隐秘的运上去,作为其它工程的原材料就近使用,甚至还要再待城里堆出一座可以作为观景台的小山。这一切,只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守地下工程的秘密。也是从外部看来已经完工的待城,现在并不着急迁移居民的根本原因。 地下宫殿共分三个层次,四个大区,现在还有一半以上的工作量没做完。但在皇帝进驻待城后,已经完工的第一层立即就投入使用了。公平的说,这一层不但具备使用性和隐密性,而且装饰豪华,一点也不比上面的皇宫逊色,为这里是拨给皇家秘造坊和几个研究机构使用的,"家徒四壁"并不符合这些人的审美观,而一个人心情不好,他的工作效率就会降低。 "除了不能在下面开妓院,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 这是皇帝陛下的原话,由此可见,科恩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当然了,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大家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不但有饮酒休息的场所,甚至在某个厅房的墙壁和穹顶上还出现了神殿风格的壁画。 十五盏魔法灯散发的光线足够明亮,柔和的光量挥洒出去,每一个角落都不会留下黑暗,而气势雄伟的壁画是新近完成的,由墙壁一直连上穹顶,线条精美。色彩鲜艳,所以反射回来的光线就显得金碧辉煌,与光明神殿的黄金大厅相比也不惶多让! 站在这富丽堂皇的厅堂里,即便眼光一点都不专业,也能感受到那份令人惊叹的美。 两位长袍加身的学者站在厅中,抬头昂视,手指着壁画某处轻声交谈着。除了色泽单调的长袍和一条腰带之外,两人身上再没有任何衣物,更别提装饰什么的。但欣喜的话语。由衷的赞叹。花白的胡须巍微颤动,无不显露出他们此时的澎湃的心潮。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惊醒了两位沉迷在艺术中的学者。转过身来面对大门,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些茫然。 "轰!"的一声,大门被人猛力推开,一道身影直端端的迈步跨进,"砰!"的又一声,两扇门在他身后合上。再看清来人头上那独一无二的黑发后,两位学者身体都颤抖起来,几乎是同时,他们发挥出与自己年龄毫不相称的敏捷------急切的向前迈步! "哗!哗!哗!"金属的撞击生在两人脚下响的急促,原来,他们是囚犯。 "参见皇帝陛下!"在距离科恩十步之外,两人跪下了:"愿陛下的光辉永远照耀大地!" "照耀个屁!老子又不是蜡烛!"斯比亚皇帝冷哼一生,直接从两人中间穿过。 无视厅中美景,科恩大步走到红木书桌旁,顺手从后面提过一张雕花镶金大椅顿在身前,转身,用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就是那种被家长看到一定会饱以老拳的姿势,坐了上去。 然后,他才冲着跪在地上,正慢慢调过头来的囚犯说:"起来吧!" "多谢陛下。"两个完全不清楚状况的囚犯爬起身来,拖着镣铐来到科恩身前五步处,谨慎万分的陪着笑脸。 一阵微风掠过,平空出现在大厅里的白影翩然走来,一如往常的在科恩身旁放下红酒点心,随后就静立在侧。 "来了段日子了吧?"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上方壁画处,科恩露出淡淡的邪恶笑容,很随意的问:"两位红医祭司,你们对这里还满意吗?" "多谢皇帝陛下关心。"猛然听到科恩旧事重提,两位前红衣祭司心头冰凉,膝弯一软,又跪下了:"老朽实在太过惭愧,早就不敢以红衣祭司自居了。我们现在只知陛下" "随便一提,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是存心吓唬你们的。"科恩一副恍然醒悟的表情,转过头来正视两人说:"没事,暂时就这么叫着,都起来说话。" "多谢陛下。"惶惶然的站起来,两位前红衣祭司这才强自镇定下来,但还是低垂着头不敢与科恩对视。 这两位都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于科恩的一念之间,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浪费,更不能允许出现尴尬的沉默现象。从下至上,他们在光明神殿混了一辈子,如果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那真是冤枉死了可以说在之前的岁月里,两位红衣祭司从未想过会有全力配合,去讨好一个帝国皇帝的日子。 "启禀陛下,"为了给自己的同伙留下足够的时间分析势态,右侧的前红衣祭司小心翼翼的上前说:"我们非常感激陛下把这处大厅给我们使用,这里真是太精美了,即使是天堂岛神殿的大厅也不过如此,我们真是没有想过还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做事。" "说起来呢,是你们走运。"科恩微微一笑,这次是正常的笑容:"本来这大厅是作其它用途的,但事情提前完成,就不再需要这里了。至于这壁画嘛,也是那帮画地图的家伙们话的手脚抽筋之后,朕给他们的赏赐。" "果然,罪臣在画风里看出了些端倪,壁画的确具备斯比亚宫廷大师的精髓。" "听起来。"科恩有些不耐烦的一摆手:"你们很喜欢自称罪臣嘛!" "陛下"说话的[罪臣]表情很无辜:"陛下未曾饶恕我等" "原来是这样,那么先暂且不提这个了。"科恩点了点头:"你们最近在做什么?" 于是站在左侧正在察言观色的前祭司躬了躬身,小声回答说:"回禀陛下,我等谨遵上谕,一直的默写神殿的各种经典,就向陛下吩咐的那样,是以历史纪录为重点。" "哦。历史。"科恩不经意的拿起酒杯:"就像是传奇故事那一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历史就是传奇故事。"明白废话不过是开味菜。餐前酒,虽必不可少却没什么重要性,祭斯开始不露痕迹的试探科恩感兴趣的话题:"而我们的职责,就是剥开这些故事上的神秘色彩,把其中最真实的那部份呈现给陛下。" "这样说起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 可惜科恩的思维跳跃太大,难以把握。 "这是自然的,普通人并没有探查真相的能力,甚至连旁观的勇气都没有。"答话的前祭司觉得以探知到陛下的兴趣所在,于是缓缓的托起话题:"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一个模糊的轮廓,嘴里喊[多么神奇。多么壮丽。那是神的意志],之后就沉迷在自己的幻想里" "一段时间不见,你们倒是开始上进了。"科恩不置可否:"整理出什么有趣的故事了?" "光明神族的起源部份。光明神殿的详细结构和一系列重大事件,这些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另外,也包括在某些事情发生时光明神族与黑暗魔族的态度,还有他们的处理方式等等。"回答的声音低沉了一些,似乎显得有些信心不足,又好似在故作神秘:"但是,有一些特别的事情就不太好分类,只好独立收录了" "特别的?"这个字眼把科恩的注意力吸引住:"有目录没有?" "早已经准备妥当。"一份清单呈现在科恩面前:"请陛下御览。" "看看都有些什么玩意。"皇帝陛下拿过来竖在眼前:"排第一的光明神族初现事件?" "是的,我们的纪录与一般人所知道的有一些出入,其中最大的分别就在于" 祭司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皇帝打断:"知足常乐,朕还是守住普通人的本分好了,有关光明神族起源什么的就略过哦,第六项是神殿枢机庭的建立事件?这个为什么要单独列出?" "回禀陛下,因为枢机庭的建立是临时的,相对于光明神殿的建立时间,枢机庭只能算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只是因为光明神殿之前出现过一次严重的失误,所以才有了监督神殿本身的枢机庭,当然,现在也担负着一些非常规的事务。" "重大的失误啊,难道就是你们曾经说过的,第一任神佑骑士被魔化之后堕落成杀戮之魔的事情?" "陛下的睿智实在是常人难及,正是这件事!"祭司回答:"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当初整理出来的数据是有遗漏的,最近我们在必下调拨的各种书籍中查找到一些有关的旁证,已经补全了这件事请陛下恕罪,我们似乎对这些事情有一种难以压制的兴趣。" "病态的执着?只要用对了地方也并不是一件坏事。"科恩看了一眼身前两人:"是什么原因,值得在这件事情上花大把时间去旁征博引?难道你们已经悠闲到拥有业余爱好了?" "陛下恕罪!"听到科恩的话中有不悦,两人不禁又跪到了地上:"我们我们" "难得朕今天有空,你们就把这事说来听听。"皇帝倒是不心急,随手丢了目录单子,一板一眼的交代:"能让朕高兴,今天就算你们过关。如若不然,你们就得连吃三个月的面包渣,外加扣除一半的清水。" 换个地方,科恩所说的甚至并不能算是处罚,但在这个大厅里,这就算要去了两个前红衣祭司的半条老命。三个月的面包渣?现在的粗面包可是一年辛劳才换回来的!地牢里的清水,比黄金宝贵的多!所以,再不用任何鞭策,两人自然而然的进入了[临战状态]。 "陛下明鉴,无论如何,我们绝不会浪费陛下的宝贵时间。"对看了一眼,两人略微稳定了一下心神:"光明神殿原本没有枢机庭,只有自下而上一套体系。天堂岛神殿管辖着各帝国首都的大神殿,而大神殿管理各行省首府的神殿,以此类推,一直到市镇。乡村,可以说。光明神殿的机构与世俗皇权丝丝入扣,因为只有这样,神殿才能更有效的压制皇权。" "嗯,这是明摆着的事情,直到今天依然如此。"科恩点点头:"继续。" "早期时,光明神殿并不像现今这般腐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祭司们的信仰是朴实而坚定的,与所在帝国携手共抗危难的事情数不胜数,自然没有人会想到设立一个独立的机构去监督神殿上下。但一代又一代过去了,祭司们的功绩在积累,享受的**在惰性的土壤上萌发,终于散发出腐坏的意味苦行祭司逐渐消失,朴实的木屋变成奢华的宫殿"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是担任过红衣祭司的人说出来的。但科恩对他们这种转变不大感兴趣,抬手起来说:"你们是在写文艺小说么?搞那么华丽干嘛?要简单直接!" "祭司们的改变,引发光明神殿的改变。"说话的祭司擦了一下额头,去掉了华丽的形容和感叹:"本来这些变化可以隐瞒更长时间,却没想到发生了第一任神佑骑士被魔化的事情,很突然的,这些问题全都暴露出来了" "全部?"科恩有些讶异:"神佑骑士被魔话的事情是黑暗魔族亲自操刀,光明神殿的祭司们有能力去阻止吗?" "黑暗魔族的能力与光明神族不相上下,仅凭光明神殿当然没有能力阻止。但魔化的过程是漫长的,其魔化对象又是人类,光明神殿完全可以发现预兆和迹象。可是,各地神殿都在忙着粉饰太平,对一些怪异现象隐瞒不报,甚至连一些祭司也开始为黑暗魔族做事" "原来是出了内奸,这种人真是哪都不缺。"科恩笑着评价:"所谓的怪异现象是?" "在那个时候,神佑骑士每一天都应该在祭司的视野之内,如果突然失去神佑骑士的踪影,就必须查明行踪并立即上报还有更严重的事,比如说黑暗魔族在神属联盟的土地上出现,不是普通的魔物,是身分很高的黑暗魔族" "高?"酒杯在科恩的鼻端下缓缓的移动:"高到什么程度?三层楼那么高?" "是"触及到这个话题,说话的祭司已经领略不到皇帝的幽默了,他神情有些紧张,习惯性的左右张望了一下才低声回答:"是黑暗魔族的长公主,芙莉格。伊萨伯安特!" "黑暗魔族长公主?"听到这里,科恩的声调不由提高了些许,带着很明显的质疑:"你是说,来的不是魔物也不是魔将,而是与神族长公主大人身分相若的魔族长公主?" "我们。"迎着科恩那[平和]的目光,两位祭司不禁有些心虚:"陛下,我们有证据的!" "朕在等。" 科恩的话音刚落,两人就[蹦蹦跳跳]的跑去厅角书架处,不多时已抱了一大堆书籍回来摊在地毯上,手忙脚乱的挑选起来。 "陛下请看,这是神殿最后一位苦行祭司纪录的事件。所谓的苦行祭司,就是隐瞒自己的身分,以最俭朴的方式游历各地,从而证明自己虔诚信仰的祭司,他们自己寻找继承人,发展出特有的文字。语言和戒律甚至有自己的红衣祭司,但在其它派系的压制下,他们的红衣祭司一直空缺,没有人能在高层代表他们发言。之后,这一切都被销毁,只有神殿最高级别的祭司------也就是以前的我们能够接触到,所以我们能破译这件流落在外的文物。" 一本金属质地的书卷被呈送到科恩的手上,比一般书籍要窄的多,也长的多,封面上雕有风格凝重的装饰图案,虽只有寥寥几页,却布满了看不懂的细小文字。 "从镌刻的痕迹来判断,这是分几次镌刻而成。后面有说明原因,本来他是要用这个来举报当地神殿隐瞒不报,却没有想到他自己被灭口了。这最前面的一部分纪录,正是黑暗魔族长公主当日与神佑骑士见面时的异象------黑色云团占据天空,闪电降下,大地如同沸腾的水面,巨大的与一在火焰中升腾而起" "虽然是很豪华的场景,但你们怎么肯定这就是黑暗魔族长公主?"科恩心中暗自叹息,还好忧双宫地面下有隔绝声音的魔法屏障,不然这两个老头还不被今天发生的事给活活吓死? "陛下,我们之前曾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红衣祭司,可以说是比斯大陆上最熟悉这类仪式的人了。近些年来,光明神族公主大人有过两次降临仪式,恰好我们在场。"回话的祭司用不容质疑的语气回答:"虽然这里面的记载与我们亲眼所见的有一些细微差别,但是,我们敢肯定这就是魔族长公主!" "因为黑暗魔族的其它公主那时候还没有降临权!"另一位祭司连忙补充说:"与光明神族一样,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黑暗魔族只有三类成员会出现在神属联盟,第一是魔族派出些魔物兴风作浪;第二是担负潜伏使命的三大魔将;最后,就是统管黑暗魔族事务的长公主。而这种级别的仪式,只能是魔族长公主本人,不可能有第二人选!" "这么说来,真的是魔族长公主直接与神佑骑士见了面?"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科恩哈哈一笑,神色变的有些邪恶,甚至可以说是不那么高雅:"这个故事真有趣,他们干了些什么事情?会不会发生些香艳的桥段?" 两个祭司呆望着科恩,嘴唇抖动好半天,逐渐蔓延到手脚上,却没能说出话来。 身为光明神殿以前的红衣祭司,他们当然知道黑暗魔族是自己的第一号敌人,但与此同时,他们也知道黑暗魔族与光明神族一样强大。一样可怕!所以,在面对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的时候,可以喊打喊杀,但用这样的语气调侃侮辱,却是他们深深忌讳的事情。 而且最关键的却不在科恩的态度两个祭司面无人色,再也站立不住,相继坐倒在地。 "那个陛下我们"其中之一开口说:"我们查出的事情,可能给陛下带来大麻烦" "朕没麻烦。"皇帝陛下精神抖擞,无视两人的姿势:"不说清楚,你们倒是有麻烦。" "这个这个"在衡量了说与不说的结果之后,另一个祭司把牙一咬,终于豁出去了:"这上面的记载,证实了陛下刚才的判断!" "朕刚才的判断?"科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声音陡然高亢:"你娘喂!!!你是说黑暗魔族长公主和第一任神佑骑士,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真的通奸?!" 就好像是死了老子一样,面无人色的祭司无言。无助又无辜的点头。 "我*!!!"斯比亚皇帝一口干掉杯中美酒:"瓜子。花生。板凳!"(全本 ) 第3章 "白影,先叫人给他们安排些饮食,你们就坐着好了,怎么舒服怎么坐." 皇帝听故事的兴趣高涨,那表情,哪里像是个统帅一国的至高存在,活生生就是一个酷嗜窥人**的市井小民:"说,详详细细的说!说好了有赏,如果米们所说不实,又添油加醋的话,重罚!" 白影叫厅外的是未传来清淡饮食,又搬进几张矮桌,凑在一起之后,这个不伦不类的讲古台就完成了------半边放了饮食清水,另半边却堆满了书籍;两个讲古的盘着腿,惊魂未定的坐在地板上,听讲的却居高临下,志得意满的两脚分开,脚底踩在桌沿边. "就像你们刚才说的那样,黑暗魔族长公主来到神属与第一任神佑骑士见面,这种事情是可以被苦行祭司和当地神殿察觉的."看两人一连喝了好几杯清水,情绪已经完全复原之后,科恩才开始说话:"但是,如果魔族长公主和神佑骑士发生诸如通奸之类的事,不管是苦行祭司还是当地神殿,他们都不可能发觉.那么,你们的推论从何而来?" "陛下所说的是一般情况.当然了,如果是普通人去探询这件事,隔远了看不见,而太近了又有被发现的危险."面对科恩的责问,祭司之一回答说:"而魔族长公主与神佑骑士都是实力强大存在,他们更容易发现尾随自己的人,所以说,*近窥探这种行为是不可能的." "但是陛下并不了解苦行祭斯这类人,当然,苦行祭司早已绝迹,陛下不了解才是正常的."两个祭司配合的相当默契,一人话音才刚落下,另一人的话音就会立即响起:"为了表明自己信仰的忠贞程度,苦行祭司从来不会在天堂岛之外的地方暴露自己的祭司身分,也不单独活动.实际上,在游历中,每一个苦行祭斯都带着十到三十名不等的弟子,这些人年纪不同,掩饰身分的职业也不一样." "怎么越听,越像是密探呢?"科恩皱了皱眉头道:"他们有密探的职责吗?" "他们没有密探的职责,一切都是因为苦行祭斯的信仰太忠贞的缘故,所以这件事情纯粹就是一个巧合."左侧的祭司回答:"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注定这最后一个苦行祭司消失.因为神殿意识到,就算信仰再怎么忠贞,不在控制之内就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 "停,先说魔族长公主和神佑骑士,苦行祭司是怎么发现他们有苟且的?" "是的陛下,按照这书卷上的记载,苦行祭司是在发现魔族降临异状之后一天才赶到现场的,在肯定了现场留下的痕迹之后,苦行祭司决定跟踪这件事.所以,他一边向当地神殿发出警报,一边向周围地区派出了自己的弟子,撒网似的去寻找蛛丝马迹......" 左侧的祭司翻开书卷,右侧的祭司从书籍堆里寻找着其它数据以供左证. "因为第一任神佑骑士的性格和习惯都有些独特之处,有心寻找的话,并不难发现线索.例如在这本史料中就记载着,神佑骑士在任何时候,就算是在被追杀.甚至临死之前,他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束,从不更改.那么,苦行祭司的记载中也有相关的记载[对于实力强大的存在而言,他们坚信实力是破解所有阴谋的最有效手段,所以他们从不改换装扮,以贯彻自己那份骄傲......]五天之后,他的弟子终于在波塔帝国的海岸发现了他们." "波塔帝国的海岸?"科恩先在自己少的可怜的比斯地理记忆中折腾几下,未果,于是不动声色的问:"这两混蛋去那作甚?" "陛下,几千年前的世界和现在是不大一样的,我们说波塔帝国,其实就是方便陛下理解而已,其实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波塔帝国,神属联盟之下有三十三个帝国.拥有这段海岸线的是一个叫圣海斯的小帝国......苦行祭司的记载中提到,他们在三天里,暂居在一个名为[霞辉堡]的地方......" 左侧的祭司手一指,右侧的祭司立即把几本野史和其它书籍递过去. "陛下,这是当时的一本传记小说,属于被光明神殿禁止目录上的东西,上面有很大一部份情节是关于这段海岸的,其中更是提到了霞辉堡."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籍被小心翼翼的放到科恩面前,祭司的手指指着某处:"这是当时神属大地上风景最为优美的几处地点之一,各国皇族直系成员度蜜月的所在......." "度蜜月的所在啊."科恩的思维扩散开去,忽然打了个冷颤,随即质疑说:"仅仅是一个地点而已,这说明不了什么,甚至够不上直接证据!" "当然还够不上直接证据,因为这仅仅是一个方面.那么陛下,请来看这段."祭司点点头,手指回到了金属书卷上:"在苦行祭司赶到之后,追踪的弟子早已尾随着他们的目标出发,趁着这段时间,苦行祭司在当地详细调查,结果发现魔族长公主就像一个新嫁娘那样,在霞辉堡做了十来套衣服,连神佑骑士本人也买了一套新婚礼服......为了令证据更充分,苦行祭司把这些服装的数据全部记下了." "陛下,这本书是黑暗魔殿专用雕塑师手册,九十年前才出来,极为难得,上面有雕塑魔族长公主雕像的数据,我们把这些数据按照比例缩小,再与苦行祭司的记载相比较......结果完全符合." "第二本,是光明神殿出版的神佑骑士列传,当然,在他堕落之后,这本书也被禁了.但这上面关于神佑骑士的记载------至少大家都能看见的部分例如身高.肩宽.臂长等等完全是真实的,我们也比对过,结果是符合的." "这个嘛......"科恩讪笑两声:"人都是要穿衣服的嘛,或者魔族长公主是觉得神属这边的新婚礼服漂亮,随便弄几件穿穿看啊......" "嗯,陛下,对于我们来说,当然不好揣测魔族长公主的心思,但有一点能确定,就是当时的婚礼套服并不是像今天这样可以镶嵌宝石.当成传家宝."右侧的祭司回答说:"那个时候,人们对婚姻的理解和现在不太一样,这类婚礼蜜月套服并不华丽考究,作工也不特别细致,通常穿上几次就会损坏,十套礼服穿一个月,新婚夫妇度假一个月,所以叫蜜月......" "所以说,买下的这十件礼服,魔族长公主是打算马上就穿的,不太可能是带回地狱岛的?"科恩点了点头:"从这个角度去考虑,也算是说的通......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通向他们居住别墅的唯一桥梁在他们到达的当时突然断裂了,五天之后才被修复.如果加上两人只用了一个蜜月套房.蜜月饮宴的菜品原料和酒类,再加上可以堆满房间的花卉......"祭司的证据一项接一项的抛出,严密的过分:"陛下是否还会觉得少了什么呢?" "倒是不觉得还缺少什么,但朕现在却有点儿迷惑了,因为这些因素集中起来,充分的让人迷惑."科恩摸着下巴,脑子里思索着:"按一般的道理讲,就算是准备的再充分的婚礼,也会因为某些原因而留下一点瑕疵,但这两个浑蛋都属于高高在上.不那么会过日子的人,怎么就能把蜜月弄得这么完美呢?" "跟陛下一样,我们在查证的过程中也有这样的疑惑,但不是在这个时候,而是在后面."左侧的祭司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在后面的记载中,魔族长公主和神佑骑士沿着黄金路线前进,一路上郎情妾意,饱览锦绣风光,一直到了现今里瓦帝国境内的达隆雪山附近.这样的蜜月一共过了三次,而且衣食住行上是一次比一次丰富......我们多方查证,苦行祭司的记载都是真实的,有很多细微处,有心造假都造不出来." "既然已经掌握这么充分的证据,又有了疑惑之处,你们得出什么结论呢?" "这个,特别是结合上当时的光明神殿高层局势的话,我们就有点不好说了......"两个祭司互看了一眼,神态都有些忐忑. 科恩知道他们的反应不是对自己的,一定是有什么让他们真正恐惧的因素在里面.可惜科恩的时间不算充足,所以,得让他们心直口快一点. "是吗?"于是,斯比亚皇帝让自己的目光阴冷了些许,道:"真的不好说吗?" "我们......"斯比亚皇帝目光中的那一点阴霾,让两个祭司冷澈肺腑,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的回答:"我们想,魔族长公主和神佑骑士,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做,其实是故意的......特别是在魔族长公主这样的高度,她是故意作给某人看的......有点像是在赌气......" "啪!"的一声,科恩两掌相击,打断了祭司的话,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指着左侧的祭司:"从现在起,你的朕的私人随侍,称为左拾遗."然后手指一晃,对准另一人:"你是右拾遗."然后微一点头:"继续." "是的陛下!"两人精神为之一振,陛下两字叫的前所未有的理直气壮! "无奈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判断,是基于两个原因."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新的旁证被摆到了科恩的面前:"其一,魔族长公主降临的时间很蹊翘,根据当时的光明神殿记载,在那个时间之内,唯一能直接察觉和阻止这件事的光明神族------我们的长公主大人正被禁足." "神族长公主大人被禁足跟阻止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科恩一愣:"战神之类的不行?" "战神和武神都有降临之权,但是否能第一时间察觉就不好说了,即便是他们察觉到了,涉及到魔族长公主这种级别的事情他们也不能插手.在追述向上,光明神王与魔族长公主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就好像是长辈,当然更不合适亲自出面来处理这种事情......" "也就是说,光明神族这边,在长公主被禁足期间,对魔族事务中出现了断层?" "陛下这么说是没有错,事实就是这样."新进左拾遗念叨了几声[断层],继续向下说:"第二个原因,魔族长公主,看似只比其它公主多出一个字,但恰好就是这个字,标明了一个严苛的等级之分------而神.魔两族的阶级几乎是完全对应的,所以,魔族长公主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就是我们神族的长公主大人,相互成为对手,这是她们的天职." 科恩的后脑搁在柔软的*背上,轻声问:"所以呢?" "所以,魔族长公主此举不可能是做给别人看的,她这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冲着神族长公主去的!"到这里,右拾遗用上了肯定的语气:"神右骑士这个荣耀的官职,从提出到实施,都是神族长公主的意思,魔族长公主破坏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要让她难堪.难受却无能为力!" "这一切,真的都只是源于竞争吗?"科恩没来由的长叹了一口气:"让神族长公主大人难堪.难受却无能为力?" "或者......请陛下原谅......"左拾遗不知不觉间犯了欲言又止的老毛病,于是告了声罪:"对第一任神佑骑士,神族长公主大人特别青睐,比对今日的陛下,不知道要好多少......大人她不但亲手打造盔甲,亲手主持仪式,更是在册封仪式前夕远道接引......那个......那个字眼,我们实在说不出来!" "朕已经明白了."斯比亚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两头凶猛的雌性生物在抢配偶,是吗?" 左右拾遗无言.无助又无辜的回望着皇帝,场面不可避免的沉默了. "照这样说起来,这件事情果然是大有可疑,个中牵连甚广."科恩收腿站起,在厅中走了两个圈子:"继续,后面的事情是怎发展的?" "按照惯例,魔族长公主和神佑骑士在达隆雪山游玩数日之后,他们就分开了.在苦行祭斯循踪追到达隆雪山的时候,神佑骑士已经去往某处光明神殿述职......这是在神佑骑士被魔化之前,他最后一次述职."左拾遗回答:"之后,神佑骑士横越分界线,只身前往魔属联盟内最大的黑暗魔殿......直至一个人到达地狱岛,被彻底的魔化." "当他跪倒在魔族长公主的座前时,第一任神佑骑士就不存在了,虽然还是同一具躯体,但将他内在灵魂取而代之的是杀戮之魔......"虽然早已和自己红衣祭司的身分告别,但又拾遗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声音中还是带着深深的遗憾:"在黑暗魔族与光明神族之间,这是第一次不对称的成员设置,还成为传统保留下来了......" "这就是说,黑暗魔族从来不会在魔属选定杀戮之魔?"科恩转过身来:"每当神佑骑士产生的时候,就直接去魔化吗?" "的确是这么回事,陛下."拾遗们点头. "但是与朕一起成为神佑骑士的人也有啊,怎么没听说他们也遇到了麻烦?" "是这样的,陛下,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之后的神佑骑士就不是一个,至少是四个,以避免出现更难堪的事情.而在经过神族与魔族不为人知的交涉之后,魔族每次只挑选一个神佑骑士魔化,无论成功与否,都不会转换目标."左拾遗解释说:"陛下成为神佑骑士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很特殊的时期......" "特殊在哪里?" "那个时候,光明神殿完全压制了各帝国皇权,而陛下也知道,神佑骑士对祭司有很大的优势,神殿当然希望神佑骑士越少越好."左拾遗回答:"所以,四名神佑骑士中有三名皇族成员,他们都有极大可能成为皇帝,当他们即位的时候,就会交出神佑骑士的权力.之所以给皇族成员三个,那是因为每届最低名额是四个,都给了皇权继承人的话,神殿的这番用心就......路人皆知了." "朕明白了."科恩点了点头:"老子这个非皇族的神佑骑士,就无形中成了吸引火力的那一个?所以魔族就找上朕了?" "也不尽然,只是当时考虑到陛下的性格,多半会因为斑斑劣绩而被取消掉神佑骑士的头衔."谁知道两个时遗却大摇其头:"如果把这个头衔授与其它人的话,十年.二十年之后,发展出势力的神佑骑士对光明神殿将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所以,朕才会被分去第九军团,才会遇到那么多吐血的事?"科恩这一惊吃的可是不小:"这一切,都是光明神殿想让朕闹事,好抓住振的小辫子然后剥夺头衔?" "恐怕......就是这样了......"左右拾遗不无尴尬的点着头:"至于黑暗魔族怎么挑选上了陛下,而光明神族又一向包容陛下,就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了......甚至我们两人在罪行暴露之后不被赐死,而被发配给陛下处置,这都是之前没有过的先例." "香蕉你个西瓜,原来真相是这样的!"科恩恨恨的骂了一句:"老子还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陛下,有一件事,还要请陛下小心应对."看到科恩的邪火正在上涨,有可能燃烧到曾经担任红衣祭司的自己头上,左拾遗连忙岔开话题:"对黑暗魔族来说,一旦选定了魔化的对象,那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会将魔化进行到底......" "继续魔化?"正在转圈子的科恩猛的转过身来:"老子已经是皇帝了!" "就算是成为皇帝,也......也......也是一样."看了看科恩的脸色,又拾遗哭丧着脸说完下半句:"陛下,这事情是......是有过先例的!" 闻言,科恩先是一愣,尔后,冷笑了一声. 冰冷的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左右拾遗心惊胆颤.(全本 ) 第4章 现在的帝国都城,与其说像是一个充溢着天伦之乐的温柔乡,还不如说是一座枕戈待旦的大军营.特别是在夜晚时分,当夜幕徐徐的包裹下来,把城市中那些华美和柔和的所在都隐藏起来之后,待城的真实面目便完全暴露出来------城墙上.街道上.建筑中,无论坐卧行走都是身穿各式制服的军人,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例外,也是属于为军队服务的部门. 没有平民妇孺的拖累,没有商团士林的喧嚣,这里是一座纯粹到极点的巨型军事堡垒.它就像是一只猛兽,正抱着择人而噬的企图,静静潜伏在分界线的交通要道上,守卫着铺在身边的大网,锋利的爪牙在月光下褶褶生辉.一旦跃出,它将远比那些边陲城市.屯兵重镇来的残暴. 斯比亚帝国周边再无上规模的战事,一批精锐部队从南.北两个战区陆续调回,除了象征性的在圣都外驻扎一点之外,其余部队都进入待城附近的军事区. 岩石直接统领的军团保卫忧双宫,皇家亲卫军负责待城城区,帝国近卫军保护待城郊区,北部战区调回的机动军团驻扎在更外围的区域...... 这些部队组成了层次分明的防御线,严密的保卫着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物. 无论将领还是士兵,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在保卫皇帝陛下,因为帝国内外的那些居心叵测的奸贼们,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陛下的阴谋,特别是在现在,帝国即将被财富充溢的紧要关头. 距离忧双宫宫墙三百五十步的地方,就是帝都城防联合指挥部,这是一栋巨大的.三菱型的灰白色建筑物,从地图上看,大概模样就像是一座形体规整的三翼风车,甚至从风翼交汇处还牵出一根手柄------那是一条直通忧双宫的笔直道路. 因为距离皇宫太近,所以在一般人的认知里,它很像是皇宫的一部分. 自从正式投入使用以来,联合指挥部大楼内就没有中断过照明灯光,在任何时候,三处大门都有川流不息的军官在跑动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把五层楼中的各个房间与远近各处的军队联系起来. 亲卫军.近卫军.正规军,三个军种各自盘据再这其一建筑的一翼之中.又分为后勤.驻训.联络.参谋.作战五个部分占据相应的楼层.大楼的三翼相接触是联合指挥部的中心,那里耸立着一栋圆形高楼,每层都是一个超大办公厅,被作为三军各部门的联合指挥厅------第五层的大厅自然就成为三军最高指挥官的办公地点. 简单的说,这就是科恩与莫亚.海尔特等人的专用办公地点. 除去特定的人之外,够资格进入这里的人一是军衔和职务要合适,不能太高或太低;再就是跟皇帝陛下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否则,就只能进入联合指挥部的地下牢房去吃大餐. 大厅是很宽广的,周围没有任何窗户,在通常悬挂窗帘的地方,都以科恩的皇家旗帜和三军军旗代替.厅心摆放着大型沙盘,几十张办公桌顺着墙边一字摆开,但这时却没有人坐在那边忙碌......整个大厅,就只有几个将领站在沙盘边,在明亮的灯光里,厅中一片沉寂. 北方战区统领莫亚中将,禁卫军统领海尔特中将,联络不统领玛法少将,总军法官杰克,可以说,这个大厅里现在站着的,全是在帝**队体系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能令他们同时沉默的话题,想来,也不是一般的沉重. "坦白说,我们对今天发生的这种事情是有过一些准备的.可包括科恩在内,谁都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而来的人物又是这么高的级别."良久,莫亚用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无人说话的局面:"虽然来的是黑暗魔族长公主芙莉格.伊萨伯安特,使用的又是我们无法抗拒的降临一是,但是,这并不能构成我们逃避过错的理由." "这一点我同意,即便科恩那边没有预料到类似的情况会提前发生,联络也应该有一个起码的估计,并拿出几套应对的办法."神情有些疲惫的玛法点了点头,坦然的承认:"这是联络部的过错,我已经命令他们彻夜分析,天亮的时候,应该有一个初步的对策送上来." "虽然魔族长公主今天被科恩敷衍过去,但她以这样的方式降临待城,对军队乃至帝国的影响都不能等闲视之,特别是帝国接纳了相当数量原魔属居民的时候,此事更有可能影响科恩的威信."海尔特接过话,言谈中竟然没有平时的急躁,连脏字都不带一个:"我已经询问过一些人,特别是我家那几位.在她们的印象里,黑暗魔族公主级别的降临仪式相当罕见,每一次都会带来巨大的风暴,因为这种事情灭国的情况也是有的." "情况比我们之前想像的严重一些,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封锁一切有关消息."莫亚的声音虽然还是那么低沉,却从头至尾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在科恩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们要确保这件是不会流传太广.但我们仅仅是控制住范围和深度,不能一棍子完全打死了,或者......科恩还会想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做文章吗?"军法官有些迷惑:"我觉得严令控制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源头存在的话,变数就太多了." "不一定,因为这件事还没有完,科恩已经告诉我们芙莉格,伊萨伯安特还会再来.那么,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只会是两种局面,其一是对我们有利,其二是对我们不利."玛法解释说:"所以我们也要有两手打算,如果结果对我们不利,那我们就要尽力消除影响.反之,我们就要大讲特讲.逢人就讲,尽我们的全力去打击黑暗魔族的威信." "可是,这次的对手是蛮不讲理的黑暗魔族长公主,科恩他一定会应付的相当吃力吧?"杰克眉目之间流露出一些忧虑:"虽然在当时大家都装的像没事人一样,但科恩今天连大聚餐都取消了......想来他也赶到有些棘手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科恩扛大头,因为举国上下只有他能挑起这个重任.而我们只负责局部,目的是让他的负担少一点而以."莫亚先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问玛法:"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部队怎么样?有流言出现吗?" "出了这样的事情,部队中当然会有各种言论和猜测.基本上,我们现在使用的是以流言对流言的策略."玛法叹了口气:"对不在现场的那些部队,我们安排人手在传播天候异常,帝国魔法学院举行魔法实验等等消息,对当时出现在现场的部队,我们有另外几套言论......例如皇帝陛下的风流韵事之类的,好再出现在大家面前的魔将是女性,这种论调大有市场." "目前也只能这样,我们的准备没有能赶上事情的急剧发展,魔族平凡化宣传才进行到特殊魔兽一级,个别部队刚接触到魔将级别." "军官们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海尔特追问:"将官们呢?还有城里的文官们呢?" "今天晚些时候,我们联合下发的紧急密令已经到达每一个将官的手里,根据反馈回来的情况,准将以上的武将们还是很沉的住气的,普通军官的情况差不多,就是文官那边也没有太多的不利言论,至少没有人利用这件事兴风作浪." 玛法回答说:"一来是大家对科恩的忠诚程度很高,二来还算是我们运气好,今天来的是黑暗魔族,而大家的成长环境大都是在神属或分界线上,天生就对黑暗魔族的威势就有免疫功能......" "你这句话提醒我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对黑暗魔族的准备已经滞后,恐怕对......的准备也有跟不上局势发展的危险."莫亚用手指了指北方:"既然黑暗魔族不按照常规出手段,那么我们也不能奢望这边能按部就班,所以,也要早做准备了!" 莫亚这一句话,历时把场面的严峻程度提升了不少.是啊,单单只是黑暗魔族的降临就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如果光明神族再跑来插一手,那还不翻天? "要启用应急方案了吗?情况似乎没有那么危急."海尔特回答说:"军事上我们还是有一些准备,但那也只是以防万一,贸然使用的话,结局只能是鱼死网破." "没有那么严重,军事是最后的手段,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不能动用."莫亚微微一笑:"至少在目前,黑暗魔族对我们造成最大威慑的,其实是他们模糊不清的态度.按照科恩的说法,赏赐是好事,但降临仪式却是坏事;黑暗魔殿要求回归特别行省是正常的,但要求斯比亚全境的活动全就是一种疯狂的行为......这些因素合在一起,你们感觉出来什么异常没有?" "我第一感觉到的是科恩被黑暗魔族架在火上烤......"军法关说:"然后感觉到,黑暗魔族这么大张旗鼓的作是,除了针对我们之外,倒是还有点向某方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是啊,你回答的不错."莫亚中将点头:"那么被挑衅的一方必然会有应对行为出现,就目前来说,他们与黑暗魔族产生直接冲突的可能性不大,最大可能也是把科恩架在火上烤烤......所以,军事上的准备不宜太超前,倒是在宣传上要加紧......不过......怎么宣传还要大家出主意." "直接针对光明神族进行平凡化宣传吗?"玛法摇了摇头:"科恩之前的想法是要制造一个足以打击到神族威信的事件,以此为契机进行平凡化宣传.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事件的话,这个宣传的难度就太大了,一旦实施,就会掀起惊涛骇浪,非常危险." "既然这样,这件事我还是一会进宫去问问科恩好了,想必他那边会有更周密的考虑."莫亚见大家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把这个问题先搁置一下:"但是大家心里应该有个准备,光明神族说不定很快就会来......搞不好也是一个降临."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合适不?"军法官眼前一亮:"如果光明神族这边也出手了,那么情况就会变成科恩最喜欢也最擅长的那种......浑水状态!只要科恩能把他们两边的要求扭在一起,那么,他们藉斯比亚交锋的算盘就会落空,甚至会变成一种直接对抗的局面......" "你这想法没错!"海尔特面露喜色,伸手拍了拍军法官的肩:"如果能做到这一步,即便他们没有受到实质上的损害,可科恩还有斯比亚的损害也会变的微乎其微......莫亚,这个意见很不错,应该尽快告诉科恩才行." "会议结束后就去."莫亚慎重的点头答应,又看着玛法和杰克:"在未来几天里,情况或者会产生变化,大家要严密关注军队内的变化,一旦出现不好的苗头,军法处即时处置!" "明白!"两人点头答应. "总之,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时期,大家咬咬牙吧!"海尔特对两人笑笑,言谈中透露出了强烈的豪迈:"我们所有的努力,总有一天会变成果的!" "这里是待城,待城!是一个凡人等待降临的地方,是我们等待将领的地方!"停顿片刻,莫亚以这样一段话结束了会议:"不错!我们是凡人,但我们不是平庸之辈,更不是遇事只知退缩之徒!我们隐忍数年.人类隐忍千年.比斯大陆隐忍万万年,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等到清楚一切时,他们吃到的,只能是我们送给他们的苦果!"(全本 ) 第5章 去往忧双宫的道路笔直.宽阔,在夜晚时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空旷,除了立在路旁照明用的魔法灯之外,道路周围就只有两排刚种下不久的小树苗. 将官才能拥有的高筒皮靴踩在平整的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嚓.嚓]的轻微声响,明亮的魔法灯光在地面投射出一个又一个的影子.目光追随着这些逐渐变形的阴影,莫亚中将觉得有些滑稽,又有些无奈. 会议结束了,结论出来了,大家明确了责任,甚至在无形里作出了一生最重要的选择------当初跟随科恩混根本算不上是选择,因为那时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但是现在,或许就是在刚才,大家已经完成了选择. 莫亚中将并不是其他人肚子里的蛔虫,他不可能知道兄弟们心里的每个想法,就如同他不知道是科恩造就了今天的一切,还是大家造就了科恩一样......不过,这类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并不是他真正关心的. 之所以脚步缓慢,之所以脚步凝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走进忧双宫对科恩说完这一切,将会带给科恩怎样的信息------那是大家的选择,大家的支持,或者说的更彻底一点,是一群傻瓜中的傻瓜.笨蛋中的笨蛋准备豪赌一场的决定! 影子攀上了大门,光洁的漆门中映照出一个表情稍微木讷的将领来.莫亚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对面的倒映,从头到脚,漆面中的军人亦用同样的目光端详着他.最后相对一笑,目光交错着投入对方眼底. 我们把全部赌注,都押在最傻的傻瓜.最笨的笨蛋身上了......天知道,我们本可以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娶无数美女当老婆,生下能挤满御花园的小崽子的......这些,都是当年的一些梦想啊...... 没有错,现在统管帝国法律的法官,还有统管三分之一精锐军队的中将,当年就是两个低贱的流浪儿.总联络官.近卫军统领也是流浪儿,四条命加在一起,都不如一张纸值钱.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再梦想快要达成的时候,大家还心甘情愿的跑去豪赌一场呢?难道是心中那点仁慈在作怪吗?又或者是被热血冲昏了头? 又或者,现在叱吒风云的生活,其实并没有让自己满足,也并不足以解答自己幼年时就产生的那些疑惑......而科恩这个傻瓜,是在带领着大家找寻一切疑惑的答案? 好吧,不管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一定都是很该死的那种.因为普通的冲动被冷风一吹就会清醒过来,而这东西直到现在都没减弱一点,随着脚步的移动,反而还有升温的趋势......莫亚甚至知道,即便是大家在这场豪赌中一败涂地,都不会有人后悔! 原因,大概就是为结束会议而说的那段话吧!想到这里,莫亚中将释然的笑笑,伸出手来扣响了忧双宫的宫门. 光洁的漆门上打开一扇小窗,里面有张冷峻的面孔问:"来者何人?" "北方战区统领,莫亚中将."腰牌举高,莫亚淡然的回答. "深夜进宫何事?"小窗里的面孔依然冷俊. "关你屁事."很难想像以前的莫亚会这样说话,但这话一出口,却有一阵舒畅的感觉充斥着中将的每一根骨头,他终于明白手下的将领们为什么会在有压力的时候脏话不断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宫门,开了. 在侍卫军官的引领下,莫亚中将穿过警备森严的林荫道,来到地宫的入口处. 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正坐在门前,不紧不慢的吃着他那简单到极点的宵夜.莫亚的脚步声并不小,负责整个后公安全的乌鸦却根本没有抬头,只用手指向大门点了一点------他分明在吃最粗糙的面包,为什么连一点面包渣都不掉?想当初,莫亚和杰克有一年的新年愿望是想共同拥有一块桌子那么大的布,因为只有这样,吃面包时才不会浪费掉落的渣. 也许参与豪赌的人都会有找碴的心思,也许是这个疑问困扰莫亚太久,反正,莫亚这样问了乌鸦. 乌鸦回答了,用他那低低的.锋利的.死狗一般的声音回答:"我不想掉渣." "我想天亮起来."说完之后,莫亚抬头看看依然漆黑的天空:"你这办法不怎么好用." "笨人不能用,打不过我的人也不能用."乌鸦拿起水杯小口的喝着,不再理会这个挂着中将军衔的笨蛋. 而莫亚呢?他显然也不愿意跟这个被海尔特称为[假装智者的地狱三头犬]生气,于是迳直走向地宫的通道. 科恩在地宫第二层南区一个刚完工不久的房间里.刚穿过魔法屏障,隔着两道门,莫亚就通道一声猛烈的金属撞击声,疑惑的看看旁边的守卫,那守卫苦着脸对他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莫亚再走出两步,又传来一声更想的撞击,力道比刚才大了一倍还不只! 难道一向笑看风云变幻的科恩,也因为压力太大在发脾气吗?当然了,他是皇帝,是有权利做些出格的事情,但是,即便再怎么出格的发泄行为,也没有必要把地点选在这地宫里吧?让地狱三头犬看门,规格是不是高了点? 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莫亚示意守在门边的白影通报.相对于其他守卫,莫亚更喜欢和白影打交道,为彼此的行为模式大同小异,很容易相处. "莫亚吗?进来."科恩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一点也没有在发泄的迹象:"除了白影,其他人都退出通道!" 莫亚伸手推开了门,看见一幕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场景:汗流浃背的斯比亚皇帝光了个膀子,手里拎着一柄很有矮人风格的战锤,呼吸稍微有些急促,看情况已经进行了好一阵发泄行为了.而他用战锤击打的目标,却是他自己的那副黑色盔甲------当年晋见光明神族时,神族长公主私下赐与他的那副盔甲! 这副在战争中救过他本人性命,同时也挽救了斯比亚帝国的盔甲,正被套在一个魔属士兵的模型上,厚实的胸甲部分被战锤的冲击力打歪了一点,两边肩甲不同程度的下塌.不过看盔甲表面却连一丝划痕都没有,应该是盔甲本身没事,只是里面的魔属士兵模型被打坏了. "这是在做什么啊?"莫亚是个珍惜物品的持家型男人,赶紧几步走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把科恩和盔甲隔开:"打坏了看怎么办?你不想要就直说,有的是人排队来抢......" "你来了正好,本少爷可以休息一会,真他妈累啊......"科恩并不反驳莫亚的责怪,随手丢了战锤,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水喝:"这么晚了还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莫亚暂时丢弃对科恩虐待盔甲的不满,把先前几个人会议的过程.得出的结论都说了一遍,顺带提出怎么应对光明神族的问题,然后一边拿手帕擦着盔甲上的灰尘,一边等着科恩拿主意. "难为你们考虑这么多事,联络部背这个黑锅实在有点冤枉."科恩斜*在墙边,一连灌下好几杯水:"你们想的没错,在待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光明神族是一定会来找麻烦的,只是目前的状况不太适合出面而已.表面上看呢,光明神族才刚刚给斯比亚下达了神谕,在还没有得到答覆的时候,如果冲来兴师问罪,这有损他们的光辉形象......" "这个因素."莫亚问:"仅仅是表面原因?" "当然,不用气馁,你们手里的资料不多,当然没办法分析的更加深入,有很多事情,我没办法通知到每一个人."科恩拿过一边的披风当毛巾用:"事实上,光明神族根本就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形象,这类东西一贯是神殿在提倡......神族只把注意力放在他们感兴趣的地方,很不幸,斯比亚现在就是他们最感兴趣的." "斯比亚是第二位."莫亚纠正科恩:"你才是第一位的." "差不多嘛,何必说的那么明白呢,俺又不是软妹子,想到神族对我感兴趣,会犯恶心的."科恩哈哈一笑,随手把披风披在肩上:"所以,我断定神族是要来的,而且也会以正式降临的方式来......现在还不能判断出准确时间,但大概会在他们认为是最恰当的时机." "按照你的模式来考虑的话."莫亚想了想:"似乎光明神族在这件事上不能独立行动?" "回答正确!不愧是莫亚啊,你平时装笨蛋一定装的很辛苦吧?"科恩拍着手掌,居然在这时还不忘调侃人:"光明神族的作为,完全尽力在黑暗魔族的作为之上,也就是说,他们就像是在对奕,不管心里打了什么算盘,都一定要等对方把棋子落定之后才会出手." "也就是说,在黑暗魔族与斯比亚之间的事情没有一个结果之前,光明神族不会出面?" "大概吧,也许会施加一些间接的影响,在以前,斯比亚有神殿的情况下,这种间接影响也可以决定事情发展的方向,但现在嘛,不太可能了."科恩说:"大概一个多钟头前,我和几位皇妃谈过神族的反应,我们也得出了一个结论,想听听吗?" "当然!"莫亚搬来一张椅子,坐的很标准. "你们也说了,黑暗魔族在待城搞风搞雨,相当程度上是在向神族挑衅.再被人挑衅的时候,神族为什么会没有直接反应呢?他们是那种老好人吗?不外乎两个原因."科恩走近莫亚,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神族有恃无恐!随便魔族在斯比亚怎么乱来,他们手里都有足够主动权,不至于吃亏;第二,神族对斯比亚有不满,大大的不满,所以要借魔族的手给我们一个教训!" "那么......你和几位皇妃觉得是哪种原因多一点?"莫亚沉思片刻,抬起头来问:"或者,这次神族不出面,其实还有第三种原因?" "早就说过你很聪明了."科恩叹了一口气:"结合我曾经拥有的神佑骑士身分,还有魔族想要魔化我的往事......神族不出面,的确存在第三种原因." "这样的话."看看神色正常的科恩,在看看被随手丢在地上的战锤,莫亚的神色变的有点奇怪:"难道,你做这个事,其实是在寻找第三种原因?" 科恩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说什么了."虽然信息不算多,但莫亚这下总算知道了科恩不是闲着没事才敲击自己的盔甲:"杰克提出的想法呢?你觉得怎么样?" "杰克的想法不错,我也正致力于找到这样的方法,造成魔族和神族的直接对抗,那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很多了,至少不会过早的把斯比亚牵连进去."科恩微笑着点头:"对了,说到杰克,有关于杰克和香雪的事情,你听海尔特说过了吗?" "他是我弟弟,怎么可能瞒的了我?我多少知道一些,从在圣都的时候就知道."莫亚语气平淡的说:"我也曾找空闲去旁观过几次他们的约会,看起来他们两个人都陷进去了." "那么,你会不会怪我不近人情?"科恩似乎已经谈完了正事,就这样坐在地上,笑咪咪的问:"因为照情形看来,我是故意要把香雪扣在手里,而不让她和杰克在一起." "我不认为你做错了,因为我知道你的用意,你不缺少一个半吊子的间谍,更不需要一个芳心另许的侍妾.香雪虽然很漂亮,但她还缺少一种让你忘形的魅力.你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杰克."说到自己的弟弟,莫亚摇了摇头:"但是,细微处我就想不到了." "我问你啊,杰克比我们都小,是吧?"科恩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他是什么性格?" "我们五个人当中他最小,性格嘛,就是普通年轻人性格.喜欢玩闹,没个定性." "没错,杰克最小,没有定性."科恩对莫亚说:"香雪嘛.她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并不关心,因为我本来就没想让她留在圣都或是待城,是要作其他用途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让她跟杰克阴错阳差的遇上了,而杰克又偏偏喜欢上了她......" "这么说来,老大你真是因为杰克喜欢她,所以才把她留在身边?"莫亚先是一愣,然后摇头:"你是打算剥夺我这个兄长的权利和义务吗?" "其实我并不介意剥夺你挑选弟媳的权利,如果你有的话......但是可惜啊,你只有喂饱弟弟的能力,这些方面就差一点."科恩算是承认了莫亚的指控:"如果杰克只是要漂亮的女人,别说一个,十个香雪我都给,但杰克并不是贪恋香雪的**,他喜欢她了.所以我不能放." "难道,是因为他们俩的性格和经历?"莫亚试探着问:"或者是名声?" "名声算个屁!他们俩个人,一个年少轻狂,另一个来历不明,如果轻易的成全他们,一点困难波折都没有,就会让他们觉得所谓幸福不过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而已."科恩又叹了口气:"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珍惜吗?爱情这玩意,初期投入的越多,之后就越加稳固." "那老大你是想......" "我就是要压着他们两个,我要杰克知道,爱情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要痛苦.要挣扎.要拼搏!如果他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幸福?"科恩哈哈一笑:"这件事情你可不能泄漏出去,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我有时真的无法分辨,你到底是在为别人操心还是在为自己寻开心......或者,即使是对我们,你也再用无所谓的态度掩饰自己真实的意图......" "我不介意一边为你们操心一边寻开心......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所以,最好是开心一点去过."科恩正色回答了莫亚,弯腰拣起战锤:"谢谢你今天来这一趟,现在,请留给我些时间,我还要接着干体力活呢!" "我觉得,也许你不用再干这种体力活了."莫亚一脸的平静,慢慢的走近,最后在科恩的耳边说:"如果你的意图是找什么东西的话,我确定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科恩的眉头微微一皱,手持战锤的姿势不变,慢慢的转过身去------再两人身后十步的距离上,一个虚幻的白色影子静静的悬浮在那里,脚尖离地一吋. 莫亚说:"看见了吗?" "当然."科恩点头:"这是我期待已久的约会." "那这就不是我的错觉了."莫亚说:"刚刚出现的,你确定你能应付?" "当然."科恩又点头:"不管你看到什么.联想到什么,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一切." "好的."莫亚深深的看了幻影一眼:"我回去睡觉了." "晚安."科恩换上另一种笑容,向着白色幻影走近:"你可真难请啊,我手都砸酸了." 白色幻影冷漠的看着科恩,淡淡的回答:l"只是来观察一下,你为什么不继续砸下去?" "你当我真傻吗?没是拿自己的盔甲砸着玩?"科恩一洒:"每一锤子下去,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老子的心也是肉作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试着用其他方式联系我,例如对自己用个诅咒,或者洒点鲜血在盔甲上,说不定就能唤醒我了."幻影一点面子也不给:"正常人应该这样开始吧?" "老子怕痛."科恩哼哼一声:"行不行?" "战士不应该怕痛,更不应该如此对待自己的盔甲." "有段日子没见,你变的聪明了嘛,也更加闷骚了."科恩再次丢下了战锤:"怎么,对鲜血和杀戮不再感兴趣了吗?你上次大叫大嚷的劲头到哪去了?" "我依然热爱着鲜血和杀戮,但可惜这里不是战场."幻影冷然回答:"即便是需要以鲜血维持生命的吸血鬼,也不会每时每刻都抱着食物,他们还得抽出时间在烂泥里面打个滚." "你娘喂,怎么比我还会说了?"科恩抱怨完之后,提高了声音:"我有问题!" "很遗憾,我能记起来的事情并不多."幻影向前移动,居然装腔作势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但是,如果有好处的话,我也并不介意努力点去回忆......"(全本 ) 第6章 比起以前的历史,如今这世界上的事情会有更多变化,结果也会更加荒诞.软弱无力的人们会称这种变化为[命运];无所畏惧的人会轻蔑的将之叫着[时势].但不管怎么说,这两种人都会活的比较轻松,因为他们的应对方法很简单,要不就顺从,要不就壮烈的反抗. 而真正辛苦的是第三类,比如像是斯维斯.赫本公爵这样的人------作为第三类人中的典型,他的性格中有两种特质,一是骄傲.二是恐惧.骄傲使他进步,不愿顺从,而恐惧使他在谨慎的同时又为未来忧心忡忡.当然,他现在是条约商团幕后大老闆,绝不会让人看出他温文尔雅的面皮下那真正的表情. 但是,他如今身陷在一个泥潭里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里是魔属联盟的布卢克帝国,斯维斯公爵正站在条约商团临时总部的顶层大厅里.总部大楼是新装修的,豪华.舒适,其前身的全称是[魔属联军战役情报分部].十万金币的象徵性价格,不但买下了这栋楼和周围的军营,还买下了守卫本区域的一个直属联军的军团! 应该说,条约商团总部拥有两万人的精锐军团是一件直得高兴的事,可是,如果隔着运河就是布卢克帝国的首都福克斯堡呢?布卢克帝国的皇帝.斯维斯公爵的亲叔叔,难道看不出条约商团的存在会直接威胁到他的统治吗? 这两万精兵虽不足以成事,但至少是个预兆------是斯维斯公爵要成为挽救魔属的大英雄的预兆,也是他必须要先拿亲叔叔开刀的信号.虽然这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但思及英雄的另一面其实是恶魔,亲情就不在考虑之内了. 此时,思维斯公爵遥望着对面的灯火,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複杂.如无必要,他是不想杀人的,但却更不想自己被杀.所以,他这段时间非常忙碌.更何况,他站在这里的最终使命,并不是处理自己的家族关系. 事实上,地狱岛黑暗魔殿的特使才刚刚离开,他所带来的消息,让公爵很惊讶. "公爵大人",他的秘书之一轻轻扣响了门,小心翼翼的说:"你想见的大人们已经到了." "请他们进会客厅."斯维斯公爵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我这就过去." 整理了服装,公爵打开了通往会客厅的门. 经过彻底改装后,这里已经是条约商图的总部了,看不到丝毫兵营的布置,地上铺着华丽的地毯,过道里挂满了名贵的艺术品,就连桌椅茶具都充斥着一股奢华.堂皇的贵金属气息,就差给人们钉上黄金面具了......这可不仅是一种讽刺,是很有可能实现的事情. "各位好,深夜召集大家来,是因为我刚刚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斯维斯公爵一边开门见山的说:"来自地域岛魔殿的特使告诉我,黑暗魔族决定在斯比亚帝国新帝都启动降临仪式.而且,降临的是魔族长公主." "波"的一声,有人手一抖,准备放进茶杯的糖块直接掉了进去. 在座的人里,只有穿着一身贵族礼服的吉伦特子爵面色如常,他抬起头来问:"公爵大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些时候."公爵回答:"到现在,这件事情怕是已经有结果了." "魔族长公主这次降临的目的是什么呢?会对斯比亚帝国造成什么影响?"吉伦特子爵的话音刚落,坐在最末尾位置的塞伊.卡劳就急迫的说:"公爵大人,目前正是商团发展的关键时刻,任何波动都会令我们蒙受巨大损失的,要早做准备啊!" "特使只是做了个简单的通告,信息量并不多."斯维斯公爵说:"如同以前那样,魔族长公主这次降临给科恩.凯达带去了赏赐,同样的,魔族对科恩.凯达也有所要求,那就是黑暗魔殿重新回到斯比亚的事情......不仅仅是回到坎普等地,而是要散佈到斯比亚全境." "不可能!"吉伦特子爵很肯定的说:"科恩.凯达绝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任何人,在对别人提出要求之前,都会先考虑一下对方是否能做到.我们清楚科恩.凯达的性格,黑暗魔族也应该清楚才对."斯维斯公爵的语气相当的冷淡:"只要稍微想一下,黑暗魔族也应该知道科恩.凯达不会答应这个条件,那么,在明知会被拒绝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很难揣测,因为条约商团是在黑暗魔族的首肯之下建立的,而且我们还得到了魔族很大的支持,在这个时候,黑暗魔族应该尽量保持事态平稳才对."吉伦特子爵说:"要知道,科恩.凯达的拒绝行为,必定会引发魔族对斯比亚的惩罚......而我们也会受到影响." "这个问题能不先搁置一下?"另一位与会者发言说:"公爵大人,据我们所知,黑暗魔族在神属降临会引发光明神族的直接反应......神族会动魔族长公主大人做什么吗?" "应该不会,因为历史上没有这个先例."斯维斯公爵摇头说:"就算交涉,也是在事后." "这样的话......光明神族就不会在今天帮斯比亚的忙,只能是科恩.凯达一个人面对魔族的降临了."塞伊.卡劳有些侷促的说:"虽然有些荒诞,但我的想法是,如果科恩.凯达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答应了长公主的条件,那么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状况呢?" 说出这句话后,会客厅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如果答应这个条件,那么科恩.凯达就会被光明神族降罪."吉伦特子爵回答说:"一半的机率被剥夺皇位,一半的机率被直接处死." "我是说,如果长公主大人真的需要科恩.凯达做什么事,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渠道去通知他,不用搞的这么正式,让科恩.凯达完全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而且他若搞砸了,黑暗魔族似乎也得不到真正的利益."塞伊.卡劳总算表达完了自己的想法:"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是让光明神族走到前台,而无论科恩.凯达怎么做,最后他都会倒大霉......"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黑暗魔族在向光明神族挑战?"吉伦特子爵摇头说:"不会,黑暗魔族如果要挑起战争,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以,根本不用带上斯比亚......所以,这件事情的原因还是得在斯比亚.在科恩.凯达的身上去找." "我.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了."塞伊.卡劳垂下了目光 "公爵大人."吉伦特子爵看着斯维斯:"你的想法呢?" "我之前也差一点掉进了这个思维模式,但后来我想到了,"斯维斯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在座的人:"在大家的印象里,对斯比亚或着科恩.凯达是怎样一个印象?我是指他与神族和魔族的关系."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对这事有一致的看法,无论是黑暗魔族还是光明神族,都很看重科恩.凯达."大家一人一言的总结起对科恩的看法:"他曾经是神佑骑士,干了很多无法无天的事却不被追究......甚至在他佔领我们的土地时,还在用来路不明的魔族菜餚宴客......"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魔族其实是要改变世人的看法."吉伦特子爵眼睛里精光一闪:"不管以前如何,他们这次要重新整理对斯比亚和科恩.凯达的关系?!" "说的没错,这是一个信号,魔族不再青睐科恩.凯达的信号!"斯维斯公爵点了点头:"科恩.凯达才是魔族要对付的目标,这就是在告诉世人,科恩.凯达不再是魔族的宠物,虽然他曾经是,但他现在惹魔族生气了......这件事情无论怎么发展,光明神族那边也只会传递同样的信息,毕竟有魔族降临在待城,他难逃责任." "可是,为什么黑暗魔族要这么做呢?"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条约商团初建,完全经受不起冲击,我们和斯比亚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密切!" "长公主大人是在帮我们的忙,虽然我现在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她的主要目的,但是她的确帮了我们的大忙."斯维斯公爵解释说:"相对於民生,被战争伤害的最重的其实是民众的信心和尊严......我们不是一直在头痛民心涣散.大批难民流向斯比亚的事情吗?要鼓动民心,不免要损及斯比亚,而我们现在却要*斯比亚活下去."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说,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事都能打击到科恩.凯达的威望?"吉伦特子爵说:"可是,为什么是科恩.凯达?为什么是用这种方式?" "详细状况我也不清楚,但我们已经肯定了一点,科恩.凯达无论答应与否,她都会倒楣,区别只是谁来惩罚他而已."斯维斯公爵叹了一口气:"魔族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们只想让科恩.凯达倒楣,而斯比亚帝国的活力却要保留下来......因为现在的斯比亚不仅仅是一个帝国,她是一面代表着人类进步的旗帜,是大家学习的对象." "也就是说,黑暗魔族之前并不是在放纵科恩.凯达,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好把打击控制在一个限度之内,而且不影响到其他帝国的学习行为?" "是的,我们决定学习斯比亚是需要勇气和智慧的,一旦斯比亚出现意外,跟随我们的人会失去最后信心,他们会以为黑暗魔族不希望出现第二个斯比亚."斯维斯公爵点了点头:"安排下如今的格局,黑暗魔族花了不少新力,他们当然不愿意中途出现意外,可科恩.凯达偏偏因为某些事情令他们感到了不适." "明白了."听公爵说到这里,即伦特子爵隐约能体会到他的心情:"那么,光明神族那边呢?他们会给科恩.凯达一个机会吗?" "光明神族,谁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呢?"斯维斯公爵叹了一口气:"以往的经验告诉人们,每逢这种大是,结局都会顺从某一方强势的意愿发展......或者在这件事情上,黑暗魔族已经与光明神族有过交涉,也许......也许吧!" "难道.难道斯比亚帝国竟然发展到可以不依*科恩.凯达也能保持国力的程度了?"公爵的话,自然引起厅中一片惊叹声. 在这个政治制度并不健全的世界上,离开了这样一个皇帝,帝国还能保持住既有的势头,那该是多难以想像的一件事! "是不是事实我不知道,但黑暗魔族显然已经这样认定了,至少长公主大人觉得可以动科恩,而且动科恩可以提高我们的威望,毕竟我们是现在唯一提倡奋进的魔属势力."公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就是这样,大家心里要有个准备,过段时间会有详细的消息传来,到时又是一番混乱的场面." "公爵大人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让其他帝国和势力觉得有机可趁的."吉伦特子爵回答说:"我们目前的武力足够自保,另外,各个负担使命的会所都在按照计画建立,不久之后,就会兴起一个以条约商会为主导的地区,别的势力完全无法插手,就像我们计画的那样." "辛苦大家了,我希望尽早将总部迁移到新的地点,至少要留出一个与福克斯堡的缓冲地带,一条运河太薄弱了."斯维斯公爵站起来送客:"大家抓紧时间睡一会,明天的日程安排的很紧." 众人一一走出厅门,最后一个是吉伦特子爵,在临出门之前他转过身来,轻声问:"公爵大人,您刚才叹气,是因为科恩.凯达吗?" "这只是部分原因."公绝大人点头说:"另一部分却不是您所想的那样." "我能询问一下原因吗?" "当然,答案并不複杂."斯维斯说:"因为我想不到科恩.凯达能用什么方法逃过这次的劫难,他以前走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一种跟神.魔两族的暧昧关系,而这一次,能保护他的烟雾消失了,我很清楚他目前的处境." "所以,您觉得科恩.凯达不可能找到一个适合的反击点?" "这不是可以互相争夺主动权的战争,子爵,这是的意志.不管科恩.凯达再怎么厉害,他终归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斯维斯苦笑了一下:不用去考虑他了,没有了他,斯比亚依然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别忘记了,还有一群秉承了科恩意志的人在驾驭它呢!" "但是对付一头没有主人的怪兽,要比之前轻松太多了.我的意思是说,科恩.凯达这个人太特别.太另类,与他同存在一个时期真是噩梦."吉伦特子爵淡淡一笑:"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您不会再那么劳累." "我明白您的意思,实际上我只是疲劳了一些,还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斯维斯回答说:"对了,我接到了母亲的信,说是跟仙尼亚她们一起待在农庄,她的日子过的很惬意.也许您不知道,能离开繁华纷扰的福克斯堡,是我母亲一直以来的心愿." "能帮夫人达成这个新院,我觉得非常荣幸,那么,我告辞了."吉伦特子爵走出去:"您也早些休息吧!" "好的."轻轻关上厅门,斯维斯公爵又回到了落地窗前,轻声自语:"休息,也许吧!"(全本 ) 第7章 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待城皇宫.地宫. 科恩.凯达并不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麼处境,他也不在乎这个.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面前这个幻影自从知道盔甲里藏著这麼一个东西之后,出於谨慎的缘故,他就没有再用惯例收起和召唤盔甲,而是把这副盔甲硬生生的从身上扒下来藏著. 然而,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幻影能够游离盔甲之外,更想不到在这段时间,幻影的性格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很遗憾,我能记起来的事情并不多."幻影向前移动,居然装腔作势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但是,如果有好处的话,我也并不介意努力点去回忆" "好处?问我要好处?你娘喂给老子站起来!"斯比亚皇帝有阵子没有大喊大叫了,所以声音就不免高了那麼一点点:"贱人!你要清楚你的处境,你是杀戮之魔,不是流氓!" "谁说流氓不能当杀戮之魔?"幻影完全不把暴跳的科恩放在眼里,他的脸上居然还出现了一点暧昧的笑容:"继续. 继续,你的喊叫声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怎麼得了?堂堂的斯比亚皇帝.棉花糖的眷顾者.生命之源的救星.自认世上第一的大流氓科恩.凯达他居然,他居然被一个无法脚踏实地的幻影给当面调戏了! 近段时间,环境一直在变化,其结果能让科恩觉得憋屈.郁闷.厌恶,却没有一次能演化成让科恩尽心竭力去奋力一搏的事态,藏再皇帝光环只下的真实自我一直被压抑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甚至变的有些沉沦在这个恰当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流氓. 如果皇帝是古朴中正的堂皇巨剑,那麼流氓就是尖细的短刺,而这一柄又特别锋利. 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亮彩,科恩.凯达呼吸骤然停止,金黄色的斗气在手掌边沿凝固成一排排的锯齿,脚尖一点,身体已经电闪冲出直到拖著炫目的流彩从幻影的身体破出,桌椅变成粉末碎屑爆开之后,一句喝骂才回响在这个地下深处的厅堂中:"去你妈的!" 飞扬的尘埃变的淡薄,喝骂的回声渐渐减弱,科恩解放了呼吸,转身静待结果 轻而和缓的掌声渐渐响起,幻影施施然的走出来,神色依然,不惊不怒. 原本充斥在科恩整个视野的杂乱都变成他身后的背景,无法再与这个幻影争夺主次. "好手段.好速度,更可贵的是你的杀机,其他人会任凭杀机一闪而过,而你,却能做出决定,也许这就是你和普通人的区别."幻影一步步的*近,没有流露出任何威胁:"最适合你攻击的距离是多远?五步?十步?或者是我目前的这个位置?" "一个不生不死的杂种,没有资格大方.甚至连假装大方的资格都没有."科恩冷笑著回答:"如果你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那就顺老子的意愿自裁了事,省的我再来动手!" "我很欣慰,很多年之后,终於有一个像样的神佑骑士诞生了,更难得的是对我的脾气."幻影的表情还是老样子,语气单调的像是旷野中的风车:"你已经知道无法对我造成伤害了." "那也不一定,任何东西都会有一个存在基础,即使是影子,也会有本体."科恩手指著盔甲:"我杀不了你,我或者可以试著去毁掉这个盔甲." "请便,如果你可以毁掉这副盔甲的话,我不会阻止你."幻影脸上的神色有了一点非常细微的变化:"暂时不去管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毁掉盔甲只会有两个结果.如果盔甲是我的存在基础,我会消失;如果盔甲是禁锢我的牢狱,我就会脱困.决定权在你,我等著就是了." "或者你觉得玩这种手段很有趣,但你的错误市不应该让我知道你是杀戮之魔,更不应该在我面前自称流氓.你当然可以模仿流氓.可真正的大流氓必然是从小流氓做起,你,没有!"科恩斜眼看了一眼幻影:"不错,毁掉盔甲会有两个结果,而我无法确定你的用意." "既然无法确定,你为什麼不尝试著换个话题与我交流?神佑骑士就是个好话题." "流氓是有坚持的,我依然要毁掉这副盔甲我要把这副盔甲泡在粪水里!一千年!一万年!直到它腐蚀为止!之后的事情,与老子无关!便宜小舅子,教你个乖,流氓从来不去承担后果!"科恩上前一步,两道目光紧紧的锁在幻影的脸上:"无论你之后是消失也好,脱困也好,但是,你都要先去享受粪水的味道!" "是吗?"虽然是幻影,但在科恩说出这段经典的流氓论之时,他眼中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变化:"那就祝你好运,希望你能够顺利完成你的决定." "当然,当初把这副盔甲给我的人,她是不能允许我把这副盔甲丢进茅厕的,或者盔甲一动她就有感应,或者我会在最后一刻被她阻止.但是,你又想错了."科恩脸上的阴霾在聚集:"盔甲在这房间里放了很久,而我不打算移动它,因为我可以把这个房间变成茅厕,而且,作为教你当流氓的人,我应该给你上最生动的一课." "一旦患上癔症,你这个曾经名副其实的神佑骑士也与凡人无异,"幻影用事不关己的口气评价. 而在他对面,斯比亚皇帝已经把手放到了腰带上,[啪]的一声轻响解开了搭扣.这是个再明白也没有的表示了,幻影的眼神不禁抖了抖曾经的神佑骑士.杀戮之魔,要是真的被人在自己容身的盔甲上洒尿,那种刺激足以让他再次变成杀戮之魔! 又是[啪]的一声,科恩带著戏谑的笑容,手指向内一压,重新扣上腰带.他这个动作非但没有缓解幻影的情绪,反而让他眼神一暗,微微露出些警惕的神色. "第一,老子现在没有库存;第二,脱库子吓人不是流氓应该做的事,至少流氓不会脱裤子吓男人;第三,你已经知道这不是威胁,那麼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科恩脸上的笑容呼地一收:不要在流氓面前扮流氓,没在烂泥里滚过的人,不可能在流氓手里捞到便宜.你为什麼不尝试著换个话题与我交流呢?神佑骑士就是个好话题." "你故做姿态,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谈论中能占到便宜."幻影回答:"但你似乎忘记了,那正是我所擅长的领域." "你的话错了,是你想占便宜在先,不然你跑到盔甲外面干什麼?看风景?我是在提醒你,谈话是两方面的,我不一定要配合你,你最好有能让我满意的东西,否则的话,结果是很悲观的."科恩淡淡的一笑:"你当然能骗过流氓,但流氓只是我的一面而我的另一面提醒我,影子存在的基础其实并不是盔甲,是照射盔甲的光." "你,很聪明."幻影向后飘移了一点,轮廓变的清晰了很多:"的确没有必要相互试探." "既然你已经认可这点,就说明我们基本上达成了一至."科恩说:"那麼,你能不能不要再以老!子!的!样!貌!出!现!" "将我唤醒的是你身体中的诅咒,我对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人类莫过於你.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当然可以换,但我目前并没有替换的被用样貌."幻影冷冷一晒:"虽然也见过其他人类的样貌你会变成你眼中垃圾的样子吗?" "用你本来的样貌就可以,不用在剽窃他人的面孔,无论你是怎麼想的,以本来面目与人交流才具备诚意."停顿了一下,科恩说:"只有两种人才不会以本来面目见人,一是彻底迷失或怀疑自我,二是面对著异常恐怖的存在如果你不是这两类人,你还在等什麼?" "我不属於你所说的那两类人,不以我的样貌出现,是因为我所拥有过的样貌太多,但在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是我喜欢的."幻影摇了摇头,低声说:"最初的样貌,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所拥有的并不是一世的记忆吧?"科恩眉头挑了挑,从随身的包囊里掏出一枚宝石丢过去:"这里面有个影像,无论是谁,都无法讨厌这个家伙." 单手伸出,宝石悬浮在幻影并不属於实体的手掌之上,他的目光凝视著宝石内部,好半天之后才抬起眼来,微微点了下头只是一个瞬间,虚幻的影子一层层剥离,华利的金发.俊朗的面孔.挺拔的身躯就出现在这个普通的厅室之中! 其耀眼的程度,几乎能让人忘记他只是个幻影. "你妈妈的.真是"科恩吞下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我很满意这个样貌,不知道你是否满意?"对著科恩,幻影淡淡一笑:他是你朋友?" "不要试图打探我的斯是,那试图劳的."科恩没有直接回答幻影的话:好吧,我们能确定谈话的基础,你有我要的东西,我也有你需要的东西,大家各取所需" "你这里似乎没有我所需要的东西."幻影还是在脸上挂著淡淡的笑容." "真的没有吗?自从那位长公主把盔甲给了我,似乎你们就谋划好了一切吧?我就不去猜测你们在期待什麼了."科恩笑的很真诚,甚至少有的露出几颗牙齿:"你是杀戮之魔,你要一直杀戮下去,虽然你没有身体,但你不会停止,为你会用你的智慧和意志杀戮下去,可是你究竟是失去了身体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层面上,我对你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 "你的这句话让我很难相信."幻影笑著摇摇头:"前一刻你还想往盔甲上洒尿,后一刻却对我有[发自内心的欣赏]?" "鄙视为人而欣赏意志,这两者间有矛盾的地方吗?"科恩两手一摊:"事实上,我看问题一向准确." "我姑且相信你.你说的没有错,我的确不会放弃杀戮."幻影点了点头:"不过,这倒不是因为我有一个杀戮之魔的虚名,早在那之前,我就有了这样的决定." "似乎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科恩随口问:"在多久之前?" "发挥你的想像力吧,我从来不会去数著指头过日子."幻影的笑容中有点点阴冷渗透出来:"决定杀戮的原因也不在我,而是我剑下的那些爬虫!" "不单单是人族.还有龙族.精灵.矮人,以及所有那些具有智慧的爬虫们!"直到这个时候,幻影才有一点当日与科恩见面的样子:"他们不配生存在这片大地上都要死!" "你所说的那是种族,我们现在把他们统称为人类."科恩把椅子推到幻影身前,自己拿了另一张坐下:"你这个打击面很可观,请允许我问一个老套的问题为什麼呢?" "人类人类哈哈哈哈哈哈哈!"幻影并没有做下,只是笑声越来越长.越来越高,然后像是被一刀斩断那样停下:"人类,其实还比不上爬虫!他们不但无只进的杀戮其他族类,甚至还会对同类下手只有人类,才会在追求快感的目的下杀戮!只有人类,才能在同类被杀时获得好处!" 杀戮之魔,他突然变身成为哲学家和反人类激进分子的混合体,用很大的音量向外喷洒很大的怨念,震的地板都在微微颤动. "打住!"科恩回望著幻影,好半天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如果你还能听到我说话,那麼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生命都会互相竞争和残杀,而且人类是具备社会性的,打从娘胎起,这种同类之间的争斗就开始了." "竞争你觉得这一切都很自然!?你觉得人类这些行为很高尚?!"幻影这时的目光是凌厉而狠毒的,但也能让人明白这是发自内心的. "当母亲只有餵养一个孩子的奶水时.当家里只有供养一个孩子的学资时.当土地不能再养活所有的人时,你再来跟我讲自然,讲高尚."科恩兑换影的目光不避不让,语气沉重而平稳:"你穷过?你饿过?你曾经拿著一个小小的面包却要餵养全家?!你曾经要用三尺布头去做一家人过冬的棉衣?!" "你没有,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你的目光只看到了人类中最污秽的瑕疵,所以你不能理解什麼叫选择,什麼叫竞争;你的目光看不到人类的其他方面,所以你在找到证据之前就认定了人类的罪责没有错,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人类的生存就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各式各样的死亡!" "但是,人类除了杀戮之外,**中还包裹著更多的东西.杀戮时的笑容,也不一定就是因为快感!还有苦涩.恐惧.空虚"科恩笑的惨淡.笑的令人揪心:"我们一直在前进,一直在摸索,一直在**和戒律中痛苦挣扎其他的生命,他们有过吗?!" "凭藉这些苍白的言论,你无法说服我,也无法改变我看到的事实!" "年幼的人类害怕黑暗,每一夜都要去寻求庇护,但成年后的每一天都要为庇护他人而去战胜恐惧,这是在人类中普遍存在的名为[勇气]的东西."科恩说:"人类尚且如此,为什麼你却不拿出一点类似的东西,去让自己重新审视你剑下的生命?" "我不想说服你,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的看法."科恩举起手来打断幻影的反击,摇摇头说:"谈话嘛,求同存异吧,我不想强迫你按照我的想法行事,正如同你无法让我按照你的想法行事一样." "与你谈话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幻影考虑了一会,神情有所松动:"你是一个有思想的人." "那你就要小心了."科恩笑答:"有思想的流氓聚集在一起,通常只会产生邪恶的东西." "这个谈话前奏真不错."幻影笑的很真实:"我现在已经开始好奇你究竟想问我些什麼了,特别是在你洞悉了我的行事原则之后,难不成你还以为我身上会发生什麼好事?"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是在我第一次穿上这副盔甲的时候,你在水镜里对我笑了一下."科恩伸出手来,对幻影做了个请坐的姿势:"这个笑容里彷佛隐藏了很多东西,我想听听看要知道,我对杀戮之魔是敬仰已久,从别人口里说出的你,总是感觉不大真实." "你真的想听?"幻影反问:"可能对你来说,那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那是你的丰功伟绩,难道你愿意这些东西被扭曲,甚至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也不愿意讲给一个能理解你的人听吗?" "既然是这样的话."幻影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斯比亚皇帝,重新坐了下来:"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好了." 科恩微笑,面上神情沉稳,心中古井不波. 因为需要考虑的一切,他事先都已经仔细想过了,就在他第一下挥动战锤之前魔族公主的降临,把科恩.把斯比亚都笼罩在一个令人绝望的困境之中.与以往不同.她这次没有留给他一丁点的回旋馀地. 无论科恩怎麼选择,斯比亚这个暗亏都吃定了.如果让魔族下不了台,长公主就可以师出有名的当场翻脸,他不爽科恩已经很久,科恩自然是逃不掉,说不定还会踏平待城如果科恩没有存在下去,那麼一切计画和构想也就无从谈起. 面对黑暗魔族,科恩这次是真的有些束手无策,因为他对魔族此次降临的用意,还有长公主的一切都不了解,在这种局面下,他甚至有些找不到争取的方向. 在苦无良策的时候,科恩在原红衣祭司那里得到了杀戮之魔的资料. 虽然他只是一个幻影,不能帮他打架.谈判,但盔甲是神族长公主给的,那就说明这幻影跟神族长公主有关,而且杀戮之魔也经历过一次魔族的降临这是科恩走出困境的关键,因为幻影对的了解层面,正是科恩一直所缺乏的 所以,科恩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变态的流氓,一个有思想的倾听者,而不是一个即将与黑暗魔族长公主对奕的皇帝(全本 ) 第8章 "你希望我从什麼地方谈起呢?"幻影的目光很平静,根本不像是一个即将开始炫燿过往的人物:你要知道,按照普通人的逻辑来看,我的年纪并不大,但经歷却著实精采." "既然是故事,我当然希望你说的东西能够有头有尾."科恩一点也不急:"考虑到你幽居多年,说不定会有点失忆,那麼就算是省略一些我也没有异议." "你想知道的东西有重点吗?"幻影的试探很轻.很柔. "通常我要等某样东西出现之后,才能判断他是否重要."科恩的回答很轻.很虚. "好.既然你漫无目的,我也就随心所欲了,就从我受封神佑骑士之后开始吧,这是你我之间不多的共同点之一."幻影轻声一笑:"我对神佑骑士不怎麼看重,即便这头衔是為我而设.在我看来,这东西是招安.是枷锁,更是光明神族对我的一种警示. "但你毕竟还是接受了." "想玩,就得遵守规则,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幻影的笑容加深了一些:"而我当时已经在神属玩够了,正想去魔属玩玩,顶著这个头衔杀过去就有人替我背黑锅,何乐而不為?" "那麼,你在魔属玩的还开心吗?"科恩把一个大大的疑问跳过. "说不上吧,那个时候的魔属,真值得我动手去杀的人没多少,尽是一些连你都打不过的人,你觉得我会杀的开心吗?但已经过去了,总不能不玩啊!"幻影感嘆一句:"惹到我的人,我杀;阻挡我道路的人,我杀;看不顺眼的人,我杀;三个月的时间,大概杀了几百个吧这些数字可能不準,都是跟著我的那些祭司纪录的." "即便不準,也不会差到哪裡去."科恩木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这些数字同样不怎麼感兴趣:"然后呢,你就这样引来了黑暗魔族?" "这是你的第一个错,黑暗魔族不是人类的保姆,几百条命还不够让他们关心,即使这些人裡有皇帝.有将军.有大臣.可对他们而言,这些人跟畜生没有什麼区别."幻影的面孔稍微扬起来一点:"黑暗魔族之所以跟上我,大概是觉得我这人比人类要有趣一些." "抱歉,我实在不觉得你比人类有趣,或者是魔族看待事物的目光跟我不一样吧."科恩笑著说:"魔族长公主就这样盯上你了?" "你从什麼地方知道魔族长公主盯上我了?"听了科恩的话,幻影的目光闪了一下,猛然聚焦在科恩的脸上,就好像準备好了要吃人一样. "如果我手上什麼都没有,也没有听你讲故事的资格了."科恩笑著.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幻影的敌视和警戒心理:"我知道的资料还比较多,有关於这一段其实是记载在一张铁卷上的,你知道,歷史的记载比口口相传的要真实多了." "这群苦行祭司,死了还不忘找麻烦."幻影呸了一口,抱怨说:"早知道就提前下手了." "提前下手难道苦行祭司是你杀的?" "我对祭司,特别是那些偷偷跟踪我的祭司没有什麼好印象,"幻影平淡的回答.或者是解释:"之前曾经警告过他们了,但是没有效果,而我又没有时间去感化他们." "真是一个残酷的时代."科恩现在还不能表示自己的不满,只好不痛不痒的评价一下,并把话题拉回去:"那麼,魔族长公主在那个时候,也和现在不一样吧?" "说到这个嘛,我倒是有些好奇."幻影问:"现在的人类女性是什麼样子?" "我没有研究过."科恩被击中弱点,只好敷衍其事:"跟以前相比的话,大概是有礼貌一些.聪明一些.漂亮一些" 幻影抬手阻止科恩的美化,淡淡的道:"是否还想以前那的庸俗.狂热.歇斯底里?" "你这不是欺付人吗?"科恩说:"我不跟你同年,也没见过那时的女人,比较个屁啊!" "我的错,"幻影承认自己错了,但神情上却没有应有的歉意:"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那时候的女人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从下到上,从南至北,人类都是这样." "我不信."科恩摇著头说:"你这混蛋在晃点我." "我很少骗人,至少不会骗打不过我的人."幻影的语气回復冷淡:"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在那个时候,民间是不允许开设妓院的,因為那是光明神殿和黑暗神殿的独门生意,也是祭司们主要的敛财手段.而妓女呢,都是自愿招募,自带衣食,不是豪门不够资格报名这叫奉献,对信仰的奉献,用自己的身体消融别人的污秽." "换个时间与地点,男女之间的交往不被允许,十起失贞事件裡有九起是荒谬的,而这些事件中的女人会被以各种方式处死.行刑的时候,场面热闹的如同庆典.在观眾灼热的目光和兴奋的嘶喊声中,她们被剥皮.抽筋.点燃.分解即便十年之后,还是有人津津乐道." "你说的真空洞."科恩难以置信. "因為我无法理解."幻影一个简单的回答,却让科恩不再怀疑他. "人类嘛,难免会再某些时期產生一些怪异现象,往大处想,她们也是被矇蔽和残害的对象,这不算是什麼错误吧?"科恩努力压制著自己的不满:"你不像是个禁慾者,也不是个道学先生,為什麼对这个特例如此关心?" "这是你第二个错,我并不关心这个,人类好与坏跟我没有一点相关.之所以要讲这个事,是因為要跟你说魔族的长公主."被转移了话题,幻影的兴致逐渐浓烈起来:"再问一下,在你心目中,魔族长公主应该是个什麼样的品行呢?" "那我怎麼知道,我是神属的皇帝,试图瞭解敌人的信仰对我来说可是一种罪孽."科恩摇了摇头:"但你既然问到了,我只能说,他大概跟神族的女性差不多吧!" "某些方面类似,但说到品行嘛."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幻影轻飘飘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芙例格.伊萨柏安特,比人类的女人都不如." 幻影的画在这个并不太大的房间裡迴盪,科恩沉默著,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变成浆糊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科恩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目前最危险的敌人,可以在谈笑间掛掉自己的魔族长公主,其实是这个样子 但是,他没有任何语言去反驳幻影的话,他比幻影知道的多吗?幻影有什麼理由会在这件事情上骗他? 等科恩从这个震撼性的消息中恢復过来,幻影才继续说下去:"魔族长公主之所以盯上我,大概是觉得我有魅力." "你有魅力?"科恩有些勉强的笑答:"不好意思,我是个凡人,真的没有看出来." "我原谅你."幻影在这个问题上表现的非常大度,之后的原因更是让人咋舌:"你要是能看出我的魅力,只能说明你也像那个时候的魔族长公主一样想男人了." "魔族长公主这怎麼可能呢?"不是科恩不愿意再次相信幻影,他是不敢轻易的相信魔族长公主除了那什麼之外,还会有如此平凡的慾望和情感.如果他犯了这样的错误,那就足以让他再下一次对垒长公主时死无葬身之地! "从广义上来看,她也是个女人,有女人的共性,怎麼就不能想男人呢?"幻影说:"不但是她,黑暗魔族的女性一向如此,她们天生就有魅惑异性的算是一种需要." "这个八卦经典.到位."科恩更愿意相信这是幻影的个人情绪,於是装模作样的用手在心口两抹:"听的我心情很是舒畅啊!" "这是事实,我不会為了要让你心情舒畅而编些东西说给你听."幻影纠正科恩. "但你会因為要达到目的,而选择某些片面的事实说给我听."科恩提醒幻影. "你很讨厌." "我知道." "好吧,我们说到哪裡了?对,魔族长公主来找我了."幻影并不打算就这点跟科恩纠缠,於是重新坐下说故事:"那个时候,我是在魔属杀人,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某国的皇宫裡找到一个酒窖,裡边的酒不错,既烈又醇,我搜刮了不少,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了!本来想回神属休息几天,没想到刚回老窝,就被魔族长公主找到了" "老窝?"科恩一愣:"等等,為什麼叫老窝?你是干土匪的?" "你猜对了,我本来就是土匪出身."幻影满意的点了点头:"无痕双新月,朱红十字星,这是我神佑骑士之前不对,是我在被无数次招安之前的两个称号." "这故事还真值钱吶"科恩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听到的事情,与之前猜测的东西出入太大了. 在幻影眼裡,魔族长公主是个荡妇;而他自己,首任神佑骑士.杀戮之魔却是个土匪其实,更深一层的原因是,科恩面对一个土匪对手,自己也就相应的掉价了. 再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就算诱供,也是需要引导的. "这麼说吧,阁下,我是来听故事的,听故事,你懂不懂啊?"科恩的身子坐正,脸上的神情认真起来:"你是个讲故事的人,即便故事本身不精彩,你也有义务把它讲精彩,而不是把责任丢给我这个听故事的眼前只有清水麵包,却要我装著是佳餚美味,这很残忍!" "很乏味吗?"再杀戮之魔的记忆裡,可能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责难,而且还是被则难[残忍]可这个指责偏偏就那麼刁钻,让他还不了嘴:"大概是很乏味吧真相就是这样,远没有杀人刺激." "能不能不提杀人啊?"科恩把手一挥,表情比幻影还要沮丧:"我要听故事啊!" 科恩的挑剔让幻影有些难堪,脸一黑,爆了:"不说了!" "你的性格真好."科恩突然发现自己很能忍,至少再达到目的之前是这样:"很久以前,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曾经有一个武器工头说了一句话,他说[要把一件武器设计的很复杂,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要把一件武器设计的很简单,却是极复杂的事]" "他做到了?"幻影果然被引发了好奇:"打造了什麼武器出来?" "以一当百的玩意,这只是个可以用来自勉的小故事,说的是个道理,你当他是格言也行,寓言也行."科恩笑了笑:"而这个道理,其实放在其他地方也适用,你觉得呢?" 遇到突发事件,愚钝的人会不自觉的被套子套住,而聪明人会不餘遗力的寻找台阶下,杀戮之魔显然属於后者.所以,科恩这句看上去没头没脑的话,让他的脸色舒缓不少,但聪明人的坏脾气却依然在他身上存在著. "先声明一点,我所说的东西不可能精採." "只要你说,我会儘量克服我的猎奇心理,还有挑剔故事的老毛病."科恩非常配合. "那是第一次见面,芙莉格的排场很大,几团闪电下来,我经营多年的老窝就给毁了,可惜那些元一,都是我亲手修剪出来的."幻影缓声诉说,目光沉静:"我在之前还没跟魔族打过架,老窝给那女人端了,当然要从她身上找回来一言不合,立即动手." "你和魔族长公主打起来了?"科恩问的很有技巧,绝不涉及幻影话裡没提到的人或物,以免被他察觉到自己的麻烦. "芙莉格好歹掛著长公主的头衔,自恃身分,哪能轻易跟我动手?"幻影摇了摇头:"首先跟我交手的是她麾下的一群魔物,打了差不多半天,我把她驯养的魔物杀了个乾乾净净,之后她才派出了魔将魔将,你知道是什麼吗?" "我的理解能力还没那麼差劲."科恩狡猾的绕开肯定答案:"跟魔将交手的结果如何?" "你是皇帝,应该知道魔将属於真正的黑暗魔族,与魔物是两个概念."幻影把头高高昂起,直直的看著天花板,很久之后才缓缓说:"我首先跟看门的那个魔将开打,战成平手;上来第二个.战成平手;上来第三个,战成平手芙莉格再也没脸派其他魔将上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对三还保持不败?"科恩这一惊可吃的不小:"不会吧?" "战平,跟获胜是有区别的."说到对抗魔将的战绩,幻影既不谦虚,也不自满:"其实,一个魔将跟三个魔将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干不掉她们,她们也没有杀我的手段,仅此而已." "这意思是,你的能力已到了可以忽略魔将数量的地步,只要她们的能力没有超越某个界线,就无法击败你?"科恩一点点的拼凑著真实答案:"是这样吧?" "能干上皇帝的,果然都不是思维简单的人."幻影算是证实了科恩的推断:"先打了差不多一天,打出了真火,我不再是為一口气,她们也不再是為了魔化我,每一出手都是杀招,但是打到后来却是谁也杀不了谁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是不是打出情意了?"科恩开了个小玩笑:"然后?魔族长公主亲自上场?" "也算是亲自上场吧,但不是动手打架,魔族降临是一个仪式,似乎叫恩泽之门还是什麼玩意,反正就是要被瞧上的人放弃原本的信仰和使命,转而為黑暗魔族做事"幻影丝毫没有意识到对话完全被科恩引导:"芙莉格让魔将下去,自己来跟我交涉,说是只要我投入黑暗魔族旗下,要什麼都能给我" "要什麼都给吗?"科恩嘿嘿的笑. "你跟她要黑暗魔王的话,她肯定给不了你."幻影难得有这瞬间的好心情,笑著回答:"我正不爽,听她这麼说,自然就豪不客气的开了个大价钱" "我想想啊,如果当时是换了我在场既然魔族长公主先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我一定会很不爽,而她既然说了这句话,我就要她本人好了."科恩单手支著脑袋,脸上带著邪恶的笑容:"不為其他,就為了看看她那一剎那的表情!" "没有错,就為了看看她那种被噎到一样的表情."幻影深深的看了科恩一眼,似乎在科恩身上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谁见过芙莉格的脸色改变过?但在那个时候,她的脸色变成了话不,而我是画师,我的目光就是沾染了顏料的画笔!我用挑衅.嘲弄.鄙视的手法在她脸上画出羞愧.屈辱.震怒的图案充分感受践踏的感觉,真是,真是前所未有的爽快!" "我有些好奇,但不是因為你这样对待她,因為这是你的真性格."科恩说:"我好奇的是你如此对待她之后,居然还活下来了." "因為她想降伏我."幻影悠然回答说:"虽然我只是一时的快一,但不管怎麼说,我践踏了她,在魔族看来,这是一起典型的以下犯上的事件,就算杀了我,赢家依然不是她.芙莉格想找回这个脸面,只有变本加厉的践踏我,让我回归她心目中的原来位置更何况在这个过程中,她还能再我这裡找到一些别人给不了她的东西." "别人给不了她的东西?是什麼?" "笼统的说是感情,对她来说,那是需要而又陌生的东西."幻影注视著科恩:"芙莉格需要这种东西的程度,完全是一种出於本能的渴求,她很迷惑,也无法判断自己是喜欢还是厌恶这种存在,更没有直接的感受能力." "我有点疑惑这很明显是她的一个弱点,她怎麼会把弱点暴露给你呢?" "你忘记了吗?我是她魔化的对象.魔化,不是我口头上答应就算完事,而是要与前来魔化我的魔族在思维和意识上同步,但还可以保留自己的记忆.如果她不坦露自己的意识,我怎麼去跟她同步?"幻影脸上出现一抹邪恶的笑容:"在被魔化之后,我就是她的人了呢!" 听了杀戮之魔这句话,科恩轰然而起,两眼瞪的大大的:"这样说来其实你" "是她认為我被魔化了,没有徵询过我的意见,这不算是骗她"知道科恩的惊讶从何而来,幻影轻描淡写的耸耸肩:"好吧,现在我们来说点其他的事情"(全本 ) 第9章 正午时分,科恩走出了地宫. 他先来到枯坐在地宫入口前的乌鸦面前,顺手抄起盛装清水的大壶,二话没说,把脖子一仰,[咕嘟咕嘟]的喝了个一干二净. 之后抹去嘴边的水迹,科恩大叫一声,把水壶重重的顿在石桌上:"啊!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被抢了水的乌鸦虽然面无表情,但按照他的生活习惯,被别人用过的水壶他是不会再使用了,就连他最喜欢的琴伦小公主要喝这个壶里的水,也得先倒在小杯子里才行. 但喝饱了水的科恩毫无歉意,反而还用抱怨的语气说:"喂,我都这么大音量了,你好歹有点反应行不行?你这朋友是这么当的?" "朋友?"乌鸦的语气虽然有点心不在焉,但话里却一如既往的充斥着杀伤力:"你觉得一个遇事就躲在地窖,自言自语说到嘴巴快要裂开的傻瓜,配作我的朋友吗?" "要听真话吗?"科恩先看看四周,然后低下头小声说:"我觉得......配,太配了!" 乌鸦知道,这是一句含蓄的批评,是在提醒自己平时说话太少.而科恩也知道,这种提性其实对乌鸦没多大效果. "没事就离开."果不其然,乌鸦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我很忙." "这也叫忙?南到你忙着吸收日月精华?"看来科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脸上还挂着怪异的笑容:"好吧,这次你得罪我,还有上次得罪我,我都给你记在帐上呢,到时候一起算." 然后不等乌鸦回答,科恩转身哼着小调就走了. 乌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的皱了皱眉.他有超凡的观察力,又是科恩亲近之人,所以知道科恩哼着小调有三种情况.一是高兴时的即兴小调;二是无聊时的流氓小调;第三就是现在这种有调无词的小调,但只会在他面临重大难题.决定拿命去拼的时候才会出现. 也就是说,科恩现在所面临的境遇让他的头脑完全运转,已经没有空间去编排小调歌词.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件好事,能难住科恩的事情毕竟不多------只要他开始思考. 过了不久,召集文臣的命令就下达了. 自从城门的异象出现之后,待城里的各部投领无依不是忧心忡忡,他们倒不是被吓住了,其根本原因是科恩陛下没有第伊时间颁布对策......这时候听到皇帝的集会命令,一个个就像是被磁石召唤的铁钉一样,争先恐后的冲向皇宫. 果然,科恩陛下与四位皇妃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个全员会议的实际内容很多,进行的也是雷厉风行,事实上大部分话都被科恩陛下说了,连四位皇妃都只是做一些细节上的补充. 陛下规划了各部再今后的职权范围以及一年内的重要事项,重新选定了军机监督.再次确定和加强了内政监督的权威,并以律法的形式颁布全境.向圣都内政系统收权的行动被加快......就连各部也再被裁减调一些机构的同时又增加了新的部门,不少人员被重新调配. 概括来说,这是一次重新分配权力的会议,也是足以影响今后数十年政局的重要会议. 短短四个钟头的时间内,整个内政系统就如同是经历了一次新生,连以前无所事事的那些部族官员也正式归属内政监督院.期间也有人觉得自己的工作太多,或是权限过小,但面对着一位正在大刀阔斧行事又魄力十足的皇帝,这抱怨的话记有点说不出口了. "其他事情,你们管不了,也不需要管,那是归老子管的事情!"科恩的结束语有点粗俗,下的大殿角落里的纪录员赶紧涂改纪录:"你们做好今天安排下去的事,明年开会时就有赏!如果出了娄子,你们就等着屁股开花------看着我干什么,没挨过流氓打吗?都给我散!" 要说这些重获无穷信心的文臣们一哄而散有些不是一,其实他们是一溜小跑[窜]出去的.因为陛下安排下来的事情很多,必须争夺秒去做才行......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去关心城们外发生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什么玩意也比不上皇帝可怕! 而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皇帝也没能休息,科恩立即就起身去了后宫,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注定要马不停蹄的作是. 后宫的小花园中,新任皇家侍读尼赞正等着科恩. 没有穿自己的神殿服饰,尼赞从头到脚都是一派悠闲的学者打扮,为知道这次是进宫侍奉皇帝,为显郑重,他还特别挂上了一条前两天皇室赐与的勋带.在几名近卫尖利的交叉目光中,尼赞手握书卷,面若清水,整个人显得干练.谦和.威严.他在科恩面前的确是一副俯首贴耳的模样,但也只是在科恩面前才俯首贴耳,几个近卫还吓他不到. "装!再装!你会看那破书?!"科恩人还在山腰长廊上,声音就先轰了过来:"五十年诗歌大全,你能*这玩意儿升官发财吗?" 尼赞赶紧站起来行礼迎接,等科恩坐好之后,他看了一眼书名,顺手就丢出去:"陛下好眼力,的确是五十年诗歌大全,也的确不能帮我升官发财......" "既然刚才没看书,那你在想什么呢?"科恩说着话,目光在书桌上扫了一眼,冲旁边的人喊:"饮料呢?你们都是一群死人吗?" "我拿这书是装样子,心理其实是在想陛下叫我来的原因,"尼赞谦虚的回答:"虽然我没有能力猜到陛下因为哪件事叫我来,但事前做些准备是必要的." "叫你来还能有什么其他事情?当然是对光明神族的事."科恩看看在身前站着的尼赞:"前几天给了你一栋楼,还配了助手,那些都是给你办公用的,说说看,你都用他们干嘛了?" "陛下交代我的几件涉及到光明神族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完毕,都以公文的形式送上去了.分别是神殿红衣祭司.枢机祭司.光明神族处各一份,相信我们不久之后就能得回应."尼赞小心翼翼的看着科恩的脸色,但科恩脸上却没有任何提示性的表情:"除了这些......我并没有他的事情可做." "不用揣测我的想法,实际上你做的不错."科恩点了点头:"你是唯一留在斯比亚帝国的神殿祭司,所以你的位置很重要,无论是谁的公文或消息,都只有通过你才行.顺便问一下,你的公文什么时候能送到光明神族手上?" "顺利的话,三十天就可以了." "太慢了.我给你找点事情作,有一封公文,需要你以最短的时间送到光明神族手里."科恩强调:"时间越短越好." "如果情况特别紧急的话,这个时间能压缩到二十五天."尼赞谨慎的回答:"陛下,这种事情都是人力传递,速度受到交通限制,快不到哪里去......最多再快一到两天." "胡说八道!火烧屁股的急事,等得了二十多天?!"科恩眉毛一抖:"你好歹也是个枢机祭司,难道遇上命在旦夕的事情也要等上二十多天?!" 换了是其他人,一定以为科恩在前面开了一下午的会议,这个脾气是在漫长的会议过程中积蓄的,想不到其他方面去.但尼暂不是其他人,城门外的异象或许瞒的过其他菜鸟,却不能瞒过他这个勤于钻营的候补枢机祭司. "这个......"尼赞很聪明的绕了个圈子:"陛下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了吗?如果陛下能告诉我,我一定能找到最合适的建议." "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我烦心?黑暗魔族跑来找麻烦了!很显然,科恩也没有打算瞒着尼赞:"这种事情,司比亚怎么抵挡?必须要立即告知光明神族才行!" "陛下稍安勿躁,容臣想一想......"好半天之后,尼赞埋下的脑袋才抬起来:"陛下,光明神族那边可能指望不上.黑暗魔族能欺负到待城是为什么?是这里远离天堂岛吗?这点距离对光明神族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如果光明神族有心要管这个事,他们早就应该出现了." "你想说什么就一次说完,我这里容不下说半句话的政治家." "是,陛下."尼赞点头说:"会不会是光明神族和黑暗魔族他们是先有了交涉?或者是他们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默契?光明神族看着司比亚倒楣,以报复陛下退出神属联盟和驱逐祭司的举动......如果是这样,我们这麻烦可就大了,即便是我们通报神族他们也不会出面......" "他们不出面你很怕吗?"科恩打断了尼暂的话:"我说过要神族出面了吗?" "那陛下的意思是......"尼赞准备好的说辞被生生揭掉,很有些意外. "我不需要神族立即出面,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事实上,我知道即使我们不通报,神族也会在事后出面."科恩脸上带着笑意:"我只需要这个正确的消息在正确的时间传递到光明神族手里,其他的,,那就随便他们怎么折腾了......" "我不明白,陛下." "亏你还在神殿钻营过."科恩没有解释,只是说了事情的细节:"这是一封斯比亚向光明神族求助的急件,具体内容是黑暗魔族垂涎司比亚的疆土,魔族长公主携魔将对斯比亚皇帝实施[恩泽之门]仪式,第一次交手,意志坚定的科恩.凯达击退了魔族!但魔族的第二次仪式很快就会降临......如果在那个时候,光明神族还没有出面的话,科恩.凯达将以私人身分迎接魔族的挑战......" "明白了一点,我的陛下."听到是魔族长公主来找麻烦,尼赞忍不住腿软了一下,如果前面不是科恩,没准尼赞就倒下去了. "有些事情啊,表面上你是看不透,可你只要用手指头去轻轻拨弄一下,就能察觉很多内幕."科恩又是一笑:"再说我已经求援过了,要是抗不住被魔族占了便宜,光明神族也不怎么好意思问我的罪吧?" "要听实话吗?陛下,她们不会不好意思的." "这是一个比方,就算他们问罪,也重不到哪里去." "我觉得神族问罪的轻重程度,那是与陛下本人的魅力挂勾的......" "你不拍马屁会死啊!?"科恩有点怒了:"到底有没有办法传讯?" "有!既然是这么紧急的事情,我拼着受处罚,也要违例使用枢机祭司救命的联络方法!"尼赞回答的斩钉截铁:"陛下,其实在神属联盟的每一个帝国行省,都游弋着光明神族驯养的神兽,甚至还有统驭这些神兽的神族巡游使,我可以用特殊魔法向他们求援------他们是光明神族的成员,有能力在瞬息间来回比斯大陆与天堂岛!" "如此甚好."科恩对尼赞的话没有一丁点的惊讶:"你去办吧!" "那......公文呢?"尼赞问. "公文,什么公文?"科恩反问. "就是陛下写给光明神族的求援公文啊,没有公文的话,求的什么援啊?" "你敢再笨一点吗?"科恩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尼赞:"你是侍读,我是侍读?皇帝写公文?你脑袋里装的是啥?" "谢陛下提醒,臣下明白了!"尼赞被科恩收拾的完全没有脾气,赶紧跑到书桌前准备纸笔,一边写一边说:"为了充分贯彻陛下的意图,我要向陛下申请五十名高级魔法师,还要十名画师.十名石匠.二十个吟游诗人......我要把这份公文递交的整个过程画成图画.雕刻在石头上.变成传唱的诗歌,让光明神族无可抵赖......" "你是跟光明神族有仇吗?"科恩一一答应下来:"进步很快嘛!" "公文写好,是以帝国内政部的名义写的,请陛下过目."尼赞吹了吹墨迹,把信笺呈给科恩:"陛下.什么时候做?这种事最好是晚上,把握大一点." "你先去西门外选好场地,然后等我的信号."科恩看完公文,点了点头:"时间紧迫,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是夜,星光灿烂,凉风习习. 原野上点缀着一簇簇火光,那是盘亘在城外的军营,远远的,还有雄壮的歌声传过来. 几位斯比亚军方大佬不约而同的在城墙上的空旷处偶遇,相互之间先狐疑的看了一眼,然后就用目光盯住了别人手里拿的包裹. "肉?"."酒?"."柴火?"然后,众人异口同声的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这个答案真的很简单,一群抱着生肉.烧酒和柴火的人聚在一个空旷地方,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召集人还没有出现,于是有人恨恨的问:"祸首呢?" "科恩他说先要陪几位皇妃吃晚饭,然后才能来我们这边烤肉."军法官压低了声音说:"大概快来了,不然我们先偷偷的吃一点也可以......" "亏你还是军法官,如果不是科恩本人在场,在城墙生火是什么罪名?"近卫军统领在这种事情上一点也不含糊:"我可不想降级,我家那口子可是喜欢英雄的女人!" "哎,海大胆也变成怕老婆的人了."帝国连络官叹了口气,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还是老大好啊,知道我们喜欢这个调调,特别安排夜间烤肉,这可比摸黑抢老婆有趣啊......" "有完没完?"莫亚出来打岔:"拿个火炬来,先把调料弄好." "莫亚对食物还是那么认真啊,真是好习惯."科恩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别去找了,我们现在就开始生火吧!" 科恩今天夜里没有穿礼服,而是穿着一身带大氅的武士服,满头黑发随意扎在脑后,手里提了一柄黑铁剑,背后还有一柄黑铁战刀...... 大家看到他这副打扮,第一个想法就是猜测这混蛋是不是又要跑路了. "应急的打扮,你们不要紧张."科恩笑咪咪的跟大家打招呼:"柴火都堆好了啊,大家请坐,都坐." "我说,真的要在这里生火烤肉吗?"莫亚轻声问:"这里可是报警用的烽火台啊!" "不能么说啊,我们不是生火烤肉,而是在发一个很重要的信号,顺便烤肉喝酒.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们遇事镇定,能谈笑用兵嘛."科恩摇头晃脑的解释完,拿起串好了肉片的树枝:"赶紧点火吧,我饿了......"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军法官问. "我吃的下吗?"科恩叹了口气:"尽安慰人了." 大家沉默不语,莫亚手一动,一点火星飞进柴火中. 霎时,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把这段城墙照耀的光明无比,也把几个人的影子拖的长长的. 西门外立即就响起了绵长的吟唱声,过了不久,一道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白色光柱笔直的射向茫茫星空------因为城里的人都得到了通知,所以没有任何人受到惊吓,反而还从城中各处响起赞叹. "听说."海大胆把远眺的目光收回来:"今天下午文官们开了会,改变了很多事情?" "是的." "我来这里之前,我们家那口子研究了很久,老大,你不怪我泄密吧?"科恩摇头之后,海大胆嘿嘿一笑继续说下去:"她说这样子一改,斯比亚的政局就变的异常稳固,变成了一个很有能量的团体,比以前的政体要好很多......但是我很奇怪,老大你既然能在一个下午改变这么多,为什么以前不这么做呢?那不是很省事吗?" "以前我们不需要这么先进的玩意,那会给敌人提醒."科恩摇了摇头:"再说了,你把家里的漏洞都堵上,老鼠怎么会现形呢?" "那老大你现在这样做的目的是?......." "看到那个魔法阵了吗?那是枢机祭司召唤神族的魔法,我让他转呈一份斯比亚给神族的求援公文......当然,我们都知道神族现在不可能插手这件事."科恩缓缓的转动手上的树枝:"我的目的,不过是在试探神族与魔族在这件事上有多紧密的关系.照我的估计,魔族会在明天早上再次降临."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个人的事了."科恩微微一笑:"你们看家,我去料理他们." "这话可不好,怎么就变成你一个人的事情了?"有人不满的发言:"看不起我们?"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们守土有责.不能擅离,或者说,你们在待城做的越好,我就越是安全."科恩专心致志的看着肉片上烤出的油脂:"之所以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因为魔族指名找我,谁能代替我?这种事情,帝国.军队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我以私人的身分去最合适,也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 "我知道,你们心里的话我都知道."科恩抬起目光,对大家点点头:"当这个皇帝太久了,我丢失了太多东西,我也想这次去找回来......其实前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以前惹事生非,除了被环境所迫之外,也有我喜欢刺激的原因在里面.我可以承担皇帝的职责,但我不应该让这个职责变成禁锢我的牢笼,我还是我,我是科恩.凯达......" 听他这样说,大家就知道科恩决心已定,没有什么再能阻止他,于是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科恩的神情坚毅,火光在他的眼中跃动. 沉默中,一个酒壶递到科恩手上,打开的壶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烈吗?"科恩问. "烈!" "好."科恩笑了笑:"我们喝到天亮!"(全本 ) 第10章 这个晚上,待城西方的光华足足维持了三个钟头,灿烂的光芒让天上群星都黯然失色,但北门城墙上的科恩却没有回头去看过一眼,几位陪着他的军方大佬也没有任何人关注尼赞与神族巡游使交接求援公文的场面,只是专心致志的陪着科恩烤肉。喝酒。长笑高歌。 之后,待城西门外的冲天光华逐渐收敛。熄灭,如墨夜色重新围拢上来,天际云残遮月,又给待城内外烘托出几分阴郁。如火的烈酒刘过咽喉,粗犷的歌声传遍四野,时间流逝着,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黑沉的云,人的心情不由的沉重了些。 许久之后,刺破这无尽黑天的是一道巨大的闪电,粗大而狰狞,威力无穷,直接在北门外开出一个数十臂直径的深坑,震的城墙微微颤动! “来了。“几个人把一切心事抛诸脑后,在烽火台上站成一排,看着被闪电打破的天空。 过了一阵,喝的满脸通红的科恩才摇晃着站起来,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咽下最后一口烤肉,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他的兄弟们说:“你们,干自己的事情去吧!“ 兄弟们看了他一阵,无声的退了下去,科恩又叫住了军法官,冲他挥动了一下拳头:“杰克,要勇敢!“ 杰克不明就里的答应着点了点头,其他三个人的眼框却有点泛红了------但在走下城墙的那一刹那,包括他们近卫在内,没有任何人发现这点,人们只看见这些大佬们脸上充斥着比平时更为浓重的嚣张和坚定。 一排紫色闪电浮现在黑云之下,密集的像是一把少女的梳子;巨大的雷鸣滚滚而来,如同石磨辗压着地面;狂风卷起了漫天的沙尘,刮的城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 科恩打了个酒嗝,睡眼惺忪的抓起酒囊,懒洋洋的站到了城墙的最高处------该做的。要做的。他都已经安排妥贴,现在,他要以自己的方式,去面对眼前的困局,无所谓选择。无所谓危险,这本就是他活在这世上的态度。 黑暗中,烈焰冲天而起,巨大的光翼浮升,恩泽之门终于再一次出现在待城北门外! “啊啊啊啊啊啊!“不等刚刚出现的魔将说出一个字,背刀携剑的科恩就狂嚎一声,纵身跳了下去------上一次跳城墙的科恩只有疯狂和绝望,而这一次只有骄傲和豪迈。或者,此时的他还带着那么一点儿邪恶的谋划。 在皇宫的窗口边,城防联合指挥部的格栅后,那些知道内情,一夜没有入眠的人却为他这一跳而跪下。虽然他们知道科恩本身并不喜欢这个行为,但现在,他们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方法,来表达此刻对科恩的爱戴。 跳下城墙的科恩,脸上再也没有酒后的赤红面色,也没有一夜未眠的疲倦,反而迈着大步来到魔将面前。 “族中,每一个个体都有自己的斯维和好恶。“之前与杀戮之魔的对话回响在柯恩脑中:“所以我在任何情况之下,与尚未者的交涉都不经过其手下,这会增加事情的变数“ 于是科恩昂首,给出一个人见人爱的微笑:“今天来的很早啊,吃了没有?“ 居高临下的魔将扫了科恩一眼,依然是前次那样的冷淡与金池,虽然她不答科恩的腔,却不能中断这个严谨中重的仪式,前一次喊过的话,还是得一丝不茍的喊出来。 “我就在你面前,你还要向城里喊,教条主义真是害死人啊!“魔将这种反应阻吓不了流氓,科恩脸上的微笑没有变化:“既然你没有话说,那我可就自己进去了,从这进是吧?“ 话音未落,科恩已经迈过了光门。 没有错,还适和上次一样,黑暗魔族长公主就在柯恩眼前,而周围的环境却大不一样。虽然还是差不多的平原,但科恩却能肯定,自己的立足之处绝不是待城北门之外!猛的回身,他却没有看到进来时的光门,换言之,科恩现在是没有退路了。 “斯比亚皇帝,你显得有些慌乱,这可不好。“坐在权座上的长公主今天刻意打扮过,玲珑剔透的躯体外面是一件修长的礼服,性感的丝质内衣仅贴在鼓胀的胸前,裸露的皮肤上绘了浅淡的彩妆,整个人显得很是妖侥,就连语气中也带着一股异样的妩媚。 “在某些事情上,魔族多疑却不善变,所以我不喜欢跟随他们的脚步,首先就充分的宣扬自己的立场独特的自我,其实是魔族最缺乏的东西“ “打住!我今天可不是以皇帝的身分来赴会的,仅代表我自己。“科恩爽朗的笑了:“您高兴呢,就叫我科恩。凯达,要是不喜欢,叫我混蛋无赖也行,反正已经有很多人这么叫了。“ “你不应该轻易抛弃身分,无论是在神属,又或者是在魔属,帝国皇帝的称谓都是崇高的。“ “我不是魔属联盟的人,和神属联盟的感情又破裂了,所以嘛,这个舅舅不疼。佬佬不爱的皇帝头衔能暂时放下也很好啊!“豪爽的把手一摆,科恩笑着说:“如果我不是这么可怜,大人您怎么可能跑上门来欺负我呢?“ “本宫没有在你脸上看到一点可怜的神色,你反而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魔族长公主似乎很希望今天能有一个好的开局,居然不像上次那样急于进入主题。 “苦中作乐而已呀,您不知道,其实我每一次背转身,都是在偷偷擦拭眼角的苦楚泪水啊,哎,我真事态可怜了。“许久没有扮可怜。扮无辜,科恩的演技不免有点生疏:“我从小就命苦,挨过流氓打。受过混混骂;虽时刻崇敬阳关大道,却总市走上邪门歪路“ “众生皆苦,纵横比较,科恩你还是非常幸福的。“科恩这么一闹,长公主就吃不住了。 “是啊,所以您今天就是为了终结可怜人的幸福而来吗?“科恩翻脸可比翻书还要快的多。 “科恩,本宫知道,你与黑暗魔族之前有很多误会。“魔族长公主理智的有点让人预料不到:“本宫并不想把这种现状归结于其他原因,例如你的性格和野心。毕竟你是在神属联盟长大,你对黑暗魔族的看法是被环境强行灌输的。“ “我同意。“科恩认真的点了点头:“所以呢?“ “所以在谈其他事情之前,本宫想让你重新认识一下黑暗魔族。“长公主脸上的表情也很认真:“光明神族在你面前诽谤黑暗魔族长达二十多年,黑暗魔足可是一直没有得到辩白的机会,现在是时候了科恩,你觉得本宫说的在理吗?“ “有道理,有道理。“对方的态度让科恩有些不安,连连点头:“是不是每一个在神属联盟长大的人,都有聆听黑暗魔族辩白的机会?“ “关于这一点,本宫不能信口开河。“长公主含笑回答:“但本宫能肯定的告诉你,在这个时代,其他的神属人类还没有这个资格。“ “能得到如此评价,我真的很荣幸,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无论谈吐心境与处事策略,今天的长公主都让科恩感觉到很陌生,如果这不是她的伪装,那么长公主就比他意料中的要危险许多,他要更加小心的去应对才行。 “既然是要化解误会,当然就要从误解本身开始。“长公主说:“科恩,你先要对本宫描述一下,你心目中的黑暗魔族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不用担心,因为无论你说出什么话,本宫都不会追究你的冒犯之罪。“ 如果要让科恩站在神族长公主面前说对神族的影响,小流氓肯定会诸多敷衍,但在魔族长公主面前,科恩是一个带有神属背景的人类,挑起毛病来就不会有什么顾忌你都说我是被神族灌输了二十年,那我看你的目光当然是带颜色的! “黑暗魔族啊,说句真心话,我就没有觉得黑暗魔族有什么好。“科恩瘪了瘪嘴,张口就是一大串:“邪恶。带有攻击性。手段也很毒辣。战场上用撩阴脚。政局上使阴谋诡计。唆使魔殿鱼肉百姓“ 长公主端坐不动,安静的听着,根本没有恼怒的迹象,至少表面上没有。一直到科恩搜肠刮肚,说的没有词了,她才微微一笑,从权坐中站起身来。 “你刚才所说,并不完全属实,一部分是光明神族的栽赃;一部分是世人的曲解;另一部份,才是黑暗魔族真正做过的“长公主轻声说:“科恩,本宫问你,黑暗魔族真正做过的事情,光明神族那边就从没有做过吗?“ “我知道,你会拿神族方面的种种来说,但要请您注意一点。“科恩没有直接回答长公主的问题:“我个人认为,即使是大家都做了同一类事情,出发点也不一样;就算出发点一样,效果也会不一样;好吧,计算是连效果都一样,也不能证明这件事情就是正确的!“ “你的说辞,恐怕连你自己都无法认同吧?“长公主摇了摇头:“你也是皇帝,也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你应该知道管理亿万臣民是一件多么艰钜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直面人类的种种**和野心时,身为当权者的我们是多么的无力!而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喜欢揣摩上意的人放大,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我知道。我都知道。“科恩不无苦楚的笑了笑:“但是这不能作为做错事的理由,我真看不出来,保障魔族的统治地位,就需要流那么多的血吗?“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近年来,人类都是被斯比亚这柄战刀所伤。“ “没错,斯比亚打了很多仗,杀了很多人,但斯比亚是在死亡线上挣扎,那是要活下去的战争!“科恩实在无法把魔族与自己的帝国相提并论:“而黑暗魔族呢,有谁威胁到你们了吗?那么你们杀戮的原因又何在?“ “科恩,你终究是把这个世界看简单了。“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威胁黑暗魔族的,正是你口中那些可怜的人类致设一种真切的威胁,大战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科恩摇了摇头:“我听不懂,我想不明白!“ “简单的说,比斯大陆上的生物与魔族和神族构成了这个世界,这就有点像是一座高塔。“长公主伸出手,手掌微微上抬,平原上就耸立起一座尖塔:“从上到下,最上面是魔族和神族,之下是魔殿和神殿,在下面是帝国。人类。异族“ 科恩做乖乖听讲的模样,没有傻呼呼的指出之上还应该有个塔尖:“有的时候,稍微妥协并无不妥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不重要“ “魔族和神族,位于这个塔的顶湍,管理着下面的一切,但魔族和神族是两个种族。所以,我们和神族是处于一种敌对的。也是相对的关系。“长公主解释说:“并不是说谁一定正义,谁一定邪恶,那些是说给空有一具臭皮囊的凡夫俗子听的。我们要做到的仅仅是相对,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谁也无法吃掉对方,因为那将是很危险的事。“ 科恩茫然的点头。 “那么在我们管理之下的人类呢?这就更奇妙了,因为人类有一种特质,那就是不断膨胀的**。你是皇帝,当然应该明白这点。如果没有一种足够威慑的力量,人类的**将直接导致本身的完全毁灭,进而也导致其他生物的灭绝“ “你问,为什么魔族要让人类流血,为什么魔族和人族要挑起人类之间的战争,本宫现在就回答你,我们这样做,正是为了保全人类本身。“长公主冷静的说:“反叛,每时每刻都在酝酿和实施之中,如果让这些人类聚集到足够的力量,那么比斯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子?“ 科恩张口问了一句:“变成什么样子?“ “魔族和神族是不可战胜的,人类的反叛,只会给自己带来灭亡。“长公主手指轻弹,尖塔中间一层被强大的力量击溃,扬起一片沙尘:“但同时,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消失了,这世界的结构就残缺,从而导致新一轮的崩溃“ 失去了中间部分的支撑,尖塔的上部掉下来,重重的砸在下面,于是,整座塔就变成了一堆看不出形状的土堆 “是这样吗“科恩看着那堆泥土,面无表情。 “秩序!这个世界需要秩序!魔族就是这样一种秩序!“长公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所以,你对黑暗魔族的偏见是错误的,大错特错!“ “可是死了很多人“ “为了一个美好、远大的目的,使用了一些不得已的阴暗方式,这是对还是错?“看到科恩的表现,长公主放缓了语气:“相信你听了这些,会重新做出一个判断吧!“ “这需要时间。“科恩抬启头:“而且,这似乎和尖塔的事情无关吧?“ “有关。“长公主不同意科恩的话:“你明白了黑暗魔族不是邪恶的,明白了我们真正的使命,你就要重新审视自己,重新评估黑暗魔族对你的要求。“ “那个能说的明白一点吗?“ “接受黑暗魔族的条件,对人类来说是一件幸事,是你为这个世界所能做出的最大贡献!“魔族长公主,终于在这时表露了自己正的意图:“神族不可能真正处罚你,所以,魔族的赏赐,第一魔将对你而言就足够了!“ “我,那个我“科恩直直得盯着长公主,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照您这样说,我答应了黑暗魔族的条件,我就是一个大英雄?“ “当然!“ “对整个人类来说,我科恩。凯达都是一个大大的英雄!?“ “当然!“ “就算神族现在训斥我,就算全人类现在都在唾弃我,但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 “当然!“ “那我不要第一魔将。“ “为什么?“长公主震惊,一时之间还没顾得上发怒。 “太简单了,我一个大英雄,如果配第一魔将的话。“科恩冷笑了一声,把头高高昂起:“门不当。户不对“ 长公主脸上的脸色铁青,十根修长的手指,一起微微发抖(全本 ) 篇外篇 黑暗传说---魔爪 (一) 原野上,草青树绿,花草缭绕,真是一处优美如画的所在,除了沿着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但在下一个瞬间,喝骂。爆炸。断肢残骸就一起涌现出来。 “杀!”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没入血肉之中。澎湃的力量沿着皮下的肌肉侵袭,将这具硕大的躯体鼓起,犹如吹胀的气球一样,最后[砰]的一声爆开,绿色的汁液溅射四周! “杀!”身后气流激荡,持剑飞退的人还没有来的及转身,只把手腕一转,黑铁长剑带起隐隐风雷声倒刺出去,端正插在偷袭的魔兽鼻尖。 金黄色光华在黑铁剑身上闪动一下,澎湃的斗气被顺势激发,钻进了魔兽身躯深处,瞬息之后爆炸! “砰!”几乎有攻城投石车那么大的半截残躯跌落尘埃,持剑之人也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里飞起------那是另一头魔兽袭来,并用它厚实的前脸建功! 但它的好运到此为止,因为被撞飞的人并没有失去意识,身在空中还能反击,就在魔兽昂首嚎叫的时候,一连串的小火球飞进它的嘴里,虽然火球很小,但爆裂之后的火焰却足以将它烤熟。 空中飞人也并不好受,在飞出二十多臂远,又连人带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撞击力才完全消失。咒骂着撑起身体,他却看见另一群魔兽正从远处疾奔过来。。。。。。 吐出嘴里的草屑,科恩取下腰上的酒袋猛灌了两口,火热的液体流入胸腹,冰冷的笑意却沿着嘴角蔓延开。 整整一天了,从科恩昂着头说出那句[门不当。户不对]之后,久违的逃亡生涯就重新降临在他身上,娇躯微颤的魔族长公主一声令下,就有数不轻的魔兽从几个空间裂缝里汹涌而出,带着主子的震怒向科恩杀过来。 虽然科恩知道骄傲需要实力,也要付出代价,而且也早有准备,但他是一个只有两只手的凡人,绝对架不住如此数量的魔物。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好落荒先。可在这陌生的平原上,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方向更安全些,别说山脉河流森林,这里连起码的遮蔽环境都不具备! 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可能有什么谋略,只剩下最直接的搏杀战术------数百次激烈搏杀所积累出的优势,只够换来一个短短的喘息之机,尔后就会被尾追而来的大群魔兽淹没;科恩一边在生死线上独舞,一边吝啬的计算着自己的魔力和体力,力争每一丝消耗都能有最好效果。 所以,科恩只能在平原上兜圈子,利用时间差制造机会。 唯一的战术是杀大放小------其实不是[放小],而是跑给小的追,因为体型大的魔兽生命力顽强,需要重点照顾,只能一只只的放倒,好在他们的速度慢,跑一阵就会落在队尾。科恩拉开与大群魔兽的距离之后折回,专挑最后的。也是体型最大的魔兽下手。 刚才那几只,就是最后一批大型魔兽,从远方冲来的都是相对较小,与战马相仿的魔兽,而科恩为取得这个成果也付出了相当代价,如果不是他本身实力强悍,早就被踏成烂泥了。 魔兽成群结队的蜂拥而来,万蹄踏地如闷雷,威势非同小可,激起的尘土直上半天,伏地的草絮被紊乱气流吹的东倒西歪。。。。。。收起黑铁剑,科恩抽出战刀,一步步的迎了上去。 近了,看到尖利的犄角;又近了,看到白亮的獠牙;更近了,看见了通红的眼。拖涎的嘴! “杀!!!”科恩的怒吼响起,凡人的威势倒卷而去,压下了扑天盖地的提升!让漫天的尘土为之一滞,让伏地的草絮颤抖着一齐换了风向。 黑铁刀高高举起,三只宽的刀身已经容纳不下刺眼的金黄光亮,钜量的斗气溢出刀身形成一个球体,就像是另一个灼烈的太阳!在下一声怒吼中,被双手持握的黑铁战刀重重劈下,太阳爆裂了,成为一个巨大的金黄色扇面,如同海啸一样摧枯拉朽。无可阻挡,直接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再这个光芒万仗的瞬间,时间都几乎停止,没有其他声音,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一个继续向前推进的扇面。。。。。。在扇面斗气没消散之前,所有阻挡在前的魔兽都在瞬间被烧成灰烬! 很久之后。远方才响起魔兽的哀嚎声。黑色,从科恩身前成扇型向前延伸出去,一直到三百余臂的远方才不受控制的扩散,在那个距离上,有残簇火星,有升腾的烟雾,更以横七竖八的魔兽尸体。。。。。。 远方的地平线上,站着魔族长公主,在她身后是三位魔将。 “斗气,是人类武士能够掌握的技能,科恩。凯达所拥有的斗气,其纯度与史上最强的人类武士还有一定差距。”看到那一幕,第二魔将评价说:“但为什么,他使用斗气的范围却那么大?难道他故意放弃了对斗气纯度的修练?” 这个本应由第一魔将回答的问题,她选择了沉默不语。 “长公主大人,第六批魔兽已经被全灭,是否需要继续召唤?”第三魔将请示。 “已经一整天了,不必再召唤魔兽。”长公主轻轻摇头,轻声说:“现在就是你们的事了,第三魔将,你先去吧!” “如您所愿,长公主大人!”第三魔将行了临战礼。(全本 ) 篇外篇 黑暗传说---魔爪 (二 ) 她疾奔而出的身形拉出了无数玄幻的残影,瞬间就跨越遥远的距离,在距离科恩.凯达三石臂的地方站定,一声清丽诃斥脱口而出:"转过身来,你这个懦夫!" 第三魔将身体带起的气流与她的声音同时到达,让静立远处的男子黑发好一阵激汤.伸手拨弄一下,科恩转过了身------在看到这个陌生的魔族女性时,他的双眼里并没有震惊,握刀的手指也没有加力,甚至连嘴边的嘲笑都没有一丝改变. "卖相不错."他轻声调笑:"本少爷被人叫过流氓.恶霸.地痞......但还没被叫过懦夫." "本将不介意解释给你听,所谓懦夫,就是说你不是男人."坦白的说,第三魔将的[卖相]的确不错,面容冷艳,五官标志,虽然精细的战甲包裹住了她身上的重要部位,但依稀可见其娇美的体态身型. "至於我是不是男人......你是没机会知道了,因为我很介意跟魔将上床."科恩继续一贯的流氓口吻:"但你应该庆幸,因为我不怎麼挑剔打架对手." "科恩.凯拔,你现在面对的是黑暗魔族第三魔将,古德龙."第三魔将从腰间抽出一对长弯刀,目光锁住科恩:"用人类的话,我不占你的便宜.你,准备好了吗?" "打架的时候,我不需要女人提醒."科恩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战刀,目光放在对方的武器上,毫不领情的说:"用双刀的废物我见的太多了,你是属螳螂的吗?" 话音未落,科恩已经冲出,战刀斜举,迳直朝著第三魔将的前胸捅去------无数次的廝杀让科恩知道,持双刀的武士差不多都是神经病,攻势一旦展开就是不死不休,而旁边还有其他魔族虎视眈眈,他怎麼敢让古德龙把武器抡圆了砍上来! [呛呛!]两声,古德龙先用左刀格挡,後以右刀横切被阻.两人交错旋身,又是[呛呛!]两声,到立定时,科恩左手已经多出一柄匕首. "别著急啊,未来的杀戮之魔."第三魔将看著待宰的羔羊:"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刀上涂了有趣的东西." "你才是杀戮之魔!你全家都是杀戮之魔!"科恩骂完後才醒悟过来:"双刀.涂毒,你是毒蝎武士!" "只有人类才有毒蝎武士,而我,是一名黑暗魔族."戏谑的目光在第三魔将的眼中一闪而没,双刀一旋,反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亮. 科恩手中战刀在光亮上劈出两串火星,匕首从荡开的空隙中刺出,对方手腕一震,用左弯刀逼退科恩...... 双刀攻势必须要依*本身的速度,这样才能发挥威力.但科恩稳稳的封住她的前进路线,令她无法积累速度,而且每每用匕首压制第三魔将的节奏,逼迫她三次攻击中必有一次防守! 到最後,两个人几乎是站在原地对攻,跟对方展开强攻,谁也无法再移动一步.攻守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完成,谁也没有能力把兵刃攻到对方身体前三寸! 然而,科恩一长一短,一重一轻的配合,竟然比古德龙的双刀更具优势! "两个钟头了."远处观战的长公主皱了皱眉:"第二魔将,本宫不希望科恩.凯达破纪录." "如您所愿,长公主大人."第二魔将的身影闪动了一下就消失了. 当她再次出现时,所携带著的一柄异型长刃也在同时发出尖利的破空声,向著科恩的後脑削去! 科恩一刀劈开古德龙的弯刀,一个侧身空翻躲开第二魔将的长刃攻击,却被附加在长刃上的电流击中,身体一麻,被古德龙抓住机会一脚踢中前胸,整个人倒飞出去------两个钟头的冷饭,让第二魔将打出了真火,这一脚踢的非常实在,飞在空中的科恩喷出大口鲜血. 还没站定,第二魔将的长刃在空中划了一个浑圆的轨迹,携带著紫色电光再次劈来! 科恩惊出一身冷汗,但局势容不得他再考虑什麼,身体再一次本能的空翻避让,并在空中掷出匕首,以求稍微迟滞一下古德龙的追击,但在脚尖刚刚触及地面的时候,一股强大的电流顺著腿逆袭而上,再次麻痹了他的身体! 就是在这一瞬间,古德龙又踢中了他! 背心刺痛才传来,科恩的身体再次腾空而起------刚喷出口的鲜血还没来的及散开,就全数印在前胸的衣服上! "干!"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科恩确定了自己真的不是两位魔将的对手,於是在再次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用出了自己的保命招数,一团黄色的粉末笼罩全场. 两位魔将眼睛一花,止步驱散迷雾,然後他们就发现了科恩......满地都是科恩.或躺或趴外加翻滚,足有百多个! 对强者而言,一切伪装都是徒劳的,两位魔将刀尖挑.长刃削.再用电流击打,一个个分身就被击散消失......很快,就只剩下最後一个在远处大口喘气,他满头草屑,一身血迹,舌头伸出的长度几乎可以打个领结. 毫无疑问,科恩.凯达落了下风,两位魔将的联手之威是难以想像的强大. "你还准备再顽抗下去吗?"一直没有对科恩说过话的第二魔将上前一步,[滋滋]作响的长刃收在身侧:"在黑暗魔族的意志之下,你无法逃脱,所以,这一切抵抗都是没有意义的." "老子......老子不爽......"科恩左手抚著巨痛不止的胸口:"不行吗?" "不行!"第三魔将冷冷一笑:"你不爽,黑暗魔族会打到你爽;你不服从,黑暗魔族会打到你服从------你,总会服从的!" "绝对,绝对不可能......魔族的女人......就只会白日作梦......" "你苦苦支撑到现在,是为了证明什麼?证明你比史上的任何一个人类更出色?证明你是最伟大的皇帝?如果是这样,你已经做到了."第二魔将的劝解与她那鄙夷的目光毫不相衬:"科恩.凯达,任何东西都不值得你用性命去坚持.不要以为我们不会杀死你,你违背魔族的意志,任何一个黑暗魔族都会向你下手!" "老子横行霸道,凭的是本事,撞上铁板总是免不了的......证明?本少爷只会证明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出色......"科恩哈哈大笑起来,血丝顺著嘴角流下:"黑暗魔族,还能想个新鲜的威胁方式吗?死,老子就没怕过!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永远无法打败我!" "你不怕死,也不怕待城的死.斯比亚的死?"第三魔将冷言嘲讽:"如果不是怕,你何必只身前来赴约." "如果我死了,那麼待城.斯比亚跟我还有什麼关系?我不愿答应魔族廉价的赏赐,要我做是,就要给足好处......就这麼......简单!" "你不够资格评价任何一个黑暗魔族!" "这是我的价值观!" "恬不知耻!"古德龙怒斥一声,双刀急挥. 科恩的目光盯著那两点不断变幻的刀尖,脸上一片平静. 就在第三魔将的弯刀递到科恩身前时,一道光幕浮现出来,堪堪挡住这次攻击------无数的分身再次显现,令人咋舌的金黄再次闪动起来,但却不是透过黑铁战刀,而是直接从无数个科恩的身体中溢出! 虽然魔将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击溃分身,但很明显,她们不能及时终止科恩这最後一记------因为分身快速移动的关系,金黄光华成圆圈状分不著,这将是很具威力的一击! "两个魔将啊,还是无法让他屈服."魔族长公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说:"你了解本宫的处境吗?" "不敢,属下能够体会到一点."第一魔将垂首回答. "那麼,你现在就去吧,说起来,这事也关系到你,至少在他最後一次攻击前,本宫要给你这个机会."长公主幽幽的说:"不能让他屈服,就杀了他." "可是......" "没有什麼可是,他的要求已经超过了我的界限." "是的.殿下." 出现在金黄光圈中的第一魔将,或者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反正她的眼神比起以前黯淡了很多------她的出现,让另外两位魔将的神态为之一松,而科恩各分身表面的斗气却加速凝聚. "你."在长公主目光的关注下,她开口了,手中一支银亮长枪缓缓抬起:"停下吧!" 分身们不为所动,越来越强大的斗气令[他们]的身体在一动中微微颤抖. "停下吧!"她再次开口,华丽而尖锐的枪头凝在空中:"停下." "你......作梦!"科恩咬牙切齿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老子......不会被威胁的!" "停下!"震怒的诃斥声中,她的长枪刺出了. 第一魔将真正战力在这一刻发挥,跟其他魔将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枪身才在空中一振,数个首当其冲的分身瞬间湮灭!枪尖迎风两抖,弥漫的斗气就有些涣散的迹象! 照这样下去,第一魔将很快就会把科恩逮到,阻止他酝酿已久的攻击. 又一声怒吼,科恩分出一部份斗气,在地面引发了连串的爆炸,飞溅的泥土和爆炸残馀直冲上天,把战圈的可见度降到最低------这种程度的攻击当然无法造成什麼伤害,但至少在科恩的斗气攻击爆发之前,魔将们的感知会受到严重影响,来不及阻止他. "哈哈哈------看老子的手段!"斗气已近临界点,众分身同时放声狂笑! 心态复杂的第一魔将气急,长枪猛的刺向最*前的一个分身------她隐约知道科恩的位置,但她却无法将枪间对准他,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会有什麼样的後果,长公主在事後是不会放过她的! 但是,她真的无法亲手杀死这个黑发黑眼的人类......这,就算是那些事情的答谢吧! 枪尖穿破分身的胸膛,所携的气流撕裂开一个巨大的空腔,而在这个分身後面,科恩的本尊正在发动------ "砰!"的一声轻响,一股不属於任何魔将.不属於魔族长公主.更不属於科恩的力量插入战斗,就在科恩的身後响起. 这股力量是异常强大的,科恩的斗气攻击被中断,连带著几位魔将的身体也一起被麻痹,而最要命的,还是科恩的身体被撞飞------他飞向第一魔将平举的长枪! "噗------"的一声,长枪刺入科恩的身体,枪尖穿过他的左肋,在背後狰狞的显露. 包括长公主在内,没有人能意料到,事情竟会这样收场! 那股力量的出现只是瞬间,现在根本找不到来源,而且相比起寻找第三者,正主科恩的状况更令人担忧......他体内所积累的斗气正顺著枪尖奔泻而出,汇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在科恩身後的平原上金蛇乱舞,直搅的天昏地暗! 看到这一幕,两位魔将还有远处的长公主都暗暗吃了一惊,如果任由科恩把这次攻击释放出来,难免会让魔将们闹个灰头土脸...... 第一魔将静静战力,面无人色......斗气喷尽,鲜血才流出,银色的枪身上,蔓延著股股刺眼的红. "老子上......上当了......"科恩苦笑了一下,但抬起头来面对魔将时,眼中除了傲气,再无其他! 爱米妮的嘴唇抖动著,不敢再看科恩. "我......"科恩抓住枪柄,猛的挺起胸膛,踏出一步,长长的枪头完全刺出他的身体,血液不再是流,而是喷出伤口! 周围,死寂一般. 科恩的脸色苍白,神情却变的极为凶恶,脚下又是一步.再一步.任由枪身在自己身体里穿过,最後,他站在了第一魔将的面前! "我------不要你!" 爱米妮终於放脱了手,仓皇退後. 科恩的目光继续移动,最後放到远方的长公主身上,抬起下巴,嚣张一笑之後,右手平举出去,坚定的将中指竖起! 即便看不懂这首是,魔族长公主.芙莉格.伊萨伯安特依然感受到了科恩要传达给自己的信息------居然到死,他都没忘记向自己挑衅! 科恩维持著这个嚣张的姿势,就像一座宏伟的雕像,但他眼中的神采,却逐渐消退...... *******下期预告******* 听信杀戮之魔幻影的话,让科恩.凯达付出沉痛的代价,相对於透体而出的长枪,任何後悔的心情是完全於事无补的. 那股神秘出现的力量到底是属於谁?这中间是否还牵扯到其他的阴谋?鲜血快要流尽的科恩,他还有机会去弄清楚这一切吗? 见识了科恩宁死不屈的气概,黑暗魔族会做出何种决断?斯比亚的新都又将会迎来怎样一场盛事呢? 科恩,还有科恩身边的大家,加油吧!(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2章 虽然神殿和魔殿的祭司们常用主子的武力威胁各国,但在事实上,无论对手是谁,两族成员亲自动手的机会都很少。他们的羽翼掩盖了整个比斯大陆,他们的威名泌到每一个人的内心,只要两族成员现身,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化解绝大多数上再酝酿中的攻击如非必要绝不使用武力,这已经成为天经地义的事情。 即便是互相敌对的两族,他们之间产生实质性冲突的次数也不多,因为普通的成员,例如魔将这一类是没有权力和胆量挑起冲突的,公主级别的成员当然可以,但她们的数量却很少。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科恩,也不好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流氓,都被两族成员打习惯了。 所以,对长公主这种身分的魔族来说,与他人争斗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除非是神族长公主那样的宿敌。而现在,她却被一个并非是神族的对手硬生生的打退了一步!就算是普通魔族,这样的情形也会使之感觉大失颜面,更别说是黑暗魔族的长公主。 这与**上的痛楚无关,而是一种触及灵魂的刺激,她可是能够驱使魔将。能令数千魔族心惊胆寒的长公主殿下,被人击退,这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就算在事后把对方挫骨扬灰都难解心中之恨! 她应该愤怒,应该带着一种高傲。残忍的微笑去反击,用冰寒利刃一分分的撕裂对手,让对方生不如死才对! 但是,芙莉格。伊萨伯安特却没有这样做,她只是轻轻抬起手来,拂去胸甲上的几丝划痕。直视对方的目光中反而带着几丝温柔,这是魔族长公主从未在别人面前显露过的表情如果有其他魔族成员在场的话,怕是要吓得失声尖叫。 “你看,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样,我又低估你了。”回溯过往,芙莉格的嘴角出现了一点笑容:“你还记得吗?在那片被降临仪式毁掉的森林中,第一魔将把你拉进了恩泽之门,我坐在冰冷的权座上,看着你一步步的走过来” “你就是穿着这套神佑骑士的盔甲,腰里挂着两把弯刀,嘴里还叼着一条草根你有比我还要冰冷的眼神,比我还要刚强的性格,甚至在面对我的时候,你的意志也能穿透黑暗魔族的屏障,直达我的内心! ”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还要为人类找一个存在下去的理由,那就只能是因为有你存在因为有你,所以人类变得有趣,变得鲜活,不再是只有阴暗和龌龊“ ”虽然你没有名字,但我却记得你每一个绰号。无痕双新月。朱红十字星,这两个是你扮座强盗和杀手时的绰号,源自于你的独特武技。冰寒之瞳。绝尘骑士,这是你扮好人时的绰号,源自你的眼睛和飘逸的身影“芙莉格都忘记了要还剑入鞘,就这样一步步的走过去:”还有,就是“ 对方一步步后退,眼看无法保持距离,终于纵身飞退。 ”别走!“轻喝出口,芙莉格身影一动,已抢到他身侧,“呛!”的一声仗剑将他拦下:”这么多年了,你这打不过就跑的习惯也没有改变,就算跑,也得换一个方向吧?首任神佑骑士,首任杀戮之魔,不应该在同一个对手面前两次使用同一种战术。“ 芙莉格的话还没说完,被她叫做“双首任”的男子就爆起气势。全力攻击!与之前不同,他的攻势就像是一座大山,向着芙莉格压过去两柄弯刀割裂空气,刀身震荡开的散乱气流左右回旋,充斥在他与芙莉格之间的这段距离中,并将周为一半的空气烧的火热。一半空气冻的冰寒! 刀剑相交,“叮!叮!”声响,满场荡起灿烂的火星。芙莉格足尖轻点地面,飘飞的身体轻若柳絮,就在他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翩翩起舞。剑如流水,缠绵温顺,虽然毫不着力,却能每每点中他弯刀的力竭之处,使之冲不破。走不脱。 男子只得重组攻势,两柄弯刀全力直刺,含愤之下,舍命强攻在这个瞬间,他的攻击甚至在视觉上扭曲了空间。封闭了声音的传导! “当!”的一声巨响,这次是“双首任”被震得后退一步。 ”一如以前,再面对你这种强度攻击的时候,即便是我也无法完全掌握好力度。“芙莉格收剑于身后,带着些自嘲的微笑说:”算上这次,我已经在你手上失误两次啦,你可曾记起我上次失误后说过什么话吗?“ 看她的表情神态,哪里还是一个生杀予夺的魔族长公主,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 男子喉间挤出了一声带着蔑视的低沉吼声,旋身再攻! 银亮的光团里,两节刀尖上下翻飞,急速掠过后留下的残影重叠起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兜头罩向长公主收起光翼的芙莉格向左踏步,优雅的用手中长剑将攻势化解,不带一点凌厉的杀气,就像是在跟他练习一样。 ”停手吧,这么多年没见,我们一起说说话不好吗?“芙莉格忍让着,一连挡住他十多次劈砍:”你的攻势里带着杀机,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对于那件事情我一直很内疚,但我当日真的没法去帮你你要相信我,当你失败的消息传来时,我很后悔!“ 男子唯一的回应,是更激烈。更直接的攻击,越来越猛烈的气流逐渐从刀尖一出,虽然无法在两人附近造成损坏,却把战圈外的地面划得支离破碎! ”你真的不肯相信我吗?我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的请你原谅了“芙莉格嘴里说着话,原本愧疚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恼怒,之前充满柔情的眼神中,逐渐出现些许凌厉:”难道说你已经忘记我了?忘记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可惜在男子冰晶一样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改变。 ”说话!“不知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什么,总之,芙莉格握剑的手指一紧,随着一声厉喝,她突然转守为攻! ”回答我你这小小人类,竟敢蔑视本宫!“ 芙莉格的语气越来越冷酷,表情越来越狰狞,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光华一闪,剑芒爆出三臂之长! 男子勉强挡住前面的攻击,最后双刀尽断,“砰!”的一声跌落在远处的尘埃中。 ”我“长公主呆了一呆,惊叫一声,丢下长剑:”是你不回答我,我才生气的!这是你自找的你,你快起来吧,我不怪你了最多,我让你走“ 男子面孔朝下,一动不动。 ”你不要再装死了,我不会再上当的,都说让你走了,你看,我都丢下武器啦!你快起来,不要吓唬我,再不起来,我可生气了!“ 芙莉格小心翼翼的*近,也不知她这样的身手,还会怕他什么 然而,任凭她说什么,地上的男子还是纹丝不动,连呼吸的迹象都消失了。见势不对,芙莉格连忙俯身下去抱起了男子。 他脸色苍白,分明生机已绝。 ”原谅我,我是一时控制不住,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堂堂魔族长公主,竟然急得哭了出来。 她当即手按盔甲,把最高端的急救魔法灌输进去只听“啵!”的一声,男子的脸上裂开几道口子,原本平滑的皮肤变成无数碎片飘飞而起,就像雪花那样消融在阳光中。 ”又又让你给跑了,我还真是笨啊!“长公主啼笑皆非,丢下手里的盔甲,看着远方喃喃的说:”不过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就算我不再为难你,神族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想到神族长公主,芙莉格脸上浮起一片阴霾,收回长剑后手腕顺势一转,弹出一点火星,将地上的盔甲连金属带宝石烧成汁液。然后,她擦擦眼角的泪痕,在转身的那一个刹那,已重新拾回魔族长公主的身分。 向前迈出的步伐在中途停住,芙莉格的神情变得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事情难做决定,手指微微收放,心中思绪翻涌。终于,她察觉自己再也无法保持平稳的心态,只得一跺脚,匆匆向远方待命的魔将们发去一道神识,迳自回到了自己在地狱岛的宫殿中。 斯比亚帝国,待城。 已经三天了,从科恩。凯达踏进恩泽之门到现在,待成内外都处在一片寂静之中。 在这个新建的帝都里,上下数十万人都是在科恩的羽翼下成长起来的帝国精英,而在紧要关头,他们却有心无力,根本帮不上皇帝的忙,让陛下独自去面对危险,这种事情对有血性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讥讽。 阴郁而压抑的气氛弥漫着,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从将军到士兵,说话走路时都尽量小声,生怕会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而影响到科恩的安危。至于自己的行为与这个结果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没人想过要去弄明白,这就像是在黑暗的虚空中祈祷,既看不见祈祷的对象,也听不到自己的话语,完全是一厢情愿的寄望。 普通人都是这样的心态,科恩身边的人们当然就更加焦急,但身分和职责却不允许他们或她们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帝国的运转维系在这些人身上,这是承载着科恩和大家梦想的帝国,就像科恩所说的那样,只有这个帝国保持强大,他才能安全。所以,公文依然在她们手里批阅,军队在他们指挥下按部就班的驻扎换防,甚至连一日三餐都不能出错!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科恩的手足们轮班驻守在城门上,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恩泽之门,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科恩从里面走出来,这样的望眼欲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前好歹还有人在他身边,而现在是科恩独自一人去面对黑暗魔族,怎能不让人忧心忡忡? 或者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科恩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他从不关心国事细节,更不会事必躬亲,经常落跑还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没有人能否认,他是一个知心,而且值得以性命相托的人。没错,他就是那种让人在背后恨的牙根发痒的混帐,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却让人再也无法对他生气。 带着典型的木讷表情,莫亚站在城头,目光直视半空中的云团,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剑柄。 莫亚身边的人,就是未来的矮人族长瓦地,这时的瓦地脱去了上衣,露出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吭哧。吭哧”的磨着一柄战斧,仿佛精力无限。 但凑到近处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个矮人的双眼里翻腾的愤怒。 因为环境的关系,在表达情感的方式上,异族人与普通人有些不一样。针对这件事,城墙下面有人倒立了一下午,还有的人用匕首在身上刻图案,甚至有人挖坑把自己埋起来跟这些人相比,瓦地磨刀。磨斧头真的不算什么。要知道,就连那位冷漠到极点。天塌下来都懒得瞟一眼的乌鸦,这三天也没吃没喝,在宫门后面横剑静坐,像是中了石化魔法。 ”有变化。“微风吹起,莫亚目光一抖,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颜色变淡了。“ 瓦地猛的弹起,两柄战斧直接砍在箭垛边沿,呲牙咧嘴的向上看去半空中的云团减慢了旋转的速度,原本最黑的中心部位,颜色已经开始改变,似乎云团的厚度已经变薄了。下面的恩泽之门也有些变化,细小的闪电扭来扭去,光幕不住荡漾。 ”搞什么把戏!“性格爆烈的矮人有些抓狂,冲着远方喝骂:”有种出来跟我打一场!“ ”先不要急躁,是什么变化还不好说。“莫亚拍拍瓦地的肩膀,另一之手却把配剑握的更紧:”传令官,让部队准备,听我的命令,准备开城门。“ 莫亚说完这个命令,掠过城头的风就大了起来,吹的数十面旗帜“哗哗”乱响。 很快,城墙下就传来轻骑指挥官略带沙哑的声音:”全体注意上马!“ 盔甲摩擦。战马喷气,在一阵杂而不乱的声响里,整齐排列的轻骑兵们*近了城门。接到命令的精灵们伏低了身体窜上来,安静的侧身躲到了箭垛下,一个个斜提长弓,手里扣着魔法箭。 最后,传令官小心翼翼的小跑过来:”报告长官,全准备好了!“ 莫亚微微点头,正待下达新的命令,却发现了恩泽之门那边银光一闪,正中的光幕已经不见了,抬头一看,发现云团的边缘已经模糊:”不好,云团在消失!魔法师呢?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守在宫门前的近卫军官看到了远方打出的奇与,于是带着云团发生变化的消息,飞一般的冲进了宫门情急之下,这位军官没有按照惯例跑右边,只是绕过了盘腿坐在宫门后的乌鸦,就直接顺着正中间的通道冲了去。 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乌鸦微闭了三天的眼睛才稍微睁开了点。 其实在城门外的云团开始变化时,他就察觉到有强敌*近,但乌鸦性格冷僻,绝不会跳起来大叫大嚷,如果不是因为某些令他牵挂的人就在身后的宫殿里,他才懒得睁眼。 算了算时间,乌鸦把横在腿上的长剑放到了身侧,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壶,扭开盖子闻了闻,最后以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试探着喝了一小口。 火辣的感觉在口腔里弥漫开,他的眉头马上就挤成了一团。手一紧,银壶被乌鸦捏成了不规则的银片,里面的液体也被强行灌进了嘴里!再听“咕!”的一声,他就硬生生的把这种被称为“烈酒”的东西吞进了肚子! 做完这些,乌鸦长身而起,把头盔胡乱套上,握剑的手指一按机簧,让剑身弹出了一点这不是出于谨慎,而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曾几何时也用这样的方式戒备过,他只能肯定自己在面对未知强敌的时候,偶尔会这样做。 可是,为什么这种重要的记忆却是若有若无?为什么记不得谁胜谁负?为什么完全想不起对手的任何事? “轰!”的一声闷响! 之后气流凛冽,碎屑乱飞,宫门上巨大的横杠被撞成三截! “轰!!”另一声更为响亮的撞击声传来,两扇沉重的皇宫大门左右荡开! 金属门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痕,紫色的电流在铜钉上乱窜,发出“滋滋”的杂音,顶上的砖石也在不断的往下掉透过大开的门洞,可以看到站在门外的一班近卫全数倒在地上,一个个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口吐白沫。手足抽搐! 残破的大门后面,乌鸦站在这片狼籍之上,身形不高不矮,姿态不前不后,却很是扎眼,让对方觉得意犹未尽,觉得自己的攻击不尽完美。于是,另一个紫色光球立即从凡人大道上飞出,越过宽阔的广场,拉出一道不太明显的抛物线,触地点虽然不是在乌鸦脚下,却一定会从他胸口穿过! 乌鸦踏出一步,长剑直指正前方的紫色光球,然后微微把手腕一震,剑鞘就飞了出去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直接从飞来的魔法球正中穿过,硬生生打散了这个魔法不说,还在凡人大道的尽头处爆裂开来,五色缤纷的火星中,对手终于显形,三柱旋风飞速的扑向宫门! 门外倒地的近卫军早就被强烈的气流吹开很远,纷纷被赶来的袍泽救下,现在这里空荡荡的,正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长剑在手里荡了荡,乌鸦轻轻踏出一步,身体就堵在了宫门正中。(全本 ) 第3章 毫无疑问。乌鸦是个眼高於顶的人。他肯摆出这样一个姿态。说明他对敌人的战斗力有很高的估计。但比较遗憾的是,即便如此,乌鸦还是有些低估了对手。 那三柱旋风还未刮到近前,一股令乌鸦感觉很熟悉的威势就扑面而来---答案闪过乌鸦的脑海。来的是黑暗魔族! 心跳加快了,乌鸦的嘴角微微牵动,这是嗜杀的表情。左手在身前的空中一抓,另一柄长剑就出现在他手里,之後两手一错,用长剑的刃口拉出一溜红色火星,与一般情况不同的是,这些火星并没有一闪而逝,而是越燃越耀眼,纷纷被力量强大的旋风卷了过去。 对方嗅出蕴藏在这火星里的危险,冲击的势头缓了一缓。趁此先机,火星之後的乌鸦藤身而起,中途用脚尖轻点地面,身体临空,居高临下用绵绵剑势把三柱旋风都圈了进来! “铿铿铿铿铿!”一连串撞击声响起,乌鸦的长剑与近乎透明的旋风撞在了一起! 虽然每一次撞击都是实实在在。有声有色,但在旁人眼中,他却是在跟几件看不见的武器搏斗,没有对手的影子,也无法得知对手的攻击轨迹,连对方兵刃的长短都不知道------这是一场多麽凶险。多麽不公平的战斗。 这短短的几息时间里,在乌鸦身後,无数宫殿近卫为他捏着冷汗,而乌鸦本人却丝毫不受对方隐形的影响,攻守自如,收放有度,出剑时机拿捏的再合适也没有了,无论那旋风怎麽分进合击,也没有能把他逼进宫门里,最後只能勉强形成一个包围事态!" 而被包围的乌鸦,他整个人就好似一片翻飞在风中的雪花,正随着风势翩然而舞,那副沉重坚固的黑铁盔甲像是没有重量的纱衣一样,没有能影响他的飘逸和灵动。 对方彷佛开始急躁,“咻!”的一声,第一件武器终於显影出来,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刃,雪亮的刃口上紫电环绕,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着乌鸦的後腰砍去! 众近卫正待惊叫,又是“嗡!”的一声异响传出,一支长枪枪头在他身前凭空出现,锐利的枪尖游弋着,封死了乌鸦的闪避路径------最後,两柄弯刀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头顶,无比阴损的迫近! 冷哼一声。乌鸦震断了左手长剑,碎片向上方飞射,然後旋身把手腕一转,右手的剑身搭在後方的长刃上一拖,瞬间就诡异的与对方互换了位置。 长刃失的,弯刀翻转,唯一没有被破的长枪也要避开同伴的身体,而这时的乌鸦君却又闲庭信步一般的绕了回来,途中左手又是一抓,重新成对的长剑接连次出,每一剑都端端正正的刺在对方的枪头上,刹那间火星缤射。脆声连珠 那枪头如遭电击,一连震颤了十二次之多,最後再闷响声中炸成了一团粉末。 一气喝成的攻击完成後。乌鸦收剑静立,但那漫天闪耀的火星并未消失,反而还围绕着他的身体缓缓飘动,将他的身影衬的俊美无比。 “好!”大门内。宫墙上,无数观战的近卫同时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喝采!不少人在这一刻已经把乌鸦视为天人,一个可以与皇帝陛下并驾齐驱的人! 乌鸦侧身转头,冷冰冰的目光一扫,後面立时恢复到一片寂静中。 在战斗中途,这个让目光脱离对手的动作应当是一个致命的错误,更别说他现在是处於被强敌环绕的状态下,一丝一毫的分心都会成为失败的先兆,甚至还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乌鸦终究是乌鸦。他就是要用这样的举动向对方传递一个讯息,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打好基础。 “隐形状态,只能发挥你们一半实力”,转回头来对着圆地旋转的风柱,乌鸦开口,每一个吐词都很清晰,语气平缓,没有一点起伏:“想走出待城,你们就只有露脸出来。” 乌鸦的话说完,位於他正前方的旋风开始检慢速度,布满紫电的长刃再一次显现,凝的一凝,就缓缓的伸出旋风之外。刃身依次前移。精细的花纹,狰狞的手柄雕刻,直至握柱长刃的纤纤玉手 最後,一副华丽的盔甲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炫丽的光华令人惊叹。 头盔上有高挑的盔缨,有一对造型俊美的飞翼,正额间镶嵌着三颗纯黑宝石。其下那张原本漂亮的无可挑剔的脸,此刻却纠结着惊讶。愤怒。疑惑的表情,很不好看扬了扬眉,她对乌鸦露出一个透着杀意的冷笑:“你,准备怎麽阻止黑暗魔族出城?” “不要问他。”乌鸦没有回答,反而是她身後传出一个浑厚的男性声音:“问我!” 在魔将身後的平凡大道上,一面高大的军团旗帜飘扬着,在旗帜下方,一位体型魁梧的将领坐在战马上,头盔挂在鞍侧,表情不怒自威他就是近卫军最高指挥官,海尔特中将!\ “呼------”的一声,持双刀的第三魔将出现在掠後位置,娇笑中说:“好,那我就问问你,你有什麽本是阻挠魔族出城?” 海尔特中将手指地面:“这条道路。叫凡人大道。身为凡人,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并不多!但职责当前,我们早有献身的准备!”然後傲然抬头:“新兵军团------进入阵地!” “新兵军团。”第三魔将笑的都快质不起腰了:“斯比亚就准备派新兵来阻止我们?” “进入阵地!” 凡人大道两侧,在嘹喨的命令中,整齐的脚步声盔甲摩擦声同时响起,隐藏在建筑後面的军队在旗帜的引导下,前後分成几十路冲入大道,长枪如林,战刀出鞘。 “停步------面向敌军!” 一声令下,近万人齐声回应,同时将身体转向。手持武器的战士们黑压压的排列着,使用了最紧密的队形,足足有一个军团的斯比亚近卫军。 “结阵!”轰然声中,前後九道盾墙连绵高耸,每三道为一组,层层相叠。重重上升,其间露出的无数箭头正闪出彻寒入骨的光亮------阵线隐带曲线,是一个攻守兼备的阵型。 无论官职大小,全部军官都站在所属部队的盾墙前方,就像他们的长官一样! 魔将的笑声持续着,在整齐的队伍中,却没有一个士兵觉得羞愧和不安,提枪的手纹丝不动,持盾的臂坚定有力,前排军官的目光直盯着对手的武器,根本就不似初入行伍的菜鸟。 “荒唐!本魔将多年未开杀戒,从不介意杀个血流成河!”笑声中断,第三魔将出声喝斥:“但斯比亚觉得这些人够本魔将塞牙缝吗?这种狂妄无知的轻视,给了本魔将充足的理由来毁灭这个城市!” “力量强大的黑暗魔族啊,这可就是您的误解了。”魔将的声音才落下,就有一个语气温和的男子接过了话:“在解释这一切之前,请允许本人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本人是天堂岛光明神殿枢机庭的候补枢机祭司,世俗名尼赞,枢机庭赐名正直之辉!” 海尔特中将不知历经了多少生死搏杀,才能有今天面对魔族时的这份冷静,但其他人在这个场合中气十足的说话,就难免让人好奇了万众瞩目之中,尼赞一身洁白的祭司法袍,施施然的走上凡人大道。看的出来,眼前这位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因为他手里还拿着信件和裁纸刀,边走边说边拆信来看。 “斯比亚不是已经退出神属联盟,而且驱逐神殿祭司了吗?”第三魔将冷眼看着他。 “那是谣传。抱歉,更正一下,本人现在已经不是候补了。”尼赞晃了晃手里的信柬:“退出神属联盟不假,但这只是一个由人类帝国组成的联盟,并不能代表光明神族,从这个角度来说,斯比亚依旧是属於光明神族的。” 等他说着长篇大论来到海尔特中将身边时,海尔特看了他一眼,不好训斥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当然更不会恭喜他昇职。 “别说是新兵,就算是精锐军团也不会被第三魔将看在眼里吧?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第三魔将却不知道,新兵军团并不是说他们是新兵,而是一个称号。”尼暂的神态很谦和:“在我身後,就是那个以全数新兵的实力,伴随斯比亚皇帝在碎浪溪取得战争胜利的军团。” “未表彰其战斗意志之坚定。为纪念初次上阵就牺牲的战士,陛下授与称号,但军团上下一直要求以[新兵]为名,陛下感叹之余应允了。”抢在第三魔将说话之前,尼赞完成了介绍:“当日是新兵,对上精锐尚且浴血奋战,魔将应该明白他们今天会怎麽做。” “我就姑且相信。”第三魔将笑咪咪的回答:“但无论他们怎样作,结局都只有一个。” “当然,我相信结局只有一个,打起来的话,我们都将死在这里。”尼赞点了点头:“虽然我们死在这里,但无故屠杀信仰神族的臣民,魔将的结局也只有一个这样的话,也算是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结果,以凡人之躯拉魔将下马,这生意不亏。” 彷佛是在应证他的话,无数的弓箭手。魔法师在大道两侧的建筑物上出现,就连皇宫内也传出密集的脚步声,防御加强了几倍。 马蹄声里,莫亚中将自一片狼籍的宫门里出来,最後在乌鸦身边停下,轻声说:“後面都安排好了,逼对方显露意图。” “先出来的都是小虾米。”乌鸦无动於衷的回答:“没兴趣。” “大胆!”面对乌鸦的魔将一声怒斥,长刃出手,紫电纠结在她身边,声势骇人之极! 乌鸦随手把剑一丢,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在众人不能置信的目光中,用空手抓住了对方的长刃------看起来,乌鸦的速度并不快,但他前冲的势头却很猛,只一接触就把魔将的脚步扰乱,长刃上的紫电附着到他身上,却完全无法伤害到他,反而是魔将的动作有些迟滞。 然後,乌鸦君对着魔将的脸一拳打出,魔将无奈之下只有後仰闪避。调整了身体位置,乌鸦的拳头向上一飘,跟着肘部下沉,重重的砸在魔将胸口的盔甲上! “当~~~~~~~”声如洪钟! 第二魔将步履漂浮,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去。 乌鸦如影随形的跟上,拳头又对着对方的脸打了过去,但这一拳打到中途就收了回来,因为一支长枪已经与第二魔将换了位置,凌厉的反击! 乌鸦的身体又出现在莫亚中将身边,原地留下的残影被长枪带起的气流驱散。 不是因为他的拳头没有枪头硬,而是最後显影的魔将,她的另一手里举着一张软榻,上面躺着一个两眼闭合的人。 “陛下!”有人喊了出来。 莫亚中将嘶吼一声把手上举,刹那间,伏兵尽出------整个待城都充斥着弓弦绞紧的的声音,饱含震怒的魔法吟唱舖天盖地。九道顿墙轰然提起,如林刀枪步步进逼。 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能烧尽一切的怒火! 可以说,只要他再一声令下,这个城市就会疯狂的舖上来撕咬! 被这种疯狂包围,就算是强悍的魔将也不禁心头发毛。另两位虽未後退,却开始留意第一魔将的处理方式其实,事情本来不会搞成现在这样子,只是带着科恩的第一魔将晚到一步,急着要为她出头的另两位魔将已经打开了宫门。 谁能预料的到,待城里的人会是如此疯狂?如此不把魔族威仪当成一回事? “本魔将奉谕前来,斯比亚第一皇妃何在?”第一魔将缓缓的把手里的软榻放下,冷冷的看着乌鸦:“不用着急,公事办完後,本魔将自然要你付出代价。” “只打不杀,我没兴趣。”乌鸦已经确认了躺在软榻上的就是科恩,於是转身向宫内走。 “现在就离开,你不怕我杀了他?”看着乌鸦的背影。第一魔将淡淡的说。 “你送他回来,就是为了杀给我看?”乌鸦停在宫门外,语气有点与往常不一样,然後转身过来,脸上带着点儿兴奋:“杀吧,我好替他报仇。” 他说出这句话来,不但是魔将。就连待城上下人等也很意外,先前对乌鸦搏杀魔将积累的好感直线下降,甚至成为负数------不过乌鸦的话却成功的化解了现场的肃杀气氛,被冲昏头脑的军人们幡然省悟,是啊,三个魔将带了陛下回来,当然不是为了杀给自己看吧? 但是,他的话也令魔将下不了台。 以乌鸦的脾气,再说句话让对方下台是绝不可能,接下来要做的大概就是强抢了------就在乌鸦说出那句话之後,另一边,海尔特中将刚给去掉[候补]的枢机祭司打了个眼色。 “三位魔将,我想各位今天来到待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办吧?黑暗魔族来访神属帝国,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那又何必为了”对斯比亚事务尚不很熟悉的尼赞上前一步,脑袋里转上三转才为乌鸦想好了称谓:“何必为了与皇家客卿的一点误会耽误正事呢?” “不耽误。”第一魔将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说:“斯比亚帝国何时有了一位能与魔将抗衡的客卿,本魔将很想弄清楚。” “这个问题,我想只有皇帝陛下最清楚,不如等陛下醒来,魔将再来询问?”尼赞微微一笑,艰辛的把话题往回拉:“至於先前魔将所问的问题,第一皇妃抱恙在身,早就不见外客况且斯比亚信仰的是神族,身为祭司,我有职责阻止黑暗魔族与帝国皇族见面” “凭你?”第三魔将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枢机祭司?” “与各位魔将相比,身为人类的我在身分上当然是低微的,但我说出的话,却依然有份量!”尼赞脸上一片平静:“三位魔将送回陛下,然後离开待城,我要写一份长达三十页的公文向神殿汇报前因後果。三位魔将固然是高高在上,本领超群,却也无法更改我在神殿里为各位留下的纪录吧?後世人类读到这些纪录的时候,有可能会对三位产生误解哦!” 第一魔将头也没回,目光锁紧了乌鸦,漫不经心的问:“你想留下什麽样的纪录呢?” “只要陛下安全,包括相貌。气质。名声,三位的纪录自然是最好的。”尼赞一本正经的拿出纸笔:“有需要的话,我这里还可以为三位现场撰写。” “那倒不必。”第一魔将把枪尖点到软榻上:“既然第一皇妃抱恙在身,那麽其他皇妃来接人也是可以的。” “第一魔将想必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尼赞面上充斥着威严。神圣:“为什麽一定要皇妃来接陛下呢?难道魔将还有什麽要做的事情吗?” 尼赞的话,直接影射魔将另有所图。 “没有要对皇妃不力的意思。”第一魔将当然听的懂,於是回答说:“只是本魔将奉谕,要将斯比亚皇帝交给他的家人。” “在斯比亚,所有人都是科恩陛下的子民!”尼赞振臂一呼:“所有人都是陛下的家人!” 然後他放下手来,正色说:“请把陛下交给我们这些家人吧!” “你,不配成为斯比亚皇帝的家人。”第一魔将冷哼了一声,枪尖刺破了软榻。 “那麽。我呢?” 眼见一道素白之影款款步出宫门,第一魔将记起上次科恩保护她的情景。心中突然一酸;想到之後她必然日夜守护在他身边时,心中又是一痛,丝丝嫉妒油然而生,几乎就要忍不住将她杀了! 但转念一想,杀了白影,科恩必然不会原谅自己於是心中种种,终成一叹。 “给你!”第一魔将枪尖一挑,软榻向着宫门飞去------软榻尚在空中,周围就有无数人影飞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把软榻与三位魔将隔开。 里边的白影接柱软榻,摸摸科恩的脉搏,又撕开包紮着的伤口看看,才向莫亚中将点了下头。 沉吟片刻,莫亚中将在心中衡量完局面,高声喊出一句:“送客!” “送客!”凡人大道上的军团整齐踏步,片刻後就让出一条二十臂宽的通道来:“请!” 这个过程中,双方有无数的目光在纠结,无论敌我,其中包含的感情都十分浓烈和复杂。 良久,第一魔将猛然转身:“走!”(全本 ) 第5章 光天化日,昏迷不醒的帝国皇帝被邪恶的黑暗魔族送到皇宫门口,而且导致昏迷的原因是一处贯穿身体的重伤,这种事情放在任何帝国都会导致臣民疯狂.惊慌.手足无措,甚至会导致整个皇族体系的崩溃.但在斯比亚的忧双宫前,这个定理就不一定能延续下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的皇帝陛下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麻烦,而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显得忙而不乱. 在三位魔将刚刚转过身时,隔断魔将与陛下的人墙就开始了再一次的增厚,直至达到九千人的规模.魔法师们在这段距离内布置了三十组魔法防御,上百组的猎杀小队游弋在外围,而且其中的每一个斯比亚人都抱定了为保护陛下血战到死的信念......可以说,无论是物质或精神上,这都是人类世界中最坚固的防御阵形. 后宫派遣来的精灵侍女们抱着各种物品出现,当先几十人跑到相应位置,拉起一道围幕,让其余侍女先于长老们进入.原本随陛下而来的软榻就地卸下,陛下身上的衣物也由最亲近的侍女脱下,每一样物品都从另一侧的口子里传递出去,在总连络官的注目下封装. 白影与几位精灵族长老一边为科恩换衣,一边粗略检查他的伤势,虽说是粗略,却连发丝和指缝都没有遗漏,虽然科恩上的伤口已经被治疗过,但被尖锐武器洞穿的痕迹依然存留在皮肤上------那一圈新生肌肤在陛下小麦色的皮肤上很显眼的招摇着. "陛下的身体机能被高深的治疗魔法修补了,但手法并不细致,我们需要详细检查."最年长的精灵族长老用秘法检视了科恩的伤口,抬头向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乌鸦看过去,似乎很看重这个男子的意见. 乌鸦用目光扫视了一眼科恩的伤口,冷漠的回答:"搬!" 然后,众人的目光又回到白影的身上,白影点点头:"送回后宫." 精灵侍女们把科恩放进新的软榻,抬起来就走,脚步虽然轻盈,但速度着实不慢. 一路穿越广场.宫殿,最后来到四位皇妃的寝宫.在忧双宫地面部分,这是防御最为严密之地. 刚把科恩放到第一皇妃的床上,四位皇妃就从抱华楼赶了过来. 看第一皇妃乘坐的软榻和抬陛下进来的软榻放在一起,就不由得不令人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陛下和第一皇妃的近况又差不多了,怎么斯比亚老是摆脱不了这个怪圈呢? 完全没有多余的话,对陛下的详细检查开始.皇妃们紧张的注视着,还要抽空在送来的紧急文件上签名.陆陆续续,处理完紧急事宜的高官和将领们也来了.到最后,整个斯比亚高层,都很有默契的把办公地点迁移到了寝宫中的花园里. 拿着文件的秘书延专门开辟的通道进出,连皇宫的厨子都知道把餐点和饮料送到什么地方.当然,这中间也有令人侧目的异类,比如在今天为自己捞足了资本的某位枢机祭司,他正平静的坐在一棵月辉树下,漫不经心的写着报告.没有人理他,他也没有跟人搭讪的意图. 又过了两个钟头之后,汇集床边的治疗权威们终于放下了纱帐,把检查结果拿了出来,总的来说,皇帝陛下的状况基本正常,伤口处的修复很及时,身体机能并没有遭受不可恢复的破坏,甚至连新长出的肌肤也很细嫩......唯一的坏消息是,陛下依然昏迷着. 好在陛下不是第一次昏迷,陛下的亲人们也具备比其它人更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几位大佬在看科恩的时候虽然面带焦虑,却要比之前不知科恩任何消息时要好一些,甚至有人连身都不转就开始与某位皇妃讨论起棘手的公务来. 对他们来说,科恩昏迷并不是最坏的状况,因为他总有醒过来的时候.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斯比亚高层的处事风格:他们是务实的人,更擅长去完成目标明确的事,比如要怎么处理三位魔将来待城打架的后续问题.要怎么应对光明神族,或者是怎么把昏迷中的某人弄醒...... 史上最别具一格的御前会议,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开始了.参与者一共十二人,但在这些人里,有四个是绝对不会说话的: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的科恩.目不转睛监视科恩状况的精灵长老.在床边垂目站着的白影,还有*在门框上假寐的乌鸦. "我想,魔将虽然离开了,但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这个所谓的仪式也没有结束."在说话的人里面,莫亚坐的最端正:"科恩负伤回来,这就证明黑暗魔族对他使用了威逼手段." "问题是科恩还昏迷着,我们根本无从得知当时的详细状况."海尔特却不安分的在房间里走动:"科恩有没有答应魔族的条件?受伤的代价是什么?我们怎么去配合他的计划?" "如果科恩答应了魔族的条件,那他为什么会受伤?"杰克很少有说话的机会,更多的时候是在思索:"如果科恩没有答应魔族的条件,那魔族怎么肯送他回来?"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弄清真向上,还不如把重点放在更实际的地方.科恩什么时候醒过来,这不是由我们的意志所决定.但魔族既然把科恩送回来,就说明我们暂时过了这一关."玛法一直把自己放到光线相对阴暗的角落,这时候才开始说话:"当务之急,是要先决定怎么面对光明神族,不要忘记,我们一早就预测他们要来找麻烦." "没错,我们必须把能想到的漏洞提前弥补,光明神族对斯比亚的怨气一直积攒着,发作起来不会是小事."神情严肃的菲琳坐在床沿上主持会议:"单看这次魔族的作为,就应该知道之间有一定程度的默契,或者科恩线再的昏迷就是光明神族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如果趁此机会向斯比亚发难,一定会事半功倍吧?" 虽然菲琳在不停的说话,但始终紧握着科恩的一只手,凯丽和温丝丽一左一右的扶着她,两位皇妃分管的事务不同,在这样紧急状态下,一般不会开口. "毁灭性的打击倒不至于,毕竟合约商团才刚建立."坐得稍远的迪尔负责纪录,她仔细聆听着在场各位的对话,并不时提供经济方面的意见:"最大可能是两族想拉近斯比亚与其它人类势力的差距,对斯比亚进行一次全面的.不是十分深入的打击,以保持各股势力间的平衡." "这一轮打击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科恩已经独自面对了魔族的报复,无论他是否会很快醒来,其它的事情自然应该让我们去做."莫亚这时说出的话,也是大家的辛斯:"所以,我希望在处理光明神族的事情时,不要牵扯到科恩." "恐怕光明神族不会这么想,如果我们在科恩没有醒来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情应付过去了,那对斯比亚来说未必就是好事."菲琳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对神族和魔族的事务,一直是斯比亚最难处理的,其实斯比亚能多次应付,完全是因为我们有科恩在." 预感到菲琳接下来的话很重要,大家都屏息凝听. "让我们换个角度来看,斯比亚在科恩没有醒来的情况下,也在光明神族责难下坚持过来了,那么会以怎样的目光看待斯比亚?他们是否会认为皇帝不再帝国也会依然强大?"看了大家一眼,菲林安之若素的说下去:"斯比亚拥有的这种能力,会不会因此而不能被所容忍?以致于变责难为毁灭?甚至......甚至以科恩为直接目标?" "真他娘的麻烦."海尔特无比郁闷的吐了口气:"没力量的时候要拼命硬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本钱,又要拼命的隐藏实力......" "这么说来,我们必须要承担一定的打击才行?"莫亚考虑了一阵才说:"打胜仗不容易,打这么一场不损及根本的败仗更难.菲琳,你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想法吗?" "太细致的东西还没有成型,目前只有一个模糊的思路.光明神族对我们的报复,应该是有一个时限的.为魔族对科恩实施的这个仪式始终存在,神族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菲琳回答:"虽然科恩还没有醒来,但魔族不会放弃他们没做完的事情,他们必定会有后着,很可能就在最近." "神族的打击型动必然是在这个时期之内,不然就会跟魔族撞上,如果他们正面相遇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拾......然后呢?"玛法被菲琳的话吸引,情不自禁的追问. "我们可以选择不正面对抗神族的打击,而采取一种......混淆视听的策略."菲琳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接着说下去:"我们要利用各种条件释放烟雾,干扰光明神族对斯比亚形式的判断,让他们举棋不定,无法预测打击之后的结果,从而难以下手." "什么样的局面,才能让光明神族举棋不定?"海尔特摸了摸下巴,又开始了大步走动. 菲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莫亚和玛法,目光中有些许迟疑. 玛法回望过去的目光没有什么改变,莫亚却很了解菲琳的心思,对她点了点头说:"菲琳,目前的局面很艰难,任何事实都值得去尝试.在私,你是第一皇妃;在公,你是第一内政监督.在科恩没有苏醒过来之前,妳就是斯比亚的第一首领. 有了莫亚的话,玛法也明白过来,经过上次的事情,菲琳对某些事情可能有了心理阴影,于是他郑重声明:"在会议上,我们或者对妳的提议有不同的看法,但在会议之后,我们将以妳的命令为准." 海尔特停下脚步,向菲琳点了点头,杰克也用一种毫无保留的支持目光看着她. "我想......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对策."菲琳沉住了气,缓缓说道:"如果现在的斯比亚帝国因为科恩的昏迷而引起一系列的动荡,各种派系之间的矛盾被激化,甚至有诱发出局部叛乱的可能,那么光明神族会怎么看待这个局面?他们还会对科恩采取什么贸然的举动吗?" "妳的意思是说因为科恩的昏迷,斯比亚陷入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各方都在为自己打算,形势变得扑溯迷离,流言.动乱.叛乱......"玛法顺着第一皇妃的想法延伸下去,手指无意识的搅和在一起,眼经理闪动着光芒:"很有想象力,很大胆,也很危险." "我明白了,菲琳你是想让光明神族看到一个动乱的斯比亚,而这个情况仅仅只是为科恩昏迷而已,如果失去了科恩,斯比亚帝国必然会无可扭转的崩溃......不,在这个时候,神族任何针对斯比亚的惩罚,都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莫亚沉声说:"那么,在一直期待的好戏里,斯比亚就无法担当任何主角了." "思路是对的,但是打仗就得死人,混乱也是一样的道理,更何况是全面混乱."第一皇妃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海尔特已经开始考虑了:"这是一个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对策,虽然是作假,但要让神族确信无疑的话,我们需要投入很多......" "不需要死伤无辜的民众,因为我们不是要抗拒神族,而仅仅是在拖延时间."菲琳说出重点:"我们只要作出一个足够混乱的假象,在规定的时限之内干扰他们的判断就可以了." "把握界线会很艰难,作多了.做过了,都会适得其反."军法官说出自己的意见:"况且,这个计划必须建立在神族重视斯比亚的基础之上------如果他们不重视斯比亚,我们就是全玩完也跟他们没关系!" "把握界线最重要,这点我们可以制定周密再实行."玛法说:"关于第二点,斯比亚再眼中的重要程度是随帝国实力的上升而上升的,更别说现在的斯比亚并不是独立的,任何发生在斯比亚的大市都会影响到这个大陆,纠结在斯比亚的大事并不少,条约商团.驱逐祭司.领土争端......每一件都关系到两族的威望和名誉." "至少黑暗魔族不会把魔将恩赐给一个三流帝国的皇帝,而科恩此次受伤也就是因为抗拒魔族."海尔特的回答更加直接:"光明神族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不会不正视这一点." "事实上,我们还不清楚......"菲琳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 "我们说是就是!"海大胆把手一挥:"这个不畏惧强权的名声一定要好好利用!" "怎么了?"莫亚捕捉到菲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立即站了起来:"菲琳?" 菲琳的手在微微抖动,目光已向床上的科恩看去. 斯比亚皇帝正挂着微笑,把一根手指竖在嘴上------可惜这个动作做的晚了些,立即就有十几个脑袋凑到床边.如果不是房间外有布置魔法屏障的话,外面的人已经可以听到里面的欢呼了! 当然,很快就有其它声音产生,正所未有仇报仇.无仇楷油...... "反了!你们要造反啊?"科恩两只手哪敌得过十几只以[检查皇帝陛下身体以及灵魂完整度]为借口而上下乱摸的手,最后只得大喊:"老子要吐唾沫了!" "呸!"."呸!"."呸!"."呸!"."呸!"."呸!"他不这样威胁还好,一喊出那句话,众人就先下[嘴]为强了......自然是凶神恶煞的干呸,没有人会真的对他喷出唾沫来,可这样的景象也够科恩连做三天的噩梦的了. 被排挤到外圈的皇妃们,脸上带着笑容,眼角挂着泪花,心中满是欢喜,又有点放心不下,纷纷把目光放到精灵长老身上. "好了好了!"相对持重的莫亚总算阻止了众人的复仇:"科恩的身体如何?" "一切恢复正常."精灵长老回答说:"安心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那就好."莫亚转头对菲琳说:"既然科恩已经醒过来了,那么我们刚才所说的计划就要更改了." "什么计划?说来听听看嘛!"科恩撑起上半身,躺在白影在他后腰垫起的几个软枕上:"乌鸦,去前面弄几个鸡腿来,我快饿死了!" "为什么要我去?"门边的乌鸦睁开眼,回答中有明确的疑问口气. "因为你距离鸡腿最近."科恩的答案永远是那么不可捉摸:"别让人知道是我要吃." 乌鸦转身出去寻找鸡腿,房间里的人就向科恩详细说出了菲琳刚才所提及的计划. 科恩听完,对着菲琳一伸大拇指:"这计划虽然冒险,却是一帖立竿见影的良药,不要放弃,你们就当我没醒过来好了......" 然后,科恩脑袋上就被人敲了一下,众人都以一种愤怒的表情盯着他,他只有讪笑几声,解释自己的想法:"以往我昏迷的时候,你们是强撑着我没有昏迷的假象,这件事情,如果神族想知道的话,他们就会知道真相." "同样的计策不能用两遍,这是一个基本原则,我科恩.凯达的行事作风,神族一定有所研究,但这个计策是你们想出来的,完全没有我的风格在里面......已神族的多疑和谨慎,要弄清楚这一点就得花些时间了."说到这里,科恩微微一笑:"再说了,我既然醒过来了,你们还担心弄假成真,发生无法控制的动乱吗? "对!现在情况一变,我们不但要在zz上动手脚,也要在军事上动手脚.那些老贵族.投诚总督都要利用起来,监狱里的死囚也全部提出来,让他们换个死法."莫亚点头:"尽一切努力,把局面做成我们在极力挽回却又无力回天的样子!" "你们都想到这一步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科恩心满意足的接过菲琳递过来的酒杯:"我只提醒你们一点,这件事情的重点是在范围和细节上,不用太在意局部的前因后果,还有......不用尼赞的话可真是浪费啊!" 脚步声响,乌鸦走了进来,小公主骑在他肩膀上,神态威严,挥舞着手里的两只鸡腿.(全本 ) 第6章 凡人大道上的好戏落幕之后,待城军民便翘首以待科恩陛下醒来的消息.但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忧双宫的大门依然紧闭着.年轻的皇帝没有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穿着便装出现.说些希奇古怪的话让大家放心. 到了第四天中午,四位皇妃在一干军政重臣的陪伴下,在寝宫花园宴请就地办公的众臣.已示对各位的慰问之意.席间,面带微笑的皇妃们宣布陛下已度过危险期.身体也正康复之中.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们的神态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每一次.她们的目光再不经一掠过身后那道被严密把守的大门时.都隐带着焦急. 既然皇妃们宣布陛下正在康复.那就是间接说明紧急状态已经过去.大家也就没有必要挤在花园办公了.所以在宴会之后.皇妃们去了抱华楼,各部官员也各自回到忧双宫前的广场办公楼里---但这并不表示一切事情都已经过去,至少人们可以观察到,进出忧双宫的那些传令官和密使,数量是往常的好几倍,而且多是一身远行的装束. 一般人并不清楚帝国高层所使用的通讯方式,但帝国早已不使用传令官和密使,除非要他们携带的是绝密文公.而数量如此之多.范围如此之广的绝密公文又预示着什么呢?是否跟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有关?看出苗头的人心里猜测着,纷纷张大了眼睛.无论是担心帝国,又或者是在担心自己,甚至是别有用意的人,他们都在这些轨迹里找寻答案......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斯比亚的军政安排中逐渐透露出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军队的调动,军粮的储备,资金的划拨.官员的升迁......这一份份命令的字里行间都散发着怪异的气味,斯比亚官员们对这种混合了紧张,急迫感觉相当熟悉,因为,这是战争快出锅时特有的味道. 科恩陛下领导下的斯比亚帝国是*战争崛起的,战争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现在的怪异之处就在于......这些命令是为战略防御计划服务的.而且防御方向是侧重于帝国内部. 最精锐也是最忠诚的军队被划分成几个大军群,以换防.换装.修整的名义动着,在他们以种种原因停下脚步时,恰好扼守住了国内的交通要道,锋头直指投诚总督派系.老贵族派系.甚至聚集在圣城的老文臣派系. 难道待城的皇妃和军政大佬们要收拾这些人吗?不像,在这些派系没有明显的叛乱行为之前,如此重大的举动如果不是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话,仅凭这些人,很容易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况且前去的部队只是布防,没有表露任何要进攻的意图. 难道是这些派系早有预谋,决定联合起来反叛了吗?也不太像,因为在这之前,科恩陛下已经把这些人训的服服贴贴.科恩陛下是什么人?缔亚索玛城下,陛下两句话就把十万叛军吓得魂飞魄散,自己绑了主帅来乞命. 所以,很难想象在今天,还有心怀不轨的人敢向科恩陛下发起这种轻浮的挑衅,因为这是对自己生命极不负责任的一种行为......那么,这发生的一切又是因为什么呢?白痴都应该知道,大规模的军队调动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而且是了不得的大事! 嗅到了异味,潜伏在斯比亚内部的间谍们兴奋了,早先被连络部砍成残废的触角重新伸展出来. 花街柳巷里定计.墙根下潜伏.窗缘边窥探,从废纸篓里翻找的纸头在昏暗灯光下分析,直到用颤抖的笔迹写成绝密文件,以生命为代价送到边境.当这些情报到达他们的主子手里时,上面已经沾满了血迹.汗迹,还有其它令人高兴不起来的东西...... 但手捧这样一份信笺,任何人都会觉得是如获至宝,要以对待圣物那样的心情去解读. 先是惊喜.尔后慌乱.再是担忧.最后是争论,几乎一样的过程充斥着神属条约商团总部,摩属条约商团总部,各帝国情报总部,黑暗魔殿.光明神殿,甚至是斯比亚内部的某些势力总部,因为在他们收到的情报上写着:科恩.凯达与黑暗魔族发生直接冲突,伤势严重,一直昏迷,极有可能已处于病危状态!斯比亚内部已经做出种种安排,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这个分析结果虽然令人震惊,却不是没有根据的,黑暗魔族的降临仪式,三位魔将当日的表现.斯比亚近期军政变化,皇室的精神面貌,进入忧双宫内部的药材种类和治疗人员......谨慎的间谍们甚至翻出科恩.凯达还是总督时,受伤昏迷后所用的药材和治疗师名单以供比较. 可以想象,在看到这个结论之时,人们心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那是一座绝顶高峰坍塌所带来的感觉,震撼无比,至于说到底是悲是喜,就得看这高峰与每个人相对位置是障碍还是后盾了......不管怎么说,各方对这个消息都不得不重视,但以同时觉得棘手,无法第一时间做出相应对策,只得再以生命为代价向自方间谍下达命令,要不惜一切得到后续情报. 苦命的间谍们再次被总动员,不分昼夜.不辞辛劳去为崇高的理想拼搏------不知存放在何处的名册上,们的军衔会节节上升,还有那部之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的勋章和奖金. 在这个时期,在整个斯比亚帝国内,就只有一个间谍还可以待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穿着最舒适的衣服,喝着最上等的红酒,如果愿意的话,他还能哼着小调. 他,就是新进才转正的光明神殿枢机祭司,总理斯比亚对神殿事务兼皇帝侍读------尼赞. 这不是最有趣的,最有趣的事情是他在几天之前还不是一个间谍,他是被某些人认为是间谍,从而才被强加上了间谍的身分,而且,他自己还不得不去尽一个间谍的义务......世事就是如此难以预料,斯比亚历史上最无奈,同时也是一个最成功的间谍就此出炉. 此时的尼赞以经无暇去追究事情的起因了,因为在他的办公桌上摆放了数十封密函,都是被军队威胁的斯比亚内部派系辗转送过来的,有责问光明神殿不作为的,有向枢机庭寻求保护的,但大部分却是描绘远景蓝图的. 那是一些看起来很有可行性或是很荒谬的计划:关于起兵[光复]斯比亚帝国.诛杀科恩.凯达之后的权宜分配,以及要求光明神殿在此计划中提供支持,顺便保证自己是有能力的,完全能够承担起振兴斯比亚的重担. 没有接受过相应的训练,尼赞天生就有足够的智力去分析某些事情,不是说去分析现在斯比亚乱成一团的形势,而是分析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处于这个尴尬的位置.而在这个时候,神族.神殿.科恩.斯比亚各方势力,随便哪一个他都惹不起,甚至连敷衍都不行. 就尼赞的本来身分和性格而言,他不会关心在这场封波中谁胜谁败,谁存谁亡,就算他口口声声叫着[师傅].发誓效忠科恩也一样,因为一个昏迷甚至病危的人,是不能够让尼赞死心塌地去讨好的,既然他没有救科恩的本事,那暂时就不去考虑这一点. 虽然他目前效忠目标并不明确,但他无疑采取了最保守.最能保护自己利益的方法------所有的密函都要他亲手抄写三份,一份送光明神殿枢机庭,一份送光明神族,另一份留作他用.加之他本身就要完成的斯比亚近期形势报告,强大的工作量让他手臂酸胀. 在这份尽可能客观和全面的报告里,尼赞将此次黑暗魔族降临的前因后果阐述了一遍,并且估计魔足队科恩的恩泽仪式并没有完成,只是因为科恩的反抗导致他本人受伤,而使仪式中断.之后,他又对斯比亚的动荡局势做了分析,其实已经不用他来分析了,几十份同时转呈的手抄件已经能把局势的复杂充分表现出来. 然后,尼赞把各种信件分别装好让手下送出去,自己则亲手拿了一份抄写文件,胡乱用带子一扎,施施然的去了忧双宫,谁能想到好几十份表明心迹的文件就这样送到皇妃们手里?而尼赞本人似乎没有想到有人在暗处注视自己------他所写的那份报告很快就被助手复制,交给了某一势力的间谍,并在传递的过程中被互相渗透的各方间谍们一再复制. 由于尼赞本人是枢机祭司,对黑暗魔族的广博见闻不是世俗之人能够比拟,而且他所处的位置又让他拥有一种近乎全能的视野,所以,他这份报告是建立在大量真实的.并不能为外人所只的事实基础上,简直就是珍宝中的珍宝. 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怕事瞎子也能看出[事实的真相].这全是因为科恩.凯达昏迷不醒而导致的,波及斯比亚全境的危机.由此看来,斯比亚内部并不如大家以前想象的那样团结,仅仅因为皇帝昏迷就产生了如此严重的动摇,假设科恩.凯达就此长眠不醒,斯比亚帝国一定会陷入新的内战之中,谁能想象这场内战要打多久,谁能保证这个帝国最后会不会分裂? 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怎么应付这种可以预见的局面,进而从中得到好处,是给斯比亚这锅滚水下面再添把火呢?还是装作啥都不知道?但在面对斯比亚的时候,无论采取什么策略好像都不是很稳妥......于是,新的一轮争吵又成为了各方势力的主流. 就再各方势力内部忙着争吵的时候,有关他们的情报也传到了忧双宫. 因为大家都在忙着正事,陪伴在身旁的乌鸦又不茍言笑,所以某个至今仍躺在床上装死狗的无良皇帝正闲得浑身发痒,于是主动拿过情报仔细翻看了一遍,就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因为斯比亚要欺骗的并不是这些势力,而是光明神族------在这个前提之下,各方势力甚至黑暗魔族,都仅仅是作为一种背景而存在着. 或者魔族会因为神族的某些行动而产生连锁反应,但那不是斯比亚现在要担心的. 神族还没有做出第一个回应,新的好戏就开始了. 在忧双宫[悄悄]处死了三个治疗科恩的魔法师之后,斯比亚终于发生了第一起内部摩擦------在投诚总督派系的势力范围附近,近卫军遭受到不明的武装袭击,双方互有损失,虽然谈不上血流成河,但也足够让当地出一片乱坟岗. 以此为界,流血冲突此起比伏,规模不等.日夜不分.很快,这种冲突就波及到其它地区,也并不局限于直接冲突,而是逐渐发展成包含流言.暗杀.绑架甚至物资紧缺的综合性动乱,有些地处边境的势力担心被讨伐,为多一些防御纵深而开始抢夺地盘,虽然不敢抢国内的,但是他们敢抢其它帝国的! 一旦涉及到其它帝国,哪怕一个荒芜小山头也是大事,接下来的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忧双宫尚在强装镇定,而下面的一些大臣却有点手忙脚乱. 大臣们的慌乱和愤怒,在他们下达命令的时候显露无遗------这些命令的严厉语气前所未有,每一句话都已惊叹号来结束,有时甚至是一连串惊叹号!!!!!!! 慌乱而愤怒的命令,不可避免的让动乱的程度加深. 忠于帝国的地方官员忧心忡忡,墙头草们上窜下跳,曾经有过二心的人连撞墙的心都有了......新一轮伸冤.求救.求援的急件又堆积在尼赞的书桌上.尼赞一边用最恶毒的话语在心里诅咒这些写信的人,一边用胀痛未消的手抄写着,局势的恶化使他也终于开始熬夜了,房间的灯光通夜不熄...... 但值得欣慰的是,熬夜的并不仅仅是他一个. 距离尼赞的办公地点不远处,是皇室近臣居住区.因为待城一直以来的特殊情况,所以各家各户很少有迁移了家属来的,即便有,人数也不多,所以每到夜里,这里反而是城市里最阴暗的区域之一.换个角度来看,在阴暗的地方注视光亮,也是一种很正常的窥视行为吧? 魔将们就是这样的性格. "姊姊,还没有变化吗?换上了一身居家服的弗格走到院子里,脚尖微微一点地,就直接纵跃到了房顶上. 她远目眺望了一下,在爱米妮身边坐了下来. 第一魔将也是一身居家服,柔粉色的薄裙勾勒出她身体姣好的曲线,尤其是曲起的那一双长腿,在裙外闪耀着细腻皎洁的光芒.她面向忧双宫,静静的看着那一片辉煌的灯火,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那一枪还是太重了......" 弗格撇了撇嘴:"姊姊,你是关心则乱了,虽然他被你的枪尖刺成重伤,可是我们也及时的做了治疗,黑暗魔族的魔法虽然在治疗效果上不算最好,但怎么也强过人类千万倍!我们送他回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基本上痊愈了." "可是......只是身体而已......" "这家伙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个人类.以人类的身分跟我们黑暗魔族拼斗,受的伤可不光是身体层面的!身体上的伤好办,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就只有*时间修复了.姊姊,妳不用一直坐在这里,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是醒不过来的啦!" 第一魔将凝视着忧双宫,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担忧:"你看,这张清单上的药物,的确没有多少治疗身体的,但是除了治疗精神冲击的,还有解毒的药品......他的状况并不乐观啊!" "解毒?"弗格冷哼一声,鄙视的说:"有斯比亚内部的人想加害他么?人类啊,就是喜欢玩这些无聊的小把戏!"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不小心的缘故......" "就算他现在昏迷不醒,那也跟你没有关系."弗格摇了摇头:"事情发生变化的时候,连长公主殿下都没有反应过来,仅仅我们三个更是无法扭转......说起来,插手的人是谁呢?为什么长公主殿下之后的态度那么奇怪?"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愿意与人分享的事情."爱米妮叹了口气,告诫弗格说:"长公主的心意,我们更是不能随便揣测." "可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再怎么也得给我们一点消息嘛,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坐等吗?" "要是你等不了,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我怎么可以丢下妳一个人呢?要不然的话谁照顾妳?谁给妳做东西吃?"弗格笑了笑:"用那小流氓的话来说,这里可是防卫森严的堡垒呢!"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当日在忧双宫门外遇到的那个人类,这个人很不简单,居然拥有那样强悍的实力,长公主又不在,无法做出准确的评估."说到乌鸦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对手,爱米妮目光变的非常冷酷:"妳跟他直接交手,有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速度很快,眼光也很准,算得上是多年未遇的敌手了."弗格的话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恨意,很显然,当日的战斗结果让她愤慨:"砸再胸前的那一肘虽然没有让我受伤,但带给我的震撼却不轻,我觉得,就算是我们三人连手也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这样的事情,以前只发生过一次."爱米妮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连手全力杀他呢?妳估计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虽然能杀了他,但我们之中必然会有人负伤."弗格一笑:"我想到哪里去了,以普通人类能力,怎么可能伤到黑暗魔族呢?" "就怕这个皇家客卿并不那么普通,无论是在气势.精神.武技上,他都丝毫不逊于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面对三个魔将是需要莫大勇气的,但他连一点胆怯和犹豫都没有."爱米妮摇着头说:"虽然是隐身状态,但三个魔将连手都无法取胜------不,应该说其实是我们失败了才对,这样的事实还不够惊人吗?此人已经很不简单,更何况他还在科恩.凯达身边." "在这之前没有太多关注他的消息......资料上只说此人是早年被光明神殿收养的杀手,一直替神殿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曾经多次潜入魔属."弗格沉声说:"需要我们现在去调查吗?" "不要做多余的事,我已经上报给长公主殿下了,安心等待殿下的命令就好.再说值的调查的,在凡人大道一战之后我们都知道了,其它事情也很难在短期之内弄清楚."爱米妮抬头看看天色:"都快天亮了,去歇息一会吧!"(全本 ) 第7章 就在魔将们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所忧虑的时候,被她们惦记着的两个人,科恩和乌鸦也正好同处於一个房间之中。不过,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显然与魔将们有很大区别。 斯比亚黄第一边[凶残]的啃着鸡腿。一边对着乌鸦指手画脚,嘴里还在念叨:"怎麽说斯比亚也是一个富裕的帝国,皇帝住的房间可不能这麽吝啬。" "看你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我很不忍心提醒你,其实斯比亚正处於一场动乱之中。"正被驱使着点亮一盏又一盏魔法灯的冷面男子回过头说:"况且这是第一皇妃的房间,就是再多的公文要批阅。再多的女红要做,也用不了这几十盏魔法灯------你打算和太阳争辉吗?" "再点一盏。再点一盏,对嘛,这才像是抢救危重病人的房间里应该具备的光线!再安排些人进入外间,要匆忙,要仓皇!"斯比亚皇帝正在跟手里的鸡腿较劲,说话时难免有些含混不清:"还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哩,如果其他人听到你这样说话,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乌鸦君啊,你刚才说话的时候不但有了很明显的语气变化,情绪和表情也跟着丰富起来了哦!是不是为我这次大难不死,你心存感激所致啊?" "如果你不是又聋又瞎,就应该察觉我现在面色不善。语带不满,"乌鸦轻蔑的瞟了科恩一眼,然後说:"你不担心我突然性情大变,拔出剑来,把你杀了?" "我以前可是非常期待你用调侃的语气说话,但很遗憾,我发现我对你的言传身教很失败,"科恩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自责:’你要记住,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脸上一定要带着杀气!凛冽和阴绝随便你选,或者不代表情也行否则,你的话实在是没有什麽震撼力。" "你时再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乌鸦在桌边坐下来,开始给自己倒水:"被人当面挑衅,你至少也要摔点东西以示愤怒。" "哎呀呀,这怎麽能怪到我头上呢?分明是挑衅的人功夫没练到家嘛。"科恩哈哈一笑:"不过呢,你当天再皇宫门前面对魔将时的表现,真是让我喜出望外啊,要不是我眼睛还闭着,说不定就马上跳起来给你鼓掌了!而且你最後说的那句话也很帅。" "是吗?"垂入杯中的细细水柱没有变化,乌鸦平淡的问:"我当时说什麽话了?" "你说------杀吧,我好替他报仇。"在转述这种话时,科恩居然是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彷佛不只道当时乌鸦和第一魔将在讨论的是自己的生死:"真可惜啊,因为当时本少爷要装昏迷,所以没有看到你当时的表情,那一定也很有趣。" "如果我把你当时是假装昏迷的消息泄漏出去,那也一定很有趣。" "喂喂,那时是大势所趋,本少爷在忍辱负重好不好?这可不是真正丢面子的事!" "我说的不是这一段,而是在说你进了皇宫之後,甚至在皇妃们开会时继续装昏迷的事。"乌鸦不慌不忙的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这一段你又要怎麽跟皇妃们解释呢?" "不用解释啊,就说睡着了而已。"某人大言不惭的说完了假话,开始转移话题:"为了满足我这小小的好奇心,不如改天我们来实地演练一次?你负责找魔将来,反正他们打不过你。" "你的这个梦想很难实现,她们打不过我。我也未必打得过她们。"乌鸦缓缓解释说:"之前一对三的时候三个魔将处於隐身状态受形体虚话的影响,所以她们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我能破解她们联手时的攻势,这实属正常。’" "你又没多出一个脑袋,怎麽能这麽了解魔族呢?" "可以说我天生就知道黑暗魔族很多事,临战之时,关於黑暗魔族的一切,也会自然而然的在我心中浮现。" 感叹完毕之後,科恩愣了一下,因为乌鸦从来没在别人面前总结过打架经验,更别说是这种没能取得完胜的战局:"那麽在她们显影之後呢?以你现在的战力,能做到何种程度?" 乌鸦抬头看了科恩一眼,目光恬淡:"你应该知道,我当时是一肘击退第二魔将,有趣的地方就在这哩,其实以我现在真实的实力,还做不到那个程度。" "做不到?!"科恩的眼睛瞪大:"难道当时你所拥有的力量不是你的?!" "是我,力量也是我的,"乌鸦用平静的语气说:"但是我清楚,我还做不到那个程度。" "你不要绕来绕去,一次说完好不好?"科恩热切的注视着乌鸦,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赚了!这下赚到了,瞬间强化力量的方式啊" "你大概要失望了,因为这并不是什麽瞬间强化力量的方式。"对於科恩的见[才]起意,乌鸦泰然处之:"在那场打斗之前,一直像前追溯到我最初学习武技时,在这段时间里,我每一次提升都经历了艰难而漫长的修练。也就是说我每一次提升实力,心理都会有准备。有预计,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点我当然了解,想正常提升实力就要走这样的路子。"科恩不由得点了点头,乌鸦所说的艰苦而漫长,他也能够理解那几乎可以等同於疯子的自我虐待。 "但无论实力怎样提升,提升的多快,有一些东西基础是不变的。比如说我修练剑技,之前可以一剑刺穿时道屏障修练後可以刺穿二十道屏障,但我不能在修练後领悟了吐唾沫的武技而且能穿透三十道屏障。"乌鸦举了不怎麽恰当的例子:"你当时虽然没有争眼,但你应该清楚我擅长的剑法,你绝得我当时使用的武技,与平时使用的有关系吗?" "这也不一定,万一在我们对练的时候,你是故意放水。深藏不露呢?"说出这话之後,科恩就拍了一下脑门:"藏私讨好不是你的性格,你更喜欢把我打趴之後甩头就走------的确,你当时使用的招数与平时的风格不符!更直接也更诡异。一击不中立即远离,而你平时的攻势是连绵的,就算不能一击制敌,也会保持相当程度的压力。" "变化不是在对方显影之後才产生的,而是在察觉对方逼近之後就产生了。"乌鸦微微闭上眼睛:"我的目光能看更远,我的速度变的更快,拔剑的时候我就想好要怎麽做,顺势拉出蕴含魔力的火星并控制住这些方法都很自然的在一瞬间出现,而且被我所接受。" "也有可能是我被抓住了,你万分担心,所以能力就再不经意间大幅成长了!" "作梦,就算是领悟,能在同一时间领悟到那麽多武技?"乌鸦有些不满科恩的敷衍:"武技不是成长,而是改变了。甚至如你所说,我的性格和情绪也有了变化。" "你说的是,看来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还是很渺小啊,"科恩叹了一口气,避免谈及乌鸦有所改变的性格,只是带着惋惜的神态说:"本以为你找到了办法瞬间提升力量,没想到是这麽一回事啊,真是空欢喜一场" 然後,无言乱语的无良皇帝终於回到了正题上:"话虽如此,可你这种情况真的很有趣啊,就像是一道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武技和力量如洪水一样涌来" "有点类似。"乌鸦总算是点了点头:"但除了这个,还有更有趣的。" "那你还不说!"科恩本已变的懒散的目光,又被乌鸦的话点亮了。 "当时的剑,我在空中抓出的剑,"乌鸦将目光平放,一字一句的说:"我没见过!" "开这种玩笑未免有些幼稚吧?怎麽说你使用的武器也是震碎了第一魔降的枪头,别的武器或许我会陌生,可他那枪头的厉害我可是亲身领教过的。"科恩的手指点了点胸口的伤处,微微笑了笑:"记忆犹新啊这样的武器,谁都不会随便丢弃,然後等你去捡便宜。不是我不肯相信,而是这个道理说不通。" "事实就是我所说的那样,在我手上缺少一柄长剑的时候,我知道了这个方法可以获得武器,我还知道伸手抓出的长剑会有多长。多重。多锋利"乌鸦平静的说:"看似伸手一抓,其实是一个小小的空间魔法。或者在某个地方存放着很多武器,都是归我使用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些武器你应该见过才对。"科恩想了想才问:"是怎样的魔法。" "这样。"乌鸦的手伸向空中,手腕一转,当场抓出一柄长剑:"不需要念咒文。" 然後把手腕一扬,长剑缓缓飞出,在空中话出一道圆滑的弧线後[夺]的一声插到床前的地面上。 明亮的灯光之下,这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就如一泓碧寒竖立在床前,仅看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就知道是年代久远的罕见宝物。 科恩沉吟片刻,伸手拔起长剑。 剑身在微不可查的震动着,其上蚀刻的精细飞云纹活灵活现,如同就是要飘起来一样------在*近剑柄的剑脊上,还有一串银色的古体铭文,字体豪放,排列的疏密有别,不但有型有款,而且还带着字面之外的意境,隐然已具备了一些书法的特徵。 "这是古祭司语,幸好本少爷跟菲琳学过,要不然可就大失颜面了。笔划粗细不均但有过度,写时一气呵成,有很强的个人风格,"科恩的手指轻轻抚过铭文,细致的感受着这来自千万年前的时光手信:"看到。想到。说到。做到。能够田平大海的誓言,也比不上迈出一步的价值;是以吾等一生,再无任何誓言" "无誓之剑,你原来的主人很有豪气啊!"科恩念完铭文,郑而重之的将剑身平举:"独存空房若干年,想必你也很寂寞了吧?本少爷是科恩.凯达,以後,就是你的主子了如果你不想我来当你的主人,未来三天之内你都可以自毁抗议。" 乌鸦静静的听着,中途没有任何表示,等到科恩叽叽咕咕的说完了,他又伸出手一抓,[夺]的一声,一抹还似在燃烧的金属又插在了床前。 "还有!?"科恩两眼一亮,放下手里的无誓之剑,拔起这柄通体绯红的长剑,送到眼前仔细查看:"原来不是在剑身或是火元素在燃烧,而是剑身分为两层,里面的剑身如同液体那样在流动,表面有密布着枫叶纹,所以看起来才像是在燃烧!" 接着,目光比盗贼强上百倍的斯比亚皇帝在手柄吞口上找到了线索:"流枫三叹,一叹风聚。二叹脉断。三叹飘零啧啧,写的这麽悲切幽怨,你原来的主人不是个小丫头就是个小白脸啊,跟着本少爷吧,包你吃香喝辣" 他只顾着高兴,居然连许诺一个[自毁抗议]的过场都免了。但还没看够,他耳边又是[夺]的一声,惊讶之中抬头看去,一柄就像是从来没有打磨过的黑色长剑又插到地板上! "你的嫁妆还挺多的嘛,不过这柄剑的卖相不怎麽样啊!"科恩是来者不拒,但这黑沉沉的一块金属拿在手哩,他端详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奇异之处,於是在床边站起来,凑到灯光最明亮的地方继续研究 最後终於烦了,正想要找个地方放下,手指无意识的弹在剑脊上。剑身一颤,两支狭长的光华从下端滑落,中途翻转一下,然後[嗤嗤]两声插入地板,各余下六寸长的一段。 "难道还有伏笔?"科恩眼神一扫,已看出地面上是剑柄,於是蹲下去拔------两件的重量都不到一斤,剑身同是一臂长,只凭重力就完全插入地面直到没柄,可见其锋利程度! "原来外面的黑铁是剑鞘,里面才是真剑,而且还是一对,本少爷还从来没玩过这样的呢!"科恩持剑在手,随便摆了两个架式,床边的帐幔全给剑气割裂,他也不在意,反而冲乌鸦大喊:"还有没有啊?一次插完!" "最深沉的慾望,导致最深沉的罪恶。"虽然这样挖苦科恩,乌鸦还是好整以暇的放下水杯。只听连续响了十来声,床前插了一排长剑! 这些剑造型各异,有长有短;有的光华夺目,有的却哑然残缺;有配了剑鞘吊坠的,也有光秃秃连手柄都没有的;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徵------年代久远,无比珍贵! "哦哦哦,居然还有?!"鸡腿终於从科恩嘴里掉了出来:"你什麽时候转行变魔术了?" "这不算什麽,如果地方够大,我还能拿出更多的东西。"乌鸦平静的回答:"怎麽样,你理出什麽头绪没有?" "说实在的,抱着这堆东西就想找到答案,实在是有点困难。不过平心而论,这些都是好东西。"科恩看了看身前一堆武器,悠然长叹说:"远古铭文,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打造手法实不相瞒,对打造武器本少爷有些心得,这些长剑的打造方式并不算太好,但使用的材料却是我想像不到的精良,不但弥补了打造上的瑕疵,而且比现今的武器更锋利坚固。" 乌鸦对科恩的感慨无动於衷:"那麽,你的结论呢?" "可以说每一件都是传世之作。记得我们缴获自格伦斯的那柄魔族配剑吗?跟这些武器比起来,那柄魔族配剑甚至再材料上还要差一点。"科恩微微一笑:"这麽多绝世仅有的东西被你随手抓出来我除了说恭喜之外,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真的没有?"乌鸦略微有点失望。 "没有。"科恩遗憾的摇了摇头。 "那我收回。"乌鸦伸出手来。 "有!"科恩两眼一瞪:"谁说没有的?!" "你。"乌鸦很不给面子的揭发了科恩,然後丢下条件:"说对了就全送给你。" "不行!说错了也都是我的!因为这是本少爷帮你分析的酬劳,而请我分析,你就要有接纳错误结论的心理准备!"科恩凶神恶煞的跳下床:"你敢不给,我就告诉菲琳你在她房间里乱插武器,插的地板上都是洞!" "洞是你插的,与我无关。"乌鸦神色自若的回答:"你仔细看看。" 科恩低下头去,发现只要是乌鸦丢出的武器,都是剑尖冲下插在地板的缝隙之中,反而是自己不小心漏下的对剑在必板上插了两个洞,还把床上的帐幔割的一塌糊涂於是乾咳一声,踢过地毯把地板上的洞盖好,开始继续跟乌鸦谈起条件来。 科恩很清楚,乌鸦既然让他看到了这些东西,就没有打算要收回去。指市乌鸦本身的性格难以接受[赠送]这种行为,所谓的酬劳,不过就是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找个藉口而已。所以,条件很快就谈好了,当然是科恩照单全收,一件也没落下开玩笑,科恩当年初见神族长公主时,几乎是拼了老命去捞宝贝,现在有这麽多宝贝放在眼前,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按照道理讲呢,既然你拿出了这麽多的长剑,那麽在理轮上,你是一个有专门储存武器的地方或者是空间。我们知道,能拥有这种待遇的人并不多,因为就人类来说,空间魔法比诅咒魔法还要落後,这麽多年来,甚至连一个实用的空间压缩实验都没有完成。"科恩坐到乌鸦对面:"只有。" "?" "对,。伸手取武器的动作看似简单,却牵涉到至少两种魔法,而这两种魔法都是人类的弱项。"科恩点头说:"只有,他们对空间魔法的运用,才能做出足够大的私密空间,还有远距离的瞬间传送。" "这麽说来,我需要在上找答案?"乌鸦的语气有点阴冷。 "你还真是死脑筋,的数量那麽多,你知道现在找谁去?"科恩对乌鸦的急切泼了冷水:"让我来告诉你最好的办法吧,如果这个空间是的,而你在里面拿了东西,他们当然会有所发现。只要你拿着这些东西逛大街不用过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的。" 乌鸦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但麻烦的是,我们并不知道你为什麽会拥有这样一个空间,所以结果是祸是福也不清楚。"科恩正色说:"我知道你不怕,但你的能力毕竟有限,能打赢魔将,打得过公主吗?能打得过公主,打得过魔王吗?所以,我们必须想好对策,最好能够提前确定对方的身分。" "你能知道对方是谁?" "虽然你对这些东西没印象。"科恩的嘴角有浅浅的笑:"但我却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乌鸦的目光一紧。 "但我现在却想不起来了,"科恩接着说:"所以,我现在要你继续抓!" "继续抓?"乌鸦有些意外。 "不是抓长剑,而是法杖和盔甲!如果你能动用的是一个武库,那麽里面就不会缺少这些东西!"科恩站起来,斩钉截铁的说:"而我,就能从这些东西中找到真正的线索!"(全本 ) 第8章 忧双宫门前的广场很大。很宽敞,而且设计的也很人性化。 在人们群情激昂的时候,广场市辽阔而壮丽的;当人们情绪低落的时候,广场是冷清而悲凄的。就离周文耸立的那些高大楼宇,也会让不同心境的人们感受到雄伟与压抑这两种迥异的气氛。 心境,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他的一个起伏就可让人声。让人死,或者让人生死两难。 自从斯比亚帝都迁址待城以来,整个帝国民众的心境就在不断变化,恍若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所牵动,变得时高时低,不但民众们头昏脑胀,不知是何原因,就连往昔无所不知的那些官员们,也有些分辨不出眼前这扑溯迷离的局势了。 但在这之前,形势还一片大好啊。 帝**队以卓越的成果,结束了漫长艰苦的两线作战;皇帝陛下在圣都运筹帷幄,让神属联盟和魔属联盟咽下苦果;在未来数十年,比斯大陆会以最精细的粮食,最优良的黄金供养斯比亚;帝国,将站在最高的地方睥睨四海! 但......为什么内部还动荡不停? 流言中,科恩陛下曾单骑冲出圣都;流言中,守旧的官员曾经胁迫皇室;流言中,某些人正在预谋叛乱;流言中,一切的祸根就是各国的巨额赔款!于是,大家有点隐隐约约的明白了,斯比亚帝国在这种令人沉迷的诱惑面前,内部终究还是走上了其他帝国的老路。 一个谜题的答案,往往是另一个谜题。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会相信是因为科恩.凯达的原因。在斯比亚帝国,科恩.凯达的威望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这个原因很简单;在科恩.凯达出现之前,斯比亚帝国不缺乏英雄。不乏忠臣,但却始终是一个平凡的帝国。大多数时候忍气吞声,偶尔会扬眉吐气一下;平民们生活艰辛,堪堪填饱肚子;大多数人能够拥有的,仅仅是一个活得更好的期望...... 正是在科恩.凯达出现之后,斯比亚帝国才走上这条梦境一样的传奇之路。国富民强,威达四海,这不是说一句话就能够办到,而是要*一次次搏杀。一次次力挽狂澜堆积出来的。有幸的是,民众们是这个过程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更市最后成果的直接分享者。 可以说,这个年轻皇帝是寄托了民众梦想的人。撼天易。撼柯恩.凯达-------难! 就是这样一位皇帝,却被他手下的官员和贵族给逼出了圣都。迁都待城,那是迁都吗?没有举行庆典,其他程式也没有礼物送达,待城,听听这个很陌生的名字,没人能想像的出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那些该死的爬虫们,他们居然把科恩陛下和皇妃们给变相流放了! 一个人这样想的时候,他不过是沧海一粟;要是民众们都这样想的话,那就有点要要命了。如果不是各地的皇家特派员和总督苦口婆心的劝导。安抚,圣都怕事要被愤怒的民众们拆成一片白地......就算如此努力的平复民怨,还是有些地方被冲击了,特别是投诚总督派系任职的行省,老贵族派系的传统领地也损失了好几处官邸。 个中详情,真正的斯比亚国民是不会说给外人听的,虽然皇帝被排挤不是自己干的,但这毕竟是面上无光的事情。但那些还冒着袅袅黑烟的残垣断壁,吞吐遮掩的解释,在别有用心的人心理会演绎出怎样的故事来呢? 〔斯比亚帝国内乱全面爆发......〕,〔斯比亚帝国内陆范围扩大......〕,〔有迹象表明,某势力曾预谋围攻圣都......〕,[某势力攻击某行省总督官邸......〕,[成建制的叛军与斯比亚近卫军交战,死伤甚大......〕,〔某势力与我不接触,寻求庇护与协助,具体条款如下......〕,〔某势力抢占部分境外领地,以作为其战略后方......〕 与此同时,第一份要求光明神族出面,对〔窃国大盗〕科恩.凯达采取最严厉处罚的请愿密函,也被送到枢机祭司尼赞手里。而且在此后的两。三天里,他还接到了十来封意思差不多的密函......如果说之前的尼赞是以标准的墙头草天性在寻求自保的话,那么在接到这种密函之后,他面临着一个重要选择,在也无法处处讨好。 表面上来看,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斯比亚内部的叛乱势力明白到仅凭自己还〔诛杀〕不了科恩.凯达,所以有结盟的意愿,至少在面对科恩的这个问题上,他们达成了共识。 即使他们的身分是叛乱者,但这种牵涉广泛的信息一旦传递给神殿枢基庭或光明神族,就使后者有了直接插手斯比亚事务的理由------斯比亚的正统统治者,绝对无法原谅这样的事情! 在分析一下深层的原因,如果眼前种种是表象,这是一个被操纵的局,那么幕后的操纵者必然有足够的理由来堆动一切......他是谁?他想得到些什么呢?他又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呢?尼赞站在窗前,俯看着下面的广场,整整一天,愁眉不展。 能得到今天的地位,尼暂不容易。 他是从一个小小的见习祭司起步的,看起来,见习祭司这个职务很渺小,但在等级森严的光明神殿里,这是所有祭司的起步点。 在见习祭司之后,能升到什么地位就得看个人的智慧和钻营手段,至少在所有的见习祭司看来,前途都是一样的光明......这是升职无望的祭司们自欺欺人的说法。 再所有影响祭司升迁的原因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家族势力。有势力的人,会在一开始就进入天堂岛神殿学院学习;没有势力的人,只能在各国大神殿学院学习。而且在学成之后,分派的地域。职务的高低,也直接折射出其家族的影响力...... 非常不幸,拥有其他一切的尼赞没有家族势力,他只能在一个偏远的学院毕业,被分配到更偏远的神殿去。虽然在任何地方都是在侍奉光明神族,但没有愿意自己的待遇比别人差,尼赞显然不是缺心眼,他拥有与别人一样浓烈的**,他呕心沥血,挖空心思,终于得到了进入天堂岛神殿侍奉的机会。 而与他同时毕业的人,那些有家族背景的人,这时已纷纷升任见习巡察祭司。 虽然只是一个在天堂岛神殿打杂的职务,还是在澡堂打杂,但尼赞也坚信这是自己的机遇。 而事实上,他在那段岁月哩,除了看到些贵族女人的**之外,一无所获。他就像是一只被魔法屏障笼罩的虫子,抬头就能看到权力的巅峰,但却永远爬不上去......直到遇见科恩.凯达。 他称呼科恩.凯拔为〔老师〕,绝不是出于一时的讨好,也不仅仅是因为科恩.凯达告诉他的那句四自真言。 一句话,只是他认识科恩.凯达的契机,在这之后,尼赞从科恩.凯达本人上找到了很多问题的答案。正式科恩.凯达以自己的言行,为尼赞指明了前进的道路。 以自的作为影响他人,这才是英雄豪杰的真正能量,只不过提前在尼赞身上得到证明------因为在那时,整个光明神殿研究科恩的时间和精力,恐怕还比不上尼赞个人的投入多。 越是花精力研究科恩,尼赞心中就越是震惊,其实科恩的成长道路并不如一些人想像的那么曲折,而是很清晰,最重要的是可以被自己模仿。虽然这个途径看破了很简单。可在以前,没有人告诉这个农家子弟任何向上爬的窍门! 于是,尼赞咬牙用最后的资本行贿,进入神殿图书馆侍奉,其实他的目的很简单,待在澡堂里是见不到大人物的!而在科恩发迹之前,身边全是大人物! 他这一宝押对了地方,以前经受的苦楚宽阔了的眼光,各地的见闻令他思维敏捷,图书馆中的藏书充实了他的头脑,最重要的,他认识了几位枢机庭的枢机祭司------某些重要的资料是不能带出图书馆的,而他在每一位枢机祭司到来之前,会替他们准备好一切。 茶水。饮料。点心,尼赞从不准备,他只在旁边放上纸笔。相关的地图与应征资料。久而久之,枢机祭司们有点离不开这个会准备好一切的小祭司了,甚至在离开的时候会跟他闲谈几句,尼赞应对得体,等级自然也就逐渐上升,不久已有属于枢机庭名下的巡察随奉闲职。但他明白,待在图书馆里,自己最终只能做到馆长。他需要外放,需要一块地盘。 这块地盘对他的重要程度,就好像黑暗行省对科恩的重要程度。科恩在黑暗行省建城扩军,但祭司不需要军队,要钱!在奥马图帝国的某段海岸线上,贵族平民对光明神族的信仰和绝对服从,造就了史上最强悍。最会捞钱的祭司------尼赞大人! 他乘当地贵族更迭的机会,加剧新旧贵族争斗,更让获胜一方宣布属地建筑不符合神殿要求,将绵延九十里的风景区内所有建筑全部推倒,居民全数迁出,土地收归帝国......群情哗然之下,尼赞出来主持大局,瞬间扭转乾坤,掀翻已经获胜的一方。 几次三番下来,新旧贵族都垮台了,家财全部聚拢在尼赞手里。 天堂岛神殿得到了在此地区指定新贵族的机会,红衣祭司们很满意尼赞的手段,痛快的答应了枢机庭升迁尼赞的要求------尼赞两面派的作风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形成的,他游走在两个势力之间,在重金贿赂红衣祭司派系的同时,也上交了枢机庭需要他做出的成绩。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他会稳健的爬项权利巅峰,但红衣祭司一派干涉斯比亚事务倒了大霉,尼赞的升迁之路跟着停止。因为每个帝国大祭司都盯着红衣祭司的位置,任何涉及到大祭司一级的职务调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他只能屈就在候补枢机祭司至个位置上。 尼赞可不甘心,他需要一次胜利,需要一次如同联军第九军团对联军那样的胜利! 所以,他接过了没有人敢应承的任务,来到了对祭司来说是绝地的斯比亚帝国------就在斯比亚驱逐了全部神殿祭司之后,他以最忠诚。最愚蠢的面目出现。就在他的对手们诅咒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他又押对了赌注。 事实上,他现在不但成为真正的枢机祭司,还已经成了光明神殿驻斯比亚帝国的大祭斯! 这样一个人,在他做选择的时候,怎么会不谨慎?斯比亚的叛乱者可以不考虑,但尼赞必须考虑光明神殿和科恩.凯达,因为这两者关系到他之后的命运! 〔欺上瞒下......〕灯光下,尼赞念叨了一声,走回书桌边,拿起另一份信函来。 那是一封被驱逐的神殿祭司写来的求救文书------在他们快到坦西帝国时,斯比亚海军又拿着罪证在他们船上抓走了不少人,其中包括尼赞的几个老相识。 〔备车。〕尼赞把信函放好,对助手说;”我去最高法官那里。” 斯比亚帝国最高法官。是一个很年轻的人,既然年轻就不免有些冲动,尼赞与他的争论很快就升级为争吵,进而发展成搏斗,结果是最高法官挨了一棍子,尼赞被打黑一只眼框。 〔抓起来!〕枢机祭斯的法杖可是金属做的,杰克抱着脑袋暴跳如雷:"关起来!" 〔你没有这个权力。〕尼赞捂着眼睛说:"按照斯比亚法律,阁下没有权力抓我。关我。" "老子是最高法官!"杰克用配剑砍在桌上,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尼赞的脖子:"全斯比亚的祭司都归老子管!" "没错,我是祭司,阁下看不起的祭司。"尼赞沉声回答:"但我打的是阁下,作为受害者,阁下必须回避这件事。话说回来,我这里也有阁下暴力的罪证。" 最高法官的眼中翻滚着阴狠的目光:"你觉得,这样就吓住我了?" "我并没有要威胁阁下的意思。"尼赞平静的回答:"我是斯比亚皇家侍读,也就是说,我是皇家的人,犯了法得由皇家惩罚。" 杰克七窍生烟,亲手抓起尼赞丢到马车上,在尼赞助手们绝望的目光里绝尘而去。 马车在忧双宫后宫侧门停下,尼赞正要打开车门下去,杰克却用剑柄横在门柄上,他冲着尼赞一笑,说:"五百万。" "阁下。"尼赞有些讶异:"你是在向我索贿吗?" "谁说是索贿,本少爷可是最高法官呢,五百万金币赔偿,外加一百万车马费。"杰克又笑了笑:"给不出来的话,一个金币也可以,但是这辆马车就会把你送回住处去。" 尼赞这时候才晓得自己被敲诈了,于是翻了翻衣服:"我没钱。" "写欠条啊。"斯比亚最高法官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招数,撕下尼赞的法袍下摆,摊在他面前:"来吧,咬破手指的勇气你还是有的。" 尼赞异常郁闷的写下有生以来的第一份血书,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忧双宫。郁闷的原因不在于钱,几百万虽然是个大数目,但对他这种地位的祭司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他郁闷的是,最高法官阁下分明知道自己要循着这条路进宫。难来,自己远远低估了斯比亚皇族的强大。 如果说这时的尼赞仅仅是心有所感,那么在见到第一皇妃的时候,尼赞就确认了这点------最高法官根本没有进入房间。 "请坐。"第一皇非也没有询问尼赞为什么搞成这样子:"阁下深夜入宫,有什么事吗?" "打扰皇妃休息,大罪。"尼赞拿出那些密函的原件呈上:"这些都是新收到的,帝国内部的一些势力想上呈神殿的文书,里面的要求极为危险。而且本人不断定他们只写了一封,也有可能其他帝国的大祭司已经接到了此类密函。为帝国。为陛下,请皇妃明确指示对策。" "阁下的话很有意思,要我明示对策,而不是早做准备。"菲琳皇妃接过密函,边看边说:"阁下是在试探什么呢?" "是我的话让皇妃误解了,请原谅。"尼赞依旧平静的回答:"我想,皇妃既然知道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做好一切准备的。而我,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参与,所以,我只能请皇妃吩咐,以便让我的行为对斯比亚更为有利。 菲琳没有立即回答,他一封一封的看,直到看完所有的密函才抬起头来说:"不管如何,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那么,现在就说说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吧,你觉得怎样处理为好?" "我......"尼赞正要回答,却猛然省悟过来,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臣,不知道。" 不是尼赞不知道,而是他突然想起自己无法在这件事情里改变任何一点。 正如他之前所说,他无法确认是不是其他帝国的大祭司也接到了这样的信,所以,他只能如实的。即时的上报神殿。除非这只是一个斯比亚对他的考验,只有他一个人收到了这样的东西! 联系前后想一想,斯比亚动用了这么多势力。造出这么大的声势,不会只是考验他一个人......如果这是考验的话,斯比亚帝国是在考验内部所有势力和全体国民! 如果科恩.凯达真的昏迷不醒的话,斯比亚敢这样做吗?! 所以,明白到事情严重程度的尼赞冷汗直流,马上就改变了自称,屈服在这样一个整体的实力之下。 "三天之后,你将这些转呈去光明神殿。"菲琳皇妃微微一笑,对尼赞说:"夜里凉,加件衣服再出宫。" 撩开门帘,发现一位手捧新衣的精灵侍女正在等待他。(全本 ) 第9章 当第一缕灿烂的金黄在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时,忧双宫门楼上的铜钟被撞响了,引动各城区。甚至是几十里外各镇的钟声回应。悠扬而厚重的钟声一起响彻这片辽阔的原野,表明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一队军容严整的近卫军走向广场,在踏上广场方砖的那一刻,他们变齐步为大步,每五步就向左右分出数人去往相应的哨位,止步、行礼,两班近卫军交换了哨位。在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中,清脆的马蹄声在广场另一侧响起那是各部官员的马车,正顺着凡人大道而来。 熟识的将领们、文臣们轻声寒喧着,三三两两的走向自己的办公楼。夜间也留在各部办公楼里的人们,纷纷在这时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熄灭最后一盏魔法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人要睡觉,帝国却不能睡,人们为帝国而辛劳,同样也是无分昼夜的。 皇家侍读尼赞大人也熄了桌上的灯,顺便叫助手拉开窗帘,在平时的话,这个活是他亲手去做,因为他喜欢在繁忙的公文中做些细小的琐事,认为这样可以让工作更有效率。只是昨天晚上,尼赞大人的文案工作量极大,已经被累的几乎抬步起手来了。 有一辆软蓬马车停在楼下,开门时有几声刺耳的摩擦声传到尼赞耳中,这是长途跋涉之后车厢变形所致,来得这么急迫,不知是那一家的势力又要搞怪。暗自叹了口气,尼赞放下手里的笔,看来早餐又得泡汤了。 “枢机祭司大人。”轻轻的敲门声里,助手恭谨的说:“天堂岛神殿的信使到了。” “哦?”即使是通宵工作之后疲累不堪,尼赞还是一个很具政治敏锐性的人物,在把报告递交上去之后,他就很警惕的等待着光明神族的回应。 这时候听见祭司到来的消息并不意外,他扬声对自己的助手说:“请信使进来。” 出人意料的是,信使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其中一位还是尼赞的熟人此人之前是枢机庭坦西帝国首席巡察祭司,比他早六年成为候补枢机祭司,曾经是尼赞再图书馆服务的对象之一,也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之一。而另一位很陌生,应该是刚进入枢机庭的人吧? 因为斯比亚驱逐神殿祭司的原因,所以他们穿着贵族礼服。不过,匆忙购置的礼服显然是小了一号,他们的体型都不算瘦弱,所以看起来以点狼狈。 尼赞心里开始恶毒的想像,当他们拥挤在一个狭窄车厢中的情景这是他早年养成的习惯,每当遇到品级比他高,比他更接近权力中心的祭司,他就以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获得平衡,虽然尼赞现在的品级是枢机祭司,这个职位已大略等同于世俗官员中的宰相,但习惯却是不容易改过来的。 “天堂岛神殿枢机祭司庭特使,天堂岛神殿红衣祭司属下秘书庭特使。”两人向尼赞行礼:“见过枢机祭司,尼赞大人日安!” “特使安好。两位特使请坐,上茶!”尼赞驱散自己脸上的疲劳,一丝不苟的回礼。心里却在奇怪:为什么会是两庭同时下令给自己呢? 光明神殿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拥有者是红衣祭司,三位祭司共同掌管日常事务,具体经办由其下的秘书庭负责,而枢机庭虽然也可以插手最重大的事情,向红衣祭司和秘书庭推荐新人,更贴切的说来却是一个内部督察机构,有权查处红衣祭司之下的所有祭司。 “不敢劳动尼赞大人,我们还要尽快赶回覆命,请尼赞大人接令。” 看两位特使这样说,尼赞也不好太热情,于是上前两步,神态严肃的静立。 两位特使稳了稳心神,扬声说道:“天堂岛光明神殿,红衣祭司秘书庭,枢机祭司庭传令,枢机祭司正直之辉、尼赞接令。” 不清楚为什么会是两大机构发令,尼赞只能沉声回答:“枢机祭司正直之辉、尼赞接令!” “枢机庭已于日前接到汝之报告,并上呈光明神族,转交秘书庭。天堂岛神殿现已知,斯比亚帝国局势复杂,一时难以理清。汝能在斯比亚保持神殿的存在,实属不易,现两庭共同决定,由枢机祭斯正直之辉、尼赞担任光明神殿驻斯比亚帝国神殿大祭司一职,主持斯比亚全境事务,可自由认命其下职位,务必早日恢复光明神殿在斯比亚帝国欣欣向荣之面貌。” “赞美光明神。”尼赞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尽管这个职位除了他,没有人敢要。 “斯比亚大祭司必须在近期之内,重建上达神殿视听之渠道,以及与其他帝国神殿联通之渠道。神属联盟之内所有祭司,任由斯比亚大祭司挑选。另,斯比亚大祭司必须在十日之内做好迎接巡察使的准备” 听到最后一句,尼赞不禁呆了一呆,这个时候,还有其他祭司跑来巡察? “斯比亚帝国大祭司阁下,真是恭喜了。”两位特使宣读完命令之后就换了脸色。想想也是,帝国大祭司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比他们任职在天堂岛要风光太多了:“您是光明神殿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一个大祭司啊,在如此富裕的大帝国,真是前途无量啊” “两位夸奖了,过誉过誉。”尼赞则报以苦笑,把手中的两个小锦盒塞过去:“这斯比亚大神殿目前就我一人,我还得兼职看大门呢!” “啊,我们光顾着恭喜,连其他话都忘了说了,让阁下见笑了。”得了莫大的好处,特使微笑着说:“其实,天堂岛神殿已经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我们俩只是打头阵的,后面有很多打扮成贵族的祭司正在赶来,数量是六百人左右。另外还有一个船队的祭司等在海岸边,他们的履历我们带来了,所有这些人手都是给阁下准备的,阁下觉得能用就留下,不能用就让他们返回。” “真是令人喜出望外的消息。”尼赞心口猛跳:“多谢两位了!” “但是有句话还是要提醒阁下,天堂岛神殿做这样的安排是有迫切理由的,但这个理由不能写在文书上,阁下也不能问。”特使之一压低了声音说:“未来十天,阁下一定要做好迎接巡察特使的一切准备,包括在城外三十里接驾、随驾入城、入宫等等。” “迎接仪式是可以做到的。”尼赞先点了点头,尔后很为难的问:“但是按以往的规定,迎接特使的必须是神殿仪仗才行,可是在现在的斯比亚,连我都无法穿着祭司袍外出如此之多的祭司,如此正式的仪式,我难以想像是一群穿着贵族礼服的人在主持” “这点阁下不用担心。”特使斩钉截铁的说:“神殿仪仗只管去做,绝对没问题!” “那,斯比亚帝国必定不会答应,他们会来找麻烦的” “无妨。”另一位特使正色回答:“阁下你可以直面斯比亚皇室,问他们要命不要?” 尼赞心里“咯登”一声,最终确定了巡察特使的大概身分。今时今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敢在斯比亚帝国之内招摇,来得如此强势,只能是光明神族的成员也就是说,光明神族对斯比亚的策略已经确定,斯比亚的这场戏无论成功与否,都已近尾声。 送走特使,吩咐助手安排接待后续祭司的事,尼赞大摇大摆的从前门进入忧双宫,他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上报给菲琳皇妃。 在抱华楼下和其他大臣等了一阵,皇妃的传召就下来了。 尼赞一手捂着半边脸,蹬上了楼去,其实他眼框边的黑紫已经消散,但还有些隐隐作痛。 “皇家侍读请坐。”听了尼赞的汇报,高高在上的菲琳皇妃,脸上竟是一片平静:“天堂岛光明神殿,要派巡察特使来斯比亚,而不是去圣都,是要来待城?” “回秉皇妃,巡察特使不但要来待城,还要臣在十天之内准备好最为隆重的仪仗,出待城三十里接驾。”尼赞坐下,目不斜视,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臣认为,在目前情况下做这样的要求,那么巡察特使的身分就会很特殊” 菲琳皇妃静静的听着,修长的手指轻轻辗转笔杆,嘴角边始终带有一丝淡泊、但非常真实的笑容尼赞从早年间的见习祭司开始,为了向上爬,他刮地三尺,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直至之后权倾一方,没少和女人打交道。这里面,各种各样的女人他都见过,从宁死不屈的到天性谄媚、投怀送抱的。 但他没见过菲琳皇妃这样的女人,当她微笑的时候,你会发现她无比坚强;当她沉默的时候,你会发现她超人的智慧;当她和颜悦色说话的时候,你会发现她迫人的威严他在不同的场合见过菲琳皇妃多次,就从没见过这位顽疾缠身的师母*过椅背!尼赞固然很敬佩菲琳,但他内心却不认为菲琳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他认为菲琳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性格和作风,完全得益于那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师父。 所以,他每一次看着菲琳皇妃,心里感受到的却是科恩。凯达的气息。他不敢敷衍了事,也不敢心怀不轨。 “斯比亚虽然请出了光明神殿的祭司,但那是帝国迫不得已的决定,范围也仅限于之前的祭司们。斯比亚帝国,依然坚定地信仰光明神族。”菲琳皇妃考虑完毕,轻声说道:“这次是光明神殿派来的特使,斯比亚帝国将视特使为帝国与光明神殿之间的一次正式外事交流。” “皇妃的意思是” “皇家侍读同时也是光明神殿常驻斯比亚的代表,爱卿当然有权利,也有责任去迎接特使。”菲琳接着说:“为了表达斯比亚的善意,准许自爱卿起,全部祭司恢复祭司装束,准许恢复光明神殿仪仗,并划拨驿馆一处已作日常之用。待城三十里外接驾的花费也全部由斯比亚承担。具体事务交由爱卿负责,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谢皇妃赏赐。”尼赞很清楚,斯比亚允许祭司着神殿装束、使用神殿仪仗,这对神殿的恢复旧日面貌是一个突破:“另外,关于光明神族对斯比亚帝国的几项决定,依然没有下达,以臣的猜想,这些决定极有可能是在特使的手里。” “你是说军队数量超额,军队中有龙族兵种出现,还有各地神殿修缮这三件事情吗?”菲琳说:“既然光明神族已经有了决定,而且答案就在特使手中,我想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无论答案是什么,现在已无法更改,尽力做到本分就可以了,爱卿去准备吧!” “遵皇妃令。”尼赞站起行礼:“臣告退。” 走出门来,尼赞心里有点想不通,按照他之前对事情的估计,再加上对自已的定位,目前这个时刻,自己应该发挥更重要,甚至是关键作用才对。怎么在光明神族特使来临前夕,自己的作用不升反降了?难道是自己不,绝不是自己的原因!那么,就是科恩陛下那边有其他想法和安排,不需要自己出面做什么。 可是,陛下那边又能以怎样的方式去与光明神族特使直接沟通呢?是,科恩陛下早年曾与菲谢特。夏麦陛下得到光明神族召见,并被赐予神佑骑士殊荣,但那只是一个例行仪式而已,并不能构成与光明神族关系密切的条件啊!难道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科恩陛下得到了光明神族的青睐? 一边苦思,尼赞一边走下抱华楼,走到第二层拐角处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失却平衡向下倒去前方可是镶了金属的柱子,要是撞上去,可就好看了! “小心!” 眼看就是血光之灾,楼梯口突然冲出一个人,两手伸出抓住了尼赞,带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泄去冲力后才扶他站稳。 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尼赞耳边响起:“阁下一脸疲惫,想是连日辛劳所致,还要小心为好。” 尼赞抬头看去,发现抓住自己的是一个有些矮胖的中年男子,他面上带着亲切的微笑,一身儒雅的绅士打扮。在斯比亚,至少在待城里的人来说,这身材、这装束可算是一个异类平日所见的不是满面严肃的文官,就是一脸横肉的武将,从没见过真正贵族装束的人。 况且他还如此儒雅和谦和,要知道自己平时并不受斯比亚大臣的欢迎。 “多谢阁下。”尼赞对此人的第一印象很好:“我是皇家侍读尼赞,请问阁下是?” “见过大学士。”对方放开手,站开一步,郑而重之的行礼,使用了连尼赞都不好意思使用的官职:“我是斯比亚外交大臣,利普。” “原来是名闻遐迩的利普大人。大人风范卓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尼赞心中恍然,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点点,因为眼前这位大人不单单儒雅谦和他很可怕。 利普,斯比亚帝国文臣中响当当的大人物。根据光明神殿的情报,他本人是一个破落贵族子弟,早年跟随维素亲王发迹,前些年以实打实的功劳升至帝国副外交大臣。不过此时听他的自称,应该和自己一样已经扶正了。 之所以在斯比亚官员中显得耀眼,是因为他是大臣中少有的,具备贵族风范的人,而且实力强悍,不仅曾在光复帝国的战役中,一人劝降城池数十座,更在不久前把魔属,神使的外交使团玩弄于掌下,让这些使团签下极为丧权辱国的条约。 就尼赞现在的感觉,这情报是无误的。利普大人儒雅而具亲和力,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丝丝高贵气度,但在这样的伪装之下,他的锋芒无法让任何人轻视。 “大学士过誉。”外交大臣说出一个距离宫前广场不远的地址:“大学士如果身体疲乏,不妨去此处稍作歇息。本官还有公务,不敢耽搁,就此告辞请你们护送大学士下楼。” 利普大人似乎很有威望,两侧立即上来内侍,把尼赞扶下楼去。 等尼赞走远,跟随利普大人的近身护卫才*近阶梯,倒了一点清水在尼赞滑脚的地方。片刻之后,地毯上除了一点点水迹之外,在没有其他东西。 然后,利普大人就施施然的上楼去了。 “啥?”正躺在床上把玩一具长弓的科恩。凯达一愣:“黑暗魔殿的信函?!” “是的陛下。”利普见到本该还是昏迷的科恩,也是吓了一大跳,垂首回答:“是臣刚刚接到的,几名贵族打扮的魔殿祭司送来的。” “拿来我看!”科恩丢下长弓,从利普手里接过信函。揭开封印看了不过三行,懒散的目光就变得锐利无比,彷佛要把金玉信函刺穿一样。 “该来的,总是跑不掉啊!”叹了一口气,科恩抬头看着屋顶:“利普。” “臣在!” “皇妃原本安排你与尼赞一起去迎接光明神殿的特使,现在看来,你只能派一个副手去了。”科恩轻声吩咐:“有困难吗?” “没有困难,臣的副手有此能力。”利普回答:“臣也已经认识尼赞大学士了。” “如此甚好,你马上收拾一下去,准备代表斯比亚帝国出使地狱岛黑暗魔殿。”科恩继续吩咐:“做什么事,怎么做,之后第一皇妃会交代给你。” “臣,必定完成陛下的命令!”利普行礼:“臣告退!” “怎么回事?”利普出门之后,菲琳的眉头紧紧皱起:“帝国外交大臣出使地狱岛黑暗魔殿?发生什么变故了?” “确切的说,是要派人出使黑暗魔族才对。”科恩把手里的信函交给菲琳:“那几个来送信的,应该就是黑暗魔族成员。” 菲琳接过信函,摆在膝盖上看着,良久之后才说:“千算万算,没算道黑暗魔族会用出此等招数。两族的谕令几乎同时到达,这种事情本身就很不简单,是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周到的缘故。” 房间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不是你们的责任。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责任。”科恩摇了摇头:“无论多大的罪责,只要我出头承担,其他人都会没事,这件事情虽然出人意料,来的又急,但未必就没有解救办法。” “不太可能有解救办法吧?黑暗魔族做这样的事,不应该还留有余地。”第一皇妃很久没有这么忧虑过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太大,找人替罪都不可能。” “只要是问题,我们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科恩站起身来走到菲琳跟前:“现在的关键在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先令重兵集结在边境上,也好让他们知道,斯比亚帝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事情还没到这个程度,我们还用不着拼命。”科恩柔声劝慰:“我们不是还要派人去地狱岛吗?一去一回至少十多天,我们还有时间去化解这件事。” “可是”菲琳看着自己的夫君:“黑暗魔族已经发下话来,怎么可能收回去?” “事在人为啊。”科恩微微一笑:“再说从迁都待城的那天起,我们不就是做好了直面的准备了吗?” “你这是异想天开”菲琳哭笑不得:“这和直面完全是两回事,黑暗魔族要全境驻扎黑暗魔殿啊!” “这倒无所谓,反正他们之前就驻扎了差不多一半的国土。”科恩正色说:“之后无非就是跟神殿的谈判。另外,有件事非得你去作不可。” “什么事情?” “你要跑一趟沉眠之地,带上白影,带上梅林她们,今天就走!”科恩郑重万分的说:“没有我的通知,不能回到待城。” “你是说或者黑暗魔族会” “是的,他们下嫁小公主,肯定要先拿你们开刀,我得把你们藏起来。”科恩以命令的口气说:“而且,我感觉已经有神族到了待城附近。” “光明神族也来了?!”听到科恩这样说,菲琳已经忘记自己是个“病人”,直接就站起来了:“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大概是吧。”科恩点了点头:“过一会我去见神族,待城之内的魔族肯定会去监视,你们就趁此机会从密道离开。你放心,不久之后,你们就可以重回待城!”(全本 ) 第10章 清脆的马蹄声急卷而过,打开宫门的卫士还没认出这人是谁,马上的骑士用一件宽大的风衣罩住头脸,单骑已从宫门狂飙而出。放眼望去,只能看到远处那一簇激荡的黑色披风怕是一位身负艰巨使命的将领吧,卫士们心里这样想着,合力关好了沉重的宫门。 急速奔出十里后一声长嘶,骏马人立停下,马上的科恩沉思片刻,策马右转,他要避开前面的军营。虽然这一路之上的守备部队都已经接到了不得干涉的命令,但星罗棋布的营盘却给他的判断带来了不少麻烦但好消息是,这种召唤方式分明出自神族长公主大人的风格。 能跟长公主大人直接见面的话,那是最好不过,因为其他光明神族的成员都好象还没成年的样子,受不得一点委屈,动不动就叫嚣打杀,而科恩又不能真跟他们杠上他们失败之后会去跟家长哭诉的,而自己最大的*山,这时候还出不得面! 四十里之后,为待城提供警戒的小营盘已经少了很多,变成了驻军数千的中型军营,相应的,军营之间的间隙就更宽阔。科恩减慢了速度,举目四望,寻找起召唤自己前来的长公主大人来。他身下不是小乌鸦,所以驾驭起来难免有些生疏,远远看去,就真的跟大病初愈、不良于行一样。 心头的感觉强烈了些,科恩把目光放到远方的一条小河上,这条河太小了,小得连名字都没有。但其他方面还好,有蜿蜒的走势,有平缓的水流,两岸垂柳成行,左右草长鹰飞。 科恩下了马,扯下风衣,紧一紧礼服下襟,顺着河岸边逆流而上,光明神族长公主大人正在前方百来步的树荫下等着他,她背手而站,英武不凡,一套样式简洁的女骑装衬出她动人心魄的侧面线条,如云秀发都塞到了帽沿里,脸上的肌肤光洁如玉。 不过这一次长公主大人可没有戏水,而是一本正经的在钓鱼三根鱼竿斜插在她脚边的石缝中,鱼线直入水中,浮标时起时落,引得长公主平静的神情里不住出现些期待。 “斯比亚帝国皇帝晋见光明神族长公主大人,长公主大人日安!”看见长公主的装束,科恩就明白她今天的来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在距离她十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躬身一礼道:“多时不见,长公主大人的风采,真是远胜先前啊!” “科恩?凯达拍马屁的功夫,也是远胜先前啊!”丽瑞塔?克纳赫长公主没有转头,只是斜眼看了看科恩。 科恩大呼冤枉:“长公主大人明鉴,我还没开始” “看你油嘴滑舌的模样,想必身体已经复原了。”长公主轻声说:“不是之前还在昏迷中吗?怎么突然全好了?” “长公主大人已经亲自来到了待城,别说昏迷了,就算是被打得半死也要爬起来接驾啊!”科恩苦笑着说:“长公主大人,这次俺独面黑暗魔族三个魔将、一个长公主,威武不屈,受尽皮肉之苦,还差点把小命丢进去可是为光明神族挣足了面子,你是来给我赏赐的吧?” “不对,本宫是来取你小命的。”长公主的目光注视着水面上的浮标:“其一你私通黑暗魔族,信仰不再;其二斯比亚帝国内乱四起,你根本压不下来,神族要一个废人来做甚?” “哪里来的谣言?是黑暗魔族跑来抓我去见面的好不好?斯比亚内乱嘛,又没妨碍别的帝国,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平息了”解释了一大通,长公主丝毫不为所动,科恩心里很是惊讶,声音不大了,态度也不强横了:“长公主大人,这不是真的吧?” “鱼跑了!”长公主大人一声长叹,这才转过头来问:“什么不是真的?” “那个,光明神族说我私通魔族、帝国内乱”科恩胆战心惊的回答。 “光明神族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长公主大人看着科恩指向自己的指头,嘴角一拉,话锋一转:“是本宫说的你有不满?” “长公主大人有所责怪,当然是因为我没把事情做好,处罚一下也是应该的。”科恩清楚这位长公主很是善变,而且也真有取一国之君项上人头的权力,于是换了语气:“但是呢,再怎么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就不要说杀这么残忍好不好?长公主请看,我这里已经挨过黑暗魔族一枪,差点就死了” 长公主大人的目光在伤口处凝视片刻,抬头说:“斯比亚皇帝,你知道亵渎神族是什么罪名吗?在光明神族长公主面前暴露身体,这可是死罪。” “我没有亵渎神族。”科恩说:“我只是把礼服拉开小口子。” “事实不容扭曲。” “但是长公主大人你曾经说过。”科恩力辩:“人类的身体在你眼里就好象一滴水、一棵树那样。” “本宫说过那样的话吗?”科恩还没时间“喜“,长公主大人就把他的情绪再次打压下去:“就算本宫说过,但一滴水有清纯、肮脏之差;一棵树有俊秀、丑陋之别,所以你还是死罪。” “啊”科恩大叫一声:“真的不给活路了吗?!” “理屈词穷,无聊。”长公主鄙视的看了科恩一眼,转过头去。 科恩暗叹了一口气,地位不同的两个人开起玩笑来,地位低的人很吃亏啊! “如果这里不是位于待城正南,那倒是一个很理想的行商歇息处。”沉默了一阵,长公主才轻声说:“想来,这条河流也很期盼能早日摆脱寂寞的岁月,所以在千百年的时间里努力营造,这才有了周围的一片美景,但怎知,只因为是位于待城正后方,就被划为禁地,这片景色,至少在斯比亚帝国覆灭前,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那也未必,说不定明天就有什么事情发生,比如说斯比亚再次迁都,这片美景也就大白天下了。”科恩很不喜欢这种带有“寓意“的开场白,但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又或者长公主大人说喜欢,我回宫殿大笔一挥就在此处为大人塑象,让国民轮流前来参拜” “如果你有心,塑别人的象好了,但不管是谁的雕象,都已经改变了这条河流的生命,好笑的是,这与它之前的景色没有直接关系。”长公主淡淡一笑:“而你,科恩,你也象是一条小河,你最后能有什么命运,与你自己的努力没有太大关系只要你是一条河,你就有被其他原因改变的可能,你的命运也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最最亲爱的长公主大人。”科恩又开始苦笑:“好象之前我的命运也不在自己手里吧?” “有区别的,因为之前你还是你,但是在这之后,你可能就不是你了。”丽瑞塔?克纳赫呼地转过身来,满脸的寒霜,竟然是动了真怒:“本来本宫还能扭转你这一点,但你做事太快,让本宫想搭救你都来不及!早知这样,当初就应该把你杀了的!” “我”科恩惊得后退一步:“我做什么了? 丽瑞塔?克纳赫的右手从背后抽出,把一块金灿灿的金属板丢到科恩脚下,科恩拿起一看,居然是黑暗魔族发给自己的信函,与自己不久前接到的一模一样。 长公主看到科恩疑惑的神情,解释说:“在那几位黑暗魔族进入斯比亚的时候,信函就被掉包了。” “真是好身手。”知道不会有其他神族去做这种事,科恩不着痕迹的赞了一句长公主:“大人,这是黑暗魔族单方面的要求,斯比亚没有答应魔族,我们的求援信正在去往神族的路上。” “这时候求援又有什么用?向神族求援就能让黑暗魔族不把小公主嫁给你?!向神族求援就能阻止黑暗魔殿返回斯比亚全境?!”长公主怒斥一声:“荒唐!” “斯比亚能有什么办法?黑暗魔族长公主带着魔将杀到待城来,我也尽全力抵挡了。”科恩说:“那么长的时间,光明神族没有出现,我还能怎么样啊?” “科恩,你那种行为不是抵抗,是在跟魔族讨价还价。”丽瑞塔毫不留情的揭开科恩的伪装:“黑暗魔族可曾真正杀了你一个国民?黑暗魔族可曾真的毁了你一座城市?她们除了威胁你之外,不敢作任何真正伤害斯比亚的事情,因为有光明神族在注视着她们!” “而你,科恩?凯达,正是你一再的讲条件,最后让黑暗魔族师出有名,现在好了,他们要把小公主嫁给你,你高兴了吧?” “我”科恩摇了摇头:“说真的,我是吓得冷汗直流。” “真没想到,你还会怕!”长公主转过身去,看着脚下说:“科恩,你看本宫这三根鱼竿。 “是,我实在看不出来什么,我不会钓鱼。”科恩完全跟不上节奏,他知道丽瑞塔公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但他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生气。 “你看这根鱼竿的形状,象什么?”丽瑞塔公主说:“象不象曾经刺穿你身体的长枪?” “这个,长枪和鱼竿还是有一定区别的”科恩话还没说完,三根鱼竿就一起震颤着离地飞起,化为三道金光向原野尽头飞射而去那边卷起一团团黑雾,又有无数道闪电劈下,最后三道紫痕腾空而起,平原归于一片平静。 “噗、噗、噗!“三声,飞回的鱼竿整齐的插到科恩面前,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 “象!太象了!”科恩握紧了拳头欢呼。 “这三只小苍蝇得休息一段日子了。”丽瑞塔公主轻轻拍着手,顺着河岸前行:“你不会心痛吧?科恩,她们可都是被穿胸而过。” “如果不是这样,我胸口的伤痛永不会平复。”科恩笑了笑:“多谢长公主大人帮我报仇。” “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朋友之间不是要相互照顾吗?”丽瑞塔公主的态度与先前完全不同。她的脸色变得温和平静,即使是指责,也只是柔和的告诫:“科恩,本宫之前的话虽然是说给魔将听的,但也不是全无根据,你这一次玩得太大了。” 科恩只有赔罪。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一手把斯比亚推向人类帝国的极致,你就应该明白很多道理,但你为什么还要锋芒毕露呢?”丽瑞塔公主轻声说:“以前,本宫尽一个朋友之义,处处维护你。但你要知道,你那时虽然行事夸张,却仅仅只是数十个皇帝中的一员,本宫能把你掩藏起来但现在黑暗魔族要把小公主嫁给你,你的地位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有最威仪的目光在注视着你,本宫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长公主大人的意思是” “以后再见面,我们就不会象今天这样,因为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丽瑞塔公主回答:“而你,科恩,如无意外,你之后的遭遇不会很顺利,不但不顺利,而且你会连累你身边的人那些原本有机会迈向平静生活的人。” “长公主大人,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变迟钝?”丽瑞塔公主摇头说:“本宫对你本来是另有期望的不过,说期望完全破灭也还为时尚早,全看你自己的了。” “斯比亚皇帝,本宫如今前来,并不是与你聊天的,你听清楚了,神族有话问你!”科恩正想问个清楚,丽瑞塔公主却用目光将他的问题逼了回去:“黑暗魔族以下嫁小公主为代价,让你给出黑暗魔殿于斯比亚全境传播魔族信仰的特权,这是一个亡国灭族之罪,你准备怎么应对?” “按照黑暗魔族作出的承诺,所有光明神族的惩罚都由他们去化解,当然,这是完全不可信的。”科恩说:“或者,我能想出个办法,以某种理由让光明神殿立即回到斯比亚境内,以抵销魔殿进入斯比亚的负面影响。” “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丽瑞塔公主很不客气的说:“光明神殿重返斯比亚并不是问题,问题是神殿能占多大地盘?如果还是以前那么大,你同样难逃厄运,如果神殿也在全境立足的话,黑暗魔族就会觉得他们白嫁了小公主给你,必然会再次拿你开刀,你怎么办?” “这个走一步算一步吧!”科恩有些局促。 “你是不敢说呢,还是不想说啊?”丽瑞塔公主笑得诡异:“也罢,就算是本宫最后一次帮你的忙,替你把办法说出来好了。 “大人有什么好办法?”科恩决定装傻到底。 “嗯,为了救你的小命,本宫可是无所不为啊!”长公主神色一正:“科恩?凯达,你觉得相比黑暗魔族小公主,光明神族小公主如何?” 就好象是被宇宙中所有的闪电一齐击中,科恩语无伦次:“那个我那个” “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在科恩的印象里,这是长公主最邪恶的一次笑容。“光明神族有意将神族小公主下嫁,斯比亚皇帝意下如何?” 科恩两眼一黑,被这个消息吓倒在地。(全本 ) 篇外篇 黑暗传说——前夕 与之前相比,无论是气氛或是景象,待城。。。。。。或者说斯比亚帝国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首先,是皇帝陛下身体康复,当然了,在发往各地的文书中,陛下之前的身体是小有不适,确切的说是因为长智齿而导致的牙痛。然后,遍及帝国内部的动乱慢慢平息下来,就好像发生时一样的莫名其妙。有了科恩的消息,民众的情绪也很快恢复到理智的水准之上。 再[牙痛]消失之后的第五天,皇帝陛下正式宣布斯比亚帝国迁都待城,并决定於半月之后举行庆祝仪式。令人惊异的是,最先相应的不是别人,而黑暗魔殿和光明神殿------在各圣都和各行省首府连夜书写庆贺文书的时候,这一队从但生气就争斗不休的冤家,几乎同时发布了热情洋溢的贺词,并表示在庆典仪式当日将有特使莅临待城。 然后,斯比亚黄世非常大度的表示:待城欢迎神殿和魔殿的特使以及其随从人员,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旺季不久之前祭司被驱逐一事。 至於其他帝国和条约商团,他们只有看戏的份,因为斯比亚的迁都庆典安排的太急促,就算是最近的帝国也来不及准备,等他们的使者到达待城,庆典仪式早就结束了------好在圣都有不少帝国的常驻大使,凑合著送点礼物。说些贺词,倒不至於太失礼。 并不是没有人怀疑整件事情,但很遗憾,这里面的曲折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有一件他们不敢想像的事情正在发生。 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斯比亚再待城外三十里处大兴土木,修筑了两个相邻的广场以及附属的观礼台等设施。 这两个造型一模一样的广场,并没有互通。而市分别位於商路的两侧。这段商路上安装了无数的魔法路灯,流光溢彩一直延伸到凡人大道,与忧双宫浑然一体。 明亮的灯光,自然也把忧双宫内照得如同白昼。 抱华楼上,斯比亚皇帝正带著他的一班近臣视察接驾仪式的准备情况,不过这段时间来陛下的兴致不高,基本上是处於游手好闲的状态,一切事务都是交给其他人去做。 "二十来天时间,大概也就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不用再添加什麼,不能把帝国收入都砸在接驾仪式上。"心不在焉的看著从待城蔓延出去的灯火,陛下难能可贵的点了点头:"今夜就麻烦你们看著,我去睡觉了。" 大家知道科恩心情不好,也不好再说什麼,由得他离开。 这个时候,与科恩最亲近的兄弟们都知道了,所谓接待黑暗魔殿宇光明神殿的特使不过是个幌子,此举真实的意图是。。。。。。真相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无论是谁,说出来就会招来血光之灾。 在这样一个夜晚,皇帝可以去睡觉,但是他的兄弟们可不行。从近卫军统领到最高法官,每个人都得通宵值班以防意外,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之后,个人分头出宫,巡察全城,杰克和海尔特顺凡人大道前进,玛法和莫亚分别从东西两个城门出城,顺城墙在南门外会合。 此时的凡人大道上并不安静,还有很多人在忙前忙后,很多人撅著屁股用小刷子清洗砖缝,还有一些人垫著脚尖调整彩带,甚至在清理凡人大道两旁树木的枯叶。。。。。。 他们不是民夫。不是军人,是穿著祭司法袍的祭司。 待城突然出现祭司,这已经让人很意外了,但更让人们目瞪口呆的是,祭司们分别属於神殿和魔殿,为了区别身分,神殿祭司穿白色法袍,魔殿祭司穿黑色法袍。 这个就是为什麼需要最高法官和海尔特中将一起巡视凡人大道的原因,因为自两殿的祭司以特使先遣人员的名义来到待城之后,明里暗里,他们的冲突就没停止过。在他们强大的作战能力前面,待城震惊了,科恩。凯达震惊了。 第一次冲突还算是理智的,因为光明神殿得到了一处驿馆,所以黑暗魔殿也要一处驿馆作为在待城的立足之地,待城总督没有二话,马上给魔殿划播一处。可待城内的驿馆并不是一样规模,魔殿祭司们就以[待遇不公。神殿驿馆多了一栋楼。要求重新划拨]为由,从待城市政厅开始闹,过五关。斩六将,一直闹到科恩陛下书案前。 准确的说,科恩陛下具有超然的智慧,但他也无法化解这件理不清的纠纷,他只能把冲突范围控制在一个限度之内,所以,陛下先表示重新划拨驿馆是不可能的,之后给最高法官出了两个解决方案:要不然神殿祭司们拆掉那栋小楼,要不然把那栋小楼分一半给魔殿祭司。 谁也没有想到,两殿祭司最后的商议结果会是各要一半的房间,而事情的后续发展就从此开始荒谬起来。 魔殿祭司不知道在自己的房间里干了什麼,三天不到,他们就让整个神殿驿馆中飘散著浓烈的异味,全体神殿祭司上吐下泻不止,根本没有体力去做准备工作。。。。。。 接到投诉的最高法官去现场转了转,也吐了个一塌糊涂,杰克大人显然很愤怒,他的解决方案带有典型的个人风格:让神殿把整栋小楼划拨给魔殿,然后又在魔殿的驿馆理划拨十个房间给神殿使用,让两边有仇报仇。没仇楷油。。。。。。然后,这两个驿馆的周围的街道再没有人愿意通过,迎接两殿特使的准备工作几乎陷於停顿! 在斯比亚外交部的斡旋之下,两殿最后意识到再这麼干下去会出乱子,於是交出涉案祭司,被最高法官以[非法配置魔法药剂]和[轻微投毒]的罪名打了板子,现在还被圈禁著。 驿馆风波总算过去了,待城市政厅之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在划拨场地时尽量做到一模一样,城外的迎接广场就是这样出现的,连每一边的路灯和地砖都如同圞生。但两殿祭司的冲突并没有停止,反而更上层楼,没过两天,待城的人们马上就看到了凡人大道事件------已经失去了起码理智的荒唐表演。 事情是这样的,按照司比亚制定的程序,两殿特使在庆典当天同时到达,同时沿凡人大道入城,过宫前广场进忧双宫。为了避免冲突,在这一路上,两殿特使处於并行状态,路线不交互,连沿途演奏的音乐都由斯比亚一方安排。。。。。。按照常理,这次不会再有什麼问题了吧?不!问题出在凡人大道的彩带上! 神殿坚持用神殿风格的彩带,魔殿坚持用魔殿风格的彩带,由待城市政官主持的会议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两殿祭司已经开始向土匪学习,拿著彩带抢占地盘了。你先挂上不要紧,等你一转身我就把横跨凡人大道上的彩带扯掉,再挂上自己的!周而复始,没到一天,凡人大道上就一片狼藉。 最后的结果,是两殿各有数名祭祀被打板子、被圈禁,然后,待城市政厅顺着凡人大道正中的皇家御道建立一道宽阔的隔离带,神殿、魔殿各占一边,任何不止均不得超越隔离带。这下大家能使用面积缩小了,也不会起争执,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斯比亚做到如此地步,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借口了吧?可惜,上位的祭祀是另外一种生物,完全不能以常理揣测他们总能找到一比高下的途径。 先比谁路边的树高,再比谁在路灯上的雕花精美,最后无聊到比谁的路面更洁净在这件事上,双方都指责对方想自己地路面丢垃圾,这就产生暴力冲突了。清扫路面的祭祀一般都是三两人一组,稍有不对就会冲过隔离带跟对方祭祀展开肉搏!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斯比亚不堪忍受两殿层出不穷的手段。也不能忍受迁都庆典的日期一再延后,终于派了近卫军入场,使待城的每一个祭祀都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这才让准备工作重新开始。(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僵局 去年冰焰花开的时候,帝国虽然处于战争之中,但圣都的气氛却保持的很好,关心着前方战事的人们并不迷茫,因为斯比亚有强悍的皇帝、稳定的政局和良好的治安,甚至皇妃们召集的坊间聚会每月都会按期举行。 今年冰焰花开的时候,笼罩在帝国头上的战争阴云早已散去,但圣都的气氛却有些不妙。这个繁华的前帝都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流言,在警备队的管治下,民间治安还马马虎虎,但在警备队监管不到的高官贵族阶层,麻烦就一直没有断过。这全是因为皇帝陛下没有如大家希望的那样回来,而且皇妃们也跟随他住在遥远的待城的缘故。 没有皇帝和皇妃坐镇,一件又一件离奇的事情接连发生。首先是皇帝宣布迁都待城,还举办了隆重的庆典,可民众们都不明白仪式的“隆重”之处在哪里,一些高官贵族倒是能看到用魔法记录的盛况美景,但这些人都清楚迁都仪式背后的各种纠葛,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其次,被皇帝驱逐的光明神殿祭司,再一次穿着白袍出现在圣都,因为原来的大神殿被皇帝改建成了一所平民学校,所以神殿祭司们正忙着重建新的斯比亚大神殿。如果说这还不够让人震惊的话,那么黑暗魔殿祭司的出现就真的让人瞠目结舌了。 “污秽、卑贱、无耻”的魔殿祭司同样也在圣都忙碌着,因为皇帝陛下御笔亲批,以前的死敌要在神殿街对面建斯比亚大魔殿!但既然是英明神武的科恩陛下的意思,民众就是在不理解也不会有过激行为,陛下做事一向出人意料,这件事一定另有内幕,大家看着就好了。 相比之下,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坊间会议暂时停办。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坊间聚会已不是单纯的聚会,而成为斯比亚皇室发掘人才的场合,很多无法*正规门路出身的平民因为参会而被皇妃们破格录用,现在停止,就等于剥夺了平民的希望。所以,为这事圣都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很多人涌去维素国相府邸递交请愿文书。 国相府邸外挂出公告,解释说因为待城距离太远,不利于召集。但根据那些堵住国相府大门的人的说法,以往参加过坊间会议的大部分人都是自发参与,根本不需要谁来召集。唯一能召集大家的只能是四位皇妃,所以,如果不是四位皇妃亲口告诉大家坊间聚会停办的话,那么大家就要自己去待城,请国相府邸发给通关文书。 很多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斯比亚也不缺少刁民,跟国相打对台还振振有词,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得很啊!其实,这也算是科恩?凯达治下的一种特色,他至少给了民众说话的权利虽然乱说或说错还是要挨板子,但说话本身已经不是罪过了。 吵吵闹闹的时候,去待城参加迁都仪式后又巡视各地的维素亲王回来了,知道这件事之后,维素亲王解释说聚会不是不办,而是因为刚刚迁都待城,四位皇妃事务繁杂,近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主持聚会。然后又在府邸外摆起了几张桌子,让希望参加坊间聚会的人登记,一旦待城方面有消息过来,亲王就立即安排大家过去这样子,总算是把大家安抚下来。 民间的事态涌动暂时告一段落,紧跟着发生的,就是斯比亚军方和政局的变动。 在神族和魔族的直接干预下,令斯比亚所有军人都心惊肉跳的裁军开始了,帝**队要在一年内裁减五分之一,两年内裁减三分之一,到第三年,整个帝国只能保持现有军队总数的一半。近卫军、亲卫军的裁减幅度略小,但形势也不容乐观。 就连在荒芜海岸立下赫赫战功的三个龙骑兵军团,也惹得不高兴了。(这不是废话么!。。)尽管被参谋部全力保护,但结局依然是踏梦军团被裁减三分之二的员额留用,配属待城;裂影军团和破晓军团完全裁成了空架子,只能各自保留一个营的员额,被分别配属到南方战区和北方战区。 而这只是军方知道的部分事实,他们不知道的另一部分事实是所有被裁撤下来的类龙坐骑,全部被强制性的分配给了魔属联盟和神属联盟(这个他们养的起么),具体数量和去向不明。 科恩?凯达是一个战争皇帝,他执掌的斯比亚是以战争发家致富的帝国,裁什么都没有裁军严重,一半在战火中存活下来的军队阿,这比打了败仗更难以令人接受。先不去猜科恩陛下有多痛心,在圣都的帝国中高级将领们已经炸窝了。 一时间,参谋部驻圣都官邸前人山人海,总参谋官办公室的门坎都让人给踏破了,得不到准确裁军内幕的军团长们骂娘、流泪、砸东西,但无论他们怎么哀求、耍赖,甚至威胁说要去待城告御状,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卡罗斯中将就是不搭理,兜里的裁军名单捂得很严。 于是,一群军团张开了碰头会,决定集体去待城喊冤他们太激动了,一时忘记军团长无故不得离开部队驻地,所以最后决定集体写申述状,用加急快马送去待城喊冤。绝对不能直接用公文方式送,那样的话,申诉状最后还是会落到参谋部手里,所以大家选择了走长官路线,海尔特中将和莫亚中将那是不用说了,甚至连玛法和杰克都有份! 卡罗斯是个儒将,但并不是说他会任由这些军团长们胡闹,于是大笔一挥,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扣薪水的扣薪水,然后统统叫到圣都来参加皇家学院高级将领培训,不过关的不准回家皇家学院的系列课程非常完整,里面还包括了令卡罗斯本人都心有余悸的“诗歌”。(可怜的军团长们) 够胆子冲到待城找皇帝陛下申述的将领只有一个,就是帝国海军副司令山德中将。因为不想手下的舰队被送去“援助”两个联盟“剿灭海盗”(是不是就是他们自己?),山德中将以“训练”为名,乘坐第一舰队的旗舰出发,偷偷摸摸的在分界线登岸换了快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待城。 一进城,凡人大道才走一半就被海尔特拉去灌了个昏天黑地,刚刚爬起来,莫亚中将又跑来跟他促膝长谈,然后是玛法请他参加联谊会一连忙了十多天,人都瘦了整整一圈还没见到科恩,最后在大家“船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保证下,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与军队不同的是,内政方面的变化要隐秘一些,虽然影响巨大,但是能量却是缓慢释放的。原因很简单,官员的调动一般不用告诉民众,实在不得已要宣布的话,也可以用很多修饰手法去掩饰本质。 维素亲王被授予一系列的新官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职权是监督帝国境内神殿和魔殿的修建进度。理由是两殿在每个行省首府、所有重要市镇同时大兴土木,数量很庞大,要确保如期完工可不是意见容易的事,所以,维素亲王拥有了帝国内最大的物质调集权。 力克.凯达亲王,还有西夫塔.凯达亲王卸去了带有军队背景的职务,被任命为地区监察官。听起来地区监察官并不算很显赫,可这个职务的名称与实际权限并不相符两位亲王各自掌握着五六个行省,除了没有对总督的任命权之外,所有政务大权尽归囊中。 理论上,对各行省总督的任命权是在维素亲王手里,而驻军权、法令颁布权在待城忧双宫手里,但谁又能保证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次发生改变呢?就算没有大的变化,但让个人掌握了如此巨大的权利,且不管他忠诚与否,这事情本身就已对帝国造成了危害... 环境和**,这两元素向来是相互影响的,没有谁一定得在前面的道理,创造出这样的环境,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就几率而言,忠臣无比的人先兢兢业业的爬上高位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谋反实力而实行的占了绝大多数,所以他们被叫做反贼、逆贼。先定下谋反目标再揭竿而起的那种,成功了就叫英雄,不成功也当得起好汉的头衔... 把这些看在眼里的人都在奇怪,一个浅显的道理,科恩.凯达应该明白,他治理这个国家到现在还没有犯过如此鲁莽的错误...是的,这是鲁莽,简直鲁莽的可怕。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科恩.凯达本人受制于人,没办法才这么做。斯比亚现在还能怕谁?而已,既然是他们在幕后运作,那么斯比亚也就翻不起什么波浪了。 一系列的政令和军令下达完毕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斯比亚内部没有在发生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景象。上边的人下令很简单,可下面的人做起来不会那么快,仅仅一个中级职务调整,双方都有可能拖上半年才能交割清楚,更别说这么多的高级职务了。 另外还有军队,裁军不是放假,得提前拿出方案来安排那些被裁减的军人,要不然,这些昨天还在保护帝国的人就只能转行去做盗贼强盗,变成危害地方的破坏性力量。可说到安置,谈何容易?一个人或是一个家庭的生存环境,这些都不是能拿钱来就能买得到的。 督办裁军的祭祀心急,圣都着急,待城也着急,大家相互催促的公文像雪片似的飞来飞去,却没人能拿出个好办法。 在一个半军事化的帝国系统里面,各种物资和人员的搭配都有其固定规律和比例,让各个行省吸纳和消化十多万外来民夫也许不是问题,但要让他们立即接受同样数量,有累累军功在身的军人,那就是个笑话。不说斯比亚每级军功都有相应的土地、房屋和家畜等等赏赐,就只说这些军人的家属,这数量大的人群要如何安置? 所以,在文件上已经是农夫、屠夫、内政文员和警备队员的人,这会还在训练场上全副武装的摸爬滚打;被划归到康森、白霜、佛露等行省,已经成为有房有地的居民的人们,晚上还是得窝在同一个帐篷里睡觉可圣都方面呢,还是得继续向他们运输军粮、发放军饷。 急不来的事情只能慢慢做,这是很多人从这件事学到的道理。反正斯比亚的格局已经决定下来了,就算再怎么拖,也无法改变决定下来的事情。 况且,现在的科恩似乎完全不管事了啊,大家还担心什么呢? 在这段时间里,科恩的确没怎么管事,他每天泡在沉眠之地里,过着悠哉游哉的清闲日子。 以前科恩不是打仗就是翘家,很少有时间陪四位皇妃,可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一起,首先不习惯的反而是后者,终于有一天,她们联合起来,“劝”科恩回待城去。 “时机还没有成熟啊,”科恩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说,“这么早回去会打扰别人的,那么多的人,好不容易集体做个美梦,怎么好意思现在就吧他们都敲醒呢?这太残忍了。” “你要是再不回去待城,可就轮到我们做噩梦了,”第一皇妃用少有的温情语气说,“斯比亚是我们的家,就算是再怎么不喜欢以前的忙碌生活,可是我们为这个家操持了这么久,感情也是很深厚的,怎么能眼看着它发生这么多状况呢?” “那就是说,跟我的感情不深厚了?”科恩可怜兮兮地说,“大家真的刻薄啊,就算心里真的不喜欢我了,也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嘛” “好言好语地跟你说已经没有用了是吧?好样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站在第一皇妃深厚扮黑脸的迪尔·梅林开始挽袖子了,“告诉你,现在可是四个打你一个!” “你们四个在这里住了段时间,都跟着那些家伙学什么了?我估计不拿武器的话已经打不过你们了。”科恩总算坐端正了,看了看活力四射的皇妃们,最后感叹一句,“看到你们现在这么健康活泼,我真是有成就感啊!” “我们又不是你的宠物,什么成就感?”迪尔·梅林还没从黑脸状态走出来,菲琳是最先明白的一个,对科恩说:“不如我们陪你回去吧,你身边也需要人照顾。” “你们想都别想,”科恩态度很坚决,“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们从的眼皮子底下弄出待城藏起来,回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找谁哭去?” “四神有教会我们掩饰自身气息的魔法” “算了吧,那魔法要是管用的话,他们自己怎么会窝在沉眠之地里不出去?跟着我回去这事你们就别想了,我不会答应的。当是度假也好,当是受罚也罢,反正你们不能从这里出去。”科恩摇了摇头,“是不是你们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担心我真的收了小公主做小吗?” “呸!谁关心这个?”迪尔·梅林用手指戳着科恩的额头,“虽然一开始是被你骗来的,但我们现在也算是有属下的实权派人物,这么久不出现,难保不会出现混乱。” “手下?你们管他们吃、管他们喝,还能管得了他们一生无忧吗?不怕他们长不大啊?”科恩又摇了摇头:“越是这种时候,越能看到手下人真正的能力。” “就像你手下的将领们那样吗?”菲琳单手托腮,微笑着说:“依照这将领以前的表现,你的裁军令一下,圣都的场面会变得非常热闹吧!” “所以我才跑来陪你们度假嘛,将领们找不到我,他们就会选择自己解决难题”科恩微微一笑:“他们又不是没脑子,只是通常不用而已。只要拿出本少爷当年的作风,这点小事儿算什么?” “说到将领们,我这里刚好有一封信,是白影昨天从待城带回来的。”温丽丝把一张信笺交到科恩手上:“卡罗斯在圣都撑得很辛苦,两殿祭司对裁军进程不满意,但又没有解决办法,似乎要先拿军事学院做示范的样子,已经在收集资料了” “这群混蛋要打军事学院的主意?”科恩眼睛一鼓,接过信笺看了,脸色变得沉重。 “怎么了?”温丝丽怯生生的问。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是真的要回待城了。帝**队中的精锐力量,大半都被我藏到各军事学院,看来两殿祭司当中也有眼光狠辣的嘛!”科恩对温丝丽笑了笑:“这一去也就是十天半月,不用担心我。” “可是,科恩你不是说要打破眼前的僵局吗?现在要做的事,似乎是在保持僵局吧?” “对啊,因为僵局被我打破的先决条件是不被打破。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打破僵局的人不是我啊我心急又有什么办法呢?”嘴上跟皇妃们解释着,科恩一样样的检查起身上的装备来。这是一个让皇妃们久违的情景,要知道,当上皇帝之后,科恩身上就没有再带过多的东西那些瓶瓶罐罐、长短匕首、魔法卷轴,都是他翘家跟人打架的必备套装。(全本 ) 第1章 从斯比亚帝国内部管理结构来看,所有行省都市在总督的直接管辖下,但要依照实际情况来分析一下,人们就会发现大都数总督的管理权是被其它官职分化和限制着.吾看文学 担任这些箝制职务的或许是待城的人,或许是圣都的人,又或者是那些连本人都说不清自己背景的人. 而在为数不多.具有完备控制权的行省级总督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那就是在年龄上产生两级分化:大部分人是白发苍苍的老总督,极少数释初出茅庐的青年甚至少年总督,在年龄处于壮年的总督里,几乎没有人能保留住自己手里的权利. 吾看文学 其实原因很简单,老总督们是帝国继承自夏麦家族的遗产,背景核实力都很雄厚;青年总督是现任皇帝提携起来的新贵,作风强劲又深得信赖. 其它势力即使有心要从这两类人手里分权,大概也缺乏直面生死的勇气.所以相对而言,在这些总督的地盘上,各方面的形势都比较稳定. 就算在其它行省强悍无比的两殿祭司,在他们手里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吾看文学 所以,在这个时候的斯比亚帝国,真正乱的地方看上去很平静,而表面汹涌澎湃之处,反而是不太需要皇帝本人伤脑筋的,比如东缔行省. 与其它不太受皇帝关注的地方一样,东缔行省也处于一位实权总督的严密控制之下,而且这位牧守一方的高官还是有史以来司比亚帝国最年轻的总督------年轻到帝国不得不在他的总督头衔前加上[代理]两字. 仅以年纪来论,这是一份殊荣,要知道,即使是科恩陛下当年也没有得到这种待遇啊! 东缔行省总督府在缔亚索玛城,那一片紧*城墙的建筑群同时也是缔亚索玛城主的官邸,代理行省总督兼程主的雅尔萨德.萨兰,就是他的主人. 总督是帝国内政官职,城主属于贵族特有头衔,这本是两个相互监督和制约的角色,依照以往的惯例,帝国绝不会允许一个贵族在自己的封地上担任实权军政职务-------当年的黑暗行省是荒芜人烟的蛮荒之地,当然不在此例.吾看文学 科恩陛下让雅尔萨德同时担任两个本属对立的职务,这无疑是一种青睐有加.甚至是放纵的体现......甚至有传言说,皇帝陛下是在把亚尔萨德当作帝国栋梁培养,可如果是这样,陛下把他放在身边随时指点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丢到相对闭塞和艰苦的边陲来呢? 然而皇帝的心思并不是凡人能够揣摩的,他非但把亚尔萨德放在父辈牧守的土地上,而且给予了等同王子的待遇.君臣之间的公文书信往来是寻常官员的数倍,衣食住行.随员配备均是御赐,年轻的亚尔萨德喜欢登高远眺,几位皇妃还专门为此拨款,给他的府邸修建了一座直接连上城墙的廊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皇室豪不顾忌旁观者的感受. 雅尔萨德是个自戕的少年总督,他在行使自己的权力时,毫不犹豫的接下这些殊荣,身为晚辈和臣子,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犹豫. 因为他知道,科恩陛下不会在他身上使用[先骄纵.后诛杀]的谋略,即使陛下有这样的安排,那也绝不是针对他本人的. 所以,一个大方的给,一个放心的接.但事实上,少年总督是不好当的,有时甚至要用[痛苦]两字来形容. 吾看文学 总督每天的作息,均严格按照皇家学院学子的标准执行,亚尔萨德天不亮就得起床,梳洗之后晨练.咏诵.早餐之后处理一般公务,午饭时接待来访客人,午睡之后研究从圣都和待城传来的政令和邸报,晚饭时接受八位导师的联合考较...... 在一般人看来,这样的生活已痛苦到有理由撞墙了,但对亚尔萨得来说,这一部分还算是轻松的,痛苦的时段是在饭后,因为他要在皇家侍读的陪同(其实是监督)下,处理一天中最重要的事务. "我祈求花儿,永不凋零,再也听不到花瓣掉落的声音;我祈求月亮,永不沾尘,再也看不到退色的表情......"眉头拧在一起的少年总督斟酌再三,才继续在纸上写下去:"如若爱了,就要永远藏在内心,让她知道,必定心事难成......"吾看文学 放下笔之后,少年总督才把这页纸递给了身边的皇家侍读,后者用严肃的神态看了一遍,然后评价说:"格式是工整的,用词有新意,借喻手法也符合要求,但后段表达太过直白,不够含蓄.陛下和皇妃那里,并不一定会满意." "别的诗人多少天写一首?而我今天写了多少首?"雅尔萨得看看桌上的一迭废搞,轻轻摇了摇头:"我都快被榨干了......早知这样,说什么也不答应陛下的条件啊!" "这倒无妨,此诗架构尚好,只需稍作改动就是了." 年纪大了雅萨德不少的皇家侍读改了一下后半部分,然后亚尔萨得重新誊抄一遍,把这张纸交给了身边的机要官.机要官把足足二十首情诗放在一卷文件的首页,然后合上封面加盖火漆. 卷宗封面上有血红的大字------东缔行省本月死刑申报表! "不过,陛下颁布的规定是每宗刑案附带一篇游记.随笔或散文."皇家侍读有些担忧的看着机要官员封装文件:"诗歌的话,大概会被训斥为取巧." "一天写二十来篇符合陛下要求的随笔散文,帝国之内有谁能办到?八位导师能办到吗?"雅尔萨德露出一个与实际年龄毫不相符的苦涩笑容:"在圣都皇宫的时候,我亲眼见到皇家学院的才子们跟陛下打对台,才冠帝国的文章被陛下批得体无完肤也就罢了,但陛下当场写就的东西却更让他们羞愧......举国学子最尊的是四位皇妃,可如果陛下自己没有本事,这样的局面是不可能出现的." 吾看文学 "如果因为此次判死刑的数量过大,就擅自改写诗歌的话......" "无论附加的东西是否能够通过,这几件公务都不能耽误."少年总督的语气很坚决:"经年累月查下来,这些神殿的爪牙总算落网,必须立即行刑.稍有拖延,难免被新来的祭司察觉,如果他们救出这批人并重新勾结起来,那么神殿的能量就会超出魔殿太多.在目前,神殿.魔殿中任何一方的独大,都会引发灾难." "原来总督看重的是这一抵,那么相比之下,被陛下训斥也算不得什么了."在处理内政方面,皇家侍读还是赶不上面前这位颇负传奇色彩的少年总督. 雅尔萨德大人是什么人?出身世家的他,是一个独自在战乱中存活下来.孤身前往圣都告状的孤儿,并且在皇帝的提点之下亲手将仇敌逼上绝路,这些事都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能做出来的. "对了,神殿和魔殿今天闹事了没?"雅尔萨德摇摆着酸涨的手腕问. "每天都虎视眈眈,今天怎么会不闹?这会还没结束呢!"他身边一位负责协调两殿关系的官员苦笑着说:"两殿的建设工程都需要大量民工,但圣都配属下来的工匠只能用于重要殿堂建设,另有海量的工作需要就地招募民众完成.但本城闲置的劳力很少,于是两殿昨天颁布公告,号召民众为信仰奉献,这又牵扯到争夺信民的问题了." "打起来了?"雅尔萨得看着这位协调官员. "打起来了."协调官员无奈的点点头:"规模还不小,晚饭时有近百名两殿祭司在广场附近械斗,魔法都用上了,到现在为止各有死伤.如果不是警备队严密监视,想来会更严重." "打的好!"少年总督微微一笑,脸色没有刚才那么严肃:"有多少人为官?影响如何?" 吾看文学 "那是城市广场,我的总督大人,全城的人都在看着呢!"协调官员可没有总督那么兴奋,因为这种群架的规模越大,越是说明他没有对职责尽心.虽然他真正的职责可能就是让两边打群架,但官誉在民众口中坏到不能在坏却是肯定的. "本城之前有不少坚贞信民,神殿的拥护者在里面占了绝大多数,另外一些信奉魔族的人是从那边迁移过来的,魔殿就不说了,神殿被驱逐时我们的宣传做的很好,大家都相信是神殿把坏事干绝后遗弃了我们.可以说,神殿的回归时机并不恰当,因为民众对他们失望并觉得不可信任."几乎不用考虑,协调官员就把本行省的现状做了大致描述. "这一个多月以来,两殿祭司争抢地盘和信民,每天打的不可开交.互揭疮疤,已经严重削弱了两殿以前的超然地位,就连一些妄想抱两殿大腿发家的死忠者也保持着观望态度.另一方面,我们控制的言论却一直在引导民众......所以,两殿的声望还在持续下跌." "形势的把握一定要抓紧,必须保持我们的主导地位,再加大投入!"雅尔萨得来了兴致,一边走一边吩咐:"走,我们也去看看这个大场面." "我的大人,那有什么好看的,祭司们乱丢魔法,可别伤着你!"官员们抢在近卫前面拦下总督,他们都是皇帝陛下精心挑选.指定帮助亚尔萨德的官员,对亚尔萨德的安全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我坚信总督卫队不是摆设,大家也要相信我不是一个魔法标靶,到了必要时刻,我也可以动一动."少年总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又吩咐说:"明天早上,吃亏的那一边一定会跑来告状,通知警备队,等他们打完了之后要清点死伤收集证据.你们也留心一点,祭司送来的贿赂全部收下,以皇室的名义使用在去年受灾的地区." "这样处理又得设立案卷."皇家侍读好心提点说:"那大人还得写多少散文随笔啊?" "这种案件,无论我判处涉案祭司什么刑罚,两边为了保住颜面都得给钱,加上你们帮我一层层的剥,案件判下来得收多少钱?一年到头,总督府难得遇到这种开源的机会."这时说到写东西,雅尔萨德已经不皱眉头了:"写东西虽然辛苦,可行省处处都要用钱,总督辛苦点是应该的......" 吾看文学 官员们都是侍奉皇室出身,加之已习惯斯比亚皇家几位大佬的处事方法,所以并没人对总督这个命令有异议,虽然雅尔萨德阁下与之前他们侍奉的维素亲王和科恩陛下还是有一点区别. 维素亲王谈公事时,语气和蔼但态度严肃,而且绝不会牵扯到诸如[收贿赂.主动盘剥]等话题;科恩陛下谈到钱,多半会蹲在某级台阶上,细心的.亲切的启发大家[多收.多赚],生怕漏掉了一个铜板;而我们的雅尔萨德阁下,他却是用正义凛然的语气下达指令,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公事------在总督的字典礼,没有[私人财产]这个概念. 既然总督本然都有如此兴致,所提议的事情又不违国法家规,身边的人哪有不迎合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在奔赴广场的同时,已经三言两语的定下了索贿的范围和明目,誓要让两殿这场官司在自己手里打的伤筋动骨,更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世俗宦海的厉害! 任何事情做到极致,都可以称之为艺术,判冤枉官司也一样,所以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少年总督的手头会松动很多......就在东缔行省盘剥两殿祭司的计划进行的如火如荼时,附带着二十多首诗歌的机密卷宗也在被向上传递着. 因为雅尔萨德.萨兰实际上是科恩的养子身分,所以这份卷宗是直接送去了沉眠之地.少年总督的取巧行为被识破,四位皇妃在回执里把雅尔萨德严厉训斥一顿,但文件本身没有被耽误,还是在第一时间发往待城忧双宫,连带那些诗歌一起被摆在皇帝的桌上. 身为一个特立独行的皇帝,科恩陛下的办公地点并不太多,重大涉外事务和日常事务随便找个地方就办了,需要与群臣商议的事情会在抱华楼,需要保密的事情则会集中在忘忧阁办理------忘忧阁可不是什么楼宇,而是一处独立的,位于地面之下的隐密所在,也就是其它帝国的皇宫里都会有的那种[隐密部份]. 既然是[隐密部份],那么防卫上自然是一丝不茍的,二十多个房间围绕着中心的一个大房间呈椭圆形排列,忘忧阁被别出心裁的布置在西翼,逆反众星拱月的一般心理,所以位置很是隐密------中间那个禁卫森严的房间,不过是一个数据室而已. 吾看文学 忘忧阁房间并不大,而且大部分空间被一个巨大的黑铁囚笼占据,*边的地方摆放着一套桌椅,与皇帝陛下本人使用的桌椅只相距半个马身,在这点空间里,还孤零零放着一只石凳. 石凳是一道很显眼的分界线,以此为中心,忘忧阁里左右两个空间一边奢华.一边俭朴;一侧富丽堂皇,一侧老旧失色. 囚笼,自然是关押魔族小公主艾妮.伊萨伯安特的所在. 淡出人意料的事,在柯恩本人所使用的空间里,所有陈设都是老旧的,而羁押魔族小公主的栅栏里却极尽奢华,连每一根黑铁都被套上锦绣的套子,这很能让人产生疑惑------到底是谁关了谁? 事实上,无论皇帝还是魔族小公主,他们都在尽力避免[羁押.囚禁]这些词汇,黑铁的牢笼锦绣套子遮掩之后,在他们眼中就彷佛真的消失了一样.而且,在科恩陛下来忘忧阁办公的时候,艾妮.伊萨伯安特就像是陛下的一位秘书一样,标有机密字样的文件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虽然说不上配合默契,却至少形成了一个流程. "你这个皇帝当的真是多姿多彩,手下的大臣也真够标新立异."魔族小公主打开一份厚实的卷宗,取出一迭纸张看了看:"申请执行死刑的案卷里,竟然夹带着诗歌......还有情诗?怎么.斯比亚帝国出现女性总督了吗?不把原来的四位皇妃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本宫在此?" 相处近月,科恩对魔族小公主的态度逐渐缓和,或者应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科恩本人已从疯狂和沮丧中清醒过来],当日的疯狂行为则在两人的记忆中淡去,谁也不再提起......不管怎么说,至少科恩现在给了小公主一定的尊重,所以艾妮.伊萨伯安特偶尔冒出一个[本宫]之类的自称,并不会受到训斥. "诗歌?"科恩伸出手来接过卷宗,扫了一眼封面,微微一笑说:"东缔行省的总都是亚尔萨德.萨兰,他家是我家的世交,帝国内乱时全家蒙难,复国之后,他只身流浪到圣都伸冤,之后就跟着本少爷,虽然我一直把他当作是弟弟抚养,但大臣们却认为他是我的养子." 吾看文学 "似乎听说过这人."艾妮小公主说:"以他的年纪,似乎还不能成为一省总督吧?" "朕说行,他就行!"科恩笑意一敛,锐利的目光一闪而逝,尔后又缓和了脸色:"年纪当然是个问题,所以,本少爷才命他每处理一件刑案,必须写一篇与刑案无关的散文随笔." "看来是处决的人犯太多,这位总督开始取巧了."艾妮公主观察着科恩的神情:"可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仅仅用散文诗歌这类的东西,就能化解少年心中的杀戮吗?" "虽然能让他明白决断人命需要慎重,但却不能化解一个人心中的杀机."科恩摇了摇头:"他写出的这些随笔散文,能让我知道他心中的杀机有多浓重,知道他是否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就像这次的诗歌,这就是不好的苗头,说明亚尔萨德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已经变的不慎稳重了." "还好吧?"小公主却有些不同的看法:"我觉得这些诗歌写得还不错." "我要的是一个正常而健康的人,不是弱不禁风的草包,也不是一个边咏唱情诗边杀人的变态."科恩取出自己的印章,在亚尔萨德的申报公文上盖下去,轻松的微笑在脸上弥漫开:"积压的公文总算是处理完了,本少爷真是一个勤勉的皇帝啊!" "在别的皇帝看来,处理政是正是展现自己权威的机会,为什么你会这么不耐烦?"小公主见科恩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于是轻声问:"你觉得皇帝应该怎么做?" "皇帝应该怎么当,我真没有考虑过,反正我不习惯当帮佣."科恩在面对此类[严肃]问题的时候,都是一副嘲弄的语气:"好了,在会.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你见不到我.我也见不到你,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敢这样对待黑暗魔族的公主,科恩.凯达你是第一个."虽然被羁押也有一段时间,甚至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本人的语气都不激动了,但心中的那份感触却不见减少. "妳不是还好好的吗?本少爷没再动妳一根手指头,还让妳居住在权力核心,接触朕的机密文件,连饮食都有专人负责,妳还想怎么样?"科恩对小公主的抱怨一点没放在心上:"我知道妳不习惯,但我不也是在忍受着吗?黑暗魔族是永生的,比较起来的话,妳只是陪我一段时间,而我却是一辈子被妳缠着,叫屈的应该是我才对." 吾看文学 "但愿事情就像你说的那样."小公主在科恩身上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千万不要跟这个男人顶嘴,说些模陵两可的话反而不会有什么恶劣后果:"本宫不想等太久." "保留一些愿望有利于妳的身心健康,但某些事情却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科恩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晚餐的时间快到了,祝妳好胃口." 走出忘忧阁,科恩看了看门外的乌鸦,笑着说:"也祝你好胃口." 乌鸦一脸漠然,推着一辆餐车进去了.(全本 ) 第2章 听到开门声,魔族小公主抬起头来,对*近的乌鸦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与下嫁(或者说出使也行)的第一天相比,艾妮?伊萨伯安特此时的表情显得娴静而安祥,平静的目光里,往日的灵动也并没有消失,不得不说,这种神态才最能衬托她那清纯的容貌。 餐车停在栅栏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的乌鸦揭开上面的餐布,然后回身坐在石凳上面,对于近在咫尺的魔族小公主,他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就好像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团空气。 乌鸦的饮食从来都是简单到了极点,而且菜单还万年不变。所以要这位仁兄替别人准备饮食,那么餐车上除了清水和面包两样之外,就别想再多出什么东西来。 可是,小公主怎么说也是魔族”上宾”,起码的排场是免不了的,所以不管食物种类怎么样,餐车上面一定得摆放着整套餐具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件作工精美的刀叉,锐利而坚决的指向那一筐面包和那一壶清水,很有杀鸡用牛刀的感觉,如果面包和清水有灵性的话,想必此时也在瑟瑟发抖。 “每天跟阁下见面,可到现在为止,还是与阁下感觉很生疏。”艾妮殿下白皙的手穿过栅栏,轻轻拿起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柔声说;“因为我不是值得阁下倾诉的对象吗?” 别以为艾妮?伊萨伯安特一开始就是这种性格,一个多月以来,发生在忘忧阁的精采场面数不胜数,总的来说,是小公主一直想改变这个男子对自己的态度,可办法想尽都没能得偿所愿,久而久之艾妮殿下才总算是明白了,乌鸦只管送饭不管服侍,自己吃不吃都与他无关。 如果像对科恩那样对他发脾气的话,他眼中的冷漠会毫无阻碍的转变成严酷科恩?凯达现在虽然疯狂,但好歹还有记起自己是个皇帝的时候。可乌鸦,他在很多方面是一个没有任何顾忌的冷血动物,所以,自取其辱的手法艾妮殿下是不能用的。 “除了交流,说话的另一个用处是表明态度。”乌鸦冷淡的回答:“我的态度想必你已知道,而我跟你之间,也没有事情需要交流。” “我们之间,以前当然没有值得交流的事,但谁又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艾妮殿下拿起晶莹剔透的水杯,大水杯遮住了她的一半面孔,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眸向着乌鸦俏皮的眨了眨,长而卷曲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 她那专注的目光,盯在乌鸦脸上就再也不移动了。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身分,别说凡人,就连也难以抵挡! 然而,艾妮殿下这次还是失望了,因为在她的魅力之下,乌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连厌恶的目光也没流露一丝就算是冷血,他也应该会发出些无意义的声音应付一下吧?她不相信科恩?凯达真的只是安排他来负责自己的饮食,而没有授予他其他的用意。 “在传闻里,阁下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但我想阁下的沉默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放下水杯,艾妮殿下用小手指拢了拢耳后的发丝,她知道在这个恰当的位置,自己耳环上的宝石可以闪耀出令人心醉的光芒:“阁下很有气势,并不像是心灰意冷了,那么阁下沉默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事情被某些人知道吗?” 乌鸦保持着刚坐下的姿态,一点反应也没有。 “跟我多说说话没有坏处,对你而言是放松,对我而言是排遣寂寞,我被科恩囚禁在这里,无法将话题泄漏给任何人,所以这应该是很安全的。”小公主的手放下,轻声的说:“除非你是不想让除了你之外我唯一能见到的人知道这些话,不过这也没关系,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相信一个阶下囚的胡言乱语吧!” “用餐时间已毕,晚餐结束。”乌鸦站起,拉起餐车就往外走。 艾妮殿下一点也不惊异,事实上,这是乌鸦送餐的固定流程,但她也不准备浪费这样一个机会,毕竟已经准备了月余艾妮殿下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乌鸦,其中有怜悯,也有鄙视。 任何人在乌鸦面前流露这种目光都是危险的,哪怕她是魔族小公主,哪怕她只是用这种目光看着乌鸦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虽然乌鸦没有转身,但他的口气却无可逆转的向阴冷*拢。 “行尸走肉。”艾妮殿下不慌不忙的回答,语气里甚至还有些戏谑。 虽然知道这样的言行会引发乌鸦严酷的反应,但她却早已成竹在胸因为她知道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其实是有弱点的,而且是致命的弱点!那才是她决心下嫁斯比亚的真正原因,一件她认为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人更好玩的事,一件能让黑暗魔王允许她任性而为的事。 “有意思。”乌鸦手指一弹,餐车骨碌碌的滑向门边,硬如黑铁的声音响起:“你为了这一刻已准备了一个月,真正出手的时候却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准备多少,使用多少,这都得看对象不是吗?”艾妮殿下的声音却很柔和:“对于某些人来说,准备得再多也未必有用。但对阁下你,我只需说出一件事而已。” “对女人我一向宽容。”乌鸦依然没有转身:“仅仅说出一件事奈何不了我,你应该再准备点其他的东西。” “不劳阁下关心,其实这已经足够了,”艾妮殿下对着乌鸦的背影笑了笑:“在这个世界上,阁下只有唯一的一个朋友,如果他还能被称为朋友的话当然了,他的人品并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关键是从他的角度来看,阁下并不是他唯一的朋友,至少在某个时期,还有另外一个人更加重要。这个人,相信我不说,阁下也应该知道是谁。” “对女人我一向宽容,但我并不想听女人唠叨。”乌鸦说:“距离我转身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让科恩?凯达知道,他生平两个最重要的两个朋友见过面,甚至发生了一些事情,你猜科恩?凯达会怎么想?”艾妮殿下轻柔的声音顿了顿,片刻之后再次响起:“又会怎么做?” “他怎么想,怎么做都不重要。”乌鸦慢慢转过身,身影一闪,已经到了魔族小公主面前,森严的杀机从他眼中散发出来:“重要的是我怎么想,怎么做。” “首先,阁下要确定能杀得了我,善意的提醒阁下,魔族是永生的。”艾妮殿下展现了生平最柔和的语调,还配上了最狡黠的眼神:“其次,阁下还要确保我永远不能再见到科恩?凯达,否则,他心中最不能被触碰到的往事,就会被揭示出新的线索。” “挑拨关系的手法如出一辙,你就这么有把握让别人相信你的话?”出人意料的是,乌鸦没有马上出手,充斥着杀机的目光反而闪动起来:“科恩?凯达似乎不是轻信谣言的人。” “如果我说的是谣言,阁下这后半句话不是应该放在前面说吗?是不是阁下心中慌乱,以至于忘了组织好语言顺序?这可真是少见呢!”魔族小公主像是在调侃一位经年好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因为乌鸦的应对,已经把他心中的弱点明显的袒露出来。 “对黑暗魔族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秘密,哪怕是光明神族的事情也是一样,更别说是光明神殿那些自以为隐密的勾当。至于阁下与菲谢特?夏麦之间的事嘛,怕是连捏造的必要都没有,只要我肯说,科恩?凯达自然会去想办法证实的只是,那必然不是阁下想看到的。” “这样做似乎对你没有好处,”对方既然已经翻开底牌,乌鸦也没有再对这件事的“真实性”进行任何探讨,直接就切入主题:“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别担心,我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是让我先替阁下考虑一下吧!” 魔族小公主的身高比乌鸦矮了不少,因为两人现在的距离很近,所以她得抬起头才能看着乌鸦的脸,所以两人实际上虽没有身体接触,场面却显得很暧昧:“第一,你没有办法灭我的口;第二,你也不放心把我继续放在这里,因为我每天都跟科恩?凯达见面,万一无意泄漏了秘密,那可糟糕。” “直接说要什么。”乌鸦打断她的话:“我的耐心不够。” “不是耐心不够,而是你的心经不起煎熬吧?放心,我也不想这样,因为”小公主的手指点到了乌鸦左胸上,顺着皮肤画出了一个轮廓,暧昧的表露了些自己的本意:“对我而言,你的心也是充满神秘的所在。” “如果你说这么多话,仅仅是想用手指在我胸口画圈而不挨耳光的话,你已经做到了。”听小公主这么说,乌鸦的眼神逐渐平复下来:“最后一个机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被囚禁在深宫的魔族而已,我又能向人要求些什么呢?是啊,或者我真能像其他人要求些什么,但是你真的会给我吗?不,你不会给我我想得到的。”小公主殿下保持着淡泊的笑容,移向别处的目光里甚至还带上了些被囚禁的哀怨:“你是一个冷血的杀手,你不会为我做任何事,哪怕我有能威胁到你的秘密。” 乌鸦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身影一闪,已经出了囚笼,施施然的推着餐车出了门他的思考模式很直接,既然现在杀不了她,也不能杀她,而她又不说想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那么谈话就到这里为止了。 静静的看着乌鸦走出去,艾妮?伊萨伯安特眼中禁不住流露出几分得意。今天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开始,乌鸦,这个斯比亚皇帝最为倚重的人物,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科恩?凯达对黑暗魔族的轻视和冒犯,终有一天会让他付出最沉痛的代价既然上一个挚友的遭遇还没让他认清上位者的手段,那么这一个挚友必然可以让他清醒过来!况且,乌鸦和科恩?凯达,他们俩真的是挚友吗? 因为之前的种种原因,乌鸦深藏着自己的秘密,科恩?凯达对这种现状看在眼里也无法突破,如果把一些有趣的东西放到这两个人之间,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非常有趣的 艾妮殿下自信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细嫩的皮肤、修长的手指、光洁的指甲,目光中满是得意没错!这就是一双命运之手,即将搅动斯比亚势力核心的一双命运之手! 完成了送食物的差事,乌鸦又顺便检查了两处出口的防御,这才走上了地面。远远的,就听到科恩在花园那边的训斥声,他脸上的冷峻不由加深了几分,想也未想就信步走去。 几年朝夕相伴的生活,虽然没有让乌鸦的性格产生明显改变,但却让他有了更多牵挂和珍视的东西。比如说琴伦,比如说待城乌鸦这样的人,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字典里有”喜欢”这个字眼,但这并不是说他心里就真的没有眷念。世间万物最怕比较,对于身边的人,身处的这片土地,显然要比其他事物来得亲切。 来到花园边沿处,乌鸦先看到斯比亚皇室的一位常客,被科恩御封”夜之灵”爵位的血族上任首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位科恩的长辈正坐在树荫下,神情中有几分无奈,几丝解脱他的女儿,古灵精怪的葳莎小姐正站在他身边,一反常态的安慰着父亲。 “既然已经把整件事情交到了科恩的手上,还跑去问什么?传说里的东西,大家离了这个就活不下去了?这不给科恩添乱吗?”看见乌鸦出现,说话的葳莎藏到父亲的侧面,冲他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在旁人看来,异族前首领无法自持,在皇帝附近展现出这样的神态,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关心和打听的事,但乌鸦却视若无睹的走过。 看到乌鸦过来,守卫花园路口的近卫连忙让开,这位总是穿着盔甲的”长官”负责皇宫核心的保卫,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科恩坐在花园边沿的一张石桌边,左右两侧站了十来个祭司,那是两殿派来监督斯比亚撤军的走狗,站在科恩正面的是两排斯比亚将领,看军衔都属军团主官级别。 长住皇宫,乌鸦自然对斯比亚的种种麻烦了然于胸,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撤军遇到问题,监察祭司跑来告将领们的御状,奈何管理帝国并不是乌鸦的专业,他擅长的手法也完全帮不上科恩的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科恩施为。 “尊敬的陛下,裁军中遇到的阻碍并不仅仅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些,跟帝国条文抵触的麻烦,我们可以想办法回避,但一些人为的因素就”躬身说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祭司,深黑色的法袍正面绣着两条三指宽的金带,这身份放到魔属帝国至少也是个大祭司。 “就怎么样?”科恩淡淡的回了一句,把玩着手里一柄亮灿灿的匕首。 “对于人为的不配合与不作为,我们就无法回避了。”说到这里,魔殿祭司的目光扫过身侧的将领们,那些斯比亚的军官们一个个梗起脖子对他怒目而视:”但我们又无法冲撞这些将领们,无奈之下,只有厚颜来请陛下主持公道。” “公道?公道自在人心嘛!”科恩难得的笑了笑:”这些将领,他们都干什么了?” “回禀皇帝陛下,裁军时限已到,可诸位将领所在的军团”一位身穿洁白法袍的神殿祭司上前说:”可诸位将领却诸多藉口,麾下军团一兵未减,我等无法,只能请陛下裁决。” “这跟朕有什么关系?斯比亚裁军是你们两殿跟几位亲王负责,怎么裁,裁多少,根本就没有经过朕的手。”科恩一副就事论事的口气:”现在出了麻烦就跑来找朕,难道朕是为你家打短工的?” “请陛下恕罪,我等只是听命行事,至于上谕如何,那并不是我等可以解释的,而这些将领属于斯比亚皇室,我等与几位亲王均无权驱使”魔殿的老祭司表现得很沉稳,没有跟着科恩跑题:”不过,裁军是一件大事,如果不能按期完成,恐怕会引起非议啊!” “非议?朕好怕啊~~~~~~!”冷冷的哼了一声,皇帝终于抬起眼来看着魔殿祭司:”不过朕更怕插手裁军,上族在看着呢,到时候朕吃不了得兜着走。” “陛下放心,请陛下出面的事情,我们双方还是有默契的,必定不会让陛下为难。”魔殿祭司每说一句话,脸上的皱纹就随之变化,很有点沧海桑田的意味:”请陛下援手。” “空口无凭。”科恩要的就是两殿祭司请自己出手。 “这”祭司们对望着,终于有人出面说:”我等愿意行文。” “准备笔墨。”科恩放下手里的匕首,开始敲诈:”帮你们办了这件事,朕能有什么好处?” 两殿祭司被这些军团主官为难,不得已求到科恩这里,早就知道不会一帆风顺,也做好了被讹诈的准备。 但给别人好处终究会肉痛,于是接下来好一番讨价还价,终于说动了科恩。 与此同时,两殿恭请斯比亚皇帝出面协调裁军事宜的公文也写好了有这张公文在手,科恩这就不算”擅自插手”裁军。办完了一切,祭司们无不怀着大事已定的心态,睥睨着不远处的将领们,静待斯比亚皇帝发威。 “拖拖拉拉。”科恩陛下根本不问原因,只用刚好能让众人听见的声音说:”谁带头的?” 将领们站得很标准,听到皇帝发话,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已经局促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点慌忙,可没有人回话。 “带头的。”科恩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些:”上前一步。” 众将整齐的上前一步,一两个出脚慢了的,神情中还有些羞愧。 “好啊,你们觉得法不责众是吧?”将领们同进退的行为显然让科恩不满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将领们面前:”两殿祭司的话不听,几位亲王的话不听,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回陛下,陛下的话哪敢不听。”有人小声说:”只是大家对裁军的细节弄不明白” “现在想弄明白?晚了!”科恩脸色一冷:”传令近卫军五军团,北方战区七军团主官入皇家军事学院补习礼仪,麾下各级军官进入相应学院补习礼仪,直至裁军完毕!” “陛下!”有将领哭丧着脸申辩:”我们倒楣也就算了,可是不关下面人的事啊”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简单的说,就是连坐。”科恩好心解释了一下:”回去收拾东西,立即去皇家军事学院报到!” “陛下。”后面的魔殿祭司连忙上前说:”圣都的皇家军事学院,也在此次裁军的名单上。” “皇家学院也裁?”科恩猛一转头,冷冰冰的目光直刺向魔殿祭司的面门:”谁的主意?” “这个”老祭司不敢与科恩对视,低下头说:”我等不知。” 后面几位神殿祭司面有得色,因为提议裁减皇家军事学院的就是魔殿祭司,有感于斯比亚军队对魔属联盟的破坏,众祭司一致认为斯比亚的最高军事学府不能再存在下去。可那是科恩?凯达一手创建的学院,岂是那么容易摧毁的?现在被科恩一吼,果然不敢承认了。 “传令皇家军事学院及其下分院、各军种学院,立即迁往待城附近。”科恩阴冷的语气在花园里浮动着:”朕把这学院都放到待城边上,方便你们裁,有种就裁给朕看看。” 就算有上族旨意,众祭司还是禁不住的打了个冷战,连着那些神殿祭司一起。 “现在,你们可以滚了。”斯比亚皇帝对两殿祭司下了逐客令,又看一眼正在偷笑的将领们:”你们也一样!” 众人连滚带爬的退下去,花园里顿时就清静下来。(全本 ) 第3章 "这酒是魔属联盟那边刚刚贡上来的,香而不浓.醇而不烈,最适合初入此道的人品味." 打发了祭司和将领,科嗯转过头对着乌鸦一笑:"你前些日子不是在改变饮食习惯吗?既然赶上了,就来上一杯吧!" "好."乌鸦走过来做下,看着科恩将金黄色的液体注满两只晶杯,突然开口说:"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用十来个军团换取皇家军事学院,这生意似乎有点亏." "一点都不亏,两边的上族都盯着,斯比亚裁军是不容商榷的事情,但具体裁什么军种,按照什么比例来裁,这些并没有定."科恩把一只晶杯放到乌鸦面前,澹澹的酒香漂浮起来:"皇家军事学院不但是培养军官的地方,还是保证军心士气的所在,所以,我们不能丢下它." 吾看文学 "如果皇家军事学院这么重要,两殿祭司怎么会放过?" 别忘了,他们是祭司,就算这几个人精通军事,也不清楚我暗中的佈置.在一般人看来,皇家军事学院再怎么重要,总补不得十来个战功赫赫的军团吧?事实上,学院的编制也就是两个军团的规模,放过它不裁又如何?"科恩笑着解释:"真的要裁学院,就要冒触怒我的危险,在我面前,祭司的嵴樑天生就是弯的,直不起来." "那么,这十来个军团你就真的不要了吗?"乌鸦拿起了酒杯,缓缓问. "谁说不要?军队的主体是士兵,但主体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军官系统,所以我把军官系统藏进各级军事学院."科恩回答说:"至于被遣散的士兵,至然有人将他们安排在比较集中的区域,他们都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并不是非得在熟识的长官手下才能打仗." "裁减军队,士兵又不会消失,只要做的妥当,这次裁军队斯比亚的精锐军队来说就是藏兵于民.真到了危及时刻,徵召令一下,散佈在民间的士兵就可以被重新集结,配合保留下来的.成建制的军官系统,战力不会下降多少,只是在后勤和军费上要多费手脚而已." "听上去是很麻烦的事情."乌鸦不冷不热的评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打仗." "打都打了,赢也赢了.还能怎么样?总得让别人出口恶气啊,要不然会憋死人的."科恩并不去解释之前战役的必要性,只是顺着乌鸦的口气说话:"这并不是我不能坚守立场,而是局势对斯比亚来说很危险------表面上我现在很风光,连小公主我都照单全收了,可实际上的情况你也知道,对于上族,我根本没有让何实力去争,要不是有你在,这次又危险了." "说起来,你对这两个小公主有什么安排?"乌鸦细细品味贡酒的滋味:"一个关在囚笼裡,一个跪在深宫中,不再改变了?" 吾看文学 "还能怎么办?她们下嫁的原因你也很清楚,不就是要看着我,看着斯比亚吗?如果她们肯离开,我立马大摆筵席庆贺......"科恩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单独对上这两个小公主,我是一点也不怯场,但她们背后的势力却不是斯比亚与我能够抗衡的.你没见上族旨意一下,斯比亚就大致上被分为三块了吗?要不是他们要均衡,恐怕这裡早就打起来了." "但这对你并不是什么难事."乌鸦说:"你一直都在的均衡下周旋,应该没问题." "周旋要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两个上族本身的势力是均衡的,他们也希望一直均衡下去,而且没有第三势力来干涉."科恩叹了口气:"但现在是什么局面?斯比亚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干扰均衡的第三方势力,说起来,这还是我们太缺少经验的缘故." "让小公主下嫁,不就是希望通过她们来控制斯比亚继续膨胀吗?"乌鸦说:"这就说明,还是不希望局势改变的." "这仅仅是上族的习惯思维而已,能在严酷现实下维持多久?*神王和魔王的喜好维持局面是很危险的事情,他们总会醒悟过来的,一旦他们发现斯比亚与他们想像的不一样,报复会来得更加勐烈."科恩并不看好乌鸦的理由:"而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能让他们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乌鸦疑惑的问:"你有办法?" "大家都认为待城这段时间的表现很软弱,是,我们的应对的确不怎么好,但在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还有什么其他什么办法吗?"科恩看着远方,伸出的手在空中紧握拳:"其实,只要给我一个短短的时间就好,六个月,不,三个月,我就能完成大部分的准备!但让人沮丧的是,我现在却无法找到能避开他们视线的方法......" "很美好的愿望."乌鸦微微的点了点头,向科恩举起手裡的酒杯:"按照你之前说的,要保持均衡局面就必须不断削弱斯比亚,只怕这样下去,斯比亚会越来越艰难." "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只要科恩.凯达还在,斯比亚就不会在一夜之间被然搞垮."科恩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慢慢来,他们总有鬆懈的时候,那就是我们见缝插针的机会!" "与其坐等."乌鸦面无表情的说:"让产生变数更有效一些." 吾看文学 "可我们现在没有这样的筹码."科恩摇了摇头:"现找筹码很危险,一个不好就会祸及斯比亚,慢慢等吧! "虽然很麻烦,但你别忘记我的事."乌鸦说:我早就下了订金." 科恩当然知道乌鸦指的是什么事,所谓的订金就是那些来路不明的武器,于是点了点头,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心急. 乌鸦品完酒迳行离去,留下科恩一个人在花园裡苦思对策......天色渐晚,花园四周被柔和的魔法光量笼罩起来,一隻白皙的手拿起酒壶,为科恩的酒杯中续满美酒. "回来了?"科恩抬头看看白影:"她们那边都还好吧?" "那边一切都很好."白影轻轻放下酒壶,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恬澹优雅:"你一个人坐在这裡,想什么呢?" "忧国忧民."科恩无所谓的耸耸肩:妳没看出来吗?" "不太像,与其说在忧国忧民,不如说是在偷偷算计着谁."白影摇了摇头:"这又是何苦呢?自从来了待城,你的精神是越来越阴鬱了." "阴鬱?这是老成持重的龙族的说法吗?"笑容在科恩的脸上一掠而过:"我知道妳在想什么,你是想说我赢得了世界,却辜负了自己,是吗?" "虽然你的真实性格不算正经,但还是比现在好一点."白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科恩的说法:"至少在某些人面前你不必那么沉重,我觉得眼前的事情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谁知道呢?"科恩昂起头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 "上次要长老去寻找地点的事情,已经完成了,绘製的图纸也在裡面."白影当然清楚自己在很多方面不如科恩,但还是有些气闷的看着他,把一个包裹放到桌上:"但回来的长老说,那地方相当凶险,他们差点就出了意外,劝你不要轻易涉险." 吾看文学 "是吗?我正好有半个月的清閒日子不知怎么打发呢!"科恩打开包裹,拿出羊皮地图查看起来,好办天才轻声的说:"居然真的在这裡,也罢,就找机会去探究一番吧......" 科恩想要打开的新局面是否能打开还是一个未知数,可在接下来的几天裡,就在忧双宫裡,构成斯比亚内部核心的一角却开始呈现出不稳的迹象. 魔族小公主用看似平和的态度,将自己先前撒出的网一点点收紧,用隐密往事编织的网丝是很坚韧的,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乌鸦的整个身心已经被慢慢侵蚀了,这种现状虽然没有直接体现在乌鸦的情绪上,但在他静思的时候,眼神已不如往日那么平静. 洞悉神殿内幕的小公主无疑使用了自己全部的聪明才智,整件事的进行不被旁人所察觉,但她明裡暗裡带给乌鸦的压力却越来越大,虽然只是不定时的隻言片语.虽然只是一些细微的眼神和表情的变化,可每一次攻击都能直达乌鸦内心. 这种不露锋芒的攻击一直持续着,直到她认为乌鸦已经不堪承受的时候,才开始透露一丝希冀给他.不为别的,只因为小公主知道太多乌鸦的事情了,她知道乌鸦和其他人类一样,内心中不但有恐惧,也有希冀,这两点就是乌鸦最致命的缺陷! 乌鸦,绝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吾看文学 "科恩.凯达呢?好几天都不见他的人了,虽说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也要时不时的露个面才好吧?"玩弄着手裡的餐具,小公主微笑着对面前的乌鸦说:"难道是因为阁下担心我在科恩面前说出些什么,所以才儘量避免让我见到他?这样说来,科恩还是关心本宫的......" "妳的异想天开和愚蠢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乌鸦冷冰冰的回答小公主:"他在准备外出度假,似乎这种事情不用来向妳说明吧?即使是在名义上,他也没有这个义务." "度假啊,真是悠閒的皇帝.本宫也很想去度个假,笼中鸟的岁月可不好玩."小公主的耐心很足:"那么阁下呢?是否也有趁这个机会出去度假的打算" "没有."乌鸦生硬的回答:"我没有度假的必要." "真的没有"艾妮.伊萨伯安特的眉毛稍微挑了挑,轻轻抛出伏笔:"要知道,有些事情的答桉,不是一直待在皇宫裡就能得到的." 吾看文学 "我没有要寻求的答桉."乌鸦下意识的回答. "这与我得到的资料不符,或许你说的才是真的."看似真挚的笑容在艾妮殿下的脸上轻轻绽放着,语气与其说柔和,还不如说是谨慎:"我还以为,阁下以前被光明神殿的祭司驱使,是因为想在祭司身上得到某些问题的答桉呢......" 小公主轻轻的一句话,在乌鸦听来却犹如雷霆,他脸上那冷若冰霜的神情顿时就有了绽裂的痕迹:"妳说什么?!" "本宫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但既然阁下否认,那看来就是本宫想错了."小公主用手指拨弄着餐刀上的刃齿,丝毫不把乌鸦的神情变化放在眼裡:"其实,本宫只是热心,想帮阁下一个小忙而已." "把妳知道的都告诉我!"乌鸦的声音变的有些低沉,两手不经意的放在餐车两端,激动之下,金属製造的餐车表面[啪!]的一声,已经被他拉开了一条裂缝! "本宫这裡暂时没有阁下需要的答桉,我甚至连阁下的疑问都不知道呢!"看到乌鸦进退失据的表现,小公主不由澹澹的一笑:"但阁下也不必担心,答桉这种东西,只要肯下工夫去寻找,就一定能得到的.要知道,本宫可是一个很好的嚮导呢!" "妳想怎么样?"这答桉对乌鸦来说非常重要,他看着小公主,犀利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冰寒的钢刀那样,一寸寸的刮着她的皮肤:"作为交换,说出来,我就满足妳!" "本宫现在被囚禁着,哪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小公主笑的更加从容了,事实上,顺利的让事情进行到如此程度,艾妮殿下很满意自己的手段:"本宫能做的仅仅是帮你寻找到答桉,并没有要让阁下用别的来交换的打算." "仅仅是这样吗?"突遇巨变,谁都有失却方寸的可能,但乌鸦毕竟是乌鸦,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剧烈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小公主殿下的下一句话就会说[可惜,寻找答桉是需要走出忧双宫的],然后,我就只能带着殿下离开这裡了吧?" "阁下继续待在忧双宫裡,答桉难道会从天上掉下来吗?当然了,带本宫离开忧双宫,这对阁下来说是一件两难的事情,至少在科恩.凯达那裡就很难解释."小公主点了点头,非常坦然的说:"但只要阁下能克服答桉的诱惑,忍一忍,就当没听到我的话也是可以的......" "忍------"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针,彻底刺到了乌鸦的灵魂深处,没有任何的过度,乌鸦瞬间就从坐姿中直立起来. 轰然一声,餐车化为满地飞溅的金属碎渣,四週的光线在这一刻变得扭曲! 吾看文学 就算是始作俑者的小公主殿下,也被乌鸦的反应吓得一惊,以为他要对自己不利,但她的身体才堪堪后仰一点,乌鸦的手掌已经在身前平画了一记,微小的火星溅起,九根拇指粗的黑铁调整期的被斗气截断,[叮叮噹噹]掉了一地. 不等小公主有任何反应,乌鸦一步跨进囚笼,手腕一转封住小公主咽喉,硬生生的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不忍------"乌鸦暴怒的声音,好似霹雳一样在忘忧阁中炸响:"我一刻都不忍!!" 牆上的壁画,脚下的地毯,四週的所有物体都犹如正被千万把小刀同时切削,正在一点点的崩坏,连四週的牆体都开始剥落出大大小小的碎片......这时的忘忧阁,彷彿是一个时光如飞电般飞逝的所在! 艾妮.伊萨伯安特面色如同灰染一般难看,杯乌鸦身上瀰漫的无形斗气刺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双耳被乌鸦的怒吼震得[嗡嗡]直响,哪裡还有丝毫的从容和狡诘?想要开口说话,被封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失色的嘴唇微违张合着......这也算是自作自受罢!(全本 ) 第4章 出人意料,乌鸦是带著魔族小公主从忧双宫正门离开的。出了地宫之后,他随便去牵了一匹马,头上戴了一顶宽簷帽,白色帽纱习惯性的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后面跟著皇帝翘家的必备工具------一辆崭新的四轮马车,艾妮。伊萨伯安特就像一捆蔬菜那样被他丢在上面。 看到乌鸦的*近,守卫忧双宫大门的皇家近卫立即打开了正门,并以最严正的站姿恭送英雄出行。 乌鸦是负责守卫整个皇宫的人,也就是他们的直属上司,而且本身拥有皇帝陛下的赫令,能不受限制的来往斯比亚帝国的每一寸国土。大多数近卫只是在奇怪,陛下这次翘家怎麼没有带车伕呢?难道是打算自己客串吗?看样子,连那位叫白影的贴身内侍也没有带呀? 或许是发生在皇帝陛下身上的怪事太多,所以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麼的政党根本就没有人去怀疑什麼,乌鸦就这样带著马车出了忧双宫,出了待城,消失在城外的茫茫原野裡。 最先发觉不政党的是情报系统,但那已经是在三个鐘头之后的事了。 帝国联络部驻皇宫办事处------就是对皇帝实行全天帖身保护,被皇帝陛下多次训斥为"跟屁虫"、"煞风景"、"坏人好事"的一个秘密保卫机构----的一位值勤少校,发现了被遗弃在待城荒野的四轮马车。少校感觉奇怪,*近一看,发现车厢被斗气攻击破损的痕跡。 一般来说,阮囊羞涩的皇帝即使翘家,也会把马车放在情报部门的视野之内,只拿自己的手段闪人。这样随便丢车子於荒野中的事情从没发生过,跟别说车厢上被攻击的痕跡所以这个情况立即就变成了最高的警报,一级级的快速上传,知道传到皇帝本人手裡为止! 很快,身在外地的皇帝就回到了忧双宫,回到了原先囚禁魔族小公主的忘忧阁。 忘忧阁,这个科恩以往用来处理私人公务的地方,现在已变得一片狼藉了。大门歪斜欲裂,天花板塌了一半,遍地的残渣碎片,囚禁小公主的黑铁囚笼已经扭曲的如同搅拌好的通心粉,就连用巨石垒砌的墙壁,也像是被铁丝划过的奶酪一样,不满了裂口和深痕。 然而,这一切混乱都掩饰不了一个严酷的事实乌鸦和魔族小公主已经不见了。 科恩面无表情的站在房间正中,一边听属下的回报,一边漫不经心的用脚尖划拉著地板上的碎片,好像是要分辨出这些东西的出处一样。 "宫门守卫看到他的时候,他带著一顶有垂纱的松帽,骑著一批临时从马厩调来的普通战马,后面跟著笔下的那辆出行马车,配马两匹,没有车伕。"总联络官玛法小心翼翼的匯报著,尽力保持语气的平稳:"他们顺著凡人达到一直到城门外,尾随保卫的情报人员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发现任何异状,马车上也没有任何挣扎、求救的跡象" "依照我们当日於小公主达成的协定,他们放弃自己的强悍能力,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帝国同意她们再待城外留下足够保护她们的人员,一旦两位小公主遭遇危险,这些上族就会立即现身以保护她们。" 科恩没有出声,旦总联络官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越是接近真相,他心中就越是紧张;"就我们现在得知的情报,魔族小公主的保卫人员,没有任何进入过待城的跡象" "这些上族当时没有出动,"听玛珐说到这裡,科恩才说出回宫之后的第一句话:"这也就是说,艾妮·伊萨伯安特并没有遭遇到危险?她也没有召唤他们?" "就目前的情况来分析,是这样的。"玛珐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连成一片,他完全无法预料科恩接下来会怎麼处理这件事,但无论是在私还是在公的角度,他都绝对不能点出真相。 "这也就是说,她是自愿跟著乌鸦出宫的?"科恩又看了一眼身边不成形状的囚笼:"那麼,忘忧阁怎麼会搞成这个样子?" "因为这裡是特殊区域,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在这裡发生了什麼事情,"玛珐低声回答说:"但是魔族小公主和乌鸦离开除了自愿之外,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支援其他原因。" "这也就是说"科恩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嘴裡冷然吐出几个字:"他们私奔了。" 儘管玛珐心裡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当科恩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乌鸦,这个科恩最信任的人,居然裹带艾妮·伊萨伯安特私奔了! 更严重的事实是斯比亚帝国皇帝的密友,居然裹带著皇帝的女人私奔了! 即便艾妮·伊萨伯安特只是科恩名义上的女人,即便科恩心裡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也从来没有碰过她,但她毕竟是上族做主下嫁到斯比亚的一位皇妃!既然有了这个身份,那麼无论怎样,她已经成为皇帝、甚至帝国尊严裡一个不可碰触的部分! 他和她,他们居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私奔了!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忧双宫正门出去,顺著凡人大道除了新建的待城南门!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忍得下这口气吧?况且是斯比亚帝国的皇帝!况且是曾经说过"女人被抢了,只能变成没卵蛋的兵"的科恩陛下! 两族会怎麼看待这件事?别国会怎麼看待这件事?帝国大臣会怎麼看待这件事? 即便艾妮.伊萨伯安特只是科恩名义上的女人,即便科恩新林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也从来没有碰过她,但她毕竟是上族作主下嫁道斯比亚的一位皇妃!既然有了这个身份,那麼无论怎麼样,她都已经成为皇帝、甚至帝国尊严裡一个不可能触碰的部分! 他和她,他们居然就在光天化日下私奔了!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忧双宫正门去,顺著凡人大道出了新建的待城南门!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忍得下这口气吧?况且是斯比亚帝国的皇帝!况且是曾经说过"女人被抢了,只能变成没卵蛋的兵"的科恩陛下! 两族会怎麼看待这件事?别国会怎麼看待这件事?帝国大臣会怎麼看待这件事? 玛法一点都不怀疑,科恩这个时候的超然冷静只是总爆发的先兆而已。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科恩又开口问:"你们有什麼应对?" "首先要严密封锁一切消息!"也许是觉得科恩这句话非常冷静,玛法精神一振,说出在心中盘算多时的想法:"通过魔殿或者是魔将向黑暗魔族通报小公主殿下於日前不告而别,令皇室陷入恐慌,同时失踪的还有一名人族男子,向黑暗魔族表达帝国的深切忧虑!" "此等辞令可以让外交大臣去说,"科恩不动声色的说:"这样说对我们有什麼好处?" "首先可以转移上族关注斯比亚的视线,魔族小公主与一个人类男子私奔,这件事必将让上族惊讶,"说到这裡,玛法的情绪有了些细微的变化:"我们一直苦於无法在上族的关注下做事,若能好好利用这个机会,那将会为之后的事情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当然,发生这种事情是谁都想不到的,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应该努力的向有利的方面引导。" "另外,以此事件为借口,我们可以在整个帝国进行解严,并可以藉机调集军队封锁全部边境,在各行省展开调查...这样大张旗鼓有两个好处,其一是可以藉机整顿帝国内务,撤换之前考察不合格的官员,其二是大范围的调集军队,迟缓两殿对我军队的裁减企图。"玛法的声音顿了顿:"小公主本身就是作为条件之一下嫁的,不过她私下逃离,已经在事实上侮辱了帝国,如果此事不解决,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不裁减军队。" "用魔族小公主为饵,你们老早就盼著这一天了,是吧?"科恩淡淡地说:"说大话没有用,你有什麼实施细则没有?" "两位上族小公主的一应事务,都是皇宫内务负责,联络部连知情权都没有,我何来盼望之说?"玛法可不是一个可以被随便栽赃的情报头子,即便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但他依然能脱身而出而且出了个坏主意:"眼前的情况,只要魔族小公主殿下不出现,我们就能保有完整的军队和政局...那几个特别战队训练已久,这次不如就把他们拉出去看看效果。" "前面说的还算实际,后面就狂妄起来了,"科恩波澜不惊的评论著,彷彿玛法刚才只是要求特别战队出去野餐一样:"魔族小公主本身固然是条件之一,但缺了她上族就不能降罪斯比亚了?你也把上族想得太仁慈了,至於那几个特别战队,不说小公主,是不是能对付乌鸦都是一个未知数,还是让他们老实待著好了..." "是!"玛法又问:"四位皇妃那边是否要稟报?" "当然要稟报,好不容易有个能笑话我的机会,怎麼能剥夺她们这个权利?让白影去说就行。"科恩点了点头:"你之前所说的那几点,也要稍作修改才能实施,要闹,就得闹个鸡飞狗跳才行。一会让书记官行令,同时联络部也要加紧对神族小公主的监视。" "是!"玛法领命:"那" "这是一件国事,也是一件家事。既然帝国方面安排好了,就应该轮到本少爷出面了,"科恩缓缓转过身来,两眼中闪动著异样的神采:"命令近卫队集合,再把岩石给我叫来!" 在整个斯比亚帝国的歷史上,有数不清的皇帝震怒的记录,其实这种事情跟皇帝的爱好和秉性没有太直接的关係,几乎每一任皇帝都有那麼几次不能自已的情况,就连夏麦家的一位老祖宗最爱好和平、肯跟臣下分享一隻鸡腿、有贤德仁爱之名的第六世皇帝,他在理国岁月裡也疯狂了十多次! 相比而言,性格张扬的科恩·凯达已经算是很能克制了,这才是他执政以来第一次震怒。 "要活的!"陛下只有这麼一点小小的要求。 但不得不说,皇帝震怒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魔族小公主跟乌鸦私奔,这件事情是有损皇室威严的,根本不可能就这麼向外宣佈,只能将两人冠以间谍的名义进行通缉,同时,谁也不知道私奔事件背后是否还有什麼阴谋、是否还有外援等等,所以在通缉和追查的时候,就不可能有很强的针对性总之,含糊其辞的通缉令很能激发大家的想像力,换成通俗的说法,那就是这件事将会令很多人倒霉。 从上到下,整个斯比亚帝国,甚至包括之前打成一团的两殿祭司全都闭上了嘴。因为有门路的人多少收到点真相的风声,大家都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随便哪个男人都会表现得不理智,所以,千万不要站出去吸引科恩的注意力 只有极少数的人比如两位正在斯比亚某港口洽谈通商事务的条约商团幕后首脑,他们不约而同的、含蓄地对此事表达了忧虑。 两族也对这件事情表示了适度的关注。 在收到斯比亚的外交信函之后,黑暗魔族很慎重的派出了第一魔将回访,向斯比亚皇室表达慰问和安抚,表示魔族以及魔王对此事深感震惊,并申明小公主殿下只是一时任性,只要过些日子就会自己回来云云,还提醒斯比亚帝国不要中断一系列既定的策略。 至於光明神族嘛,他们什麼都没有说,这大概就是最适合的表示了吧! 其实两族也知道,这件事不会就此收场,所谓"不要中断一系列既定的策略"的提议,科恩·凯达是绝对不会照做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闷声发大财的人! 几十个正沉沦在裁军漩涡裡的军团突然接到了一级战备令,一夜之间就焕发出勃勃生机,把边境封锁得水洩不通;联络部、警备队横行在每一个城市,张贴通缉令,抄家拿人忙得不亦乐乎;巡查法官全部下派,带著执法队进驻各行省要地,不但监视著此次的搜查行动,顺便连经年积累的案子也一起办了。 "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和针对目标",这句看似很专业的话换成通俗的说法就是: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有可能跟"私奔事件"扯上关係,只要通缉令上那两个人还没有落网,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成为执行人员的怀疑对象,在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他们都是斯比亚的敌人! 这个阐述无疑是联络部集体智慧的体现,玛法和他的手下们通过这个方式,成功地把所有阻挡在帝国前进道路上的障碍送上了审判席事实上,有身份的人才能上审判席,资格稍微差一点的,在联络部的拷问室裡就"招"了。 短短几天时间裡,因为私奔事件,帝国境内的稽查风波就汹涌澎湃起来,有皇家驻各地代表的宣传鼓动,有联络部警备队的带头示范,斯比亚各级官员真正领悟到了范围攻击的精髓,被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尤以两殿祭司、立场不稳的官员、对科恩不满的贵族为多。 风潮乍起,全国清查出的涉案人员就达数百人之多,这还是有身份、亲手写下供认状的人,另外那些放不上台面的、或者纯粹就是被颱风尾扫到的地痞流氓贪污犯,直接就被拿绳子绑成串,带到菜市场给明正典刑了。 如此庞大的涉案人数,极大的刺激了帝国的神经,虽然帝国很清楚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跟私奔事件没有关係,只是危害到科恩的统治,但有这麼好的一个借口,怎麼能轻易放过呢?一定要趁机深挖下去,彻底拆除隐藏在帝国深处的毒瘤! 很多人因此倒了大霉,特别是两殿祭司,就连出门倒个垃圾都会被抓住调查一番:"为什麼昨天倒在左边?"、"为什麼今天倒在右边?"、"为什麼昨天是瓜果皮?"、"为什麼今天是烂布头?"、"你是不是用这些变化向你的上线或下线传递情报?" 面对这些问题,祭司们如果稍有思考,就会招致一顿毒打;如果回答错误,那他就不能回去行使他祭司的使命了,与他朝夕为伴的不再是上族的眷顾,而是联络部裡那些冰冷的刑讯工具。就算躲在神殿和魔殿不出门也不能保证祭司们的安全,警备队每天都会上门来例行检查,连藉口都不用找。 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跟私奔事件没有太大关係了,很多人都看出这是帝国借题发挥,趁机收拾气焰日涨的两殿和三亲王下属。可谁让斯比亚现在理直气壮呢?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帝国裡跟小公主殿下关係最近的就是这些祭司了,不找他们麻烦,还真是说不过去。 不过,冤还是要叫的,虽然不一定见效,但起码没有坏处。 上门找科恩"理论"的魔殿大祭司,还有找科恩"求情"的神殿大祭司都吃了闭门羹。 其实大家都能理解,在这个时候,忧双宫的主人是没有任何心情接见下属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答案,或者是一个凌厉的报復! 只有让科恩满意了,斯比亚境内对两殿的攻击风波才会平息下来。但这裡有个前提,就是先得找到私奔的那两位才行,所以心急如焚的两殿通过隐秘渠道向外发佈了悬赏,金额远远超过帝国的悬赏,高达一千万金币!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关於那对私奔男女的消息,他们就好像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一样,连一点细微的痕跡都没有留下。所以,科恩·凯达的怒火没有一点平復的跡象,斯比亚的官员们逼迫得更紧,负责监督斯比亚军班的两殿祭司只能蜷缩在住处,完全失去了与外间的联繫,跟随几位亲王的手下基本是被连根拔起,别国间谍吓得不敢动弹。 就是趁这个外部监督势力全部瘫痪的时机,斯比亚几大系统开始了一系列的行动,几乎是在跟时间赛跑,他们完成了人员调配、物资集散、帐面修改可以说,在这短短的时间裡,整个帝国的军事民政都在实质上做好了大战的準备。 十来个军团和数百个农场进行了人员互换,民夫被穿上军装等著被人裁减;几千名军官改了姓名,成为新招募的士兵;战备仓库裡堆积如山的作战物资被抢运出去,放进皇家的賑灾专用库房;数十个工坊转移或转而生產民用品;举国上下的精英被纳入待城或忧双宫花名册并完成迁移,不再受其他势力干扰以上种种,在帐面和名册上完全查不出问题来。 与这些事情相比,科恩·凯达接下来做的事情更出格,也更加让人震惊。这位以前很少封赏贵族的皇帝,在一天之内册封了九位大领主,令百官瞠目结舌! 除了精灵族首领温丝丽的母亲年纪大一点之外,其他大领主的年纪都很年轻,三十六部族的首领小嘉德南,还有水族首领山德、矮人首领瓦地、翼人首领文、沙人首领莫加迪、血族首领凯南·冯、兽人首领岩石,以及一位出自威尔斯的异族大领主。 大领主领亲王俸禄,不超过一个军团的私兵从表面上看,科恩这是把斯比亚最有特色、最神秘的兵种迁到九位异族大领主手中,他们将会成为保持帝国势力平衡的一个重要砝码。但在实际上,科恩是让他们拥有了与任何帝国、任何势力相抗衡的实力。 与此同时,科恩也顺便达成了"裁军"的要求。经过这一番折腾,至少在名册上看来,斯比亚现在的军队总额只有战前的三分之二,特殊军种更是被"拆得支离破碎" 说起来,这已经挽回了下嫁公主所带来的损失和影响,对帝国而言真是一件幸运的事,完全是受"私奔事件"的恩惠啊! 可那一对背叛了科恩·凯达、又在斯比亚掀起无尽风波的男女,他们究竟在哪裡呢?(全本 ) 第5章 地狱岛,黑暗魔族宫殿。 "你们见到小公主了?"黑暗魔王的声音漂浮在幽深的宫殿大厅中:"她过得怎么样?" "回禀魔王殿下,在我等追上小公主殿下时,殿下的状况尚好,看上去并没有遭受虐待的迹象,只是"跪在地板上的第一魔将稍微迟疑了一下,忍住新旧伤口一起散发出来的痛楚:"只是殿下身边的那位人类男子,言语之间对殿下很不恭谨。" "说话不是很恭谨,那么你们已经动过手了吧?"看了看第一魔将身上的伤势,黑暗魔王释然的点了点头:"乌鸦?你对他评价如何?" "我等无能,无法从他手里解救下小公主殿下。"第一魔将的头微微的垂了下去:"他拥有的是一种令我们感到陌生却又很强大的力量,而且释放力量的方式" "他释放力量的方式让你们感到熟悉和恐惧,是吗?"黑暗魔王接过第一魔将不敢说完的话,然后轻轻的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好生养伤。" 等满面羞愧的第一魔将退出大殿之后,一边的长公主上前说:"父王,平凡人类居然拥有了伤害黑暗魔族的能力,这已超过我们能够容忍的范围,为了维护黑暗魔族的尊严,也为了比斯大陆的安宁,我请求父王允许我去诛杀此人,并连带追究斯比亚皇帝窝藏此人之罪。" "你如此的急切,是想为我带回小公主吧?"黑暗魔王淡淡一笑,把长公主的冲动揽到自己身上:"其实没这个必要啊,小公主已经有自己的主见,我们与其在每件事上为她收场,还不如考虑一下什么方向才是最适合她的,不然就好心办了坏事,每次都去替她收场,她永远不会真正成熟。不说别的,她这次任性出去,给黑暗魔族、给斯比亚都带来了很多麻烦。" "可是父王"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长公主放缓了声音:"那么乌鸦拥有伤害第一魔将能力的事情,我们就不再追究了吗?" "他来历其实很复杂,除了我和神王之外还没有第三者知道,就算与他最亲近的科恩·凯达,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清楚,整件事情以后我会详细告诉你,但现在,显然还不到时候。"黑暗魔王示意长公主*近一点,温和的说:"对于乌鸦,或者与乌鸦有关的事情,你都不要再去触碰,这关系到我与神王的协定。还有,不要试图与小公主建立联系,因为只要乌鸦愿意,两族的神识传递与窥伺魔法都会失效,连我与神王也不例外。" "遵命,父王。"黑暗魔王的话令长公主无比震惊,就在小公主下嫁之后,她曾多次窥探小公主所在的环境,却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之前还以为这是小妹放弃了魔族力量的缘故,根本没有想到魔法失败会与一个"不起眼"的人类有关,而且这人类的来历还如此的神秘,连自己都不能知道,她心里不免更加担心起小公主的安危。 更别说这个名叫乌鸦的人类,还拥有使两族神识传递和窥探魔法失效的能力对于任何一个黑暗魔族成员来说,这已经超过震惊的范围了,乌鸦,他原本只是一个光明神殿的杀手,会有这么强大吗? "你也不需要过于担心,乌鸦能打伤魔将,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伤害小公主,这完全是两回事。"魔王看透了长公主的心思,安慰她说:"况且我们并不知道小公主是出于什么心态与他出走,如果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那么最好就是让这两个人自己去解决,如果在他们之间能产生一些情愫,那也是令人欣慰的事情。" "谨遵谕令!"长公主微微欠身说:"因为这件事情,斯比亚闹得很凶,应该怎么处理呢?" "科恩·凯达的事一直都是你在处理,在这件事上,我不会给你任何建议。相信你能找到最合适的方法,前段时间不就做得很好吗?"黑暗魔王露出一个隐含深意的微笑:"你下去吧,乌鸦的事情因为有神王关照,所以光明神族那边也不会插手的。" 既然黑暗魔王已经就此事做了指示,那长公主就只能听从父王的旨意,虽然她心里还是对黑暗魔族在乌鸦手里受伤的事耿耿于怀,但黑暗魔王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而有些"不到时候"的事情,她也不能一再追问。 在走出魔王的宫殿时,长公主看到受伤的第一魔将依然等候在门外,于是特地过去安慰了几句。不过在暗中,她对斯比亚、对科恩的恨意,显然又加深了一层。 斯比亚帝国,坎普特别行省,南部山脉。 在这个季节,清淡的月光会在入夜之后逐渐变得幽深,均匀的洒在此地独有的山间深蓝色调上,犹如给万物盖上了一层名为"梦幻"的薄纱。冷清的反光在头顶跳跃着,柔和的微风带起一阵阵"沙沙"轻响,视野中的一切景物都变得那么朦胧,却又带着一种不真切的美感。偶尔从远方传来一声野兽的长鸣,才会打破这种平静而湮远的画境。 白衣男子行走在山间小径上,两手空空,孑然一身。他的步履无视崎岖,永远都是一个节奏,连每一步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他的目光穿越障碍,永远都在平视前方,根本不会流露任何情感仿佛他本就应该属于这里,是这份寂静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与白衣男子相比,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娇弱身影,就显得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了。虽然她面孔很清纯,也在努力跟随着他的步幅,一直没有叫苦抱怨,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的柔和,但她依然不属于这里,因为她身上那种模仿与勉强的痕迹太重了。路径两旁一草一木都在排斥她的存在,这让她的身影看上去显得孤单,也显得我见犹怜。 没错,这就是私奔的乌鸦和魔族小公主殿下。自从在待城野外被魔将追上,被迫放弃马车之后,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一路行来的。对魔族而言,尴尬和孤单都不算什么,但乌鸦很特殊,他能让小公主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离开忧双宫的乌鸦,自然而然的恢复了往日杀手的独行性格,言谈从不超过五个字,举手投足中都带着几分剃刀般的凌厉。而小公主从记事起就长在地狱岛的深宫,哪来科恩当日的狡猾和亲和力?只有无奈的沦落到完全被动的境地。 这些天来,跟着乌鸦从待城的野外走到坎普特别行省的山脉中,小公主已经明白自己之前的手段对乌鸦没有效果,只能用其他招数,她哭过、她闹过、她还跟乌鸦倾心谈过,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或者在乌鸦的角度看来,小公主的所为跟以前那些在自己剑下乞命的人并无差别,甚至还有没有某些人勇敢。 在离开待城之前,小公主希望在乌鸦身上找到某些问题的答案,但事实上,在那种若有若无的交流中,小公主真的很真切的感受到,黑暗魔族的秘密正在被乌鸦一点点的解开陷入沉默的小公主,这才发现乌鸦原来并没有明确的目标,除了要避开搜捕的军队和关卡之外,他行进的路线完全是随心所欲的。说得好听一点这是漫无目的,说难听点这就是流浪。 眼见着越行越远,而前方又是一片迷惘,她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并默默祷告,希望大姐能现身搭救自己。如果小公主知道黑暗魔王的反应,她应该会后悔自己对乌鸦的企图吧?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忍受,毕竟这苦果是她自己亲手种下的。 走在前面的乌鸦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了看在前面分岔的小路,稍微迟疑了一下,转上通向一片密林的方向。跟在五步之外的小公主已经习惯了乌鸦这种行为,不以为意的跟了上去,进深林之前,她还抬起头来看了看整齐的树冠层层排列,中间是只容单人行走的小径,如果是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晴天,这里的景致一定会很不错。 但在夜里,在月光映照下,这幽深的树林却又那么一点阴森的感觉。小公主虽然不想进去,可她没有选择,乌鸦已经转过头来,用那种冷澈的目光提醒她谁才是老大了。如果说这世上除了黑暗魔王之外,还有一个小公主不能违背其意愿的存在,那无疑就是乌鸦。 恢复了既定的节奏,一白一紫的身影行进在林间小径上,月光下的路,漫长得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弯曲得又好似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问号。艾妮殿下心中甚至出现了一种很荒唐的幻觉,自己将永远跟在乌鸦身后,就这样走下去 幻觉毕竟是幻觉,敌不过真实,走在前面的乌鸦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沉浸在失落中的小公主并没有察觉,差点跟他撞在一起根据前几天的经验,她的这种冒失行为将会面临严厉的惩罚。可这次,乌鸦却没有在意,或者说,他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乌鸦微微的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双眼时,他的瞳孔里闪过丝丝异彩。这一次,乌鸦没有急着迈动脚步,而是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像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他身后的小公主很迷惑,因为一路上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脚下只有一条路,身边又没有异状,为什么停下呢? 终于,乌鸦的脚步向前移动了,他放下了一切掩饰自己的方法,草叶在鞋底下摩擦,发出丝丝的轻响,衣襟被夜风吹动,轻轻地飘荡起来 "已经到达安全的地方了吗?"小公主这样想着,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 直到再转过一个弯,一片圆形空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小公主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是很规整的一片圆形空地,周围的林木草蔓被仔细修剪过,地上看不到枯枝败叶,甚至连林中那种淡淡的**气味都没有。然而最令小公主震撼的,是空地正中心的那一组石制桌椅离开忧双宫时,她就在御花园里见过这种造型的桌椅,这是科恩·凯达喜欢的东西! 桌上有一柄剑,一壶酒,两只酒杯。 没有了重重树荫的遮蔽,月光毫无阻碍的铺满空地,给桌椅酒剑都拖出一道斜影,剑是黑铁,壶是白银,酒杯晶莹剔透,三者交相辉映,反射着点点迷人的碎光。四下夜风习习,外加身影翩翩,这又应该是怎样的一种诗情画意? 不!这景象落在小公主眼里,她只能感受到两个词恐惧!诡异! 或者说,小公主感受到的是这两种气氛交织下的阴冷和森严。 科恩·凯达来了,他选择了这个地点和时间,也准备好了一切,静静的等待着乌鸦和自己送上门他要以这样的安排来说明什么呢?是希望借此表达一个人类男性被背叛之后的愤怒和悔恨?还是希望乌鸦理解他接下来的报复? 人类,还真是不肯直视自己的种族啊! 之前乌鸦的迟疑和停步,应该是察觉到了不妥吧? 而小公主心中最迷惑的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发觉这里有埋伏?她确定自己并没有放弃这类能力,先前那些围追堵截的斯比亚军队,都在她超强的感知力下无所遁形直到现在,她依然不能确定在那里的是科恩·凯达本人。看来,现在的黑暗魔族还是低估了他。 科恩背对着两人,一动不动的站在石桌的另一端,那袭宽大的黑色披风挡住了肩部以下的身体,却把整个人的轮廓衬托得很是伟岸,至少在小公主看来,他现在就是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堵墙,以她自己的能力绝对无法跨过。 乌鸦却径直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在这时变得很奇怪,小公主可以肯定,这种脚步从未出现在乌鸦身上,这完全是一种放下所有戒备,甚至是一种得到了解脱的心情下才能展现的特质。那种轻松、淡泊,决不可能被一个杀手或一个背叛者所拥有! 走到桌前的乌鸦看了看酒壶,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 在乌鸦坐下去的那个瞬间,艾妮·伊萨伯安特目光几乎凝固了,一种不能置信的神情久久的停留在她脸上,直至逐渐崩散,最终面如死灰 虽然很震惊科恩·凯达找着了他们,但在谋划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就在心中无数次推断过这种可能出现的场面,最不济的结果也是双方大打出手、两败俱伤,无论如何,局势都会被自己掌握。要知道,这是一个背叛者和一个被背叛者的相遇,怎么可能出现另外的结局?! 这一路上,无论形势恶劣到了什么地步,无论乌鸦如何对待自己,她都没有放弃希望,她深信只要走出了第一步,整个事件就会按照常理发展、并达成最初计划的成果。但眼前的一切,却打破了小公主最后的一个心理寄托不得不说,失败的滋味很难受。 在距离魔族小公主不到十步的地方,斯比亚皇帝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 科恩·凯达此时的神情很平静,不是在分界线上昂视她的那种坚定,也不是在抱华楼里咆哮的疯狂,以至于在他这种平静的目光下,艾妮·伊萨伯安特殿下的身体开始一阵阵轻微的颤粟!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很直接的疑惑他真的是人类吗? 如果真是人类,他怎么会完全没有人类应有的情绪与情感? "殿下可知道,你的出走让斯比亚帝国大受影响,从你离开忧双宫,迄今为止是三十三天,"科恩·凯达的声音很柔和,没有夹带任何情绪:"在这段时间之内,民政几近荒废,并导致帝国的政治格局产生了前途叵测的变化,而这一切,都将在以后的日子里波及到整个大陆。以斯比亚皇帝的名义,我敕令你承担一切后果,殿下有十天时间去写向上族请罪的文书。" 魔族小公主脸色铁青,目光狠狠的瞪着乌鸦,一言不发。 "来人,"科恩也不在乎她是否回答:"带艾妮·伊萨伯安特回忧双宫,好生看管。" 脚步声响,身材高大的半兽人大领主岩石少将出现在魔族小公主身边,用冰冷而鄙夷的目光提醒小公主,属于她的身份已经落幕,她应该上路了。艾妮·伊萨伯安特眼中涌动着屈辱和不甘,但最后还是决然的扭过头走了,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你并不喜欢她。"良久之后,科恩的声音打破了小公主离开后的沉寂,而乌鸦的沉默也算是一种默认。 "多好的月色,"科恩微微一笑,在乌鸦面前坐了下来:"这时候喝酒,是最惬意的事情。"说罢提起银壶,将两个酒杯注满。 "你的路线太诡异了,让我好找,干杯。"两只酒杯在空中一碰,同时见了底。 "我并不在意你诱拐她,如果你们能成一对,我还要摆两桌庆祝一番呢干杯。"两只酒杯再一碰,又见了底。 "已经两杯了,"乌鸦用手盖住了杯口:"现在,就说说你在意的事情。" "真的要说吗?"科恩看着乌鸦,神情要比刚才阴郁得多:"那可都是一些败兴的事。" "或早或晚,事情总有一天会说清楚的。"乌鸦却显得很坦然,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是一个洞悉人心,拥有万方的君主:"你不是一个喜欢藏心事的人,忍了这么久,也难为你了。" "同意,注定要面对的,始终逃不掉。"科恩点了点头,手抖了一下,几点酒汁洒在桌面上。(全本 ) 第6章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在意你们的事,无论是你诱拐她、或者是她诱拐你,总之你们之间如果能有所发展,那将是我乐于看到的事情。"沉默了半天,科恩还是选择从头说起:"其实这也是我安排你看管她的根本原因,因为之前你对魔族女性的态度令我疑惑,作为朋友,我有责任为你解开这个心结所以在我得知你一点都不喜欢她的时候,我很气馁。" "但这并不是你真正在意的事,"乌鸦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被科恩设计的事实:"你不用绕圈子,直接说重点。" "既然你这样要求,那么我们就说正题吧!"科恩似乎不太想去触碰一些事情,但在乌鸦的坚持下,他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你不喜欢她,可你又为什么带着她走呢?虽然我之前有暗示过你,只有两族产生变动,才有可能让斯比亚摆脱目前的被动。但你一贯喜欢用直接的方式解决难题,带着她离开忧双宫,这并不是你为我、为斯比亚谋取利益的方式。" "听你这么说,相比斯比亚已经趁着这个机会改变被动的局面了。"乌鸦的脸色还是那么平静:"或许我就是这样打算的,你也应该清楚,近来我的性格已经变了不少。" "只在两种情况下,人的性格才会产生巨变,一是猛然醒悟,对自己以后的人生有了新的要求;二是万念俱灰,意识到之前的事情都做错了但在你身上,并没有发生任何能突然改变你性格的事情,"科恩轻轻的摇头:"所以,即使你的性格有改变,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有这样一个洞悉我心态的人存在,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苦涩的笑容攀上了乌鸦的面庞,很难想像,这样的表情也会出现在他的身上:"你就不能敷衍一下自己?非要弄清楚每一个细节?得到一切答案才算满意?" "是你挑起这个话头的,所以我们两个人现在都不能退缩了,如果心存怀疑,就算你远在天际又能如何?会过得很自在吗?"两个人的立场在谈话中逐渐转变,科恩的态度缓慢的坚定起来:"我思来想去,你带着她离开忧双宫,不过是为了给你自己的离开寻找一个借口。" "就因为我不喜欢魔族小公主,就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只有这个解释才是唯一合理的,也是最契合你性格的。"科恩手里的酒壶抬起,给自己的酒杯中斟满美酒:"你知道如果不告而别,我会对你的离开耿耿于怀;你知道如果向我告别,我总是有办法留下你来;你最后知道的是我对你和魔族小公主有这样一个安排,所以你决定将计就计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忧双宫我说的,对吗?" "你这是何苦?"乌鸦的脸色沉静如水:"很多事情,模糊一点不是更好?" "你是一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忧双宫对你来说和这荒郊野外并没有什么差别。能让做事如此直接、从不掩饰自己的乌鸦想出理由离开,忧双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科恩没有理会乌鸦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支:"如果不是因为忧双宫,那就是我的原因吧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能把你逼到这一步了?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一个与我并肩膀战斗过,一起谈笑搏杀过的手足要挖空心思的离开?" "我是这样的人吗?"乌鸦不置可否。 "怕以后的危险吗?那你就不应该在忧双宫大门前跟三个魔将动手,是心里厌倦了吗?那你就不应该在离开前还哄琴伦入睡,是有外人威胁你吗?但能威胁你的人,都被我打败了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自然不在此列。"科恩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能想的理由,我都替你想到了,但是,我却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你会愿意为我解惑?" "不是你的原因,"乌鸦终于正视科恩的疑惑:"是因为我的原因。" "哦,原来是因为你的原因所以你才要选择这种方式"科恩手里的酒杯缓缓的放下,杯底与桌面摩擦,发生一声长长的,令人无法忍受的杂音,然后,他整个人慢慢的站了起来:"那你在谋划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曾经、偶尔、不经意的想到我会怎么想?!" "我会想,自己之前为朋友做的事,非但没有让他开心自在,而且还让他难过了,"科恩面无表情,声音逐渐低落:"一个陪在身边很久的朋友,突然用行动来表明,他这些日子以来都在憋屈自己陪我玩,而不是真正从这些岁月中感受到快乐、惬意,而且,他再也忍受不下去" 石桌在抖动着,酒壶和酒杯在不断的弹动,发出一阵细碎的碰撞声。 乌鸦如同看不见这景象一样,用他那古井不波的声调回答:"我谋划的能力有限,不可能顾及那么多。" "劈啪!"一声响,石桌、银壶都在科恩的盛怒中碎裂成片,佩剑被弹得高高飞起!科恩下意识挥出的拳头带着一串残影,直奔乌鸦的脸颊而去闪着蓝光的拳头撕裂空间,空气震荡中混杂着低沉的悲鸣。 "噗!"的一声闷响,乌鸦伸出的手掌和科恩的拳头撞在一起,猛烈的撞击在两人之间的空间里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其下的石桌碎片首当其中,被这强大的冲击力附着,硬生生的一起插入地下两人脚前的地面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你有种!"科恩的拳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回缩,反而欺身向前、斜户曲肘,瞬间就把整个身体的力量传递到拳头上,乌鸦的手心里蓝光大盛,已近刺眼! "砰!",一声轰然巨响,四周的林木被扩散开来的余威冲击,整齐的向外一荡,腰身粗细的树干当场断了数十根! 还坐在石凳上的乌鸦应变不及,被科恩霸气十足的攻势掀开,不能自己的连退了三步才堪堪站住!但这三步的距离,却让乌鸦眼睛一亮,他拉开步伐,沉声喝道:"既然这样,那就来吧!" "我怕你接不住!"科恩向前一跃,身体腾空、两肢交替踢出! 科恩这组攻势的速度奇快无比,甚至连他背后的披风还没来得及产生变化,这十几脚已经一气呵成的踢完!快如电闪、重逾千钧,全落在乌鸦格挡的两臂之上,就算武力强悍得已经不算人的乌鸦,也忍不住在科恩踢完之后甩了一下手臂皇帝生涯对科恩·凯达来说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至少他把在造势、借势、用势的心得,都融入了自己的独特武技中。 所以,当科恩又欺身过来,准备再次展示腿法时,乌鸦没有再被动防守。虽然在这时乌鸦的手臂还处于麻木状态,但是他的腿法一点也不比科恩差,尤其是在速度上更胜一筹。金牌杀手这四个字不是随便叫的,那是在无数次成功刺杀累计出来的名声! 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之后,科恩被乌鸦一记弹腿踢回了原位! 站稳身体,解下了披风,神情冷峻的科恩均匀的吸了口气:"干得不赖嘛!" 尔后,斯比亚皇帝的一声怒吼响彻山野。 正在归途上的魔族小公主面色一喜,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从身后袭来的气流冲乱了步伐,地面传来的一阵震颤又让她狼狈不堪的退了两步到了最后,还是小公主身边的那位半兽人大领主将她扶稳了。 月光下,两条快如鬼魅的身影在这块小小的林间空地上飞转腾挪,能被人眼看见的都是残影,只有飞身而起时留下的深深的脚印才能显露他们上一刻的真实位置。一个是杀人当水喝的冷血孤刃,一个是陷阵如吃饭的热血豪杰,两人每一次交击,必然会像刀剑劈砍那样迸射出耀眼光芒,周围的空气完全被凌厉的攻击撕裂,变成了不带丝毫魔法气息的风刃,把四下的林木切割得七零八落! 被火速带下山的小公主殿下,根本没有机会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但在她想来,发生在那片密林里的总归不是什么安定祥和的局面。真是走运啊,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打手,终于在自己的精心安排下内讧了,虽然在时间上稍微晚了一点,但总算是来了来吧,让这场风暴再猛烈一些、让斯比来帝国就此崩塌吧! 犹如黑暗魔王在冥冥之中回应小公主的祷告,林地那边传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就好像是天边酝酿的雷震,又好像远古魔兽噬人前的咆哮。这声波时断时续、时高时低,逐渐汇成一股,连心脏都给这声音压得隐隐做痛最终,在一声雄浑响亮的炸裂声里,所有的压迫都被释放出来! 已经被丢到马车上的小公主殿下,不顾岩石的阻拦,拼命似的撞开了车窗向外看去这时,整个山林都被笼罩在飞腾的烟尘之中,围绕着那片场地,湮灭的魔法、崩散的斗气正在化做无数光点向周围溢去。 岩石少将很不客气的把小公主殿下塞回车厢,在那一照面的时候,他发现小公主笑了,会心的、淡淡的笑容就在她纯洁的面孔上浮现出来,就如同魔法一样驱散了她脸色的阴郁。他没办法理解这种事情,更不会对这个用心卑劣的上族女性有丝毫怜悯,但他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重重的关上车窗,再忿忿的用几道铁链锁好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肩负使命的岩石示意押送车队出发。 然而,在那片已经被摧毁的林地当中,两个人的战斗并没有结束,或者说刚才那一幕,只不过是一个声势浩大的开始。 原来的空地表面,已经被两人的打斗削去一层,足足有一臂厚,这些泥土以及包含里面的碎石、树根等等,都被强大的力量碾压成粉末,再被猛烈的冲击波荡上高空,形成一个直冲上天、百臂方圆的巨大烟柱! 徐徐降下的粉尘受两人的护身斗气牵引,又加速流动起来,变成了围绕着两人旋转的巨大漩涡,正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变化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图案。虽没有魔法阵那么绚丽多彩,却比魔法阵更为复杂与磅礴! 在无形中,浮尘的变化勾勒出两人攻守时的斗气运转轨迹科恩身边的浮尘都在向正前方涌动,一层叠着一层,缓缓的、铺天盖地的向乌鸦压迫过去,而乌鸦身前的浮尘始终凝聚成一束,就犹如细剑一般尖锐,锋芒直指科恩。 如果有另一个精通武技魔法的人在场,必定会看得如痴如醉。事实上,在这个时候,科恩和乌鸦的目光都在紧盯着对方的变化,神情里都带着点意外大家都有压箱底的东西! "呸!呸!"吐出不小心吸到嘴里的浮尘,科恩恶狠狠的瞪着乌鸦:"香蕉你个西瓜本少爷费时三载才想出来的杀招,你居然敢躲?!" 在听到科恩这句话时,同样在刚才打斗中闹了个灰头土脸的乌鸦不禁愣了一下。一个习惯了喋血搏杀、听惯了斥骂求饶的人,在面对这种责骂不是责骂、玩笑不是玩笑,甚至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无赖语气的话时,多少都会觉得很难办吧? 但这并不是乌鸦发愣的主要原因,根本原因在于,两人的架已经打到这种程度,乌鸦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虽然打架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想伤害对方,但乌鸦解决争端的办法真的不多,况且科恩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乌鸦也不能确定最后受伤的就一定是科恩。 "不过没关系,有心的话,我们总是能分个胜负的。"科恩的心思就跟乌鸦的武技一样变化多端,也是旁人最难揣摩的:"友情提醒一下,光躲可不是办法,那也不是你所擅长的,既然要打就不要缩手缩脚!" "缩手缩脚,我会吗?"乌鸦淡淡地反问一句。 从浮尘间隙中穿透的月光,影影绰绰地掠过他的脸庞,一向苍白的脸色,此时却不复平时的冷然,反而格外显出了一些凝重。 "从精神上来说,你是。"科恩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语气仍然平和,语意却尖锐得近乎残忍,剥开乌鸦那自欺欺人的借口:"从你跑出忧双宫的那个时候,你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不要认为自己全知全能,"乌鸦一抬眼,直视着科恩,一道利芒自眼底闪过,让浮尘也为之一凝:"你太自大了!" 科恩大笑起来,仿佛极其欢畅一样,笑得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在抖动:"多谢夸奖,这就是我!"在乌鸦的沉默中,他的笑声渐渐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乌鸦:"怎么,脖子还伸不出来吗?要不要帮帮你呀?" 因为这里是山地,所以科恩站立的地方相对而言要比乌鸦的立足点高一些,这本就让科恩处于一种"睥睨"的位置,再加上科恩此时的眼神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他成为了一个诱因,直接引爆了乌鸦心中的隐痛! "穿白衣的杂种" "污秽的爬虫" "来路不明的野种" 记忆中,无数伴随着这种眼神的话语翻腾起来,瞬间就淹没了乌鸦的理智和冷静,在这一刻,他只受控于身体的自然反应没有人能在乌鸦面前露出这种眼神之后还安然无事没有人可以! 眼神变换,乌鸦伸手出来五指一颤,透明如冰的剑刃上就燃起了簇簇惨白火焰,无形的力量从剑身弥漫出去,让漫天的粉尘突然坠下,就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粉一样,无比迅捷的围绕着乌鸦摆成一个巨大的冰晶图案! 这时的乌鸦面色如霜,连瞳孔形状都有了细微改变。被科恩催动的浮尘虽然还在一层层的逼上来,却无一例外的撞在冰晶环上,在消散后成为图案的一部分。 没有留给科恩任何思考对策的时间,乌鸦平端锋锐,踏步向前,一剑刺向科恩的咽喉!剑刃末到,火焰先至,场面也顺着这火焰的前进而龟裂绽口科恩周围的空气刹那之间就变成冰寒刺骨,身上的两件金属饰品都裂成了碎片! 吐出一口白气,科恩鬼魅一样侧翻避过冰剑的锋芒,紧接着再闪身后跃,人在空中伸手一抓,躺在远处的黑铁佩剑电射而至落地之时,科恩两脚先后接触地面,两只脚尖都指向冲来的乌鸦地面呈线状连珠爆裂,炸起的泥柱冲天而起,中间隐带红光! 这一次,两个当世武技最高的人,没有选择回避,双方的锋芒、燃烧的冰焰,与沸腾的熔岩直接就撞到了一起! 地动天摇! "轰!" 巨大的爆炸声并不完整,确切的说只有半声,因为冰与火的撞击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并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一个急速扩大的光球,每一寸空间都被挤压、扭曲,在那个并不太长的时间之内,别说声音,连视线都被完全阻隔了! 炙亮光球仿佛拥有生命一样,轮廓猛的向外延伸,无论是树桩还是巨石,所遇上的一切都是在瞬间被吞噬、溶解掉,比任何魔法的腐蚀速度都要快!弹指之间,它所迸发出来的光芒可以令一百个太阳羞愧、引发的空气尖啸能令万物颤栗无论远近、无论ren兽,几双在黑暗中窥探的眼睛都被同时灼伤、探听的双耳被同时撕裂,就连埋藏在土里的身躯也被剧烈的震动涉及! 待光球扩大到极限坍塌消失时,它已经在山腰开辟出一个三百多臂的平地来,这块地面虽然凹凸不平,却都在闪闪反光那些泥土粉尘不是被结成冰块,就是被烧出了点点釉彩! 很久之后,这里的颤栗才逐渐平复下来,场地正中,两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勉强的站立着,但是无论在哪方面来说,都已经是外强中干,甚至连外强都算不上。 歪头喷出一口血雾,脸被熏得焦黑,一身褴褛的科恩看看四周,大声说:"我爽了!" "你"有洁癖的乌鸦脸上永远不会有灰尘,但嘴角却隐隐牵出一丝血迹,在听到科恩摇摇欲坠时的话,他猛的喊出一句:"我还没打够!" "老子又不是专门陪你打架的!" "看剑!"乌鸦不依不饶的猛冲过来,长剑当刀,一剑劈下。 当然,两个人在之前的瞬间透支了能力,现在只能算是一般意义上的勇猛。所以科恩懒洋洋的横起黑铁剑,只以一个人类的力量去格挡。 两剑相击,"当!"的一声轻响,几粒微小的火星飞溅起来(全本 ) 第7章 先前的搏杀实在是太猛烈了一点,两个人放手开打的直接后果,就是谁也控制不了最后的场面,在光球出现后,大家为了自保只有卯足全力。所以现在,无论科恩还是乌鸦都很虚弱,只能勉强保持站立姿势,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打出什么花样来?没砍到五剑,两位力竭气喘的煞星就装不下去了,踉踉跄跄的摔倒不说,又一路“咕噜咕噜”的滚下山坡去 接近山脚的时候,科恩就被一棵小树给拦腰挂住而停了下来,正要哀叹两句运气不好之类的废话,却猛然发现乌鸦要比自己狼狈他整个人倒插在一个小水潭里,好半天都没有翻过身来。抓住乌鸦的脚把他拖出来以后,科恩最后一点力气也就耗尽了,只好躺在水潭边跟乌鸦大眼瞪小眼。 两人现在的样子真是前所未有的落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也就算了,科恩脸上黑糊糊的、长发也被烧焦一截;乌鸦却是一头的泥水、脸颊还被碎石划了些血丝总之,真是比要饭的乞丐好不了多少。还好这场面没别人看见,要不然以乌鸦和科恩的性格,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先把旁观者给“灭口”掉。 大概过了一两刻钟以后,两人的呼吸和心境才逐渐平复下来。等面上的水迹干透了,乌鸦才把微闭的眼睛睁开,稍微打量了一下所处的环境。在经历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之后,月光仿佛也变得暗淡了,四下一片狼藉,周围到处都是从山上飞下来的树干和巨石,地上裂缝处处、泥土翻卷、大坑套小坑 “动手之前,没想到会有这么豪华的效果吧?”科恩懒洋洋的开口说话了,他本来是翘脚躺在水潭另一边,但现在已经开始掬水洗脸了,看样子还恢复得不错这并不是说科恩现在比乌鸦强,或是能跟乌鸦平分秋色,要知道,恢复快是科恩号称打不死的先决条件之一。 “还不打算开口吗?”科恩手里的烂布条在脸上乱抹一气,然后长叹了一声:“你这人呢,有时候真是偏执到家了看着我又能怎么样,说你偏执你不服气?” “那好,我就来点醒你!”在乌鸦沉默的眼神中,科恩把手上的烂布条一丢,咬牙站了起来:“刚才你是想放手一搏的对不对?你也清楚,以你这种能力放手一搏的话,我的小命随时都有可能玩完既然两个人的架都打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的?!” “就算是你想造我这个皇帝的反,也要师出有名才行,再不济也要给我一个近小人的罪名!”说完之后,科恩气哼哼的蹲下去捞起那截布条,继续抹起脸来:“说吧,为什么要离开忧双宫,你到底干了什么亏心事或者是我在无意中干了什么令你无法忍受的事?” “我只要做了一件事,就从来不会觉得亏心。”乌鸦还是躺在水潭边,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你也并没有做出什么错事。” “那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是时间,是命运。”乌鸦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或者是我变得心软了。” “你再说一个命运,小心我用巴掌打你的脸!所谓命运,那不过是上位者的愚民之说。”科恩在旁边冷哼一声:“你一向干脆利落,这次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直接说重点!” “对你来说,”乌鸦盯着夜空中的月亮,眼神显得有些空洞:“朋友意味着什么呢?” “朋友意味着什么?”科恩哑然失笑:“我以为你已经在我这里体会到了。“ “你没有说错,我的确体会到了。正是因为我深深的体会到了,所以才会想到要离开”乌鸦回答说:“在某些时候,疑惑比答案要温和得多,这样的话大概会好一点。” “这个理由在我这里说不通,我是一个既然有了疑惑就必须得到答案的人。”科恩正色说:“听你的口气,似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说吧,我已经有准备了。” “不,你没有。”乌鸦缓缓的撑起身体:“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看看我这双饱含诚意的眼睛,它正在向你表明,即使你要说的是一件我没有任何准备的事情,科恩?凯达也能承受得起。”科恩把拧好的“毛巾”丢向乌鸦:“本少爷命苦,生平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为别人操劳,多一两件自己的烦心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这样吗?”乌鸦接过“毛巾”:“我已经说过这件事情不是因为你,我之所以要离开,只是不想让你来承担这后果。帝国的事情我不会在意,你更不会放在心上;的事情那是你早已决定的,没有什么能让你回头但这件事对你来说事无妄之灾,而且你无法决断。” “这么说起来,这件事说出来难受的只会是我一个?相反没你什么事?” “当然有我的事,但那后果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因为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个结果。既然已经做了,总有一天会被人察觉,我之前抱定的就是这种心态。”乌鸦摇了摇头:“但我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软弱,也有贪念,也会有难以割舍的东西所以我逃避了,我甚至于寄望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直到它被人再次提起时,我才惊觉自己之前是在白日做梦。” 科恩沉默不语,但他的神情已经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能把乌鸦逼到这种地步,那件事一定非常严重而且听乌鸦话里的意思,这件事还跟自己大有关联。 为什么他会说到朋友?难道是 “其实,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留在圣都皇宫的,如果在刺杀失败之后我就离开,那么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乌鸦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我承认我们是朋友,我也清楚你为朋友做事能做到什么程度,可我越是了解这一点,心里就越矛盾我已经没用到要用借口才能离开的地步,这一次私奔,其实就是我最后一个借口而已,错过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个时候离开,就一定能掩盖事实吗?”科恩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能。但当以后,当我们回想起对方时,会觉得彼此依然还是朋友,这大概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机会正式决裂”乌鸦话里有说不出的悲凉:“很可笑的自我安慰是吗?但是至少对我来说,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或者说曾经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已经能令我感到满足了。” “你说这种话,”科恩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让我觉得很怪异。” 乌鸦眼都不眨的说出一个名字:“菲谢特?夏麦,对你而言是什么?” “朋友。”科恩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异常的难受:“我没有划分过好朋友与一般朋友的区别,因为我对朋友只有一个定义,进了这个范围的人不多,但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 “令我顾虑的正是这点,”乌鸦无意识的捏着“毛巾”,生平第一次为自己将要说出的话而忐忑,半响之后,他才在科恩的目光中说了下去:“菲谢特?夏麦和我一样,他也是你的朋友你一直觉得是因为你自己的一个失误,他才会落到鲁曼手里,所以除了朋友的情谊之外,你还怀有一份深深的自责。“ “这又怎样?”科恩愈发感到不妙:“难道你觉得 “我没觉得什么!在忧双宫已经很久了,我知道你对那件事情很内疚,就算你不肯承认菲谢特?夏麦已不在人世,但事情却已经无法挽回了。他的死,是你心头永远的一道伤口。”乌鸦用冷漠的口气打断了科恩的话,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神情非常冷漠。但在内心里,他却需要鼓起全部勇气才能把自己的话说下去:“那么,如果有一天有人跟你说,这道伤口其实是因为整件事都是因为我而起,你会怎么想?” 乌鸦的话说完了,水潭边一片死寂,蹲在对面的科恩就象被魔法石化了一样,用一种懵然的眼神怔怔望着乌鸦,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只有脸上微微抽动的肌肉在表明这是个活人半响之后,科恩的目光才像个正常人那样开始凝聚。 “杀手必须按照指令去做事,行尸走肉一般的我也必须遵守这个规则,所以我杀了很多人,你可以不在于我的过去,但我曾经伤害了你最重要的朋友你对这点也不在意吗?”乌鸦的话语在夜空中震颤着,就连水潭表面的一圈圈涟漪也似乎是被这个消息激起的。 “我不相信。” “你没有听错,你也不需要怀疑。菲谢特?夏麦这件事情,我有份!”既然已经把埋藏最深的秘密说出来了,乌鸦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他站起转身,背向科恩冷冷地说:“我是当世第一杀手,能在黑暗总督府门前掳走菲谢特?夏麦全身而退的,除了我还有谁能办到?!” “不对,”科恩坚定的摇着头:“掳走他的是个女人!” “要我再装扮一次给你看吗?”乌鸦说:“对我来说,化个女妆算得上困难吗?” “不对,”科恩还是摇着头:“为什么你的样貌会和他一样?!” 在这一瞬间,乌鸦的思绪回到了黑暗行省的边缘,回到了那辆看似残破的马车上斯比亚帝国当时的皇帝菲谢特?夏麦,正在自己的阴冷的目光中微笑着,但那笑容里却充满了不屈和骄傲,使他既羡慕又嫉妒他凭什么这样笑?帝国皇帝的身份、家破人亡的遭遇、阶下囚的现状,哪一样能允许他笑?! “我的一切想必阁下很了解,那么阁下的姓名能告诉我吗?至少得让我知道,是谁做出了这件困难的事。”面对掳获他的杀手,菲谢特?夏麦的谈吐依然是从容的:“事实上,我虽然每天都希望能离开总督府,但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乌鸦。” “真巧,看来我们找到彼此第一个共同点了。”菲谢特随意的拨弄着衣服上的杂草。 两个处于敌对关系的人的对话,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或者是心中那样负疚的感觉,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情绪,反正,一向心冷如冰的自己没有押送菲谢特走完全程 “因为你不知道我原本是没有面孔的。这样的我杀过很多人,但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面对没有面孔的我,他不发抖、不求饶、更不破口大骂,反而能拥有那种灿烂的微笑。”乌鸦眼中闪过无数痛楚:“让我使用这样的面孔,这是你的朋友,是他劝我这样做的,他甚至因为这件事跟我有一个赌约在你之前,他是唯一一个与我深谈过的人。” 科恩冷冷的看着乌鸦,没有说话。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和你一样,都是极富心机的人”乌鸦却还能笑得出来,虽然是一个苦涩的笑:“他要我答应,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自称白云的无赖,不要伤害他” 听到乌鸦之前说的一切,科恩都忍住了,但他一说到菲谢特,特别是菲谢特最后的安排时科恩心中却猛的一痛! 菲谢特所做的一切事,都带着他独有的风格和洞察力,就算是这类最后的安排也不例外。这种细密、这种体贴是别人无法伪装的,而这一份赤诚的心意,在科恩看来最宝贵为什么,为什么在自己两个最亲密的朋友之间,会发生这种狗屁事?! 之前在经历皇妃事件时,真相就象是一股烈火在科恩心中熊熊燃起,瞬间就能蔓延到他的全身,从头到脚,让他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嘶吼,连皮肤都好象被人用小刀一寸寸的割裂、再翻卷过来一样。 但是这次的事情要严重得多,乌鸦和菲谢特都是科恩的至交,无论哪一个都在他心中占据重要的位置,猛一听到菲谢特的死跟乌鸦有关,在科恩心中翻滚的可不全然是愤怒,更多的是不能置信和混乱此外,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就象是陷足在沼泽中,整个人正在逐渐滑落到冰寒和黑暗中,全然没有一点办法! 其实在内心中,科恩不是没有怀疑过乌鸦跟这件事情有关,虽然在那个瞬间之后,科恩潜意识的令自己回避了这个问题,但怀疑却一直存在着。否则,他怎么会一厢情愿的把这笔帐记在身上,而不去直接追查那个掳走菲谢特的神秘人物?当时只不过是世俗争斗,鲁曼这等人物怎么可能指使插手?他能动用的资源,说白了就只有那么一点。 现在,乌鸦自己证实了他就是令菲谢特蒙难的凶手。那么站在菲谢特朋友的立场,他应该替他手刃凶手,但他真能对乌鸦下杀手吗?打不打得过是另外一回事,关键是,这与科恩一直以来的为人之本相违背!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要离开?”这几乎就是废话,但科恩现在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找不到更适合的说辞。他之所以还能说废话,是因为他知道菲谢特还有得救,这件事并不完全是死局,可这话他说不出口啊! “难道这件事还不够吗?”乌鸦静静的伫立在原地,负手背身的模样像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但那种绝望的目光却又像是一个正在等待判决的囚犯:“现在,你会用什么目光看我?还会觉得所谓命运是上位者的愚民之说吗?还会觉得我这个杀手不可恨吗?” “就算是你在总督府门前抓走了菲谢特,这也跟他的死没有直接关系。”科恩站起来:“你也已经说了,你那时必须听命行事,即使你当时不去抓他,也会有其他人来顶替你!只要当日在城下不是你射出那一箭,你就跟他的死没有关系他在总督府外被抓是我的疏忽。” “那一箭当然不是射的,因为我当时不在那里”乌鸦的背影像是凝固在夜色中一样:“但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你。” “说!”科恩脸色阴沉:“还有什么狗屁事,一次说完。” “克里默?夏麦,纳舍尔?福纳,”乌鸦平静的说:“这夫妻俩的事,我也有份。” 科恩目光一闪,心里的悲苦与郁闷,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和分担。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既然你抓走菲谢特,那么圣都之变时最重要的一场战斗怎么会没有你的份?”科恩沉声说:“当时光明神殿派了数队骑士给鲁曼使用,你只是其中之一,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你的罪过,我不能记到你身上。” “在你看来,只有谋划的人才有责任,而执行的人没有罪过吗?” “道义也好,情谊也罢,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取舍标准,抓他的人是你,袭击皇宫你有份,难道我就会割开你的喉咙?”科恩的语气斩钉截铁:“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结局很简单如果你扛不起,自然有我帮你扛。” “这样说来,你早就怀疑过我。” “那只是偶尔的怀疑,而且永远不会找你查证。” “你现在这样说,当然是因为我的缘故,但你心里不会有对长辈的愧疚吗?道义上,不用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乌鸦很清楚夏麦一家,特别是菲谢特在科恩心中的位置,在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早已做好了跟科恩决裂,甚至付出代价的打算。所以,当那些话从科恩嘴里说出来之后,乌鸦心里波澜起伏,再也平静不下来。 一个人,无论他是多么迟钝、冷血、伟大,相比而言心总是向着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总是在拿自己跟别人比较乌鸦要离开,除了之前所说的原因之外,也有觉得自己在科恩心中的份量比不上菲谢特的原因。 “愧疚?交代?当然需要,但在我下了决定之后,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即使是跑到天边从此不跟我见面,对我也一点帮助也没有。”科恩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你说出这样的内情出在乎我意料,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你离开我的真正原因。” “你”乌鸦猛的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愤怒:“你还想怎么样?!” “你说出这种事情当然会让我愤怒,但却不能让你达到目的,”科恩的口气转冷:“我承认,在你没有意识到某些事情之前,这两件事并不是借口。” “你说什么?”乌鸦的心都揪起来了。 “以你的性格,这两件事情会给你带去压力,但并不足以让你心灰意冷,或许你真的心软,但你不会对我处理此类危机的能力产生怀疑,你觉得我会杀你报仇吗?你会怕我杀你报仇吗?荒唐!”科恩一步步走上去:“你下意识的用这些东西来掩盖真实想法,很牵强。” “这是我没做好,都这么久了,我还是没能让你放下对身份、出身的偏见。”在乌鸦冷冰冰的目光中,科恩摇了摇头:“我这个半桶水的便宜皇帝,就真的让你那么难受?” “不要装做一副很轻松的模样,”乌鸦回答:“你有梦想,你正在实现你的梦想,你跟我的差距越来越大,无论怎么弥补,我们之间的生疏感是存在的。” “或许是吧,”科恩冷冷的点着头:“如果我们的身份就是一个小流氓和一个杀手,你觉得这样的身份就能让我们心无芥蒂吗?” “至少比现在要好!一个杀手,能在一个皇帝身边做什么?”乌鸦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表达他的意思:“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不要在意以前的身份,忘记那些杀戮的岁月,那我还剩下什么?对,没错,我还有你这个朋友,但我唯一能帮到你的,就是我身为杀手的本领,给你看门!” “住嘴!”科恩冷喝了一句:“守护心中最宝贵的东西,在你这里就成了看门的?!” “我帮你一步步的实现你的梦想,实现你从别人那里分到的梦想,结果却只能眼看着你一步步的远离当初的身份我每天都会记起自己是个杀手,自己不过是个杀手!”乌鸦惨然一笑:“每一次与你并肩作战,才是最痛快的时候,但转念想一想,我只有在与你并肩作战时才能有这样的感受,但如果有一天我们没有了敌人和对手,那时候的我,还能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你耿耿于怀的是这个,”科恩冷冷一笑:“其实,答案很简单。” “简单?!” “是啊,简单得很。”科恩身体一晃,风声乍起,拳头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乌鸦脸上!(全本 ) 第8章 那一夜石破天惊的异状笑坏了方圆百里内的住户,但因为处事地域的居民稀少,所以并不具备留言传布的基础,在提心吊胆两三天之后,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对那些在田野里刨食的农夫来说,除了吃穿之外,什么东西都是不切实际的。但另一些人,或者说那些非人类却不是这样想当天晚上发生在那个无名山坡上的事,已经惊动了两族的长公主。 之前的一段时间,因为乌鸦拥有特殊的反窥伺能力,对乌鸦的监视都是通过最原始的方法、也就是人力和魔兽完成的,只要这种监视不*近到一定范围,乌鸦本人根本不予理会。在乌鸦与科恩相互接近之后,对科恩的直接窥伺自然也失效,有鉴于科恩性格的多变性,所以两方各自派出了一个由纯人类组成的监视网,以弥补魔兽应变力不强的缺点。 相比那些只派出魔兽的人类势力,这次在安排上显然是进步了,或者说是他们在下嫁小公主这件事得到了领悟,而且重新审视了自己对斯比亚、对科恩?凯达的现实关系。所以,他们既不派出地位低于人类的监视者去侮辱科恩和乌鸦,也不会贸然的把地位高于人类的上族成员送过去被他们俩侮辱 事实证明他们这次做对了,当天*近这两人的监视哨,无论ren兽都在那最后一击中全数蒙难。如果派出的是上族成员,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是一场风波其实要说起来,半山坡上被两个煞星打平一块根本不算什么事,乌鸦和科恩两人加起来当然具备这样的实力,死几个探子也无关痛痒,但要命的状况却是在之后出现的--两位肇事者不见了! 在那个耀眼的光球之后,这两人就像是泥牛入海,再也找不着踪影乌鸦的能力再加上科恩的狡诈,要想重新找到他们可不是件容易事。 但是,在这个上族针对斯比亚进行全盘抑制的关键时刻,科恩和乌鸦都是上族的重点控制对象,他们如果挂掉那当然是最好,但如果他们是在偷偷酝酿着什么呢?没有他们的行踪、不能掌握他们的动向,斯比亚内的一切事物都会停滞。 所以,两位长公主殿下分别派遣了得力人手,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找到他们! 和神族长公主比起来,魔族长公主显然已经对斯比亚事务失去耐心了,所以,她对下属的命令稍微长了一点:如果找到两人时有绝对把握,可“自行处置”。 当然了,长公主殿下不会对魔将们表明自己对科恩的厌恶:“如果斯比亚在科恩的带领下继续膨胀,将会迫使黑暗魔族对其施加最严厉的处罚,那将是黑暗魔族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这样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针对不同的帝国和势力,魔族长公主也委婉的颁布了这个消息,她通过魔殿提高了个啥科恩和乌鸦的奖赏在魔属帝国的一些地方,魔殿对于科恩的通缉从未停止过,虽然除了维护自身的威严外没什么用跟以前相比,现在的奖赏已经提升到超越人类贪欲的地步。 其实不用长公主殿下再去说明什么,有了上族在道义上的肯定、有新仇旧恨的刺激、有奖励的诱惑,怀有这个心思的人都开始行动了,就连斯比亚那些刚从联络部屠刀下逃过一劫的人,也开始连夜磨起刀来。 从突蓝到坦西,到处在上演“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活剧;从坎普到银霜,无数“热血男儿”藏在商路边、猫在旅店里、徘徊在一切“人类公敌”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把主意打到忧双宫头上不管这些人是否有能力干掉科恩?凯达,魔族长公主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了,她进一步的孤立了斯比亚。 坎普特别行省,中南部山脉某处。 晨风吹拂,夜里开始弥漫的雾气虽然还在涌动,但已经薄弱了很多,在太阳从远方那座突兀挺立的山峰间跃出之后,雾气就开始向树林边收缩着。温暖的阳光穿透悬浮的雾气,变成了灿烂的金黄色,逐渐扫过从雾气里显露出来的小路、农田,并逐渐向山脚下几栋孤零零的农舍*近。 农舍边黑影一闪,化为模糊的轨迹掠过庭院,悄无声息的高速冲高、迎风一折,在房顶上完成一个高难度的圆润回转。就那么一点高度,黑影却能像飞鸟滑翔一样飞到百步外的小树林,姿态极为优美,更没有丝毫勉强,虽然只是一个飞掠,却几乎是人类能达到的巅峰! 当然,落地时收脚不及,一头撞进荆棘丛这种糗事,一般都是作自动忽略处理的从荆棘丛里爬出来的年轻人回头观测了一下距离,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进步真是神速啊,”他拥有一头中短的灰发,一张脸上布满了的青紫几乎破坏了整个脸型轮廓,手里还拿着几件满是补丁的衣服:“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你当天战白影时的飞跃距离了,怎么样?我早就宣布过,本少爷是天才!” “关于天才这点我不否认,”另一个鼻青脸肿、认不出本来样貌的年轻人不冷不热地回答:“偷自己臣民衣服的天才。” “再强调一次,这个行为是非间接性质的物资调集!”落魄的科恩陛下哼哼着,把手上的衣服分出一半给讽刺自己的乌鸦:“本少爷用得着偷吗?只不过省却了诸如折现、收税、再分配等等中间环节而已别看只是几件破衣服,其实这里面技术含量很高的,你要懂得分辩男女装、分辩尺码、清除别人晾晒衣服的习惯那晾衣绳上还插着几根针!” “是吗?”乌鸦拿到衣服的第一句话可不是感激:“你那敏锐的目光就没有发现这些衣服是才晾上去不久的吗?” “能穿不就好了吗?!”一再被打击,皇帝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用眼睛一瞪乌鸦:“话那么多,怎么你不去?!” “如果我去,现在被讥讽的人就是我了。”乌鸦很诚恳地坦白了自己的心思:“走吧!” “这么急干嘛?”科恩还在疑惑,但一阵随风传来的叫骂声打消了他要挽回颜面的打算,那时开门出来的农户发现衣服丢失了。以科恩的身份,去偷臣民的衣服已经显得很落魄了,被人发现咒骂就更凄惨了,但最憋屈的是不能还嘴于是他跟着乌鸦,夹起尾巴落荒先! 他们并不是闲得肉痛才去偷别人东西,实在是是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脏乱得不堪再穿。但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能去接触斯比亚当地的官方和军方两人中,科恩的战略判断力、乌鸦的战术感知力都非常敏锐,而这两种能力都告诉他们,这时候千万不能暴露行踪。 无论出于什么立场,都要在清楚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后才能露面,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恼怒,也不觉得惊讶,被叫去背书总是免不了的,到了那时候,两人要怎么解释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呢? “我们为了庆祝心结化解才削平了那块地。”这样的说辞是很讨打的。 所以,大家都觉得要拖上一段时间才好,至少要在上族显得不那么急切之后才能露面当然了,这只是两人最开始一厢情愿的想法,在遇上几批准备“拿两人脑袋去换富贵”的人类精英之后,科恩和乌鸦才知道黑暗魔族下了一道格杀令。 虽然不知道魔族为什么突然抽风,但既然连这些只晓得躲在路边打劫的半佣兵、半强盗都来了,那么从这里去往待城的路上就更危险。还有无数梦想要去完成的科恩,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小命拿去冒险,于是,科恩就决定把时间拖到两人完全恢复为止。 不多时,两人穿着烘干的、用“非间接物质调集渠道”弄来的衣服从另一边出了树林,穿行在淡薄的雾气中。亮闪闪的阳光,绿茵茵的草地,挂着金边的身影,健康向上的步伐,真是好一幅田园乡间...游手好闲图。 无论怎么打扮,科恩和乌鸦都无法遮掩自己独特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更没有农户子弟那种谨慎和质朴。好在两人当天互殴的伤痕累累,脸部直到现在还是浮肿的,已经完全没有以前的样子了,两手空空,穿着补丁衣服一路这样走来,某人偶尔还会露出一个“下jian”的笑容,挺像两个横行乡间的混混穿镇过村时鸡犬不宁,男的避、女的躲,老少同惊! 其实两人的身份早已恢复如初,只是无法在重重监视下提高速度。这样走了三天,乌鸦对装扮混混的忍耐到了极限,开始询问科恩具体的目的和方式:“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虽然目前我们还没有出现纰漏,当别人既然在想方设法的伏击我们,总会找到我们的破绽的。” 在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乌鸦就卸去了心中最重的负担,虽然还保留着不苟言笑的习惯,但科恩却可以感觉到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轻松淡定,无论嘲讽还是疑问都是发自内心的,不加任何遮掩。 这也是科恩最希望看到的乌鸦,带着一种很纯粹的感觉,所以,科恩对自己当天晚上的行为非常满意,心里一点也没有愧疚之类的感觉...依照某人的性格,醒来之后不太可能把这笔帐记在乌鸦头上,如果他一时激愤非要找乌鸦报父母之仇,自己到时在为化解他们的仇怨而想办法就是了。 大不了两肋插刀,再大不了三刀六洞,再在大不了...哭给他看! “嗯,我还以为你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探查民情呢!不过,既然你已经不耐烦,我们就结束这次微服私访好了。”科恩伸手入怀,拿出一张“非调集”来的粗糙地图:“在去往待城的方向上,一定布满了视我们头颅为囊中之物的好人们,如果我们要改变方略,那就只能翻山越岭了但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像脱离了大海的一滴水,再也没有了掩护。” “那样不是正好吗?”乌鸦毫不在意:“我很久没有检验自己的进步了。” “你想检验啊?没问题!”科恩嘿嘿笑着,手指在羊皮纸上一滑,点到地图某处:“其实我们并不是只是去往待城,因为在待城和我们之间有一处隐秘的地点,听说是宝藏哦!我早就想去看看了,但一直打不到机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顺便去完成这次寻宝探险。” “什么宝藏?”很明显,乌鸦对宝藏、财富等等字眼缺乏直观理解力。 “从一个见不得光的种族那里得到的线索,他们传说中被尘封了万年的宝藏,为了找到那把钥匙,我可出了不少力,而他们他们本身似乎无力搜寻宝藏。” “没有能力?”乌鸦有点意外:“一个种族都无力打开的宝藏?” “为了找到详细地点,他们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了,似乎那些埋藏宝藏的祖先为了防止东西被自己的族人打开,做了很多特别的设计。”科恩拿出一个贴身收藏的银盒,在乌鸦面前打开来:“我想,用这种钥匙打开宝藏,那个过程一定会很刺激。” 一抹冷冽的金属反光掠过乌鸦双眼,他看了科恩手中的银盒,点头说:“我没有异议。” “全力赶路的话,深夜时分就可以到达。”科恩收好银盒和地图:“现在嘛,我们先去前面的镇子上恩征集一些必要的东西吧!” “探秘需要大理的准备。”乌鸦正色提醒说。 “那么”听到乌鸦的话,科恩的目光一滑,已经罩住了镇子里几栋最大、最高的房屋:“我们顺便再除个暴、安个良!” “除暴安良?”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科恩瞪了乌鸦一眼:“就是抢啦!”(全本 ) 第9章 因为天还没有黑,所以这个看似手到擒来的除暴安良行动就以失败告终了。一个翻手**的皇帝、一个绝世无双的杀手,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失败,但事实上,他们是双双撞在斯比亚帝国的强悍地方防御体系面前,被一群光着脚板,扛着粪叉的乡下汉子追得七窍生烟。 因为要符合乡间混混的身份,所以两个人不能施展自己真正的能力,在这个满世界都在围堵自己的时候,诸如在众人前面一闪就不见了的身法还是少用为妙。科恩和乌鸦也不能对自己的臣民下杀手,只能跑,只能慢慢的向着希望狂奔,缓缓地在身后拉出一道烟尘在道路崎岖蜿蜒的山区,直线距离十里,但是却能让人走一天,没把鞋底磨穿是他们运气好! 如果住在那栋大宅子里的镇长知道被自己追的人其实就是“老板”的话,这个胸前挂着讨逆军功章和远征军功章,少了一只手臂的退伍老兵不知会作何感想。 “呸呸!大意了!”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两人在一处溪流边休息,科恩先闷头灌了一肚子水,然后昂天一声长叹:“忘记这是斯比亚的领土,边陲村镇都是退伍兵在担任官员!这些混蛋,居然把老实巴交的农户都训练成了猎狗,只想抢点东西而已,至于这么狠吗?!” “挺不错的,追兵不像普通平民那么盲目,有堵截、有包抄,还有人去前后通信。虽然拿的都算不上武器,却还是有长短远端之分。”正在吸水力吸收的乌鸦抬起头来说:“至少你现在知道了,斯比亚边境村镇的防范意识很高,不是其他帝国那种可以任人鱼肉的边寨,就算是对上其他帝国的正规军,他们也可以借地利之便与其周旋。” “退伍兵也不是好惹的啊,”科恩回想起身后呼啸而来的石头、那些穿越灌木丛如同野兽的乡民,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点笑意:“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寻找我们的人只能在路边设伏、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合适的埋伏点而大打出手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敢进这些村镇。” “在你欣慰之余,是不是也要为探宝的工具伤一下脑筋呢?”乌鸦说:“虽然不用准备得很完善,但起码的工具还是需要的,清水干粮更不能少。” “当然需要,我这不正在伤脑筋吗?”科恩不满的哼哼着:“再说,这次探宝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如果我们俩就在这里晃一下就不见了,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不如我们再花个一两天的时间,由这里顺着商路一直向前去,接连闹几个镇子再消失还可以增加人数变成三四个人,使用一般分身术的话,不会被察觉吧?” “只是一两个分身的话,我可以把分身溢出的魔法能量掩盖成一般火球术的程度,这样就不会被发觉。”乌鸦点了点头:“毕竟在任何一个地方,这类生活魔法的使用量都极大。”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说干就干,科恩站了起来:“封闭自身能力的日子真难受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两族是通过能量溢出的方式监视人类的?” “生来就知道。”乌鸦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其实就的关注点来说,这种方式最适合他们,毕竟能被他们看上眼的人不多。而每一个强悍人物的能量溢出,无论斗气还是魔法,在特性和强弱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记住这个特性,就算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找到你。” “可是,像我们这样封闭能力就能免于被监视了吗?”科恩疑惑的问:“在我想来,的监视魔法应该很复杂才对,神王和魔王,他们也使用这么简单的魔法吗?” “神王和魔王使用的魔法要复杂得多,虽然我并不清楚细节,但我还是可以避免被他们找到。两族的几位公主们使用的这种魔法,在防范上更容易一些。” “再复杂的魔法,其原理都是简单的,要想达成监视的目的,前提是要确定目标,如果连目标都分辨不出,还谈什么监视?”乌鸦气定神闲得解释说:“我们的方法不是完全封闭,而是隐藏特性。每个人都会有能量溢出,不能完全封闭,但可以改变强弱程度,在溢出时还可以加入微量魔法元素以改变整体特性。你现在的能量溢出,就像个半途而废的魔法学徒。” “你是想说我本来就是个半途而废的魔法学徒吗?”科恩窃笑一声:“以本少爷这种魔法能力,能撑过那么多大场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就更证明了本少爷的天才!” “是啊,”乌鸦突然加速,跑到前面之后半句话才传来:“仅仅*脸皮厚度就撑过那么多大场面,你的确很有天才!” “你给我站住!”虽然现在乌鸦的轻松心态很令科恩欣慰,但这句话也太伤人了,科恩跳起来就追:“你这个欺君罔上的废拆,我要把泥轰杀至渣啊!!” 两天的时间,这个“荒原猎头”组合的名声就逐渐沿着商路传开了。起先是因为他们一天之内洗劫四个镇子未果,反而被打得抱头鼠窜;后来是因为人数增加至五人、半偷半抢的从六个镇子里弄走不少东西;再后来就是因为这个组合洗劫的物品很杂乱,从衣服到农具、从绳索到粮食什么都要,简直就是一伙穷疯了的流窜犯。 而在现在的斯比亚国境内,像这种被吸引过来妄图刺杀科恩以扬名立万的小组和多如牛毛,但这些人都没想到斯比亚帝国内部的防御体系是如此强悍,遭遇其实也大同小异,流窜时间长点的、盘缠花光了德、美势力偷鸡摸狗的这时候已经穷困潦倒得打猎挖野菜了。 而且斯比亚官方和军方也在有组织的围剿,他们通常都是把几批人赶进同一个区域,让其互相争夺一阵之后才收网,这些人显然不适合待在田野里,条件艰苦的矿井更需要他们。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荒原猎头”的销声匿迹就是很自然的事没有人会在被抓住后主动承认曾经犯下的罪过,他们会众口一词的呼喊自己是初犯! 但实际情况是,半路折回、重返群山的“荒原猎头”此时面对的环境,要比被抓去当苦力的罪人们更加恶劣,科恩和乌鸦付出的辛劳更是普通苦力无法想象的。 首先,他们要在遍布危险的原始密林中搜索一个异常隐秘的地点,找到之后还要潜伏观察,之后才能决定策略。当然了,以科恩和乌鸦的能力这些都不算什么,但他们现在是以普通人两个半途而废的魔法学徒的状态去做这些事,其中过程就变得艰难而漫长。 “准备完成。”乌鸦的目光掠过身前的一排工具,又透过茂密树冠看了看天色,轻声说:“现在就等天黑了。” “大概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先吃点东西。”身上缠绕着藤蔓的科恩,正用一把小刀在把那种石头一样的干粮切成小块。 在危机四伏的密林里,任何具有特殊气味的食物都会令周围的野兽或魔兽疯狂,为了不暴露行踪,所以他们只能吃这种产自本地,连野兽都不感兴趣的东西虽然难以下咽,却能保持体力,更不会引起野兽的注意。 “这些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乌鸦结果科恩递来的干粮,稍微有些感慨的说:“如果那个种族有你的本事,他们就不会折损那么多人手。” “生来就会。”科恩嘴里嚼着食物,把早先乌鸦的话原封不动的奉还。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天上的目光有点心不在焉。 乌鸦的感慨不是平白无故的,自从进入这片密林起,科恩就在两人的装扮上动了不少手脚,例如用植物汁液掩盖汗味、在脸上抹油彩防止反光等等,还强制性的让乌鸦放弃白色装扮科恩细致和谨慎的程度,比一辈子打猎的猎人还要高,更不是那些本地居民可比。 一路上,他们掩埋了不少骸骨,那都是先前来探宝的人,很可惜,他们连地点都没有找到就失败了。这片密林中的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超过那些赫赫有名的凶恶之地。 连乌鸦都没见过的魔兽在密林中据守着各自的地盘,其中还有一些奇怪生物在漫游,连同随时攻击两人,却让人无法分辨是动物还是植物的东西这地方凶险的连恶名都没有机会传出去 这样一个地方,无疑具备着让人类望而却步的恐怖氛围,但却再同时勾起了科恩和乌鸦的兴趣。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科恩真是抱着顺路一游的打算来的,而乌鸦是抱着跟随科恩顺路一游的打算来的,但那些由外至内逐步加深的危险,已经让他们一心一意起来。 相比乌鸦,科恩想的要多一些。在这样神秘、凶险的地方,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 号称是世间万物的主宰,如果这里真的隐藏着难得的宝藏,为什么还没有被神族和魔族的那些巡游使发现呢?这里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呢?或者是...另一个沉眠之地? 但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发现任何能与挂的上钩的线索,拦路的绊脚石很多,却无一是属下的生物,这一点乌鸦已经确认了而对乌鸦的话,科恩是确信不疑的。 在两人藏身的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环形山荒凉的忤在那里,山口高出地面百来臂,像一张正冲着昏暗天空嘶吼的大嘴。整个山体上到处都是大小不等的裂缝,向外散发着淡黄色的烟雾,也让一种浓烈的臭味充斥在空气中。 陡峭的山坡上,全是嶙峋的暗红色巨石,一些奇异而丑陋的爬行生物充斥在巨石间,时不时的用互相残杀来证明他们已经进化得相当高端了。 而在山口里面,则栖息着一种巨大的五彩蝙蝠,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这种狡猾而敏捷的动物不止一次的表演过自己的绝技,它们能把等同于自己体型的坚甲魔兽抓起,滑翔一阵后丢下来一具干瘪的空壳眼神锐利的科恩已经认出,这种魔兽的坚甲外壳是制造盔甲的材料,他曾经在战场上发现很多敌军将领的盔甲上有这种东西。 然而,乌鸦却一再交代这些生物只是寄生虫,真正危险的是那些暗红色的巨石...因为在整个环形山范围内都充斥着紊乱的魔法能量,这样的环境正是催生生物元素的天然温床,而山上山下寸草不生的荒凉,正揭示了这些元素生物的爆裂程度! “无论神族还是魔族,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质,那就是制定严密的规则,而且会去遵循这些规则,”乌鸦说:“这种魔法能量横流、生物分布紊乱的场面,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所以,这里不太可能是布置的陷阱。”“无论神族还是魔族,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质,那就是制定严密的规则,而且会去遵循这些规则,”乌鸦说:“这种魔法能量横流、生物分布紊乱的场面,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所以,这里不太可能是布置的陷阱。” 科恩问:“那为什么不来这地方找找宝藏,再顺便为这地方制定一些规则呢?” “魔法能量不是死的,不但会产生、流动、凝聚、湮灭,而且还会互相影响。如果混乱的魔法能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引发附近的魔法能量变得不稳定,或者是这里的混乱超过了一个程度”乌鸦摇了摇头:“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仅去仔细查看,我们是不会知道的。” “你说得对,我们不进去的话,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就算是龙潭虎穴,闯一闯又能怎么样?”科恩点点头,缓缓的把缠绕在身上的藤蔓去了下来:“天黑了。” “对了,你一直没说这是那个种族的宝藏,我们之前掩埋的那些遗骸,似乎和人类没有区别。”乌鸦一件件的拿起面前的工具。 “血族,除了皮肤颜色和四颗长点的牙齿,他们跟人类没区别,死的就更分辨不清楚了。”科恩回答说:“这个倒霉种族本来人数就很稀少,因为这件事死了不少好手,于是就跑来哭给我看你也知道我心软嘛,当时一走神,不小心就答应下来了。” “以你在偷窃行动中展示出来的飞跃能力,从这里到山顶大概需要触地三次,其他你不用管,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到达山顶就好,”乌鸦的目光扫过自己与山顶之间的路线:“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那里会有个大家伙在等着我们送上门,以免它自己爬出来觅食。” “如果你估计错误的话,会有什么结果?”科恩挑衅的问。 “如果我真的估计错误”乌鸦看了看他,用科恩一贯的方式和语气回敬:“那就是两个大家伙等着我们。” “看来今天要热闹了,但愿能从里面弄出好东西。”科恩笑了笑:“不过,我们全力施为的话,不是就向暴露本来的气息了吗?” “所以你只能在进入山口的时候才能动手,因为在那里有大量紊乱的魔法能量,”乌鸦说:“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产生的,但其浓度足够掩盖你气息中的特点。” “既然是这样,”科恩瞄了瞄自己要通过的路线:“那么我们开工吧!” 乌鸦点了点头,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重量一样飘起,越升越高科恩则像是一枝离了弦的利箭,贴着地面向山顶飞掠而去!”(全本 ) 第10章 夜幕之下,环形山之侧,两个身影忽地从*近山脚的树林中显现出来,循着一高一低的路线向山口飞掠,虽然是从同一个地点出现,但两人的风格却完全不一样。 轻如飘絮的乌鸦随风而进,姿态角度极为诡异,身影转折回旋就象是一条弄潮的游鱼,手上一柄软剑连连点出,剑尖荡出细丝一般的斗气,在科恩身前扫出一片腥浓血雾。 而贴近地面的科恩却在前进时选择了直线,有乌鸦居高临下为他扫清道路,余下那些地形障碍已经无法阻挡他了羽箭离弦,必然要兼具速度与力量,否则就没有任何意义,科恩现在就是这样一枝箭,飞到山口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在那山口里,还有他要挟势击杀的目标! 转瞬之间,在这几百臂的上山路已是怒吼连连,风云变色! 原本死气沉沉的斜坡间,正有无数生灵被惊醒过来。色彩斑斓的毒蛇摇晃着三角头疯狂乱噬,毒液飞得漫天都是;红色的岩石咆哮着,伸出了边角锐利的手脚,横扫直锤,间中还夹带着属性不明的魔法。 但无论是盘踞游走的毒蛇,还是惊醒盛怒的巨石人,只要处于科恩前进的道路上,都在乌鸦那毫不起眼的斗气游丝中分崩离析,他手中的软剑越挥越急,但飞翔速度却不受影响。 在四下迸射的石屑中,科恩已经*近了环形山的山口,但在山口内侧却有一阵急促的震撼传来,仿佛正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正在里面奔跑就在视野越过山口基线的那一刹那,科恩发现一只巨大无比的拳头向自己撞来。 甚至,科恩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那是一只拳头! 因为它太大了,来势太猛烈了! 拳头表面缠绕这一团通红的火焰,还未近身,带起的拳风就已经让山口的碎石横飞,让科恩感受到一股针刺般的烧灼感!周围发出一阵爆响,发出凌厉啸叫的风刃,晶莹剔透的冰凌、荆棘藤蔓交缠,甚至还有一些科恩从来没见识过的魔法正劈头盖脸的笼罩过来! 是的,这就是科恩之前觉察不到的,非常紊乱的魔法气息但是乌鸦却没有说明,这种攻势并不比斯比亚一个魔法师中队的瞬间攻击力逊色,在这样强大的魔法能量下,别说一个科恩,就是三个科恩都能掩饰自己的气息! 嘴里骂了一句,科恩身体一横,脚底与力尽下落的乌鸦一碰,一道蓝色光幕在身前张开,堪堪挡住迎面第一轮魔法急袭在身体急旋下滑时,他已经选定了落脚点。 “轰!”的一声巨响,科恩两脚踏地,硬生生的挤进了山口内侧,金黄色的斗气在他脚边一闪而逝,身前的地面呈扇形向前爆裂! 裹在泥土里斜冲的斗气并不带魔法属性,正是克制魔法的最有效手段,却还不能将那只巨大的拳头阻挡,它依然直奔科恩而来,在冲破漫天激飞的斗气后,拳头表面的红焰散去,露出如水晶一样晶莹的质地,虽然红通通的很漂亮,但如果有人让这只与成年人等高的拳头打上,他会毫无疑问的变成散件! 而科恩这时却不能后退哪怕半步,因为乌鸦在飞掠那么远的距离后已经沦为强弩之末。两人之前那一撞虽然可以借力,却无法持久,而乌鸦要善用这点力量堵住从斜坡上涌来的石巨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科恩向内打开局面。 想也没想,科恩脚下稳住,收肘,沉肩,弓步前冲裹在蓝色光芒里的右拳平推而出! “当!”的一声巨响,隐有巨钟长鸣的风范,直震得科恩两耳发痛。 两只拳头凝在一起,剧烈的对撞引发空气震荡,环形山口里肆虐的魔法能量被压迫得向外卷去,再顺地势扬上高空,直到这时,科恩才看清了眼前生物的全貌。 那是一只足有类龙大小的岩石巨人,全身是半透明的红色结晶,五官已经进化得相当完备,至少那只硕大的独眼里正涌动着狂怒和震惊! “看什么看!”一拳无功,科恩何尝不怒?右拳稍微收回几寸,腰,肩,手臂的肌肉依次发力,闪电般的一拳击在红色巨拳上如果说第一拳是光明正大的比拼,那么这一拳就是阴险狡诈的刺杀! 巨人当然有两只拳头,但环形山口不同于其他地形,除了那一圈环形的山体之外,里外都是向下的斜坡,在这样的地形上,岩石巨人必须要用另一只拳头保持平衡才能站稳!而此时,它唯一能攻击的拳头正在回缩,根本来不及应变,于是整个身体向下沉降了一些。这种变化怎么逃得过科恩的眼睛?他当即乘势追击,连续七八拳都轰在同一位置,终于,碎裂声起,岩石巨人脚下的地面次第塌陷,巨人心有不甘的嘶吼着,却无法改变翻倒的命运轰隆隆一路飞沙走石,直滚到山口正中的一片平地上才停了下来。 科恩轻笑一声,接过乌鸦投下的武器,一步步的向岩石巨人迫去,而力尽的乌鸦,这时也终于能踏足地面了,他轻飘飘的落在科恩身后至于后面那些追兵,它们根本不敢翻越山口,几只收势不及的已经被魔法能量绞成粉末。 “这是一只变异的岩石巨人,因为长期处于紊乱的魔法能量中,他整个身体已经被魔法提纯了,看上去象水晶,事实上是没有一点杂质的坚韧岩石。”乌鸦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的观察结果告诉科恩:“呈现红色的原因,大概是它的内核是一块红色的魔法水晶。” “挺聪明的一只元素,”科恩点了点头:“还懂得掩饰自己的要害。” “每个地域的元素群体,都有本群体的法则,但毫无疑问的是最强悍者得到领导地位,那么,我们面前这位应该是这里的领主,而他所在的位置,一定是魔法能量最集中的地方。”乌鸦提醒说:“在这个区域,最轻微的魔法都不能使用,以免祸及自身。” “不能挑逗来自地下的魔法能量吗?”科恩的目光放到那片看似平常的地面上:“也好,客随主便,不用魔法,那就打个痛快淋漓好了!” “你想打个痛快?这很简单。”乌鸦慢条斯理的走去一边:“我不出手了。” 科恩刚要反驳两句,站在平地中央的岩石巨人发出一声咆哮,两只握在一起的巨拳重重的捶打在身前地面上,仿佛是捍卫领地的宣示,又好象是不加掩饰的挑衅! “跟我玩悲愤?”科恩一眼瞪过去:“你还差得远!” 于是正色上前,左手反持单手剑、右手正握黑铁刀,步幅逐渐缩小、频率越来越快,在距离二十步的时候,科恩猛的一声怒吼,整个人的气势忽地拉高,黑铁战刀荡了一个半圆,以万钧之力劈下! 岩石巨人迎上,左臂横档在身前,右拳自身侧向内横扫过来! 一声短促而坚决的呼喊回荡在环形山内外,出自肺腑、振聋发聩其中充斥的悲切、沉痛、愤怒和怨恨,都远远超出一个元素生物能够理解的范畴! “还钱!!” 在岩石巨人那只独眼中,迎面劈下的刀锋已破碎了漫天星光! 光芒乍起、火星四溅! 无数红色碎屑飞散到空中! 科恩变成一个急速旋转的风车,黑铁战刀就是他唯一的转翼,......轮回的刀锋一次快过一次,瞬息之间已经挥出三十刀以上,而且全部砍在岩石巨人的左臂处!那些飞出的红色碎屑并不是被刮擦下来的,而是被巨大的力量震掉的,就连岩石巨人那高大无比的躯体都在这种撞击下震颤着,直到科恩的攻击速度缓和下来时,岩石巨人的另一只手才横扫过来! 科恩侧身翻起,足尖在扫来的拳头上轻轻一点,身体已经腾飞起来,左手黑铁剑悄无声息的撩出,剑尖斜向上挑,直指巨人的独眼! “呲”在一串摩擦声响起的同时,科恩后翻脱离,岩石巨人发出一阵悲鸣。 “当!”的一声,巨人的半截左臂直接砸在了地面上,变成了堆不住涌动的碎石,而在岩石巨人的头部,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由下至上,贯通了整张脸! 巨人变成了独臂,硕大的独眼也失去了神采不过也不是很惨,至少掉下来的那截左臂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号的巨人,与主体一模一样,正虎视耽耽的冲着科恩嘶叫着。 “这个办法好,横竖不会浪费。”科恩冷淡的评价了一句。 他正待欺身上前继续砍,乌鸦在后面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做我们的事吧!” “什么?!”科恩这一惊非同小可:“你要我放过它?!” “没有杀它的必要,能在这里诞生、存活,这只巨人很特别。”乌鸦点了点头:“别看它现在很狼狈,那只怪它运气差,刚好属于被你克制的那一类。我们进去之后,它还可以守门。” 独臂巨人一边退缩着,一边警惕的注视着两人虽然迟钝,但它已经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了,也知道面前这个对手完全不同于那些争夺领主地位的同类,就连那只断臂化成的小巨人,也见机躲到主体的身后去了。 独臂巨人一边退缩着,一边警惕的注视着两人虽然迟钝,但它已经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了,也知道面前这个对手完全不同于那些争夺领主地位的同类,就连那只断臂化成的小巨人,也见机躲到主体的身后去了。 “我觉得这家伙没怎么打过架,所以才如此笨拙,枉费我为后面准备的杀招了!不过嘛,既然你好不容易心软一次,我得给你这个面子。”科恩转过头去打量了巨人一眼:“我今天饶了你,但来日别人不会饶你,想继续存活的话,好好练习打架吧!” 岩石巨人看似并不清楚科恩在说什么,很不客气的“呸”了科恩一口乌鸦信手拂去飞来的石块,把刀剑的鞘丢给科恩。 “去哪?”科恩把战刀背在身后,长剑拎在手里,目光左右巡视:“没什么地方可去。” “如果你的心够冷静,你就应该从刚才的回声中发现异状,”乌鸦走到一处缓坡处,看着身前的一块石头:“入口就在这里了。” “是吗?让我来试试看!芝麻开门以荣耀的万物之主的名义换班了”完成这一大串废话,科恩看看乌鸦:“咒语没用。” “你的咒语真奇特。”乌鸦无奈的摇了摇头:“呛!”的一声抽出软剑,插进石头下缘,手腕一抖,整块石头被挑飞到一边。石头下是一条仅容一人来宽的裂缝,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真是别有洞天啊,”科恩凑近裂缝,用手扇过点空气嗅了嗅:“空气是新鲜的,没有异味,看来不止这里一个口子。” “还有一点,里面没有任何魔兽,”乌鸦补充说:“因为在这些飘散出来的空气中,魔法能量比刚才高得多,这种地方没什么动物敢进去,或许连这块石头也是那些动物搬来的。” “是啊,虽然会*近取暖,但没有任何一只鸡会走进炉子把自己烤熟” “我不认识你。”说完之后,乌鸦先进了裂缝。 “我只是提醒你一点,安全第一啊!”嘴上没停,科恩跟着乌鸦走了进去,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散发着柔和光辉的天然宝石,塞了些给乌鸦:“我们俩都进来了,外面怎么办?” “依照岩石巨人的习惯,他会再盖上洞口,如果有人跟踪我们,那种程度的打斗不就是提醒吗?”乌鸦观察着缝隙的走向:“我们向下走。” 被石头掩盖着的,只是这条裂缝直线突破地面的一个裂口,向下走了数百步之后,他们才接近主体,一条宽十臂、高足有三十多臂的狭长山体缝隙! 这裂缝一路向下延伸,根本不知道有多深,里面也没有通常寄居山洞内的那些生物,就连最起码的昆虫都没有,两人只能根据空气的流动以及地势走向摸索着前进。迎面扑来的魔法能量快速的变换着属性,其浓度已经达到可以伤人的程度,被这种不可控制的能量包围,如果稍有不慎,或者有人使用魔法,就会引发连锁反应。 “这全是岩石,而且是整块巨岩从中裂开,不是自然形成的溶洞。”每走上一段距离,科恩就要在经过的路线上做好道标,个别分岔口还会镶上一颗宝石照明:“这种能量相当强烈,而且看缝隙里的坍塌状况,年代并不久远。” “大概是在五十年之内。”乌鸦点了点头:“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在地底数百臂之下了,但还是没有*近核心部位。” “我有点怀疑,如此浓度的魔法能量,就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白白空耗着?”科恩疑惑的说:“就算宝藏里有神器一类的东西,也禁不住这样的消耗啊!” “你的魔法是怎么学的?”乌鸦不以为意的批评了科恩:“世间一草一木都蕴含着魔法能量,有些是可以供人直接吸收使用的,比如水火以及带有自然属性的植物;有些则是属性不明而无法利用的,比如那些被用来制作防魔盔甲的材料。地底深处,有多少蕴含能量的物体?天然的魔法能量凝聚起来就必然会有一个释放的过程,别说几十年,就算几千年又怎样?那些痴迷研究的魔法师,费尽心机都想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前提是他们要进得来。” “我学习的魔法,可跟一般人不一样,”科恩笑了笑:“别人是学习怎么使用魔法,我是想着怎么让别人的魔法失去效果也许吧,这里聚集的魔法能量是自然存在的,但我依然不认为其凝聚和释放的过程也是自然的” “你说得这么肯定有什么根据?”乌鸦说:“难道就因为这里是宝藏埋藏的地点?” “当然不止这一点,你不觉得这一切条件都太凑巧了吗?”科恩说:“首先,血族有四样遗宝提供宝藏线索,接着这里充满了危险的魔法涌动,让都不愿*近,再接着是剽悍的生物群守门,还有持续涌出的紊乱魔法能量这个地点就是用种种手段排斥了绝大多数生灵,而且严格限定了能*近它的人群。” “你说的没错。”乌鸦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弱的宝石光华中,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凝重:“那么在前面等等我们的,依然是这种排斥和甄选。” 两人前面是一处坍塌的碎石堆,完全堵住了去路。 科恩问:“我们的位置?” 乌鸦回答:“深入地下一千五百臂。” “那就说明这里还不是大门,只是一处坍方,”科恩反手抽出黑铁战刀,一......刀刺进旁边的石壁:“从这里挖!” 两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强悍人物,所持的又是绝世利刃,很快就在石壁上开出一个小通道。但下去没有多远,才拐出几个弯又遇上一处塌陷,周而复始,等下降至地底三千臂,前面出现一道由碎石和晶体凝成的墙壁时,科恩和乌鸦都累的够呛了。 “这就是大门了。”乌鸦的手掌贴了上去,闭目感受了一下:“墙壁本身不算太厚,后面是一个相当广阔的空间圆形的。” “要看见主人了”科恩微微一笑:“不知道有没有茶水招待呢?” 一截黑黝黝的刀尖,贴着晶体的缝隙刺进墙壁,缓缓的递进,慢慢的穿透过去。一声轻响,刀尖透出,打破了墙壁另一侧沉寂万年的黑暗 “这里我先。”在乌鸦正要抬腿进入的时候,科恩拉住了他,顺手向里面洒了一把照明用的宝石,然后刀横胸前,从那个狭小的洞中穿过。 “香蕉你个西瓜!这么大场面!” 听到科恩的话,乌鸦赶紧钻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全本 ) 篇外篇 黑暗传说——破茧 天堂岛,光明神王宫殿。 光明神王的大殿无疑是岛上一处最威严的所在,但永远都是那么冷清,就算外面的日光从门窗透入,却也只能在地板上投入浅浅的影子,绝对融不进由四壁宝石灯中散发出来的光芒,就如同没有人能改变光明神王的威仪一样。 “父神安好。”长公主殿下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回荡着:“丽瑞塔?克纳赫应诏前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如此生疏了?” 隔着一卷晶帘,神王淡淡的问:“宣你前来,是想问问斯比亚的一些事情,另外,我们的小公主如何了?” “回禀父神,自从魔族小公主私奔之后,斯比亚国内一片哗然,局势也变得微妙不已,三位亲王势成鼎立,共同牵制着科恩?凯达的局面也被打乱,”长公主垂目回答“小妹她她目前还好,只是被科恩?凯达勒令跪在菲谢特?夏麦的晶棺前。” “她是你小妹,被科恩?凯达如此侮辱,你也不生气?”神王的声音缓缓传来,温文尔雅中却带着一丝质问。 “以科恩?凯达的性格,在小妹下嫁当日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生气有什么用?仅以此事非难斯比亚,倒是显得神族是在藉机发难。”长公主轻声说:“也不是不能惩罚科恩?凯达,但只是怕坏了父神大计。”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你为什么生我的气了。联袂下嫁小公主,而且是嫁给同一人类,这是我与魔王的一个尝试,对小公主来说,未尝不是一个磨炼。你当初不也是经过一些事情才长大的吗?”见长公主没有回答,神王沉默片刻后转了话题:“事情后续发展如何?” “私奔的两人已经被科恩?凯达找到,魔族小公主被勒令回宫,随后科恩?凯达与乌鸦发生了打斗,”长公主回答:“之后一段时间,我们失去了这两人的行踪。” “魔族或许找不到,但光明神族的长公主殿下应该找得到这两人。” “父神过奖,他们*近了蛹”。 “当真?”光明神王语带惊奇。 “已经查明,科恩?凯达之前派了龙族长老去确定了蛹的大致地点,并派遣血族去详细查探过,不过血族死伤惨重,”长公主回答说:“结合他们最后出没的地点,我能肯定他们是去找蛹了。不过这两人并不清楚在寻找的东西是什么,大概还以为是一般的宝藏。” “在你看来,他们使蛹破茧的机率如何?” “以科恩的才智,破茧的机率很大。”长公主小心翼翼的加上自己的建议:“需要贴近监视吗?” “那是为而设的陷阱,以你的能力怕也无法全身而退,还谈得上什么贴近监视?” 光明神王做出了决定:“也罢,你做好准备,等他们一出现,就将乌鸦回收。” “是,那科恩?凯达和斯比亚呢?” “回收了乌鸦,我们就能知道蛹是否真的破茧,”光明神王回答:“那时,一切自有定论。” “遵从父神谕令。” 十来颗璀璨宝石在平滑的地面上跳跃滚动着,发出一串串清脆的撞击声,这不住跃动的柔和光芒被四周物体多次反射后,就变得锐利起来,首先照亮了周围一部分空间映入科恩和乌鸦眼帘的是无数菱形水晶柱,或密集、或稀疏,全无章法的矗立在幽深的黑暗中。 “叮”的一声轻响,最大的那颗红色宝石撞在一截雪亮的金属上,然后滴溜溜的转进了远处的水晶柱丛中,经过水晶表面无数次反射的红色光芒,居然从底部透射进了水晶内部霎时,这粗大水晶柱就象是被点燃的火炬一般,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摇曳的红光之中。 在科恩和乌鸦的正前方,是一对堪堪伸直的雪白长翼,虽没有完全舒展时那种飘逸和饱满,但每一个弯曲中都灌注了强大的力量,如同刚刚绽放的生命之莲,横贯了这个高达百臂、直径两百臂宽的空间! 在长翼交汇之处,是一具身着战甲的修长身体,虽然光线不是很明亮,但两人都看出那是一位女性。在时间停止的那一刻,她的一手抬至胸前,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支样式古朴的长枪,枪尖就点在前方地面,与插入石壁的右翼尖共同支撑着这个就要骤然下扑的傲然身姿。 那一片片翩然欲飞的羽毛、那作势上提的手臂、那滑动前出的枪尖一瞥之后,就让人再也无法忘记这气势威猛的画面,即使不知道已过去了多少岁月,即使她很显然没有完成要做的事,也不能真的扑下来,但后来者依然要抬头仰视,仰视她以生命构建的这一副宏伟! 她的四肢虽然还裹在盔甲中,可胸腹处的盔甲均是从内爆开,只剩下后背的盔甲还连接着,精美的头盔也被那强大的力量冲击得歪向一侧,头盔面罩下是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面孔,肌肤洁净、五官清晰,拥有不染凡尘的优雅和纯洁,只是面上神情却凝固在不能置信的那一瞬,双目中透出一股迷茫。 “看来我们不是第一批客人,”科恩昂着头看着,轻声问:“她是谁?” “光明神族巡游使。”乌鸦口气冷漠的回答:“看她的羽翼,应该只是一位出身人类的低阶巡游使。看她的盔甲和武器,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 “神族的巡游使,怎么会出身人类?”科恩不解“这对神族来说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之前向神族小公主低头,那么你也有机会成为一个巡游使,她会赋予你一些力量,然后收取你一些东西。”乌鸦看了看科恩:“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能撑到这里,因为她所具备的魔法力量相比要小得多。尽管如此,到这里之后她还是隐藏不下去了。在释放能量的那一瞬间,她误杀了自己,这里的守卫者只要激发她使用自己真正的能力,就能达到杀死入侵者的目的。” “守卫者?”科恩一愣。 “你看她枪尖指着的方向。”乌鸦向前一扬头:“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有备而来,大概是光明神族的一次尝试吧。” 枪尖所指,就是那一丛丛颜色各异的水晶柱。 “每一丛水晶里都包裹着一个守卫,水晶应该是他们的防御。虽然他们消灭了巡游使,但巡游使的最后一击也达到了同归于尽的目的。”乌鸦*上前去,锋利的剑刃顺着水晶的表面削下一层来,露出了里面的景象穿着法师袍的瘦弱身影,枯木一般的双手护住头脸,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 “是血族”科恩仔细端详了一阵,才做出了这个结论。 “没错,眼今天的血族有些差别,但的确是同一种族。”乌鸦点点头,目光掠过身边那些密密麻麻的水晶柱:“这看似凌乱的站位,其前身应该是血族守卫最坚固的防御阵形,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被冲击后的状况也就是说,当他们察觉事态不妙,使用出这种防御的时候已经晚了,结晶最终所包裹的,是在前一瞬间就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 “魔法能量的连锁反应吗?”科恩又用刀刮开其他几柱水晶:“但令我疑惑的是,什么样的魔法能量才能在瞬间杀死巡游使以及上百血族守卫,却又不损坏他们的**?” “其实已经损坏了,水晶之所以不透明,就是因为表面被这种魔法能量冲击过。”乌鸦给出了答案:“不同属性的魔法会在速度上有细微差别,但杀死他们的,显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魔法。” “你是说,真正造成他们死亡的,其实是一种全新魔法,或者是魔法能量失控时的一种伴生力量?而且速度快过已知种类的魔法?”科恩又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她”,好半天之后才说:“原来她在之前就已经没有知觉了这样也好,你要知道,任何一个美人都不愿意看到自已这副模样。” “你还说我心软?”乌鸦淡淡一笑。 “你这不是心软,这是一种尊重。”科恩摇了摇头:“曾经身为人类,她能达到这一步也不容易,成为神族的爪牙当然是一种罪行,但她这时的神态,这历经岁月而不腐的姿态和威势至少能换得我的一声叹息。不要动她,就让她和她的对手永远这样对峙下去吧!” “不研究一下这种伴生力对的杀伤力吗?我觉得那才是你真正关心的问题吧?” “是啊,所以我第一时间就已经想过了,既然一直没有再来这个地方,就说明他们对这种力量怀有恐惧心理,至少这是一种令他们不愿意面对的力量,”科恩笑着回答:“所以接下来,就让我们去找到这种东西没错,对我来说,这里真的是宝藏啊!” “那么,我们先得把光线再弄得明亮些,不要轻举妄动。”乌鸦又找了几柱醒目的水晶,小心翼翼的把宝石安放在合适的位置,终于让各色光亮同时渲染在这个空间里,之前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线索也跟着明显起来。 在巡游使的翼根正下方,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无数金属丝线镶嵌在平滑的地面上,简洁的线条相互缠绕着,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圆形图案,所有线条的最终流向都是直指中心那块布满宝石的黑色石板。 科恩踮着脚尖走到侧面,目光一遍遍扫视着魔法阵、守卫者和“她”。 “无论怎么看,这也是一个刚刚开始的打斗,因为这是一个很容易被破坏的脆弱法阵,而巡游使和守卫者都在尽力回避对其的破坏。”良久之后,科恩手指着魔法阵说:“巡游使是从魔法阵外侧起跳,而守卫全部集中在另一侧无论怎么推断,这种阵形都不对劲。” “除非巡游使进来的时候伪装了身份,”乌鸦替科恩说出了答案:“甚至有可能,她伪装成献给魔法阵的祭品。” “这样说起来就符合情理了,那么,这地方很平坦,不象是一个能藏下什么宝藏的所在。”科恩的目光盯住那块黑色石板:“你看,那石板象不象一把锁?” “是不是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紊乱的魔法能量都是从那石板上传来的。”乌鸦耸了耸肩:“你不是有钥匙吗?去看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科恩谨慎查看了四周,还蹲下来研究了一会魔法阵,直到确定魔法阵并不是处于激活状态之后,才来到法阵中心,用疑惑的目光端详着那块石板:“如果血族是这里的守卫者,那么现在大陆上的血族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分裂成两个部族,各自掌握着这个秘密的一部分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吗?” “我估计是逃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漫长的看守岁月并不是每一个种族都甘愿忍受的,”乌鸦站到了石板另一边:“如果是陷阱,这里会有其他布置。” “找到了,这应该就是锁孔。”科恩的手抚摸着石板上的一个裂缝:“我在想,钥匙插下去之后,会不会又是一个甄选的过程?” “我觉得是。”乌鸦点了点头,但神情并不紧张:“做好准备就行。” “是啊,要做好准备。”科恩掏出那个金属盒:“血族这一任的首领,是个非常狡猾不,既然他是我的长辈,那么就应该说他是一个很聪明的族长。” “他一共交来了四件宝物,但真正属于他的却只有两件,其他两件是联络部从魔属血族那里弄回来的,”打开金属盒盒盖,科恩交代起里面几件物品的来历:“看见这柄匕首了吗?名为‘吸血鬼之触’,可以吸取敌人的生命归自己使用,在我刚刚成年的时候,血族就把这柄匕首送给了我多高明的藏逸方法,任魔属血族怎么想,也想不到秘宝在一个半大小子身上。” “你觉得血族欺骗了你吗?” “稍微有一点,但后来这匕首救过我一次,就算扯平了。”科恩笑了笑:“我本来对这宝藏并不太热衷,因为在我想来,部族宝藏里会有什么好东西?只不过血族在得到这几件东西之后,在联络部协助之下依然损兵折将,不得不跑来把东西献给我而且还说找到东西后,分配权在我。” “你觉得又被利用了吗?” “不,我只是被冤枉了,”科恩摇了摇头:“血族把东西给我,是因为他们害怕,他们害怕一个小小的血族拥有了宝藏,会被我认定有不臣之心,甚至会认为之前探宝失利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我现在头痛的是,得到宝藏之后,我要分些什么给他们?真相吗?“ “真是优柔寡断的心理。”乌鸦轻蔑的评价着:“分一个铜板也是人情,他们能说什么?” “说得好,就这么干吧,”科恩拿起匕首:“按照这匕首的特性,它应该是一柄献祭时使用的器皿,它能夺取祭品的生命力,而这个环境是禁魔的,所以我断定这里唯一不受禁制的,就是生命魔法!” “而匕首是钥匙,也就是说,开门的代价是生命。”乌鸦的语气很平静,“很明显,我们没有祭品。” “这不是问题看你那么强壮,放一点血应该没有关系吧?”科恩笑嘻嘻的看着乌鸦。 “罗嗦!”乌鸦猛的抓住科恩握匕首的手,就向石板的那道缝隙插进去:“一人一半!” “我还没准备好”科恩这句话没有喊完,匕首就已经完全插入了缝隙里。石板轻轻一晃,其上镶嵌的宝石一颗颗亮起来。而在魔法阵中,在与宝石对应的方位上,地面的线条慢慢的活了,金属细线中涌动着一股鲜红色。 “香蕉你个西瓜!”科恩一瞟就抓到了其中关键,大吼着:“宝石这么多,生命魔法怎么能全部点亮?!” “你是一个活力充沛的人,”乌鸦把科恩的手指压到还留在缝隙外的那一段锋刃上,一注血丝顺着冷冽光华流下:“放点血对你的身体有利。” “我可是皇帝!”科恩暴怒:“皇帝不是拿来这么用的!” “我是乌鸦。”乌鸦慢条斯理的说:“在乌鸦心里,皇帝就是这么用的。” “没义气啊!”科恩悲呼:“太不给面子了!” “不要叫了,魔法阵快被激活了,”看见石板上宝石被点亮的速度有减缓的趋势,乌鸦脸色一正,自己的手指按到了另一侧的锋刃上,鲜血汩汩而下:“准备好见此间主人了吗?” “不要让我见到这个混蛋,”科恩咬牙切齿的喊:“不管他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只要见到了,那还不是随你高兴?” 石板上的宝石全亮,乌鸦的目光放到了魔法阵上无数鲜红的符文正在飘飞起来,向四周散发着五彩的颗粒,数百条明亮的线条绕着法阵旋转,组合成如同心跳一样的跃动节奏。一声奇异的响动,如同利刃划破空间的震颤,一条笔直的黑线出现在魔法阵中心偏斜一点的位置! “这是”科恩的抱怨还没有说完,又一条偏斜的笔直黑线出现,两条黑线同样长短,一端连接起来,另一端远远隔开:“这是指明方向吗?” 话音刚落,又出现了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黑线,在法阵中心组成一个规整的五芒星。 “画图?”科恩一楞:“画这东西我很拿手,保证比这个好看。” 乌鸦紧紧的盯着五芒星的一角,在那个点上,正有一点隐约的阴影在下一个瞬间,阴影扩大开来,就好象演出完毕时滑动的幕布,向整个五芒星掩盖过来。而科恩和乌鸦,就在五芒星的中心部位! 整个魔法阵都晃动了一下,然后在一片耀眼的闪光中,法阵中的所有物体都消失不见,整个空间都沉寂下来。构成魔法阵的线条慢慢褪色,漂浮的符文瓦解成无色的粉末在淡淡的宝石光芒照耀下,这空间里的一切,都已经回到之前的模样。 “嘶”的一声轻响,点在地面的枪头收了起来,一双纤细的脚点到了地面,一尘不染的洁白羽翼正在缓缓收起。 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停留在科恩和乌鸦消失的地方。高悬上空的巡游使,她活了过来!(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犯禁 沿着宽广的河道,滔滔运河水从布卢克帝国滚滚而来,在流经艾里纳帝国和已不属于魔属联盟的坎普之后,终于归入无边无际的大海。在这个地段上,运河水量已经增大了数位,河水中夹带的河沙在入海口堆积,形成数十个三角洲,运河水只能循着其中数十个曲折的河道注入大海,也把入海口拓宽至三十多里。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区域是一片泽国,水文环境的改变,再加上肥沃的泥土,生长的植被也就变得繁杂起来。在淡水充实的季节,内陆水生植物疯长,而在潮汛季节,就换成咸水植物肆虐;而在两者之间的时段,这方圆数十里则是混生植物的天堂。 但无论是在哪一个时段迪里都从不缺少遮天蔽日的绿荫。所以,除了三条宽度可通行的海船的主航道之外,其他运河分支就成为了走私者和佣兵团的乐园。 不是魔属联盟、斯比亚又或者南条约商团不想去管,而是他们真的解决不了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在几次努力未果后,这三方都达成共识,只要在保证主航道畅通的情况之下,并不介意某些人在这里混饭吃走私者和佣兵团的确不是什么善类,但他们懂得孝敬,更何况,这些人还能在某些时候帮上些“小忙”。 没有任何标志的快船*在岸边,三名脸色阴沉的年轻人走上简陋的码头,很快就与一伙渔民打拌的海盗接上了头。只在腰间围了条遮羞布的海盗头子接过对方递来的钱袋,小心的掂了掂重量,然后回头一声呼哨。不多时,就从后面河道上驶来一条破旧渔船在目前,这是所有民间涉海团体的战斗、运输以及后勤通后舰。 “别看这东西一副随时都会散架的模样,在俺们手里它好着呢!”海盗头子一脸质朴如老农的笑容:“客人放心好了,才三百里而已,只要一天就得!” “来接包裹的是官面上的伙计,三桅客船,挂的是条约商团旗。”客人首领的语气冷若寒冰:“距离三里就闪黄灯,六短六长,这面腰牌是接头的信物。” “清楚清楚!”海盗头子拍着肤色黝黑的胸脯说:“包裹一定准时送到!” “我说话有点口音吧?”对方对海盗头子的保证一点兴趣都无:“你听的出来?” “这个”海盗头子拿不准对方的心思,虽然知道语调中的贵族口音,却还是在装糊涂:“俺老瞎子一辈子跑海,很少上地面,所以听不出来。” “听不出来不要紧,你只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了,”对方露出一个带着残忍意味的微笑:“如果包裹出了事,你和你的手下就会出事,你们那三个村子也不会留下任何活物,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爷!”涨盗头子一个大礼行下去,额头在泥地上撞出一个浅坑,然后转头去吩咐手下:“搬包裹趁着风赶紧划水!” 一天之后 阴沉的天空中,一艘挂着南条约商团旗帜的三桅客船静静的漂浮在海面上,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客船甲板上等待着,神情焦虑。在他目光所及的海面上,有一艘船身上早部被完全炸裂的船只,从残余部分来看,那应该是一艘渔船。 “已经彻底检查过了,这就是那艘要与我们交接的船厂”客船的船长来到中年商人身边:“上面没活人了,而且舱室里没有我们要等的东西” “谁干的?” “渔船上面两层被魔法从内部一次性炸裂,而下面的舱室却分毫不损船员身上没有外伤,死的那一瞬神情平常没人能把活干的这么漂亮,就是上面的特战队都不行。” “报告上去”中年商人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任务失败,我们失去了山峰托运的包裹!” 在距离入海口不到两百里的内陆,就是一条绵延的山脉。此时,在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峰顶上,轻工业衫素面的一第一魔将背倚绝壁,婷婷而立,明亮的阳光中,她那白皙的面孔上带着点儿心情的神情,看起来分外娇艳。 “差不多都清楚了,这老头是个魔法师,精通控制混乱元素,按魔属的标准,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已晋身大魔法师之列。”一身装的古德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正用一方碧色丝巾仔细擦拭双手:“这次是在布卢克老皇帝的授意之下,前去条约商团总部行刺斯维斯。赫本的。” “如果他只是去条约商团行刺斯维斯。赫本,那么即使是失败了也应该是在商团手里吧?怎么会在斯比亚人手上?”第一魔将秀眉轻皱:“你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两天之前,斯比亚人就在运河上鬼鬼崇崇的运东西,到临近运河入海口的时候,斯比亚人分成两批,一路大张旗鼓却只带了些文书,另一路悄然无声的去找了个海盗帮他们运包裹,那包裹里就是这老头。”古德龙丢下血迹斑斑的丝巾:“确定无误之后,我在海上下的手,海盗本身没有价值,就掳了这老头回来。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就召唤你和第二魔将过来。” “第二魔将是去查对他的资料了吧?她还是这么心急。”听了古德龙的话,第一魔将叹了口气:“这老头是怎么落入斯比亚人之手的?” “他选择的行刺电动机很好,其他以他本身的能力,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不但有机会伤害斯维斯。赫本,而且还能重创商团管理层。”古德龙回答说:“但事情很凑巧,在他行刺的时候,伪装的科恩。凯达就在他身边于是,本来十拿九稳的刺杀就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科恩·凯达在南条约商团出现了?”惊讶的瞬间一过,第一魔将就冷哼一声:“他凭什么知道那就是科恩·凯达?科恩·凯达的伪装就这么不济事?” “在科恩·凯达出现之后,斯维斯·赫本震惊之下叫破了他的身份,”古德龙说:“这段是直接提取的记忆,我查验过,不是幻景,所以不可能混入虚假资讯。” “然后?” “他们进行了一次谈话,其中涉及到一笔交易。科恩·凯达将向斯维斯·赫本提供九千人的私兵、五支别动队和一个魔法师大队,以帮助条约商团在这次zhan争中获得胜利,但我们不清楚科恩的交换条件,只知道斯维斯·赫本对这个条件很难接受。” “但他毕竟是接受了,是吗?”第一魔将的语气变得阴冷了:“那么刺客呢?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刺客居然没有被灭口?” “科恩·凯达需要刺客的技能,在被运到这里之前,刺客已经被连番审问过。”古德龙说:“为了少受苦,他把自己的所有技能都说了出来,之后为了保住性命,又向斯比亚人隐藏了核心部分时间太短,他们是出于无奈才让他活下来,准备带回斯比亚再慢慢研究。” “这一切都太巧了,”第一魔将有些难以决断:“这魔法师是研究什么的?” “研究混乱元素,”古德龙回答:“新兴的一个魔法研究分支,目的是将各种魔法元素提纯、压缩、储存进魔法晶石,然后在特定方式的控制下瞬间释放强大的能量在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材料,这种能量的强大程度和破坏性,都远远超过一般魔法。斯比亚对这种技艺表现出的旺盛热情,很值得我们怀疑,这不应该是用在一般军事上的东西,也许斯比亚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这种结论,只能由长公主殿下和黑暗魔王去下,我们只是魔将,还不具备这资格。”第一魔将轻声告诫古德龙:“对于我们而言,眼前最重要的事是确定这一系列事情的真实性,只有这样,所有资料才有参考价值,才能向长公主汇报。” “你要我做什么?” “你先把提取出来的记忆封好,再赶去布卢克帝国,”第一魔将交代说:“无论你用什么方式,都要尽快查情布卢克老皇帝与这个老头的关系,以及老皇帝什么时候决定派他去进行刺杀的。特别是要查情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别的势力干扰老皇帝的决定,尤其是斯比亚。” “好的,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查清楚一切之后与我会合,我就在布卢克帝国大魔殿。” “不用回去地狱岛向长公主殿下汇报吗?”古德龙疑惑的问。 “长公主殿下也在布卢克大魔殿。”第一魔将说:“殿下此行,正是要寻找科恩·凯达。” 一天之后,第一魔将走进了布卢克大魔殿,晋见了不久前移驾此地的黑暗魔族长公主。 之后仅过了半个钟头,长公主就带着第一魔将返回地狱岛,直接来到黑暗魔王的宫殿中。 听了长公主的汇报,黑暗魔王挥手让第一魔将退下,然后从王座中站起来:“科恩·凯达已经出现了?还去了条约商团跟斯维斯·赫本见了面?长公主对这事情有什么看法?” “回禀父王,这一切消息都经过了再三确认,里面不会有假消息。”长公主殿下沉声说:“安插在商团里的眼睛已经证实了此次刺杀,而第二魔将也证实了布卢克老皇帝派遣刺客的想法没有受过他人干扰,刺客本人是世袭贵族,这一次也是被老皇帝随机选中,所以整件事情到这里都能合理解释。” “这样啊,继续说。”魔王那刻板的脸上不露一丝表情。 “儿臣以为,科恩的确在向斯维斯提供帮助,而且这两人之间也会有一个协定。但关键就在这里,科恩·凯达为什么会亲自去?魔属对他而言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即使是国家大事也有外交使臣可以调派,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亲自出面?” “其中或者涉及到他与斯维斯之间的纠葛。”魔王的语气很冷淡:“人类总是感性的。” “在平时我们可以这样去想,但在这个时候,儿臣却不能仅作这样的推测。” “长公主的意思是破蛹?” “父王睿智,儿臣就是这个意思。科恩凯达刚刚离开生命祭坛,连待城都没有回去看一眼就来到魔属见斯维斯,这里是否别有深意?”长公主说:“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科恩凯达是否打算继承生命祭坛的遗志,他这种离奇的行为证号为我们提供佐证。” “长公主请继续说。” “黑暗魔族并不在意有人继承生命祭坛的遗志,就像黑骷髅会一样,我们随时都可以铲除掉另一个妄图反抗的组织,即使它的首领是科恩凯达。”长公主迟疑了一下,“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条约商团是唯一能在未来与斯比亚这种超级帝国抗衡的人类力量,也是我们决定要呵护、培养的试验品,如果让生命祭坛的遗志侵袭的话,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已经能确定科恩凯达继承了遗志吗?”黑暗魔王对长公主的话不置可否。 “现在只是怀疑,还无法完全确认。但科恩凯达不会无故扣押一个精通新兴魔法研究的刺客,这跟黑骷髅会当初收敛人才的做法何其相似。”长公主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儿臣觉得,如果哦科恩凯达有意要这样做,那么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会有另外的举动,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他还会去联络北方条约商团的首领是吗?”黑暗魔王道出了长公主的预测方向:“可我们现在却无法找到他,你打算用什么手法去确认呢?” “只有使用大量的人手,找到科恩凯达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到之后再做。长公主回答:“就在数天之前,斯比亚帝国国内的一些活动逐渐终止,大量的物资和人员正在往两三处地点调集,连小公主也转移向别处儿臣想暂时抽调一些人手去寻找科恩凯达的行踪,只保留基本数量的眼线监视着这几处重要地点。” “这样做也算稳妥,长公主考虑的大方向没错。”黑暗魔王终于点了头:“南条约商团那里,长公主应该对斯维斯赫本稍作警告,免得他将来不务正业。” “对于科恩凯达,即使他已经继承了生命祭坛的遗志,也不能对我们造成实际上的损害。可他还是斯比亚的皇帝,在这个位置上,只要他愿意去推动,那么生命祭坛遗志就会像毒药一样向大众蔓延,犯禁的人类会大面积出现,而我们定下的次序也就会被破坏。” “所以,在能够确定科恩凯达继承了生命祭坛的遗志,并且已经有了实际行动后”魔王漠漠的说:“杀了他。” “是。”长公主殿下领命。 “然后把他的灵魂带给我,”黑暗魔王轻声交代:“可别让光明神族给抢去了。” ~~~下期预告~~~ 生命祭坛中的经历,让一种早被遗忘的力量回到了科恩身上,但在同时,这些经历又为科恩内心添加了一份沉重。 两族的长公主殿下受命寻找科恩的踪迹,手握生杀大权的她们会怎样对待科恩?善智的神族长公主与善妒的魔族长公主之间的碰撞,又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 科恩与他召集的大军,分别开往分界线深处。而在科恩身侧,是目光冰冷的乌鸦(全本 ) 第1章 自古以来,凡是那些在历史上声名远播的城市,大多都会与毁灭和灾难扯上关系,这是一再得到证实的,让人感觉很无奈、很奇特,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却又让人觉得很正常。从兴盛到毁灭再到兴盛,这似乎已成为一个自然规律如果两族同意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投入到对这个哲理的研究中,但很显然,人们并不清楚上族对什么感兴趣。 所以,在经历过战祸不久的布鲁克帝国首都福克斯堡里,没人去关注这个或许掠过了很多人心头的迷思。整城效忠于老皇帝的臣民们,此时正在尚有余热的废墟中忙碌着,他们要准备另一场战事。当然了,一如既往的,在这些劳苦的人里并不会包括贵族。 布鲁克帝国法令规定,一旦战争爆发就不能再举行歌舞酒会,因此,老爷夫人们正抓紧即将开战的三天时间在皇宫中彻夜狂欢。在传统上,这种舞会是为鼓舞士气,也是为了表示自己国家的勇武,参加的人大多会带上凶恶面具,并作各种奇异威猛的装扮。 但根据大多数贵族传统的命运,这个本来立意优良的传统也沦落得差不多了。 国域狼烟,都城披甲,皇宫别院中却是火树银花。 之前的某年某月某天,福克斯堡上演过一场闻名遐迩的魔法焰火晚会,起因只是一个玩闹式的赌约。时至今日,可能很多人都淡忘了,但那一夜的景观,却超越了贵族晚会和魔法焰火的范围,最后闹的整个魔属贵族阶层,特别是在年轻一代中沸沸扬扬。 有人说,那是贵族中的迷惘一代首次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内心世界;也有人说,那是新一代贵族内心彻底**的标志 至于那位晚会主办人荷南伯爵,他的下场却没有人去关心。 事实上,跟几位同样倒霉的魔法师在一个“有助消化之地”进过食,并被皇家变相处罚之后,这位荷南伯爵就变的成熟多了,而且在其后的战争中积功甚厚,现在已经做到了福克斯堡治安督察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正是当初斯维斯.赫本公爵抓他时所担任的职务。 伯爵、公爵只是一字之别,但在待遇上有很大差别,荷南可不能像斯维斯那样万年猫在家里不上工,在每一个应该当差的日子,荷南都兢兢业业的出现在自己的岗位上,带着手下巡查在福克斯堡的大街小巷里,途中劳累时才会去一些方便手下寻找的地方暂时休息。 年轻人年富力强,所以他大多当的是夜差,彻夜巡查中最合适的休息地点是观露宫,也就是当初老皇帝处置他的地方。不过现在的观露宫却只余下一片废墟基台福克斯堡里唯一一座山上宫殿,已在上次斯比亚远征军的攻击中毁于战火。虽然宫殿毁了,但山体的高度还在,补种上一些树木之后,还算看得过去。 每次站在观露宫的基台上鸟瞰福克斯堡,荷南伯爵心中都是思绪万千、感怀不已,也总会默默的望着下方的那些***出神。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任何人有那样的遭遇,心境上都会产生极大的变化,这个年轻贵族能支撑着一路上进,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这样一个空气中沁透着寒意的夜晚,荷南伯爵照例走上了基台高处,在一处平整地面停下脚步,沉默的看着城中情况,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金属圆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一股清淡的酒香飘扬过来,荷南伯爵眼眉一开,旋而又是一紧,扭头向上风头看去只见上方歪斜的石柱边依*着一个黑影,他手里拿着一只皮袋,正往嘴里大口灌着美酒,从轮廓到动作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 “阁下真是好兴致,”荷南伯爵不动声色的摸到剑柄:“深夜在此豪饮,痛快得很啊!” “冷夜喝冷酒,这有什么好痛快的?”黑影身形一挺,离开被依*着的石柱,一步步走近了伯爵:“三更半夜,你一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不知道这里是皇家庭院吗?” “本人正在当差巡查,这个皇家庭院正在本人职责范围之内。”堂堂的治安督察官被人这样质问,荷南伯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戒备之心倒是去了不少,因为来人的衣饰华美,显然不是平民百姓或刺客的装扮。 “当差?巡查?”来人停在十步之外,身姿挺拔,风度不凡,只是一张脸还隐在树荫阴影下:“那你还喝什么酒?” “谁告诉你本人喝酒了?”荷南伯爵一愣,这大概是他当上督察官以来初次被人倒打一耙。 来人却冲他一扬头:“你手里拿的不是酒吗?” “这不是酒,”看着手里的圆壶,伯爵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些:“是一壶热饮。” “半夜里爬这么高,既不嚎叫又不喝酒,你还是不是男人?”来人微感惊讶,几步走出了阴影,终于站到了伯爵身前。 “嗯,阁下好运气,要是早几年对我说这话,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哦?会是怎么个不妙法呢?” “阁下没听过传闻吗?几年前,我还是个什么都不顾忌的纨绔子弟,阁下这样说话,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总归是要被群殴的” 伯爵淡淡一笑,慢悠悠的抬起眼,但目光一触到来人的脸,笑容就僵住了,手上的热饮也洒了一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是你!” “当然是我,”来人脸上有邪恶的笑容:“那么今天会怎么样呢?” “疯狼!”荷南伯爵飞起一腿,虽然不是快逾闪电,却也架势十足。 “这是何必呢!”让过几脚之后,恶名昭彰的坎普疯狼烦了,于是也一抬脚,轻巧端正的踢在伯爵小腿的胫骨上。 伯爵痛的大叫一声,抱着被踢中的部位原地单脚跳,另一只手却还拿着圆壶不肯松开。 “怎么会这么想不开?”疯狼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拿起皮袋灌了一口酒,鄙夷的说:“过了这些日子,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嘛!” “早知道打你不过,但是不打说不过去!”好半天之后,荷南伯爵总算缓过气来,在旁边骂了两句粗口,先把圆壶仔细盖上,再一瘸一拐的走到疯狼身前:“私仇已经报过,现在你跟我去做个入城的书碟,省的你一会被人抓去当苦力。” “谁能抓着我?”疯狼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治安督查官。 荷南伯爵呸了一口,说:“现在要打仗了,福克斯堡不安宁,到处在抓人。我知道没人能抓住你,但这是皇家法令,你也不能和军队对抗吧?有了书碟,你去找那人也方便。” “你知道我要去找谁吗?”疯狼脸上表情更加有趣。 “谁能劳动你的大驾?你总归不是来找我决斗的,”荷南伯爵摇了摇头,也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能去的话你就早些动身,留在福克斯堡没什么前途,兵荒马乱的,别耽误了。” “居然知道福克斯堡没前途,你也不简单嘛,看来我得收回先前的评语了。”在伯爵的善意提醒下,疯狼点了点头:“你怎么不去找他?按道理说你跟他的交情不错,他手下也有大批你的同龄人跟随,据我所知,其中也不乏你的熟人。” 荷南伯爵笑笑,只是看着手里的圆壶,没有说话。 “谁送你的?”疯狼瞄了一眼,那是个造型简单的金属壶,表面有银白色的花纹。 “还能是谁,一个傻姑娘啊!”伯爵晃了晃圆壶:“我很早的时候就是伯爵了,虽然说不上夜夜换新娘,却也是群芳环绕。在跟你打赌彻底输掉之后,在那些聪明姑娘们的眼睛里,我就变成透明的,还会有小姐们掩着鼻子绕道走,只有这个傻姑娘不计较我狼狈的名声,不计较我晦暗的前途,依然用以前的态度待我。” “我开始好奇了,”疯狼看着伯爵说:“她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 “她家不在福克斯堡,只是我们两家的庄园*在一起,而我小时候曾经去偷过她表姐的东西,所以每次回庄园遇到,她总是会泼我一身水,然后骂我卑鄙无耻。说来也奇怪,我长大后纠缠过不少女人,但是却没打过她的主意。”说起以往种种,伯爵却没有羞涩惭愧:“决斗后我就躲到庄园里去,没想到又遇到她,照惯例被泼了水,只是在她骂我的时候,变成怯弱怕事、不知上进了” “哦,果然不错,虽然风格另类了些。”疯狼点点头。 “很少人能理解这一点!”听到疯狼肯定的话,伯爵显得很高兴:“之后,我就一步步爬了起来,别人很难想像我能做到这些所谓困难的事,我自己最明白不过,能追到她,当个官算难么?!” “可我是一般观众,”一脸好奇的疯狼对一脸豪气的伯爵说:“我就想知道她有多漂亮。” “说真的,我已经不在意这一点了,漂亮的女人大多不能说心事,更不能共事,因为她们通常转身就能把你论斤卖了。”伯爵轻声回答:“可她不但漂亮,而且事我愿意说心事和共事,甚至一直待在一起的人。” “那你更应该带着她走,”疯狼说:“你已经看出福克斯堡的近况了。” “她走不了。”伯爵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叔叔是前线将领,她在福克斯堡为质。” “原来如此。” “或者在阿撒先生看来,我只是一个曾经的、根本不能入眼的对手,但是在决斗之后,我却很感激阁下,”伯爵感叹着说:“阁下能体会我这种心情吗?” “多少能了解一些。” “我们虽然算不上朋友,但总能算旧识吧?” “算!”疯狼很肯定的点着头:“特别事在那场焰火之后,我对你的印象很深!” “那事情就别提了,”伯爵一脸平静的说:“那么,在杀了我之后,请阿撒阁下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吧!作为交换,我可以不反抗。” “你反抗有用么?”说到这里,疯狼呸了一口:“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杀你?” “这很好理解,阿撒阁下是那个人的挚友,他做大事你不会不帮忙,而且你也不是经由福克斯堡去找他,那么你来见我做什么呢?”伯爵冷静的分析着:“但是很遗憾,我不会提供其他官员的情报给你,阿撒阁下,那与我的誓言相违。” “那么,就因为我有能力救你那个”伯爵很配合的举起手,让阿撒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然后阿撒干咳一声,继续说:“因为我有能力救你的未婚妻,所以你选择从容就义?” “谁不想好好活着?换个人来看看!谁就义还不一定呢!”伯爵又骂了句粗口:“你曾经在我家门外杀过刺客,老子趴在墙头看过,知道打不过你!玩计谋也不行!” “哈哈哈哈!”好好的笑了一通,阿撒.古台才摇了摇头:“你变成了一个有趣的人,已经能让我刮目相看了,所以你不应该死,你也不会死。” “就因为你这样说了,”荷南伯爵说:“我就不会死了吗?” “是啊,因为我这样说了。虽然我这次来福克斯堡,的确是准备杀点人什么的,但你已经在无意中救了他们的命。”疯狼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就分手吧,希望来日能有机会相见,再听你说你追那傻姑娘的经历哦,按照传统,我是不是应该祝福你们先?” 虽然不太相信对方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但伯爵还是致谢说:“得到阿撒阁下的祝福,我很荣幸,但阁下如果还要在福克斯堡做事的话,我会很为难。” “为难个屁啊!”一块石砖从阿撒.古台手里飞出,直接就把伯爵砸晕过去,随即气呼呼的说:“饶你不死还跟我啰哩八嗦,欠扁!” 料理了伯爵,疯狼阁下拍拍手上的尘土,把身后的披风一扬:“走!我们去找点乐子!” 一个白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阿撒身边,与他肩并肩的走下山去,那些在路上游弋的巡查卫士竟然对他们视而不见,根本不知道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山脚下是一条直通皇宫的御道,深夜时分无人行走,只有几处卫兵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白衣人回头去看看山头,不满地说:“半夜爬山砸晕个小虾米,这就是你所谓的正经事?” “这能怪我头上吗?来得匆忙,没有时间联络情报人员啊,”疯狼阁下把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这个混账皇帝不在这里,这应该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才对,虽然宫殿被烧了,可如果我是布卢克的皇帝,说什么也要重建的。” “那现在我们去做什么?”白衣人没好气的问:“找乐子?” “乐子而已,想找的话总是能找到的,就看你的目光是否具备探索功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疯狼走到御道边,看了一会在摇曳***中劳碌的民众:“有兴趣去参加一个舞会吗?” “舞会?” “听说就在这御道尽头的皇宫举办,其实也不是皇宫啦,是在新建的庭院里,很盛大的哦!”说到这里,疯狼阁下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然后大力一拍白衣人的肩膀:“而且我保证,这种舞会跟本少爷举办的皇室舞会绝不一样!” 面具一去,斯比亚皇帝就恢复了自己本来面容,只是长发与双眼瞳孔的颜色并未复原,看起来未免有些怪异。 白衣人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他的手晃下去:“不都是跳舞?凯达家的舞很别致吗?” “哎,乌鸦君啊,你快给自己的脑袋上点油吧,都快生锈了!”科恩叹了口气,迈步当先:“来来来,本少爷就自己受累,给你当一回解说员!” 进行途中,科恩不断给乌鸦介绍着神属与魔属舞会的区别,但乌鸦明显缺乏兴致,就算被逼问感受,最多也只是恩一声而已......没一会,两人已经到了皇宫,可遗憾的是皇宫也在上次的战争受损不小,直到现在还处于翻修中,显然是没什么好遮的,只好顺着宫墙再向前。 等听到隐隐乐声时,两人就知道距离会场不远了,科恩在生命祭坛中下了苦功,显然已经是当世顶尖高手,随便找了个防守空隙越墙而过,大摇大摆的*了过去。 “哟!”才打量了一眼,科恩就满脸的欣喜:“原来是放荡的化装舞会啊!” “我只看到无聊,”乌鸦平淡的看着那些奇装异服的人:“怎见得就放荡?” “这还用说吗?乌鸦君,化装舞会的精髓就是放荡,”科恩一边说,一边掰手指:“如果她化装成妓女,那么她就是一个放荡的妓女;如果她化装成圣女,那么她就是一个放荡的圣女,如果她化装成一个” “背的很辛苦吧?”乌鸦一笑。 “的确,”科恩手一扬,一本书被他扔进了旁边的灌木:“我们还是去感受一下好了。” “谁?!”灌木中突然冒起一个脑袋,脸上戴着一个眼罩,正紧张的四下张望:“是谁乱丢东西?!” “哦,兄台你不去跳舞,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科恩转过头去,话里带上了魔属通行官话的口音:“咦,兄台你没有穿衣服呢,啊?你下面那团白花花的是什么生物啊?” “大胆!”那人一声威吓,然后放低了声音:“我可是参赞军务的公爵!你坏我好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化装之后谁认识你是公爵,”科恩伸手就是两个耳光,打得对方脑袋晃来晃去:“老子还是皇帝呢!” “你你你!”号称自己是公爵的人捂着脸说:“你大逆不道!我刚才还见过陛下!” “哦,这样说起来,我这本书还扔得正是时候。”科恩眼中闪出一点诡异的银辉:“你的陛下在哪?” 对方的眼神明显的呆滞了,嘴里说出一个地名,科恩点点头,向下方一直不动的生物说了声“打扰”,然后悠然回转。 “乐子来了,”科恩哈哈一笑:“我们找布卢克老皇帝去吧!” “你想好了,这里可是福克斯堡,不远处的魔殿祭坛是可以直通地狱岛的,你也听说魔殿这几天来了大人物。” “有你在我怕什么?至于那个魔族长公主,她这时候恐怕正在往威登赶呢!”科恩毫不在意:“入乡随俗,让本少爷去换身衣服先!” 没过一会,科恩已经收拾停当,领着乌鸦大摇大摆的向舞会主场走去,根据参赞军务的公爵所说,布卢克老皇帝此时正在舞场后面的某一栋小楼里,最直接的路径就是直穿舞场。 “虽然你的穿着放在斯比亚没有问题,”跟在科恩身后,乌鸦一个头两个大:“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位黑发黑眼、身穿黄袍的年轻人,趾高气昂的走在魔属布卢克皇宫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看看就知道了。”科恩回答:“我很期待的。” 说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近了舞场边缘,前方就是正在演奏的乐队,正对两人而站的乐队指挥目光掠过科恩,手里的指挥棒当场就掉了,乐曲明显乱了两个节拍,于是乎,满场的目光转移过来,被新出现的这两人吸引! 在那些被各式面具遮盖近半的面孔上,多是一副惊讶、迷惘的神情。 “那是科科恩.凯达!” “要要叫卫兵吗?!” “你傻啦?这是化装舞会!谁规定不能扮科恩凯达的?有比斯比亚皇帝更辟邪的吗?!” “这是哪家的少爷?真是勇气可嘉啊!”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最拉风?早知不扮祭司了!” “本人可是见过斯比亚皇帝的,他脸上的面具至多只有七八分相似,完全没有刻画出科恩凯达的可憎之处!” “旁边那个装扮白衣杀手的人,明显没下功夫嘛,还一脸不怎么情愿的模样” “嗨科恩陛下是吧?”一具妩媚的身躯*了上来,用手指绕住了科恩?凯达的衣带,唇间缓缓释放着一股秘香:“有没有兴趣与我这位魔殿圣女谈谈人生和理想?” “很遗憾,朕没有那两样玩意,”科恩?凯达让圣女挽住自己的手:“不过朕希望圣女能陪朕走上一小段路。” “大家都在看着呢,”女子软若无骨的身躯紧贴着科恩:“那么,陛下想拐带圣女去哪里?” “我们去会见布卢克皇帝。”科恩脸上似笑非笑:“谈谈国家大事。” 低低的娇笑中,一口热气喷在科恩颈边:“科恩陛下,你可真坏呢”(全本 ) 第2章 房门开,人影闪,浮光掠影中倒下一地护卫。 当紧闭的房门被猛然打开的时候,布卢克老皇帝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震怒,紧接着又浮现出一点惊异,然后就不动如山的坐在原位,再也不动分毫。倒是他身边的一位老者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挡在了老皇帝身前,左手里的地图向来人砸去,右手顺势去抽腰中短剑! “呛!”的一声,才抽出三分的剑刃被外力压回鞘中,一位白衣如雪的男子站在老者身前,面无表情的说:“再抽剑,他就死。” “亚提律亲王,让开吧,”老皇帝声音中略带沙哑,“让朕看看客人是何等模样。” 老亲王怒视着近在咫尺的白衣人,慢慢的移开了身子,当老皇帝看到来人的脸时,安坐的身体却禁不住一抖,口中惊呼:“你?!” 白衣人左手一挥就将亲王打飞,右手的长剑直接抵到老皇帝的喉头,让老皇帝硬生生的把下面的话语咽了回去,然后才阴冷的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确实听说过斯比亚皇廷有一位穿白衣的豪杰,戊技举世无双,人称乌鸦。” 老皇帝两手紧揣攥着,显然是在压抑心中的无尽愤怒:“阁下是要刺杀朕么?” “你?”白衣人冷哂一声,侧身退开两步,他这个动作自然是将老皇帝的目光引向门口。 谁知这一看,已经有几十年专业经验的老皇帝完全有违一国之君的气度,又惊呼了一声! 不是他心中有鬼,也不是他目光锐利,而是门口那人的特征太过明显长发如墨,眼瞳似镜,脸上带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但在老皇帝看来, 这笑容却是喜怒无常的标志。 今时今日,满大陆的这些皇帝们谁会想到,谁又敢去想有一天斯比亚皇帝会亲自登门?如果真的去考虑这个问题,那就意味着自己离亡国灭族不远了! “科恩·凯达!”老皇帝的手颤抖着,后面的话已经说得不太利索,“你你居然你欺人太甚!我布卢克帝国的儿女是有血性的,你不怕走不出去吗?” “朕刚才这一路走来,布卢克贵族儿女的血性嘛,已略有见识。”科恩起脚把身边一张沙发踢到老皇帝桌前,慢悠悠地走近坐下,“现在不妨来领教一下布卢克皇室的待客之道。” “科恩陛下不远千里而来,只是想戏弄朕吗?斯比亚帝国虽强,但我布卢克从没有怕过谁。”一般来说,皇帝的修养与年龄成正比,两句问答下来,老皇帝好歹恢复了一些风度。 “就像老陛下说的那样,斯比亚是个强国,很强,非常强。”科恩点了点头,说,“朕有这强国之君的身份,难道就不能来探望一下同道前辈?都是当皇帝的人,不用这么紧张吧?” “当然可以,相信魔属之地还没有科恩陛下去不了的地方,但两国皇帝这样见面,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听了老皇帝的话,科恩笑说:“推陈出新,正是朕的风格。” 不去理会科恩的笑语,老皇帝终于正色发问:“科恩陛下为何而来?” “朕已经说过了,斯比亚是强国,强国自然有强国的担当和义务。关心、维持现有大陆的平稳局势是朕不可推卸的责任,”科恩也正色说,“布卢克帝国近来不太平,已经影响到了斯比亚。派使臣来问拖延时日,派军队又显得小题大做,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朕来最合适。” “皇帝对皇帝的直接交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科恩进入正题,“在运河沿岸,布鲁克帝国与南条约商团排兵布阵,这是想干什么?” “斯比亚以战立国,科恩陛下居然看不出这是一场即将开始的战争吗?”老皇帝拿不准科恩的用意,所以在回答时只能避重就轻,“不知这样的状况怎么会妨碍到斯比亚帝国?或者说,斯比亚要插手全大陆的所有事务,布卢克国内这一场小小的战争都需要向科恩陛下报备?科恩陛下什么时候成了全大陆的皇帝了?没错,魔属联盟是与斯比亚签订了协定,但我们至少保留发动内战的权利。” “斯比亚不想插手全大陆的事务,朕也干不来全大陆的皇帝,”科恩心平气和地说:“老陛下不知道吗?在目前局势之下,任何一点动荡都会损害斯比亚帝国的利益。” “如果科恩陛下真的关心斯比亚的利益,那么就应该祝愿布卢克皇室早日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说起战争,老皇帝显然对自己信心十足。 “这样说来,老皇帝认定这场战争很有必要?布卢克皇室已经是非打不可了?” “布卢克皇室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发动战争,”老皇帝说,“南条约商团不过是一群乱臣逆子,自以为攀附上了斯比亚,又有赔偿条约在手,行事就可以无法无天,他们搞得魔属联盟天怒人怨,这可怪不得朕!” “乱臣逆子,老陛下这样形容亲侄子是否有些过分?朕听说他父亲可是因为救你而死。” “朕不否认这点,但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莫测。”说这句话时,老皇帝的目光在乌鸦背影上一瞥,又立即回到科恩身上,“就像科恩陛下这样的豪杰,也怕难以调和家事吧?听说几位斯比亚亲王就很让科恩陛下头痛啊!” “老陛下这是在怪朕了?”科恩轻轻卸下关于自己的话题,“南条约商团是因为战争赔偿条约而诞生,但却不在朕的管辖之下,黑暗魔殿才是它的直接上司。” “是谁在豢养商团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南条约商团已经成了一条恶犬!如果布卢克现在不动它,未来必然被其反噬!” “布卢克战意澎湃啊,”科恩的话很直接:“可在朕看来,布鲁克皇室赢不了这场战争。” “胜利绝对是属于布卢克皇室的!”老皇帝愤然而起,“无论兵员、外交、物资,朕都一力周全,三线攻势一起发动,不出三月必将让南条约商团覆灭!” “朕能在瞬息之间让老皇帝你永垂不朽,一天内屠尽布卢克皇室子弟,两月内踏平福克斯堡!”以科恩的性格,这时候怎么会放任老皇帝的气势高涨起来,“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黑暗魔殿不会有不利于斯比亚的举动,魔属联盟也不会有一兵一卒来救援布卢克!” “哪怕战至最后一人,布卢克也将坚持信念!”听了科恩的话,老皇帝心里异常悲苦,因为科恩的每一句,甚至每一字都不是威胁,而是真切的事实。但老皇帝心里知道,科恩这次来绝对不是向自己下战书那么简单,所以也不敢把话说绝,以免真的把科恩的暴戾秉性引发。 “老陛下请坐吧,我们现在没必要剑拔弩张。”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斯比亚帝国虽然以战扬威,朕却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战争是最后的手段,而且效果并不怎么好,这个道理朕早就明白了。” “那科恩陛下因何而来?”老皇帝真是有点弄不懂科恩的来意了。 “朕来,是因为朕的仁慈,”科恩笑了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算布卢克皇室现在已经铲除了南条约商团,但因为魔属与斯比亚的条约依然在,那么就会有其他人来负责执行。会是谁呢?黑暗魔殿的下派官员还是外面舞场中的那些肉虫?在老陛下看来,他们会比你的侄子做得更 好?会比你的侄子更具善意?或者布卢克皇室能在他们身上获得安全和利益?” “无论以后是谁来重新组建新商团,布卢克皇室必然会在其中占据相当份额。”老皇帝正色回答,“当然会比今天的状况好。” “是这样吗?怎么朕的看法恰好与老皇帝相反呢?”科恩只是冷冷一笑,“新商团建立之后,第一件事必然是纠集其他帝国灭掉布卢克,将老陛下你刨心挖肝以平息民愤,并将首级飞呈斯比亚待城,以求得朕的宽恕!” “你这是危言耸听!”这个瞬间,老皇帝脸色大变,居然忘记了面前坐的是科恩·凯达。 “朕并不清楚是谁在推动这件事,也不清楚别国与布卢克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但朕清楚这是个一石三鸟的阴谋。”科恩并不生气,反而显得耐心十足,“首先除掉朕首肯的南条约商团首脑,然后颠覆容不得商团的布卢克皇室,顺便再给朕一个下马威。之后他们就顺风顺水了,正所谓升官发财各得其所如果不被朕识破,倒真是个好计谋。” “你你科恩陛下你有何依据?” 老皇帝的脸色一变再变,几乎口不能言,想来经过科恩这一指点,他也恍然明白了其中的凶险,只是一时还无法完全确定,更为可能的是他不想在科恩面前失了这份应有的“气度”,所以还有些不愿承认。 “需要朕再多说什么吗?”科恩摇摇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老陛下你也是几十年的皇帝了,仔细想想各方的前后作为,难道还得不出答案?” 老皇帝顿时呆立当场,无言以对。 “斯比亚帝国就是这样一路过来的,陷害、圈套、阴谋、朕的生活里怎么会少得了这些?至于说到看破,老皇帝你只是布卢克的皇帝,而朕却是斯比亚的皇帝,这两个皇帝之间是有差别的。”科恩淡淡一笑,“这结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你总该知道目前对布卢克最友善的人,是朕,只有朕才不想看到这场战争。” “斯比亚与布卢克的差距,正是从这里开始的吧,”良久之后,老皇帝才发出一声叹息,“今天才知道科恩陛下不是只凭勇武立世,可笑我等还一直腹诽陛下年轻冲动,不善谋划!没想到被仇恨和恐惧蒙蔽住双眼的,却是我等自己!” “经历不同而已,如果朕有一个优秀的侄子,而这个侄子又在朕身边发展起一个足以制衡帝国的势力的话,朕大概也会被仇恨的愤怒冲昏头脑,”科恩脸上并无得意,“加上身边的人一味唆使,也会有杀机吧!” “多谢科恩陛下提点。” “归根结底,这是两种体制、两种思维的冲突。布卢克帝国其实已经病得很重,而条约商团就像是稚嫩的希望之树。老陛下还没有明白,事情的起因并不这么简单”科恩说,“布卢克帝国并不是没有适应变化的能力,但需要搭配一个好机会才能有所作为。为什么不把条约商团看作是一个自我改变得好机会?说到底,斯维斯的志气并不在布卢克,老陛下非要把他当成绊脚石,这算是怎么回事?” “科恩陛下此来,想必就是因为这件事了?科恩陛下为什么会如此看中斯维斯?朕当然知道他志不在布卢克,但科恩陛下真能容得一个以斯比亚为目标的人吗?”老皇帝考虑一阵,终痛下决心,“好吧,无论怎样,科恩陛下既然已经开口,那么布卢克皇室可以罢战!” “罢什么战?架子已经拉开,布卢克要是不打,怎么向其他势力交代,之前与你签订协定的人会放过布卢克皇室?” “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科恩陛下这是在消遣朕吗?” “老陛下已经了解真相,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朕是不希望看到另一场不受控制的战争。为了避免更大的悲剧,朕一向是发动战争、控制战争!”科恩又一笑,“朕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所以从不替别人拿主意,但既然战争是在布卢克与南条约商团之间展开,那么相对于朕,老陛下不是有更合适的商议人选吗?” “这”老皇帝当然知道科恩在说谁,只是难以想象科恩会这样说。 “总算是一家人,能维持还是维持下去的好,老陛下你是长辈,细微处忍让一下又不损颜面。打仗嘛,只要是自己说了算,消耗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到 这里,科恩站起身来:“朕话尽于此,老陛下好自为之。” “科恩陛下这就要离开了么?”布卢克老皇帝还在思索着科恩的上一句话,闻言不禁一惊。 “一个舞会已经让朕大开眼界了,还要留下来吃早饭吗?”科恩的手一挥,老皇帝的身体软倒在椅子上,已经昏睡过去。 出了大门,科恩在楼前的花园里吐了一口长气,远方的舞场上依然成双成对,与这边的清冷形成强烈对比。 “我越来越迷惑了,”乌鸦开口说,“你今晚的举止很奇怪,与往常绝不一样。” “你迷惑算什么?连我本人都很迷惑,今天分明只是想来杀个把人,结果却变成说客了!”科恩用指头点点自己的额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这里萌芽,要破土而出。” “既然已经注定要成为头上长东西的妖孽,”乌鸦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就要祈祷上面结出好果子来。” “你才是妖孽!”科恩呸了一口,“这边走,再从舞场里过,我怕你把持不住!” “你确定?”乌鸦说,“从这边过去是毁在上次战争中的宫殿废墟,都还没有翻修,你现在心绪起伏,最好不要从这种乱成一团的地方过。” “就算是废墟,也比不上我现在的心情,”科恩摇了摇头,“或者还能让我的心情好点。” “随便你了。”乌鸦无所谓地耸耸肩,跟在科恩后面。 经过几栋楼宇,穿过一片树林,再向前几十步,福克斯堡皇宫的废墟就出现在两人眼前。在那一场战争大火后,这片宏大的皇宫已经没有翻修的可能,只能择日重建这可能就是布卢克皇室不去翻修皇宫的根本原因,因为修筑宫殿是一项耗资巨大的工程,在这个战争前夕,老皇帝的腰包里哪还能掏出闲钱来? “这就是了,”乌鸦在夜风中抱胸而立,“你还满意吧?” “满意。”科恩点了点头,目光从身前的地面扩展出去,近处的路面龟裂凹凸,远方的梁柱斜倒如刺,间中瓦石一片狼藉,再向前去,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前一次来福克斯堡,我也站在这里看过宫殿,当真是堂皇大气,冠盖魔属。你看,我们脚下就是分化这宫殿的中轴线,前面不远,是被成为‘敛威阁’的大殿。” “中轴线么?”乌鸦取笑说,“我可没见过蚯蚓模样的。” “我知道这条道路现在应该是蚯蚓模样,但你知道我眼中看到些什么?”科恩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我还看到这宫殿之前的繁华堂皇,这往日景象与今天废墟重叠在一起,两幅画面,相互交错,我怎么分都分不开” “你想说什么?” “有些事会突然改变,而有些东西却永远也不会变,”科恩说,“或者是我们不希望某些东西产生变化。” “比如说呢?” “比如说?比如说这宫殿、这帝国,甚至这大陆,一切总是在变化。而你眼中的我,或者我眼中的你却不会变,或者说,是我不希望我眼中的你改变,你也不希望你眼中的我改变。” “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我对这个世界本来是漠不关心的,”科恩看了乌鸦一眼,“我没有开玩笑,在某个时刻之前,我从来没有当这个世界是‘我’的世界,我只是当这是‘你们’或‘他们’的世界,这里发生什么,将来会怎么样,我认为与我无关即使有一点相关,那也是与我身边的人,所以我需要照顾的、考虑的事情不会太多。” “果然,”乌鸦点头,“这点我们一样。” “但是在某个时刻之后,我认同了这个世界。那个人,菲谢特·夏麦,他是引领我走进这个世界的钥匙,从此之后这世界就与我息息相关,悲喜与共。”科恩又说,“我也希望自己成为引领你走进这世界的钥匙,让你也如我一样去关心这个世界” “坦白地说,这有点难。” “我希望你明白,你在我眼中永不会变,无论过去、现在或者是未来,相对于我,你永远只是单纯的朋友和知己。” “你能不能说明白些?” “没关系,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记住我这句话,你会明白的。”科恩顿了一顿,突然换了一种奇怪的语调,“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你明白吗?” “不明白。”乌鸦摇头。 “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科恩又问:“你明白吗?” “如果你要我杀人的话,你就直接说好了。”乌鸦的五官几乎扭成了一团,剑鞘微微抖动着,“别跟我说这种谜语!” “是你要问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科恩莞尔一笑,回过头说:“你说的对,这其实就是谜语,不只是你,我也想不通,更别说去做选择” “有标靶送上门来了。”一声轻鸣,乌鸦长剑出鞘,“只杀人多方便,非要搞出些花样,现在只能希望你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有能力自保。” “那就要试试看了。”科恩笑意不减,一步向前踏出,皇袍边角无风飘起,鞋底下的沙粒滑开,但他的身姿却凝固在脚踏地的那个瞬间,远远看去,十分诡异。 “嗷。”的一声,两人身后的地面炸裂,一只黝黑的巨爪探出,向着乌鸦腰间抓来! 乌鸦反手一剑斩去,月华下寒光如练,先将巨爪无声无息的断为两截,跟着回身一脚,把一颗巨大而丑陋的脑袋踩回地下,然后再冷笑一声,沉肩回肘,与另外几道扑来的黑影战成一团! “魔族降临,翼下无尘!” “恩威浩瀚,凡人跪伏!” “科恩·凯达你束手就擒吧!”冷喝声中,一组组黑影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更远处,声势浩大的魔法吟唱猛地响起,无数道明亮刺眼的魔法光芒冲上夜空! 科恩从凝滞状态中回醒过来,面上一副不喜不怒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每一步踏下都缓之又缓,脚周围的碎石残瓦受到无形力量压迫,都是无声滑开,而乌鸦却杀得畅快淋漓,让突袭者始终无法完成外圈合围。 “结阵强攻,分隔对方!”见一时无法拿下乌鸦,远处有声音指挥说:“三位魔将与长公主大人将至!诸君还不趁此时建功?!” 话音一落,几十道快逾闪电的影子轻忽忽的“飘”了过来。 “终于舍得自己上场了吗?黑暗魔族的的阵势,吾也算久违了!”乌鸦一剑劈开六只魔兽,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已布满一层红芒:“让我来看看尔等的长进!” 然后手臂一震,剑锋上附着白芒,乌鸦纵身向对方的攻势反扑过去霎时,黑白轨迹撞在一处,刺目的剑光亮起!(全本 ) 第3章 威登城,南条约商团总部。 正如科恩之前所预料的那样,魔族长公主莅临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就这样?这就是科恩?凯达对你的要求?荒唐和儿戏都不足以评价这样的要求。”长公主殿下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清亮、平和,但绝对不会让人感觉亲切:“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你和他之中,必然有一个人是傻瓜。” 被他询问的对象正单膝跪地,双手放在自己的左膝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身前的地毯正是斯维斯?赫本公爵,他拘谨的回答:“回禀长公主大人,这就是他的全部要求。” “你确定科恩?凯达不是在耍什么阴谋?或者是你遗忘了某些线索?”长公主丢下手里的信笺,冷冷的看着斯维斯:“他辛苦跑这一趟,既为你化解危机,又给你送上急需的兵员,结果就是提出这点要求?斯维斯卿,你要本宫如何及时,才能让黑暗魔族相信这是真实的?” “回禀长公主大人,在下一开始也无法相信,但科恩?凯达再也没有提出其他要求,然后就径直离开了商团。”明显感受到长公主目光中的眼里,斯维斯的额头已经汗湿,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在下愚钝,无法看破他的用以,也无法揣摩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说无法揣摩科恩?凯达?这可真有意思。”听了斯维斯的回答,长公主殿下不由把眉头一扬:“斯维斯卿,你平常无法揣摩的都是哪些人?不要紧一个个说来听听吧!” “这长公主大人恕罪!” 斯维斯真实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场问答足足持续了一刻钟,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却还是在这句话里捅了个大漏子!繁重的事务和压力让他几乎忘了,这位长公主的心胸并不如常人想象的那么宽大,类似这种大家都理解的事情,她却会抓住不放的。 “事关大计,你据实回答好了。”长公主殿下说:“对于你的经历,本宫也略有了解,不会因为几句话而怪罪你,而是希望从你的话里找出些头绪。” “长公主大人仁慈。”事到如今,斯维斯也只有豁出去了,咬咬牙说:“在下自幼丧父,加之周遭环境严酷,所以早年沉默寡言,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揣摩他人心理的习惯,这种方法只能求得一时自保,于大事无用。” “斯维斯卿,本宫不想听原因。” “是,”公爵说:“除却黑暗魔族之外,之前在下无法揣测的人,只有金袍主祭...” “这样说来,除却黑暗魔族之外,科恩·凯达是你无法揣测的第二个人?” “可以这样说,但却不完全准确。”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斯维斯就不介意把意见表达的更全面一些:“之前我曾经与科恩·凯达会过面,但在那时,他的心理是有迹可循的,虽然我能力上不如他,却总归可以猜个大致...但是这次见面,他就像是换了另一个人,让我完全摸不到头绪。” “此话怎讲?”长公主好奇的问:“是因为他改变太大?” “说改变,其实并不太贴切。”斯维斯回想片刻:“自从上次大战之后,在下就很关注科恩·凯达,眼看他从总督上升为统帅,最后成为皇帝,这条轨迹很清晰,而无论他处在哪一种身份上,说话做事总是有一种发展惯性,就算中间有变化,在下也能稍作模仿。” “但是这一次出现的科恩·凯达,却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现在的思维根本不是从原先思维里发展而来的,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的线索!”斯维斯接着说:“以我对他的了解,却不知道他在什么位置,正以何种身份看待这些事情,更不清楚他要做些什么...” “听你这样一说,事情倒真显得有趣了。”听完斯维斯的描述,长公主不由得点了点头:“黑暗魔族虽然强大无比,却不是真正的人类,很难发现人类个体这种细微处的变化。” 再思索了片刻,长公主正要开口,房门被第一魔将轻轻敲响。长公主转头看向魔将,后者走到近前,跟长公主说了句什么。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就到这里。”长公主立时站起,对斯维斯公爵说:“你无需多想,这种事不会影响到你,你好生运筹眼前的事情,条约商团的事情魔族很看重,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再有什么变故,你要立即上报。” “谨遵大人旨意。” “本宫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斯维斯想不到这么轻易就能过关,但长公主显然是不再追究,他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于是向着门口行礼:“恭送大人!” 等他再抬起头时,房间哪里还有长公主和魔将的身影?出了一口长气之后,斯维斯公爵这感觉自己全身乏力,居然站不起来了。 “看来,我也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抓着沙发扶手站起,昂望着窗外无尽夜色,公爵脸上尽是自嘲:“但愿,我不会在未来遗忘自己的初衷。” 繁星的光辉照耀在他消瘦的脸颊上,他的目光显得孤寂而冷清。 “确定是科恩·凯达和乌鸦?!”威登城外,长公主问第一魔将:“不会弄错?” “第二、第三魔将已经赶到现场了,她们确定是科恩·凯达本人之后,才给我传来消息。”第一魔将谨慎的回答:“虽然我们还不清楚他去见布卢克皇帝有什么用意,但他并没在第一时间离开,反而还在布卢克皇宫的废墟处逗留,现在已经被魔将带着人手围困住了。” “那个乌鸦是否与他同行?”长公主再问:“他的武技高超,可有做好安排?” “除了福克斯堡魔殿的祭司们以外,最先到达的是大量魔兽,待命的魔域逆星众和黑翼、涤尘也已经驰援过去。有这些魔族成员亲自出手,科恩·凯达和乌鸦这次是插翅难飞。”第一魔将回答:“为确保万无一失,福克斯堡大魔殿还出动了上千名魔法师。” “无论科恩·凯达怎么狡猾,他总是会露出马脚。”听到这样的安排,长公主殿下不禁一笑:“抓来问问,他的奸计自然就会显形!” “长公主殿下说得对,抓来问问,奸计自然就会显形了。”毫无预兆的,另一个女声从上方飘忽而下,清晰的回响在魔族长公主耳边。 下面两位仰首望去,只见一道洁白的身影高悬在夜空中,久违的神族长公主殿下素面如玉,正笑盈盈的俯视着他们。 “真是巧,神族长公主殿下也舍得出来了?本宫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天堂岛清闲呢!”虽然嘴上说着客气话,但神族长公主得到来还是让魔族长公主脸色微变,她暗中吩咐第一魔将:“你先过去福克斯堡,凡事仔细些。” “谨遵大人旨意!”第一魔将身影一闪,已消失在夜色中,不过片刻,一股淡淡的神识就从远方的福克斯堡传来,让魔族长公主知道了那边事态发展。 “所谓清闲的日子,一向就不属于我。”神族长公主的身影缓缓降下:“殿下也知道,科恩·凯达是个麻烦,神王谕令要将之捉拿,但我又不擅长找人,只好厚颜跟着长公主殿下了。殿下不会怪我吧?嗯,魔将的这股神识来得真是时候,看来这个麻烦身上又起了变化啊!” “你不擅长的不仅仅是找人吧?”魔族长公主长袖一拂,语气里已经带上了鄙夷:“何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相识这么久,你哪一次又甘愿屈居本宫之下了?” “殿下可不要误解,我当然甘愿了,比你强又如何?用句人类俗语来说,这又当不得饭吃。”神族长公主继续笑着:“奈何神族有赫赫威名,不能在我手里折损半分,所以也只有跟着殿下你勉强一争。但是殿下你却不能把这口怨气洒在我身上,我啊,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呢!” 在对方说话时,远方与魔族长公主连接的神识一阵激荡,显然是福克斯堡那边的情况有了剧烈变化,而眼见自己脱身不得,魔族长公主的脾气有些按捺不住,一句训斥脱口而出:“阴魂不散!你到底想怎么样?” “本来,好不容易遇见了殿下,我只是好意来跟殿下叙旧的,但既然殿下恶语相加,我也就不再客气了,不知殿下近来状态如何?不如,我们来复习一下功课好了。” 神族长公主这句话一出口,手上已经有了行动手指弹动间,一点白芒飞射而至! 离开长公主身边不过才几息时间,第一魔将已到达福克斯堡皇宫的附近。 只略略看一眼,她就知道今晚这事不容易收场这时的福克斯堡,城内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没有人能制止这场混乱,无论军民贵族都在蜂拥外逃,大小街道上挤满了仓皇的面孔,尖叫嚎哭不绝于耳。 而在几条主要的街道上,数量庞大的魔法师和集市队伍正向皇宫废墟前进,却很不幸的与外逃者挤在几个十字路口,性急的祭司们已经在用风刃魔法开路了,更有人直接用魔法在居民中生生拆出近道...因为空中激荡的魔法能量非常紊乱,浮空魔法根本不能使用。 而在这些人身后,占地极广的皇宫被一个巨大的魔法屏障包围起来,淡黄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夜空,就好像是一颗在黑夜中焕发无尽光彩的夜明珠,又像是阻隔在人类面前的一柱险峻高峰。凡人在此,只能昂望祈求。 在屏障接地处的附近,已有数千名祭司组成了巨大的魔法阵,数千道苍凉的咏唱汇合后就如惊涛骇浪一般,各色魔法彩光当空飞驰,其声势已不能用浩大来形容了。 室黑暗魔殿最高裁决庭才能使用的超大型魔法! 这近似于城市防御光幕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防御外部魔法打击的能力,只是针对内部的防御,而且,这魔法的针对对象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为了防止光明神族成员无视协定进入魔殿为祸而设,虽然不能对神族成员构成直接伤害,却能围困住对方,以等待黑暗魔族驰援。 由此可以看出,他们遭遇的麻烦有多大! “姐姐你总算来了!”第二魔将迎了上来,还带着一丝惶恐目光向爱米妮身后看去:“长公主殿下没来?” “长公主殿下随后就到!”第一魔将压下心头震惊,一边召唤出战甲长枪一边问弗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让魔殿祭司施放绝地屏障?不是有魔域逆呈众和黑翼、涤尘在吗?” “他们都进去了,但情况超乎我们的意料,我们不一定能拿下科恩和乌鸦!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战力变的极为强悍。”弗格指着魔法屏障说:“古德龙正在里面,支撑得很辛苦。” “先不要惊慌,我们进去看看!” 心念电转,第一魔将带着弗格从魔法屏障的缝隙处进入,还没看清楚情况,一具魔族的高大躯体就倒向她,更有一道凌厉的剑风如影随形的从远处追射而来来势极为凶猛! 爱米妮下意识的飞掠而起,长枪点在魔族的身体前帮他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剑风在枪身上分裂,但余势却不减分毫,甚至还割断她一绺头发! “第一魔将?你要小心!”倒地的魔将稍一喘息就挺身站起,顾不得跟她多说些什么,直接就扑了过去。 那战团内,一道快如鬼魅的白影正在上下翻飞,他的速度极快,轨迹亦是变化多端,拖带着包围在周围的十多名魔族一起快速移动,只要其中某位魔族稍露出破绽,接踵而至的必然是白影的一记重击! “这、这是乌鸦!”第一魔将吃惊不小:“他居然能挡住魔域逆星众?!” 战圈中的乌鸦听到了她的疑问,先是停步大笑一声,然后将长剑高举过头,猛的向下一划剑尖爆出的白芒触及地面,恍若巨龙咆哮一般,巨大而无形的威势向四周震荡,十多位围在四周的魔族如被巨锤打中,一起向后飞跌! 就连站在远处的第一魔将,也被这威势逼退了两步。 “魔域逆星众?有这么难吗?!” 乌鸦好整以暇的冷笑着,眼中的红光不住闪现,虽然还没有展现出杀机,整个人却充斥着一股阴柔和残暴。如果说以前的乌鸦只是一柄锋利的兵刃,那么现在的乌鸦就应该是一柄屠戮人间、沁透着恶念的凶器! 趁着乌鸦说话的时候,倒地的逆星众们纷纷站起,均是一脸愤怒。 虽然乌鸦并没有真的伤到他们,但一次次的被他击退,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全本 ) 第4章 看着乌鸦脸上妖异的笑容,一股熟悉的感觉掠过第一魔将心头,但只有感觉,却没有相应的记忆。不过,仅是这种感觉就已经足够了,因为那里面充满了暴戾和杀戮。 “让外面的祭司继续加强绝地屏障。”她提起自己的长枪,轻声嘱咐弗格:“你走在我身后,小心应付,我们先去会合古德龙。” “不会吧,姐姐?”弗格小声问:“上次他能打伤你,是因为我们魔将的使命只是应付人类强者的,可这次他居然能伤到逆星众,逆星众可是真正的魔族战将啊,难道说,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一般的黑暗魔族了吗?” “很简单,以为他根本就不是乌鸦。”第一魔将沉声说:“或者应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乌鸦了!” “谁说我不是乌鸦?”听到了爱米妮的话,乌鸦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丝狰狞来:“你真的认识乌鸦吗?” 被他的一样目光一瞥,第一魔将猛地停住,全力戒备中,脚下的步伐再也迈不出去。 “我对你没兴趣。”乌鸦却又摇了摇头,似乎对她不屑一顾:“去前面换魔翼和涤尘过来,也好把这个阵型弄得完整些,我要打得尔等心服口服!” 如果是换一个人来说这话,怕是瞬间就会被周围的魔族挫骨扬灰,但在此时此地,逆星众全员却都默不作声虽然缺了魔翼和涤尘两组人马,这个阵型的威力大打折扣,但以真正黑暗魔族的身份和能力,他们十多人联手却拿不下乌鸦,那么被乌鸦侮辱也是很正常的。 第一魔将也不多话,带着弗格从旁掠过,她们要赶去另一处战团,也是今夜的核心所在。 不管乌鸦有多嚣张,但他的实力已经摆在那里,单由逆星众组成的阵势根本拿他无可奈何,三魔将必须把魔翼和涤尘换出来,好让围困乌鸦的阵型变得完整。换个角度去考虑,自己三人虽然对付不了乌鸦,但应付科恩还是有把握的,只要拿下科恩,也就等于拿下了乌鸦。 至于乌鸦的能力是不是超过了黑暗魔族,是不是应该被抹杀掉,这些并不是三魔将应该关心的事情。 绕过几堆宫殿的废墟后,爱米妮终于看到了科恩·凯达不过这一瞥却让她更加震精。 与乌鸦那边打得天翻地覆不同,这边是一片寂静,别说人,连影子也没有移动分毫。 在凌乱的废墟土堆中,有一片干净无比的地面,身着黄袍的科恩·凯达就站在这平滑地面的正中。 科恩微闭着双目,左手手掌贴在一位魔族胸前,右手反握一张金光闪闪的战弓,似乎是挟持了魔族作为人质,而被挟持的魔族目不斜视的看着科恩,面上是一副惊骇莫名的表情。 十来位魔族成员分散站在科恩·凯达身边的各个方位上,一动也不敢动,就连手持双刀的古德龙,也只是在科恩身后作势欲扑。 场中一片死寂,仿佛一切都很平静;双方都像是雕塑一样,没有动作、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思绪。但很明显,静止下来的只是一种表象,场中无形里透出的压力,却让这时赶到得第一魔将不敢妄动。 这太诡异了! 在这片场地上,科恩才是整个势态的主宰,他把局势控制在一种极易被破坏的平衡中,远方光幕投射而来的光线,好像全凝聚在他一个人身上,也逼迫着旁人把目光放在这唯一的光源上。 而周围的魔族成员,却被迫站在没有光线之地,接受这光源的照耀,完全失却了主动,正处于进退不得的境地他们只能和科恩一样保持静立姿态,留意着科恩的下一个举动。 魔翼和涤尘,是真正的魔族战将,是能与光明神组成员直接对垒的强大组合,怎么可能让一个凡人制住?!虽然乌鸦对上逆星众的场面已经让第一魔将吃惊不小,但她好歹早有心理准备,因为在上次的事件里,三大魔将就在乌鸦手里吃过亏,她本人甚至还受过伤。长公主殿下本来要大举报复,后来在魔王的干预下才作罢。 魔王说过,乌鸦是另有来历,但科恩不同啊,他是真真切切的凡人! 在她的印象里,但凡是遇上打斗,流氓皇帝的表情一定是既丰富又精彩,各种心计和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哪会像现在这样,脸上一片平静,手里举重若轻? 什么时候,一个凡人,一个静立不动的凡人可以压制两部魔将了? 难道说,他已经达到能以实力为射中魔族的地步了吗? 不,这不可能,凡人怎么能跨越上族的界线,拥有比黑暗魔族还强大的实力?这一定是假象,一定是科恩?凯达穷他全部心力制造出来的一个假局!他应该是在等,在等乌鸦杀退逆星众之后再来支援他可是在今夜,他不会等到这种机会了,因为黑暗魔族势在必得! 如果他现在束手就擒,那么还会有一大半存活的机会,可现在已经展露“如此实力”,又把局面搞成这样,魔王陛下不,长公主殿下岂能再容得下他?! 想到长公主殿下,魔将心头一凛。 “涤尘的裂日弓,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第一魔将又向遥远的长公主殿下发去一道神识,知会这边的异状。 第一魔将的这句轻语,让场中的科恩察觉,他两眼慢慢的睁开了一条缝弥漫四周的气氛也跟着一变。第一魔将惊讶莫名,因为她的感觉告诉她,睁开眼睛的仿佛不是科恩,而是周围这死局一样的迫人气氛! 她终于稍微体会了其他魔族的窘迫,原来这场地就如同科恩的本体一样,他们虽然距离科恩有一段距离,却如同那位站在科恩面前的魔族一样,其实已经被科恩控制住了! 她不清楚科恩是怎么办到这一点的,他的斗气和魔力没有丝毫外溢,但那种被控制的感觉却如此真切因为在他睁眼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魔族跟着动作,他们只是更紧张。 看着他那只贴在魔族成员胸前的手,第一魔将忽然涌起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或者这不是科恩要加重对方的压力,而是一个缓解压力的手法 “爱米妮,你可来晚了。” 睁开眼帘的科恩向她这里看了过来,语音比平时缓慢,甚至双唇的每一开合都能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从睁眼、转移视线再到说话,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比平时要慢上许多,这让她能很轻易的预测他的下一个动作,但是,他每两个动作之间,却没有留下任何可供打击的间隙。 至少以第一魔将的眼力,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击切入的缝隙。 “你穿盔甲的摸样还是那么耐看。” “有多耐看?”对上科恩,第一魔将并不像面对乌鸦时那么生硬,她闻言露出一个淡淡笑容:“你手上抓着黑暗魔族,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他射了我三箭,难道就不犯忌讳?”科恩那漆黑的双眼,正在漫天黄光下闪闪发亮:“说起来,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吗?” “差不多了。”第一魔将目光掠过科恩胸口,把枪尖放低了些:“陛下呢?” “我是再好也没有了,”科恩轻声一笑,转头去问近在咫尺的魔族:“你想好了?” 一直到科恩说出这句话,场中气氛才稍有回缓,古德龙趁机退到第一魔将身边,犹自气喘不已,但面对着科恩的那位魔族却没有这份运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第一魔将轻声问。 “他勇精神力能直接冲击我们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精神力,配合上其他武技,让我们很难近身。”古德龙语气急促的解释:“涤尘战将射了三箭就被他找到,已经折磨两次了你进入场中就能感受到,那种精神力非常诡异,虽然不会伤及**,却能给我们极大的痛苦!” “让魔翼和涤尘去那边助攻乌鸦,我们三人来负责科恩,长公主殿下一会就会赶到。”安排好战术,第一魔将扬声说:“陛下,你还没玩够吗?” “你这是在故意气我吗?”科恩摇摇头苦笑:“我什么时候玩过男人了?” “但是看起来很暧昧呢!” “是这样吗?那接下来就劳烦三位魔将吧!” 话音一落,科恩手掌中蓝光一闪,站在他身前的魔族被打得飞起,落地时的狼狈也就算了,站稳之后居然还弯腰干呕,连三位魔将都看得有些不忍。 “爱米妮,弗格,古德龙,这才是我最喜欢德组合。”科恩把玩着手里的金色战弓,脚下纹丝不动,神情平淡的问:“三位准备用什么来招待我呢?” “只要你肯留下,用什么招待都可以。”爱米妮说:“你要是跑掉了,我可是会被责罚的。” “自己主子不够仁慈,这又关我什么事了?”洒脱的把手里的战弓这段丢弃,科恩笑对三位魔将:“算了吧,如果你们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是留下又有什么关系?” “问题?”想起刚才涤尘战将的遭遇,爱米妮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了古德龙,古德龙点头回答说:“他今天晚上很奇怪,一开始就问了我们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很怪异,涤尘战将就是因为不肯回答才会被他折磨。” “陛下什么时候好学起来了?”爱米妮好奇不已:“好吧,请陛下考校。” “难得有人肯为我解惑,真是不胜感激,”科恩欣慰的点了点头,目光中显然充斥着一股欢欣:“请问何时无泪?何时无声?何时无言?” “陛下的问题真奇怪,”爱米妮说:“这很简单,无泪时便无泪,无声时便无声,无言时便无言。” 爱米妮的话一出口,另两位魔将立即全神戒备! “无泪时无泪,无声时无声,无言时无言” 科恩将爱米妮给出的答案念叨了一遍,然后眉头一紧,进而低头闭眼,进入了沉思状态。 他这一思索,整个人的气息就变得紊乱起来,时而低缓、时而高涨,就好像是一支燃烧在狂风中的蜡烛,紧跟着,身体内的斗气和魔力也开始了剧烈波动对一个武技高超的人类来说,这种动荡是极为危险的,继续下去的话,就有斗气爆裂、魔力反噬的可能! 可还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场地的气氛,甚至整个空间也跟着科恩的起伏而剧烈变化着无形中给予爱米妮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无形力量充斥在自己周边。 狂暴的、凌乱的,毫无规则的撞击、缠绕,就好像自己闯进了一个迷乱的心境,被万千无序思绪包围! 是的,就是这样!科恩还是那个科恩只不过这时的他正好和以往颠倒了顺序,静的是人,狂的是心! 可以说整个大陆上,包括两族,只有爱米妮才能看到这一点。 她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她震惊不已,脚下不禁向后退了少许。 片刻之后,气息起伏不定的科恩慢慢抬起头来,目光罩定了她。 “爱米妮,”他嘴里吐出三个字:“你错了。” 科恩的话一出口,场中气氛当即凝滞! “来了”两位魔将同时纵身:“快闪避” “你,错了。”一丝痛苦,涌入了科恩脸上的平静神情中,她的手指向爱米妮缓缓一点,从指间涌现的蓝色光芒犹如长链,兜头向第一魔将抽去! “轰!”的一声巨响,从科恩到爱米妮的站立之处,足足三十步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串爆裂的光球爱米妮事前得到提醒堪堪避开,却没能完全退出爆裂范围,被那弥散的蓝光扫中下肢,顿时半个身体像是被火焰点燃,痛楚到了极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全本 ) 第5章 被科恩的攻击余威少中,爱米妮固然是痛苦万分,但在这同时,也还有另一人感同身受,那就是一直与第一魔将保持神识连接的魔族长公主在威登城上空,正在与神族长公主对垒的她,忽然间眉头蹙成一团,纤腰弯曲,一个才在掌中成型的魔法光球被她生生捏散! “诶呀,忽然停下来可不合规矩啊,”神族长公主用手指拨弄着自己掌上的魔法光球,笑吟吟地打趣他:“怎么?难道是无意间想起情郎,殿下心痛了吧?” “本宫一直容忍殿下,却不是真正怕了殿下,”魔族长公主直起腰来,神色变得极为坚定,一对紫色翼尖缓缓从她后背上探出:“殿下一直苦苦纠缠本宫,只怕是要自食苦果了。” “殿下想多了,千百年前的一件事,并不至于让我耿耿于怀,”神族长公主淡笑说:“殿下想在这里以本来面目大战一场?在魔属联盟已经毫无顾忌了吗?” “引发人类的天灾,还不就是那么回事?”魔族长公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起来,这也是殿下逼出来的,谁让殿下擅长用假身游走人世,不用本尊,本宫还真是没有胜算。” “也好,就让我用这副身姿来试试殿下的本事。”看对方下定决心扩大这场争端,神族长公主不得不凝神戒备:“几千年了,殿下想必进展神速吧?” 魔族长公主再不说话,背后那一对紫色羽翼越来越大,逐渐在夜空中伸展开去,接着是第二对、第三对...就如同一朵巨大的莲花在月下盛开,连整个夜空都被这绚丽的紫色所渲染。 “等一下,”神族长公主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一场小小的争端,还不至于让殿下召唤出四对羽翼吧,你是想彻底毁掉这方圆几十里的生灵吗?” “长公主殿下胆怯了吗?或者是舍不得下面城市里的人类?殿下啊,你几千年前的好胜心去哪里了?”魔族长公主冷冷的笑着,目光中闪动着丝丝妒意:“在那个时候,殿下你不就是*着杀伐果断而扬名吗?一连串翻江倒海、火烧连城的事情做出来,连黑暗魔王都赞不绝口,这才区区几个城市,怎么会被殿下放在心上?” “做有做的必要,不做有不做的理由。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听对方提及往事,神族长公主眼神微微一颤:“你疯是你的事,但我不能陪着你疯。” “殿下巧言令色做给谁看?杀也是你对,不杀也是你对,你想占尽一切便宜吗?今夜这场争斗是你挑起的,可与本宫无关你就承接本宫的愤怒吧!” 魔族长公主长笑一声,双手已经扬起,炙亮的紫色光团闪现在两只掌心之间,滴溜溜旋转着,从四面八方的夜空中吸取着能量,忽地在一声轻响中飞出,拖曳着余光向神族长公主撞去! 神族长公主双手在身前重叠,撑起一道弧形光幕。奇异的巨响声中,紫色光球撞在光幕一侧,却并没有消散,而只是被震得向天上飞去又在上空一晃,分作数十个体积稍小的光球,各自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网般向神族长公主反罩下来而两人身下正是***辉煌的威登城,如果让其中任何一个光球飞射下去,那都足以引发一场人间惨剧! “大胆!”神族长公主震怒不已,一对洁白羽翼瞬间从身后分出,翼尖一个转折,绕着自己呈圆形展开,就像夜空中张开的一张大伞,稳稳托住了所有光球。 刹那间,柱柱青烟腾起,洁白无瑕的羽翼上已经给腐蚀出数十个黑斑点来神族长公主转头再看,空荡荡的夜空中已经没了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她与福克斯堡的神识连接也消失不见。 “消弭隐身?倒是小看了殿下你,”身后的羽翼逐渐收拢,神族长公主摇头一笑:“不过用这种耗费精力的方法,你可走不了多快。” 福克斯堡,布卢克皇宫废墟中。 错了,你们的答案都错了!” 科恩愤怒、不敢的语声里,充斥着一连串的魔法轰鸣,绝地屏障之内,耀眼蓝光不住闪耀,爆炸震起的瓦石碎屑如同千百支利箭,一**的飞出,撞在黄色光幕上后反弹回来,毫无规则的在绝地屏障内乱窜,让一干黑暗魔族手忙脚乱,穷于应付! 但科恩的身体却还在原地,自始至终,除了那轻轻的一指,他就没有移动过分毫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发溢出他身体的魔力和斗气引发的,这些狂暴的力量连续不断地在他体内产生,又毫无规律地在他体表成型,最后化作浪涌一般的连绵攻击。 那洁净光滑的地面,就是被斗气生生刮出来的! “停下!” 第一魔将一个后跃,脚尖点在废墟中支出的半根木梁上,手中长枪直指科恩.凯达,一张俏脸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笑容。 事实上,在亲眼见识了眼前这人的能力之后,爱米妮已经不能把他当成是以前的科恩看待了。 好在科恩的“攻势”并不是针对某人,而更像是一种膨胀到极点的自然喷发,否则,这里的魔族会是什么下场,谁也不好说! “陛下是在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在自取灭亡吗!”因为自己的神识正在与长公主相连,任何不当的言行甚至心理都会殿下察觉,所以爱米妮也没有办法在暗中帮助科恩,只能最大限度的尽一个魔将的本分:“陛下你已经犯下大错,此时束手就擒的话,或许还能被魔王饶恕!” 科恩静静站在那片洁净的地面上,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魔王饶恕?他是我什么人?”说道这里,科恩脸上的笑容又开始转向困惑:“心理的疑问既然产生,如果不能得到答案那么那么” “那么怎么样?”第一魔将反问:“陛下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答案?!” 下一个瞬间,科恩就移动到她面前,两人的眼睛只隔一臂的距离,第一魔将甚至从那黑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惊惶表情。另外两名魔将仰望着科恩悬空而立的身体,禁不住齐声惊呼这不是什么快速移动的武技,而是一种真正的空间魔法,只有才能拥有的魔法! “有一个人,或者他不是人,算了,你就把他当成人好了,他叫生命守望者...”科恩定定的看着第一魔将,嘴里的话如同是梦呓:“他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会毁灭的,彻底的被毁灭。我们的一切都会化作虚无、回归尘土,无论我们做什么,怎么去做,最后都无法避免这个结局...然后过若干年,又会有人类来重复这一切,最后再经历毁灭...再然后...” “生命守望者?”第一魔将艰难地说:“这种疯言疯语,陛下你怎么能信?” “我分辨不出疯言疯语吗?我已经看到了毁灭,我是皇帝,我拥有一切,帝国、子民、伟大的功绩...但是这一切注定要消亡!爱米妮,这一切都要消亡!”科恩的神色变的凌厉:“没有希望,没有改变,一切不过是永恒不变的循环!这不是我的命运,这不应该是我的命运!你告诉我,你回答我!爱米妮,怎么才能摆脱这种枷锁!” “我...我怎么会知道?”被科恩震慑的第一魔将喃喃地说:“我怎么可能回答的了?”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人类,你感受不到这种痛苦和疑惑,所以你连最浅薄的问题都回答不了...你们,你们这些魔族都回答不了我...”科恩摇着头,悬浮的身体缓缓向后飘退:“不行,我要离开这里。” “陛下你要去哪里?”爱米妮下意识的问。 “随便,”科恩转过身去,喃喃地说:“有可能是任何一个地方,我要去找寻我的答案,这才是我要做的事情...” 这个回答传到爱米妮的耳中,又通过相连的神识传向遥远的地方,几乎是马上,一股震怒就像惊涛骇浪一般顺着神识传导回来,让爱米妮身体一震。 她不由自主提起手中长枪,冷声对科恩的背影说:“站住!” “你的言行表明,在你眼中已经没有值得敬畏的存在,也没有真理的存在,”爱米妮阴沉着脸,长枪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紫色电光:“科恩?凯达,你看看这四周,这是连光明神族都会被围困的绝地屏障,更外面还有无数的魔法阵,就凭你,你能出得去吗?” “黑暗魔族要把我看做是自己羽翼下的傀儡,那是黑暗魔族的一厢情愿,我科恩?凯达,似乎没有承认过敬畏黑暗魔族,所以,请不要以主宰者的面目来面对我,这很可笑。”科恩转过身,面沉如水,语气平缓:“我不是光明神族,我就是我自己,我要找到我自己的真理,所以,这个能筋骨光明神族的牢笼是阻止不了我的。” “你,已经疯了!” 枪尖一颤,爱米妮已经腾空而起,弗格和古德龙分别左右跟上。 科恩漆黑的瞳孔深处闪烁出一点银辉,三位魔将飞跃而来的影像在其中倒映着,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没有遗漏,不但如此,他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三魔将的身形逐渐在空中重叠、重合,直至化为一个被斗气包裹的整体! 虽然科恩看到了整个过程,但这一切其实实在瞬息之间发生的,不过眨眼间,合体后的三大魔将就已处在科恩上方,双刀当空一扬,向科恩头顶劈来! 科恩右手缓缓平举,手掌才到胸前,一抹蓝光却已经在头顶闪现出来。 “当!”的一声,由蓝色光芒凝成的一柄长剑挡住了双刀! “不可能!”古德龙一声哀号,双刀被震回。 另一柄长刃凭空出现,就从古德龙的两片刀锋之间刺出,科恩胸前的手腕一篇,悬在头上的蓝光忽地一转,端端正正地就挡在长刃前。 两两相击,一声脆响。 长刃尖端如水果皮般一片片剥落,飞散出漫天金属碎屑! 爱米妮的长枪终于出现,带着凄厉长啸,向科恩胸口猛刺。而科恩不移不动,只是用手指向前一探,蓝光凝成的剑尖与枪尖丝毫不差的对撞在一起雷霆万钧的长枪再也前进不了,枪身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声声怪响中向上拱起。 蓝光长剑轻轻向上一提,然后下压,拍在第一魔将的枪身上。 “啪!”的一声,枪身立断,寸寸飞裂。 一个回合之中,三位魔将的兵刃已经折损了大半,不得已只能向后飞退。 在不能置信的目光中,科恩手掌竖在胸前,飞退中的爱米妮身体一震,如同被绳索套住,又好像是被一股强大力量弹回,不由自主的飞向科恩三大魔将的合体再也维持不下去,弗格和古德龙的身影左右飞散。 “我说过了,”科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我要离开,你们是挡不住我的。” “真的吗?”爱米妮脸上出现一丝残忍的笑容,用一个不属于她的语气说:“你唬我!” 一抹亮紫在两人的身体之间逆射出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诡异的啸叫中混杂了长长的布帛破裂声。 强烈的冲击之下,爱米妮与科恩都是立足不稳,同时向后退出好几步...飞散的蓝紫光芒里,随着科恩的脚步,点点殷红的血珠洒在地面之上。 在他的胸前,出现一道长长的伤口! “还以为你已经刀枪不入了,原来不过如此。”爱米妮脱力的身躯继续后退,原地只余下另一个女性伫立的身姿。她紫袍飘飘,眉目含煞,正是黑暗魔族长公主殿下! 但奇怪的也是这里,科恩是一声不吭,想极了以前的乌鸦,而乌鸦却是说个不停,奚落、挑拨、咒骂,两族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翻出来当道具,泼了无数脏水在两位长公主身上,用语孤高清雅,情节夸张荒诞,其中的阴损恶毒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连科恩都要自叹不如。 在这种气氛之中,或者丽瑞塔.克纳赫还能沉住气,但周围有数十位魔族目睹,芙莉格.伊萨波安特怎么还能镇定自若?原本还有所顾忌的她,手上的力气不由加了几分。 而直接承接她这份怒气的却不是科恩和乌鸦,而是与她针锋相对的丽瑞塔,于是两位公主殿下可就是打出了真火,威力也是越来越强,逐渐的,周围的魔族都有点站不住脚了! 在乌鸦说到两位长公主殿下的“宫闱秘史”时,两位长公主积累的怒气也到达顶峰,这场打斗终于挣脱出双方的理智和控制轰然巨响中,光芒闪动、气流爆裂,释放而出的能量铺天盖地的向周围涌去! 别说地上的废墟了,就连三位魔将和远处的几十位魔族也被狂乱的气流高高卷起,向着黄色光壁直撞过去! 竖立在夜空中的光壁猛的被撑大了一圈,科恩和乌鸦的气息在光壁处闪了一闪,然后就如露水蒸发一般消失无踪。。。(全本 ) 第6章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一场发生在福克斯堡的、光芒万丈的豪战,就这样在黎明到来之前落下帷幕。来的突然,去得匆忙,就像是中途结束的演出,在伶人消失不见、观众纷纷退场之后,舞台上下只余一地的凌乱,还有几柱瓦砾堆中冒出的袅袅青烟 写到这里,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凝住不动,白发苍苍的魔殿祭司转过头,目光从小窗中望向远方,落在布卢克皇宫的所在地。他还记得几个钟头前从那边传来的阵阵轰鸣,也感受到了剧烈震动魔殿祭坛的强大力量,而此时,那里却是一片寂静,周围连一点光亮都没有。 绝地屏障的光亮消失了,威武的上族战将隐退了,转瞬之后,福克斯堡恢复到本来面目,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皇室贵族似乎没有人消失,帝国各部依然在发挥着职能,军士们走上街头,喝令外逃的平民回去继续准备另一场战争。皮鞭下的人群就像绵羊一样温顺,也没有人去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我们,在几十年后,甚至几百年后,是否还会记得这个夜晚?在无尽岁月长河中,又会有几人知道今夜真正发生了什么? 是的,我也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究竟都有哪些上族参与了今夜的战斗,他们所讨伐的又是谁,但我知道,这一场战斗隐含的意义,绝不只是我一个凡人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绝地屏障”是一组复杂而伟大的魔法,是黑暗魔殿建立之初,由黑暗魔族传授的,威力无穷,需要数千名技艺精湛的魔法师同时施展。有史以来,这个强悍的魔法并没有被真正使用过,而与之类似的魔法也只被使用过一次,时间是数千年前,光明神殿在围杀“杀戮之魔”时,曾经使用了他们得自光明神族的秘法,终于围困住对方,等到了光明神族的驰援。 毫无疑问,两场相隔千年的战斗具备同等意义,或者这一场战斗还会超出。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意义,要知道在数千年前,杀戮之魔的失败并没有直接影响到世间的凡夫俗子,而只是影响到我们所不知的、注定会被影响的存在,从而间接的改变了我们之后的路。 历史之所以被称为历史,大概也是为因相似的两件事不会完全一样,在今夜,至少我清楚,这一场战斗并没有结果。在数千年前,杀戮之魔被光明神族消灭,而在今天,上族却没有宣布他们的战果,我们所见到的只是一地的废墟。或许上族另有深意,因为上族的睿智并不是我能够体会,但我心中的确有了这样一种预感对方到底是谁?他(们)的命运如何? 因为他(们)的命运,将会影响到无数我们所不知的事物,也将影响到我们无数针对我们的决定,冥冥中,这一切的果,或者好,或者坏,都将会在将来降临到我们身上。 无论如何,我们未来的路已经被改变,就在今夜,也在更多我们无从察觉的时候。 无论如何,谦卑的我在此祈愿,未来的路上还会有我们的足迹。 无论如何,黑暗魔王怜爱世人,必将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写到这里,祭司合上书卷,沉思良久,又提笔在书卷上写下几个标题大字:福克斯堡战记废墟之战。然后,祭司颤巍巍的站起来,把书卷放进一个铁匣,藏到了壁柜最下层里。 第一抹阳光跃出地平线,穿过地狱岛无数楼宇亭台,最后洒落在黑暗魔王的大殿上。 魔族长公主芙莉格·伊萨伯安特、第一魔将爱米妮、第二魔将弗格、第三魔将古德龙,还有魔翼和涤尘的首领们,此时正分作前中后三排,屏息凝神的跪伏在地毯上。在地毯的另一端,黑暗魔王冷然端坐在自己的权座里,眼神不喜不怒,一片小小的光幕隔在两者中间,上面正在反复重演着福克斯堡昨夜的那一幕。 大殿的气氛几乎是凝滞的,不言不语的黑暗魔王,带给所有魔族的压迫感无比巨大,这不仅仅是为因黑暗魔王是魔族首领,更因为他是所有魔族心中的信仰他们都亲身经历了昨夜的事,体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而现在,轮到他们心中的信仰来体会了,黑暗魔王将会受到何种影响?这种影响又会带给黑暗魔族什么? 如果说这些魔族成员在昨夜感受到的仅仅是震撼,那么他们现在感受到的就是恐惧,一种对未来和未知的恐惧!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在东方,黑暗魔王才把自己的目光从光幕上移开,放到后面的魔族身上。在这个时候,被魔王注视绝对不是一件惬意的事,被纳入主上视野的魔族成员,都不约而同的把身体伏得低一些,再低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抵消自己心中的惶恐。 “黑暗魔族的成员上一次公开出现在魔属联盟,已经有千年之久了吧?”威仪的低沉声音回荡在大殿内:“魔翼、涤尘,那似乎也是你们做的,是因为什么原因?结果又是怎样?” “回禀魔王陛下,那是在一千二百余年前,三名抹去记忆、在人类世界中历练的黑暗魔族成员本该觉醒,却被黑骷髅会无意诅咒,结果发生意外,以武力抗拒回归。”跪在后排的一位女性魔族回答:“魔翼奉陛下旨意前去接引,涤尘随后清洗了黑骷髅会九成的中坚成员。” “九成的人类叛逆,这是多少数目?” “回禀魔王陛下,”并列的另一位男性魔族回答:“一共七千人,其中五千一战屠尽。” “一战屠尽五千人类叛逆,接引三位迷途的黑暗魔族回归,你们做到了。”魔王的声调没有丝毫波动,但接下来的问话却令他们难以回答:“与五千人类和三名魔族成员相比,科恩·凯达的战力更强大?绝地屏障也被你们施展了,怎么会徒劳无功?” “回禀父王,”一片寂静中,长公主殿下回答:“科恩·凯达变得很诡异” “外因姑且不论,”黑暗魔王却没有给长公主回旋的余地:“我现在看到的,是没有丝毫进步的黑暗魔族。千年之前,你们尚且知道如何去做一件困难的事,而在千年之后,你们却变成了只知道使用蛮力的莽夫愚妇。当事情出现意外变化的时候,你们不知变通、手足无措。” “求魔王陛下教诲!” “一件事,所有的事,总会随时间产生这样那样的变化,我今天教诲了你们这一处,明天遇上另一种你们如何应对?难道只有经历过之后,你们才能学会处理的方式?在这一点上,你们被科恩·凯达远远的抛在后面,失败,是你们应得的。”黑暗魔王摇了摇头,失望神情溢于言表:“魔翼、涤尘众将,入血池静思百年,轮值空缺由黑炎、蚀空众将替补。” “叩谢魔王陛下!” 听到这个惩罚的瞬间,两部魔将的身躯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听到时限的时候,再跟着颤了一下。在平常,也偶尔会有犯错的黑暗魔族入血池领受惩罚,但很少有超过十天的,这次处罚之严厉,可算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去吧,希望你们能有所心得。”魔王把手一摆,两部魔将退出大殿。 “父王,昨天的事情是因为有神族长公主从中作梗,加之还另有变化,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跟两部魔将的牵连不大。”在两部魔将退出之后,长公主殿下委婉的说:“这惩罚是否过重了?” “战败斩将不是黑暗魔族所为,处罚他们,是因为有处罚的必要,理由我已经说的很明白。”黑暗魔王神色不变,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让长公主起身回话:“至于其他,神族长公主的出现,不是应该在你的预料之中吗?长公主针锋相对这么久,你居然一点准备也没有?” “任何时候,儿臣都能应对丽瑞塔·克纳赫,但在应对她的同时,却没有余力将科恩·凯达的灵魂取到手里,这是儿臣的疏忽,请父王责罚。” “你的确有错,但却不是错在这里,”黑暗魔王微微摇头:“你临去之前我交代过,必须是确定科恩·凯达继承了遗志,而且有了实质上的行动之后,你才能杀他并夺取灵魂。但你当时并没有确认科恩·凯达继承了遗志,也没有判明他的行动,直接就动手了。” “儿臣是怕神族长公主抢先下手。” “那为什么丽瑞塔·克纳赫会在威登城外拦住你?她想抢夺科恩灵魂的话,绝地屏障能阻止她吗?”黑暗魔王说出关键:“你不要会错意,你这样的行为,其实并没有让结果变得更糟,只是一度让形势偏向危急而已。在某个角度上看,恰好是丽瑞塔·克纳赫挽回了局势。” “儿臣不是很明白。” “这很简单,你没有察觉科恩·凯达身心上的变化?在你看来,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 “在儿臣看来,科恩·凯达昨夜似乎是情绪沮丧、思维迷乱,所以才满嘴的疯言疯语。而且儿臣并不认为科恩·凯达没有实质上的行动,他秘密会见了南条约商团的首领,达成一个援兵的协定,又和布卢克帝国的皇帝长谈,为其指出一系列的错误” “长公主认为这些事情,与他继承遗志、反抗现有信仰的行动有关联吗?” “儿臣认为他在收买人心,经营势力,好在来日为他所用。” “乍一看,我们并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但深入考虑的话,这个推断就不成立。长公主有没有想过,作为斯比亚的皇帝,科恩在任何事后都有足够的理由去这样做,而出发点仅仅是因为斯比亚。”黑暗魔王说:“换一个角度来看吧,如果科恩·凯达真的要继承遗志,那么他一定是在生命守望者那里得到了确切资讯第一魔将,科恩·凯达对你说了什么?” 跪伏在长公主身后的第一魔将把科恩对自己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明白了吗?生命守望者告诉了他这些,这里面会不包括所谓的醒悟历?会不包括希列王朝的往事?以科恩·凯达的洞察力和智慧,他还会去追随希列王朝的覆灭之路吗?”黑暗魔王叹了口气:“三大魔将并不知道这些往事,所以她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你早就在我的图书馆中知道了这一切。你觉得科恩·凯达如果真的继承了遗志,他还需要使用这种方式吗?迫不及待的联络其他势力,那跟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 “儿臣坚持认为科恩·凯达是在收买人心,父王所说的种种,不过是他放出的烟雾。” “不过是他放出的烟雾?”黑暗魔王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儿臣没有质疑父王的意思!”在魔王的笑容中,长公主的身姿矮了一分:“儿臣愚钝,直觉科恩·凯达是如此打算。请父王指点。” “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对你说呢?也罢,现在也到了让你清楚一切的时候了。”黑暗魔王轻轻的叹气:“第一魔将之外,其他人退下。” 等大殿里只剩下三人时,魔王开口说:“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留着生命祭坛吧?” “生命祭坛有针对黑暗摩族布下的禁制,两族与属下力量都无法进入。”长公主如此回答:“另外,黑暗魔族也需要人类进入,以考察人类进步的程度。” “你所说的这两点,是我告这一般魔族成员的,但事实上,情况并不只这样。或者换一个说法,这只是事实的前半部分。”黑暗魔王摇头:“生命祭坛的创建者,的确针对黑暗魔族布下了很多禁制,这是真的。但后面一半的事实却出乎这些人的预料,因为第一个进入生命祭坛的并不是人类,而是我;第二个进入生命祭坛的,是光明神王。如果不是了解到生命祭坛的存在意义和威胁程度,我们怎么可能还让它存在?” 听到这里,长公主和第一魔将都震惊莫名,忘记发出声音。 “简单的说,如果一个普通人类进入生命祭坛,接触到了生命守望者,并且成功地走了出来,那么他们的选择不外乎三种,一是沉默,二是顺从,三是继承并行动也就是我们所说得破蛹。”魔王解释说:“而在破蛹之后的这个阶段,人类的心理和行为都会产生极大的变异,这也就是我感兴趣的地方。在一般情况下,我只需要平常的手段就能获得我所想要的东西,但科恩·凯达不一样,我必须拿到他的灵魂,才能保证这种资讯的真实度。” “我所想要的,不是一个被黑暗魔族威逼,不得已产生反抗行为的灵魂;而是一个接受了多种资讯,冷静思考后做出选择的灵魂,你们明白吗?” “大概明白了。”长公主回答:“可父王您这么做有什么深意吗?” “有什么深意?这个问题问得很好,”黑暗魔王又一笑:“魔族为什么建立魔属联盟?为什么又要建魔殿?为什么要不断将魔族抹去记忆放入人类世界?为什么,人类世界那么低迷、令人厌烦,而我们却要不断的给与他们关注?还要不断的去帮助他们?甚至要在一些天灾难发生时去保证人类的一部分存活下来?人类,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种吗?” 长公主摇摇头:“显然不是。” “至少你明白这点。”魔王点点头:“黑暗魔族和光明神族,并不是被看成上族那么简单,上族自然就会有上族的作为。我们指引人类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我们仁慈,也不是因为他们可怜,而是因为我们与人类的关系我们需要人类,或者说我们需要人类的某种东西。” “我们需要人类的某种东西?”长公主惊讶了:“人类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关切?” “打个比方吧,人类就是土壤,或者说人类的躯体是土壤,在这种土壤中生长的东西是灵魂,灵魂上结成个果实是思想。人类世界中的国家、阶层、种族差异,就如同土壤的差异;人类的爱恨情仇,就相当于风霜雨雪和养分而神族和魔族,就是最后采摘这果实的人。” “但是,我们并不直接采取这种果实,因为里面有太多普通的,这累平庸的果实对我们毫无意义。所以我们要用最普通的果实去催生特殊的果实,用特殊的果实去催生更特殊的果实,直至出现最特殊、最有滋味的果实,”黑暗魔王问:“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大体上明白,“长公主回答:”就好像奴隶滋养平民,平民供养贵族,贵族供奉皇族。” “不完全一样,果实的特殊与否并不限于身份,平民奴隶中也能出好果子,只是几率比较小。”魔王纠正说:“在某些时候,我们要做些修剪,倒如清洗一些人类、终结某个帝国;有些时候,我们要浇水施肥,例如传授他们魔法等等” “二十年一次的大战,可以看作是一次大范围松土、培土的过程,因为战争和杀戮可以促进人类灵魂成熟,使甜美的更甜美、苦涩的更苦涩。而生命祭坛,就好像是保存远古果实的一座园林,我们会允许一部分思想接近成熟的人类进入这个园林,让这些人类的思想产生变异,藉此带给我们更大的惊喜。” “可是,我们魔族要这些果实做什么呢?” “当然是充实自己,你也可以理解为食用。以人类产生的思想,来补全两族的缺憾和遗漏,这就是人类存在的全部意义。”魔王正色说:“你不要小看了这一点。” “思想,是人类与所共有的东西,能力的强大,并不意味着思想就一定强大。相对于两族,人类世界复杂多变的环境使得他们的思想更富于变化,而却不具备这点就算勉强拥有了这一切环境,但思想的成熟却要以无数生死为代价,都不可能达到这个条件。”(全本 ) 第7章 “科恩·凯达,”长公主突然抬头问:“他也是这样一颗果实吗?” “他当然是,而且还很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具特色的一颗,所以我与神王都很小心的呵护着他。至于这果实的滋味,我们可以从他的生长历程来估计其实他降生时并不是我们关注中的幼苗,而是与绝大多数人类一样。仅仅是催生其他果实的养分而已,但在之后的日子,他逐渐取代了身边那些有发展前景的人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有吞噬和同化的能力。” 黑暗魔王回答:“幼年开始,他拥有常人难及的善良。这个年纪的善良没有事实上的意义,仅仅是他心性的一种折射,这种善良越纯粹、保持的时间越久,则证明他抗拒外部环境的力量越强对一切事物,科恩都有自己的判断标准,而且会(立~独)保持下去。” “到少年时,他已不受立法约束,天性的自主性展露得相当充分。成为总督并经历一系列战争后,他的特殊性已经开始生成,斯比亚的一切作为里,无不充斥着这种特殊性。”黑暗魔王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可以说,科恩·凯达执掌斯比亚后,是(陆~大)最为特殊的一个皇帝。受到的外部影响最小,对自己的信念最为坚持,斯比亚在他的掌控下,很短时间内就完成了蜕变。当然,帝国的改变也与他身边的人有关,但不能否认,科恩·凯达才是这里面的关键。” “所以,我们才让他*近了蛹?让他接触希列大陆时期的思想,还有反抗我们的使命?” “每一个进入生命祭坛的人类都经过长期观察,确认具备一切条件之后才被允许。否则的话,他们连入口都找不到。”黑暗魔王说:“在我们的安排中,科恩·凯达的进入是必然过程,他这样(立~独)的心性,会如何去判断那一切?希列大陆时期的思想会对他造成怎样的变化?这才是我们最关心的。” “一如既往,科恩·凯达这次也是让我们感受到了惊喜,并不是他昨天晚上有了对抗一般魔族成员的能力因为进入生命祭坛的人类都会在身体能力上产生飞跃他思想上的变化更为奇特,简直出乎我和神王的意料。”说到这里,黑暗魔王拿出一个卷轴:“你可以看看这个,这是你们昨夜赶到之前,科恩·凯达说出的两句话。” “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缓缓拉开卷轴,长公主的目光掠过上面那金光闪闪的字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父王您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坦白的说,这生疏的语句我也不是很明白,”黑暗魔王回答:“所以我昨夜一直在思考,但直到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清楚,只能掌握一个大体上的脉络。” “前一句比较好理解。世界万物,必将在某个时间归于虚无,没有任何东西例外,也算是提供了一种解释的思路,却还不是真正的答案。”黑暗魔王正色说:“综合起来,这不是任何一种我们已知的思想模式,这里面没有反抗,也没有愤怒,而是一种反抗和愤怒都不可以比拟的深层思考,也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人类哲学,可这一自一意,都跟这个世界和人类紧密相关。” “父王的意思是说” “以往人类进入生命祭坛之后,思想的果实虽然也多姿多彩,但除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自我欺骗之外,大体上呈现两种趋势,一是反抗,二是顺从。而这两种思想的产生,都有一个既定的自我定位,即‘我’是在这个世间,是构成这个环境的一部分,而且一直如此。”黑暗魔王说:“但科恩却好像要跳出这个局限,他思想中的‘我’有(离~脱)环境,转向(立~独)的趋势。所以,现在的科恩并不是在一个皇帝的位置上看待世事,而是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接洽南条约商团首领、会晤布卢克皇帝的种种细节,就是他这种新眼界的直接体现。他昨夜之所以会迷惑、之所以会狂乱,恰恰是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发生了变化,这是一种瞬间错位,他身心上的极度不适应。” “这些”长公主问:“这就是破蛹的真正意义所在?” “我们留下生命祭坛的本意,并不是为创造几个反抗力量。生命祭坛的思想给予科恩的影响,比我预想的要大,直接导致他本人的思想产生本质的变化,这种变化过的思想模式超越了之前种种。”黑暗魔王说:“这就好像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对两族来说都是千世难遇的契机,所以,让科恩·凯达一路不受干扰的思考下去,这才是我们最正确的处理方式神族长公主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全力阻止你的行动。” “可是”长公主愣了愣:“父王分明知道一切,为何不事先阻止我们?” “科恩·凯达生长在人类世界之中,而你,我的长公主,你是人类世界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缺少你一贯的影响,科恩所处的世界就不完整,这必然影响他思想的成长,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我能看到的结果,光明神王也能看到,却无法告诉你们。”黑暗魔王颇有深意的解释:“就如同昨夜这件事,我阻止你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科恩·凯达又能从中得到什么资讯?会不会影响到他思想的自然发展?长公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那么,儿臣今天就可以知道这一切了吗?不会对科恩·凯达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长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第一魔将,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这个问题,就关系到时机了。在科恩的角度来看,黑暗魔族昨夜无功而返,无论在之后产生什么样的变化都是正常的,因为科恩·凯达不了解我,而我又可能施加给你们任何一种影响,甚至是不闻不问。”黑暗魔王说:“所以在之后的时间里,长公主你仍然可以用自己的本性去对待科恩·凯达,只是那一条(线~底),你不要去跨越。” 然后,黑暗魔王的目光放在第一魔将身上:“之所以要第一魔将旁听这一切,是因为魔将一直在跟科恩打交道。可以说,科恩接触魔将的时间比接触其他魔族要多得多,魔将,特别是第一魔将已经成为科恩了解魔族最重要的渠道。而且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在对待科恩的事情上也需要第一魔将配合,让她知道事情的始末是必要的。” “一切遵照魔王陛下吩咐。”第一魔将依然保持着谦卑的跪伏姿态。 黑暗魔王看向芙莉格:“我所说的这一切,长公主明白了吗?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 “儿臣还有一些疑惑,请父王指点。”长公主殿下稍微抬起头:“儿臣大胆请问父王,我一直以为的作为,究竟是对还是错?因为父王的话让儿臣疑惑,仔细想下来又似是而非。” “长公主,黑暗魔族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以我们的目光去看的话,这种事情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需要或者不需要。”黑暗魔王回答:“以人类的目光看,你似乎做了很多错事,可关键在于,这些错误的累积影响,却成为了催生科恩思想转化的一个诱因,从而带给黑暗魔族莫大的好处那么现在,你觉得你是错还是对?谁又有资格去判断你的对与错?” “儿臣儿臣似乎明白了一点,”长公主目光中似乎有些醒悟,却又涌上浓浓的疑惑:“另一个疑问,父王,科恩这种思想,究竟能给黑暗魔族带来什么好处?” “这一点,就不是现在能告诉你们的了。”黑暗魔王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这抹微笑跟刚才不同,有一种让长公主如释重负的魔力:“好了,你退下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魔将。” “是,父王。”长公主退了出去,大殿中只余下黑暗魔王和第一魔将。 “爱米妮,你是否在奇怪,为什么我要独自留你下来?” “魔王陛下睿智无比,臣下不敢揣摩。”第一魔将甚至没有抬头。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没错,我是藉你去刺激芙莉格。”黑暗魔王微微点头:“长公主需要知道这一切,否则她不会再有行动;而清楚了这一切之后,她就不再是以前的她,所以我需要再给她一个保持自我的方式对她而言,嫉妒就是最好的复原药剂。” “需要臣下做些什么吗?” “不需要你做什么,因为你走出这个大殿后,嫉恨就已经产生,芙莉格对你会更加苛刻,但在无法宣泄的情况下,她会把这种嫉恨发泄的其他人身上。”黑暗魔王说:“辛苦你了,出去之后你先去找科恩,随便说点什么,然后回来覆命小心中途不要让长公主遇到。” “谨遵谕令。”第一魔将谨慎万分的回答:“臣下告退。”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边境密林。 午夜的月光柔柔的洒下来,虽不似阳光那么强烈,却也渗透了林冠,在草地上铺上一层迷朦的光辉,密林中的小河潺潺奔流,光影与柔声的层层交叠,汇合成一股使人倦怠的氛围。 绕了一个弯,河水进入平缓地势,河面扩大将近两倍,波光粼粼的水面顿时平静了不少,清浅水波中,倒映出一名曲腿坐在河畔的白衣女子。 她低垂着头,微闭着双眼,正在静静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张凝脂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风里,她头上的垂柳和身畔草叶一起浮动着,而她本人却仿佛是(立~独)于这环境,连一根发丝也不晃动分毫。 她白皙的面容皎洁无暇,她眉目间静无一物,目力所及这处,这里再没有任何一样能与她争辉的存在,她,就是这一切的焦点。 薄雾,正渐渐的生成,一点点漫过了水面,一丝丝挤过了草丛。 密林外面,有稳健的脚步声响起,并且坚定的一路移动过来。但越是*近小溪,这脚步声就越是缓慢,声响也就越大似乎脚步声的主人正在极力挣扎着,在到达她身后时,每一步之间的空隙已经相当大了。 女子不闻不问,犹自梳理着手上的一缕长发。 在她身后十步的地方,来人最后一次踏步声大得出奇。 这一声,分割了一切。 杀那间,漫天的月华收敛,四周的水声蛰伏,就连轻抚在河面的微风,也仿佛静止下来。但水依然在流动,月华如旧照耀大地,只是这一切夜的神韵,却像是被封印在时光之中,再也没有任何意境可言。 女子眉头一紧,放下玉梳,修长的手指绕东这,将手中长发缓缓盘成一个发簪。然后,她睁开了双眼周围的一切灵动与活力,已经重新流动起来,而且都依附在她身上,并再由她向周围发散。 因为那一声脚步而失却神韵的万物,终于又经由她的恩赐而恢复过来。 身后传出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月影下,来人单手扶住的佩剑微不可察的震颤着,他的呼吸也不如初时那么平缓,而是短促了许多,在他脚下弥漫的雾气,被无形力量一层层的排挤开去,犹如水面的涟漪。 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器,虽然只是静静的伫立,却充斥着割裂一切的威慑,让人不敢正视。 女子幽幽的叹息一声,眉头轻轻舒展,婉约的转过身来,一袭长裙在风中轻荡,正是光明神族长公主殿下,丽瑞塔·克纳赫。 两两相顾,无声无言。 她那一双眼瞳灿烂若星,温柔的目光一寸寸的将那人缠住,圈进自己的视野。 在她的凝视下,他如刀锋一般冷洌和锋利的目光,在快速的软化、消融。尔后猛然明亮!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这份明亮向她传递过去丽瑞塔像一面至纯至净的镜子,将他明亮的目光映照、放大,直到彼此间再无他物,直至这明亮如火焰一般汹涌澎湃,点亮自己、点亮对方、点亮周遭的一切! 弥漫在两人四周的雾气,正被无形力量翻卷蒸腾,一时形如万千花瓣,一时浩如苍烟海又在无声的沉寂中平复下来,最后化作点点晶莹的露珠。 一朵绯红的花朵被他拿出来,缓缓举到身前,在娇艳的花瓣之后,是一张pin静的脸庞虽然俊美得几乎完美,却毫无生气。 她轻轻的一笑,笑容里有一点欣慰、一点欢愉,但到中途时,却又被注入了无言的苦楚。 手指方开,花朵轻飘飞出,端正的插在她的发簪上。 花的艳丽,人的淡雅,相得益彰。 无论在谁的眼里,神族长公主殿下都是多变的,而此时的她却素淡如玉、冷清如水。这一朵艳丽的花,就好像是打开了她的魔法阵,让她每一处的柔美都被衬托出来,要比她多变时亮丽千万倍,就如同一个旋涡,足以让她身边的人与物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迷失、沉醉。 他的手缓缓收回,冷俊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消融。 “难为你。”她的身子微微一倾,手指轻轻滑过花瓣:“这花已不多见了。” “迟了几千年,你喜欢就好。”他的声音清雅而悠长,就像是穿越了时光,正在与大地和天空一起共鸣。 “你你还好吗?” “我既然能来,当然一切都很顺利。乌鸦的一切现在都归了我,或者说我的一切都归了乌鸦。你的魔法和智慧,都很完美。”来人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笑容:“我虽然忘却了很多,去显然没有忘记你。” “其实,如果你真能忘记我,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只忘该忘的,即使是你,也无法把意志强加于我。”说话的“乌鸦”穿着一袭白色武士服,一只手随意的插在腰带上,目光内敛,如同深潭。 “你这又是何必?假装没有醒来,就在科恩身边做乌鸦不好吗?” “绝不!”乌鸦表情一凛,眼中杀机滚滚,低沉的声音中饱含着愤怒:“他们欠我的!” “世界变了,也变了,仅仅*你自己,机会是很渺茫的,”长公主长长一叹:“难道又要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杀你一次?” “这样杀我,对你而言不是很简单吗?”乌鸦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似乎并不是再说自己的生死:“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做的话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然后让我再等上数千年,甚至是一个世代?最后只能这样见一面?”长公主摇了摇头:“数千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有多少高山变成了海洋?你知道是多少个寒暑时光?仅仅一笑,你可以就忘记这些,但那是你。而我,这就是无解的深渊。” “时光就那么令你忌惮吗?” “夏虫,”长公主摇了摇头:“不可语冰。” “我可不是夏虫,”乌鸦也摇了摇头,随即洒脱一笑:“如果按照那个人的说法,我是一只睡了数千年的睡虫!”(全本 ) 第8章 乌鸦这句话一出口,丽瑞塔公主就定定的望住了他,质疑的目光几乎有点令乌鸦经受不住。 好半天之后,长公主殿下的嘴角才浮现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跟着科恩,又继承了乌鸦的一切,堂堂的杀戮之魔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声明一下,我现在只是乌鸦,并不是杀戮之魔。醒来之后,我就在观察周围的一切,我改变了自己的言行举止,改变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上前一步,乌鸦两眼看着丽瑞塔的脸,满满的嗅了一口含在她身上淡香的空气,然后他的嘴角又流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其他的邪恶比科恩 更甚:“不过这名字可不怎么有趣,你也舍得让我的一半意识用这个名字?” “这种事情也来怪我?”丽瑞塔殿下并不生气,嘴角的笑意反而更加真挚:“虽然只是一半意识,但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的秉性,连面容都 不肯要,名字这种事就更不听人劝了。” “无论如何,‘我’当初要取这种没格调的名字,你就应该教训才是。”乌鸦的眉头挑了挑:“严厉一点,也不至于让我空等多年,盔甲就 是我的牢狱,其中的岁月可不是那么惬意。” “对乌鸦严厉有用吗?即便乌鸦早早做好觉醒前的准备,科恩这种人物也不是可以凭空出现的。你这具身体是神族挑选的,二十多年就会被 清洗一次自然记忆,没有科恩这样的人,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丽瑞塔殿下摇头说:“既然你已经遇到了这么难得的契机,就应该好好把握 ,不要再凭一时意气去对抗他们。要知道时光可待,科恩却再没有第二个了。” “你对科恩·凯达的评价如此之高吗?”乌鸦似乎有些以外:“说来听听,也许有些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杀戮之魔需要别人的意见了?”长公主顿时轻笑出声,眼中满是打趣的意味:“数千年之前,某人不是号称光焰独步(陆·大)吗?” “那似乎是对于别人而言,对丽瑞塔大人,我可不敢这么自大,让长公主殿下追杀可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乌鸦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说起来,科恩也似乎被魔族长公主追杀过,什么时候让他被你追杀看看你和芙莉格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上一次吗?芙莉格只是逗弄科恩,其实并没有杀心。”丽瑞塔纠正乌鸦说:“不过以当时的情况来判断,科恩能以人类之身逃避,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逃得那么狼狈,还有什么了不起?”乌鸦的语气很是不以为然。 “你这样评价当日的科恩,明显是有失公允。难道是容不得别人被夸奖吗?这个脾气还是没有改掉。”丽瑞塔公主倒是很公正,不过之后又一笑:“见微知着,你在科恩身边也不是一两天了,难道还不清楚他的可贵之处别的不论,科恩能以本身有限的实力去博取无限的环境,这正是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已经有所领悟,特别是夜间大战布卢克皇宫,让我看到他真正的潜质,虽然没有见血,但我也满意!” “如果你认为科恩仅仅只是个打打杀杀的人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丽瑞塔轻声说:“不过我也在开始时犯了这个错误,当初遇到他的时候,他的性格里不过是隐约有你的影子。” “于是你就把盔甲给他了?” “他出身贵族,又在斯比亚有军职实权,性格更是狂放不羁,之后经历的血腥杀戮一定不会少有这样一个人类出现,正好可以做为你的藏身之处。这不是最合你的意?虽然后来的事情有了偏差,但科恩总算做到了我希望他做的事情。能早日醒来,你不是应该对科恩心怀感激吗?”丽瑞塔轻叹说:“当天把盔甲赐科恩的时候,我并有意料到你真能在科恩时期醒来,也没想到那一场战争中的诅咒,会解开盔甲上的封印你可知当时的情形?” “我当然知道,不过就是有芙莉格在场而已。但我对两族的争斗一点兴趣也没有,也没有兴趣理会她。”乌鸦伸了一个懒腰:“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与乌鸦融合的?” “你拿走了剑,送回了剑鞘。”丽瑞塔说:“在剑鞘上留下这花香,我还不明白吗?” “一时间玩闹心起,”乌鸦笑笑:“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本来只是试试而已,没想到你真能丢下科恩来见我,他就放任你一个人出来?” 乌鸦或者应该叫他杀戮之魔更合适,他听了长公主的话后又是一笑,如果有熟识的人在场的话,恐怕很难想像,这样频繁的笑容会出现在“乌鸦”身上。 “不是乌鸦丢下他,而是他丢下了乌鸦他说两个人走在一起目标过大,不如分开来得灵活,约我之后在分界线某地会合,我这边高调行进,他潜行去另一处找些东西。”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科恩还有心思潜行去别处?”丽瑞塔殿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他还说了些什么?有了更深入的变化吗?神王很关心这件事。” “光明神族长公主殿下,我是杀戮之魔,说起来,我应该是为黑暗魔族服务才对,长公主殿下当我是卖身给神族了吗?”提起光明神族,乌鸦语气里有很明显的反感:“科恩.凯达怎样,我并不关心。他随便说说,我也就随便听听,至于研究其深意,我还没那个心思。” “但是这种话,科恩.凯达不会说给其他人听,他只会对乌鸦说,这也是乌鸦还能留在科恩身边的最重要原因,要不然,早被带回神族清洗记忆了。”丽瑞塔公主的语气却是娴静而柔和的:“如果得不到进一步的消息,光明神王还是会下令让我回收乌鸦。” “真要回收啊,谁会比较着急?”乌鸦笑笑:“我是无所谓了。” “你当光明神族没有这个打算吗?只是因为科恩,这一切才被延后了。”丽瑞塔说:“早先科恩说的那两句话,神王已经知道了。而正是因为这两句话 ,神王才决定暂不执行回收,让乌鸦继续陪在科恩身边,随时汇报他的最新情况。” “光明神族会如此紧张一个人类?难道世道真变了?”乌鸦冷笑一声:“莫不是科恩身上出现了什么异状?” “不但是光明神族,就连黑暗魔族也很紧张科恩,”丽瑞塔说:“黑暗魔王已经下令,所有人间的魔族都不得*近科恩,亦不得干扰斯比亚自然,神族也下达了一样的命令。” “就凭那两句话?” “是的,就凭那两句话,科恩改变了神王和魔王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事。”丽瑞塔点头:“神王在得知这两句话后,沉默了三个钟头之久,我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到过,神王会为了一个人类而沉默这么久。” “光明神王不是号称最强大和最睿智的存在吗?唯一能与他齐名的,不是只有黑暗魔王吗?仅仅两句不着边际的话,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重视?” “事实上,改变一切的就是这两句话,不由我们不信。”丽瑞塔正色说:“说到底,神王心里在想些什么、关注什么,我们都不清楚,而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件事,正是我们弄清楚一切的机会,有很大可能,我们会通过科恩而知道这一切真相。这不是与你也息息相关吗?” “不能。”虽然语气很轻柔,但丽瑞塔公主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科恩,他是打开这一切迷团的钥匙,他能开启的,是我们一直希望得到的真相。” 乌鸦微微侧身,目光望向远方的夜空。 “以前的杀戮之魔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会有丝毫的踌躇,但现在你却开始犹豫了。” 丽瑞塔公主缓缓说:“是因为科恩吧?其实你在接受另一半自我的时候,对科恩的感觉也跟随着一起被接受了你依然把他当作朋友。” “我没有朋友!”乌鸦眼中杀气一闪,语气冰冷透骨:“永远!不会有!” “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对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没有人能与我并驾齐驱!”乌鸦斩钉截铁的回答:“即便是科恩也不行!” “为什么要这么顽固?能与你并驾齐驱?你现在说得轻巧,上一个有希望与你并驾齐驱的人是什么下场来着?你追了他三个帝国,最后把他 活活累死!”刺激完乌鸦,丽瑞塔公主再次方缓了口气:“你不用急着决定,好好想想。也许在某个时候他会醒悟过来,觉得与这样一个特 殊的人类成为朋友,其实并无损你的骄傲。” “女人!”被提起往事,乌鸦显然不是很开心:“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处处让着你!” 迎接乌鸦这句话的是一个大白眼丽瑞塔公主这时的目光高傲而清冷,只在乌鸦脸上微微一瞥,然后就很是不屑地转开了头。 无论是对乌鸦,还是对杀戮之魔,这样的目光都会引发灾难。但此时的乌鸦,他除了呼吸粗重一些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而且接下 来,这位连神王与魔王都不放在眼里的桀骜人物,很明显的把这口气憋了回去 “这些年来,表里不一的人和事,我也见过很多了。”在杀戮之魔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丽瑞塔公主才开口:“但是像你现在这般斩钉截铁 的表里不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杀戮之魔轻声说:“不过是一句话,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因为你对科恩的感觉,关系到很多事情,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才行。”丽瑞塔公主说:“就现在而言,我更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你之 所以说刚才的话,是因为你不想把科恩拉进到我们的事情里。” “真不愧是长公主啊,是的,这是一部分原因。”杀戮之魔坦然承认:“一个人类,他不够分量参与我们的事,强拉进来是不合适的。” “无论你在顾虑什么,我必须要提醒你,科恩早已跟我们要做的事情搅在一起了,谁也不能分开。”丽瑞塔公主轻轻摇头:“难道你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吗?” “我不是保姆。” “那你对科恩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你从乌鸦那里,承接了多少科恩的印象?”丽瑞塔公主并不大塞让杀戮之魔随便过关,反而是越问越细致:“或者说,你有多大可能会接受他这样一个朋友。不要在朋友的定义上与我纠缠,你的作为,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杀戮之魔皱起眉头,心情似乎很烦躁,不过还是强忍着不对公主发泄。 “其实,你不是不能有朋友,只是你的标准太高吧?”丽瑞塔公主问:“这可以在乌鸦身上看出来。他是你一半意识,只是没有你的记忆而已。他的性格、喜好,跟你相差无几。” “公主殿下真是善解人意,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乌鸦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乌鸦是我一半的意识,所以在我醒来之后,他对人或事的感觉当然会与我这一半意识融合。可以说,我现在所见的一切,所想的一怯,都令我难受。” 丽瑞塔公主评价说:“一个孤零零的意识,加一上禁锢数千年的意识,两者融合只是让你难受,这已经很走运了。” “乌鸦当他是朋友,而且是很坚定的确认这一点。”杀戮之魔叹了口气:“每当我要想谋划他时,心底里涌起的抗拒感便会异常浓烈;而每当我想接受他、像朋友那样对待他时,记忆的闸门就会茫然打开,过往的无数画面浮现出来在这种记忆面前,我和科恩的这部分经历,能占到多大比重?这段被喻为友情的东西,显得太多于幼稚和单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很迷惑。” “换了你,你会不迷惑吗?” “我没你那么爱钻牛角尖。” “我不爱钻牛角尖,但对他的感觉,这是一直存在的一种折磨!”杀戮之魔说:“乌鸦在这方面很脆弱,不单是对科恩,他甚至还对一个人类小女孩有强烈的依赖。饿因为意识的融合,我无法阻挡科恩在意识上对我的侵袭,如果我真的接纳他成为一个朋友,那会对我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在我要杀掉一个人类时,我会想到这是我朋友的同族,我要顾及我朋友的感受!” “你你还真是单纯得可怕。”丽瑞塔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很简单,有很多人类都有魔兽朋友,但他们就会因此而不杀魔兽了吗?科恩本人也有魔兽,你可曾见过他杀魔兽的时候心软过?!” “为了果腹,魔兽会相互残杀;而人类,甚至会因为取乐而残杀同类;但你觉得科恩会这样吗?”杀戮之魔正色说:“不要小看科恩的侵蚀性,乌鸦的杀机,是在和科恩成为朋友之后开始改变,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科恩的作为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以本身的行为让乌鸦变得不嗜杀,你觉得什么性格的人才能做到?而我,却正在受这样的影响!” “你难道不能抵抗这种影响吗?” “我是乌鸦,我是待在科恩身边、拿他当朋友的乌鸦,这样的状态下,我拿什么去抵抗?”杀戮之魔苦笑:“成百上千次,我都想过一剑结果他,但是这种念头根本无法存留,到后来,只能是一闪而过,而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科恩·凯达,他正在成为我的弱点,而且是致命的弱点!”(全本 ) 第9章 大运河的水面,还是那么平缓;驻扎在两岸的军队,数量还是那么可观。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江边的烽火几乎可以和天上的浩瀚星辰连接成 片。当然了,以上只是浪漫主义的说法,现实一点的人已经能预见到,运河两岸在未来十年的夜里将会处处幽火。 今天晚上,就是布卢克帝国内战的爆发临界点。 因为此地内战里有充足的皇族成分,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会有富于传统色彩的事情发生,比如说布卢克皇族的私家夜宴其实这宴会的 真谛在于双方都想标榜自己的风度和心胸,最不济也要捞个谈笑用兵的招牌回来,说不定还能镶嵌上爱与正义的花边。 换个角度看,在这时候担心死多少人,那不是没有信心的举动吗? 两支剑拔弩张的小型舰队,很夸张的在航道上摆出“t”字阵形,同时下了锚,布卢克老皇帝与斯维斯?赫本公爵上了同一条小游船。 放置碗碟的是老亲王亚提律,执壶传菜的是斯维斯的母亲,酒是十年陈酿,鱼是现捞现做,看起来只是一次普通的家族聚会。岸边、水中,同 时有上百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老皇帝与公爵对面而坐,侃侃而谈,尽是些家长里短,没有一句话涉及了眼前的军政不得不说 ,这两叔侄如果去剧团谋生,都会成为实力派。 终于,酒足饭饱之后,老皇帝抹抹嘴,义正词严的要求公爵归顺自己,而后者几乎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于是,晚宴就在这唯一意思异样的气氛 中结束。 大家不住称赞女性美貌、男子英武,温文尔雅的握手道别,两支舰队也逐渐退开。 但等脱离对方的火力范围之后,一路默不作声的卢布克老皇帝回首过去,只把手臂一扬,第一支火箭就划过了黑沉的夜,点燃了这场帝国内战 “言而无信!无耻至极!”南条约商团首脑所在的战舰上,公爵的下属们义愤填膺的喊叫:“迎战!迎战!南条约商团不是羔羊!” “迎战!”斯维斯公爵的目光,放到了河岸上:“一线部队坚守,等待直属第三团支援!” 战鼓擂响,火光连绵,争夺大运河的第一次攻防战拉开了序幕。 主攻是大剪刀步兵军团,此军团从建立之日起就由皇帝亲信统领,所以军纪严明,装备精良,属于布卢克帝国近卫军序列,是一支相当有战斗 力的部队,也是近卫军中唯一的战役级别攻击力量。这一次,他们是作为老皇帝的护卫军团来前线,投入战斗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防守此地的,是南条约商团第六地方守备队,因为皇族家宴的地点,刚好就在这个守备队营地外的河面上,所以他们无形中排在了最前面,甚 至比公爵随身近卫团的位置还要*前。 第六守备队,其实本身就是混杂了地痞、佣兵、土匪的一股流窜势力,早月前才依附地方贵族加入到条约商团里,甚至没被纳入商团直属部队 名册,不但是如假包换的风吹两边倒、打仗四处跑的混吃等死部队,而且还是商团脸上的一块烂疮仅仅加入商团半个月,已经犯了无数案 子,官兵上下一心,抢劫、杀人、绑票无所不为。 对于这支“部队”里的“士兵”而言,上战场并不需要太多技能,只要学会三件事情就能富贵吉祥了。 第一是要有眼色,仔细观察战场上的一切,知道哪些地方是缺口,哪些地方不在对方的攻击路线上。第二是跑,跑不过敌人不要紧,只要比自 己的“战友”跑的快一点就会很安全了。第三是跪,等山穷水尽之时,两膝盖一弯来个五体投地,不过是换身衣服吃粮而已。 就像今天晚上的战斗,虽然此地地势狭窄,正前方是敌人,正后方就是凶悍程度不亚于敌人的商团督战队。但左边有山,右边是水,打起来这 两个地方都是好去处,趁着夜色应该很顺利的脱出战团可他们没有想到,等战火燃气之后,这情况就发生变化了。 战鼓一响,先是万恶的魔法师照亮了天空,后是弓箭手点燃了山林和水面,把第六地方守备队牢牢的限制在敌人的冲击路线上。 “军官”们大惊失色,数十逃逸者当场被督战队射杀,“士兵”们开始争抢先前没人愿意拿的盾牌兵刃 不得不说,攻击一方的风格极富特色,大剪刀步兵军团不做开战热身,也不做火力试探,直接进入正面突击。一声令下,攻击线上巨盾成墙, 长枪如林,各兵种步步跟进,三百步距离上加快速度,弓箭手集群抛射五次之后,突击兵就压到千疮百孔的地方守备队面前这是实力,来 不得半点虚假! 就好像铁锤砸面包,只是听见铁锤响,没有听到面包叫。 纵深两里的防御阵地,很快就被汹涌的兵潮淹没,整个视野里都是翻飞的帝国制式兵刃,第六地方守备队遭遇灭顶之灾,想跑的,撒不开腿; 想跪的,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被称为“大剪刀”只要是会动的生物,都会被他们“剪”成两段! 当地方贵族们跟斯维斯讨价还价时,他们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军队”会变成现在这种摸样,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整个营地就被穿透了,只 因为营地里的建筑帐篷杂乱无章,清剿残兵让剪刀们花了更多的时间。 夜战中的野战,很难让一支队伍打的畅快淋漓,对双方来说,黑暗处就是无法控制的地区,好在现场狭窄的接触面不用投入太多兵力,突破之 后,就要清剿、固守,而两里的纵深刚刚能消化大剪刀的兵力。 半个多钟头之后,南条约商团的直属第三步兵团已经开上来,与开阔处的督战队换了位置。 抢了开门红的大剪刀军团并不急于进攻,士兵们在阵营里清理出几条通道,让后续部队能顺畅通过。于是,在哒哒的马蹄声中,贵族雇佣兵 萨瓦利家族的屠夫上来了。 萨瓦利是布卢克南方的世袭贵族,在政军两界拥有极大势力,而且财力雄厚,成天跟魔殿眉来眼去,每每成为帝国法令必须绕道的绊脚石,这 支骑兵部队,就来自其家族的私兵序列。老皇帝给萨瓦利家族开出的条件,凡是萨瓦利家族打下的土地,大家三七分账,帝国七成。 按一般的战场势态,这时候应该是最好的出场机会,因为局面已经打开了,而且那个什么直属第三步兵团是临时进入战场,怕是连起码的防御 都组织不起来,所处地形相对前面要宽敞一些。于是剽悍的雇佣军指挥官抡圆了马刀,嘴里呼喝着,让麾下摆出冲击阵型作为特殊的,只 为家族服务的私兵,他们不用打大战,战力保持得很完整。 所以,这支部队跟那些在大战中混过的部队不一样,他们对某些事物缺乏警惕,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战意高涨,以致听不到对方步兵 团里的号令声。 “敌骑兵十五节外列阵!” “弓箭手列阵完毕射界良好!” “陷阱检查完成撤桩!” “器械准备完成射界良好!” 商团直属第三步兵团的指挥旗下,身形伟岸的中校指挥官正昂望夜空,悲愤莫名的念叨着:“最后一名,妈的,就因为是最后一名,就被 发配到这里来指挥菜鸟早知道就去学写诗了” “报告指挥官阁下,全军准备完成!”作战参谋声音响起:“等候阁下的作战命令!” “叫长官!”指挥官对着这个军衔比自己高的下属吼:“对方排的那么紧密,先给他们加点油长程弓箭诱骗散射!” “是!长官!”少将作战参谋在肚子里咒骂着,却不敢顶撞这位披着黑披风的军官对方是斯比亚帝国援助的战场指挥官,而第三步兵团本 身的全部军官,这次只作为参谋和副职参与战斗。 “哈哈哈稀稀拉拉几枝破箭!”萨瓦利屠夫的指挥官大笑:“命令缓步向前!” “缓步向前!”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标定十节稳住!”商团军阵营中传出语音怪异的命令。 “举盾中速迫近!”萨瓦利屠夫们开始提速。 “稳住稳住”商团军中,十几双眼睛紧盯着指挥旗:“放!” 天空中,响起奇异的尖啸声。 “自由冲击”惊惶中,屠夫指挥官的喝令声戛然而止,一枝来势迅猛的破甲箭贯穿他的门面,另一只破甲箭从肩胛射进,直接刺入肺部。 整条进攻线上血珠飞散! 整齐的骑兵阵列正准备冲击,但瞬间就被箭雨笼罩,刺眼的魔法光线中,被射成刺猬状的战马悲鸣着,拖着影子栽倒,最后只能徒劳的弹动腿 脚! “斯比亚人斯比亚人”运河战舰上,老皇帝身边的一名将领喃喃自语,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着:“这是斯比亚人的箭雨” “扑通”一声,失魂落魄的将领失足掉下水去。 “不用救,这种窝囊废,死了更好!”老皇帝脸色铁青:“命令萨瓦利家族,给朕把那些人拿下来!拿下来!朕就站在这里看!” 老皇帝的命令被传达了,萨瓦利雇佣兵将领们拿出了他们的看家本领,步骑联合冲击在古老的传说中,萨瓦利家族就是因为这个战术帮助 布卢克帝国建国。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特别是在今天晚上,在面对一个不知名对手的时候,萨瓦利家族踢到了铁板。 十节,萨瓦利家族以前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概念,只知道大概是一个距离单位,但这个时候,他们深刻体会到了那是斯比亚军事体系中 ,战场覆盖火力的边界线,进入十节之内,会遭受猛烈而精准的远端打击,就像是踏入猛兽的领域一般! 对方的弓箭指挥官太狡猾了,他们能准确测量出雇佣军的行进速度,指挥弓箭在最恰当的时机发射,在魔法照明箭的引导下,对方的箭雨铺天 盖地。英勇而强悍的萨瓦利雇佣军,在进入的时候就遭到了巨大打击! 连射、抛射、直射、紧急连射,商团直属第三步兵团的弓箭兵们苦不堪言,手套下已经鲜血淋漓,但来自斯比亚的传令官却一次次的下达口令 ,根本不顾他们的体力已经耗尽平常弓箭兵只能连续拉弓五到十次,最优秀的弓箭兵也只能连续拉弓十五次! 而他们,已经拉弓十次以上,能射击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终于,本队指挥官上前提醒弓箭指挥官,自己的士兵已经到达极限,在这样射下去就 会变成残废了。 “废物这就是一群废物!"对于这些体能与技能都远远落后于斯比亚弓箭兵的下属,指挥官破口大骂之后也只能改变战术:“改变队形,站 成六排,准备再接战时支援射击!” 突然稀疏下来的箭雨,给了雇佣兵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他们跌跌撞撞的冲了上去,居然还没有忘记保持战线。在短兵相接的时候,谁的战线 保持得好,谁就占优势。 然后,他们就进入了预设陷阱区。 人仰马翻。 一个小小的套筒,能折断一匹骏马的腿骨;一根寻常的木杆,能瞬间拉到七八名步兵;一节三十臂长的绳子,能让一个小队陷入混乱。。。。 。。 没有人能想到,只用半个小时时间设置的陷阱区会有这样的效果。加上之前弓箭的打击效果,最终能冲到阵前的雇佣兵,只有总数的三分之二 ,而且稀稀拉拉不成阵型,所谓的步骑联合冲击,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而阵前,却还有一道看不见的死亡线。 弩箭、飞斧、魔法,彻底把雇佣军耸入绝境,还骑在战马上的雇佣兵伤亡尤其惨重。 越过这道线,雇佣兵面前就是一个很传统的兵种,长枪兵。但他们那稀稀拉拉的战线,已经显然不是对手,即便是冲击力强大的骑兵,看见特 别加粗过的长枪也会心里发寒。。。。。 没有什么意外,短短的接触之后,雇佣兵的战斗意志就接近崩溃。 在死亡线上的魔法渐渐湮灭时,前线指挥官一声令下:“突击兵上前准备投矛!” 本来斯比亚中没有这个科目和战术,这是针对部分魔属士兵的爆发力而临时设置的。 “投矛!再投!冲锋!” 精悍的突击兵将自己手中的两支短矛投掷出去,然后再抽出战刀,吼叫着开始了反冲锋。这个战术没有让志愿军官失望,上千支短矛敲碎了雇 佣兵最后一点战斗意志,它们开始溃退,但却跑不过处于体力巅峰的追兵饱经打击的萨瓦利屠夫在他们面前变成了羔羊! 这次进攻,最终变成彻头彻尾的找死。 看着威名赫赫的萨瓦利屠夫被人屠宰,布卢克老皇帝的战舰上,一片静默。 看着自己人屠宰威名赫赫的萨瓦利屠夫,条约商团首脑所在的战舰上,也是一片静默。 其实这一次战斗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对整个战役布局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应景的安排,只是为了向对方表现自己的态度和意 志。老皇帝和公爵,都没有想到最后会打成这种局面。相比第二阶段的惨厉,第一阶段就像一场杀懦夫的马戏。 雇佣兵从士气澎湃到意志崩溃,这一过程非常清晰,清晰得让萨瓦利家族代表哭成泪人,也让旁观者毛骨悚然。而感受最深的,却是商团军队 的将领们因为斯比亚援助军官,进入这支部队不过才十天时间,他们根本没办法把士兵改造成满意的状态,只能在战术、指挥、配合上想 办法,可即便是这样,成果也极为显著。 看着最后几名萨瓦利雇佣兵推出布卢克舞台,斯维斯公爵冷峻的目光中隐藏着缕缕疑惑。他知道,关注这里的目光不仅仅是商团和布卢克,还 有很多很多,甚至还包括科恩.凯达!(全本 ) 第10章 在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山头上,也有其他人在观战。 这个“不远”的概念,就是刚好处在交战处交战双方的弓箭与魔法打击范围之外。通常情况下,这种地方会游荡着交战双方的斥候,所以,现在一共有九名斥候倒在地上因为某位煞星的突然到来,完全打乱了这场本应该很短促的战斗。也没用那个煞星做什么,刚开始捕杀的斥候们就同时倒下,不是死,而是比死更难爱的麻痹。 “魔法师都有这种身手了,为什么不去正面战场?”在煞星拿出大酒囊开始喝的时候,本身隶属斯比亚参谋部战术侦察局,暂时隶属商团的斥候队长很不服气的腹诽着:“跟我们这种不会魔法的人较劲很有趣吗?” 斥候队长刚刚抱怨到这里,他的对手,一个魁梧的布卢克斥候兵就诡异的拱起身子,把硕大的屁股盖在了他的脸上。虽然没人告诉他,但商团斥候队长知道这绝不是巧合,他什么也不敢想了,心里面猛唱军歌,然后就觉得脸上一轻,硕大的屁股已经移开,轮到自己的身体诡异的扭动,等每一块肌肉都静止下来的时候,他屁股下已经垫着别人的脑袋。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也不管外面的战事如何,斥候队长稳了稳心神,开始默唱“魔法天长地久”。 远处在天空中,照明魔法在不断飞掠夺,一路散发出强烈的光线,煞星的影子忽长忽短,不住划过斥候队长的视野边缘。他不想去辨识对方,但他却经爱过最顶级的侦察训练,自然而然,对方的基本轮廓就在他脑海中成型:种族、性别、身高、穿着、习惯坐姿、行为模拟、性格推演等进行到估算偷袭成功率时,斥候队长终于泪流满面。 “看来是没有活路了,这魔法师会读心术”再然后,他就很彻底的晕了过去。 远方的战事逐渐平定下来,反攻的突击兵正把雇佣兵追的七窍生烟,还有些不小心追过界的突击兵被敌人的弓箭偷袭,少数几个逃得性命的雇佣兵在友军阵地嚎啕大哭,而交战双方都没有要继续打下去的意图在场面上,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关注的东西。 “本来是个很幽静的夜晚,却被这战争打扰了。”随着这轻柔的话语,树后走出一个穿着紫色裙装的女性,明灭不一的光线飞掠而过,并无损她那妩媚的风韵:“陛下真是令人猜不透啊,分明是打过无数仗的人,还有兴致来观摩这种无聊的小战事。” “这不一样,以前都是我自己在打,全部精力都要放在赢得胜利上,从来没有机会真正关注过全局。”煞星的神色很平静,没有因为有别人出现而产生任何变化:“今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战争,当然要从小处入手才能适应。” “那么,”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看过来:“科恩陛下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到了什么呢?” “几千人在眼前搏杀,每个人背后都牵引着无数命运线条,就是这些命运导致了各种变化和挣扎。虽然是一样的命运,却会引发不同的结局,这感觉很真切,也很奇妙。” “可仗已经打完了,科恩陛下可看够了吗?” “可以说够了,也可以说没有,这种场面看多了也没好处。”科恩放下手里的酒囊,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爱米妮你老是从别人身后出来,万一不小心吓倒人怎么办?” “我这个不称职的魔将,还不至于吓倒陛下吧?”第一魔将缓缓走近,最后就站在科恩身侧:“陛下这次的开场白怎么不循惯例了,哪怕只是稍微惊异点,也能满足我的虚荣心啊!” “很遗憾,你现在遇到了一个诚实的人,要是早来几刻钟,我还可以惊异一下配合你。”科恩微微一笑,把酒囊递给爱米妮:“事实上,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专程等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爱米妮双手捧住了酒囊喝了一大口。 “你不来谁来?”科恩语气平和,但其中却充斥着无上威严和信心,好像他不是在跟对方闲聊,而是在宣扬天经地义的真理:“魔族长公主吗?如果我是黑暗魔王,也不会让她来吧!说起来,她比你更适合当魔将,而你呢,爱米妮,你真是不怎么适合做打打杀杀的事情。” 听到科恩这样说,爱米妮不由呆了呆,临现身之前,她针对科恩的变化做了种种准备,但现在显然是用不上了,只好叹了口气:“可我不管忏悔,也放不下面子去卖赎罪牌。 “这才是我熟悉的爱米妮,”科恩点了点头:“我要去一个地方,请你做我的导游,如何?” “只要不是地狱岛,去哪里都无所谓。”爱米妮说:“那我的报酬是什么?” “地狱岛实在太远了,而且主人不怎么友善,我们随便去个近点的地方就好。”诚挚的笑容浮现在科恩脸上:“至于报酬嘛,我以后不打你行不行?” “好丰厚的报酬,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爱米妮把手里的酒囊丢弃,想着科恩莞尔一笑:“请陛下指明想要游玩的地方,我这个客串的导游也好马上开工。” “不讲讲价钱吗?爱米妮,我难得做一回老实人,”科恩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为第一魔将。 “不用了,在魔属联盟的地域内,很少有我不清楚的地方。”爱米妮说:“至于报酬,只怕我争取不到什么更好的东西,陛下每次打定主意欺负人,总能够得成的吧!” “既然这样,我们就出发吧!”科恩不置可否的站了起来:“黑骷髅会,你一定很熟悉。” “黑骷髅会?”听说是要去这里,爱米妮倒是有些惊讶:“陛下要去黑骷髅会杀人吗?” “我不介意杀人。”科恩走过去,踢了踢斥候队长:“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是!”斥候队长一个利落的翻身,挺胸收腹,立正敬礼:“长官好!” “第一期夜鹰被发配,这是个记录啊!” “是的长官!我很抱歉,长官!” “把这里收拾好,然后滚回去。”说完这话,科恩就转身跟爱米妮一起离开了。 斥侯队长哭丧着脸,开始收拾长官留下的摊子所谓的收拾,其实就是灭口。他左手拿刀抹了三个人的脖子,用重手法打碎两个人的脊骨,再正手捅了剩下人的胸口,然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潜进了夜色里。 两天后的正午,在爱米妮的带领下,科恩站在一处废弃多时的农庄前。 “这就是黑骷髅会总部?我得承认,它跟我想像中有些差别。” “陛下又在说笑了,不过这样的你,才是我所熟悉的斯比亚皇帝。”爱米妮拢了拢耳边垂下的发丝,站到了科恩前面。 在这两天的相处中,她对科恩的气质、性格变化深有体会。 他像是一个心性不定的孩子,很容易被外界的事影响,从冷淡到温和、从和蔼到凛冽,这些迥然的变化通常都是在一瞬间完成;他更像是一面镜子,真实的映照到身边的某种迹象,一片飘落的树叶就能使他悲切,一株盛开的野花也能让他兴奋这完全取决于他的目光。 在这样无序的变化过程中,要与他保持良好的沟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爱米妮要用尽浑身解数才能化解掉那些变化带来的障碍。第一魔将甚至觉得,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而且比真正的战斗更加消耗心力和体力。面对科恩这个对手,自己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陛下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进去了。”好不容易,爱米妮才将繁乱的思绪从心里排挤出去,轻声对科恩说:“因为我只是导游,所以只管带路和解说,至于一路上可能出现的干扰,就要烦劳陛下亲自动手了。” “情理之中。”科恩点点头,言行之中很是体贴:“爱米妮,你看起来很累。” “陛下现在才看出来吗?你是皇帝嘛,不是很好伺候的。”爱米妮也不申辩,手臂从身前划过,将农舍的大门缓缓打开:“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入口,连这代黑骷髅会的高层都不知道,但我们进入之后,总部里应该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吧!”农舍地窖一侧,竖立着一片魔法光幕,蓝波荡漾,从微小的褶皱看过去,那边人影参差。 “我对黑骷髅会闻名已久,只希望它不会让我失望。”科恩想也不想,一步就跨了进去。左手微抬,光幕的另一侧已经人仰马翻。 很显然,里面已经警号长鸣! “黑骷髅会做过的那些事情,对陛下伤害很深吗?以至于在这个时候,陛下还要来报仇。”爱米妮跟着走了进去,目光一扫,发现有十多人倒在面前的通道里,在他们凝滞的面孔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不是来报仇的,这种行为现在对我毫无疑义。”科恩对爱米妮摇了摇头,对从通道那头涌来的人潮视若无睹:“我只是来拜访一个远古的存在,而这些人” “杀!”身手敏捷武士悍不畏死地冲上来,用最精良的武器、最忠勇的身躯堵死了科恩前进的路线! 而科恩再次举起手,双眼一片清澈:“他们并不是主人。” 几百条细如发丝的黑光从科恩的手掌中喷涌出来,顺着通道向前飞射,瞬间就刺穿那些前赴后继的武士和魔法师,没有任何武器的魔法能够阻挡分毫,那些被刺穿的人没有外伤,却都倒在地上软成一团这是不折不扣的魔法攻击,而且是默发! 身为魔将,爱米妮很清楚科恩的魔法造诣,因为科恩每一次实力增进,她几乎都有亲眼目睹。初看到科恩如此作为,她微微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他前些日子连三大魔将都打败了,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奇怪的? 直到再也没有人进入通道,科恩才回过头来,看到爱米妮两脚悬浮于地面,他笑了笑说:“或许你并不喜欢现在的情形,但这是我的风格。” “陛下的风格我早已领教了,”爱米妮没好气的回答:“陛下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如果现在不做决定的话,恐怕一会就看不到什么东西。” “直接去黑骷髅会存放记录和秘密的地方吧,我要翻看他们的一切记录。”科恩说出此行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这地点。” “陛下你真走运,我刚好知道这个地方。”爱米妮笑了笑:“但我很好奇的是,陛下看这些记录做什么?如果有什么事情是陛下先知道的,直接问我这个导游不是更方便吗?” “听说黑骷髅会为我和斯比亚安排了一些命运,”科恩笑答:“我想亲自揭开这个谜底。” “既然如此,”爱米妮婉约的做了个手势:“请右转下楼。” 两人可以说是不慌不忙,闲庭信步。 可这里是黑骷髅会的总部,是他们的联席会议所在地,虽然他们的势力一再被打击,首脑也惨遭清洗,甚至连最后几张王牌也因为对付科恩而消耗殆尽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总部,传承无数年代,以拯救人类为己任的骷髅会总部! 或许在漫长的年代中,伴随着腐化、堕落和偏执,他们遗忘了很多宗旨,也放弃了很多主张,但是此刻,在面对这两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的时候,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强硬和决然,却一如骷髅会诞生之时那么强烈! 随着科恩的脚步,通道外的大厅中响起了繁杂的魔法咏唱,有苍老的,有浑厚的、有稚嫩的,充斥着远古的气息,沁透了无畏无悔的心意间中还夹杂着无数晶石被捏碎的响声。 科恩当先走出通道,来到外面的大厅处,爱米妮飘飞跟上,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灿烂。 没错,那是灿烂灿烂的魔法光耀,灿烂的斗气剑芒! 以生命为代价,前赴后继,无穷无尽,挤满每一寸空间! 炽热而刺眼,犹如彩虹般绚丽,恍若千万颗星辰降临在此! 即便是身为魔族的爱米妮,她也绝想不到黑骷髅会能做到如此程度,这是近千人的自杀攻击,不说被攻击的对象会是是什么下场,就是这个大厅也保存不下来了当着灿烂狂乱扫过之后,接踵而至的必然是一次剧烈的魔法爆炸,甚至在这时,连她与魔王的神识联系也被切断了。 爱米妮当然能避开,但她却没有退开分毫,她想目睹科恩的作为,因为无论生死,科恩必然会在这灿烂中一舞,就如同在土城的血战、在黑暗城楼上的飞跃、在分界线上的逃亡一样!爱米妮渴望着这一幕,哪怕逃不开后面的爆炸,她也要亲眼看到这一切发生! 因为这片灿烂,是专属于科恩的,而此刻的他并不会被其他魔族分享,在这个瞬间,科恩?凯达的身姿只有她能看到,也只有这个瞬间,她才能放下一切纷扰,真的用心去看。 科恩,他就站在这灿烂的终点,坦然的面对着那些忿怒和暴戾,坦然面对着那些不容分辨就横加于他的一切攻击!皇家衣袍紧贴在身体上,背后的披风激荡不止,他就如同一支伫立在惊涛骇浪中的信标,又像是出现在星河中的无尽黑洞。 他的两臂举起,高过了头,相对的双掌中空无一物,又好像是捧起了整个世界。无数黑丝从他体内窜出,烟雾一般的向四面八方弥漫,所过之处,一切都恍若被凝聚了起来。 无形的震荡传播向四面八方,灿烂尽墨,生机无存! 无数干瘪的身躯化为尘土,无数锋利的刀剑转瞬腐朽,在黑暗的大厅中,隐约响起了低沉的悲泣! 还有,还有一种吞噬的欢愉在飞旋荡漾 不过片刻,光亮就重新笼罩下来,而大厅里空空荡荡,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科恩转过头来,看着爱米妮,他线条硬朗的脸上一片苍白,平淡的神情中,还有一丝怜悯和落寂没有来得及消失。 对视中,科恩走近爱米妮,手指掠过她的脸庞。 “你流泪了。” 爱米妮这才察觉,自己脸上竟然一片冰凉。(全本 ) 篇外篇 黑暗传说——湮灭过往 篇外篇黑暗传说湮灭过往 空荡、硕长的大厅里,第一魔将跪伏的身影很孤单。遥遥端坐在她对面王座上的黑暗魔王,一双毫无生气的瞳孔中倒映着爱米妮的身姿,甚至连那份孤单都不曾遗漏半分。 “照你所说,在神识被紊乱魔法气息阻隔之后,科恩就杀死了黑骷髅会总部的留守者?”良久之后,黑暗魔王低沉的嗓音才回响在偌大的殿堂里,引起一阵阵悠长的共鸣:“他杀死了全部的留守者?” “是的,科恩·凯达杀死了所有向他攻击的留守人类。包括武士和魔法师在内,数量庞大,且到剩下的一部分留守者意志崩溃,夺路而逃为止。”爱米妮据实回禀:“在整个过程之中,他没有主动攻击过那些留守者,也没有去追击逃走的人,但交手时却没有丝毫的仁慈。” “不是寻仇,也不像是报复,更不是拜访科恩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违背他的习惯,”黑暗魔王的手指在额头上轻轻点击着:“他就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解释过?” “针对这种情况,科恩只说了两句话。”爱米妮回答:“第一句,他说这是个悲剧。然后又说,既然已经成为悲剧,就要让这一切早些结束。” “既然已成为悲剧,就要早些结束吗?”黑暗魔王轻摇着头,波澜不惊的评价说:“这两句话就说得有些过火了那么你觉得,这两句话是他真实的内心写照?” “回禀魔王殿下,我无法做出这样的判断,因为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内心,这令我感到羞愧。科恩,比在福克斯堡的时候更加难以捉摸,他忽而会映照周围的环境,忽而会被某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吸引。”爱米妮回答说:“但他此行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就是查阅黑骷髅会中的记录。不但是那些关于他和斯比亚的,甚至连千百年前的一些废弃计划他也仔细看过。”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做的?仅仅只是对黑骷髅会的好奇?” “科恩对此的解释是,黑骷髅会自诞生之后,就已经摆错了自己的位置,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进而把自己视为人类和世界的救世主,甚至自大到替别人去安排命运,这就是黑骷髅会一系列悲剧的源头。这显然是一条死路,前车可鉴,他自己决不会踏出这样的步伐。” “这种生硬的解释就不那么有趣了。你呢?你对此有何感想?”黑暗魔王淡淡一笑,目光聚集在爱米妮身上:“身为第一魔将,可不要浪费了我对你的恩赐,在所有的魔族成员之中,只有你才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情感。现在让我来听听看,你所感受到的,有关科恩的一切。” “回禀魔王陛下,我的第一个感觉是惊异,不但是科恩的心性,而且也针对他所展现出来的新能力。他已经能默发魔法,大范围的杀死敌人,这比一般的黑暗魔族还要强一些。” “黑暗魔殿、甚至很多黑暗魔族的成员总是以为,一旦人类拥有了超越一般魔族的能力,那么接下来就必然是灭亡,我决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人类存活。关于这种论调,爱米妮你应该知道吧,其实,我真正的用意被掩盖了。”黑暗魔王从王座上站起:“那些为求身体强大而枉顾其他的人类,只会造成妨碍;而对于科恩这样的人类,我却还嫌他进步缓慢” “魔王陛下的意思是?” “你不要跟其他魔族成员一样去关注这种细枝末节,这只会禁锢你的目光,你应该看的得更远,因为你本就可以看得更远。”看着魔将的疑惑,黑暗魔王叹了口气:“爱米妮,你担任第一魔将这个职务,有多少年了?” “回禀魔王陛下,我担任第一魔将的职责已近千年。” “已经过了这么久吗?你一直表现得体,恭顺谦和,这真是难得。”黑暗魔王点了点头:“第二魔将是你从人类中选定、点化的,第三魔将也是你亲自唤醒的在完成这些职责的时候,你对自己的过往和经历就没有一点好奇?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回禀陛下,”爱米妮温顺的回答:“我并不是不好奇,但陛下的一切安排都有深意,我无法揣测,等到了能让我知道的时候,陛下自然会告诉我的。” “我召见你的次数明显比召见长公主要多,这种迹象,你一点都没有察觉?” “回禀陛下,类似这样的比较,我认为已经不是一个魔将应该做的事情了。” “嗯,我听出来了,你心里还是有一点不满的。”黑暗魔王并没有动气,反而笑得更自得:“好吧,现在已经到了让你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魔王转过身,庄严而高大的王座无声滑开,后面的墙体从中裂开一条通道,尽头处的平台上,有一个小型魔法阵。 “不用太拘束,”魔王向爱米妮招了招手:“你随我来吧,我们要去赴一个约会。” 听到魔王这样说,爱米妮这才谨慎的站起来,跟着魔王进入魔法阵。 这种魔法阵她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充沛的魔法力量顺着简单而古朴的线条流动,整个魔法阵的构成颜色只有黑、白两种这就是说,这魔法阵里没有那些常见的属性魔法。 “你看出来了?没错,这魔法阵里没有其他属性。这黑色是魔族的原生力量,而白色是神族的原生力量,”魔王微笑者解释:“彼此交汇在一起之后,就成为了统治世界的基本力量,如同白昼和黑夜共同笼罩世界,世间一切魔法力量,都是以此为基础。” “难道,这就是两族免疫许多人类魔法的原因?” “不全然是,一般意义上的成员,并不都具备这种原生力量,他们只是带有原生力量的烙印而已,必须要在被赐福之后,才能真正拥有免疫一般魔法的特性,比如几位公主,她们的羽翼比一般魔族多,这不但是实力的写照,也是被赐福的特征。” “也就是说,几位公主殿下的实力,都是魔王陛下赐予的?” “当然如此。”黑暗魔王微微点头,伴随着他的轻语,两人脚下的线条开始闪烁缓慢流淌的魔力加速回旋,风格古朴的线条逐渐飘荡着,黑白两色弥漫,这魔法阵已经被激活了! 被浓烈的魔力包裹,爱米妮早就闭上了眼睛,但她还是能通过自己的神识,清晰的“看”到这些正在发生和变化的场景她身处的空间中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褶皱,正如暗流那样涌动着,压缩了时间、扭曲了光线,直到面前一切真实存在被挤成薄薄的一层,就像纱幔一般缓缓“伸展”在魔王和爱米妮的身前。 “走吧!”魔王的声音响起,虽然温和,却带着不能抗拒的威仪。 爱米妮向前迈动了一步,她的身体就穿过了那纱幔一般的时光,脚下的地面微带弹性,显然已不是魔法阵那种坚硬的质地。她依然闭着双眼,但神识却变得极为敏锐。 神识从身体中延伸而出,不断的向远方、向更远方探寻着,却没有找到尽头和边际,这竟然是一个无比广大的空间。甚至比她以前所见过的景色都要优美和丰富 她能“看”到身边那鲜活亮丽的色彩,她也能“看”到远方雪原中挺立的千山,她甚至想抓住那些在天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捧起脚边娇弱的草叶细细呵护 但在下一个瞬间,她就感受到另一股具备无上威仪的意志存在着! 虽然不同于黑暗魔王的一贯风格,却如同黑暗魔王一样强大,一样不可违逆! 四散的神识如被炽热的光线灼烧,猛得倒卷回来在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惊之下,爱米妮脸色煞白,几乎无法思考。任何一位黑暗魔族成员都清楚,这样的存在不会再有第三者! 因为,只有光明神王才具备这种与黑暗魔王并驾齐驱的实力! 黑暗魔王的王座之后,居然有一个可以与光明神王见面的魔法阵?!如果其他的魔族成员知道魔王和神王直接见面,不知会有何等想法?! 但既然魔王带她来赴这个约会,一定是另有深意吧? 两股强大无比的意志正相互掩映着,不但没有任何一方被压倒,反而在汇合交流中变得更加纯粹、浑厚。在他们面前,爱米妮那可怜的神识可以被忽略不计,其实没有任何一方针对她,仅仅是站在两个意志的边缘,她紧贴在身体表面的神识就被一再地冲刷,几乎没剩下多少,或许在下一个瞬间,她就会被某一方的神识侵蚀,以致完全破灭! “不必紧张,”魔王适时开口,将爱米妮纳入自己的保护之内:“见过光明神王陛下。” 在魔王的话音中,两股弥漫四处的神识不再咄咄逼人,爱米妮也才有机会收敛心神。 “是。”她睁开双眼,不卑不亢的向光明神王行了个无可挑剔的见面礼:“黑暗魔族第一魔将,见过光明神族,神王陛下。” 然后,爱米妮才微微抬起头来,去打量那位“黑暗魔族永远的对手”,身为魔将,她这样做或许有违礼仪,但她内心对光明神王的好奇压倒一切她的目光掠过地面,再越过一张石桌,顺着光明神王那华丽无方的衣袍向上攀升,直到与光明神王睿智的目光相接。 但出乎意料的是,光明神王回望她的目光是柔和的,气质也很儒雅,甚至连他的长相,也和被黑暗魔族崇拜的魔王一样,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只是在气质上,神王与魔王稍有不同。两相比较的话,魔王外露一点,而神王则内敛一些。 “魔王陛下请入座吧!我等候多时,没想到你会带她来,看,就和以前一样,她一点都不怕我。”端坐在石桌后的神王露出一个微笑:“爱米妮,你也免礼。” 神王和魔王相对而坐,爱米妮不等吩咐,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酒壶为两位斟满。 神王和魔王不以为意,但爱米妮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随便、大胆。 “爱米妮为我们斟酒,真是难得。”光明神王淡淡的问:“科恩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爱米妮知道神王是在问自己,于是把科恩的近况描述了一遍。神王专注的倾听着,不时点头,他这种认真的态度,就跟魔王初听她回报时一样的反应。而爱米妮也没去想这两位为什么会重视自己的话,仔细回想着科恩的一举一动,说得很详尽。 听完之后,神王沉吟片刻,然后看着魔王说:“你如何判断?” “虽然有很多干扰,但现在的科恩对我们来说极为宝贵。”魔王的回答并不那么轻松,语句中的每一个停顿都显得沉重:“这样的思想新奇可待,却稍嫌脆弱,我们要帮他一把。” “但我们找不到科恩成长中的源泉。”神王似乎不是完全赞同:“在同样的环境下,他思想中却出现了这样的转折,这似乎解释不通。我们早已经知道,突变的思想最难以控制。” “我们永恒不变的命运,已经接近终点和原点。无尽漫长的时光之轮,也会再一次碾压在亘古的车辙上。这种沉重,我们经历过太多次了。”魔王沉默半响:“现在的科恩,是这些世代以来,最有可能为我们带来变化的存在,怎么重视都不为过...所以,我想去见他一面。” “虽然有这个必要,但你要和科恩说些什么?上族之王与下位者的交流”神王的眼中涌起一股惆怅:“这让我想起了从前。” “我想,简单一些好。”魔王回答:“魔王和神王不能垂下目光,那就允许他昂视吧!” 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神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爱米妮。 “爱米妮很用心,把科恩的一切说得很细致,这在别处可听不到。”神王温和的目光蕴含着赞许:“那么,我送你一件礼物。“ 垂首站在一边的爱米妮,其实早被神王和魔王的谈话所震慑,虽然并不清楚原委,但他明白,这里响起的每一个字都足以引发比斯大陆的巨变科恩的思想,会被神王和魔王如此重视,甚至要给他更高的地位,这是爱米妮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神王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爱米妮不知道这位统领光明神族的神王的习性,不知他是否对其他人也这么和气,但她清楚自己是第一魔将,绝不能接受神王的礼物,特别是在黑暗魔王面前。 “第一魔将身份低微,不敢领受神王恩惠。” “魔将的身份,压在爱米妮的心头太久了。”似乎早知道爱米妮会拒绝,魔王柔声说:“既然已经进入这里,那些所谓的两族的分别就抛掉吧,神王陛下的礼物,你接受就好。” 神王的手伸过来,手掌缓缓打开,一团柔和的柱型白光从他的手心冉冉升起,升至五寸高时,已化作一副全身铠甲,秀美的银色纹路中镶嵌了无数宝石,平举的双手里托着一支纤细的长枪,两抹纯净的光翼在铠甲背后打开,足见向外延展,最后边得饱满而圆润。 然后是第二对!第三对!第四对一对又一对得光翼在盔甲背后出现,伸展、交叠、融合,虽然最后看起来只有一对,质感上却已完全不同! 爱米妮根本就没有在任何一位魔族身上见过这样数目的光翼,哪怕是魔族长公主殿下,她本尊的羽翼也没有这么多! “这本就是属于你的,只是暂时存放在我这里而已。”神王说:“拿去吧!” “魔王陛下,我我不是很明白。”爱米妮后退了一步,求助的目光看向黑暗魔王。 “爱米妮,通过科恩身上发生的事,你大概也了解到一些的前尘往事吧?”魔王说:“能进入这里的除了我和神王之外,还有三位,而爱米妮你是其中之一。这就是意味着,你比其他魔族成员要高贵,即使对方是芙莉格·伊萨伯安特。” “长公主?!”爱米妮又后退了一步,她哪里能想到,这种话会从黑暗魔王嘴里说出来?!自己比魔族长公主高贵,这可能吗?! “很难接受吗?但这是事实。”魔王接着说:“两族平常做些什么,我与神王几乎不闻不问,公主们就可以自行决断。因为值得我和神王关注的,只是类似科恩这样的人类,他们一路成长,最终都会进入生命祭坛。” “而生命祭坛是我和神王刻意保留下来的,那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这样关键的地点,必须要守护住,所以我们会在神族或魔族中挑选一位去驻守,”神王结果魔王的话:“没有被挑选上的那位长公主,则要负责监督两族的作为,既要保持两族对科恩这样的人类施加一定影响,又不能让他们对其造成真正的干扰。” “那么我”爱米妮隐约知道,有些事情正在发生,或者是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正被提及,但她却猜不到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你,爱米妮,就是在这一个世代里,负责看守生命祭坛的魔族长公主。” “可是,”爱米妮猛然抬头:“我没有看守过生命祭坛!” “生命祭坛并不是我们建的,所以这祭坛能量有限,不能任人进出。而且祭坛很多入口,所以我们只能将你的意识剥离,塑成普通巡游者的模样去看守,而你的本态则不再有这方面的记忆,恰好可以担任有丰富情感的魔将。”魔王说:“而现在,科恩已经破蛹,生命祭坛不用再守护,这些被剥离的意识自然就要归还给你赐福你,爱米妮。 光彩莹莹的铠甲飘升起来,逐渐变得如同真人一般大小,展开的双翼闪耀出夺目的光辉,华丽而甲的眼部位置似乎有目光在涌动,就像是有另一个爱米妮在凝视着自己,引起她内心深处的阵阵共鸣。 “去拥抱真实的自己吧,”魔王说:“你是爱米妮·伊萨伯安特。” “我我是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迟疑片刻,爱米妮向半空伸开了双手。 铠甲微微颤抖着,传出一阵悠长轻吟,一道道虚幻的影子投射下来,就像是无数分身幻影扑进了爱米妮本尊的怀中爱米妮的身体微一摇晃,后退了两步,然后整个人飘起数寸。 银色的光芒敛去,铠甲已经穿在爱米妮身上,她整个人的风格焕然一新。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已有了很大的改变,表面平静,内中冷寂,更深邃处还隐隐潜藏着什么。 “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见过两位陛下!” 两王对视,都是轻轻一笑。 分界线。 在森林的边缘部位,有一座不知道多少年前修建的小型祭坛,在岁月的侵蚀下,只剩下大半个石头基座,它孤单的伫立着,嶙峋的表面支撑着早已崩溃的轮廓。周围的树木,大部分都比这祭坛来的高大,这使它看上去显得很悲凉、很无助、很声嘶力竭。 一阵清越的乐声从这堆乱石中响起,经过最初的生涩之后,逐渐悠扬和轻快起来,虽然旋律简单,在正午的时候却有驱逐烦热的功效。 一曲之后,那袅袅余音仿佛渗透进了微风里,正伴随着芬芳浮动。 “这混蛋跑哪儿去了?”甩甩手中的乐器,穿着黄袍的黑发年轻人站了起来,轻声抱怨:“这么没有时间观念,怎么跟我闯荡江湖?”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出一身冷哼,很显然,有人很不高兴。 “还不现身?”科恩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学会装神弄鬼了?” “我早到了。”白衣如雪的乌鸦从树后一步步出来:“只是不想打扰你吹这个东西。” “这是我亲手做的,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乐器,”科恩笑说:“闲来无事,想吹吹生命守望者的那个调子,却找不到趁手的叶片,干脆就做了这个。不过做好之后,我却忘记了他的那首曲子,只好自己找点东西应景。” “闲来无事?”乌鸦问:“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当然,我去骷髅会总部游玩了一番,进入分界线之前也跟那些家伙们联络过,想知道的已经知道,该安排的也已经安排了。”科恩回答:“从这里向前,不需要几天的时间,我们就能跟近卫军会合,他们已经在森林里开辟了营地” “你去吧!”乌鸦神情木然:“我不去了。” “你说什么?”科恩一愣:“你不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乌鸦冰冷的目光错开了点:“有你在的地方,我不适合出现,反之亦然。” “你抽什么风?”科恩盯着乌鸦,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玩笑的神情。 “我说真的,你有一个皇帝要完成的事。而我,也有我的目标。” “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乌鸦用剑鞘拨开科恩伸向自己额头的手,冷声回答:“你说的对,我们都不希望对方改变,但改变是必然,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科恩摇了摇头,惊异一丝丝的敛去,脸色转而变得慎重:“你这不是改变”然后眼光一动,口气突然变得严厉:“是谁?出来!” “真是人心不古啊,”神族长公主缓步走出,站到乌鸦身后:“科恩也变得这么凌厉了。” “你们俩怎么会走到一起?”科恩眉头皱起,尔后恍然大悟:“你们俩有一腿!” “大胆!”长公主殿下的威势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股犹若实质的气流卷起,把科恩推出去好几步远。 “等一下!”科恩站定之后大吼一声:“被看破了要灭口吗?!” “科恩陛下,我们彼此也算是熟悉了,”神族长公主平伸着手,一根修长嫩白的手指对着科恩:“但你非要用这种粗鄙的语气来说话,那我唯有让你消失。” “在让我消失之前,长公主你不是应该解释清楚吗?”科恩无所谓的摇着头:“你明目张胆的在我这边抢人,还到我面前炫耀,如果我彬彬有礼的接待你这才是人心不古!” “你这话可不对,他”长公主殿下看了乌鸦一眼:“他又没和陛下你签订契约,怎么就不能离开陛下身边?” 站在两人之间的乌鸦神色不变,一言不发。 “乌鸦早已是斯比亚的国民,有官爵在身的,就算是光明神族要他,也得过我这一关,因为这规矩是光明神族定下的!”科恩用手掸掸身上的灰尘:“再一个,他是斯比亚皇室的一员,如果要离开,必须得到大多数皇室成员的同意。这规矩,是本少爷定的!” “其实我只是受他所托,勉强来做个中间人而已,既然科恩陛下要自找麻烦,那么,”长公主殿下淡淡一笑:“你自己说吧!” 科恩的目光落到乌鸦身上,乌鸦的神情依然平静。 “其实,”沉默片刻,乌鸦开口:“在生命祭坛的时候,你就察觉到我的变化了。” “每个人都有变化,这没什么要紧。” “你是在欺瞒我,还是在欺瞒你自己?”乌鸦的语调里毫无波动:“就算我就在你身边,也帮不到你;离开你,也不会向别人泄露你的事情。” “我没打算你帮我什么,也不在乎你泄露什么。”科恩回答:“独自生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你看看自己,你像是一个生活可以自理的人么?除了杀戮之外,你还擅长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能杀戮就足够了,”乌鸦并不反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现在当然知道了。好吧,我可以不去理会你的事。”科恩眼神闪动:“但你要把乌鸦还给我,他是自由的,并不属于你。” “乌鸦就是杀戮之魔,那个数千年前被围剿的杀戮之魔!”乌鸦的眼神中隐藏着一股决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早就在我醒来的一刻死了!” “你觉得我很好哄吗?”科恩冷笑:“杀戮之魔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开我,去跟数千年前杀死自己的长公主混?啊,或者说,数千年前的被杀只是一个幌子,是你们的算计在那个时候,你们要算计谁?你们还需要算计谁?” “你是想威胁我吗?”乌鸦的目光有了变化,冰冷中有锋利渗透出来。 “你听到了,这不是威胁,不管你们如何做到的,但你是你,乌鸦是乌鸦。”科恩平静的回答:“我可以忘记你们利用我,也不想管你们要去做什么事,但你们要把乌鸦还给我。相对于杀戮之魔和神族长公主,他那点能力可以忽略不计,但对我,乌鸦却很重要。” “乌鸦是我意识的一部分,这是不可分割的。” “既然能融合,当然也能分割,”在这个问题上,科恩有着异乎寻常的固执和忍耐:“杀戮之魔去做杀戮之魔的事,乌鸦去过乌鸦的生活,互不干涉,这多好。” “我的话就这么多,如果你不服,也可以试着留下我们。”乌鸦的手垂到身侧:“不过我要提醒你,杀戮之魔的手中,没有任何仁慈。” “我不信。” 杀戮之魔眉心中涌起一股凶戾,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然后向前一步,冰冷目光将科恩锁定。 “何必做出这副没信心的姿态,杀戮之魔还需要积累杀气吗?或者说,因为你和乌鸦融合,所以你已经没有了在盔甲里的决绝。”科恩不无蔑视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很了解乌鸦,他的意识决不会被杀戮之魔压到,而他,是不会跟我动手的!” 随着科恩的这句话,远处响起一阵畅快到有些嘶哑的笑声,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场中三人都在第一时间确定了这个笑声,却都是静立不动,因为这笑声属于魔族长公主,她的突然到来,够分量让事情复杂化和死结化,更麻烦的是,刚才三人的话显然被她听到了。 科恩保持着脸上的表情,目光却捕捉到杀戮之魔与神族长公主之间的隐蔽交流那肯定不是留下对方吃饭的意思,魔族长公主今天有难了! “真好看简直是千载难逢!”魔族长公主毫无察觉,她一步步的走近,怨毒的目光在神族长公主、杀戮之魔和科恩身上来回移动,最后罩定了杀戮之魔,那目光很锋利,就仿佛要刮下他的皮肤一样! “杀戮之魔,久违了。”芙莉格的话,是从紧咬的齿间挤出来的:“连科恩都能把你看透,你不觉得羞愧吗?” “关你屁事。”杀戮之魔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你赶着来给人提鞋吗?” “好,你很好!”芙莉格发出一阵悲苦长笑,哪里还有半点魔族长公主的沉稳风范:“你骗得我好苦!” “你不长眼,跟我无关。”在杀戮之魔眼中,芙莉格就如同草芥,根本不值得关注。 “没错,我是不长眼,没有看透你和丽瑞塔的计谋,反而被你们利用!”气到极处,芙莉格又笑了起来,只是随着笑声全身微微抖动:“但是杀戮之魔阁下,你可知道,即使是不长眼,被阁下利用的我,也会做些阁下想不到的事情黑暗魔族,就那么容易染指吗?” “你能怎样?” “不能怎样,最多在阁下手足情深的时候做点事情而已。阁下不是舍不得动科恩吗?让我来替阁下坚定点信念好了。丽瑞塔阁下,请看好了,免得杀戮之魔阁下忘记这一切。” “芙莉格,我想你误会了” 神族长公主的华彩说了一半,芙莉格的脸色已冷下来,两手上举:“傀儡印记唤醒!” 杀戮之魔目光一滞,就像是有一层黑雾掩盖在他的瞳孔上,两手跟着这喝令声举了起来。 “傀儡印记发动!”芙莉格两手一划,并拢的指尖遥向科恩刺出:“杀!” “科恩避开!”丽瑞塔身影移动已抢到科恩面前。 几乎是同时,杀戮之魔手中的长剑已向科恩刺出从剑尖涌出的耀眼光华,直接就撕裂了神族长公主刚刚展开的羽翼! 来不及反应的科恩,直接被杀戮之魔的长剑穿胸! 剑尖从科恩背后透出,“叮!”的一声钉在他身后的巨石上! 两双眼睛相距不过一臂,连接他们的,只是一把冰冷的长剑! 在芙莉格疯狂的笑声中,杀戮之魔的目光从呆滞中恢复过来,他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长剑这是凌厉到极点的一剑,也是不留后手的一剑,没有人能挡住的攻击! 那份独属于科恩的气息,正在飞速的消散着,就连他那蓝色的灵魂力量,也从伤口处狂涌,正发出一阵阵不甘心的嘶叫!(全本 ) 第1章 “叮!”一声轻响之后,万簌寂静,时光定格。 剑柄握在杀戮之魔手里,剑身贯穿了一个厚实的胸膛,锐利的剑尖一直没入他身后的大石深处在傀儡印记的操纵下,神智被剥夺的杀戮之魔全力而为,利剑洞穿举世最难缠的人的胸膛,竟是那么容易,甚至一丝凝滞感都没有。 这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几双眼睛怔怔的盯着,震惊、讶异、无法置信。 杀戮之魔这一剑的凌厉,没人能够抵御,甚至能逼开神族长公主,可是,他是科恩,即使对手比他厉害十倍也上不了他的科恩!他那油滑到近乎下流的身法呢?他那诡异却异常坚韧的防御呢?他怎么会被这毫无花巧的一剑刺穿?!不可能,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一丝血迹在伤口周围弥漫开,染红了冰晶一样透明、蚕翼一般轻薄的剑身,红得艳丽,红得触目惊心,一切幻想和侥幸被这蔓延的红驱散,包括覆盖在杀戮之魔眼中的那层阴霾。 斯比亚皇帝的右手离开了伤口,吧沾满血迹的手指举到眼前,然后,用他特有的痞子腔打破了沉寂,说得简练生动 “*!” “劈啪!”科恩身后的巨石裂开一道缝,上及顶、下入土。 杀戮之魔犹如从噩梦中惊醒,一抬眼撞上科恩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要后退,科恩却猛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肩,手指上的斑斑血迹,留在对方那洁白无垢的布料上。 “其实,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痛。”科恩无所谓的笑着,但他的气息和能力,却正伴随着外流的鲜血源源不断的喷涌,以至于引动了身体外的气流一阵阵震荡,回响在他身边的声音,低沉之中带着尖锐! “你终于还是对我出手了。” “意外!这是个意外!你知道我绝不会向你出手!” “怎么样都好,无论你是带着使命觉醒的杀戮之魔,或者是突然背负上过往责任的乌鸦,在我眼中,都无所谓,”科恩摇了摇头:“我想帮你战胜自己,但遗憾的是本少爷赌输了。” “你怎么可能会输?你一定还有办法!”杀戮之魔,或者是乌鸦,在眼中的黑雾散去之后,他的表情就显得惊惶:“你一定还有办法救自己!” “傻瓜才不想救自己呢,”脸上流淌着一丝苦笑,科恩的目光罩定了乌鸦,语音已经逐渐低落下去:“我之前说的那些你还记得吗?” “不要说废话!”杀戮之魔手忙脚乱的检视着科恩的伤口,两句话的时间换了七八种救治的手法,但这一剑等若是他和芙莉格?伊萨伯安特的合力之作,他要是能就过来,那就应该被称为救赎之魔了。 “看着我!”科恩声色俱厉,抓住乌鸦肩部的手指已经发白:“你记得吗?!” “记得”乌鸦停下了无谓的抢救,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声音沙哑得如同是钢铁在摩擦:“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们永远只是单纯的朋友和知己!” “你要牢牢记住这句话!”猛力一扣乌鸦的肩头,科恩套在剑刃上的身躯滑动向前,飞溅的血珠中,他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在这一瞬间,科恩的瞳孔深处有一抹银色光点在跳跃,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银光不但分毫不差的映照在乌鸦的瞳孔之中,也溢出科恩眼眶,形成一个巨大的、包裹着两人的炙亮银色光球,隔绝了旁人的目光。 此时的乌鸦,如同被科恩施以了酷刑,他的手足抖动着,脸上的肌肉快速抽搐,甚至连面容都出现了变化。 在这不会被人窥视的光球内,刹那之间,已经有成百上千张面孔在他脸上生成又被取代,以至于他额头、鼻尖、脸颊都沁出无数针尖大小的血珠来! “要一直记得!” 下一瞬,光球寂灭,科恩把乌鸦重重的推开,然后,伸手握住了剑柄,缓缓的把剑从自己胸膛上拔了出来! 持剑在手,科恩极为艰难的一步步向前,目光却没有真正放在什么东西上,而是处于一种恍惚和漫无目的的游动中。 虽然他现在是这种状态,却没人上前去阻止或干扰,因为科恩?凯达不但是一个普通人类,更是很多人心中的象征符号,即使如现在这般不堪,他的身躯也远比那些贵族、皇帝,甚至成员要伟岸许多。 特别是在此刻,持剑指向天空的科恩,已经成为一个旁观者必须昂视的存在! “杀了我,你们不一定能得到你们想要的!放了我,你们不一定能保住你们想要保护的!趁着现在,你们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科恩说出的话,没有人能明白,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向谁说:“来都来!认准我!我是科恩?凯达!少爷就在这等着你们!” 科恩黑色的双眼中生机愈发微弱,但充斥在他身躯中的另外一种力量却越来越旺盛,几乎让人无法正视他。他的语气里带着震撼人心的决然,就在天地之间回荡着,引得风云变色,一直到很久之后才隐没下去。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呸!”科恩无力的吐了口唾沫,手中的剑缓慢垂下:“懦夫。” 这个时候,也许是看到了科恩的油尽灯枯,也许是想到这一切是自己的杰作,更可能是因为思绪已经彻底疯狂混乱,芙莉格·伊萨伯安特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对科恩说:“事到如今,你就干脆的死掉好了,反正你也是没用的废物、不洁的尘垢,永远只会污损他人!” 的确,科恩的目光其实已经接近凝滞了,他根本无法看清芙莉格。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芙莉格的话,把另一道沉湎在罪恶中的目光吸引过来。一脸血色的杀戮之魔转过头,眼神聚焦在魔族长公主身上,就如同枯萎的干草碰到火星下一个瞬间,他就出现在芙莉格面前! “我不会”杀戮之魔的目光是空洞的,语调也听不出哪怕一丝愤怒:“我不会挖出你的眼睛,因为我要你看见自己在死;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昏迷,因为我要你感受到自己在死。” “就凭你?”在芙莉格那双被嫉妒和疯狂烧得通红的眼睛里,此时带着些鄙夷。 杀戮之魔的手掌在空中挥过,“啪!”的一声闷响,芙莉格的身躯上升、旋转、后仰,以往绝不会沾上半点尘土的脸部重重的撞在地上。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整个视野里的景物已经模糊,杀戮之魔的身影就在她的上方,宛如是一片盖顶的阴云。 “就凭你!我要剥夺你引以为豪的一切,你的能力、你的狂妄、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羽翼!” 满腔的愤怒还没有来得及化作咒骂,芙莉格就被杀戮之魔抓着头发提了起来,他张开的五指覆盖在她脸上,指头如同铁犁一样刺进她的肌肤,缓缓的向下割裂,芙莉格惨叫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拥有强横的实力,于是重重一腿踢在杀戮之魔腰间,趁机摆脱了他。 “你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宫!”侧身后退到安全一些的位置,召唤出自己的盔甲和武器,芙莉格捧着自己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你们这对狗男女,行事诡异,一定是在进行针对黑暗魔族的阴谋!” 听到这话,正扶着科恩给他治疗的丽瑞塔?克纳赫转头看了一眼芙莉格,冰冷眼神中尽是不屑,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在这个时候,丽瑞塔的眼神无疑会让对方变本加厉,芙莉格吼叫:“本宫要拿下你们!本宫要把你们送到黑暗魔王座前!你们会永世在灵魂之火的烈焰里哀号!” 你能活下来再说吧!如果你还有傀儡印记或者其他什么底牌,不妨现在就用出来。”杀戮之魔走进芙莉格:“傀儡印记,哼,如果你只在我的意识中种下了一个,只是准备让我在某个时候自杀用的,那么,你很快就会后悔自己用早了” “本宫不后悔!”芙莉格咬牙切齿的回答:“因为本宫是魔族长公主,我的能力近乎无穷!” “那就召唤你的手下来,那就用你的神识去向黑暗魔王求救,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尝试了吧,成功了吗?”杀戮之魔继续走近:“如果你现在开口求我,我甚至可以看在以往玩弄过你的份上,再给你一点时间放心,只是时间而已,现在我有的是。” 杀戮之魔自信而刻薄的话,让芙莉格的脸色一变再变,她终于开始留意起周围的环境来。 虽然还是之前的那块林间空地,虽然周围的景物都没有什么改变,但身为黑暗魔族,她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分界线的一个角落了。没错,这应该是一个用魔法临时制造的领域,一切景物都是用魔法置换模拟的,因为她的神识出不去!以魔法方式发布的召唤令也出不去! “这...这是哪里?你们到底在进行什么阴谋?!阻隔魔族神识的魔法不应该存在!” “到现在才发现异常,你还真是一个愚蠢的魔族,”杀戮之魔说:“在这世界上,真的没有阻隔魔族神识的魔法存在吗?你或许会记得,当年的杀戮之魔是被什么魔法困住的...” “你是被光明神殿的魔法困住的...难道你们...你们在偷学光明神殿的魔法!同时还偷学黑暗魔殿的魔法!”芙莉格当然知道当年那一场剿杀大战,但她依然对此感到困惑:“你偷学也就算了,但丽瑞塔对这两组魔法应该很了解!如此处心积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杀戮之魔说:“当然就是像现在这样,让像你这样的魔族钻进来,然后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你是想对付黑暗魔族?”芙莉格目光颤抖了一下。 “原来,你当年投入黑暗魔族麾下是另有打算!原来,你并不是对我变心,而是从来就没有真心!”芙莉格这才恍然醒悟过来:“你你们,只是在利用我魔族长公主的身份而已!” “原来,事实就是如此,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心意,其实都是作茧自缚。”找到了关键线索,芙莉格的脸色反倒逐渐平静下来:“你成为杀戮之魔,获得魔族的力量,就是为了让自己被光明神族的魔法困住,然后亲身去分析这组魔法...前些日子在福克斯堡,黑暗魔族施展的围困魔法,也有你们苦心经营的因素吧...难怪要千方百计阻止我到福克斯堡。不过,了解原理是一回事,实际施展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还要跟你们的魔法结合。” “我跟踪你们,你们也心知肚明,所以才设下这个局引我出现!想必在你们的计划中,我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吧?”明白了一切的芙莉格,终于说出她自己的结论:“花上数千年的时间,你们终于分析了神殿和魔殿的魔法,又引我来试验...本宫真的很佩服你们啊!” 杀戮之魔的脸上,残忍的笑意正沿着生硬的脸部肌肉蔓延。 “好阴险的谋划、好巧妙的安排、好深沉的心机!”一阵苦涩的笑声之后,芙莉格站直了身子:“真是可怜科恩·凯达了,他也算是人类中的一世枭雄,却因为卷入你们的设计而枉送性命,好!很好!” “科恩是个意外,”一直未曾开口的神族长公主说:“而且他也未必会死。” “你们也太小看黑暗魔族的傀儡印记了,以殿下你的能力,不是到现在也没救醒他吗?”芙莉格冷笑着说:“但我很好奇,就算你们能杀了我,你们又要怎么向魔族交代?魔族长公主的气息消失了,难不成黑暗魔王会一笑置之吗?” “在原本的计划中,是要让你死在科恩手上,但我不愿意让他卷进来,所以才给了你一个可乘之机,”杀戮之魔淡淡的回答:“你不知道吗?成员死去之后,灵魂会回归原始形态,只有原始的能力而不会有记忆。所以,黑暗魔王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你。以他们此时对科恩的重视,大概也不会因为你的死而让科恩偿命你的命,其实并不值得重视。” “是这样吗?那么你呢?曾经的杀戮之魔,既然你可以在数千年后死而复生,那你就不应该是一个人类,或者说,你是一个被抹去记忆的光明神族?”芙莉格平静的问:“这样说起来,在光明神王眼中,你的命又值得重视吗?以你的能力,就能真的杀了我吗?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的生命都轮不到别人来品头论足。而且,我杀你应该不是问题。” “你决定杀我,有理由吗?” “与你的身份无关,你的能力,我很清楚,正好用来检验这个魔法。” “能让我明白这一切,让我放下负担而战,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两位的。”芙莉格傲然而立,举起手里的剑:“不用耽误时间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你可以出手了,本宫是魔族长公主,有足够的骄傲,绝不会束!手!待!毙!” 一声轻响,冰晶凝成的长剑出现在杀戮之魔手中,尖锐所指,是因为知道真相而抛弃了虚假情感的魔族长公主殿下。而在这个时候,她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穷途末路的表情,眼神中的丧心病狂也全数敛去,只余下一片纯粹的鉴定,在看向杀戮之魔的时候,目光陌如路人。 光华闪耀中,两柄长剑一击即分,动人心魄的声响中,飞溅出漫天的冰屑! 错身而过时,九组十字光弧从杀戮之魔的剑上分离而出,挟带着惊人的威势,向芙莉格冲杀而去,芙莉格手中的长剑在身前极速颤动,将飞来的十字光狐搅碎,分崩离析的刺目光亮,如同纷纷扬扬的璀璨雪花! “这一手还不错,”杀戮之魔冷冷的说:“懂得用技法弥补能力的不足,至少是个进步。” “承蒙夸奖。”芙莉格手腕一翻,长剑向他的咽喉飞去。 杀戮之魔长剑偏转,以猛力格挡,彼此的抢攻中,双剑刹那间就撞击了十来次,而每一次撞击,都会引发巨大的轰鸣声! 逐渐消散的轰鸣声里,芙莉格脚步踉跄的向后退。 “看来,发动傀儡印记很耗你的心力,杀戮之魔向她逼近,冷酷的评价她:“与千年之前相比,你在能力上并没有进步多少。” “少说废话!”芙莉格剑交左手,右手竖在身前,五指变幻出一组奇特的手印,一股股流沙从她脚边涌动而起,如同水面波澜,而左手的剑也没有闲着,剑尖分裂出的一道银芒向着杀戮之魔飞出,中途几晃,一变为十,十变为百! "你能用的魔法已经不多了!"杀戮之魔的身影在漫天的银芒中模糊、扭曲,又恢复过来,冰晶剑身重重的劈在芙莉格的长剑上,“当!”的一声,两剑皆断! 芙莉格脚下的流沙涌起,卷帘一般罩向杀戮之魔,后者单手下压,断剑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将帘状流沙拦腰切断,芙莉格趁势后退,手中又在准备另一组魔法。 可杀戮之魔的威名,并不是*这一柄长剑创下的,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作为攻击的载体并拢的手指斜向上划,指尖割裂空气而造成的无数细小漩涡,在芙莉格身上接连爆开,一条血雾在他的胸腹之间蜿蜒而上,一直到达肩部。 喷出一口鲜血,芙莉格差点跌坐在地。 “这是领域,我的领域。在这里,我以万物为剑,而你却不能在领域之中召唤武备,除了随身的这幅盔甲和长剑,你什么都无法拥有。”杀戮之魔并没有趁势追杀:“就连黑暗魔族的魔法,在这里也会大打折扣你还能有什么招数?!” “为了对付黑暗魔族,你们还真是算无遗漏”芙莉格抹去嘴边的血迹淡然回答:“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想必也会让你们失望的。” “不能算失望,符合我事先的预估,因为在我的领域中,你的能力就只能如此。” “既然你们有如此把握,那么也不会介意我给你们一点惊喜吧?” 杀戮之魔迫近的脚步停下了,尔后冷冷一笑:“请便。” “数千年前,我被父王赐予姓名和能力,但直到现在,我才对自己的姓名和能力有所感悟。这种领悟,似乎来得晚了一些”芙莉格丢下手里的断剑,轻声低吟:“黑,是吾隐秘的姓氏,赐予我凶恶毒辣的天性;暗,是吾潜伏的名讳,掩盖我深沉无光的心性;黑与暗的结合,吾族一切能力的来源,无法被遮掩颠覆的起点” “阻止她!”听到芙莉格吟诵的神族长公主,脸上首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他一边抱着凯恩全速后退,以便对杀戮之魔说:“快!” “不!”杀戮之魔眼中却涌现着无比的狂热和兴奋:“要让她准备好!” “吞噬**、泯灭意志、黑暗的本质!” 一组极为宏大的羽翼在她身后轻荡,然后翻卷回来覆盖在她的身体上,一层层叠加重合,轮廓逐渐改变,最后成为一副全新的铠甲。羽翼上无数的黑羽,已经化为修长的金属鳞片,严密的覆盖在芙莉格的身体上,每片金鳞都点缀着颜色稍浅的线条,上至头盔、下至裙甲,组成多组风格古朴的法阵。 而羽翼上最黑亮夺目的翼缘部分,却像液体一样在芙莉格的皮肤上流动着,最后在她的手中凝聚成一柄暗淡无光的长刃! “好!好!好!”就像看到最心爱的景象,杀戮之魔的双瞳散发着异彩,十指紧攥成拳! “黑暗之下!再无阴影!”身躯被全新盔甲包括的芙莉格踏出一步,手中黑刃向下虚劈! 四周景物一阵晃动,光线扭曲不止! 天昏地暗!(全本 ) 第2章 眼看着芙莉格手里的长刃遥向自己划下,杀戮之魔前冲几步,单手将一柄厚重短刀横在胸前。“当!”的一声巨响,一蓬晶亮银辉喷洒而出,他前冲的身姿就像撞在一堵无形墙壁上,只得硬生生停下。芙莉格的身体如被风卷,单足原地回旋,长刃顺势劈出一道完美的轨迹,还未消散的漫天银辉微微一滞,立即就被这无形无声的攻势冲破! “好!”弓步向前,杀戮之魔的双刀在胸前交错相叠,在一声比刚才浑厚得多的撞击声中,他直接被撞得飞起,失去控制的身体一连在空中转了三圈,这才坠落在尘埃中! “好!”又说了一个字,单手撑地一跃而起,他胸口的郁闷便涌了上来,化作鲜血喷出! 再看了看手中残缺不全的双刀,刀身的三分之一都已经被溶解,剩下的一部分也好似被野兽咬过一般,断面参差,裂纹丛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远处黑沉的天空之下,芙莉格单手持刀,静静的侧身站立着,身上的鳞甲流转着诡异的光华,而立足之地的泥土中隐隐透出层层红光来,就像是一大簇熊熊燃烧的烈焰。 “这就是...你真正的威势?”盯住芙莉格,杀戮之魔咧嘴一笑:“不错,是惊喜!” “威势?”芙莉格冷寂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很明显的自嘲,那柄斜指地面的长刃在身前移动,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刃口上激发的气流在周围绕出一个个漩涡,被裹带而起的的沙砾打在金属上“沙沙”作响:“阁下现在肯正眼相看的,还是那个芙莉格·伊萨伯安特。” “多说无益!”杀戮之魔丢下残刀,手腕翻转,在虚空中拖出一柄硕长的重剑:“杀!” 虚浮的长刃一震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灵雅致的弧线,似乎不带一丝杀戮和暴戾,但下一刻,它的轨迹却已经跟杀戮之魔的胸口重叠!在一阵紧密的金属鸣响声中,两人的动作都静止下来。芙莉格是一步未动,而杀戮之魔却是无法再动,因为对方的刃尖就点在他的胸口上,金属一般尖锐的刃口气流已经刺破他的肌肤。 “噗噗”几声,横在杀戮之魔胸前的硕长重剑,剑身一截截的掉落下去,居然每一截都被芙莉格切成同样长短。 “你我的过去,就在这一击中勾销干净了。”芙莉格的长刃一振,杀戮之魔的身体倒退如飞,直到三十步外,他才脚尖一压稳住阵脚。 “偷窃了两族的魔法成就,你的领域确实是变化多端,甚至能压制世间一切魔法变化,令一切魔法元素为你所用,但这领域不是完美的,唯一的破绽,就是不能克制世间魔法的本源。”头盔下,芙莉格两眼中精光一凛,整个人变的锋芒必露:“有来有往。有张有驰,这才市世间常态,所以你的命,我要了!” 不待杀戮之魔有所反应,如果利刃就穿透空间中缭乱的气流,俨然已来到了杀戮之魔的喉头--这攻势在刹那间点燃了杀戮之魔的瞳孔,就在利刃临身前,他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所以被芙莉格刺穿的只是个残影,而本尊已从另外角度开始反攻! 战圈中银花翻飞,风裂地碎,每一声撞击响起,都有点点鲜血洒落地面! 他的速度快逾闪电,以至于在唯一一个观着面前,至少在场面上象是有十来人在围攻芙莉格,而且所用的武器绝招不重复。而芙莉格仅以手中的长刃应战,回旋中裙甲飞荡,犹如展开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在烈火焰上的黑莲,艳丽面庞上,神情冷峻的让人心悸。 “世事如棋,世情如烟,惟有看破。才是终局。” 在平静至极的话语中,每半局旧有一道黑亮的光弧自长刃中飞射出来,前三道都是遥遥劈在空处,速度并不快,但随着语句的结束,数十道光弧猛冲而去,像是突然绽放的花蕊,将芙莉格身侧所有进退空间都堵死。 而先前飞出的三道光弧,却连接在虚空中撞击连片的血雾! 连绵的鲜红才刚刚喷洒出来,就被凛冽的气流吹散,杀戮之魔的身影也终于显现。 如果不知道与芙莉格厮杀的人是杀戮之魔,那么现在没有能够从外貌上认出他--这人遍体鳞伤,几乎无法动弹,鲜血正从密布的伤口中一注注涌出,把他染成一个血人,更可怕的是胸前那两个伤口,长约半尺,而且前后贯穿! 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杀戮之魔,有朝一日会被打成这副摸样! 甚至连他的眼神,也不再充斥着狂热,只剩下一股深沉的疑惑。 芙莉格的脸色冷漠而凄清,默然走近他身前,手中长刃缓缓扬起后才开口说:“你输了。” “你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位公主了?”杀戮之魔亦是一恋默然,仿佛引颈待屠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虽然我现在落在下风,但想杀我还需尽全力,你不留着点余力对付她?” “那是另外一回事。”芙莉格一丝也未放松,神识紧锁杀戮之魔:“杀了你,领域自破!”“不错,杀了我这领域才会破,你的神识就不受禁锢,可以回归地狱岛,你必然要尽全力杀戮。所以现在,你已经展露最强的一面。”杀戮之魔眼中的疑惑消散,一抹释然在他溅血的脸上慢慢展现:“燃烧本源力量来抵消领域限制,你是想与我同归于尽,果然够魄力!” “只怪你的领域留有这个致命破绽,魔族我自有复生之法,所以我会重生,而你们的阴谋,却终究要大白于天下了。”芙莉格惨然一笑。 “受死!” 横在空中的长刃发出夺目的光华,尖啸着向下一劈,漫天的光华犹如银河决口一般跟着下泄,顺着被锋刃劈裂的空间,冲向杀戮之魔的躯体!后者本就支离破碎的护体斗气立即被冲刷得一点不剩,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长刃劈入自己的胸口,看着那华彩涌入自己的伤口,不停的在身躯上下流转! “夺魂!” 芙莉格手中的长刃微微一搅,再猛的向前一刺!已经灌入杀戮之魔身躯各处的华彩一滞,然后开始顺着长刃回流----领域中顿时一片昏暗,周围的透明边界震荡不已,天地齐声悲号,因为芙莉格正在以自己黑暗魔族的本源力量,夺取杀戮之魔的灵魂! 黑沉的长刃像是被裹带着灵魂的华彩炼制着,杀戮之魔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而芙莉格那冷峻的脸庞却变得娇艳欲滴,甚至变成这领域中的唯一光源! “沙-----”的一声轻响,芙莉格单手抽出长刃,看着面前生机尽没的杀戮之魔,冷然说:“你的灵魂归我了,这领域,自然也归我了。” “做事要有始有终,”杀戮之魔的声音沙哑,犹如行将就木的老翁,但语气中那份讥讽意味却很明显:“我还没死透。” “那我就送你最后一程!”长刃化作冷冽光华,毫无滞碍斩过杀戮之魔的脖子! 杀戮之魔的手掌盖在候间,目光慢慢罩住芙莉格,晦暗的眼神中似乎空无一物。 “这就是你的结局。”芙莉格的长刃在空中一振,却没有血珠随之出现! 芙莉格愕然,她的长刃分明是斩过了他的脖子!没有抵抗能力的躯体,必然会带出鲜血! 杀戮之魔嘶哑的笑声响起。 “你送的很好,”他的手掌拿开了,但脖子上连一丝伤痕都没有:“但我未必肯走。” “你敢唬我!” 长刀再次飞旋,一道道光华冲天而起,瞬息间斩了杀戮之魔不下百次!每一次打击都是实打实的劈过了他的身躯,但站在她面前的杀戮之魔,却依然没有一丝新的伤痕。。。。 “怎么会?。。。”芙莉格看着对方那摇摇欲坠,却偏偏不坠的身体,不由后退了一步。 “你的本源力量,大概也燃烧殆尽了,”杀戮之魔看着芙莉格,他的身躯虽是伤痕累累,却难掩从内里流露而出的气概:“输的人不会是我。” “这不可能!领域已归我控制,你的灵魂也归我控制!”芙莉格嘴角几乎咬出血“”去死!“ 杀戮之魔右手一举,芙莉格的身体就凝在原处,手中拿柄长刃再也抬不起来! “控制一切的是我,你以为抵抗了领域中的魔法压制,就能反击得手?”杀戮之魔淡淡的回应:“如果是一般的领域,这当然是可行的,但你忘记了,这不是用来对付普通人的领域。” “先前的种种姿态,不过是要逼迫你尽全力而已,当你全力施展时让我惊异,黑暗魔族果真是战力超群,居然能在受制约的环境中施展本源力量。”杀戮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之魔侃侃而谈,身上的伤口也正在一处处的愈合:“作为一份答谢,我可以让你死个明白。你燃烧本源虽然能抵(和鞋)制魔法和武技受限,但却不能抵(和鞋)制时间。” “时间?”芙莉格眼中的神采有些紊乱。 “在这个领域理,最重要的是时间,所以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无论我受伤多重,时间都可回溯到我受伤之前。”杀戮之魔冷然一笑:“黑暗魔族既然以夺取灵魂见长,我正好趁机把那股灵魂力量送进你的躯体,就像魔族善于运用的傀儡印记一样,只不过其中蕴含的能量是傀儡印记的千万倍,不但可以控制你的行为,还足可吞噬你的神智和记忆。” “你非但得不到我的灵魂力量,而且你的感官在欺骗你,你的记忆正在被侵蚀。”杀戮之魔身躯上的创伤逐一复原,他看着前一刻还威风无限的芙莉格,不免惋惜的说:“你什么都不会剩下,你孤注一掷所燃烧的本源力量也只是打在了空处,但我却因为你这番作为得到了不少好处,因为我的神智不受时间回溯的影响,所以我了解到更多黑暗魔族的能力和特点,而这个领域魔法也将得到改进。” “卑劣!” “这是积极进取,不过以你现在的智力,大概已经无法理解了。”在杀戮之魔冰冷的话语声中,芙莉格空着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折转,搭在她背后的铠甲上:“但是你会感觉到痛!” 在一声尖利的悲号中,这片铠甲被她从自己身上硬生生的撕掉!而铠甲一离开她的身体,就复原成一簇还粘连着血肉的羽毛。 “你也体会到傀儡印记的魅力了,很舒爽吧?”杀戮之魔脸上的肌肉抽搐这,连成了一副诡异的笑容:“听说上族成员的羽翼就是自身实力的象征,哪怕被撕掉一片,也会流逝等同的能力,而这个过程,如论是在**或精神上,对上族成员来说都是堪称天下第一酷刑!那么,我们再来几次。” 又一片铠甲被撕下,喷洒的血珠在身前拉出一道弧线,她的嘴大张着,却无一丝声音! 一片又一片铠甲被芙莉格亲手撕下,变成血淋淋的羽毛,而此时的芙莉格已经没有能力再抵御痛楚或是反抗,身体被控制外加能力流失,这样的现状令她感到最深切的恐惧,她本能的开始战栗,从身体表面一直到内心深处! “这些,其实是替别人送你的。”等芙莉格把自己的铠甲撕的七零八落之后,杀戮之魔才冷笑着说:“那么。我现在就发动这领域的真正力量送你一程,举起你的武器---” 芙莉格的长刃在杀戮之魔的意愿下缓缓抬起,指向他的胸口,而后者的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刃尖上,立时,长刃内部就被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的鼓胀起一截,表面丝丝龟裂,而且一直沿着刃身向手柄涌去! 飞散的碎屑中,“轰!”的一声巨响,芙莉格的身体横飞而出,在三十臂远的地方砸出一个凹坑,喷在地面的鲜血连接成线。 “这一击是引发你身体中的灵魂共鸣,滋味不错吧?” 芙莉格嘴里发出了一串无意识的嚎叫,四肢不住的抽搐着。 杀戮之魔反手一招,一柄黑铁剑从远方飞射至他的手中,那正是昏迷的科恩的佩剑,然后另一手的手掌虚托,隔空让芙莉格的身体从凹坑中浮起。 “有史以来,第一个魔族公主横死在凡人的剑下,这,就算是我给他的交代。” 一声轻啸,黑铁剑去势如电,刺中了芙莉格的心口! 那割裂的声音、那喷洒的血液,都是无比真切的,就如同此种凡人身躯一样,慢慢的充斥着残酷和毁灭! “践踏他人者,必然被他人践踏。”手持黑铁剑的杀戮之魔一哂:“人类俗语。” 淡淡的白芒,顺着黑铁剑身流向杀戮之魔的身躯。无穷的悲鸣声从芙莉格身躯中想起,由低沉到尖锐,就在周围回旋萦绕。黑铁剑上的白芒淡去之后,又有簇簇虚实难辨的暗影自她的身躯中溢出,无主似的飘飞着,若即若离,竟然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被灌注的灵魂抽离之后,芙莉格的身体软了下来,终于,上族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 “殿下。。。。。会。。。。为我。。。。。”最后如呓语一般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她双眼中的神采已经凝滞了,久久停留在杀戮之魔脸上,是一抹最后的恨! 恨! 芙莉格·伊萨伯安特,黑暗魔族长公主殿下,含恨而死! 她终以一副残躯,定格于此时此地! “殿下?”抽出黑铁剑插在身侧,杀戮之魔冷哼一声:“黑暗魔族的灵魂,居然是这样的形态?”他终于抬起手来,要去接一簇飘荡而下的暗影。 正在指尖将要接触到暗影的那一瞬,一声绵长的长啸自天外传来,并不算大,也不算尖利,但在猝不及防下,这声音却如金针一般,从杀戮之魔耳膜刺入胸腔直达心房! 杀戮之魔下意识将斗气交叠,却依然护不住要害,正惊异莫名,正上方一声脆响,强横的气流滚滚袭来,只是一瞬,杀戮之魔举起的两手已经布满了两三寸的伤口,深可见骨。 领域被破! 向后疾退! 这一次,杀戮之魔再也没本事站住,他被这汹涌的气流直接被打倒在地,并且没办法撑器身体,那横冲直撞的气流挤压着周围的一切----并无形状的领域被气流充斥,向外鼓胀着,很快失去控制,在一声闷雷般的爆裂声中完全碎裂! 等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杀戮之魔才缓缓站起,他的目光聚集在距离自己三十臂处,那就是芙莉格倒下的地方。 那里,有一支通体银色的长枪倒插在地上,装饰精美的枪尾还犹自微微颤动着---毁掉领域的,居然是这支长枪?那深入魂魄的啸声和气流,居然仅是这长枪飞掠时的声威?杀戮之魔的瞳孔深处,有丝丝异彩在积累,在染血的手指紧了又紧,但却没有开口。 长枪下,一位身着精美盔甲的女性,正背对自己单膝跪着,两手把芙莉格拥在怀里。 良久之后,那身着盔甲的女性才轻叹一声,伸手合上芙莉格的双眼,又将浮游在空中的暗影收拢,凝成一个光球放进盔甲里层。然后站起来,转身,清冷目光迎上还扶着昏迷科恩的神族长公主,一句问候淡淡的飘出:“有礼。” 她对丽瑞塔再没什么表示,只把身侧的长枪提起,清冷目光向着芙莉格一瞥,杀戮之魔背后的肌肉立时就紧蹦起来! 如果换了别的任何人,包括早已倒在旁边的那位,都会先沉迷在她端丽风姿下。 因为她的美已经超越常人想像,不会让人惊艳,不会叫人淡忘,像一个人在饱受沧桑,俨然醒悟后,回头再也寻倪不到的那种美----至纯至净。如梦似幻,任何人都无法拥入怀中。 但杀戮之魔脑袋里没有这根筋,他只是很单纯的在对方身上察觉到了危险。自从出现到目前,对方的举止中没有任何破绽,哪怕是最普通不过的转身,都像是演练了千百回一般无懈可击。目光的移动轨迹更是精妙绝伦,瞬间就完全罩定他,没有丝毫遗漏,对丽瑞塔说出的那句话,她甚至都没有使用发声之外的任何一条肌肉。 刚才破除领域的那遥遥一击,她已经显示了力量,可是现在,她身上并没有一丝威压和气势流露,就像是一潭幽深的止水,平滑如镜,毫无波澜从这种对自身力量的控制中,杀戮之魔就可以体会到她的可怕,芙莉格是无法与之相比的,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准! “魔族公主。”她的话语中几乎让人听不出轻蔑和愤怒:“你也敢动。” 两手缓缓将一柄古朴长剑竖在面前,杀戮之魔从胸腔中挤出一句回答:“没什么不敢!” 一声轻啸,杀戮之魔的视野出现瞬间迷,虽然看不清对方来势,但他两手持握的长剑很自然的向对方长枪来袭方位一记斜劈,这完全是自然反应,无数次厮杀后的经验之得。 “当” 两件兵刃一沾而过,所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不大,甚至算的上悦耳。但对方那异常强横的力量却顺着长剑涌到,途径手臂,肩,腰各位,势如破竹,随之而来的剧烈刺痛直达脚底! 只是后退了一小步,但杀戮之魔脸色已经变的煞白。 他没有吐血,手中兵刃也没有破损,这是因为对方没有将一丝力量空耗,而是完全施加在他身体中,那绵延的刺痛,就是内伤的症状难以想像,如此简单,他就已经受伤了! 真正可怕的力量!真正精妙的武技! 杀戮之魔抬起视线,只见对方持枪而立,依然停留在三十臂开外,恍若从来没有移动过一样,面容宁静,身姿飘逸,只有面对她的人,才能体会到他的恐怖之处。 丢下长剑,杀戮之魔手中的武器换成了一套战刀,深吸一口气后,长短不一的战刀在胸前交错,一股火星飞溅而出,迎风飞散,化作无数红斑,随他的呼吸缓慢起伏。 轻啸声再起,漫天的红斑逆卷! 兵刃撞击声中,杀戮之魔又退了一小步。 完好的双刀已经抛弃,他手里握者一把巨大的横刀,整张脸涨的通红,两眼中尽是血丝! “叮!”的一声,那柄精美得如同艺术品的长枪,终于停在杀戮之魔身前----架住长枪的是一柄同样精美的黑铁剑,而握着着剑的,却是神族长公主。 “殿下息怒,”丽瑞塔公主面沉如水,轻声说:“他归我管。” “很显然”对方看了看昏迷在远处的科恩,淡然说:“你没管好。” “芙莉格殿下并非陨于他手。” “领域是谁的?” “是科恩的布置,这件事,本宫自然会给魔族一个交代。” “既然如此,魔族等着殿下的解释。” 说完,她架着黑铁剑上的长枪慢慢抽回,引发一声悠长嘶鸣。在这声响中,杀戮之魔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渗出了点点鲜红的血珠,正个人犹如浴血而生。他在颤抖,却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别倒下,喉间有气流声,但严重受损的身体却没有能说出那句愤怒的问话。 一直到对方带着芙莉格的身体离去,杀戮之魔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你是谁?”来。 “跟我走吧,”丽瑞塔轻轻将他扶住,颇为忧虑的说:“她的身份,你不应该知道。” 竟然没有人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科恩。(全本 ) 第3章 密林边沿的草地已经毁了,泥坑大小相套,间中乱石嶙峋,还有些残断的刀剑散落在各处。在这片狼籍中,在唯一还平整的地面上,却还仰躺着一名男子,他一头黑发,穿着探险武士首选的便服,脸如白纸,两眼紧闭。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胸口上是伤口,还有身侧插着的长剑。 云层低低的压下来,如墨汁一样粘稠,几乎就垂到了树梢上。阵阵冷风刮起,用阴郁逼迫着在密林间徘徊的闷热,终于,在搅动不止的黑云中,一道刺目炽亮的巨大闪电出现,它轰鸣着,扭转粗壮的身躯,以那犀利劈开了沉重不堪的天地! 闪动的电光中,有雨点落下。 “哒!”的一声轻响,第一滴雨水在这男子脸上溅起一点灰尘,尔后“噗!”的一声,又一点雨水打在他的衣服下襟,再然后,“劈啪”声重叠不休,越来越密,越来越急闪电映空,大雨倾盆而至,犹如千万颗银豆击打在树叶灌木间,仰躺在地上的男子,自然是湿透了。 轰鸣不止的雷声中,强烈的光亮照耀着整个密林,更在林地边缘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虽然天地间的风雨声势浩大,林边却清晰的响起一组脚步声来,不急不缓,更没有被雷鸣淹没。脚步声的主人,他的打扮显然与躺在地上这人一模一样,而且不只是装束,在闪烁的电光里,他和躺在地上那人长的如同孪生兄弟! 用很稳重的步伐,他行走在可被称为“废墟”一样的地面上,毫无阻碍,甚至带着一种悠然的韵律,最后在仰躺的男子身前停止那柄斜插在地上的剑,还在闪电中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柄后的一缕银穗,也在疾风中飘荡不休。 但那些从高空中急速滑落的雨点,却再也淋不到这里,因为一层无形的屏障张开,雨水只能无奈的掉在五臂之外,打得那一圈青草垂头丧气。 风雨声中,一声长笑慢慢响起,其中有苦涩、有无奈,最后在钢铁共鸣般的尾音里戛然而止。然后,来人握住了剑柄,轻轻向上一提,被他提起的不只是剑,还有仰躺在地下的男子 他那双黑色眼睛猛的张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叫喊了一声:“好痛!” “这一剑又不是刺在你的心上,叫什么痛?”站着的人面无表情,一双黑眼凝视着坐起的人:“这几年假皇帝把你当傻子。” “我抗议!虽然我只是一只魔兽,但我是怀着必死的信念去挡了乌鸦那一剑!身为主人的你,怎么可以抹杀我的智慧和诚意?我可是圆满完成了主人的计划!当然,我没有主人的英明神武,但在这里装死狗躺到现在也是很难受的,难道连呻吟一声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皇帝果然不是一个好职业,都把你逼成这样了。”不再理会唠叨的魔兽阿布,科恩转过身去,手指抚过冰凉的剑身,黑色眼眸却望着天边,嘴里冷哼了一声:“好本事!” 古朴修长的剑身随声而裂,相继碎成指甲大小的晶片,淅淅沥沥掉在他脚下。 身后的阿布看到主人一脸激愤,也就不再抱怨,站到科恩身后一步处,脸上神情跟着冷峻起来,一道精神波动传导过去:“因为乌鸦那一剑而感到痛楚吗?主人,在我看来,那一剑应该是意外。” “意外?已经发生的事情,必然造成相应的后果,用这个藉口有用吗?”科恩随意回答:“我可以不在乎这一剑,乌鸦他也可以不在乎这一剑?说起来,我和他都是固执的人啊!” “可是主人,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位魔族长公主已经死了。” “她的存亡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几千年前种下的傀儡印记也好,纠缠不清的孽情也罢,她都不够资格进入这个迷局中来。”科恩丢下剑柄:“想不到之前威风八面的魔族长公主殿下,居然只是乌鸦用来试剑的目标,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乌鸦真有能力杀了她原本只想在旁人角度评估她们的战力,却不想看到这么多的内幕,今天真是赚翻了。” “主人是说其后的神秘来人?还是说她们其实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很神秘吗?能让神族长公主正颜相待的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至少我不能把她看做无足轻重的角色,人家可是给了老大一个面子,不然你哪有机会躺在这装死狗。”科恩伸手去接了几滴雨水:“说到实力,且不说这世上有谁值得她们全力而为,其实大家都隐藏了的。” “按照主人的计划,我在第一时间替换了你,中间没有出现数漏,应该骗过她们了吧?” “尔虞我诈的效果无法永远保持,时间长短而已,而且同样的手段也不能再使用了。”科恩脸上涌起几丝疲惫:“乌鸦费尽心机搞出个领域,而且联合神族长公主引来芙莉格” “神族长公主眼睁睁的看着乌鸦杀芙莉格,一点反应也没有。”想到当时场景,阿布脸上的神色就不单单是冷峻了:“所以,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你才想明白这一点?”科恩无奈一笑:“智力太低了吧?” “主人早就不允许双向的精神联系,我不知道主人心里的想法,资料不全,所以这不算我笨。”阿布走到远处,去拣了科恩的佩剑回来,两手奉上:“有那样的身份,还要结伙行事,他们心里的打算一定见不得光。而且,他们显然跟主人不是一伙的,还让主人背了个大黑锅。” “我又不在乎多这一个黑锅,说不定还会有好处,”科恩伸手拿过已经入鞘的佩剑,随意挂在腰间:“这种可以回溯时间的领域,完全超越我之前的魔法认知。” “主人觉得如何?我在领域内传出的意念主人能收到吗?” “当然可以,他这领域又不能包打天下,我们的联系很顺利。这感觉怎么说呢?应该说很玄妙,我分明在现实中,却能锁定领域中的你,就好像伸手捻到了另一个时空中的物品,而且她们都没有察觉或许她们其实是察觉了,却无法确定。”科恩点了点头:“你在内,我在外,两边一印证,这领域的关键已经被我分析出五成。” “可那又能有什么用?乌鸦的领域被很轻松的破解了,他连那女人一枪都接不下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阿布耸耸肩,毫不在意这话能打击到它的主人:“就算主人你能做出一个同样的领域来,也无法困住后来的那个女人,她的能力太强悍了。” “对于乌鸦,对于那个让乌鸦吃了大亏的女人,我也很奇怪,特别是后者,她的出现几乎能把我之前的安排完全颠覆,如果在神、魔长公主之上还有一种特殊的存在,事情就大大的不妙了。”科恩冷冷一笑:“但我不是乌鸦,我不会抱着个领域魔法不放,我要的是一种领悟,要把这事情从源头上弄明白比如燃烧本源。” “要是主人你开始说那些希奇古怪的话,我也会像乌鸦一样迷糊的。”阿布站开了一点,以免自己的无良主人突然发难:“主人要想弄明白什么呢?” “出了这么大一件事,神王跟魔王会怎么想呢?”科恩问:“一个长公主,就这么死在外面了,不闻不问吗?好好的世界,被半疯的斯比亚皇帝闹得人心惶惶,他们会置之不理吗?” “如果是一般的惩戒,两边的长公主就能做了,但她们却没有做,魔族长公主利用傀儡印记偷袭主人是因为情绪失控这种姗姗来迟的反应,代表着他们的犹豫。” 知道这是主人在整理自己的思绪,阿布当然要全力配合,事实上,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种事情上做得比它更出色,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另一个科恩,两个科恩的交流,自然不会有什么虚假和心机。 “他们在犹豫什么?”科恩却在追问:“犹豫怎么处理一个几乎成了叛逆的人类皇帝?” “当然不是,”阿布否决:“能够一次次毁灭世间万物的,肯定不会在这一点上犹豫,人类对他们来说就是草芥,无足轻重。” “那么就是另有原因了,保留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必然得有价值才行。”科恩又是一笑:“难不成说我有价值?他们,究竟想要在我这得到什么?” “这是关键。”阿布很肯定:“破掉领域的那个女人,从言行上来判断应该是黑暗魔族,能在魔族长公主被杀,而神族长公主又让主人背了黑锅的情况下,却不拿我开刀,这种态度很值得怀疑,所以,主人你这里必然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就凭这点?”科恩闷笑:“万一她早先跟我有一腿呢?就像乌鸦和神族长公主那样。” “我会很高兴的把这句话向皇妃们转达,”阿布的态度很认真:“她们在张罗着,要给我介绍一些漂亮的魔兽女士” “你已经不是魔兽了,你有一颗人类的心。” “去掉魔兽两字当然也不是问题,斯比亚帝国有很多好姑娘我反正看不上两族的变态女人” “你这样说话,让乌鸦如何自处,他一生都在跟那些变态女人厮混。” “这只是腹诽而已,主人你说不出口,我替你说的。再说他刺你一剑,你还帮他说话?” “两回事,这一剑总要还给他,但现在他被神族长公主带走,多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主人你真是这样想的?对乌鸦的话当然没有错,但他现在可不只是乌鸦,他是乌鸦和杀戮之魔的混合体,一旦他们完全融合,我们的乐子可就大了。” “现在已经有区别了,因为那一剑不是刺在我胸口,而是刺在乌鸦和杀戮之魔的心口上,刺在他们的结合点上这一剑之后,他们不再有完全融合的可能,只能是排斥、分裂、吞噬。”科恩打了个响指:“魔族长公主偶尔还是会做些好事的。” “但他被神族长公主带走了,天知道神族会不会插手这个过程。” “要保持乐观的心态,最后用眼睛传递给他的资讯,没有出问题吧?” “一丝不漏,他全接收了。”阿布点头:“很丰富的资讯,他的人生再也不是一张白纸了。” “那都是好东西,希望他能有所领悟。”科恩叹了口气:“我这一生,值得检讨的地方很多,但唯一肯定的一点,是我对身边的人不错。但上一个朋友,现在还躺在晶石里,这一个,希望结局会好一些” “主人你”阿布愣了一下:“你太坏了,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连我都被骗了!” 科恩回头看着阿布,脸上带着淡定的笑容。 “你是要撇下乌鸦!”阿布激动起来:“你要去干危险的事情了,所以你要撇下他!” “是吗?”科恩也不分辩。 “是!可笑的是,乌鸦还以为是他撇下了你!你是借神族长公主的手,把乌鸦给禁锢了,但你留给乌鸦的资讯,足以让他找到正确的方法脱困!”激动的阿布,连“主人”的称呼都给省略了:“你早就有了打算,因为你知道出了生命祭坛之后,会有更厉害的成员关注你,公主这一级的已经不再是你真正的对手,所以你要撇下乌鸦!” “或许你想错了,”科恩脸上的笑容依然:“这种事情我怎么能事先安排呢?” “主人,我就是你,所以,我还知道你要撇下斯比亚和我们” “不错,你就是我,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决定的事情,再没有商量的余地。”科恩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这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从出了生命祭坛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了,正好他们做了这个圈套,我只需要顺水推舟就好。” “但是不一定就像你想的那样,事情也许会有变化!单是那个女人你也对付不了!” “是啊,她很厉害,她有比魔族长公主高的地位和能力,但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打算要用武力去对付两族,这根本就不现实但对她,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我不能再隐藏下去了或者这也许是一个很隐讳的提醒。” “很隐讳的提醒?谁的?” “的!”科恩恍然大悟:“对!她就算再强大又怎样?本少爷不跟她打就是!” “你真有办法不打吗?” “有,但我只能保证我一个人,你们不能参与。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斯比亚的局势就要*你们支撑了。”点头之后,科恩再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种事情,我不能把斯比亚强行跟我绑在一起。魔族长公主退幕了,接下来现身的一定是大人物,如果面对着神王和魔王,你们被迁怒了可不好玩。” “可是,主人你之前所做的那些安排” “当然要继续,不能有丝毫放松,那才是最根本的安排。从某种角度说,我是在为你们赢得时间。”科恩拍了拍阿布的肩:“保护好皇妃们,看住海尔特那些惹祸精,我会时不时跟你联系。但是你要记住,如果不是我主动联系你,你们绝对不能贸然来找我,哪怕是见了面,也要装作不认识!”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神王和魔王会以什么态度对待我,而我又怎么去应对。也许等着我的会是一个很传统结局,也许结局会变得很荒诞,比如再嫁给我个公主之类” “这笑话真冷。”阿布问:“可是我要怎么跟皇妃们交代?” “需要交代什么?到了今天,她们还不明白身不由己这句话吗?她们当然会担心,可是谁不担心?我已经安排了我能做的一切,没有后顾之忧了。”科恩抬头,看了看雨中天色:“时间宝贵,你应该早些回去,家里还有一堆人在等着消息。” “主人,你接下来进行的是计划中的关键,请一定要小心谨慎,哪怕再怎么无耻都无所谓,因为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阿布点了点头,黑眼很是明亮:“这些消息我一定带到皇妃们那边,让她们不要过于担心,但是不是能说服她们我无法保证,你也知道,皇妃们都太聪明了” “无耻一点就好,去吧!”科恩摆了摆手,再不说话。 阿布的身体微微一缩,整个人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足尖飘离地面,轻烟一般的投入后面的密林中去科恩知道,在那密林深处,自然有严密的安排,以保护它能安全退去。 确定阿布离开之后,科恩才转过身来。 他细心的整理了自己的装束,还调整了黑铁佩剑的位置,然后,他撤去了隐藏自己气息的能力,纷乱的雨点立即倾注下来,盖住了他的身体,顺着他那黑色的发丝流下。 几丝传统的金黄斗气在他身体表面闪烁了一下,撑起一个很微弱的屏障,几乎是“贴”在身体外几寸的地方,雨水在屏障上碎裂,白蒙蒙的把他的身形从黑暗中勾勒出来 这,就是科恩.凯达在其他人眼中的“真实”能力,也很符合重伤小强的现状。 但那纵横的雨水,却掩饰不住科恩脸上那刀砍斧凿的神情! 一双黑色眼眸,如同临世深渊!(全本 ) 第4章 正是无忧花争奇斗艳的日子,幽香淡雅,随风弥漫,一簇簇花朵怒放在枝条上,地狱岛完全被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艳丽中,甚至都看不到往日巍峨的宫殿了。偶尔有一角飞檐挑出这锦绣之外,用那几分凝重提醒人们,这里是黑暗魔王的驻跸之地,世间最威严的所在。 “或许是因为你醒来了,今年的无忧花开的分外茂盛啊!”偌大的中庭凉亭里,黑暗魔王临风而立,眼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宽慰:“我上一次赏花,还是在很多年前吧!” “陛下魔力充沛,武力无双,只要陛下意念一动,区区无忧花而已,难道还敢不遵从您的意志开放吗?”爱米妮·伊萨伯安特站在魔王身侧两步的地方,虽然在答话,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魔王身上,而是在周围景色中流连。这种平和淡定的态度,不同于她以往的第一魔将身份,也有别于任何一位魔族成员。 “有些怀念你以前对我的称呼,”魔王笑了笑,他对爱米妮的态度很宽厚,语气里丝毫没有用身份威势加以压迫,反而更像是在跟她商量:“陛下这个称呼,已经在人类中泛滥了。” “王上何必在意人类的称呼,谁都知道这不是一个意思。”尽管这样说,但爱米妮还是换了相对“陛下”要质朴得多的称呼:“不过,王上的确很少这么兴致盎然。” “一则是因为你的苏醒,二来也是跟那位达成了一致,”魔王点点头:“但你这声陛下叫响之后,我就难免想到那个小麻烦兴致也就像这花香,慢慢的谈不可闻了。” “其实我急着回来,就是要回禀王上,科恩·凯达已经苏醒过来,”爱米妮正色说:“但他受的伤似乎比较严重,移动缓慢,也无法像前些日子那样掩饰气息,现在,大概就连魔族的述踪魔兽也能找着他了。” “我当然知道他已经复苏,”说到科恩,魔王的语气逐渐变得平淡:“人类最擅长的本事就是挣扎求生,他又是其中翘楚,即便是这世上的人类都死了,恐怕他也还活得好好的。” “既然不是因为他的苏醒和伤势,那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王上烦恼?” “在人类贵族当中,幼子六岁才能启蒙,这传统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个年纪的人,才有起码的记忆和智力去学习简单知识。”魔王摇摇头:“我现在忧心的,是怎么去让科恩·凯达入门,以我来看,他现在只相当于一个半岁的婴孩想要给他看的,他多半无法领会;而他的心思,对而言却只是毫无意义的婴儿呓语。” “王上不必过于忧心,事情总能解决的。”听到是这件事,爱米妮回答说:“黑暗魔族一众主要成员不都是王上启蒙的吗?以往常的方式进行就可以了吧!” “以往的对象都是对魔族有所求,处于下位的个体心理与上位的魔族威仪相互映照,而且时间够充裕,做起来当然会很顺利,”魔王摇了摇头:“我刚才回溯了科恩的心路,发觉他对两族毫无好感,更无私欲所求,只是有很深的防备,加之时间短促,如何能照旧例?” “不若先派”说到这里,爱米妮才想起黑暗魔族现在无人可以胜任,如果仅是江科恩当成一般魔族唤醒,那么她本人就是最佳人选,但她曾在神王和魔王会面是听到过他们对科恩的打算,显然知道自己并不合适。于是在不经意间,她那对秀眉已经微微皱起:“神王陛下那边是否有所交代?这毕竟不是黑暗魔族一家的是,怎么能单让我们操心。” “你这嘴还是不饶人,是我从那位手里讨来的差事,在劳烦他不好。”魔王莞尔一笑:“再说,那位现在也不是没有麻烦,一个半死不活的乌鸦,一个醒了一半的杀戮之魔,够他头疼了。” “说起这个人,有一件事情要请示王上示下,”爱米妮拿出一个暗色光球,小心翼翼的托在手心:“芙莉格光翼蒙尘,要如何安置她?她麾下的几部魔将又调遣归谁?” “就按照一般魔族的旧例,到人类中为她找个合适的载体吧!对下面?*す?髯跃跣牧Σ患茫??郧氤了?恕6酝饴铮?姹阏倚┦屏xプ锞秃谩!蹦?醵宰约旱某す?骰拐媸遣灰晕?猓骸八??臼俏?搜谑文愦嬖诘墓?鳎?丛谖谘皇掷锩沙荆?獾故歉鲆馔狻5?阅愕男宰樱?愦蟾乓裁挥行酥掳镘嚼蚋窆芾硎粝拢?阉?欠指?渌??靼桑?br/> “遵照王上的意思办理,”爱米妮点点头,又问:“在这一系列事情中,最令人奇怪的疑点也是在这里。按照乌鸦的实力,他不可能手刃芙莉格,就算拥有那个能临时回溯时间的领域,乌鸦最多只能伤到她。而当时,神族长公主又没有出手。” “无论乌鸦还是杀戮之魔,作出一个能隔绝魔族神识传递的领域,都算是异数,大概跟科恩在一起待久了,各方面都受到影响了吧!” “缘由不论,但造出这种领域不算犯忌吗?” “算,不过说到底这事情不归我们管,自然有神王去操劳。”魔王微微一笑:“至于芙莉格的事情,在场的神族长公主怎么说?” “她说芙莉格并非乌鸦所杀,但现场除了她就只有科恩和乌鸦了,而科恩那时候奄奄一息,芙莉格还能是被谁杀的呢?”爱米妮轻声说:“想起王上之前的吩咐,我不能动科恩,只能对乌鸦略微惩戒后离开。”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维护乌鸦,但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们不要过于认真,就姑且这样去相信吧!”魔王点点头,又把话题放到科恩身上:“芙莉格以前收集了些科恩的手稿和批阅之类,你知道科恩遇上这种事会怎么说吗?按照浪漫主义人文观的思路。芙莉格其实是被她自己杀死的,跟其他人毫无关系。” “这是很久以前的,由我的分身上呈给芙莉格的资料。”像是想起有趣的东西,爱米妮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弯曲了一点儿:“对了王上,科恩目前正在特拉法帝国境内逗留,如果时间真的很紧迫,是否需要我为王上做些安排?我的分身之前跟他熟悉,至少还能说得上话。” “既然是我去,你就不需要再做什么安排了,这对我来说也是一门功课啊!”魔王略作考虑之后说“这里的事情先放下,到时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好了。” “遵令。” 爱米妮再不多说了,就这样站在魔王身后,静静观赏周围的景致,淡淡金辉布满十丈红尘,花辫随风飘落,携着丝丝余香从身边掠过,竟是那样的悠然平和而有谁知道,就在此时,在天堂岛的光明圣山之旁,却上演着风格截然不同的一幕。 圣山旁边的曲折山谷中,小径上行走着一队人,蜿蜒来到一处青石平台前停下,虽然人数不多,但站立时隐隐散成一个***,扼住紧要方位无论男女都是衣冠如雪,表情肃穆。 “已经到了,叩关。”萧瑟冷风中,一声淡淡的女声从圈内飘出,正是神族长公主。 “遵长公文令。”回应的男子面容威猛,单手张剑,正是战神达威德,他操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平台,面向着垂真的山壁昂起头来,猛的一声长呼:“关上!神王陛下钦点囚犯带到!” 中气十足的长呼撞击着山壁,回音在山谷中重叠不休,震得山巅几块碎石落下。恍惚间,平台后方那光滑的山壁内传出几声雷鸣般的巨响,两个巨大的黄金刀头从山壁内部刺了出来,高悬半空,相距足足二十臂然后同时下滑,黄金刀刃切出两道笔直的轨迹,半块山壁整个塌了下来,轰隆声中,平台前被开出一个巨大的门户。 地面的微微颤动中,两尊巨大的黄金战将雕像走了出来,诡异的是,这两尊战将雕像用巨九劈开山壁,自己身上却没有溅到一丝灰尘,金灿灿的如同刚才出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战将伫立在门户左右,手中巨大的黄金战刀向下虚劈,发出一声威风凛凛但却硬邦邦的呼喊:“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冰原关台上下,恭迎长公主殿下莅临。”一位消瘦男子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在门前三步处躬身行礼,长相平凡无奇,即使穿着神族衣袍,也显不出别于他人的精神,到时目光中隐含着一份阴鸷。他后面跟着足足两排神族成员却都没有行礼,一个个穿着站家,兵刃在手。 “免礼吧,本宫此次前来,只是要移送神王陛下钦点的人犯,”长公主殿下并未上前,只是站在原地轻声吩咐:“带人犯过去。” “是的,殿下。” 细碎的金属碰撞声传出,人犯被两名神族推到平台上,却是一个满身伤痕,满面血污的年轻人了,至少看起来,他是这里最接近人类的存在满头金黄色的长发披散着,遮盖了他大半张脸,肤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只有偶露的几丝冰冷眼神,表明人犯并没有失去神智。 押解他的神族成员动作很粗鲁,他本身的脚步也很沉重,但他却尽力用身体和步法化解外力,并没有在踉跄中倒下。 “啊,故人。”门前的消瘦男子裂开了嘴角,生硬的向长公主笑笑说:“请容卑职查验。” “你身为关主,当然要查验清楚,”长公主很有耐心:“既然上了平台,他就归你管辖了。” “长公主殿下真是大度。”消瘦男子对长公主行了个礼,但神情中并无多少恭敬。 把手轻轻一招,他身后六名助手立即涌上平台,先各占方位围住了人犯,这才分别把手里的铭文绞索固定在人犯的关节处这些人的谨慎,让还抓着人犯的两名神族成员错愕。 “这两位是近十多年才回归我神族的吧?真是让各位见笑了。”等助手完全控制住人犯之后,消瘦男子才缓步走上前去,嘴里解释说:“别看这人犯在你们手里老实,进了冰原关之后就会狂性大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说完这句,消瘦男子伸出手去,拨开盖在人犯脸旁的头发,仔细看了一阵,这才释然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了多年不见,阁下夜梦回时,有没有想起这里?” 他的话音未落,人犯把头一抬,只听“咻”的一声锐响,银光掠过,消瘦男子虽急速转头避让,但左脸上已经多出道伤口,鲜血流成一片。六名助手连声怒吼,一起拉紧手里的铭文绞索,这才把人犯压制住。 “人类有句话,叫近乡情怯,所以,我不会责怪阁下。”消瘦男子冷冷一笑,没有让助手为自己治疗伤口,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慢慢下移,未到颈部就被他的皮肤吸收,显得很诡异。 “长公主殿下,囚犯已经检查完毕。神王陛下的意思是否还是按照惯例做?” “一切照旧,不过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本宫就在这里等着。” “时间不是问题,但不知殿下带来载体没有?” “当然带来了,”长公主的话音落下,一名侍女走上前去,将怀里抱着的一名幼童交出,那幼童虽然昏睡着,却唇红齿白,十分可爱。 “这次是一名三岁男童?”消瘦男子有些诧异,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长公主:“小了些吧?” “这一次的回收时间拖得太久,原本预备的男童年纪已经超过了五岁,但眼下神殿只有这样年纪的,”长公主的话里没有一丝躁动:“你还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只是得劳烦殿下多等一阵。”消瘦男子转身:“带他进去,谁备开启魔法阵!” 助手们轰然而应,都跟着关主涌进山壁之内,霎时间,山壁下只余两尊战将雕像守门,更没有人来招待平台另一侧的长公主一行,这情形让那两名才回归神族不过十多年的押解者腹诽不已,但看到长公主都得在外面等,也不敢把这不满摆在脸上。 山壁之内,经过一条长达数里的通道后,来到了一个极为巨大的封闭空间中,这里显然是利用各种魔法扩展整理过,地面很平坦,而且远大于整座山峰的内部容积,甚至有足够的光线从上方奔泻下来,根本不需要其他光源照明数百根黑色圆柱高耸着,一根根连接成线,刚好围成几个相互交错的圆圈,间中有些古旧的符文,正如水中枯叶般浮沉着。 一路上,人犯是被六名押解者举在空中带来的,他们手里的绞索能硬能软,变化多端,就没让人犯在路上玩出什么花样。到了地头之后,六人一起用力,把人犯重重的摔在地上--举时整齐划一,摔时干净利索,人犯嘴里溅出的几滴鲜红,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打赏。 “二十七年!足足二十七年了!”跟在后面的消瘦男子一改在门外的冷淡,用夜枭一样的嗓音大笑:“听说阁下这次使用的名讳是乌鸦?也罢,乌鸦群,就让本人来为阁下介绍一下冰原关如何?要知道,这可是拥有足足三百神族的所在!而且,这三百神族只为一名囚犯!” 关主的神情兴奋异常,但人犯却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他只是喘着粗气,慢慢的翻身站起,那六个助手用尽全力都没能把他按在地上。但他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绞索深深的勒进关节里,上面的符文在肌肤上来回摩擦,像烙铁一样留下道道紫色疤痕。 “还是对这里没兴趣吗?”看到眼前的人很不识抬举,关主脸上已经换上了冷笑:“但是乌鸦群,阁下对自己的往事和来历应该有兴趣吧?” 在绞索收紧的“吱吱”声中,乌鸦终于完全挺立起来,沉默中,他那两道森然冰冷的目光巡视周围,从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上掠过,说不出的桀骜不驯,哪有一点囚犯的自觉? “虽然每一次阁下都是这副模样,但我却还是很喜欢看。”关主摇了摇头,指着周围的黑柱说:“相信阁下也注意到了,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魔法阵,因为是在很早之前设下的,所以样式古朴,构成单调。不过别小看这个魔法阵,它依然非常有效每隔二十多年就要使用一次,已不知使用了多少回了。” “足足二十多年的沉寂啊,所以每次阁下回归,我们都很高兴,这是我们的节日,”督促着助手忙前忙后,随着魔法阵被一一唤醒随着一件件用途不明的器械从玉甲中取出,关注的眼神逐渐热切起来:当然,也应该是阁下的节日。 乌鸦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话。 "这魔法阵的作用,单纯来讲是转移灵魂,第一组进行抽取,第二组负责检视,第三组抹区不必要的记忆,第四组还可以把那些不纯的灵魂剥离,第五组才是重新灌注长公主殿下已经告诉我们,你以前的灵魂中被魔族刻下了印记,而我们经手多次却没有查出来,所以我们这次会很小心的杜绝此类意外。“ “当然,这次的载体是一个三岁的人类幼童,所以你能保留的东西要少些。”关主阴笑几声:“其实有人类当载体,阁下就应该偷笑了,毕竟阁下以前还当过半兽人,而且还是四条腿的那种” 乌鸦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远处,第一个魔法阵在大放光华。 “阁下是否想起来了,你每一次的记忆中总有一个断层?因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完美,略微有些瑕疵也是能接受的。”关主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他,有些性急的搓着手:“不过在进入这次魔法阵之前,另有一道手续需要完成,那是节日的开场戏,也是我们最喜欢的一部分” 长信吞吐间,六只惨绿的豆眼中已经映出了乌鸦的倒影。 “这是一条拥有无数传说的鞭子,名叫沉沧,而鞭尾那三条蛇是比斯大陆没有的品种,传说是缠绕在上古邪灵身体上的爬虫,以吸取邪神手下的不洁力量维生,被这三条蛇盯上的人都欲哭无泪,所以它他的名字就叫无泪。”关主舔了舔自己发白的嘴唇,再深吸一口气:“阁下放心,我会慢慢来,一定要阁下领略到其中不可言喻的风韵。” “我。”乌鸦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语音沙哑:“会让你一截截的吞下这条鞭子。” “啊?”正待扬手的关主一愣,然后很开心的笑了:“我无所谓啊,但你真的舍得吗?” “你还不知道吧?”关主抬起手来:“关于这鞭子的无数传说,其中最怪异的一个。” “这鞭子”关主的手高高扬起,长鞭如枪般直立空中:“是你亲手做的!” 一声啸叫,鞭子从天而降,三枚蛇头掠过,尖利的獠牙在乌鸦身体上刮出一道道红痕。 乌鸦挺立的身体抖了抖,当即就颓萎了一分!(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6章 魔兽这种东西,并不是越大越珍贵,也不是越珍贵就越有用,女孩们关心的是可爱与否,猛男们注重战斗力,魔法师们则倾向于智力高低。但不管怎么说,魔兽存世的数量比较少,并非一般人所能拥有,哪怕是再普通的魔兽也是有价无市。所以这只小小的追踪兽,转手之后能赚上很大一笔钱,但现在,首领们却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因为他们不想、也不能转卖。 虽然打着佣兵团和行会的名义,可他们其实只是一群盘踞在荒芜海岸的黑市商人,有力量而无深厚背景,旁边的帝国和贵族势力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嘴里声称不怕,心里还是要发毛,所以,一只可以追踪和刺探机密的魔兽,对他们而言极为珍贵,哪怕当裤子也要留下!至于魔兽已经有主的难题,自然有大把魔法师帮着解决人都可以朝三暮四,何况魔兽? 半个钟头的时间,土围港的现金全汇集到了酒馆里,最具价值的货币是斯比亚的军票,然后是条约商团的抵扣凭证,其次才是名目繁多的金银币,“镇港之宝”和“土产”更是堆了三张桌子,余下的部分就全挂在首领们的脸上了他们局促的笑着,满脸歉意。 看着眼前能压垮五匹健马的“零钱”,科恩很不以为然,只是伸手取了几袋钱币,余下的就留在原处。再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科恩在港口里逛了两圈,添置了一些随身物品,这才在首领们的恭送下离开。 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给自己换上了一袭褐色隔水斗篷,把头发和眼睛变成灰色,几柄刀剑都放进乐器盒里背着,再挽了一批老马,就这么趁夜上路,形象落魄,但很普遍,出现在任何地方都合情合理。 按照大首领的强烈建议,再有小水小首领的“找乐子地图”,他一路行径荒芜海岸,最具特色的几个港口和城镇,虽然只是默默旁观,也很充分的领略到这里别具风格的世情。 战争中有很多溃逃的人,他们无法再返乡,只能抛弃身份留在这里,在耻辱和存活中挣扎,加上从别处逃过来的难民,这两种人就构成了荒芜海岸的社会基础。几乎每个人都有故事,却又那么不堪回首。在街边招揽食客的伙计,以前或许是个官员;在妓院中做香艳表演的女子,或许是黑暗魔殿的前祭司;正在管理一条街道的首领,说不定之前还是个奴隶 特殊的环境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炉火,烘烤着荒芜海岸这个小国度,时间仿佛加快了脚步,人们的情绪也比较亢奋,一切事情都显得有些过头,或者说,深刻。过往一切律法都可以抛弃,只留下最纯粹的、最能保障存活的“规矩”,生活变得简单而直接,很多事情只有“是”或“不是”,根本没得商量。 总的来说,整个荒芜海岸的社会是横向渐变性的社会,被道上规矩控制得最严的,是海岸和走私商业线。但即使是在这些地方,各城镇的规矩也不尽相同,要看主事的是什么佣兵团和商会因为这些主事人带来了各自家乡的特色,实行着自己认为最适合的管理方法。 一路行来,科恩见到许多帝国法律与各地民俗的嫁接制度,氏族制、首领制、奴隶制、封建制在没有统一的内外部环境,甚至没有经济和土地的支撑,这些制度处处漏洞,如同儿戏,一个小浪头打来就能令其彻底覆灭。但科恩的目光早被多年的内外交伐炼得毒辣无比,别人眼中混乱不堪的小战国,却已经把本质展现在他面前,犹如大树年轮一般清晰。 再往外走时,“道上规矩”的约束力变得不那么强大,特别是在外间接壤的地方,压制不住的冲突通常来得猛烈而突然,以至于人们在吃饭睡觉时,都会分出一只手抓着武器。但崇拜强者的趋势也更加明显,勇武者可以拥有无数妻妾和财富,甚至在每一个城市,都可以看到以斯比亚和科恩名字命名的街道和建筑。 悠闲的走到第六天,落魄而平凡的科恩已经遇到两拨强盗、三家黑店,外加小毛贼一串。当然,更多的是锄地捕鱼的小孩、侍门卖笑的女子,还有那些采摘野菜的老人现实就是这么冷酷,要得到,必然要付出,但只要遵循这个铁律,一切就会比较顺利,不需要担心恶霸的压榨,也不用害怕名目繁多的赋税,更没有两殿祭司阴冷而来为人施加慈悲。 前面,就是最后一个属于荒芜海岸范围的小镇,只要超过那块河滩地,科恩就进入了“真正有法律、有次序、有魔族引领”的地方。这条路线的走私商人还不算多,所以这小镇并不喧嚣。胡乱用石板铺成的道路,还没来得及被车轮压得平整些,缝隙里反倒长起了青苔。 反正后面也没有人催促,科恩就放开缰绳,让老马在路中慢腾腾的踏步,自己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一块干粮,这也是荒芜海岸的土产之一,无骨小鱼干烘得酥脆,裹上香滑的油脂,夹在微涩的黑麦面包里,再配上皮袋里酸甜的果酒,已经是这里帝王级的奢华享受了。 “老爷”微弱的童音中,一双肮脏的小手从街边伸到科恩身前:“给点吃的吧” 这是科恩在荒芜海岸听到的第一声“老爷”,他的目光移动,一个满脸污渍的乞丐映入眼帘。乞丐最多不过七岁,身体匍伏在地面上,只围着一片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眼巴巴的昂望着科恩,目光直直盯着面包,里面充斥着惊恐和渴求。 “老爷给点吃的吧一口就行” 或者是因为对方的年龄,或者是因为这个别具风格的称呼,科恩把足有小乞丐半个脑袋大的面包,放到了他的手里。小乞丐用两手捧着面包,一边后退,一边贪婪的嗅着香气,来不及吞咽的唾液甚至滴到了面包上。看到这一幕,科恩顿时没有了吃东西的胃口,前进,过桥,到了河滩另一边。 “还有没有人要过桥?还有没有人要过桥?收桥了!” 科恩通过之后,守桥人喊了几声就放下围栏,桥面在他身后慢慢升起,天边一片晚霞。 “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在对岸响起,稚嫩中却带着老练,让科恩猛的停住脚步。“笨蛋!笨蛋!笨蛋!” 第一次,觉得不到七岁的童音也能这么刺耳,循声望去,一双瘦弱的手托举着一个黑麦面包,炫耀式的在另一岸摇摆着,夕阳下,面包表面的唾液还有点反光。 “笨蛋!笨蛋!”小乞丐,或者说小骗子正开心的喊道:“你会饿死!你会饿死!” 他不到七岁,还不会修饰自己语言,也不能顺畅的表达自己的得意,甚至洗不干净自己的脸,但他却懂得没有面包就会饿死的道理,所以,这个毫无力量的人,却用本不算优势的优势,从科恩·凯达的手里骗走了黑麦面包。以专业的眼光看,他的心机和技能完全成熟,还知道滴下一些唾液,以免对方临时后悔 谁比谁厉害?谁比谁更适合生存?此时此刻,至少站在某个黑麦面包的角度,科恩输了,输得干净彻底!那一声声稚嫩的童音,其实比刀剑还要锋利百倍!科恩·凯达,这个几乎没有在别人手里吃过亏的人,此时却没有动作,他静静的站在讥笑声中,仿佛凝固。 七岁的童声,嘎然而止!就在科恩的目光中,小骗子的脸色涨红,双眼渐渐凸出,被他两手举起的黑麦面包,正在晚风中微微的颤动着,就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样,但科恩从头至尾都没动过。 镇子里的人立即就发觉异常,吆喝着冲向岸边,那小骗子的身体却渐渐升高,已经悬在了空中。骗取往来客商这种事情,当然是得到镇子里默许的,而且那个黑麦面包小骗子又能吃多少?还不是要供养其他人。所以,这时候有人来增援也是很正常的,哪怕是端着弓弩。 而站在岸边的科恩,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君王一怒,赤地千里。”科恩身侧,响起一个女声:“科恩;凯达,你现在要选哪一个?” 这声音中虽然充斥着一股冷漠,却无法掩盖清亮的质感,还有那美酒一般的香醇。 而科恩保持着凝定的姿势,看着对岸的人把弓弩对准自己:“我选不发怒。” “能保持清静自然好,但奈何他们已经把你当作猎物。”那女声依然是冷漠的,对岸,两个大人正准备去解救小骗子,但任凭他们使尽浑身解数,小骗子还是悬在空中。 “那是因为有人心痒乱插手。”科恩甚至没有转头去看说话的是谁:“狗捉耗子。” “杀了那个魔法师!”号令声里,对岸飞过几只羽箭。 科恩看了一眼来势,动都没动,因为这种兽骨箭头、木质不均、残羽粗麻的箭,近距离捕猎还凑合,远射能准才是怪事。果然,几只乱箭稀稀拉拉的栽在离岸不远的地方但接下来,岸边的土楼上出现了一具弩机。 “他们打算把你留下来,要你的马,要你的食物,甚至是你的生命。怎么,你还是不怒吗?” 沉闷的呼啸声里,一人高的弩箭就飞射出来,一百多步的距离,这种魔属联军的制式弩箭可以说是瞄哪打哪,声到箭至! 只是瞬间,那弩箭就到了科恩面前,从黑丝一样大小变成碗口粗,寒光闪闪的金属箭头在急速旋转,耀出一丝丝金辉周围的空气一阵荡漾,科恩与对面的小镇好像被一片雾气隔绝,那硕大的箭头就在他胸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向他呼啸飞驰,但却怎么也飞不过这一尺的空间,反而逐渐力竭、逐渐下降,最后“砰!”的一声插到科恩脚前,泥土飞扬,只留三分之一的箭身在外面! 一只白皙的手掌在科恩视野边缘扬起,做了一个极优雅的手势,手腕轻缓,五指灵动,就像是在抚摸一株花草,对岸却是一阵血雨腥风,十多个壮汉和土屋上的弩机全都被无形的力量绞成碎块唯一完好的小骗子升得更高了些,而且向着河岸这边飘过来。 “你好歹也是个皇帝,遇事怎么能犹豫不决非,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小骗子飘到科恩身前,两手还举着黑麦面包,眼中露出了真正的惊恐。 “在这种情形下,他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幼童,也没有把你当作是人,而仅仅是一个带有食物的竞争者。当他拥有力量之后,就会使用更直接的手段去夺取食物,甚至是吃人,即使是这样,你还留着他的命?” “对,”科恩没有一丝犹豫,背上的黑铁剑已经到了手中:“我要留着他的命。” “为什么?”那冷漠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好奇,而这种好奇的表达并不平等,而是有隐隐的威压含义在里面。 “为什么?”科恩冷冷一笑,还是没有转头去看这个声音的主人:“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打不过我,”冷漠女声很直白的回答:“想留住他的命,你只能告诉我原因。” “道上规矩,尊敬强者。”科恩面无表情的说出了理由:“他既然能骗走我的面包,那就是一个强者。至于你那种没胆、更没想象力的推测结果,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没胆?没想像力?”女声的笑声让人遍体生寒:“你病了,科恩凯达,你在习惯性的否定其他见解。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好奇,那就你打错算盘了。” 小骗子的两腿开始乱蹬,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今天骗了我的面包,长大了就会吃人,这就是你狗屁不通的推测,这里面有什么必然联系?”科恩用不怎么友善的用语回敬:“别说他没吃人,就算他已经吃了人,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这是乱世,什么事不可以发生?需要有什么必然联系?”那女声中的讥讽,丝毫不比先前童音中的少:“鼠目寸光!” “是不是鼠目寸光,那不重要。”科恩一字字的说:“但有我在,谁敢说这以后还是乱世!” 沉寂片刻,悬在空中的小骗子终于吸进一口气,身体倒飞回到对岸,落地后打了几个滚,然后一边爬,一边在那堆模糊的血肉中吐起来。 那个黑麦面包,染了口水又染了血,倒还是被小骗子牢牢的抱在手上。终于,他爬过一丛乱草之后,消失了。 黑铁剑在风中轻鸣,科恩,转过头来。(全本 ) 第7章 河岸边只有一条扭曲的孤道,两旁乱草丛生,黄绿相间的颜色充斥在灰黑的背景中,就像一块用了半辈子的抹布,放在什么地方都绝对称不上是景致。 所以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很难跟风雅拉上关系,格调等等也全都成浮云了,因为这完全是狭路相逢的背景。 如果非要把这种见面跟某种东西连在一起,那只能是真实剥去很多粉饰之后残留的真实,或者还点缀着些残酷。 此情此景,抄家伙砍人才算正常。 很难想像,会有一种美扑面而来。 她就安静的站在科恩身前十步处,柔顺长发在耳边分出两股,如瀑布一般垂到胸前。精致的面容并不能让人惊艳,但纯净的感觉却一丝丝透进科恩的皮肤,直接沁入心脾,让他的灵魂发出由衷的赞叹。但这跟她那幽蓝色的裙装无关、略显苍白的皮肤无关,甚至跟冷漠的目光也无关,纯是因她的气质而引发。 除此之外,还隐约有种奇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在科恩心头。 科恩是斯比亚帝国的皇帝,手握生杀大权,各国各地方的佳丽流水般的送到他身边担任宫女,像是市场上的青菜一样任他挑选,经年累月下来,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可在这时,他的呼吸还是被对方的美打乱,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这点滴变化肯定瞒不过对方。 “你在看什么?”科恩这句话或许并不怎么高明,但对一个急于挽回局势的人而方却很自然。两人之间的形势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开局不利,或者在下一刻,就会有很刺激的事情发生不仅仅是因为两者的身份差异,也因为目光第一次交错时就弥漫在周围的气氛。 “我在看斯比亚帝国的君主。”对方的冷漠语气依然,放到这时,更带着一种隐隐的压迫力:“传说在人类中,唯有斯比亚君主最为出色,是人类百年来最英明神武的豪杰。” “传说都是很无稽的东西,”科恩的脸色算不上好看:“那你看够了没有?” “够了。”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移开一点,一股挑战意味缓缓释放出来:“轻浮急躁,进退失据,总之不似人君。” “这就对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个皇帝,而且这对我也不是褒奖,”科恩没有被对方的话气到,反而还点头认同:“不过在上族的角度看来,我不像个皇帝才是正常的吧?” “何以见得我就是个上族?” “很简单啊,已经很久没人敢拿这种欠钱不还的眼神来看我了,再说,你是打着招牌出现的。”说到这里,科恩心中一动,那种奇异的感觉更加清晰了些:“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想知道答案,当然要有付出,你准备用什么来换取?”对方目光毫不遮掩的逼视过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身上必然有你看得上的东西。但是我讨厌你这种打哑谜抬价钱的手段,所以,我不打算拿什么东西跟你交换。”科恩笑了笑:“你看,这里是荒郊野外,我怎么说也算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而且手上还有武器,但你孤身一个,处境实在是很不妙” “荒唐!你好歹也是帝国皇帝,居然会说出这样无知无耻无谓的话!”对方摇了摇头:“或者你是想激怒我,以便在这里套取有用的资讯?” “你显然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不管我问什么,你必然准备好了一套套的说辞,我套你的话有什么好处?又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想要告诉我的,我不开口你也会说。”科恩的语气非常诚恳,但接下来的语却不怎么地道:“你有一份别人难以企及的漂亮,而我又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当然要把握这个机会,就算不能拿什么,给你脸上涂点黑泥也是好的。” “你果然是个鲜活的人类,没有错,你心中装着一腔以下犯上的**,越是身份高贵的对手,就越是能够刺激你。”对方的话已不再带着冷漠,而是针尖般锐利的蔑视:“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有你在,这里以后就不是乱世吗?一个有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治世?” “我只是想调戏你而已,”科恩晃晃手里的黑铁剑:“你要不然就骂回给我,要不然就闭眼享受,但用不着给我讲大道理,我就这么好打发吗?” “调戏?”对方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科恩:“以你的水准,大概还得练上些日子。” “沙!”的一声,黑铁剑插在脚下,科恩已经扑了上去。与其说扑,还不如说是威猛无比的一撞。他两手平伸,身体微向前倾,带起的尖锐气流向周围压迫过去,十步之内,尘土飞扬!对方身形不动,脸色平静,眼见着他撞到面前,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裙边已随气流荡起。 “噗!”在对方身前一臂的地方,科恩犹如撞在巨石上的水流,身体打着旋偏移出去,头下脚上,甚至比刚才的速度还要快上一些。“嚓、嚓!.电脑站”两声轻响,科恩双手擦过地面,身体像风车一样再旋了半圈,倒着飞了回去,两坨污泥携带着惊人的威势,砸向对方的后脑和臀部。 只要是漂亮女人,没有不讨厌污秽的,一声冷哼当即传出,污泥被无形力量挤成薄片,像屏风一样挡在科恩的前面,“咚!”的一声巨响,斯比亚皇帝这回就像撞在一堵钢墙上!灰色风衣先是鼓胀起来,然后炸裂飞出,漫天都是飘飞的破碎布料。 “隐身?”白净如玉的面庞上,一抹清浅笑意掠过,在她脚下出现一圈透明涟漪,整整三十臂距离内的景物都随着这涟漪的波动在抖颤。 隐在左前方的科恩像是被火烧到一样跳了起来,不过他显然记得先前的豪言,十来团污泥被他随手甩出,分成数种手法飞向对方的脸! “还你。”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动作,污泥在她身前一臂的地方掉头回飞,这种转向很诡异,也超越了科恩的认知。十几团污泥的轨迹和速度有丁点变化,直接就循来路回飞! 两柄黑铁长刀在夕阳中耀出片片光狐,把飞来的污泥斩成小段,但被斩小的污泥依然没有改变方向和速度,反而围住了科恩,逼得科恩向后飞退,双刀舞得如同两个黄金光轮,用凛冽的斗气把这些污泥团子绞成轻飘飘的粉尘虽然粉尘无法载力伤人,却也把科恩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更别说他这一退,已经退出将近一里,用逃来形容更恰当些。 “好玩吗?”而对方脚步未曾动过,却还是站在科恩十步之外的地方:“被自己丢出的几团污泥追得丢盔弃甲,心里会不会觉得有些憋屈?” “好玩。”科恩邪笑着回答:“调戏女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屁股没摸到,还会被泼洗脚水。” “粗俗。”对方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你前些天本来沉重冷静,现在为什么会这么轻浮?” “荒郊野外,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突然蹦出来找我搭讪,你觉得要什么人才会不轻浮?”斯比亚皇帝嘿嘿一笑:“像你这样出现的女人,心里本来就没打什么好主意,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诸多要求?你打扮得花枝招展,难道是来找我谈正事的吗?” “当然是正事。”对方点头。 “屁!”科恩呸了一口:“本少爷从不跟漂亮女人谈正事,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所向无敌!” “就算是皇帝,任性也不是好习性。而且有些事情,根本轮不到你做决定。”对方显然被科恩的话激起反应,但并没表现在脸上,只是微微抬手:“你要为这种态度付出代价。” “我的态度很正常嘛” 科恩才说了半句话,对方的手指就收紧了,无形有质的力量包围过来,一圈圈砸在科恩身上,就像刚刚那个小骗子一般,科恩已经无法动弹,两柄黑铁战刀高举过头,被禁锢的身体还在缓缓上升。在脚尖离地之后,他的身体一斜倒了下去。 “这是你自找的。”对方的手里甩出一根长鞭,缠在科恩脚上,拖着就走。 “你这个没有姓名的野女人!万年没见过男人的恶婆娘!你敢放了本少爷,改天再打过吗?!” 科恩还没骂上两句,她回头一鞭让科恩住了嘴,那鞭子带着一簇绿油油的火焰,轻轻一声就在科恩身边开了个深不见底的裂缝! 才被拖着走了几步,科恩眼中的景物就大变样了,那些色彩斑斓的野草荒原已经不见踪影,被一片金黄色的麦田所取代。他倒在路面上被人拖着,看不到太高太远,只觉得路两旁全是挺立的麦穗,轻风吹过,泛着金光的麦穗“沙啦啦”的响成一片,还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我说美人,虽然我有四个妻子和无数侍妾,但没有一个孩子,你抢我可找错人了!你固然是很漂亮,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我很难对你有冲动的我其实是有怪癖的男人,神族小公主和魔族小公主嫁过来之后,我已经彻底暴露了我阴暗的心理,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们*,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你脑袋长在什么地方你这哑巴丑女人,没头脑、没身材、分不出前后的老妖怪” “到了,”她手腕一振,科恩的身子就向前滚去,摔在自己脚下:“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你一路上的下贱我充耳不闻,但这里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你的修养蛮好,但用辞不佳。你要知道,调戏女人叫风流,丢美人污泥最多只能叫下流,跪着求你让我摸一下屁~蟹~股这个才叫下贱。”科恩正色说:“上过圣都皇家学院的人,都会明白这一点。” “这么说,你是自认下流了?” “只要你自认是下流的目标,我自认下流又有什么关系?本少爷老早就说过,胜利的方式有千百种,就算打不赢漂亮女人,也要抓抓他的屁股!”科恩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小人得志:“我说爱米妮,你心里其实已经乐开花了吧?” “你”对方眼神一凛,显然没想到科恩认出自己:“怎么知道的?” “虽然你突然变了容貌和身材,还一副冷冰冰的债主表情,但你的体态和风韵总不会改变的。”科恩当然不会说出全部原因:“再说了,除了你,还有谁能把我的调戏不当回事?黑暗魔族里,你这样好脾气的人可不多啊!” “劈啪!”一道电流从爱米妮的手指中窜出,流光溢彩一般,从科恩的头部一直刷到脚,电得他浑身扭来扭去。 爱米妮冷声说:“我现在脾气可不好!以你的身份,你现在要叫我殿下或大人,又或者称呼我全名――爱米妮·伊萨伯安特!” “香蕉你个西瓜,女人就是麻烦!”科恩弯曲的脊背伸展开,大口吸着气,迎上爱米妮的目光,大声抱怨:“爱米妮·伊萨伯安特殿下,你这个女人真是很麻烦!” “彼此彼此。”爱米妮并不否认,手上长鞭卷起,把科恩向前一丢,水花飞溅,头晕眼花的科恩已经掉进一个水潭里。 “太不像话了!”科恩站起来,抹一把脸上的水:“换了个伊萨伯安特的姓氏很〔原图空白〕吗?连以前的交情都不顾,没义气呀” 水波荡漾,碧色粼粼,上面漂浮着点点金黄色的花瓣,科恩抬头一望,水潭边沿都是以半透明的冰晶砌成,周围分布着一些形态柔美的树,树干倒是稀疏,但上面的绿冠却非常茂密,遮住了大片天空,无数花枝倒垂下来,正在随风摆动,水面那些金黄色的花瓣,大概就是从这些树上飘落下来的但无论怎么说,这跟先前的麦田都是两回事。 “伊萨伯安特,是真正的魔族姓氏,拥有这个姓的魔族,会具备无与伦比的力量。你觉 得这样的魔族会跟你有多少交情?”爱米妮从一棵粗大树干后走出来,坐到了潭边的大块玉石上,两手叠放腿上,脸色平淡,目光却高过科恩头顶一线:“现在我说,你听。” “你可真难相处啊交情这种东西,不是我说有就有的嘛!”科恩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先前不是麦田吗?怎么呼的一下就到了林子里?不过这林子很漂亮,我喜欢!” “这是位于精灵花海中的浴池,你最好洗干净些,免得再让我动手。”爱米妮说:“先前的麦田,距离精灵花海有四千多里路程,距离你不承认的乱世一千余里。” “几千里的距离,这么几步就走完了?”虽然是刚才的亲身经历,但听到真相时还是很吃惊:“这也是上族的特殊魔法?” “要这么说也可以,但能使用这类魔法的,举世只有五人,眼下嘛,只有四个半。”爱米妮说:“赤足过麦海,玉潭沐浴更衣,这是晋见仪式中必须的环节。别人要走九天,你是所有人中走得最快的一个,只是你不怎么老实,所以是唯一一个被拖过麦海,丢进玉潭的。” “晋见?”科恩一愣:“这玩笑开大了点吧?” “你可以认真些,也可以当这是个玩笑,毕竟要见你的不是我。”爱米妮并不在言语上纠缠:“我当数到十,你还不开始的话,你就永远别想爬上来。” “洗就洗,你小心眼睛痛!”某人扯开了武士服。 “你马上就要痛了。”爱米妮一招手,花树后面转出十来位面容娇美的精灵,捧着各种沐浴用具,沿着潭边的阶梯下了水,向科恩拥了过去。(全本 ) 第8章 在玉潭里洗浴完毕,再被精灵们服侍着换了新衣,花海中,一个崭新的科恩·凯达出现了。这可不是玩笑,他浑身皮肤都被精灵们用某种石头仔细的打磨过,然后一次次的冲洗熏香,直到他濒临暴走边缘为止。那身魔属风格的精美礼服,无论工艺和用料都是他前所未见,科恩甚至都懒得去估算造价,因为那一定是个复杂而烦琐的过程。 他随身携带的物品,自然一样样的被放在身旁的玉石桌面上,写满密码的小册子、色彩缤纷的晶石、长短武器、各类药剂,甚至包括一些用途诡异的小工具,数量之多,种类之杂,让爱米妮殿下叹为观止。 其他人别说把这些东西随身带着,能想到这么多东西都算本事,而科恩,却很平静的当着她的面把这些东西再塞回身上。 “混口饭吃而已,别瞪眼嘛!”某人讪笑着:“你之前不是第一魔将吗?看样子高升了?” “跟我走。”爱米妮转身就走,给了科恩一个后脑:“第一魔将只是我的掩饰身份,现在你应该称呼我黑暗魔族公主殿下,或者叫我爱米妮大人。” “公主殿下?别说笑了,你难道不知道公主都是用来打倒的”科恩一副没想到的神色:“那么,芙莉格·伊萨伯安特殿下呢?你突然变成公主殿下,她居然没有一点意见?” “芙莉格·伊萨伯安特,”爱米妮停步,转身,盯着科恩说:“她不是被你杀掉了吗?” “芙莉格殿下被人干掉了?”一瞬的惊讶过后,科恩心情大好,哈哈大笑着说:“就我这两手也能杀掉芙莉格·伊萨伯安特殿下?栽赃也得看看对象,芙莉格殿下是公主,你也是公主,如果我能干掉她,还会被你拖着走吗?你别逗了!” “这是神族长公主亲口所说,她说的话,我当然会信。”爱米妮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听说你还学会了领域魔法,甚至能操控时间呢!” “熟归熟,乱说话我一样告你诽谤!”在爱米妮面前,科恩难得认真一次:“本少爷可不会领域魔法,操控时间什么的更没有听说过。” “你不必向我解释,今天是晋见,大概说不到这些事。但如果我是你,必然要打好腹稿,省得到时候欲哭无泪。”爱米妮说:“忤逆犯上,别说黑暗魔族,就算光明神族也饶不了你。” “这样说来,上族一定要把这笔帐记在我身上了?” “辩解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没人会感兴趣。”爱米妮淡淡的说:“你能找出真凶那当然最好,你应该有找出真凶的本事,被人当胸一剑刺穿也没事,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呢?” “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了呢,原来你还是看了我的胸口啊!”科恩摸摸胸口:“幸运,幸运而已,其实那一剑没有伤到要害,我是被活生生吓晕的。” “没有伤到要害固然很难得,但为什么连个伤口都没有?”爱米妮淡淡一笑,撕开科恩的伪装:“难道乌鸦的武技是虚有其表,那一剑连你的皮肤都没擦到?” “我这个人是比较耐打,抵抗力又强,殿下你刚才大发神威拖了我几千里,不也一点伤痕都没有吗?”科恩在心里更正“其实你刚才是大发神经才对”,脸上一点异样表情都没有:“再加上我这个人怕死,身上带着无数药剂,又怕我的皇妃发现这个伤痕找我追问,所以每天不停涂抹,那伤痕自然就消除了。” “说起斯比亚的几位皇妃,你倒是把好们藏得很稳妥,但你是否明白,你越是把她们藏得深,她们就越危险?在比斯大陆上,没有任何人能躲得过上族的惩罚。”清冷的笑意在爱米妮脸上一掠而过:“你没有把魔族小公主当成是你的皇妃,也是时候让她回归魔族了。” “当初是上族把小公主硬塞给我的,现在又要把人硬要回去,这态度真的让人无所适从。”科恩无所谓的耸肩,继而“噗噗”一声笑出来:“我突然想到,爱米妮大人,如果当日在待城下,我在长公主面前点了头,可就是大人你嫁给我” “住嘴!”爱米妮脸上的神情立即就凝固了,随手一掌拍下,让科恩脚边的一丛碧草瞬时分解成细末:“你的眼珠如果再转来转去,我就把它挖出来!” 不管爱米妮铁青的脸色,科恩却背过身去,用手捂着嘴闷笑,完全不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用规则调戏人,果然无往不利,而这一套散拳打下来,科恩也试探出了自己的位置。此时此刻,爱米妮不可能对自己怎么样,因为要见自己的不是她,她只是来引路顺带敲大棒。 虽然以前跟爱米妮很熟悉,但现在人家已经是公主了,水涨船高,既然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那科恩也不必留手。 如果科恩刚才就这样说话,必然要大吃苦头,但现在已经洗了澡换了一副,她主子必定等在前头,她还敢再把科恩拖上几千里吗? 黑暗魔族的公主啊,果然只是用来满足下位者犯上心理的,下嫁人类也好,被逆弑也罢,都是竖在正公主前面的靶子而已不过,拥有公主头衔的爱米妮,变化真大。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一条碎石小径的尽头,前面出现一片雅致幽深的木屋。不怎么高大,整体掩在绿萌花海中,粗略一看并不是显得大气,但一门一柱一阶都极尽巧思,就连木栏上的雕花都顺着纹理排布,丝毫不露人工痕迹。 “到了,这是至上王者的休闲居所,别说是人类,就连一般魔族也不得进入。”爱米妮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扉,回过头来告诫:“你要注意举止” 但映入她眼帘的,不再是一张讪笑或揶揄的脸,是平淡中带着些沧桑的表情,冷静里闪耀着光芒的眼神,科恩就像刚才那样随意的站在她身后,让她下面的告诫再也说不出来 就算爱米妮是头猪,也明白自己刚才是真的被调戏了,而且更惨的是不能马上报复回去。 爱米妮整肃面容,走进庭院,站在滴水檐下,轻声向内堂通报:“爱米妮·伊萨伯安特,奉命迎接科恩。凯达至此。” 她的话音在梁柱间萦绕,正堂的大门无声开启。 站在爱米妮身旁的科恩抬头望去,堂内是一条比之、能容两人并肩行走的通道,尽头黝黯不知道有多长,两旁窗户正依次打开,柔和的阳光投射在通道里,照耀着里面的壁画和雕塑,那上面描绘的人物和景致顿时鲜活起来。 爱米妮当先领路,科恩落后两步,完全没在意爱米妮“你小心点”的眼神,目光全被通道中的壁画吸引,那些用简练笔墨绘制的人物真像活的,正一组组的演绎着各自的故事。 精灵的归隐,翼人的没落,矮人的分裂,血族的沉沦,自然也少不了人类的崛起不但有形,而且有声,只要停步注目,人就会像是灵肉分离一般,整个心智都被卷到画中,就如同自己就是画中的一员,正在经历着某件事。 浮光掠影中,科恩目光游移,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而爱米妮这时也不催促。 第一个人类王国的开国庆典很简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六名衣不遮体的老头子簇拥着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他就站在一棵高不过两臂的巨大木桩上,用拗口但直白的话向两百多名追随者宣布:“你们现在能看到的土地和大海,就是我们的国土!最高山峰之下,就是我的王城!我们的王国受上天庇佑!受我的保护!我是王!我是你们永远而唯一的王!” “杀死精灵!赶走野兽!”围观的人们这样欢呼着:“你是王!你是王!你是王!” 第一名贵族受封时的誓词很简短,仪式本身也显得很随意,一名胡须花白的老军人,手持一根巨大的狼牙棒,单膝跪在一名衣着华贵的小孩面前,百臂之外就是血雨腥风的战场。小孩根本拿不住长剑,还被几枝飞过的流矢吓得说不了话。 老军人两眼一瞪,昂天大叫:“土地作证,天空作证,我世代受供奉,也世代供奉我的王!” 说完之后,他举起狼牙棒冲去了战场,不过瞬时,身上就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第一场黑暗魔殿的祈祷,已经像模像样了,一如今天般肃杀和压抑,木材垒成三十臂高的塔状,平顶上绑着二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不知犯了什么罪行,正在声势浩大的祈祷声中瑟瑟发抖。五名面目阴沉的祭司手持火炬,同时点燃了巨大的柴垛,火焰扶摇而上,舔舐着一条条生命,无数围观的人类,在外面爆发出一浪浪的欢呼 一路走过,科恩饱览了战争、建国、灭族,感受到了幸福、饥饿、苦难,这条长廊集成了人类由古到今各类重大事件,堪称是一本活生生的历史。但科恩只认真看了前面小小一段,就不再感兴趣了,脚步也逐渐加快。晋见之前经过这条长廊,必然是魔族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先声夺人,看多了,人自然会被其中的气氛感染,最后只怕是要心如死灰,爬着出去。 看科恩没有被壁画吸引,爱米妮稍感讶异,不过没说什么,继续前进直至停在通道尽头。 “你是客人,请先行。”爱米妮推开门,终于客气了一回,侧身礼让科恩。 “如果我出去第一脚踩空,殿下会不会高兴?”科恩站在门前,一本正经的问爱米妮:“殿下那么大本事,在门外面挖个坑阴我太正常了。” “王上宅院,不容嬉闹。”爱米妮左手轻抬,捏着科恩肩上的一点布料,直接把他向前一送。 科恩身不由己的一步踏出,已经来到通道之外。 在这里,内外不再是一种概念,而是景致完全迥异的两处地点,这种感觉,跟科恩以前进入恩泽之门或沉眠之地浮雕幻境都不一样,因为两处地点都是真实存在的,相隔不知多少距离,现在却被自己一步跨越,在一个人类、即使是优秀人类的角度,都很容易滋生震撼心理和满足感。 像这样发展下去,之后跪下抱魔族的大腿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科恩还是个普通的人类,但他对这套把戏很有抵抗力,因为他本身就是拿唬人当饭吃。无论名利引诱,或者是威势胁迫,只要谨守住自我,就不会有状况发生,这个道理科恩从小就知道,不过在跨出那一步的时候,他还是闭了闭眼。 爱米妮站在科恩侧后,不再出言引导。科恩静静的低头站了片刻,这才抬头打量周围。 好宏大庄严的宫殿!檐角挂云,屋顶支天! 好富丽堂皇的楼宇!梁柱晶莹,阶栏明澈! 科恩探头昂望,视野立即被一面挂在殿前的巨大黄金牌匾占满,上面的一行文字硬朗狂放,欲飞欲扑,在阳光下映出漫天灿烂光辉。侧转身体,宫殿穹顶的古朴线条一路向远方绵亘过去,竟然不受地形的限制,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身处在这巍峨宫殿之下,受到那一股股威势冲刷压迫,无论是谁,心中都会生出一种渺小的感觉,进而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轻风徐徐而过,殿堂檐下的风铃响成一片,这浩瀚威亚中唯一的一股轻柔响动,顿时惊醒了还在举目远眺的科恩。随着风铃声,宫殿大门中走出一队人来,青一色的连体铠甲,外罩锦袍,一个个眉清目秀,身材健美,却不是人类,也不是科恩以往所见过的魔族。 科恩无法肯定他们是什么种族,只觉得他们的举止比人类灵动,比精灵沉着,简单的步伐中带着冲锋般的威势,就像一群野蛮人战士在逼近。 “客人日安!”长相威猛的武士首领站在阶前,声音洪亮:“在进入殿堂之前,客人要留下随人兵器,这是对主人的尊敬,还请客人体谅!” “客随主便,应该的。” 科恩解下随身携带的兵器,两把刀,一柄剑,三支匕首至于其他的,应该算是“武器”而不是“兵器”,所以就没有留下的必要。好在这首领的目光中没有怀疑成分,倒是爱米妮看着科恩,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爽快!回头我们用大碗美酒向客人致歉!客人请进,主人在里面等你!” 六件兵器让武士首领很满意,但他绝对想不到这只是一分部,于是让开了路。 殿堂里面,几名身段妖娆的精灵侍女迎上来,手持熏香绣笼为科恩开路。 科恩想也没想,一步跨入。 大殿极为宽广,从任何一个小方向都看不到尽头,排排晶莹剔透、要两人才能合抱的圆柱,在这大殿里却显得纤细小巧。除紫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镜面一样的巨大地板,简直纤毫可鉴,反射着天花板上几千盏魔法灯,那些排列精巧的***缓缓旋转着,瑰丽万千,恍若夏夜繁星。 侍女走在前面,爱米妮走在后面,步伐都是悄无声息。可科恩脚下一动,地板却“波!”的一声响,犹如石子儿落水,荡起一圈涟漪扩散出去,在大殿中波动不息。 科恩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主动,就在这声轻响中丢失了一半。这一声打破平静的声响,破坏了原本平分科色的主客局势,身为客体的科恩·凯达势必要先开口,不然这一“失礼”的举动,就会给科恩的防线中留下一丝缺陷。 而先开口,却又会让科恩陷入被动。即使科恩不觉得自己被动,但对方却可以这样认为优势这东西,不仅能在客体上产生,也能在主体上产生。 科恩毕竟是科恩,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抬头扬声:“科恩.凯达,应邀前来!” 清朗的话语,明快的节奏,在大殿里荡起更多的涟漪,彻底遮掩了先前的波动。 “对你而言,这会面来得太晚;但在我的角度,你却来早了!” 伴随着这句中正平和的回应,一股无形有质的威严从大殿深处弥漫过来。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让人真切的感受到它的存在,却又不迫人意志、伤人心境。 对方人还没有出现,科恩已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好沉稳的心机!好棘手的局面!(全本 ) 第9章 没有任何迟疑,科恩就是这么肯定,在大殿深处说话的必然是黑暗魔王! 在算计谋划了足足几年之后,在经历了无数凶险磨难,甚至是付出难以计数的代价之后,科恩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终于站到比斯大陆最强者的面前。 这一刻,科恩平静的脸色下,心潮澎湃,但他来不及感慨,也没时间兴奋,而是聚集起全部的心力,准备应付眼前的局面黑暗魔王请他来这里,当然不会是喝茶聊天的。 可以说,自从爱米妮出现之后,他和魔王的交战就已经开始了,双方各出奇谋,都是为了在这一次会面中占据优势,以达到自己谋划的目的。但要占据优势,得先取得主动;而要想取得主动,又必须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气势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但谁都触摸不到,也不能打包装箱。它至少得由两者共同维持,而且随时处于变化中,操纵得好当然事半功倍,反之就只能丢盔弃甲、一泻千里。 就现在各方的态势来分析,科恩显然是贫弱的那一个,因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客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都没他的份,说得直白些,有可能一言不合,对方关起门来就把他给黑了,他还没处喊冤去。大家这点都心知肚明的,只是不点破而已。 通常情况下,身为弱势客人只能任人宰割,但科恩却不能接受通常的结果,他必须要翻盘才行!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咸鱼要想翻身可不容易。从踏入这大殿之前,他就已经落入了黑暗魔王的算计当中,殿前解除武器那一幕也是对方故意安排的,目的是让科恩放松戒备。 所以,无论是急是缓,又无论似春风如骤雨,这气势,科恩一定要先布好。 “早也好,晚也好,我总算是个佳客。”科恩轻笑一声,很是悠然地向前迈出步伐:“如果再遇到一位好客的主人,宾主尽欢,这才是一场好聚会。” “让爱米妮公主远迎千里,又一路屈尊侍候,黑暗魔族还不算好客吗?”对方在大殿深处亦是一声轻笑,隐隐点出自己的身份,接着揶揄科恩:“早就听说你油嘴滑舌,是个爱占便宜的恶客,今天总算是领略了,我可不想让你咬下爱米妮几根羽毛,日后拿去狐假虎威。” 羽毛这个典故,自然是在影射科恩几年前晋见光明神族时,咬下神族长公主几片羽毛的往事。对方不说他是怎么知道的,科恩也不需要问,因为这不是重点,时至今日,如果科恩还不明白其实是同坐一条贼船,那天字第一号大傻瓜的头衔就非他莫属。 “少不更事,颇多荒唐,当然情有可原。如果我之前没认出爱米妮殿下来,倒还可以捞点好处,无奈啊!”科恩不以为然,轻轻一叹又迈出两步:“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 “所以就一路与爱米妮有说有笑的过来了?”黑暗魔王的声音也在缓缓接近:“原想你还要在画廊中耽搁些时间,没想到你就直接走了过来,枉费爱米妮与我的一番苦心安排,或者是因为那些壁画上不得台面,无法招待客人?” “那些壁画是很好,花花绿绿的,人物很多,场面也够大。但我骨子里是个大老粗,官话叫庸俗之人,这玩意再怎么雅致也不对我的胃口。”科恩的笑声正逐步转向豪迈:“如果把那些壁画都换成美酒佳肴,才能令我流连忘返,听说之前的人类晋见,在花海里洗白白之后就得上正戏,没有画廊这种招待,但没想到第一回开张就遇上我这个俗人,真是遗憾啊!” “不必哀怨感叹,既然请你来做客,哪能少得了美酒佳肴。别人的晋见倒是简单,直上地狱岛就好,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魔王的位置渐近,声音更加清晰:“这座宫殿并不在地狱岛,也不在比斯大陆某处,而是孤悬海外,就连黑暗魔族的成员也不知道,算我的私宅。” 魔王的话音刚落,一阵风扬起圆柱边的重重纱幔,顿时满殿华彩,如梦似幻,吸引了科恩全部的目光。 等纱幔徐徐归拢之后,传说中的魔族统治者,比斯大陆双巨头之一,终于出现在科恩面前就像是一次偶遇,两人默契的止步,彼此只相距十臂。他们脚下的地板仿佛更加晶莹剔透,倒映出上方一盏固定的灯光,这一盏不移不动的魔法灯,就是整个大殿的正中心。 大殿里的气氛微一凝滞,两人之间的那点空间就恍若塌陷了一点,将周围的光线牵扯过去,让旁人的神智一阵动荡,各人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只余下两个相向站立的身影。 第一眼看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科恩无法把他与心中的设想重合起来。黑暗魔王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严谨中不失洒脱,和蔼里却没有一星半点的随意。 至尊着专属的威仪,从魔王身躯中流露出来,把周围的一切笼罩住,当然也包括科恩。科恩要鼓起所有的勇气,才能直视他的面庞! 他高过科恩半个头,面部轮廓硬朗,身材几近完美,穿着对襟礼服,配饰简单,装束很符合科恩的审美观,一举一动,甚至是简单一站,都能给人一种“本来就该如此,我怎么没有想到”的感觉。目光落在他身体的任意一处,都让科恩感觉怪异,仿佛看到的并不是一个真实的身躯,而是能够细分,再细分,直到分成千千万万个相同的等份。 就像视野中的魔王再怎么清晰,映照到心头的依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更别说“记住”。 “魔王陛下,日安。”科恩深吸一口气,收回已近枯竭的目光,没有按照正式礼节问好,而是用了简单的平礼,他这种行为立即引发旁人也就是爱米妮的不满。 “真简略,平时的问候总要缀一长串不切实际的词汇。”魔王对科恩的平礼一笑置之,化解了爱米妮的惩戒企图。 科恩摇摇头说:“那种东西,真不如一句老大来得实在。” 魔王笑了,爽朗的笑声在殿堂中回荡,就像潮汐掩盖沙滩,瞬时就铺满了每一寸空间,柔和,无法抵御。科恩的衣袍在笑声中微微颤动,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前些日子,听说你有些不妥,但在今天看来,你的风格保持得很完好。”魔王的笑声终于降下:“我说一句,你就回一句,不肯吃一点亏,这样倔强的性格,对你来说弊大于利。” “陛下明鉴,这并不是我的性格,”科恩正色回答:“平凡如我,站在陛下面前,只不过相当于一面镜子。陛下感受到的种种,其实是陛下施加在我身心上的感觉,但我这面镜子质地不纯,反射出的种种景象难免会有些失真,真是遗憾。” “只是一面镜子吗?科恩?凯达,你这句话太谦逊了。” “好吧,客人已经自报姓名,我这主人也不好不回应。”黑暗魔王轻轻摇头,伸手出来在科恩额头虚点一下,指间闪耀出的一点光芒在科恩额头前散开,随魔王的话震动着:“在永恒的注视之下,汝可称呼吾的真名,苏克穆萨?伊萨伯安特!” 四散的光芒聚拢,再轻轻爆开,化作无数微不可察的粉尘,如星芒一样飞向四面八方。科恩一愣,有些不明白魔王这是在做什么,告诉个名字也弄得这么复杂?但魔王收回了手,只用柔和的目光看科恩,并不解释什么。只是他身侧的爱米妮上前一步,缓缓开了口。 “科恩殿下。”爱米妮对科恩的态度大有好转:“王上把自己的真名告诉殿下了。” “很荣幸。”科恩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点点头说:“我的真名是科恩?凯达。” “姓名,对黑暗魔族而言非常重要,代表着力量与威严,是一切荣耀的源泉,王上身为黑暗魔王,自然也不例外。”爱米妮细细的解释:“王上将真名告诉殿下,这是对殿下无与伦比的信任和关爱,从此之后,殿下身份远超一般黑暗魔族成员,可以称呼王上的真名而不算犯禁。从现在起,在比斯大陆,除却光明神王和少数几个人之外,殿下的威仪高过所有生命。” “只是知道了陛下的名字,就能有这么多变化?”科恩倒真是没想到,黑暗魔王的名字还有这种功效:“可我本身什么也没有做过。” “殿下再回想一下刚才,然后闭上眼,试着在心里默念一次。”爱米妮说:“会不一样的。” 依照爱米妮所说闭上双眼,科恩默念了黑暗魔王的真名,当默念完最后一个音节,黑暗魔王的影像立即在心中出现,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一团模糊、一个代号,而是连细节都很清晰!顿时,科恩知道了这名字中蕴含的魔力,这名字,其实就是魔咒! “王上的真名,本身是一个简短而强大的魔法,蕴含着无尽的能量,甚至能组合成一系列强悍的魔法,”爱米妮看着若有所思的科恩:“殿下所知道的王上真名,与其他人记忆中的都不一样,是唯一的,所以殿下每一次默念咏颂,哪怕相隔千万里,都可被王上听到。” “明白了,”科恩释然的点点头:“这跟召唤仪式有相似之处。” “原理近似,但这不是召唤魔法能比的。殿下现在只能在心中默念,要想用声音咏颂出来,还要花费大量心力,而且效果也不一样。”爱米妮解说完毕,转身对黑暗魔王一礼:“王上,科恩?凯达此次晋见,是否需要记录在册,向比斯大陆宣扬?” “你的意思呢?”魔王看向科恩:“如今的斯比亚,还算是神族麾下的国度,私下会晤黑暗魔王,怕不怕光明神族去找你的麻烦?” “陛下说笑了,”科恩很干脆的把手一摊:“我是被爱米妮殿下拖来的!” “好油滑的人类!”黑暗魔王哈哈一笑:“如果不用好东西招待你,你必然怪我这主人小气传令,重启四季庭设宴,爱米妮相陪!” 侍女们回应一声,俏然退下,只是几步之后,她们就从科恩的视野中消失了侍女都有这样的水准,倒让科恩吃了一惊,黑暗魔王,果然还有许多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既然是待客,我当然要做足全套。”黑暗魔王却对科恩说,“来,让我为你领路,顺便为你解开心中疑惑。” 随着魔王的转身,大殿中的空间和光线都有了变化,科恩跟在魔王身后,只是几步迈出 ,身边就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花窗,居然是在毫无知觉中,他就跟着魔王走出了大殿。 “你不必惊讶,这处宫殿的奇妙并不仅于此,要真的仔细评定,这里并不能算是最好的。选在这里接待你,是不想让你感觉不自在。”魔王淡泊的声音传来:“一直以来,你对黑暗魔族并无好感,对地狱岛魔众也颇多微词,这些我都明白。” 他的语调是柔和的,但科恩无法肯定他会不会在说下句话时翻脸,对魔王性格完全不了解,这让科恩在应对的时候很吃力。 “我性格跋扈,让陛下为难了。”走在侧后的科恩明白,魔王这话具有开启话题的作用,但对方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只能顺势下台,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场,关键的东西还在后面呢! 而魔王听了科恩的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远离地狱岛和黑暗魔族,你是否感觉舒适一些?” “陛下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科恩摇了摇头:“我在陛下这里做客,怎么能说是远离黑暗魔族呢?” “有些事情,你可以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能不明白。我是我,魔族是魔族,这两者之间并不是一回事。”魔王的语调依然柔和:“你觉得你这一路见到的景象,与黑暗魔族有什么关系吗?” 魔王虽然走在前面,但科恩却觉得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深入心魄。 “陛下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科恩点了点头。 “果然,”魔王却在前面摇头不已:“跟你说话很耗费心力。” 这算是破天荒的,有人当面鄙视科恩如果他不是魔王,科恩肯定会掏出好几样武器,轮着砸他的后脑勺!(全本 ) 第10章 好在魔王的感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科恩总算有机会压下心头的不满,其实这并不能简单归罪于科恩性格冲动,而是有其他原因的。走进这宫殿,特别是魔王出现之后,他的心绪并不完全受自己的控制,反而会随着魔王的语气和神态而波动。一个连名字都蕴含了无上魔力的魔王,要做到这点真是太简单了所谓无奈就是这样,科恩心理明白,但他无法改变。 他只能打起全部精神,不至于立即显露败象,其实现在的局面不复杂,在能力上比较,科恩当然不是魔王的对手,处于下风是很正常的事情,关键在于他能撑多长时间,用什么方式去撑至少从表面看来,魔王并不是有意压迫他的情绪,那些蕴含着威势的话语,似乎都是随口说出的,但就算是魔王介绍一株灵气十足的花草,也能让科恩汗流浃背。 “四季庭到了,”终于,魔王停下了脚步:“你远途而来,先请去用些酒菜,我不太习惯这些食物,由爱米妮陪着你怎么样?你虽然以前就认识她,但今天还可以重新认识一次。” “客随主便。”知道这是魔王有意作为,科恩当然听任安排,要是让魔王的压力一直持续下去,他可有点受不了了。 果然,魔王一离开,科恩身上的压力缓解很多。 呼出一口长气,科恩转头看到爱米妮,她的目光分明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甚至带了几分久违的亲切天地作证,她先前的表现跟其他公主们一点区别也没有。 “家长不在,你就开始走可爱路线了吗?”科恩哼哼两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原本就没打算在魔王面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时魔王一走,更是显得轻松。 “谁敢在科恩殿下面前装可爱?”爱米妮淡淡一笑,迷人风韵透体而出:“殿下请。”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科恩压低声音:“先前不是还在装圣女吗?” “那是想试试殿下而已,”爱米妮回答:“陛下心里还记得我,我很欣慰啊!” 之前魔王说设宴地点的时候,科恩注意到他用上了“重启”这个词,当时还以为是魔王很久未曾涉足的地方,但现在真的踏步在四季庭里,科恩才算真正领略到四季庭的真实含义。 结构很简单的一个亭子,简单到任何一个富豪后院都能拥有,一面平台,四根立柱,周边以珠帘遮光。但当那些珠帘被爱米妮拉起之后,亭子四面的景物令科恩心头狂跳如果单看一面的景色,任何人都不会感觉惊奇,但再看看其他三面,任何人都只能倒吸凉气。 四季庭,真是四季庭! 正面春分和煦,万物苏醒;右边夏日炎炎,知了长鸣;左侧的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再一回头,果然是枫叶如火,漫山遍野! 科恩早知道可以操纵空间,另外,沉眠之地的浮雕、生命祭坛的幻景,乌鸦的领域,这些都是空间魔法的运用,甚至爱米妮拖他来做客,中途也多次用到了空间魔法。但没有任何一次,有人能把空间魔法用的得这么大气、奇妙、生机勃勃。那四面景色,中间连一丝接缝都没有,即便是有,科恩也没那本事看出来 “这就是四季庭,”等科恩看够之后,爱米妮才缓缓开口:“还看得过去吧?” “岂止。”科恩苦笑:“这真是大手笔,即使看到了,我依然很难想象。” “是王上很久以前做的,陪伴我度过了很长一段岁月,困惑和苦恼交缠的岁月。”爱米妮看看庭外的景致,侍女们乘机布设座椅,传上菜肴,果然是精美丰富,令人食欲大开。 “请坐,”爱米妮空出主位,把科恩请入客位,自己在侧位坐下,背后衬托着皑皑白雪:“王上大概还要一会才会过来,殿下请用,另外有些事情,我也要向殿下说明。” “没有问题,不过,爱米妮殿下真能代替魔王殿下向我解说吗?”科恩伸出魔爪,扯下一只灼烤飞禽的腿,这么多年了,他在人前吃东西的动作就没有文雅过。 “在这件事上,我当然能替代王上,否则王上也不会单独将我留下。”爱米妮让侍女退下,自己拿过一只酒壶:“殿下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以王上的身份不好解释。” “明白明白,俺也是兼职当了皇帝的。”科恩嘴里塞满了东西,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头却是在苦笑,这魔王不但本领气势顶呱呱,连人情世故也练得很精通啊先让爱米妮来解释交涉,然后自己出面,一言定夺,这不是以前自己给人下套的手段吗?! “那得先说好,这种事情不能笑眯眯地谈,”爱米妮看着科恩:“你可不能事后怨,说我没有义气,冷面相对。” “只要你不拖我,我就不抱怨。” “小气,一点玩笑还记着“其实到现在,愤恨淡薄了,反而有很多疑惑。”科恩说:“铁腕铁律、不讲温情,这本身不是什么坏事,但我疑惑的是,黑暗魔族这么做并没有带来好处。” “殿下是一国之君,当然明白手段是为目的而服务。要管理亿万人类和异族,同时又受世间物欲侵蚀,魔族成员这样做事,也是苦于无奈。”爱米妮摇摇头说:“就算在你手下,层层官员也不尽然能被你掌握吧?你又是以什么办法制衡的?国法在你心中是什么?映射到你国民身上之后,还会与你的初衷一样吗?”。”爱米妮正色说,“殿下,在你的角度不计人类,而仅仅是在你的角度,你觉得黑暗魔族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残酷无情,”科恩已经换了飞禽另一只腿,坦白直言,“黑暗魔族做事,比我干净彻底。” 这句干净彻底,无论是在什么角度来解读,都不算什么好话。 “你没说错,黑暗魔族做事一向是铁腕铁律、不讲温情。”爱米妮并不生气,反而点点头,“殿下成年以来,黑暗魔族成员处处为难你,你心怀愤恨也是在情理中。” “其实到现在,愤恨淡薄了,反而有很多疑惑。”科恩说:“铁腕铁律、不讲温情,这本身不是什么坏事,但我疑惑的是,黑暗魔族这么做并没有带来好处。” “殿下是一国之君,当然明白手段是为目的而服务。要管理亿万人类和异族,同时又受世间物欲侵蚀,魔族成员这样做事,也是苦于无奈。”爱米妮摇摇头说:“就算在你手下,层层官员也不尽然能被你掌握吧?你又是以什么办法制衡的?国法在你心中是什么?映射到你国民身上之后,还会与你的初衷一样吗?” “那你的意思”科恩眉头一挑:“黑暗魔族的做事手法,并不是魔王陛下的初衷?” “不需要分得太清楚,凡人怎么看待黑暗魔族,跟王上一点关系也没有。事情已经这样了,无从改变,而王上又能向凡人去解释什么?”爱米妮笑笑:“各人的立场不同,看法也就不一样,如果你是一个奴隶,你只会恨你的主人。如果你是一个士兵,那你只会很你的上司。当你成为贵族,你才会去恨皇帝你很早就恨上了黑暗魔族,可对王上来说,这却是个好消息。” “魔王陛下的胸襟,很广阔。”科恩知道爱米妮这话中的真意,就像自己面前的这只酒杯,酒杯内壁很高,雕刻着一组精美花树,从根到冠,正一点点的被那金黄色的酒汁淹过。 “这跟胸襟无关,但你的成长迅速超过王上的预期,在大家并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你就会恨上王上,这让我们也有点措手不及。”爱米妮摇了摇头:“你大概也能理解这种心情吧?” “能,”科恩点头:“我曾很急切的期望一些人快速成长,但当他们真的成长起来,我很悲哀的发现自己成了他们的拦路石,可到这个时候,我已经阻止不了他们的上进心” “所以背叛,就往往成为一种无法回避的局面。”爱米妮淡淡一笑,拿起酒杯:“为理解。” “为悲哀。”科恩跟着举杯,半是感慨,半是戒备,那酒是什么滋味竟然没尝出来。 “既然你能理解这一点,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把王上与黑暗魔族区别看待,说到底,黑暗魔族是因为王上的意志而产生,为王上的一直而服务,但它们毕竟不是王上。”爱米妮放下酒杯,打趣说:“怎么,美酒佳肴在前,你除了那盘烤雪鹫,其他的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吗?” “你一上来就用背叛佐餐,我哪能提得起精神?”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好吧,我们换个话题,”虽然这样说,但爱米妮脸上可没有一点考虑不周的表情,“这处宫殿,殿下觉得如何?” “宝大华美,举世无双。” “无名宫,是王上的第一处宫殿,很有些岁月了。你先前见到的护卫侍女,都是在初世纪为王上修筑宫殿的种族,现今的大陆上已经没有他们的后裔了,可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故乡,不受外事干扰”爱米妮幽幽一叹,“你看到了醒悟历,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科恩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只是一瞬间,他就放任了身体的反应,点了点头。 “生命祭坛的醒悟历,我看过了。”既然爱米妮主动谈到,那科恩也没有必要去掩饰什么:“你所说的初世纪,就是指远古时期,有古神存在的第一个世纪吧?” “没错。”爱米妮也点头:“在那个时候,王上还不是黑暗魔王,而且王上上面还有古神。” “初世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科恩轻声问:“古神又是怎样的神?” “初世代最大的特点,就是无序。并不是完全没有铁序,而是没有每个生命都明白、都去遵守的铁序。”爱米妮说:“古神慈爱,她喜爱每一个生命甚至是溺爱着他们,一切动(人)乱和杀戮就在这溺爱中升级。比斯大陆的大战,你会觉得残酷,斯比亚内战,你也觉得残酷,但与初世代动不动就有种族灭(人)亡的大战相比,这些战争就像是几个平民当街打架。” “而王上,他和神王,就是监-管这些种族的人,看到了太多残酷的景象。”爱米妮的语言低沉:“当你发现自己费尽心力去保护的种族,在你转身之后去屠戮另外的种族时,你的感觉不会好;当你发现你才亲手建立的村寨城市被夷为平地时,你的感觉不会好;当你发现你追寻的凶手被古神轻易赫免时你的感觉,不会好。” “所以?” “所以,世界需要规则!”没等爱米妮回答,魔王的声音就从庭外传来:“一个做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的规则!” “古神不会同意,所以她就不再适合统领这个大陆!”向站起的两人微微点头,魔王做到了主位上:“你统治斯比亚时,斯比亚的转变和生机,就像我们刚刚推翻古神后一样,那种变化和美丽,让我们感觉亲切。要真的说起来,我还是所有背叛者的前辈你觉得呢?” “前尘往事,我没有资格去评论什么。”科恩一边摇头,一边擦手。 “我不是说往事,我是指背叛。”魔王说:“你是在一场帝国背叛中出头,又在一系列的背叛里壮大,最后甚至执掌斯比亚,想必你对这种事情会有很多感悟吧?” “我没有背叛过谁,所以我没有此类感悟,陛下这是强人所难了。” “你没有背叛过吗?”魔王眉头挑了挑:“你的家人跟随斯比亚皇族背叛光明神殿,之后你与联军作战,最后驱逐祭司,这些不算背叛?” “陛下是在说这个?”科恩笑了笑:“做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这会跟背叛拉上关系。反正谁压在我头上,把我压的喘不过气,我就要把它掀翻。” “没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没有。”科恩脸上浮现几丝忧郁,“但一直这样做,到现在就觉得很郁闷了。” “为什么?”魔王很有兴致地看着他。 “看到不该看的,管着不该管的,很自然,心里就在想着不该想的。”科恩苦笑:“这是很沉重的负担,但现在都压在我身上了。” “再给你个机会,你还会这样做吗?” “没用的,我的性格我知道。就算再来一次,结果还会是这样。” “所以你心中才会有那么多疑问?”魔王问:“何时无泪?何时无声?何时无言?” “我找到答案了。”科恩稍一考虑:“大悲无泪,大笑无声,大悟无言。” 爱米妮斟酒的手微微一抖。 “有了疑惑,能找到答案是很幸运的事。”很奇怪,魔王居然面带欣慰,恍若与科恩同病相怜:“你的这类疑惑,我们曾经也有过,但你找答案的速度却要超过我们,而且你思考这类问题的方式,也我们当初不太一样。” “陛下”科恩看着魔王:“也有过这类疑惑?” “初世代时,我本身并没有**,古神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去做。但事情做得多了,就会产生疑惑,累积起来,就成为一种要改变的动力。”魔王回答:“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不会背叛古神,那么初世代也不会结束。无论是因为什么初衷,我们都要亲手去结束改变的世界,这就是代价。” “坦白说,我没做好。”科恩摇头:“斯比亚不久就会遇到大问题,我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在的斯比亚已经成了一个怪物,它在吸整个大陆的血液,过不了多久,必然坍塌。” “找到解决的办法,”魔王淡淡的问:“这就是你出外游荡的理由吗?” “不,在我看到醒悟历之后,寻找办法的**减少了。”科恩摇头:“或者说,我对斯比亚的心思变淡了。。。。。。” “那是因为你不再以一个皇帝的身份来看待世界。”魔王笑了:“很显然,你也没打算用背叛来解决,难道是生命守望者没有告诉你,推翻就能改变这个世界吗?” “他说了。”科恩很老实的回答:“但是我想一想觉得不对,他们背叛都没用,为什么换我背叛就能行?难不成我长得比他们帅?” “所以你放弃背叛,不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也不是因为信仰?” “其实还没考虑到这两步,我就已经否决这方案了。” “你这么说,两族可是会生气的。”魔王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你不怕我也生气?” “陛下已经让爱米妮殿下说了,你与魔族是两回事,魔族生气,并不意味着你也会生气。” “我没有**,自然不会生气,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比如在恰当的时候,终结这一个世纪。”魔王看着科恩,目光中柔和已经消失:“或许这个时候还很遥远,或许就是在下一刻,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纪总是会被终结的。你身为人类一员,会不会觉得遗憾?” “我会觉得遗憾,”科恩想了想:“但我没有办法。” “你当然不会有办法。”黑暗魔王正色说:“但是,我们有!”(全本 ) 篇外篇 篇外篇明寐 黑暗魔王一点也不刻意,清新明朗的音质,悠然漂移的语调,却是掷地有声,让科恩停止了一切动作,甚至在他的心里轰然作响。 科恩对大事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对这次意义非凡的会面,科恩自然在心里模拟过千百次,他想到了一言不合动手落败的结局,也想到了相谈甚欢事后翻脸的结局,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黑暗魔王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让他心里的算计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他以前对魔王知之甚少,这是一个无法事前弥补的缺陷,所以科恩对判断上的失误是有预计的,也留有余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魔王的真实资料只有面对面接触才能得到,但这句话,还是过于震撼了。 “我们有办法。”前一句话的余音还在科恩的耳边打转,黑暗魔王就重复了一遍。 很明显,科恩之前的预计被这句话推翻,内心也被这句话触动了。他慢慢抬起自己的目光,尽量平静的看着黑暗魔王科恩从来就不是一个死板的人,既然事情有变,他当然也会跟着变。 “苏克穆萨;伊萨伯安特陛下,”没有经过任何练习,科恩平稳的念出了黑暗魔王的名讳,奇异的魔力波动,正随着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释放在四季庭里,就连四周的空气也在微微震颤,他这份实力让旁边的爱米妮吃了一惊:“陛下刚才的话,不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魔王温和的点头:“我们有办法,而且这办法是因你而起。” “怎么会是因我而起?”科恩是真的迷惑了:“我能为这个世纪做什么?我只是个凡人。” “我们说你是凡人,你才是凡人,我们说你不是,那么你想做凡人也不行。”魔王的脸色虽然温和,但这话可一点也不谦虚:“你不必妄自菲薄,也不用担心其他事情,我虽然是魔王,还被加了一个黑暗的名头,但我并不会把你抓来做魔法阵的祭品。” “陛下说笑了。”科恩笑的不怎么自然,似乎魔王这句话让他想到了不愉快的往事。 “在你看来,我很像在说笑吗?”魔王脸色一正,声音却有些落寞:“即使我的魔法力量再强大,甚至加上光明神王的力量,我们也无法改变某些事的结局。这就是力量的局限,而这件事,唯有智慧才能解决,再强大的力量也只能是一个讽刺。” “如果陛下有办法,初世纪不就可以解决,何必拖到现在。”科恩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是一个困局,我们的思索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任何生命比我们考虑得更远、更全面,所以在其他生命有能力背叛的时候,我们就要终结世纪。”魔王回答:“这就是生命守望者所谓的界限,但他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样做,仅仅是为了保证思索过程不被打断。” “魔王陛下的意思是说,我不会打断这个过程?”科恩似有所悟。 “你的能力变得强大了,也接触到了生命守望者和醒悟历,但你却没有转变成为一个背叛者。也许你听到这个答案不会很高兴,但实际上,你个体的强大并不对我们的思索构成威胁。”黑暗魔王说:“你之前表露出来的思索过程,里面有些东西正在萌芽,多少年了,我们的思维已经成了定式,你心里这种萌芽虽然不能直接用于这件事,却能刺激我们的思路。” “按照陛下话里的意思,陛下本意并不是要终结世纪,只是逼于无奈?被掌握了力量的人类逼得无法正常思考?”科恩目光闪动,内心思绪如潮涌,话也说得越来越缓慢,像是不堪重负一样:“而我在无意中透露的言行,正好可以作为陛下等的一个助力?” “你这样的理解也不算错,但听你的语气,怎么就像是在做一桩买卖呢?”黑暗魔王淡笑着摇摇头:“你是生在比斯大陆、长在比斯大陆的生命,你的智慧并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从本质上说,你和我们并没有太大不同,我们思考的问题,你当然也能思考。而现在,你恰好可以帮到这个世纪,我想,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拒绝吧?” “我不知道,我现在连自己的心思都把握不住。”科恩摇着头,语气低沉:“魔王陛下应该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救万民于水火的人,就连我当皇帝都是被逼的现在突然让我出力帮这个世纪我” “联盟不仅仅只需要实力。”科恩现在还是一个人类,所以他的信条不可抑制地狂乱起来:“联盟不但需要下属帝国,还需要有超越帝国凝聚力的东西比如信仰” “这些东西,你缺吗?”黑暗魔王语气转冷:“斯比亚帝国,缺吗?” “他想杀我!在扣罪名!”这是科恩在帝王心术模式下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得出这结论的第一个后果,就是他的手碰翻了酒杯,接着涌起的念头,居然是“要不要暴起袭杀他?!他马上就要出手了!” “真是不小心。”轻柔的语声想起,爱米妮修长的手指扶住了酒杯,然后白了科恩一眼:“这桌布是我亲手编织的,要是被酒汁染了色,你可得赔给我。” 爱米妮的行为就像是一道闪电霹雳警醒了思绪狂乱的科恩,也让他冷静下来。 “改变统治结构?”科恩顺着魔王的意思一想:“在已有神属、魔属联盟的情况下?” “没错,如果把比斯大陆的两相对立变为三方角力,这样的话,比斯大陆会精彩很多吧!”黑暗魔王说:“新加入的一方势力就是斯比亚联盟,而你,就是这个联盟的最高统治者!” “这怎么可能?” 科恩惊出一身冷汗,这震惊的语气不是作伪。换了任何人来也无法想象,黑暗魔王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要在两联盟之外再成立第三方势力是的,斯比亚帝国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扮演了大陆第三方势力的角色,但斯比亚只是一个帝国!一个帝国,跟神属联盟和魔属联盟毕竟是两回事!联盟,联盟啊!他们拥有一个帝国不可比拟的地位! “先别说我有没有能力在这里掀翻黑暗魔王,就说黑暗魔王真的起了杀心,他用的着编织罪名吗?终结世纪的事情都干了那么多次,他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口舌?”科恩内心的混乱稍微平复:“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做,他一定是在开底牌!” 科恩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机,当然没有逃过黑暗魔王的视线,但他并没有其他反应,反倒是科恩在他的目光中汗如雨下。 “魔王陛下的话,太令人震惊,我失礼了。” “不必在意,对你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任何一个上位者在面临此类事情时,都会是这个反应猜忌,还有强烈的反弹。”魔王平静的说:“虽然你的优秀值得肯定,但你毕竟只是一个人类帝国的皇帝,你的修养和心机,其实并没有脱离事事先考虑自身得失的范畴,更没有达到为众生舍弃一切的地步。” “所以,在一个猛烈到来的资讯面前,你理所当然的心态失衡,进而产生极度的不安全感,甚至流露出杀机。”说到这里,黑暗魔王看了一眼爱米妮,她刚才的提醒恰到好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化解了科恩心中的逆反和猜疑:“不过,和你这样的人谈事情真是累啊,你的心智是够了,但见识和气度还需要大力打磨” 在某些细节上,黑暗魔王即使有心亲自去做,也没有这个能力。在他面前,科恩只相当于一个未成年的幼童,黑暗魔王没有这个耐心,更没有足够的亲和力,在强烈的威势之下,一句话不对,就真会逼得科恩拔刀相向。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爱米妮殿下轻声说:“科恩殿下连魔族都敢打,连魔族小公主都敢囚禁,弄个信仰出来就那么难吗?说到底,只要王上首肯,其他人的意见根本无需理会。” “是,”科恩不自然的笑笑,脸上堆满了歉意,小心翼翼的说:“魔王陛下这个想法,来的太过突然了,而且斯比亚还在光明神族麾下” “神王那边,自然有我去说。”黑暗魔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他必然同意。” “如果是这样,那我当然会慎重考虑”科恩笑得更不自然,话也说的苦涩:“其实听了陛下的话,我心里是很乱的。” 在科恩心中,黑暗魔王的种种说辞正跟之前生命之源的话互相撞击着,把他的心境搅和得混乱不堪!他们各执一词,互相争夺,仿佛谁都没有错!一切的不行,都源自对方的理念! 在黑暗魔王面前,把话说得模模糊糊,或者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这都需要莫大的毅力的。虽然科恩没有直接回答,但是在黑暗魔王看来,他已经答应了,说到底,科恩在这种事情上没有抵抗力。 “至于具体细节,就有爱米妮和你商谈如何?说起来,你们很早就认识,应该能很融洽的商定出细节。”对着科恩,黑暗魔王第一次握起了面前的酒杯:“你放心,爱米妮的地位足够高,所有的事她都知道,完全可以代表我开列条件。” “谢魔王陛下的酒。”科恩正色回应:“但请陛下体谅,我可能无法很快想好。” “无妨,你可以慢慢想。”黑暗魔王站了起来,淡淡的笑着,“我不着急,你们慢慢谈。”说完,竟然转身走了。 “送王上。”爱米妮站起来,向黑暗魔王的背影行了一礼,然后回头看着傻乎乎站在原地的科恩。 “科恩陛下,现在就是我们的事了。”她向科恩展颦一笑,竟然有说不尽的柔婉温情。“没想到吧,殿下最后的对手,居然是我呢。” “你故意的。”科恩坐了下来,猛力晃晃脑袋,像是要摆脱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一定是。” “什么是故意的?”爱米妮做到科恩对面,目光清澈,笑容纯美:“殿下在说什么?” “你一早就知道吧,魔王的这个决定。可笑的是前些日子,你还陪着我四处游荡,甚至挑了黑骷髅会的老巢。前后想想,爱米妮公主的行为,算是一个对我的讥讽么?”对上黑暗魔王,科恩当然是没有胜算,但这并不说明它会在爱米妮面前进退失据,其实这也是魔王离开的原因,他这种身份,跟一个拘谨的科恩是谈不拢的! “如果科恩殿下真的这样想,那我就会小小的生气一下。不过这句话,确实有让科恩殿下平复心境的作用,所以我就不记仇了。”爱米妮的笑容,到时让科恩看到了以前的她,看到了些许带着娇艳风格的旧日情调:“说起来,殿下你也别太小气,毕竟那时候我还没有醒过来,陪着殿下的只是一尊分身而已。” “这样说起来,倒是我固执了。”科恩自嘲一笑:“爱米妮殿下,现在大家都开诚布公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本来是谁么?” “我是爱米妮;伊萨伯安特,王上麾下的一个小兵。”爱米妮的笑容保持着,但明显不是在说笑:“王上唯一的小兵。” “我已经把黑暗魔王和黑暗魔族分别看待。”科恩按照爱米妮的说法想下去,自然就把握到了关键:“这样的话,所谓的魔族公主” “她们连这处宫殿都不知道,地位甚至比不上侍女,”爱米妮的目光懒散了些:“她们是王上为了管理比斯大陆,从人类和其他种族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但她们的神智被遮蔽了一部分,又没有以往的记忆,所以才会显得性格怪异。在她们手上,殿下你可受苦了。” “没关系,俗话说得好,吃亏就是占便宜,”时过境迁,科恩不会去在意:“那么,光明神族那边呢?神族长公主真实的身份是?” “随便在要背后嚼舌根不好。”听科恩说到了神族长公主,爱米妮殿下的神态就变得慵懒了:“要是她以后冲你发脾气,我可管不了。” “明白了,”科恩苦笑:“多谢你的提醒。” “说这些话做什么?想蒙混过关吗?”爱米妮的眼珠一转:“在你与两联盟签订战后条约的时候,我很认真的研究过你的手段,你可骗不了我。” “对上魔王陛下和爱米妮殿下,我哪里还有本事耍手段?”科恩叹了口气,仿佛已经无奈的接受了现状:“魔王陛下有什么想法,殿下请说吧!” “王上的想法,并不是我能揣测的,但好在王上定下了一个明确的局面王上需要你建立一个新的联盟,为比斯大陆的统治格局增添变化,一个足以改变世纪格局的变化。”直到这个时候,爱米妮才把笑容收敛了些:“简单的说,之后的比斯大陆,除了神属联盟和魔属联盟,还有一个斯比亚联盟。” “简单吗?”科恩摇头:“改变世纪的结局?” “殿下别灰心,事情还没有开始呢!”爱米妮自然明白科恩在担心什么:“说到改变,最初应该是从普通人类开始,一旦人们知道除了神属和魔属之外,还有一个斯比亚联盟,那么他们就多了一个选择亿万人的第三个选择,就会汇集成整个世界的大变化,刺激出许多全新的、事件,而这些事件的过程和结果,必然就会开拓王上、甚至是你的思路,积少成多,说不定世纪的结局就会被改写。” “说句不怎么好听的话,黑暗魔王陛下,还有光明神王,他们经过了这么多世纪,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世纪的终结与其说是人类有了背叛的迹象,不如说是他们两位对立性的思维进入了一个”肯恩摊开的手掌一捏:“另立一个联盟,刺激思路的作用当然有,但能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我真是纳闷了,是应该夸你聪明呢,还是应该骂你笨呢?”爱米妮殿下皱皱眉头:“我的科恩殿下,新立一个联盟,你以为真的就是刺激王上的思路?说到底,这是王上为你而设的,王上是要让你尽快成熟起来,要用三个联盟的格局,促使你的成长啊!” “你别吓唬我,”科恩垂下目光:“我胆子可小。” “你终于明白了。”爱米妮脸色一亮:“你明白了!” 科恩心中很不爽,他没遇到过这种对手,看破了自己的打算偷偷高兴不就好了,嚷什么啊?有本事你再嚷嚷大声点! “就算是我明白了,但我能不能做到,却还是一个未知数。”科恩说:“建立斯比亚联盟,首先改变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你觉得以我现在的状态,还经得起这种改变吗?我还能这种跟殿下说话,那是因为我没有把自己当成是科恩;凯达,也没当自己是斯比亚皇帝” “有什么区别?”爱米妮问:“难道你有什么顾虑?” “顾虑?”科恩的语音逐渐高亢起来:“如果我把自己当成斯比亚联盟的统治者,我怕我马上就疯了!” “为什么?你定力不够?或者是能力不够?” “你管理过帝国吗?你知道这有多令人作呕吗?”科恩反问:“联盟!那不是为为帝国可比的,我上面没有赶超的目标,下面又有一群人玩弄权术,我没有依*,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一切都是雾里看花,而最惨的是我看到醒悟历,我知道自己表现不好就会令世纪更快被终结!上下压力一起来,内外环境都这么糟糕,我疯了还算好的!” “的确很麻烦,”爱米妮掩嘴轻笑:“但这就是王上要你做的,你能做到,自然就成长了。” “你们要怎样才能饶过我?” “你别做梦了,王上已经开口,你没有其他选择。”爱米妮说:“你要去做,至于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不是我应该考虑的。” 科恩沉默了,目光放在爱米妮背后的漫天飞雪中,久久没有说话。 “殿下这表情我很熟悉,现在这个时候,耍赖是过不了关了,”等了片刻,爱米妮才开口说:“王上的意思,是让你以现在的斯比亚疆界,还有你的实际控制区,建立斯比来联盟。这个联盟之下,要有三个以上的帝国,也就是说,现在的斯比亚帝国要拆分。” “随便。”科恩的脸色中染上几分疲惫。 “斯比亚联盟,拥有与神属联盟、魔属联盟一样的地位。”爱米妮接头解释:“身为最高统治者的你,科恩;凯达,你可以指定各国皇族,并成立一个全新的信仰来凝聚臣民,还可以建立一个与光明神殿、黑暗魔殿类似的机构来管理臣民的信仰。” “嗯,”科恩的思绪好像跟着那些飞雪一起飘荡,回应也如同梦呓:“就叫混吃等死老鼠会好了” 在爱米妮的目光中,科恩又逐渐变成了那个迷糊、混乱,随时会问出诡异问题的疯子!他的双瞳中,翻滚纠缠着浓重的阴霾,科恩,再一次沉沦在内心的混乱中 轻叹一声,爱米妮走出了四季庭,手一挥,封闭了周围的空间。 “让他想吧!”爱米妮吩咐周围的侍女:“别去打扰他。”(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我之所欲 篇外篇黑暗传说我之所欲 精灵,优雅而细致的种族,即使挣扎在存活边缘,他们也从不放弃继承自远古的生活方式,亲近自然,飘逸唯美,这是早已融化在精灵血液中的性格和气质。曙光森林中的精灵部族,虽然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依然毫不动摇的坚持了这种生活,那华丽精美的树屋、高悬林地的藤蔓栈桥、月光中进行的庆典就是明证。 但毕竟是独自延续,在严酷的现实压力下,为了尽量的隐藏自己,不让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他们也会在一些细节上进行妥协和变迁,例如所有的精灵都知道,月光殿堂是精灵族的中心建筑,这种由特殊树木演变而来的建筑应该是最华丽雄伟的,至少要高出其它树木一倍! 但在曙光森林,精灵的表现方式与众不同,他们的月光殿堂的确高出其它树木一倍,但那巨大的树冠却与周围的绿荫融为一体,没有明显差别原因并不复杂,因为在定居伊始,他们就把月光殿堂的幼苗种植在一个天然的大地穴中,等到月光殿堂长成时,它巨大的树冠刚好凸出地穴,再种上一些伪装用的寄生林木,这里就变得很难被发现。 换个说法,他们其实生活在地平线以下。 但请注意,他们绝不是在地穴四壁上凿洞而居,因为他们是精灵,与穴居野人有本质上的区别。地穴的空腔很大,周围开凿了多条风路保持空气流通,精心的设计保证了阳光能在一天里分两次从不同角度投射下来,夜间也有充足照明。整个精灵族的中枢建筑都在这里面,包括知识殿堂、魔法殿堂、守护殿堂、长老议事厅等等,甚至在最下层还有一个驯兽殿堂。 当然了,在科恩凯达驾临之后,能同时容纳上千人的月光殿堂就无可争议的归他使用,除了他的护卫之外,能自由进入的只有精灵族的首席长老不出意外的话,在可期待的未来,科恩这位岳母将会成为全大陆精灵的总族长,或者在称呼上谦虚一点,叫月光长老。 现在,未来的月光长老正站在月光殿堂外的台阶上,很悠闲的看着外间那星星点点的阳光,她本应该很繁忙的,但应科恩的要求,她必须在外面等一会再进去,而且要求的后半部分是当您看到奇怪的事情时,请以平常心对待;在您听到震撼的消息时,也请泰然处之。 其实,她内心并不觉得现在还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震撼的消息令自己失态,因为在不久前,科恩已经讲了他要组建第三信仰,还有斯比亚作为一个帝国必将分裂再组成联盟的事情。但科恩一旦开了口,她就必须配合,因为科恩不但是她的皇帝,也是她女儿的丈夫。 “首席长老阁下,”一个近卫官很尽职的计算着时间,轻声提醒说:“您可以进去了。” “谢谢。”首席长老转身,穿越了三层魔法屏障,悠然走进主殿,顺着螺旋形的阶梯来到月光殿堂的上层平台,最后,轻轻敲击着一扇树心中的小门:“陛下,我来了。” “请进。” 的确是科恩的声音,却让她感到一丝疑惑,推开门,她看到了灯光下的科恩,愣住了,那是科恩没错,却不是今天所见的科恩,而是多年以前的那个科恩如果不是有“平常心对待”的交代在前,她很可能就抬手将其拿下了! “阿姨,日安。”少年科恩看着她:“很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美丽。” “这是怎么回事?你” “我是科恩啊,或者说,我是完整科恩的一部分。”少年科恩的笑容中,还带着他这个年纪常见的羞涩:“因为现在的科恩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难题,而且无法亲自向您求助,所以只能由我来转达请阿姨不用担心,我现在借用了秘传分身术的实体,您可以检查一下。” 首席长老保持了十二万分的戒备,检查了面前这个科恩,同时从大量的询问里,证明了少年科恩的真实性。开玩笑,科恩的秘传分身术和一大串魔法都是她亲手教授的,科恩与她的关系也算是难得的亲密,真假很容易辨别出来。 “科恩在里面休息,而我能利用的时间并不多,分身术的时限一到我就会跟他融合,所以阿姨,我们要长话短说。”然后,少年科恩简短而全面的介绍了的把戏以及自己的推论:“阿姨,您是精灵族的长老,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何?科恩要怎样才能摆脱这局面呢?” “我注意到,你和你的‘伙伴’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归结于上族,认定这是有目的的行为,”首席长老沉吟片刻,像是在消化着眼前少年抛出的资讯:“但你或者你们真的确定吗?” “是的阿姨,完全确定,我有可*的依据证明上族有能力来施行这组魔法,”少年科恩并没有说出有关小九那一部分秘密,所以得在这点上加以肯定:“在时间上,在势态上,在动机上,只有上族才符合条件。您看,在很久以前,大概是在科恩登基前后,他们在科恩身上实施了**消减的种子,科恩出现的细微迹象被菲琳发现,但她当时以为这是正常的。” “在不久之前,科恩这次与上族的会面中,被施加了掩饰**消减的魔法,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科恩灵魂中的深层意识发现了异常,以特殊形式提醒科恩注意,所以,才有我们今天的谈话。”少年科恩接着说:“阿姨,这就是完整的过程,经过了最严密的推论。” “如果是这样,我相信你,但我不能在你身上发现任何的魔法波动。” “上族自然有他们的一套做法,魔法波动很难被发现,只能从效果上反证。”少年科恩说:“因为知晓了这件事,科恩现在可以独自考虑,但无法向外界表达和交流,就算是对着空气说有关的话也不行。而且科恩的目的不是要破除这个禁锢,不能冒被上族发现的危险。” “既然如此,我们能选择的,就只能是抵抗或者缓解**消减的状态了。” “没错,”少年科恩点点头:”就目前来说,可以肯定科恩是完全陷于这个异常状态了,虽然还不清楚作怪的究竟是魔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魔法终究是魔法,即使是上族也要遵循基本规则,有可能他们使用了新的手法让我们无从察觉,但魔法的耗能原理无法回避。”首席长老的目光深邃而平静,里面像是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举个例子,如果我就是那个施法的人,我要使一个生命长时间处于我希望的异常状态,而且不被发现,那么我就不能一次性的灌注大量魔力,必然要持续的向目标施法,这个过程会很长,而且也很难掌握科恩的魔法知识很渊博,他发现有人向他施法了吗?” “以前没有,在那次与上族的见面中,上族挟带着强大的威势,地点周围也有魔力回荡,但见面之后,科恩的深层意识就发出警告了。”少年科恩回答:“所以科恩肯定,见面过程中的确被施加了魔法,但那只是上族为了掩盖真相,而并非真正的关键所在。” “这样说起来,那就不太可能是魔法引起的。”首席长老点了点头:“还有其他现象吗?” “有的,这个状态会令科恩感觉舒适并产生依赖,就是通常所说的上瘾。一般的上瘾,犹如矮人喜好烈酒,精灵迷恋月光,都是在理智的范围内。”少年科恩说:“但有所不同的是,科恩身上的这种状态,首先攻击的就是他的理智。所以,他就如同沙漠中脱水的旅人,会逐渐失去控制,直至彻底癫狂为止。为求得一时舒适,他终究有一天会主动饮下毒汁。” 首席长老闭上眼睛,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她说:“我很惭愧,因为我想不到有什么东西无论是植物或者矿石提取物能达到如此卑劣的效果。” “不用这样自责,阿姨,科恩的意志力很强大,现在还不至于有太大影响。”看到长辈如此,少年科恩也很着急,连忙说:“既然无法从其他方面找到线索,那么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就从本质方面着手如何?比如说性格和**?” 人类少年说话的速度快,脸红的速度也是一样的快贸然跟成年女精灵谈起这个话题,难免也会有点尴尬。从心态的角度来看,似乎这个少年科恩还没当对方是自己的亲属。好在首席长老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这种气氛,她太了解少年时代的科恩了,他完全是个祸娄子。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希望能让科恩找到一个解决的思路。”首席长老叹了口气:“可现实是精灵的哲学与人类并不完全一致,我尽量客观,你也要注意甄别其中的差异。” “我明白。”少年一副诚心受教的模样。 “精灵的**,大体上源自对生命的感悟,对自然的亲近,以及对神话的印证,并不太过执着的去追求力量上的强大。所有的精灵,**中都带有远古的印记,有延续性,你看,或者有很多精灵在追求艺术方面很固执,但很少有索求无度的表现;或者精灵们大多骄傲、自命不凡,但很少主动去攻击和侵略这些,算得上是精灵**中的特点。因为我也有这些特点,所以我必须把精灵族放在最前面。”按照教育中“以身作则”的传统,首席长老露出一个自命不凡的笑容:“那么下面,我们来正式接触**的本质。” “是。”少年科恩点了点头,他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种教育方式。 “**,是生命的根本!也可以被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首席长老的神情变得极为慎重:“你也许会认为,**是智慧生命才拥有的特质?但这是错误的!一棵树、一只昆虫,只要是生命,它就有**。” “啊”少年科恩说:“它们只有本能吧?” “那你觉得**和本能是两种东西吗?**,其实就是本能的体现。树木要长大,昆虫要繁衍,是什么在决定一切?光明神族?”首席长老说:“本能有需要,这就进化为了动力,驱使着主体去执行,比如说,树木要得到阳光和水才能存活,所以树木有了根,尽量长高长大这一切就是**的实际体现,占有!” 按照惯例,少年科恩在听到某些名词时,做了个十足的鬼脸。 “可惜这个时候,温丝丽没有来偷听。”首席长老对少年科恩的鬼脸视而不见:“**是占有,但这里有个关键,所谓占有,是指拥有主体之外的东西,你不能说你占有了自己的某部分别想犟嘴或者有但那叫收复,也就是你先失去再重新占有的意思。在占有的过程中,你必然对自己之外的世界造成影响,也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个过程,可以称之为因果关系。” 科恩点头。 “那么,我们现在说到人类,在本质上,人类与精灵的**是一样的,甚至和其他种族也是一样的。”首席长老说:“因为不具备久远的传承,又没有成体系的自我锻炼,更因为信仰的偶像本身也有问题,所以,人类在**的具体表现上非常混乱。” “那我暂时不当自己是个人类。”少年科恩说:“暂时。” “无论是谁,都会想办法去满足自己的**,这无可厚非。但不加节制的去满足**,会带来什么后果?”首席长老说:“很遗憾,人类的自我控制能力真的不高。帝国、家族、阶层混乱不堪,再加上信仰或者斯比亚是一个例外,但科恩,今天稳定的斯比亚,是因为你将上下的**进行了整合,也是因为你开拓出一个满足共同**的方面。” “真正说起来,科恩也很担心这部分。”少年科恩说:“人啊,难办。” “还是说回自己吧!”首席长老发现自己跑题,笑了笑:“我似乎发现了一个可能被我们忽略的地方。” “什么?”少年科恩追问。 “**伴随生命存在,假如说科恩你,你有一个**,无论如何也实现不了,你会怎么办?就此悲哀一生,还是想个其他什么办法?” “这样的话”少年科恩想了想:“我觉得,我会想其他办法。” “具体点,是什么办法?”换了首席长老追问。 “如果我觉得我可以换个容易实现的目标!” “这可能就是我们忽略的关键,”首席长老说:“你换了一个目标,其实就是用其他**来代替你本来的**。” “阿姨您是说” “并不复杂,你这一项**消减了,但并不意味着你所有的本能都缺失。” “可是科恩他身上并没有体现出这一点,看起来是全面的减退啊!” “不能这样看,你至少还有进食、睡眠以及其他保证存活的**,怎么能说是全面消减?”首席长老握住科恩的手:“认真去想想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有了这个印象?” “我不知道。”少年科恩回答:“我也担心科恩有一天会失去吃饭睡觉的**。” “或者,我们还遗漏了一点。”首席长老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还遗漏了什么?” “**伴随生命存在**伴随生命存在我们差一点上当了。”首席长老轻声重复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尔后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科恩成瘾,但瘾又是什么?” “阿姨您是说,”虽是少年,但少年科恩的悟性极高:“瘾本身就是**?” “本能和**是生命的基础,除非完全摧毁科恩,否则如何去泯灭他的**?如果上族真的能消弭**,那么你怎么可能出现?换言之,你的出现是科恩抗争的结果。”首席长老说:“消褪或许是一种假象,上族是用更高的、具备胁迫性质的**替代了科恩的常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结合现在发生的一切,或许这是一种同化行为,又或者是一种神化行为。”首席长老说: “可惜我并不是科恩,无法替科恩思考和判断。” “有这样的可能,很可能!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保证科恩的人性!”少年科恩点头:“可是我们不能让上族发现异常,否则难保不出意外!科恩本身已经有一定程度的迷惘了。” “不,应该说科恩有一定程度的警惕和自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让科恩具有更高的抗性。”首席长老站起身来,走到少年科恩身边,伸出手指点到他的眉心就像很久以前,那个在黑暗行省总督府的下午一样。(星月语:某不良记错了,那个下午发生在暗月行省总督府) “每个人都有他的**,每个种族都会有。就像即将到来的帝国分裂,科恩会在其中看到无数的占有上演,而作为首领,科恩必须在这之前找到自己。”首席长老闭上了眼睛,轻声述说着:“那个真正的自己。” “不会那么简单的,阿姨。”少年科恩昂着头说:“科恩,他已经遗忘太多东西了。” “去找!就像多年以前,那个善良、莽撞、幼稚,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少年一样去寻找!”首席长老的回答极其简单:“没有人能帮你做到这一点,只能*你自己!” “这” “未必简单,但只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你就不会再担心了。”首席长老收回自己的手指,一脸平和的笑容:“你明天早上出来,我会给你准备行装。” “或者,这是个办法。”少年科恩似乎还没下定决心。 “科恩,或者,少年,”首席长老优雅的转过身来:“你知道你拥有的东西在我眼中是什么吗?” 少年摇了摇头。 “很大程度上,你或者我,我们拥有的只是小聪明,”首席长老平静的说:“但现在有这样一个契机,能让我们把小聪明转变成真正的智慧,你为什么还要畏惧呢?” “我或者会犹豫,但我绝不会畏惧,更何况科恩,他从来不是一个畏惧艰险的人”少年科恩淡淡的笑了:“我只是想请您帮我告诉菲琳这件事。” “你的愿望,我的使命。”首席长老躬身,退下。 下集预告 比任何一次战争都要耀眼的、史称“划地而治”的谈判,终于正式开始了,出人意料的是,引领这次谈判的竟然全是女性。那些杰出的男性们,只能在一些不算重要的场合列席,有关第三信仰的内幕,就这样向整个比斯大陆各阶层蔓延而去。 此时,本该是万众瞩目的科恩·凯达,却悠然巡游在篝火营寨与青山绿水之中,熔炼兵器、打造盔甲,一副万事无忧的样子。 谈判,很快就落幕了。新的旗帜,已经出现在待城的城头! 帝国的分裂,联盟的建立,开始!(全本 ) 第1章 第五十一集内容简介: 比任何一次战争都要耀眼的,史称“划地而治”的谈判,终于正式开始了,出人意料的是,引领这次谈判的竟然全是女性。那些杰出的男性们,只能在一些不算重要的场合列席,有关第三信仰的内幕,就这样向整个比斯大陆各阶层蔓延而去。 此时,本该是万众瞩目的科恩.凯达,却悠然巡游在篝火营寨与青山绿水之中,熔炼兵器、打造盔甲,一副万事无忧的样子。 谈判,很快就落幕了;新的旗帜,已经出现在待城的城头! 帝国的分裂,联盟的建立,开始! 第五十一集第一章 流言,或者说消息,它的核心价值在于时效性与真实性,过期、虚无飘渺的玩意一钱不值。可在比斯大陆上,能让消息传播的管道并不多,真要追溯起来,往日最具权威性的是官方驿站,这些设立在商路和运输系统的站台,总是有那么多内幕和秘闻流传出来。 然后,这些能令人精神抖擞,也能令人如丧考妣的东西,会很快进入各级城市的酒店、旅社和市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的真实性会逐次递减,转而被加上娱乐大众的重任就好比是军队夜巡时,队首传话“前面有坑”,但传到队尾却变成“别太认真”。 另一个有效的消息管道是佣兵公会,只要给钱,数量庞大的佣兵会为任何人提供尽量准确的讯息,而且绝不会只卖一家。当手里有了好东西,他们会按照客户表格上的排名去推销。然而不同属性的消息,只会流传在各自专属的层面,就好像贵族阶层的东西,一般平民是没资格接触的,即使不小心知道了,也尽是些边角碎料。 这些消息管道其实都有缺陷,不是真实性缺乏,就是传播层面太窄。那么,一个颠覆性的消息要怎么传播出去呢?特别是在当事人希望最多人获悉这个消息的情况之下。 近几年来,比斯大陆上无家无业的游民数量剧增,游民中的生意人在一年多以前,发明了一些全新的赚钱门路,其中之一就是阅览厅只看名称的话,别人大概会以为这是图书馆一类的高档设施,但它实质上跟图书馆不搭轧,而是一个单纯贩卖消息的场所。 在帝国首都级的城市,阅览厅修得很有气派,宽大而明亮;在行省首府级的城市里,阅览厅就不可能修得宏大;而在那些有足够人流的码头或小城市,阅览厅更是因陋就简,甚至拿木板简单围一圈空地就可以开张。唯一不变的,只是这些大大小小阅览厅里贩卖的东西。 消息,真实而具有时效性的消息,被用各种纸张抄写,分门别类的贴在四面墙上! 这里面有各帝国的政令,贵族阶层的秘闻,还有大量异地商业需求而且注明来源、时间、重要程度 无论是谁,无论身份性别年龄,也不管是他、是她、还是它,只要肯花上两个铜币,都可以进入这种建筑去阅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算不识字也不要紧,再加两个铜币就能享受高级服务,会有识字的人替来者解读一切。 很快,阅览厅的生意就入民间了,不但贩卖异地消息,也可以把本地消息传播至外地,商人可以出钱发布求购消息,想招募佣兵也可以去请阅览厅帮忙,甚至有贵族每天都派人来浏览和记录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种生意虽然收费低廉,但却很赚钱,因为有这个需要的人太多了。 阅览厅先是在一些帝国首都悄悄出现,尔后规模逐渐扩大。这期间也经历了游民商人与所有地商人的争夺,而且不乏血光,可最后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原因很简单,本地商人根深蒂固,背后还有官方势力支援,但游民商人却掌握着这生意的命门单独一家阅览厅不可能存活,因为大量消息来自异地,必须要有一个相互连通的网路才行,但说到快马快船送消息,或者到其他帝国搞内幕,游民才是干这个的好手! 磕磕绊绊大半年之后,两拨商人终于完成了利益分配,成功融合在一起。至于官方,大量税金交上去自然一切顺利,在各帝国察觉到这东西可能具备破坏力的时候,却正值自己国力最虚弱的阶段,况且各地阅览厅已经拉到了*山,只能加些限制法令去亡羊补牢。 有人说,这种行业其实是条约商团暗中经营的,是为了削弱和夺取众多帝国对民众的控制权,也有人说这个行业是斯比亚帝国搞出来的,因为凯达家从来不会干好事 但似乎前一种说法更有道理,斯比亚还想要其他帝国的什么东西?时至今日,凯达家还缺少什么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不受限于所在帝国的传播业已经形成了。在金钱的魔力之下,所谓“帝国不允许发布的消息”反而成为更赚钱的噱头,甚至有很多普通的消息,被人为了加上这个头衔,持有者一边高喊“不准看!”,一边伸出要钱的手,后果当然是观者如云 从第一家阅览厅诞生开始到现在,最具震撼力的消息不断被刷新,就在最近几天,震撼力消息榜首再次被刷新,很多人相信,这个消息在很久之后,依然会占据第一名位置,没有任何消息能压过它,除非是一个与之紧密相关的后续消息。 此则消息的加粗加红标题是《黑暗魔族将与斯比亚皇族举行秘密交涉!》 下面的副标题是:已证实交涉内容为斯比亚帝国自行解体暨组建斯比亚联盟事宜! 扑朔迷离斯比亚联盟将以何种信仰为核心! 无论观看者是谁,只要是站在这标题下,神智都会恍惚一阵,过一会之后,他们就开始追问消息的来源阅览厅已经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打下了金字招牌,可信度很高的,而且这种消息谁又敢用来开玩笑?没见那些之前得到内幕的贵族老爷们一副唉声叹气、讳莫如深的姿态? 看来这次消息是真的了! 于是,年轻的开始掐胳膊,抓大腿:年老的泪如泉涌浑身颤栗:还有少数人仰天哭号几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然后找个水塘“扑通!”一跳实在找不着水塘,找个半人高的水沟也要把自己蹲着溺了! 因为这在这个消息里,表达了一个最重要的资讯,那就是斯比亚直接与魔族开始交涉,而且要成立大陆第三个联盟,大家以往的血海深仇已经无法报了,以前是一个帝国尚且天下无敌,要是它真的成了一个联盟恐怕不是报不报仇的问题,而是会不会被斩草除根的问题! 魔属联盟的人秉性刚直,想不开就要以行动来发泄,所以这一消息一经发布,各大城市立刻就乱了。多个诚实发生大范围暴动,愤怒的人们失去理智,几乎所有的阅览厅都被挤垮或是被焚烧,官员、贵族被攻击,城内的警备队被围殴,以至于后来不得不动用军队镇压。 而在南条约商团治下的大运河,因为一直以来实施温和管制,税收不重,所以暴动倒是没几起,但跳水寻死的人几乎要排队大运河也是河,跳下去就能沉的地方真是不多,唯一的几个宝地可就人满为患了。 要知道在这个大陆上,科恩?凯达的仇人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其实在接到通告后,条约商团赶紧封锁了一些水流湍急的地段,然后把一些附庸势力派出来巡逻,首领明令下达:捞上一个人来奖励一银币,救回来加倍,说服其不再寻死再加倍! 因为这些跳下去的人,内心都对斯比亚怀有一种深切仇恨,期望有朝一日能洗雪前耻,而梦想的突然破灭,让他们一时觉得生无可恋但最敌视、最了解斯比亚的人全在条约商团里,只有他们才知道事情并不单纯,他们有必要去保护这一批还保留了血性和理想的人,他们几乎就是未来对抗斯比亚联盟的中坚力量。 抛却这些功利的心理,万人争跳大运河而条约商团冷眼旁观的话,情何以堪? 一时间,大运河上快船穿梭,手持长杆的人遍布两岸,不但是那些要跳河的人被阻止,就连跑去观光的文人骚客也被连累听说有银币拿,人们的眼睛就红了,管你到河边干什么,抓起来就丢到一边,然后集中起来进行“说服”,陆续登场的说客有鞭子、木棒、军服、黑麦面包,以及日后成为英雄的庄严承诺 被说服人员的名单,则被飞速送到南条约商团临时总部所在地,又被飞速送往最高层,然后经过几只手的传递,最终来到商团最高首脑面前。 “真是乱上加乱啊,看看这些名单吧,两千多人了,还仅仅只是一个上午而已,”临水的大露台上,吉伦特子爵叼着大烟斗,一脸沉痛:“两千多人,再这样下去的话” “今天是人数最多的一天,之后会越来越少,”斯维斯公爵两眼看着河面,在他目光的彼端,还是有几个黑点在往水里跳,但旁边立即就有两条虎视眈眈的快船划过去了,“排除一部分虚报和假报的人数,真想不开的人应该只是五分之三,只要我们把消息适时的传递出去,他们就不会再寻死,而是应该来找我们。” “但这样一来,商团和阅览厅有勾结的传闻可就坐实了。” “你怕?”斯维斯公爵摇了摇头:“我不怕留下任何不名誉的传闻,因为在这个世代,在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保留下名誉,问心不愧就好。” “听你说出这种话倒是不容易,可这不是我的话吗?算了,坏名声是属于我这个农夫的,你不能背这个黑锅。”吉伦特子爵喷出一口烟:“阁下,你现在就专注于魔族和斯比亚的谈判吧,我会去警告那些祭司,不会让他们留下任何你在场的记录。但是话说回来,我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上族和斯比亚会有坐下来谈判的一天对了,听说谈判双方都已经到了?” “是,双方代表都到了,主要成员的身份都很高上族方面是魔族长公主殿下,而斯比亚方面是第一皇妃领衔,”斯维斯公爵点点头说:“很意外吧?主导谈判的都是女性,斯比亚的维素亲王虽然也到场,但只是作为普通的内政谈判人员,在关键事务上面并不会出面。” “相比谈判本身,全由女人做主这点已经不让人感到意外了阁下什么时候动身?” “休息几天就开始第一轮,我和北条约商团的尤里西斯亲王都会到场旁观,各帝国代表场外列席。”斯维斯公爵说:“消息一定要严密封锁,涉及的谈判细节会在事后适当公布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吉伦特子爵“哦”了一声:“护卫方面需要我们配合?” “这两头,还有谁需要我们保护吗?她们随便伸出一根指头来,哪个势力不会被捏碎?”斯维斯公爵苦笑着回答:“我们啊用尽全力,却始终追不上斯比亚的脚步。”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条约商团能有本事与斯比亚正面抗衡,我们是弱者,所以只能寻找机会,借助外力去对付斯比亚,”吉伦特子爵却不同意斯维斯的说法,或者说他不满意斯维斯现在的失意:“人生最可贵的经历,就是在逆境中拼搏的过程,我们等待着,捕捉下一个逆转的机会很多年前,在我回乡开辟农庄时,就有人跟我这么说过。” “老元帅吗?”斯维斯抬头看着天上:“其实我很想知道,如果是老元帅遇到今天的事,他会怎么做。” “我觉得他跟你的区别不会太大,”吉伦物耸耸肩:“他会从拍桌子开始,再打侍从耳光,然后叫上几十个舞姬胡天海地一番,最后洗澡换衣服,笑咪咪的去侍奉两边的代表” “前面的步骤就免了,我现在就去拜访。”斯维斯知道这是一种规劝,也是一种鞭策,于是笑了笑转身走出几步,在进门时又回头,慎重其事的对吉伦特说:“盯紧科恩?凯达!” “当然!”吉伦特重重的把头一点:“现在他都要成信仰了,不会再轻易溜掉。” “农夫”吉伦特子爵的这句话,在空气中传播着,无形的音波像涟漪一样的四散开,越过滔滔的大运河,穿过广阔的分界线,一直传向遥远的地方不过一会,斯比亚帝国境内,*近西海岸的绵延山脉中,响起一声洪亮的喷嚏! “这又是谁在惦记我?”躺在树桩上的年轻人慵懒的翻过身,拿着丝巾擦擦脸,几缕黑发从颊边垂落下来:“你妈妈的有完没完?这都打了几十个喷嚏了!” 黑铁战刀就插在他身边的地上,一个半人高的、飘忽不定的虚影正两手抱胸,盘腿浮坐在刀柄上,听到他抱怨的话,只是鄙夷的“哼!”了一声,然后就别过脸去。 “你有意见?有就说,别阴阳怪气的耍心机。”科恩拿出个袋子,咕噜噜的灌着水:“熟归熟,要是惹到本少爷不高兴电你啊!” 话音一落,虚影的身体就颤抖了几下,一头金发很夸张的直竖起来。 “停!我早就说过了,你现在还不是神,你的身体是肉长的,风餐露宿很好玩吗?得了病才会打喷嚏,这种事情也要找个籍口,你真是够虚伪!”小九终于抗不住,转过脸来看着科恩:“拜托你想想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谈判的消息一出,谁还有空惦记你这个人?吃药吧!赶紧把你这毛病治好!我为什么会摊上你这么个宿主?!” “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科恩收拾起宿营的东西:“她们的谈判马上就要开始,而我这半却还有一堆难题” “我不觉得你的问题很麻烦,”小九的表情比较冷漠:“所谓成了信仰就要担负万民生死这种屁话,你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好吧,假定你真是大仁大义的君主,可你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被牵绊住。与为敌,听起来好伟大,但这种事情其实你一直就在做,你从生下来那天开始,就对没好感!那现在为什么会瞻前顾后?一副左右为难的女人心思?!” “喂,给你主人留点面子好不好?”科恩翻了个白眼给小九:“你不要以为我连打你的**都没有” “**!狗屁的**!可能就是想让你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呢?”小九像是已经被这个问题折磨得筋疲力尽:“你这一路上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做了,就是没有干一点正事啊啊啊你又电我!” “让你知道一下流氓的厉害!”科恩站起来把小九丢开,然后拔起黑铁战刀,迈上一条小路:“这种狠角色你可演不好,说真的,你一路上把所有能扮的角色全扮了,仁慈、睿智、八婆、变态,甚至是流氓,你都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这是我的本色!”小九一本正经的回答:“你可以侮辱我这个人,但你不能侮辱啊啊你这个混蛋又电我!” “不要抢我的台词,警告你,我就是*这个混饭吃的。”科恩用手指点着小九的脑袋,虽然小九是个虚影,但科恩的指尖却能恰如其分的停在他“皮肤”表面,连指甲都没有刺入一分 小九惊讶了一下,说:“你的能力现在控制得很完美啊,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一手?” “又装博学!有了能力,当然就要学习控制。”科恩摇了摇头:“但我现在对你很伤脑筋,稍微泄露一下,怎么才能控制你这张嘴?”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根刺?”小九冷笑:“而你除了能电我之外,根本拿我没办法?” “有话就直说,别玩这种把戏。” “很简单,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什么印象,你在眼里就是什么印象。”小九终于说到了正题:“我想来想去,对你的态度不会太过复杂,所谓**受控制这种事,我们可能被引入歧途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你是值得被忌惮的,但是,他们会忌惮你什么?一个充满**的你吗?还是忌惮一个利用这时机做事,向着自己目标前进的科恩?凯达?不要忘了,在不久之后,至少在名义上你会与平起平坐!” “你这几句话说得不错!”科恩站住了,背挺得很直:“我何必要沉迷在**消失的恐慌里?而不是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一根尺规有没有用,全看竖立之初是不是完美。”小九说:“插歪了就屁用也没有!” “对啊,说起来,本少爷都要当神了耶,少了点**又能怎么样?你憋了三两天,就是想跟我说这个吧?”科恩看着小九,笑得有些不阴不阳:“如果是这样,想必你已经想到怎么让我当个信仰了?那就说吧,这个信仰我要怎么当?” “一个信仰与一个凡人英雄,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但却有明显的区别,”小九也不分辨,只是神色凝重的说:“凡人英雄所做的一切,别人通过努力或者丧心病狂的模仿,有一定的几率也能做到;但信仰不一样,大量的非人事迹是无法被凡人做出来的要成为信仰,缺少某种东西是不行的!” “谈判拖不了多久,”科恩点点头:“时间短,任务重,那我要怎么去找‘某种东西’呢?” “哈哈哈哈哈”小九笑得前俯后仰:“你也有不擅长的地方,你也有求人的时候!” “其实,”科恩刚要施展灵魂颤栗,小九就把脸色一变:“你记忆中的神王和魔王,他们都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点都不关心,”科恩眉头一皱:“但他们的传说有不少吧” “你看见了?你亲眼见了?”小九轻蔑的把嘴一瘪:“只怕你心里从来就没相信过吧!” “你是说我现在需要的是”科恩恍然大悟,小九的性格和记忆有一大半来自杀戮之魔,对的了解自然比所有人都要清楚,这种事情,小九很容易看到真相。 “神棍,”小九伸出一根手指在科恩面前晃了晃:“你只需要一个称职的神棍!”(全本 ) 第2章 第二章 当天,斯比亚帝国,待城,夜。 待城建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算待城官方一直在严格限制迁入人群,但这里的人气也逐渐多了起来。 每到夜里,各个街区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只有*近皇宫的内政办公区域还保持着一种严肃的寂静,但这里的魔法灯火也并不比其它街区逊色。 所以,在灯火通明的街区里,突然出现一块既安静、光线又黝黯的地方,就很让人费解了只有那些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这栋楼房原本是光明神殿驻斯比亚首都的联络处。 之前,在光明神族宠信科恩?凯达的时期,这栋大楼的灯火不但辉煌,而且还会通宵达旦,因为祭司们要挑灯夜战,吵吵嚷嚷的筹备建设斯比亚大神殿。但现在,随着光明神族一纸放弃斯比亚的通告,不但神殿建设立即停工,所有在斯比亚的祭司都丢了饭碗! 在科恩?凯达手下,虽然祭司们的地位从来都没有高尚富贵过,但最基本收入还是能保有的,而且还有“以后会好起来”的希望但现在,除了仇恨和疑惑,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一接到通告,祭司们就紧忙准备着打点回老巢,只是两三天的时间,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开玩笑,要是回去晚了那么一两天,能捞好处的肥差可就会让别人抢走!在这个关键问题上行动迟缓的家伙,通常都是愚不可及、无可救药的笨蛋。 但是,在所有的祭司里,最迟钝的一个就是斯比亚大神殿的当家人,也是斯比亚土地上身份最高的祭司,被科恩?凯达御封为皇家侍读的那位。 大祭司尼赞,他并非愚不可及,也并非无可救药。此刻的他,正站在最高的露台上,呆呆的看着星空出神,手里抓着一盏快要熄灭的魔法灯,晦暗的灯火照耀着他阴沉的神情 他不甘心,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祭司生涯会走到这一步! 花了多少心血,陪了多少小心,前面分明已经是坦途了,却没想到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什么事情都变了。而他一直以来最大的依仗,科恩陛下也没有一个字的指点给他,就连自己的晋见也被挡了回来。 真要乖乖的回去天堂岛述职?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绝不是什么好遭遇!光明神殿失去斯比亚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出来顶罪,而他的脑门上分明写着“替罪羊”三个大字在这个大前提下,他别说翻身,就连回去看澡堂子的机会都不会有! “晚安,大祭司阁下,愿圣光永远照耀您的身躯。”一位手下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回禀:“行装都已经收拾好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拆了放回原处,”尼赞甚至都不用去考虑:“明天重新打点。” “阁下,我们已经来回搬运十几次了”尼赞的手下很年轻,虽然对尼赞忠心耿耿,却还不够心机,但尼赞就是喜欢用这种人,所以听了也不生气:“继续搬运,直到我说走。” “遵命,阁下的意志,即是吾等前进的方向!”年轻的小祭司行了个礼,慢慢的退了回去,快到门口时才转身过去。 但他一拉门,却听到外面一组杂乱的脚步声,赶紧一步跨出去紧紧护着门扉,嘴里大喊着:“这是皇家侍读、大祭司尼赞的住所!你们谁敢乱闯?!” 听到忠心手下的告警,露台上的尼赞知道该来的终于上门了,于是,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叹息,转过身走进房间。 两手伸展出去,尼赞用一个称得上是舞蹈的姿势,点亮了房间里所有的魔法灯,然后神情平和的站到一面硕大的水镜前,用温柔、甚至有点痴迷的目光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之后,他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装束法冠要正,飘带要直,衣领要挺,宝石要亮。 即便这是自己最后的时刻,尼赞也要保持着一个成功者的仪态面对非难,并以一个无辜者的步伐接受罪责,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带着忠贞者的目光死去! “我们找的就是尼赞!”门外响起一个冰冷的回答。 只听“啊”的一声,尼赞的手下飞到一边,撞倒了一排玉石雕像然后又是“砰!”的一声,两扇门被一股强力撞开! 几名身穿执法队制服的斯比亚军官踏进房间,用凶恶的眼神瞪着高冠华服的大祭司。 “祝福你,”尼赞两手优雅的在身前摊开,掌心向上,对着来人说:“光明神的子民。” “尼赞!”执法官明显的楞了一下,然后才把表情转化成阴笑:“你的好日子来了!” “请不用担心,我不会干扰阁下的公务,”尼赞面带微笑,轻柔的抬起手来,拈去自己衣服上的一点木屑:“但如果不是很过分的话,我想知道阁下要给我什么罪名?” 事实上,尼赞倒是有点惊讶来人的身份,因为斯比亚一直是控制在科恩?凯达手里,法官系统是被科恩的挚友之一掌握,由这种人来抓他,难道是科恩?凯达已经倒台了?! “你大肆煽动平民,挑拨斯比亚与神族的关系,并且阴谋造反!”执法官冷冷的看着尼赞:“其他罪名都记载着,也有一臂来高了。” “请原谅我的挑剔,”尼赞发出一声不太明显的叹息:“你这个造反的指控,似乎没有新意。” “你不要油嘴滑舌!也不要痴心妄想还有人能救你!”执法官很难想像一个瓮中之鳖还有这副做派,直接跳过了一些抓捕的程式:“带走他!还有他全部的亲信!” “但愿你已经想好怎么跟杰克8888官解释这件事”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扑过来,尼赞只能为自己尽最后一点力:“因为我明天还要跟8888官一起吃午餐” “很显然,8888官阁下会忘记跟你约定的这顿午餐,”对方冷笑一声,回头命令:“楼里物品全部收缴,所有带字迹的东西全部归档,立即撤离!点火烧楼!” “你们不是法官!”听到对方领头的军官这样吩咐,尼赞脸上立即就变色了如果对方真是法官系统的执法队,绝不可能点火烧楼这么彻底,这楼是斯比亚皇室的财产,而科恩?凯达是个很小气的皇帝,跟人打赌都只用一个铜板,有哪个手下敢点火烧他的楼?! 虽然上任还没多久,但尼赞却是个正牌大祭司,他自然拥有一身与大祭司相符的能力在权力场中,光明神殿大祭司的好名声不是那么*得住,如果这种等级的祭司随随便便就被人干掉,那真是让光明神族的脸皮没处放,所以,每一个大祭司在晋级之前,都会被神族成员教授一些特别的保身绝技,这些魔法,也就是不明真相的人称为“禁咒”的东西。 也不见任何吟唱,尼赞两手手指一绕,手心里就闪耀出两个夺人心魄的魔法球,广阔的房间中,魔法元素猛的跃动起来,而且还在向外喷发一种形似暴烈情绪的意念,这跟普通的魔法元素活跃完全是两回事! 但这终归还是魔法,而释放魔法总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的,就在这个极短暂的空隙中,一根粗大的木棍敲在尼赞的后脑上,结束了他这初次、也是最后的挣扎。 “现在才明白晚了!” 一个高瘦的男子丢下木棍,探手接住了两个快要失去控制的魔法球,嘴里默念着一段简短咒语,散发着耀眼光辉的魔法球在他的掌心中快速旋转着,逐渐黯淡下来,最后似有不甘的收缩几下,慢慢的消散在空气中直到房间中的光线完全恢复正常,周围的人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全部带走吧,”高瘦的男子搓了搓手掌,微眯着双眼,整个人的思绪还停留在周围的魔法元素上,嘴里吩咐着:“城门那边都安排好了,我会跟上的。” 可怜的大祭司尼赞昏迷着,法冠歪了,飘带卷了,衣领折了,宝石掉了。 那边上来几个人,用两只布袋把他给套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抬出房间丢在一辆马车上至于他的手下,那更是人人有份,全部给打昏了装在布袋里,像是奴隶一样丢在马车上。 作为一个通杀政教两界的大祭司来说,这就是人生和仕途的彻底失败,他不但没有了翻身的本钱,还很有可能被人**消灭。而最郁闷的一点是,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对付他,他“老师”科恩的仇人数量如同夜空繁星,尼赞的仇人就好像是恒河沙数。 被点燃的楼房很快就燃成一根巨大的火炬,照亮了整个待城行政区,而在这令人恐惧的火光中,一列长长的车队静悄悄的出了*近皇宫的城门待城的城门数量比较多,其中绝大部分归军队管,夜间绝不会开启,这道*近皇宫的门归近卫队管辖,可以在任何时候打开。 这很容易理解,因为皇宫实际上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在城墙里,另一部分在城墙外,中间由一架虹桥飞架连接,这个区域虽然看上去比较冷清,但严密程度都是排名整个待城前列。 能从这里出城,只能说尼赞的待遇其实是很高的。 一路上,昏迷中的尼赞不断换车,换船,甚至还被一头雄壮的狮鹫抓着飞跃了连绵的山脉,最后,他终于在一片密林中被唤醒了与通常的英雄传说不一样,唤醒他的不是少女轻柔的指尖,而是一桶冰水,但两者在刺激程度上不相上下。 “啊!”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尼赞挣扎着醒了过来,他吐出嘴里的水,干嚎了一声之后,开始大口的吸着气。 “嘶嘶嘶嘶” 眼睛适应了光线,周围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尼赞立即开始观察周围,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密林环绕的空地中,周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帐篷,各个种族的人物充斥其间,有扛着大锤的矮人,有配备细剑的精灵,还有身穿厚盔的野蛮人但这些人最多在走过的时候瞥他一眼,没人对他的身份和来历表露过多关注。 “这是什么地方?”尼赞两眼发直:“是反抗军营地?或是土匪巢穴?还是奴隶黑市?” 一个身穿大祭司法袍,全身上下滴着冰水的茫然男子,应该是一副什么景象?结合尼赞平日里孤高圣洁的做派,这个反差实在是有点大了所以在尼赞的身后,有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传出,但这声音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福音,直接把尼赞从生死的臆想中拉回现实世界。 因为这笑声属于尼赞的一个熟人。 尼赞是从一个严酷的底层环境中爬起来的,他的技能之一就是牢牢记住每一个交往过的人,包括他们的语气和腔调,这个在身后偷笑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同时,他知道这个营地绝对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从某种程度上,这里也可以算是他的大本营,虽然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我咬死你!”尼赞猛的转身,也不顾两手还被绑着就纵身跳起,真的张着一张嘴去咬 那个人一跳,笑着说:“我可没有说过要跟你吃午餐!你拉我顶缸也没用!” 这个笑嘻嘻的年轻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8888官杰克,其实他的全称应该是帝国8888官兼首席军法官、带中将军衔、三等公爵杰克! 别看此人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为人却很狡猾,做起事来很无耻,特别是利用法律条文和贵族身份给人做圈套的时候,称得上刁钻阴险。普通人别说张嘴去咬他,大概连正眼看他一眼的勇气也不够。 尼赞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跟杰克认识得很早,知道他以前是什么德行其实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出身,而且尼赞也算科恩身边的人了。但杰克这一跳开,就露出他身后的另一个人来,这人体型高瘦,脸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手里拎着一个水桶。 一见这个人,尼赞立即就安静下来,挣扎着站好了,因为这个家伙要比卑鄙的8888官可怕得多他是帝国中将、三等公爵玛法,领衔斯比亚帝国最神秘的联络部,专做黑暗里的勾当,他在哪里露面,哪里就会出现阵阵腥风血雨!无分敌我,人们都在私下称他为血领主。 对上玛法,尼赞脸上的表情虽然说不上惧怕,但浓重的提防心却是显而易见的。血领主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帝国以外的人,很多帝国内部事务联络部也会插手,同时,在科恩核心圈子里,表情阴沉的血领主是最难打交道的一个。 “老实了?”血领主丢下水桶,走到尼赞身边,把他掉了个方向,拉断绑住他两手的绳子,然后从侍卫手里拿过毛巾、干衣塞给他:“换,马上!” 尼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待在这两个人身边,总好过自己浮萍一样的惶惶不可终日,于是立刻就脱下沉重的法袍,换上了这套被洗得发白的便装,穿好了以后,他才猛然想起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抬头问血领主:“我的手下呢?!我记得昏迷之前我使用了魔法那个魔法是神族传授的,杀伤范围非常大!他们还活着吗?!” “担心你自己。”血领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现在跟我走。” “告诉我!”尼赞一边跟上血领主的脚步,一边大喊着:“是你们带走我的,还是半路上救下我的?!那些人都是我的下属!他们活下来了多少?” “你的那些手下,不是又笨又没什么长处吗?你自己都说是当宠物养着的。”8888官在旁边说:“怎么现在,你反倒关心起这些人了?” “那是那是我为了保护他们的说辞啊!谁生来就是既有用又聪明的?!他们还是学徒而已!”尼赞脸上闪过几丝悔恨:“看来,他们是没能迈过这一关是我害了他们!” “你那招,真是神族传授的?”8888官也不接他的话,反而兴致勃勃的问起魔法的事:“一共有几招啊?找个时间咱们研究研究。” “你不要太过分!”尼赞扭头过去,不想让自己悲戚的表情落在8888官眼中,好一会之后才回答:“这种大范围、强杀伤、不需要吟唱的魔法,神族有那么慷慨白给吗?我的魔力完全不够发动,要*一块魔力水晶才能施展,这水晶有五块,都是一次性的。” 尼赞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配饰水晶等等自然是被收了个干净,但玛法一听到尼赞这样说,立即招手叫来一个下属,让手下赶紧去处理这些东西,因为只要是跟上族沾边的东西,在斯比亚人眼里都是毒药。 三个人沿着小路走进密林深处,四周围已看不见其他人,再深入时,甚至连动物和昆虫的踪迹都消失殆尽。尼赞跟在后面,越走越心惊,几乎分不清眼前所见的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幻,只觉得身边的一切,连这片沉寂都带着震慑人心的气势,他呼吸变得极细,动作逐渐变得拘谨,就连目光也缩回到脚尖前一臂的范围。 畏畏缩缩的大祭司,就这样被领进了一片空地。 很大的一片圆形空地,绕空地边缘堆放着很多巨石,石头表面布满奇异纹路。地上铺满了半指长的碧草,中间孤零零生长着一棵一人来高的小树。树是很小,但上面并不茂盛的树叶却好似跟笼罩空地的阴影有什么关系,每当树叶轻轻晃动,投射在空地上的阴影就产生相应的变化尼赞偷偷看了一眼天上,虽然有太阳,但阳光却无法照射下来。 有人背对他们蹲在小树前,正用手里的棍子在地上拨弄着什么,一副异常投入的样子。三人站在原地好一会他都没有反应,8888官只好干咳了两声,他才把棍子插在草地上。 “哟,我们的大祭司来了,这身装扮可真是亲民啊或者,你干脆就是在逃难?”会这样语气来说话的人,举世只有一位,那就是科恩?凯达! 听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声音,尼赞的两个眼圈马上就开始泛红了。 从神族发布公告到现在,虽然时间不算太长,但他所经受的压力却非常强大,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大祭司的承受范围,虽然尼赞很会演戏,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外表的镇静只是一种模仿和扮演,其实他没有半点能支撑这种镇静的本钱,所以内心是非常惶恐的,这两种情绪混杂起来,就变成一种毒药,无时无刻不在蚀咬着他的心。 如果不是在心里保持着对科恩的一份奢望,尼赞撑不到这个时侯或者,如果他有可以投*的势力的话,他早就改旗易帜了。说到底,尼赞这个大祭司模仿了科恩的成长路程,在神殿里其实没有什么根基。 此时此地,他见到了科恩,这不但意味着一种真正的安全,也意味着他被接纳进了科恩的核心圈子。虽然他一直口口声声的称呼科恩老师,科恩也笑眯眯地答应,但大家都知道这种关系的含金量不高,甚至尼赞为了科恩顶撞魔族那件事,在有心人眼中也是一种投机行为。 尼赞眼中充斥着感激、渴望和敬畏,嘴唇微微开合,猛地伸开两手前冲几步,似乎想要奔到科恩面前去,抱住他的双腿,哭诉自己的憋屈! 科恩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跑来的尼赞,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怒哀乐,但在他深邃的目光中,尼赞却猛地停下脚步相距不过十步而已,但尼赞跑了好几步却没有觉得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仿佛自己只是在原地踏步一样! “陛下”迟疑了一下,尼赞慢慢地单腿跪下,没有倾诉,没有哀嚎,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哀愁,把几滴眼泪无声地洒落在身前的碧草上。 科恩的目光和气质令尼赞感到陌生,他明明就是用一种很没正经的姿势蹲在地上,却无损他的伟岸。还有科恩的表情,那张看似温和的脸让尼赞无法正视,谁也说不清后面藏着什么,但总归是尼赞不敢去触碰的东西! “陛下。”再一声呼唤之后,场中彻底寂静下来。(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新生、遗忘 轻轻拿起阿西扎卡雪山的风鸣羽毛笔,镶金笔尖在幼狮鲸血墨水里蘸了蘸,随即悬在黑潭湿地上的莎艾卷轴纸上在这个特别的时刻,两位年轻女性不约而同的暂停了自己的动作,隔着一张并不十分宽大的桌子,他们温和的对视了一眼,洁净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晦暗。 圆形书桌周围站满了华服高冠的观礼者,没有人发出声响,连呼吸声都被压制得很微小,有的人干脆就暂停了呼吸,只顾凝神看着这两位风华绝代的丽人,当然还有她们笔下的卷轴更确切的说,那是上族与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份谈判协定,只要签上名就会即时生效。 协定双方,其一是上族,黑暗魔族长公主同时也代表了光明神族,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没人会蠢得把这件事摆上台面;另一方是斯比亚所代表的人类,虽然没有得到全比斯大陆人类的承认,但他们真的达到了目的人类终于能跟上族坐在一起,商量解决点什么破事了。 在以前,没有多少非斯比亚人喜欢斯比亚这个帝国,在此之后,虽然憎恨的会更憎恨,但也能使一大批暧昧人士被这个帝国吸引。或许这份协定改变不了双方的实力差距,但它已经模糊了倨傲与卑微之间的界线。 “尊敬的斯比亚第一皇妃,”魔族长公主皎洁的面庞被轻微笑意覆盖,在整个谈判中,她是第一次使用了正式的完全称谓:“在签名之前,是否还有什么条款没有被提及吗?” “这份协定已经很完备,”斯比亚第一皇妃回答:“谢谢殿下的好意。” “皇妃殿下不用客气,但签下这个名之后,本宫就无法再对你使用这个称呼了,真是不甘心啊!”长公主语气里的惋惜才刚刚显露出来,立即就别另一种兴奋取代:“之后的称呼殿下想好了吗?这可是很重要的步骤。其实说起来,之前皇妃的称呼就不是很正式” “称谓这种事情,我还真没想到。”若有所思的表情在菲琳脸上掠过:“不过这类事情,理应由礼仪官员解决。” “礼仪官员?是这位老者吗?”长公主的目光在菲琳身后转了半圈,落在白发苍苍的提夫?洛伦佐身上:“本宫打赌,他想出的称呼一定不够好。” 长公主的意思很直白,也很强势,不管你是谁,你想的东西都“一定”不够好!放在人类女子身上,这种表达叫蛮横不讲理,但长公主做出来,却只能用“谦和、婉约”来形容 于是罗伦佐欠身行礼,回答说:“惭愧,老朽这人类,自然无法与殿下的睿智相提并论。” “很好,晚年一定很幸福。”长公主点点头,看着菲琳:“圣后,签名吧!” “圣后?”菲琳表现出适当的惊讶:“这是我的新称谓吗?似乎奢侈了点。” “哪里奢侈了?协定里已经说明,科恩?凯达的身份高过任何一个人类皇帝,略低于上族王者。”长公主的笔尖轻巧的在纸面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这是一个新的阶层,用‘圣’来做称呼最恰当,你是他的配偶,自然是圣后,另几位就只能称圣妃了。” “既然殿下这样说了,那么好吧!”菲琳笑了笑,笔尖落在纸面上,在协定正文最后签上了“斯比亚联盟圣后-菲琳·罗娜”的全名,稍一停顿,又子罗娜之后添加了“凯达”这个夫姓。 这个协定一式五份,书写在魔法卷轴上。任何一份的改动会同时在另四份上显露出来,长公主自然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菲琳的变动,也只是轻轻一笑。 另两张书桌边,作为见证人的条约商团首领默不作声,在全场的注目中签上了自己的姓名,两殿祭司最后上来,郑重万分的写下日期,又在后面的空白处打上了免遭涂改的封印,最后,一阵金黄色的光芒闪耀其上,卷轴上的一切文字都缩小了一点并完全凝固下来......至此,这份具有开创意义的协定终于签订完毕! 两位主要执笔人放下手里的笔,平静对视着,潮水般的掌声围绕周围经久不息,庄园外更是钟声钟声长鸣,有无数花瓣从半天飘洒而下,笼罩了方圆百里的范围! 在大门外,上百件协定抄录本正被装上马,骑士们都是精干打扮,在花瓣雨中疾奔而去。在未来的几天里,协定内容将被飞报比斯全境即便它产生的时机并不合适,基础不算稳固,甚至从头至尾都给人一种急促感,但这片古老的大陆还是迎来了自己的全新时代! 因为从此,光明神族和黑暗魔族不再是独有的两个上族!人类可以按自己的喜好选择第三个信仰!比斯大陆的未来增添了无数的可能性! 尽管这个全新的上族有许多未确定的事情,甚至连名字都继续沿用“斯比亚”;尽管她连领地、属国、信仰机构等等都没有完全决定下来;尽管她有可能被架空甚至最终消亡,但作为卑微人类最高地位的象征,她会成为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事件而载入史册! 从这个角度来看,憎恨斯比亚的人不应该那么多。 光明圣山,神王宫殿。 神族长公主正托着五份协定的其中一份,顺着鲜红色的宝石地毯走向光明神王的王座。神王近段时间好像喜欢上了后宫的景致,让人在后宫平台上安放了全套仪仗,已经多日不去前面的大殿了,最重要的消息都由长公主直接送入后宫办理......甚至在长公主汇报的时候,神王本人还看着天空中的那些浮空岛屿沉思,很少开口表达意见。 “父神,”长公主恭敬的站在神王侧前,递上手里的协定:“与斯比亚的协定签订了”。 “是吗?这么个协定前后拖了有两个月,魔族长公主倒是不容易。”神王微微点了下头:“丽瑞塔,你选重要的说说看,有什么新鲜条款吗?” “回禀父神,儿臣刚刚粗略看了一下,发现新鲜的条款不多,不过有意思的地方却又那么一处。”长公主微笑着说:“因为协定签订时间很紧迫,所有斯比亚方面抱怨有很多细节来不及商议的问题,所以魔族长公主在协定里增加了一条未尽事宜补充条款规定这些来不及商议的问题,由协定参与方日后商量办理。” “于是魔族长公主有了直接插手斯比亚的权力,斯比亚也能在某些事情绕开最上层......”神王淡淡一笑:“科恩·凯达认为他自己能吃定魔族长公主?” “至少在他们的交往中,科恩?凯达没有吃过亏。”长公主回答:“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是斯比亚协定方的签名,他们似乎决定以‘圣’为前缀,区别自己与其他人类的阶层之别。” “这是个自谦的称呼,不符合科恩?凯达的习惯。”神王说:“大概是魔族长公主的主意。” “分裂帝国成立联盟之后,斯比亚将继续沿用旧有称呼,凯达家族沿用家族旗帜与标识,以待城为联盟首府和信仰中枢。信仰的名称与主旨将在一月后的成立仪式上宣布。”长公主接着说:“原斯比亚帝国将分裂成三个帝国、数个公国,或许还有一些特殊的独立城市。” “三个帝国的首任皇帝已经确认下来,均由凯达家族的直系成员出任。第一,莫西克帝国将以原首都圣都为中心,涵盖七个行省,由维素?凯达执掌,圣都改称北都;第二,森格菲帝国以原坎普帝国大部为界,涵盖八个行省,定都尤金城,由力克?凯达执掌;第三,安瑟帝国以原威尔斯帝国大部、分界线一部为界,涵盖十一个行省,由西夫塔?凯达执掌。” “剩下的国土归科恩?凯达?” “大部分归斯比亚联盟首府直属,待城的管辖范围已经大过一般帝国,分界线属于待城,大部作为自然区域保留。”长公主回答:“另有九个区域被封给异族或功勋家族,是否成立公国待商议。有三个独立的贸易城市,不设常备军队,城主由四方推举或轮换派员担任。” “科恩?凯达是个小气的人,能吐出这么多领地实属不易。虽然三个帝国还是由凯达家族的人当皇帝,但皇帝与亲王的最大区别就在于皇帝有独立性,君臣父子,这下凯达家可要热闹起来了。”神王思考一阵才说:“军队政务的分派?” “原斯比亚正规军已经裁减了一批,现在还有相当规模,除了分给三帝国大部分以外,剩下的将在十五年内分批裁减,最终保留在三十万的规模;原皇家近卫军保留,但将分给三帝国各一个军团,剩下的作为联盟直属军队保留,最终规模八万;原皇帝亲卫军除了保留一部行使护卫职能外,其他都将转为信仰直属的军队,最终规模三万,名称待定。” “内政官员方面,依据自愿选择,原斯比亚内政部将抽调相应官员充实三帝国,另外三帝国皇室也有权启用赋闲贵族。在政令方面,联盟拥有制定法律通则的权力、非皇室成员秘密调查及逮捕权、最高审判权及特赦权、主要货币发行权、特殊物资专营权;但联盟无权强行插手三帝**政内务,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不得代表三帝国对外宣战林林总总,斯比亚联盟掌握的权力倒是比神属或魔属联盟的权力要大得多。” “没有组建联军和指挥的权力。”神王评价说:“就算把其他权力把持在手里又能怎样?” “因为这一点是我们坚持的,他们不得不同意。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斯比亚联盟再对其他帝国实施军事打击的可能。”长公主回答说:“分裂之后,凯达家不再是一只握紧的拳头,科恩?凯达首先要担心自己的内政系统毕竟已经没有老成持重的人在辅助他了。” “除了他培养的人之外,也会有新人去投奔他的,就像在谈判的同时那个祭司一样,”神王笑笑:“没想到死气沉沉的神殿还有这样的人,能在短期内把整个大陆的民间目光吸引到斯比亚身上去,声势造得很大嘛,听说还有黑暗魔殿的高级祭司叛逃?” 已经调查清楚了,三名宣布皈依科恩.凯达的黑暗魔殿祭司,其中一位是斯比亚的内奸,另两名是被强行绑架的;还有一名神殿的枢机祭司也被胁迫去了斯比亚。”长公主躬身请罪:“没有发现神殿中的人才,这是儿臣的疏忽,请父神责罚。” “神殿的架构和风格一早就决定了,即使你发现了又能怎么样?他还不是一样腐朽在神殿里?”神王漫不经心地摇着手说:“科恩·凯达的可贵之处就在此,这也是我们让科恩·凯达建立信仰的主要原因他亲手编织的这张网有遗漏,但比神殿好得多,也适合未来。” “儿臣安排了大量人手解析科恩的政治架构,相信不久之后就有详细的成果出来。”长公主回答:“在一个月以后,第三信仰和斯比亚联盟的成立仪式上,会有更多内幕被披露。” “是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真相大白了,在这个仪式上,科恩·凯达经手的架构会很清晰的显露出来,”谈到这个话题,神王的兴致高了一点:“就像之前预定的那样,在完成了这件事情之后,科恩·凯达必须把这个位置让出来后续的安排进行得怎么样了?” “顶替科恩·凯达和几位皇妃的人选确定了,正在加紧演练,就目前的效果,不会让人看出破绽来。”长公主回答:“但关键性的人选要由父神来指定,目前的人手,想要无声无息地带走科恩·凯达可能很困难,施行全面清洗又会暴露我们的意图。” “人选已经有了,完全可以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带走科恩一家,”神王的笑容很温和:“我的女儿,你难道忘记了科恩一家的朋友了吗?” “朋友?”长公主一愣:“难道是” “没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炼化,他变得更加完美。”神王的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回廊上,那里原本有一根白色火焰炙烤的柱子:“在你进来之前,他已经出发去了斯比亚。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带回科恩·凯达一家。” “父神的安排,儿臣只能叹为观止。”长公主目光如常:“这份协定是存档还是” “放下吧,闲暇时我还可以翻翻。” “是,父神。”长公主把卷轴放到旁边的小桌上,直立起身说:“如果父神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儿臣这就告辞了” “恩,没有其他吩咐。”神王脸上的笑容还在,但接下来的话却很令人震撼:“但你追不上他了。” “父神的意思是?”长公主紧蹙眉头,似乎很疑惑:“儿臣不是很明白。” “我说,你追不上他了。”神王停顿了一下,才一字字清晰无比地说:“同时,你也挽救不了科恩·凯达。” 气氛为之一变!在神王平静的目光中,空气也阴寒起来,长公主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几下,红润的脸色白了下去,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后退了一步,紧抿着嘴,背脊挺得更直,没有再试图辩白什么。 “显赫高贵的丽瑞塔·克纳赫,光明神族的长公主殿下,光明神王的女儿,同时也是比斯大陆人类叛乱的源头之一,神属联盟秘密结社的幕后主使者多么复杂的身份,多么烦乱的使命,我曾一度怀疑你无暇分身去处理这些事物。”神王歪着头看她:“但你以无上的责任心坚持下来了,这是很有趣的现象不是吗?” 在神王这种轻描淡写的目光中,长公主再退了一步。 “他的记忆一直保存在你这里,在每次被清洗之后,你会找机会还给他,这一点我们都知道。”神王说:“本来你还可以继续这样玩下去,但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我必须要在此时阻止你,以免你破坏我们的安排虽然如此一来,最终结局的场面不会像以往那么热闹,但好在我们有新的结局可以期待。” “父神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丽瑞塔?克纳赫笑了笑,笑容中甚至带着点羞涩,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正在向父亲袒露心事的乖女儿,而不会让人想到她目前谈论的事情危及性命这会危及很多人的性命! “我的女儿,希望你在得到答案之后不要沮丧,”神王缓缓的从王座上站起来:“你记忆的保留,你的发现,你的疑惑,还有你的反叛,都是我们的安排。” “我明白了。”丽瑞塔?克纳赫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在上一次灭世之前的安排。” “不错,在每一次灭世时,两族总有一位长公主会保留记忆,她注定成为反叛者的真正首领。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给人类的每一个领域都安排了催化者,怎么能忘记叛乱呢?”神王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丽瑞塔:“其实你做的很不错,科恩的成型多亏有你。” “真不甘心啊!”丽瑞塔轻轻摇头:“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 “剩下的你无需记挂,放心交给我们好了。”神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规则,恒古不变。” “规则是要让儿臣束手吗?”长公主微昂着头:“那么,儿臣可能会让父神失望。” “无妨,”神王说:“重建后宫很方便。” 在下一个瞬间,炫目的白光在两人之间绽放,霎时扩散开来,神王宫殿后半、包括浮空岛都被完全笼罩在里面无比剧烈的爆炸,直接把一层平台炸成了碎片! 在遥远的远方,黑暗魔王抬起头来,向北方望了望,然后回头对正在汇报的魔族长公主淡淡一笑:“你接着说。” 下集预告 科恩.凯达在待城圣宫的宫门,迎来了各地的观礼权贵。在一片猜疑和祈祷中,万众瞩目的斯比亚联盟成立了,没有人能断定这个联盟能存多久,也没有人知道科恩.凯达还能存在多久,而他主导的第三信仰,正在渐渐显露雏形。 久违的乌鸦,回到了科恩.凯达身边,他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神情和目光,彷佛什麼都没有改变过。当科恩.凯达在信仰诞生仪式上宣布出自己的主张时,来自光明圣山的旨意,也到达了乌鸦的手里最终,还是无法避免吗? 之心,终於大白於天下!南北条约商团首领,在各自的信仰下长跪不起。(全本 ) 01 山脉巍巍,横亘于斯比亚的原野上,在袅袅的晨曦中,它连绵不断的延伸出去,苍翠的身躯上覆盖着一层葱郁林木。 野兽,还有那些被鄙视的异族,就在山脉的褶皱里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直到种族被灭绝为止。但在彻底消失前,他们毫不介意将自己的活力展露,落在眼中自然是污秽不堪,在另一些人看来,这就是美属于生命的壮丽之美。 在隐蔽良好的山洞入口处,一双硕大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远处的景色,这是一个高大强壮的半兽人,身穿着精锻盔甲,背*在一层微微荡漾的魔法结界上。他脸上有些微笑,似乎那些山、那些水、那些跑跑跳跳的野兽都令他喜欢,但可能没有人告诉他,这笑容其实很狰狞。 “你在发什么呆?岩石少将。”阴冷的声音在半兽人身后响起,一张消瘦的脸庞移动到他身后的阴影中:“哦,我忘记了,现在应该叫你中将才对。” “你看那些东西,”岩石,这个有史以来最尊贵的半兽人伸出手,指了指远方那个因为山脉迂回而形成的山谷说:“树木、野兽,都很好看。我说不出道理,但我觉得真好看。” “半兽人开始风花雪月了?真是倒胃口,遵从传统的话,你应该把那些野兽看作会飞的烤肉才对,树木就是用来烤肉的木材!”岩石背后那个消瘦的男子,显然是一个说话恶毒的人:“还是说,因为你有个精灵女朋友,所以才被她传染了这种斯文毛病?哦哈哈哈哈!” 岩石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想也没想就回身伸手、抓起投掷,恶毒的男子被他直接扔出洞口,“砰”的一声砸起了尘土。这之后,半兽人考虑了一会,走出去把他拖回洞中。 其实在岩石身后,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没人出声,更没人来制止。 开玩笑,皇帝陛下的近卫统领和联络部统领打架,有谁敢上来劝阻,那不是找倒霉吗? 不过话说回来,举国上下,敢跟血领主干架的人真不多,不经考虑就敢与之干架的人仅此一位。所以在这个***里,岩石早就有了个“血领主陪练”的光荣称号。 “你还真想要我的命啊?”血领主直挺挺的躺在岩石脚下,脸上做出一副无赖相,身上的制服因为有魔法保护所以一尘不染:“我以后绝对不会在你的申请上签字,绝不!” “北国的风雪再烈,半兽人也不会低头;邻家的女人不论怎么漂亮,半兽人也要走前门提亲。”岩石一丝不苟的说完谚语,然后把血领主“哧溜”一声拉起来:“你想破坏我的事?” “你的事有什么好破坏的,我如果愿意,娶一百个公主也不难,我只是想出来走动一下而已。”或许是很久都没有笑过,玛法的笑容有点生硬:“啧啧,那里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已经好几天了,什么时候才算完事啊?” “那么多人都在里面,包括年纪一大把的大师。你连他们都不如?我真替你羞愧!”岩石摇头,但脸上却没有相应的鄙视表情:“他的事情应该快完成了吧?我想起小时候偷偷磨了一把石刀,就在管家眼皮底下干,差不多就用这么久” “你这种木头和冰块混合的脑袋,跟在科恩身边居然没把他气出毛病来?”血领主的嘴又开始阴损了:“他这次打造的武器又不是杀野鼠用的,你磨的石头片子能比?” 仿佛是在呼应血领主的话,两人背后的魔法结界在这时发出一阵颤抖,就连周围的山体中也响起“嗡嗡”的低鸣声,与之相随的是一种无形波动,细小的沙石开始“沙沙”的往下掉。在洞口站着的两人,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能量正在被压缩,然后膨胀“呼”的一声,两人的头发向外炸起,弄了个灰头土脸。 “检视屏障!”有人用严厉的口气低声下令,一队魔法师从暗处冲出,仔细检查着结界的每一个角落。 隔着半透明的水幕,岩石可以看到他们头上的汗渍真的太紧张了,这组结界每天要承受十次能量爆炸,魔法师们已经严重透支了魔力和体力。 “我们帮不上一点忙,但愿里面的事情能顺利。”在传统上,即使面前正在发生的事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半兽人也从不叹气,可身为一个属下,岩石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烈。半兽人不是精灵,他们无法用魔法安抚自己的情绪,但好在他们有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岩石转头看着血领主:“你为什么找我打架?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隔几天就跑来挨打?” “人生是一架天平,机遇就是砝码,好的砝码,坏的砝码,但总要平衡才行,老是走好运会被妒忌的。”血领主的心情应该不错,因为他乐此不疲的跟半兽人打哑谜:“你要试着理解,人不可能永远走好运,所以每当得到了好处,我就会主动的去找到平衡。比如说上次我端掉某个团伙,就跑去挨了你一拳头。” “你的意思是说,你又得到了好处,所以才跑来挨打?”半兽人看着眉飞色舞的血领主,终于领悟:“其实你是跑来炫耀的。” “也不能完全说炫耀...”血领主站好,用手调整着腰间佩剑的位置,动作稍微有点夸张:“但你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不但敢对我动手,而且有足够的忠诚和恰到好处的智力。” “这剑哪里来的?”果然,半兽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作为一个战士,岩石对武器的喜好并不下于精灵对艺术的热衷,而血领主的佩剑又是那么的特殊剑柄的样式不同于以往,墨绿色的剑鞘上边还有奇异的纹样,没错,血领主是来炫耀的! “就是刚才,眼明手快的我抢到了首先换装的机会。”血领主又拿出一柄匕首修起指甲来,这匕首有浑然天成的造型,主体暗淡,上面镶嵌着几粒难以辨认的宝石,但刃口的开锋处却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这样的武器,不要说拿在手里把玩,就算看着,岩石也很眼热心动。 玛法手法老到,匕首异常锋利,刃口掠过指甲时悄无声息,顺滑流畅,等到修完十根手指头,血领主才对垂涎不已的岩石说:“对了,某人让我通知你,快进去拿你的武器。” “听我说句老实话,”半兽人凑近了一点,伸出硕大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嘴和血领主的耳朵之间做小心翼翼状,然后才‘轻声’对血领主说:“你是个贱人!” 然后,他把高大的身躯一转,“登登登”的冲进魔法屏障,找某人领取福利去了。 一路上,近卫们为岩石打开数重大门和结界,让他进入洞库核心大厅。他放轻脚步进了门,但第一眼看见的是矮人铸造大师,后者正匍伏在一堆心血之作中间,嘴里喃喃自语。 这是矮人工匠的传统,大师正在为自己的作品祈祷,感谢烈火之神和铸造之神的**之美岩石虽然心急,也只能安静等待,因为任何武士都不会在这时去得罪一位铸造大师。 “岩石,你有新装备了。” 擦着手的科恩从隔间出来,他平时穿着随便,此时就更简单,只套了一件贴身的软外套。他对起身的大师点了点头,大师走到身边的架子前,拿起一件令岩石心跳加速的东西那是一把介于战刀和横刀之间的长柄武器,这东西刃身厚重,通体黑色,给岩石的第一印象就是和自己一样强壮、野蛮! 在半兽人的角度,野蛮并不是贬义词,那是一种荣耀。 但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长刀硬朗的条线中隐含着柔美,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精致无比,哪怕是一条浅显的纹路都会交代清楚,从哪里出现,在哪里变化,到哪里结束,绝不会在中途断、错、失踪! 然而着一切都不算特殊,因为还有一溜灰色的晶体排列在刀脊上,中间的色差导致其形状像半闭的魔兽瞳孔,中心处还不时反射出几缕幽蓝的光线岩石本来被这柄武器唤起了激(水产)情,但因为这组宝石的缘故,他反而显得更加谨慎。 历经腥风血雨,岩石知道这组宝石一定大有来历,功效也必然很强悍! 科恩和大师互相看一眼,对岩石的谨慎和镇定都很满意。 “这柄刀的价值,无法以金钱来衡量,她的威力也是你现在无法估计的.我肯定,她不会辱没你的力量和勇气,相反是你,你有可能配不上她。”大师两手抬高,神情严肃:“尽你所能,岩石,去*近她!去熟悉她!去把握她!” 大师的身高比岩石矮太多,但在这时,他的气势却毫无疑问的凌驾于岩石之上。 岩石后退一步,两手合在胸前,按照半兽人成年仪式上的礼节向大师发誓:“我,岩石!遵从大师的告诫!” “她跟一般的武器不同,没有人能为她取名。”科恩从大师手里接过长刀,对其使用了一个暧昧的称呼,然后把“她”慢慢放到岩石手里:“你滴血上去,如果成功的话,就能让她拥有自己的名宇。” “是,陛下。”岩石从来不怀疑科恩的话,立即按照大师的指点,把手指点在刀口上轻轻一按,鲜血顺着刀身流过,直沁入刀脊的那一排晶体中。 很快,晶体上迷蒙的灰色(原图为迷的灰色根据文意该是迷蒙)渐渐变成了厚重的红色。 霎时,一股股波动在岩石和长刀之间涤荡,魔法的轻鸣响起,如同一曲委婉的低吟浅唱,回荡在岩石的脑海中,里面充斥着诱惑,居然分不清是妖媚还是圣洁,直让这个坚定的半兽人也禁不住心猿意马。 “稳住,岩石。”科恩出声提醒他:“接刀!” “是,陛下!”涨红了脸的岩石伸手接过了长刀,虽然他手臂上的肌肉不停抽搐着,但长刀却被他稳稳握在手心。 刀锋处,不断有寒光在来回闪烁,最后,从头至尾,一组奇异的金黄色字元浮现在刀柄上,那些向外凸出的笔划,单独看来每一笔都很狂野,但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又显得内敛。 奇异的意念顺着刀柄传来,让岩石的感知范围扩大,不但超出整个房间,而且还跟洞库门口的某个节点联系起来,感知范围的形状就像一个巨大的哑铃,其中任何动静都了然于胸。 岩石知道是时候了,极力抵抗的心思松弛下来,武器中传出的意念立即围绕过来,在一阵轻柔的震动之后,弥补了他感知中的每一处的缺憾!他甚至觉得有许多个自己围绕四周,严密的关注着周边的一切,自己的目光甚至能够穿透石壁! “知道好处了吧?现在看看你的武器是什么名字。”科恩高深莫测的笑着,念出那组纹理中隐含的大意:“荆棘缠绕的道路,唯有坚韧才能清除阻碍,吾的使用者拥有忠贞和坚定,以魔法的名义,吾等将给于他敏锐和犀利,不负‘雷声’之名。” “你的刀叫雷声,好好领悟她吧!”科恩点了点头,对岩石笑笑:“你要知道,这不是一柄普通长刀,依附在刀上的叛逆精灵很有趣,比你那位大精灵还要灵动。” “叛逆精灵?”岩石一头雾水,但自觉告诉他这不是令人放心的消息。 “所谓的叛逆精灵,就是因为触犯族规被放逐的远古精灵,她们身世坎坷,因为容貌而被奴役,死后灵魂被禁锢在这些晶体当中,本来只是作为魅惑魔法的道具而存在,但现在被...唤醒了,恢复了记忆和智慧。”科恩指指刀脊上的晶石:“简单的说,就是有九个女精灵陪着你,对了,她们都是祸水级的女人。” “啊?”岩石就算再木讷,‘祸水’这个词义还是明白的,刚刚那一串吟唱令他印象深刻。 但科恩不等他有所表示就下了逐客令:“滚蛋吧,这下你有得玩了。” 忧心忡忡的岩石捧着长刀出去了,看样子已经有了心事,在他身后的门被关上后,科恩才怪笑着感叹:“我真是越来越坏了...啧啧。” “这是很好的组合,‘半兽人’的武力加上精灵的魔法,前者热血,后者不受情绪影响,再加上充沛的魔法力量...”大师在科恩身后说:“我几乎想不到,目前人类世界中有什么武器能与之对抗。” 科恩点头:“至于以后,这就要看他们配合的程度了。” “不过,看到雷声苏醒,我对那副盔甲的好奇心就加重了,想想看,只是边角料打造的武器就有这等风范”矮人大师感叹一声:“陛下,请抓紧时间冻结盔甲的状态。” “听人劝,吃饱饭。”科恩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大师扯下拉绳,覆盖了半个大厅的魔法屏障冰释,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洞。炙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火红的岩浆“噗噗”的飞越出来,在旁边的洞壁上烧蚀出无数小孔。 大师再松脱一具绞盘,在连续不断的机关声中,岩浆表面开始剧烈起伏,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慢慢的,一具巨大的盔甲从下面浮现如同在火焰中诞生的圣物一般,他有极高的温度,甚至能直接将空气中的水分蒸发! 火红的岩浆***了,似乎要尽一切力量将盔甲拖下去,不肯放他离开而盔甲却高傲而坚定的升起,毫无一丝眷恋! 绞盘到位,盔甲轻轻颤了一下,抖落几点依附在表面的岩浆,然后顺着石壁向前滑来这真是一副巨大无比的盔甲,几乎有白影变身成巨龙的高度! 整副盔甲,都由片状致密金属铰接而成,几乎看不到缝隙,而除了构成魔法阵的线条之外,熠熠生辉的表面没有一丝多余的图案。 头盔的造型修长,耳廓部位向上分出两根龙角尖刺。面甲下缘一直延伸到锁骨位置,眼部是两块透明的晶体,整个造型是一张冰冷的人脸,再配合硬朗的线条,显得邪恶而危险。胸前有十二片龙鳞排列成花朵状,两块宽大的肩甲在颈后连接,并拖出一袭鲜红的披风 科恩站在巨大的盔甲前,抬头仰望着,一时间默然不语。 硕大的头盔低垂,亦在打量着科恩,似乎在质疑这个普通的人类。 仅仅只是站在这盔甲面前,科恩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威势,他不是为防御而生,而是为了杀戮!那些为杀戮而准备的魔法波动,此刻正像涟漪一般扩散着,却又不易令人察觉。 “你不想看看你的盔甲是什么名字?”这次,轮到大师笑了,他的声音里有些调笑,因为科恩很少有无处下手的窘迫:“我很心急,成桶的好酒正在外面等我。” “答应我一件事,大师。”科恩转头,郑重的说:“你可千万别醉死了。” 大师的脸色在瞬间变换,之所以没有暴跳怒骂,是因为科恩已经把手放到了盔甲上,那些鲜红的血线正随着魔法阵的轨迹延伸,就如同布匹被浸染一样! “嗡嗡”的轻响中,不同的魔法阵被血液唤醒,发出缤纷的光亮,盔甲的各个部位都开始抖动起来,而科恩放在盔甲上的手却被牢牢吸引着,关节发出脆响,似乎正在支撑着无与伦比的重量! 两声龙吟之后,无数魔兽的咆哮响起,甚至有魔法从盔甲中飞出向科恩攻击! “反噬!”早有准备的大师缩在侧面角落的铁毡下,又在身前展开一面厚实的盾牌,两眼直冒绿光:“好壮观!” 光晕猛烈冲击下来,“啪!”的一声,科恩脚下的地板龟裂! 上百根灼热刺眼的光柱从盔甲各处飞射而来,科恩大吼一声,金黄色的斗气全开,只听“丝”声响起,科恩背后的衣服绽开了一道道口子! 盔甲各处改变形状,就如同一只巨大的魔兽人立而起,正在选择下口的部位! 然后,这只巨大的魔兽下嘴了! “啊啊啊!”科恩放声怒吼,两脚在地面上滑动着,气流到处肆虐,整个大厅飞沙走石。在强烈的压迫之下,壁板纷纷向内凹陷,碎屑如同飞镖一般迸射! 科恩终于稳住了脚步,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蓝色光晕里,蓝光越积越多,不受气流影响,像是火焰一般燃烧起来,逐渐点燃了盔甲的腿部,并逐次上升,向着头盔淹过去盔甲似乎变成了透明的,表面与内里,无数魔法阵的线条显现出来,而且变得越来越明亮! 那些能说出名目的材料,还有那些不知来历的材料,都在盔甲各处闪烁,伴随着无数不甘心的吼叫挣扎,纷纷被蓝光侵蚀到最后,整副盔甲也像是被笼罩在一团蓝色的火焰中! “这种场面,绝无仅有!”大师的盾牌被打得“叮咚”乱响,头发胡子被吹得像乱草,但却发出雄浑的喝采:“陛下再使一把劲!” 蓝色火焰高涨,当中映射出科恩的轮廓,他的身体似乎被一种强悍的力量抽长,瞳孔中一片黯淡,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让人无法琢磨。但他的轮廓却亮了起来,除了眼晴,任何一个部位都充斥着让人心智动摇的古怪力量,让人不敢正视! 在蓝色火焰的烧灼中,盔甲中的那些嘶吼渐渐平复,盔甲的体积也在逐渐缩小,但大厅中的气流反而有加剧的迹象虽然盔甲缩小的程度并不太长,可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反,甚至连旁观都变成一件很危险的事。 终于,在盔甲缩小到正常形状的时候,科恩一声大吼,两手猛力一推! “哗啦!”盔甲变成数十片,而大厅里飞扬的一切都被凝固下来不同于真正的静止,碎屑杂物还在空中打转,只是远行的轨迹被蓝光阻断! 只有盔甲的部件还能移动,首先是几片胸甲飞到,然后是腿甲、肩甲、臂甲...所有部件漂浮在距离科恩一臂的地方,依照他的身体调整着形状,然后,在一阵‘噼啪’声里,全部组合在科恩身上! 蓝光如水般倒流回盔甲,在表面闪了几闪就融入金属里,从上到下,每一个部件都在散发着光亮,并逐渐由银白转为深黑,又由深黑转变成半透明,还有丝丝白烟从各处细缝冒出。 “铁锤锻打的只是毛胚,吾的身躯才是真正的熔炉,燃烧鲜血为火,奉献灵魂为媒介...好、好、好!我终于看到这一步了。原来,真的可以在身体上完成最后一个熔炼步骤!” 躲在安全处的大师,现在说话都有点结巴了。盔甲颜色的转变,还有那些冒出的白烟,正是对矮人匠师神话的演绎,因为在传说中,世界第一副盔甲就是在铸造之神的身躯上成型的,能真真切切看到这一幕,对大师来说是无比幸福的,他应该感激科恩。 魔法图文已经被吸收进金属中,只有盔甲表面隐现出大致的脉络,一组字元在肩甲部位出现,笔划中红光翻涌,犹如奔腾的岩浆...至此,再没有什么奇异的景象出现,似乎盔甲已经认定了科恩这个主人,妥帖的保护着他。 气流终于消散,一切漂浮在空气中的东西失去支撑,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大师奋力挣扎之下也被埋了半个身子当然,他是矮人,这方面有天生的缺陷。但他并不在意,而是急切的奔跑过去,上下打量着科恩。 盔甲的设计构想大胆而超前,那么在造型上自然与其他盔甲有区别,仅从表面上看,盔甲并不厚重,硬要归类的话,也只能算是最薄的板甲,仿佛挡不住两三次重锤的攻击。特别是在两肩、头盔、腰侧等位置都有局部的延伸,这些变化不能加强防御,很难让人猜到功用。 打造的工艺和技法极为老到,每一个线条,甚至每一锤的出力,都综合考虑了功能与实际需要。当然,出自大师手下的东西,要求风格朴素是不现实的,但华美的程度并不十分夸张有精致优雅,但不至于花哨;有另类的风格,但远远不够逆天。 这样的东西穿在科恩身上,但也能衬托他的身份。 “虽然不完全是我的功劳,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这是我一生中最精妙的作品!”大师一脸索然:“我再也不能打造一副同样的盔甲了” “是吗?”从头盔中传出科恩的声音,冷峻,低沉。 “当然!你几乎把比斯大陆的宝藏都穿在身上了!就算再找到同样的材料,我去哪里找这些人手帮我?还有,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你!”大师两眼瞪得溜圆:“盔甲的名字呢?这行古怪文字是什么意思?!” “吾自迷茫与悲凄中诞生,与任何美德都毫无关系,吾拥有的一切只为征伐,不用考虑目的,不会计较得失,因为吾的主人将给予指引创世纪!” “这名字也太好吧,反正也是干掉脑袋的勾当。”大师咂巴了一下嘴唇:“来,给我演示一下” “你觉得我是耍马戏的?”科恩说:“别忘记你的誓言和荣誉,矮人大师!” “好吧,你以后可以叫我矮子,我认输了。”大师突然暴跳起来:“你***还不快点!” “站开”科恩左手伸出,一股柔和的力道把大师送到最远的角落里,然后,隔着那诡异的面甲,他的声音传出来:“先试试最简单的吧” “嘶呛!”盔甲两肩的尖刺变换了一个角度,迷光华(原图如此这里不知道怎么补囧)闪过,丝丝雾气从金属表面生成、垂落下地,刹那,整个大厅中的气温骤降,呵气成冰! “等、等、等一下”远处的大师连喷嚏都来不及打,就发现自己被刺骨的冰寒包围,每块肌肉都缩成一团,根本就动不了! “你们的使命完成,”科恩却没有理会大师,径直走到黑洞前:“安眠于此吧!” 霜冻晶体出现,一片片向洞中落下,在红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美丽的如同一场冬雪但翻滚的岩浆却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啸! 每片冰晶落下,都能在瞬间把一大团岩浆冰冻,变成石头沉下,不多时,这一腔狂热的火红,已经全变成了黑乎乎的石头,一点儿热量也没有! “效果不错,不花费我任何魔力。”科恩转头,手指一点,立即就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住大师:“这是威力最小的魔法。” “可可可,可这已经超过任何冰系魔法了!”大师的身体已经回暖,但思维依然还是停留在刚才的极度寒冷中。 “说的是,再来一个倒数第二的吧!” “等一下!” 大师的话慢了一点,因为科恩已经弹响手指,他胸前浮现出一片花瓣,只是一闪,两道透明的涟漪就随他伸展的手臂延伸出去,就好像是两片舒展的飞翼!只是这次科恩吸取教训,避开了大师的方位后者趴在地上,正把一个最珍贵的防护卷轴撕破! 涟漪投入石壁,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异动。 “啊,还好你只是吓人!”大师拿起半截卷轴站起来,有些惊魂未定:“放心吧,威力超过外面预期,只要再体会几次,你必定能熟练使用的不过要远离我!” “当然,”科恩点头:“矮子,我也不想你在旁边唠叨! “你...”听到这个称呼,大师几乎再次暴跳,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之后说:“是不是庆祝一下?” “虽然如此,但在你开始庆祝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你。”科恩伸出左手,遍地狼藉中,一柄柄打造完毕的刀剑漂浮过来,依次在他手心中消失不见很显然,这盔甲承载了空间魔法,科恩,已经洞悉了很多不属于凡人的秘密。 “你要提醒什么?”大师紧张的问他。 “这里要塌了!”在说着句话的同时,科恩已经跑到了门口!(全本 ) 02 在人们的注视下,滚滚烟尘从洞库的门户和通风管道中冲出,远远看去,整个山体就像一条得了哮喘的魔兽,它急促的呼吸、咳嗽,最后弄脏了翠绿的林木和碧蓝的天空这种场面,要说是壮观的话可能有人不同意,但用浩大来形容是很恰当的。 撤离出来的人站在安全区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用他们的身体体会着脸面不绝的巨响和振动。 站在队列前面的是科恩,新出炉的盔甲在阳光下很醒目,表面连一点灰尘都没沾染;他身后几个首领脸上的表情虽然各不一样,但痛惜和震撼是主流洞库整整一个钟头才坍塌,这无愧于他的造价。 洞库本来是作为帝国密造坊基地而建,规模浩大不用说,初始安全等级很高,地基等等都是比照战役级要塞的标准。在被纳入皇室“私人”基地之后,又重新被加固过一次,更别说还有秘籍的魔法防御阵列。总之,要弄塌这样一个地方,就算是当初的建设者也会很挠头。 然而,科恩今天做到了,或者这只是打造盔甲时的副作用,但不管如何,他总算实现了登基之后的第一次败家壮举造价数百万金币的洞库在两个钟头之内打了水漂 多亏驻军在事前就有所准备,提前一步撤走了无关人员,不然这点反应时间还不够在家用来逃命的,更别说大师还有闲心抢救了一部分资料出来。至于那些科恩用剩下的种种稀有材料,就只有等空闲时再来挖挖看了。 但科恩接下来的行为堵死了个别人的愿景,命令驻军中的魔法师启动终极自毁魔法。悠扬的吟唱响起,蚀刻在山壁上的魔法阵开始发威,在一阵“轰隆隆”的雷鸣和火光中,强大的魔法把已经是废墟的洞库连石头带泥烧成一块巨大无比、奇丑无比、震撼无比的红砖! 山内万点火光,空中烟雾如柱,旁观的某些人也很兴奋。比如说臭名昭著的血领主,他不但笑得开心,而且还不时舔着嘴唇给科恩算账,什么洞库建筑费、水渠维护费、魔法师薪金等等要知道,因为联络部的性质偏阴暗,所以每次行动的花销都非常大,以前都是科恩跟他掰着指头算账,告诫他少搞点破坏,不要动不动就扒水坝凿船之类。 “你是故意的吧?我刚才还在想事后要怎么处理这个场地,这种秘密让那些人知道了可不太妙。”玛法站在科恩身边,说的眉飞色舞:“现在好了,一切都回到初始状态,我就不信谁能从这块热土里看出有用的东西不过,这场面真在,啧啧,前后花了大概有千万!” “昨天你打碎了三块精魄石,而且今天你拿到的武器时很兴奋,”科恩冷笑着对玛法说:“想来,你会一口气砍断不少标准战刀吧?” “都是有必要的嘛,”玛法申辩说:“得到新武器,当然要试验一下功用。” “没必要你就要坐牢。”科恩并不打算放过他:“试验应该用铁块!如此铺张浪费,赔钱!” “可是你也铺张浪费,而且比我厉害多了!”玛法指着远处还在冒烟的山体,气势一点也不弱:“这种烧砖的手臂只有笔下你才会用,而且造型还这么臭。” “就算今天是我浪费,可那是我的钱!”科恩义正词严:“我干嘛要为你买单?” “其实,这山的形状很有特色,嗯,现在越看越觉得陛下你有品位。”玛法被称为血领主不假,但那时针对其他人。要知道,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欠了科恩多少钱!所以一说道这个,他只能转移话题:“我肯定,这里不久以后就会成为一个旅游胜地,会有很多人来膜拜的!” “旅游圣地?你来开发吗?”科恩呸了一口:“废话少说,赔钱来!” “不要这样嘛,老大!我又不是杰克,所有人中只有他会存钱”。玛法谄媚地抱着科恩的手,把他拖到一边:“不过,我可以带老大去看有趣的东西” “是吗?”科恩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尔后又严肃地说:“皇妃会踢飞你的!” “皇妃为什么要踢飞我?”玛法想了想,然后为之气结:“不是那种粉红色的东西!” “不是?”科恩的神情略显惊愕:“那我就不去了” “陛下,你正经一点好不好!”玛法气结,要不是还有人在,他说不定就掐住科恩的脖子摇着玩了:“是神棍的事情你在洞库里自闭快一个月,他的计划已经实施到收尾阶段了!” “也是,我都忘记还有个神棍了”科恩考虑了一阵:“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一下去大师!” “啊?”正蹲在旁边树荫下喝酒的大师抬头:“你想怎样?我可不会再修个洞库给你!” “想修也得有钱才行。”科恩掏出一张信笺丢过去;“把弄好的东西发下去,在指点他们使用的诀窍,着也算是让你发挥余热。”】 “着属于售后服务,与我的服务不相称,不去!” “你试试看,”某人阴冷的打量着他:“我老早就想知道爱人没、没铁打、没衣服穿、光屁股跑会怎样``````我明白你们不受威胁,但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个场景``````给个机会?” 大师的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的瞪着科恩,然后跳起来对着科恩的背影叫骂:“你着块炼炉的铁渣!灰堆里的矸石!风箱上的破洞!铁锤上的毛刺``````可恨!可恶!” 科恩头也不回的招了招手,和玛法走远了,大师也不能再继续骂下去。如果提升音量的话,势必回让气人啊人听到虽然是科恩挑起的,但在大庭广众之下骂皇帝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再说,大师始终觉得科恩有点奇怪,但一时之间还没想得太明白。 “大师,请即可启程,盔甲和武器都打包好了正在等你,我们的时间很紧张。”白英走到大师身边,把几份文件叫给他:“另请通告相关人员,他的状态已经恢复。” “我说是怎么回事!”难怪我不习惯,原来着个痞子恢复本性了!”大师狠狠的把手一拍 :“但是恢复的有点过头,他以前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以前也不是首领。”白影平缓地安抚了大师:“但恢复状态总是件好事!” “你说的没错,他是我们的首领,恶劣好过阴险。”大师点头:“这事就交给我好了。” 距离洞库最近的一条商路属于帝国交通网,可以通往连接神属诸国进入斯比亚圣都、待城的主通道。科恩和玛法就是前往这一线的。虽然现在的时间比较紧张,但与一行人回待城的目的没有冲突为科恩调集长途工具也是需要时间的,有其他人同行的话,也不好让白影做运输的兼职。 几个钟头之后,大家就站在商路附近的山头上了。这一路上玛法都显得很忙碌,不停地签署命令,或者与赶来的联络员商讨事情,反而没有时间跟科恩解释来看什么,直到近卫们把科恩安顿在山头,玛法才急匆匆地赶过来。 “刚刚收到的通报,神棍的指挥部正在迁往待城。”血领主一边喝着水,一边把文件递到科恩手上:“根据事情的变化,神棍调整了之前的方案,总之这事情做得还算顺利。” “我们来看什么?”科恩翻阅着手上的东西:“为实施计划,你的损失不小啊!” 着算是在接受范围之内,反正着种事情也只能做一次,情报人员再不用就浪费了。” “恩!”科恩的目光看向玛法。 “请看那边,商路在这里有岔路交汇,两条岔路来自不同地区,汇入去待城的主道。”玛法解释说:“而在两条岔路上,现在都有行进一个科恩陛下,在着两个陛下善后跟着他的追随者们成千上万的追随者!” “哦?”科恩点点头:“那【我】又会在这里搞出什么动静?” “岔路、主道、郊区、这是很有象征意义的事情,按照神棍先生的布置,陛下会在这里上演一个小小把戏,但在追随者看来,着却是不择不扣的神迹,其中隐含着无尽的玄机。”玛法的手指点了点:“着是把计划推向**的一种方式,也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效果。” 科恩的眉头挑了挑,没有再说话,在他的远眺目光的尽头,商路上的人潮正汹涌而来 在神棍尼赞的坚持下,他的作战计划被称为“初始”,仿佛是为了使作战两字名副其实,此计划实现起来不但紧张激烈,而且整个过程充满了阴暗、杀戮和欺骗,从开始实施到现在,也仅仅是一个月出头的样子,殉职的人员突破了百名大闸,平均每天损失五个人。 这是斯比亚联络部历史上损失最惨痛的行动! 以一当十的斯比亚联络部都这样,其他势力的损失就别提了。但中肯的说,在尼赞的心目中,人员损失比例并不是衡量成败的标准,唯一的检验标准是新信仰的影响力真正的关键,是她的影响力是否能达到适合创立的水准,是否达到让普通人进行平等选择的地步 其中的困难和凶险,并不是一场浩大的战争所能比拟的,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步步惊心。尼赞凭他那变态的执着,最终坚持了下来,并且超水平发挥,把全局布置得尽量严密。而在细节实施上,就像玛法所说的那样,他手下的精英尽出,为了最后一战不计代价! 其实不单是联络部,所有有份参与的部门都卯足了全力,没有丝毫的保留。 这是一个奇异而绝妙的组合,有想像力和野心丰富到溢出的指挥,有坚定不移的执行者,还有雄厚的特殊人力储备。不得不说,他们的成效显著,让那些抱着“这点时间也想树立信仰?”的判断,而且想看斯比亚笑话的人涕泪长流。是的,留给斯比亚的时间的确很短暂,所以尼赞使用了被人们经常使用但绝不光明正大的方法他要踩着别人的脑袋向上爬。 首先,为了计划的顺利,尼赞命令联络部清场,当席卷大陆的血光散去之后,各帝国、各势力都发现自己无法严密控制内部,对内的反应能力降到史上最低点,不但无法阻止特殊事件,甚至不能有效监督平民。 这是计划需要的起码基础,民众可以谈论自己关心的话题,不会被干扰。 在谈判前期,科恩&8226;凯达化身上百,分别但同时拜访了神属、魔属里有名望的名士,无论对方是不是对斯比亚和他本人抱以偏见,他都没有使用强硬的手段。科恩毕竟是超级帝国的皇帝,有礼有节的去拜访,谁也不能给他闭门羹吃,或者有人真的这样做了,但是没成功。 紧接着,这种事情的细节包括主人和方可的谈话内容,都被遍布大陆的阅览厅快速传播,在现今的大环境下,它给人们赵承的印象大致是良性的。 “科恩·凯达不满足现状!”大家先是知悉这样一个惊人的事实,然后,伴随着斯比亚和上族的谈判进程,大家明白过来,原来是“上族要斯比亚树立第三信仰”。看起来这种已经存在的事实不需要谁去操纵,但如果把着两个真相的公布时间颠倒过来,震撼性会大幅度降低,而具备震撼力的消息往往才是传播最广的。 尼赞对此要求是“我允许有人不开心着些事情,但我决不允许有人想知道而不能!”,然而事实也是如此,着一系列消息的传播速度和范围,本身就可以被看做一个奇迹,只要不是与世隔绝的人,都会得知这个事件的一切细节。 而后,前后有二是多位学者和名流撰文,钦点第三信仰与现有的信仰的区别和优势,以及为什么会扎根在斯比亚的原因``````当然,这些东西民众无法完全明白,因为其针对的目标是各国的政要和贵族,走的是最高路线,对普通民众只具有宣传意志的作用,诱惑力不够。 那么,在表达了科恩&8226;凯达要树立第三信仰的意志之后,尼赞还需要做什么呢? “定位!诠释!”尼赞当日对着上百名军官喷吐唾沫:“对待一件全新的,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事物,民众迫切需要去了解这东西的实质!她有什么好处?是不是有害?是拿来吃还是拿来用这些,就是我们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们的!” “是的,长官!”军官们的回答是:“但我们没有时间!” “走点捷径嘛,”当时,某个丧尽天良的**官在旁边哼哼:“暂且放下道义和法律” 有了**官兼军法官的纵容,第三信仰的定位阶段就有点变味了,这也是第三信仰被其他信仰攻击的主要方面,因为他们干的事情很不正经无论如何,正规的诠释都无法满足需要,如果民众无法了解,那就谈不上选择和加入,所以斯比严人决定使用“旗帜效应”。 这其实是一种传统的军事手段。任何军队都需要队形严整,但实际上战场是很混乱的,无论攻守,通常开始不久都会乱成一团,唯一供人识别的就是旗帜,士兵们尽量簇拥在旗帜周围,跟随进退,旗倒了就会就成溃散所以攻击旗帜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 那么放到眼前,民众的旗帜是什么?没错是闻名遐迩的贵族名流和两殿祭司! “批准!批准!只要有必要,威逼、利诱、绑架都行,你们放手去干,出了事我顶!”尼赞在特别战术申请书上盖着大印,眼皮都不眨一下,而军官们对此毫不怀疑,只有**官看着尼赞的后背摇头,怀疑这口大黑锅要挂在什么部位才稳当。 于是,联络部数年来辛苦策反的一名大祭司,另外又绑架两名大祭司,通过阅览厅发表声明,宣布从黑暗魔殿退出,而且向斯比亚高层投书,希望加入即将成立的第三信仰!因为他们“通过阅读圣人科恩&8226;凯达的信笺,研究未来信仰的思想,发现这是一个本着慈悲、淡定、和平观念的信仰,其宗旨是更为对应今日之世界,更为适合今日之人类” 隔了两天,一名枢机祭祀也高调宣布退出光明神殿,投书斯比亚高层,希望在第三信仰中任职。因为“我的前半生,在光明神殿中恪尽职守,欲无法阻止蔓延神属联盟的内部战争,帝国分分合合,民众惨不忍睹,我心中的疑惑和焦虑与日俱增。听闻第三信仰建立在即,而且将诞生在一个全新的联盟内,我希望成为问路石,去第三信仰中切身感受,以作交流”。 厚颜无耻的尼赞,通过阅览厅以第三信仰容光主祭的名义回书:“闻讯喜不自禁,吾将张开怀抱拥抱各位兄弟,愿吾等在共同的信仰和理念下,回溯神圣的时光,寻得人类的道路。吾对心中至高发誓,吾的一切将与诸位共享,吾等的一切将与大陆人类共享信众一日不饱食,吾等亦不饱食;信众一日不全衣,吾等亦不全衣;信众深陷战火,吾等亦血染双颊” 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共有四名魔殿大祭司、一名神殿枢机祭司、两名大祭司宣布加入第三信仰,使这个还没有成立的第三信仰拥有了七名高级祭司不,应该是八名,因为尼赞之前好歹也算是个神殿大祭司。八名大祭司,这数量虽然还达不到两殿的水准(因为两殿还有枢机庭、学院等机构),但就斯比亚的领土来说,也完全够用了。 跟着就是一大批名流学者的投奔,特别是被科恩分身拜访过的人,有一半以上宣布要进入斯比一业联盟。这当中又可以分作三部分,其一本身就是斯比亚的内应;其二是被斯比亚种种景象所吸引;其三才是被诱骗、绑架的这些人多半将进入第三信仰,担任实际职务。 八名大祭司和大批名流投奔斯比亚,可以说,这种景象引发的冲击不但大,甚至还有点可怕!想象一下,在混乱的战场上,八面高级军旗和一大批中级军官投敌,而且反戈相向,一边打一边喊:“兄弟们,这边吃得好,穿得好,小命有保障,每月六天带薪假,还有婚姻介绍所啊!对了,我们这边能实现人生价值对了,我们还代表着正义与爱” 换了是你,会怎么想?是不是也会有换个老板的想法? “即使有了想法,那也仅仅是个想法而已!他们一定会担心别人怎么想,会不会被人攻击!普通民众的心理我很了解,他们不会轻易冒头,他们最擅长的是随大流!”在军事会议上,尼赞的原话如此:“所以,如果我们想要成功造就影响,就要派人去接他们。” “派人去接?”围着会议桌,军官们侧目:“谁去?” “当然是我们心中的至上。”尼赞做了个优雅的手势,停顿了一下:“科恩·凯达。” 顿时,几十双眼睛都瞪大了。 于是,在谈判结束那天,科恩·凯达最后一次分身拜访,但这一次,他没有突然消失,而是一步步走上了商路所造成的结果就是,近百个科恩·凯达行进在大陆的各条商路上,他们向着斯比亚,向着待城,迈开了稳健的步伐。 他似乎想要一步步地走向斯比亚! 很快,消息就通过阅览厅传播出去! 很快,在每个科恩·凯达身后,就聚集起了一大股人流!(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7章 自从迁都待城之后,不,应该说历来进入自己的首都时,科恩都没有眼前这种感触。不光是低调,也不仅是平静,而是在一个浩大热烈的环境中,偷偷摸摸、略带尴尬的进了城门。 如果把这种感觉拆分,都比不上往日的某一次,毕竟他还有过被烧成烤鸭空运回家的经历。 但这些感觉合在一起,却令他觉得新奇。整个城市洋溢着庄严和欢喜,但这里除外,城门边没挂彩旗,没有仪仗,连地上的几片落叶都没有打扫。而门洞里却挤着几个人,他们跟科恩一样,用大氅裹住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只露出一双眼睛这都是斯比亚的核心大臣! 科恩迈进了门洞,身后发出一阵“唰唰”的轻声,魔法结界纷纷落下。大家呼出一口长气,不约而同的摘下风帽。科恩看着这几个人,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于是大家就有点心虚,特别是站在前排的**官已经开始讪笑起来。 科恩是在笑他们多此一举,其实大家都明白,一件大氅的伪装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但人是奇怪的生物,总觉得有层东西包裹住自己会安全很多。但换一个角度来看,魔法屏障这东西又真的好用吗?在的目光之前,谁能保证那不是又一件大氅? 然后,很自然的,科恩的笑容就变成了自嘲,不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变化,倒是让几个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兄弟放了心,看来恢复的不错,转眼就是好几个情绪变化了!这时候根本没人想到,一个正常的科恩是多么不正经 “啊,我的兄弟们,都吃过了吧!”他走到兄弟们面前,先看着面目俊朗的**官:“哟,越来越会打扮了啊,这宝石是我几岁的生日礼物来着?没想到还能见到它!” “这可是你亲手给我的!”杰克小心翼翼的回答:“作为雇佣我行动的报酬!”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科恩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这样说来,那个丑陋的半兽人布娃娃你已经烧掉了吧?” 杰克刚要说点什么来推卸责任,但大腿外侧传来的一阵剧痛让他直抽凉气,因为血领主掐人的手法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毒辣! “你们慢慢沟通,我得去找点东西吃,”科恩视若无睹,看着后排的几个军事将领:“相请不如偶遇,大家请我吃一顿好了连续半个月的烤肉可是要人命。” “那你应该再啃半个月的豆粉饼干,”海尔特咧开嘴,幸灾乐祸的笑了:“我夫人开的酒让可是一流的!就在皇宫旁边的地段。” “那好,就吃你家的菜,在那边打架的两个就不叫了,让他们吃自己吧!”科恩把大氅往总参谋官手里一塞,大步走了出去,后者一脸郁闷也只能接着,然后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依次是科恩、海尔特、莫亚。 说起来,海尔特家的酒店是一次牢骚后的废物,因为皇宫里的食品可口,但大家不能每天跑去蹭,所以就把这件大事委托给海尔特了。就在皇宫不远处,甚至为了方便,某些人假公济私的修了直达地道,当然,这种要求都是皇妃点了头的。 这里不招揽外客,只接待最高级别的斯比亚官员,任何进入的人都有一级保密级别。酒店本身也归联络部管辖,唯一的编外人员只有海尔特的夫人,她负责为大家介绍菜品和配酒,当然,偶尔也会当当婚姻参谋。 菜品很鲜美,地势也很高,坐在主位上的科恩视野良好,能看到多处城内的盛况他的分身已经在陆续回城,每次有分身到达城门,都必然引发一声海啸般的欢呼浪潮!衣着光鲜的欢迎者,风尘仆仆的追随者,在拥抱时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一个个把嗓子喊到嘶哑。 当然,能到达待城的追随者只能是少数代表,其他人已经被沿路安排的营地里打散安置。其实斯比亚内政部现在忙得鸡飞狗跳,没时间去想怎么使用这批人,先圈起来,学点礼仪规矩之类的再说吧! 分身们进城之后依然步行,从漫天的花瓣雨中穿行而过,一直来到城市中心广场,与另一个留守在待城的分身融合,后者站在喷水池边沉思已有两个月之久,每一个分身的归来,都会让他身形更加高大伟岸这可是个夸张的技术活,在分身脚下的地下室里,有三十多位魔法师在忙碌。 科恩看了看伫立在那里的“分身”,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那小伙子不错,一口气站了两天了,”莫亚顺着科恩的目光看了看,语气柔和的说:“之前是个少校,有军功在身。” 科恩没有立即回答,懒洋洋的吃了两口菜后才问在坐的人:“你们都转性了?” “转什么来着?”海尔特反问一句,然后压低声音:“可别在这里说粉红色的话题!” “以前遇到到这种时候,你们已经吵翻天了吧?”科恩解释说:“追问我干了些什么,又惹了什么麻烦之类的。不说海尔特和莫亚,参谋官阁下,难道你也变了?”然后,很自然的,科恩的笑容就变成了自嘲,不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变化,倒是让几个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兄弟放了心,看来恢复的不错,转眼就是好几个情绪变化了!这时候根本没人想到,一个正常的科恩是多么不正经 “首先,陛下,我是总参谋官。”卡罗斯一本正经的强调了自己的职务:“其次,你对我的估计过于乐观了,我有很多事情正要向你汇报,你知道这些可都是紧要军情” 总参谋官的嘴被一只鸡腿堵住了,海尔特嘿嘿的笑着说:“两个话多嘴碎的家伙已经被丢下了,他不就是想要个清静?你别装糊涂,逼人太甚是没有好下场的。” “真没事情问我?还是,你们真的不担心?”科恩笑笑,其实卡罗斯在对话中说出“你”这样的字眼,何尝不也是一种转变呢! “说句老实话吧,”莫亚喝了口酒,波澜不惊的说:“我已经习惯了。” “这句话说的好!习惯了!管它明天怎么样呢,最倒霉不过是一穷二白,咱们可不怕这个!”海尔特对莫亚的话大加赞赏:“就是为了这句话,大家也要来干一杯!” 水晶酒杯被举起,在空中完成了一次具有军事风格的碰撞,在弥漫着美酒和菜肴的香气中,大家一口干下了美酒,然后开始讲笑话翻旧帐,把气氛弄得热烈无比,在某两个被丢下的人找过来之后,也糊里糊涂地加入这场聚会,以往的黑历史都被挖出来见光了 间中偶有脱节的地方,包厢里会陷入一种异样的寂静,但过不了一会就被人打破,抛出另一个欢乐的话题,通常都会让某人有灭口的冲动。 或者天底下的老友聚会都是这个模样,但侍者们很惶恐,因为送进去的酒菜已经超额,而且打碎的东西也不少,更可怕的是,虽然大家都是联络部的老人,但某些景象和话题可不是自己能知道的啊! 比如科恩陛下站在桌子上,指挥众人灌了血领主一整瓶二(水产)十年葡萄酒的事,当时看见的侍者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省的事后被血领主威吓报复! 海尔特的夫人早就退出酒店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回避,但这后果之一就是酒店里再没人能制止客人的行为。说真的,满世界也找不出几个能劝动陛下的人吧?所以在事情开始时,陛下在喝酒而且要狂欢的情报就被送到上面去了。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皇妃还是亲王都没有回复,甚至连最有热情管教陛下的老院长都没出现 或者,皇妃、亲王和老院长是太忙了吧? “夜深了,”在消耗了上百道菜肴、六十瓶葡萄酒之后,科恩挥挥手说:“就到这,撤吧!” “撤!撤!”喝的脸红耳赤的海尔特附和着科恩的话,在站起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把两瓶酒、一块肉藏在隐蔽处,准备好了随时开跑,完全忘了这家酒店是挂在他自己家名下的。 “丢人现眼!”莫亚一脚踢在海尔特屁股上,两手一边一个,夹着站不稳的**官和血领主。 而任劳任怨的总参谋官阁下,则在尽力收拾着包厢里的残局,虽然他也不是专业人士,但至少要把缺了一角的桌子直起来吧?还有屏风上的破洞什么的,也要用东西盖住才好。 不一会,科恩人模人样的走出来,路过柜台的时候丢过去一袋钱币:“不用找了。” “谢谢惠顾!”站柜台的侍者高声道谢,心里却很苦涩,因为陛下给的钱根本就不够,单独算成小费还差不多。 接着走过的是海尔特,他草莽气十足的把那两瓶酒摆在柜台上,然后像魔兽那样瞪着眼睛对侍者说:“这两瓶酒,是我从外面带来的!你知道吧?” “是的阁下,这是您带来的。”侍者点着头,弯腰下去拿了个袋子,大小样式正好可以放下两瓶酒:“这是您寄存在柜台的包装,请您点收。” 在海尔特跟侍者交涉的时候,莫亚夹着两个人走过去了,仿佛不认识海尔特这个人。 最后,总参谋官走过柜台,很显然,这位风评极高的将领此时也维持着良好仪态,他对侍者点点头:“请替我向夫人表示问候,而且,我期待着她能布置出更具格调的包厢来费用方面的话,将会有海尔特将军负责。” “重新布置房间?”侍者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委。因为楼上包厢那边传出东西倒塌的声音,他甚至能够听出来,那是整块香木制作的桌子在撞击地面! “东西不结实真是伤脑筋,家具商人中有不少是半桶水。”总参谋官感叹着离开了,留下一脸悲愤的侍者。 科恩在宫墙边跟几位挚友挥手告别,并且告诉他们,未来数天可以随时来找自己,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亲兵侍卫们才能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长官,**官和血领主,这两位算是被灌了个彻底。剩下的三个人只是能勉强站立,但谁也不肯在这里展露软弱的一面,于是就强撑着向停车处走去。 “其实,我整晚都非常担心。”半路上,总参谋官突然开口:“你们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担心大家都有,但非常担心就没有必要。”首先回答的居然不是海尔特,而是一向老成持重的莫亚:“你也知道你的性格,一旦开了口,怕是整晚都歇不下来。” “我不太明白。”总参谋官说:“能解释一下吗?” “莫亚的意思是说啊,科恩,不会再管这些事情了,不要再拿这些琐碎的事情去烦他。”海尔特掏出一瓶酒,用牙咬住瓶塞之后把脖子一甩,“噗”的一声,酒香四溢:“你的参谋部,我们的军队,他不会再过问。还有法律上的事情,甚至是联络部,以后都要为自己负责了!” “原来是真正的放手了吗” “大家也应该长大了吧?”总参谋官的话没说完就被莫亚打断:“科恩的意思很明显,毕竟,他一个人精力有限,照顾不到的地方太多。想想他的对手,还不能理解吗?” “当然理解,可是一时之间,我非常不习惯。”总参谋官叹了口气:“不知不觉,我们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觉得还好,”海尔特把手里的空瓶子丢了,又掏出另外一瓶来:“他要去当那什么核心,跟上面的打交道,比我们辛苦十倍还不止啊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平衡了!” 总参谋官知道这两位跟科恩的交情最深厚,说话可以毫无顾忌,所以也只是摇摇头,苦笑一下算了。但想到眼前的庞大布局要*自己,没了以往的主心骨,后背又一阵阵的发凉:“是完全不管了吗?呃,我虽然了解他,但没有你们了解的那么深。” “他没把自己当成帝国的皇帝,这个你们都知道。”莫亚沉默片刻后,决定把自己的感悟告诉总参谋官:“但实际上,担任这样一个职务,他的性格受到了影响,甚至被某种东西腐蚀或许他决定要抛开什么,或者他要让人感悟什么其实他早有准备,所以才极力促成我们这批人的成熟,那么现在,就是检验他布局的时候了。” “既然这样,那么大家明天还是碰个头吧!”总参谋官在马车前停下脚步:“说起来,两位还得归参谋部管辖,不能缺席!” 海尔特正要反驳,忧双宫那边传出一声轻响,然后,一朵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里,迷蒙而美丽的光辉点染了半个城市的房顶。 “啧啧,他居然开始讨好皇妃了。”海尔特大发感慨:“这烟火可不便宜!” “那你还不去买点?”莫亚钻进自己的马车:“我肯定这烟火很快会被抢购一空。” “为什么啊?” “大家生死未知,”莫亚叹了口气:“不都想讨好一下家人吗?” 又是一声轻响,美艳的烟火在夜空中升腾着,耀眼的光弧久久不散,但当这一切归于沉寂时,漫天的星星又重新显露出来,从眼前,直到天的尽头 闪闪烁烁,无穷无尽!(全本 ) 第8章 在任何一个帝国的官员体系中,总有某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从而导致身份地位都显得尴尬,如果家族当中有多人任官的话,这种尴尬就会更突出。不幸遇到这种事,要是本人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当然在正式场合这叫豁达)也就罢了,但如果他不凑巧是个性敏感的人,那么就会像现在的莱顿·罗伦佐一样痛苦。 就算把全大陆的高官关在一起,都很难再找出一个像他这样充满了矛盾的人,而且更可悲的是,他身上的矛盾还显示出丰富的层次感这是斯比亚某位亲王的原话。 谁也不能否认,莱顿?罗伦佐是个好官员,也是个有良好家世的好青年。他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帝国皇家学院老院长、帝**纪总监督、第一实权学着提夫?罗伦佐!这位老院长的名声在帝国内外都是响当当的,就是跟亲王相比都不落下风,但当他儿子并不是件惬意的事。 在某一个时期,老院长很希望莱顿不要做官,将来接自己的班当当院长,去为整个帝国的学者说话。但之后对帝国而言是个特殊的时期,莱顿·罗伦佐被初掌大权的科恩?凯达抢去做了书记官,而且在同时被套上了人质的光环。 好不容易,老院长跟皇帝的信任搭建起来,而莱顿却陷在书记官的位置上拔不出来了。因为帝国内政部发现,这位青年性格柔和意志坚定,行事缜密目光长远,俨然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书记官,假以时日,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总内政官或者首相。于是事情的发展就让提夫?罗伦佐的愿望落空了,这位老院长不是没有抗争过,但结果却更加不堪。 那个总是与他作对的科恩陛下,干脆把他儿子推进了军队的怀抱。 一场酣畅的追击战,再加一场后勤上的运筹帷幄,实打实的战功让莱顿?罗伦佐的双肩挂起明晃晃的将星。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简直就是帝**队未来的保护伞,参谋部肯放手才是见鬼了,所以到现在为止,他的名字还同时出现在内政部和总参谋部的名册上。于是照例,莱顿每半年会被帝国风评部门发文训斥一回,理由是他多拿薪水,多占官位。 在每个月的军政联系会议上,军方和内政方都会派出老资格的代表,就他的最终归属展开激烈争论,他们会吵得面红耳赤,掀桌子丢文件,脑袋凑在一起像是要亲嘴似的,横飞的唾沫一不小心就会沾在莱顿?罗伦佐的礼服上他的头衔之一是皇室代表,是会议主持人! 但这些尴尬,莱顿克服起来并不困难。 重头戏是在这段时间上演的,斯比亚帝国分解并组成联盟的命令一下达,圣都和待城都展开了一场人才争夺战,就连还没有从学院毕业的学生们都接到了邀请,莱顿?罗伦佐就更是无法幸免,未来三帝国和那些独立城市,都想把这位未来的首相招揽到自己麾下,他家的门槛就差点被人踢爆老院长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一样严厉,莱顿有了将领身份之后就被赶出来自立门户,让一个军方首领住在军纪总监督家里,这是老院长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而莱顿的家人们,都早已决定了各自的去向,老院长不出意外的跟随了维素?凯达亲王,而莱顿的弟弟们则要去力克,维素那里。很显然,这是个几方早就商量好的瓜分计划,因为西夫塔?凯达亲王派出的说客上门时,脸上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陛下称为信仰核心之后,待城就成为一个纯信仰的中心城市,可能会有联盟总部的设置,但相比帝国,官员的作为不会很大,更无法完全体现您的价值。”来人苦口婆心的规劝他:“您跟西夫塔亲王是少年时期就认识的,听说还有两年的同窗生涯,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您在选择时都不应该忽略西夫塔亲王啊而且,我家亲王姓凯达,是陛下的亲哥哥啊`````” 另外一些人的招揽,说辞就有些不堪了。 “我们光荣的三十六部族很需要您这样一位内当家!我们的总族长已经说了,只要您来我们这,我们就给您‘北方嘉德兰’的头衔,三十六部族最干净、最能生养的姑娘会站在月桂树下任您挑选!您的小崽子会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多,您的名讳和故事会永远传承下去” “您知道万普吧?陛下和皇妃的浪漫(和谐)邂逅之地!只要您来我们万普城,每年最大的珍珠是您的!最轻盈的纱衣也是您的!如果您想像我们水族一样畅游大海,我立马就把手脚砍给您!” 好在莱顿的管家是皇室指派的,贴身近卫是皇帝指派的,不要然就像前段时间被“绑架”的弟弟那样,他很可能会被直接抢走但不知道莱顿是撞了什么邪,他迟迟没有回复各方的邀请。他的个人风格就是如此,如果不开口,没有人知道他会怎样选择,就算老院长也看不透。 莱顿只是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事,他是这次斯比亚大典的副总指挥,也就是实际上的总指挥,因为名义上的总指挥是几位皇妃,但她们根本无暇管理大典。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负责大典,这可以看成是一个新生代的到来。为什么?来看看宾客名单就明白了。在神属联盟一方,光明神殿的三大红衣祭司到场,所有帝国皇帝到场;魔属联盟一方,黑暗神殿三大金袍祭司到场,所有帝国皇帝到场;更有甚者,最后才揭晓的贵宾竟然是光明神族长公主以及黑暗魔族长公主! 这是一次要进入历史记载的大典,所以上族长公主的到来充斥着浓重的象征意义。这种象征意义足够庄严肃穆,甚至两位长公主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架子,提前一天到达待城! “长官,来宾数量超过预计,待城内外的驿站已经完全住满了。”助手来到莱顿身边轻声汇报。 因为这位长官不喜欢凌乱、慌乱的场面,也不喜欢风风火火的下属,长久下来,他的所有下属都多少具备了些学者气质,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们提高声调。 “启用皇家园林,征用官员别墅,腾出地方让来宾下榻。”莱顿的应对柔和而镇定:“供给尽量满足但不用面面俱到,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把日程安排报给来宾。” “长官,我从大殿主会场回来,会场的工程要今天夜里才能完工,现在一边在装饰一边在清扫,水池也开始注水了,但怕是时间上来不及。”另一位助手站到莱顿身边,神情自若,但衣角上沾染的灰泥表明他很忙碌。 “调一队魔法师去帮忙,告诉他们大典时间不可更改,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报告长官!警备处报告,新一批来宾已经快抵达城门了!”所有在莱顿身边响起的洪亮的声音都是属于军人的,按照道理说,就算军人也应该文雅起来才对,但奇怪的是,这些军人反而被莱顿改造的越来越刚硬:“国内来宾们带有大量卫队,现在已经进入城外军营!” “安排好卫队的食宿,与卫戍军同一标准,”莱顿点了点头:“西夫塔亲王到了没有?” “还有一个钟头!太后和西夫塔亲王在一个车队!” “太后啊!”莱顿叹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人脑袋。 如果他老子只是让他怕,那么凯瑟翎太后就是让他既爱又怕,因为在成长时期,也就是在科恩身边当人质的时期,他颇受太后的照顾。但后来,太后隔三差五的想把某些名媛塞给他,令他头疼不已。而且,太后不跟维素亲王一块,反而跟西夫塔亲王结伴而来,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大概是自己还没有明确回复亲王吧! “通知忧双宫,通知在待城的相关官员,准备迎接太后。”莱顿命令:“我先去城门准备。” 在斯比亚,亲王的实际权力地位可能排名在第十或者第十五位之后,但要是太后凯瑟翎?海格站出来,没有人敢跟她一比高下。皇帝科恩不行,几位皇妃也不行所以以这个事情上,维素亲王也是有些尴尬的,谁叫他是太后的丈夫! 论起来,尊贵的太后应该由忧双宫负责迎接,但因为现在情况特殊,科恩?凯达的一举一动都受人万众瞩目,连两位上族长公主都是由皇妃迎接,所以太后只能跟着入乡随俗,由一班大臣迎接。 身兼多个官职的莱顿,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莱顿走出兼做大典指挥部的城防高塔,身边只有两个助手跟着,今日的待城因为接待了包括上族长公主在内的贵宾,所以在安全上胜过以往任何时候。不说别的,有这些贵宾在,还有哪方势力敢留在待城搞三搞四?而且待城的人口不多,性质又单纯,几乎全是功勋大臣或将领的亲属,清查起来便利的很。 或许是一直留在高塔之中的缘故,身为大典指挥的莱顿还没有感受过城里的气氛,这一下到街道上,他就发现了不一样,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迷惑不是因为已经完工的雄壮工程,也不是因为花团锦簇的布置,而是因为待城正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氛。 莱顿知道这种异样的缘由。 身为皇帝的科恩,他一直在向身边的人灌输一种意志,那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被别人称这“跋扈”的性格。 而且科恩也为斯比亚帝国定下了宏大的目标,还记得很久以前,皇帝对他的将领们说出了那段直白露骨的宣言,斯比亚要占据四处名景之地! 如今,在斯比亚建立新信仰的前夕,四处名景包含在其他贺礼里面,被所在帝国送来了。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帝国们一种臣服的姿态。而科恩定下的其他目标,也跟着逐一实现,虽然不是那么浩大,甚至有点变味,但实现就是实现,不能否认! 人是个体,帝国是群体,但当长久以来的希望实现时,这两者的表现其实很一致,因为他们都是以同一种心态来面对的喜悦、骄傲、激动,还有就是隐约的松懈。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科恩很强,斯比亚也很强,但再把眼光放得远大些,有心人就会发现,以科恩为代表的斯比亚帝国,其实还不是一个真正成熟的群体。这个群体中的某些人或者已经成熟起来,但由于历史原因,他们的作用是有限的科恩是这样,莱顿也是这样。 就比如说眼前这种“老子天下第一、其他人都是鱼腩、以后可以躺着享福”的心态,无论是谁都扭转不了,即便是科恩亲自来管恐怕也要大费周章斯比亚所达到的目的已经超越了历史上所有帝国,一个皇帝还能要求他的国民做些什么?! 也许,这就是科恩?凯达不再管理政事的根本原因?他想把自己跟国民分割开? “书记官不是白当的。”莱顿喃喃自语,因为他知道科恩的事情并没有做完。 是的,斯比亚核心层里,他是一个不算太起眼的书记官,但那并不说明他没有悟性,科恩?凯达要做什么,其实他心里多少有个底。猜到这一点,其实才是他少年老成的主要成因。有多少个夜晚,他是从噩梦中惊醒的,为了免于泄漏,他不敢使用内侍,不敢谈情说爱,甚至要在临睡前往嘴里放一颗坚果! 所以,在察觉到这种弥漫城市的懈怠之后,莱顿心里有些刺痛。他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毕竟科恩要做的事里没算上他,而一个书记官的忠诚也不应该到达这个地步或许自己已经传承了学者那种迂腐吧?但忠诚于这样一个没正经的首领,还真是让人有点不舒畅。 “长官,我们到了。”助手轻声说:“那边是您父亲的马车,要停过去吗?” “不必了。”莱顿一想起父亲那张严厉而苍老的脸庞就觉得左右为难,能不见当然更好:“直接过去。” 在他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才发现周围的大臣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也难怪,他跟在科恩身边的时候已经养成习惯,装束一向简洁。本来在这样一种场合,他的穿戴算是不功不过,但联系上大家现在的心态,他的装束就太寒酸了,甚至有点不尊重太后 想想看,诸位大臣几乎都有了去处,开始拿两份封赏,个个都是双爵位,那么在服饰上有点追求和格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院长站在远处,只跟莱顿目光交集了一下,但里面意味深长。好在太后的车队到达了,要不然莱顿还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盔甲明亮的骑士两边分开,露出太后的巨大马车来,一时间城门下鲜花飞舞,乐队奏响了最高规格的迎宾曲,人们脸上洋溢着最由衷的笑容,把祝福送给尊贵无比的太后凯瑟翎?海格。 四十多岁的凯瑟翎太后看上去很有精神,她在西夫塔亲王的陪同下走下马车,跟大臣权贵们一一寒暄着,等轮到莱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着不是罗伦佐家的莱顿吗?”太后亲切的拉起这位青年的手:“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呢?将军,皇室代表,书记官,还是未来的首相?” 这一瞬间,莱顿有点明白了,看来科恩的不正经,多少也有传承的因素在里面。 “尊敬的太后,我目是大典的副指挥。”莱顿轻轻的卸开话题,同时向太后身边的亲王致意西夫塔亲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但在目光深处,莱顿还是能够看出些埋怨来。 “看你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太后笑笑,直接把招揽的话题丢出来:“西夫塔很佩服你这个同窗,说是要你去铺佐他呢!你看,连我着个太后都被搬出来了莱顿,你的意思呢?” “感激亲王的好意,但目前我还有职责在身,不适合立即考虑着个问题,请太后见谅。”莱顿的回答还是老一套,但在太后面前这样说,换了谁都要承受莫大的压力。 “也好,先做完眼前的事情再说。”西夫塔亲王是个有大局观的人,见莱顿还是如此回答,他马上就转开了话题:“对了,各国都有代表来迎接太后,但我总觉得缺了谁一样” “回禀亲王殿下,大概是缺少了南北条约商团。”莱顿回答说:“他们临时变更了人选,改派了全权特使前来,特使在身份上还不够迎接太后。” “着样啊”亲王沉吟着:“这两个人居然不亲自来?这有点儿意思啊!” 莱顿沉默着不再开口,他是大典指挥,自然知道些内幕:代表条约商团的本来是他们的首领,但科恩知道后,亲笔划掉了那两个人的名字,命令两个商团改派特使。 就如亲王说的那样,这里面,应该很有意思吧(全本 ) 第9章 在旁观者眼里有意思的事情,一旦放到当事人身上,可能就是另外一种感受。 事实上,南条约商团的首领斯维斯·赫本公爵,他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最后才下定决心去待城观礼的。因为他之前已经决定甚至承诺过再不去斯比亚跟科恩·凯达见面,但奈何科恩又干成了一件大事,同为人类的他也觉得应该去祝贺一下当然,公爵本人决不是谄媚的载体,他只是想远远的看上一看,衬托个场面就够了。 至于承诺嘛,大家都是政治人物啊,自然明白有些时候承诺是无法信守的,相信也没人会拿这个来大放厥词。 但他绝不可能想到,科恩·凯达会直接下达指令,拒绝他进入斯比亚,而且还专为此事派了特使过来训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道野蛮的命令都极为过分。 同时,这也是一件非常令人难堪的事情,而作为事件关键人物的斯维斯·赫本,他有充足的理由发怒! 但最为悲惨的一点在于,在愤怒的同时,赫本公爵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科恩什么忌讳,他完全没有道理这样做,如果把原因归结到“他本身就是个混蛋”上,公爵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斯维斯决定亲自接待远从待城前来的使者,哪怕再被羞辱一次也不怕! “大不了,事后干掉他就可以了。” 公爵手里杵着剑,一脸的平静,但内心却少有的兴起了杀机。这偌大的厅堂空空荡荡,周围还布置了魔法屏障,的确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斯比亚帝国上使到” 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通报,随即,阳光顺着大门涌了进来,照耀着公爵脸上的笑容,柔和、亲切、迷人,甚至能与阳光互相辉映这大概是因为公爵看到上使是单独前来的。 “很好!一剑就能完事了!” “哒哒、哒哒。”上使的皮靴在大理石上轻轻敲击,他走到了大厅中央的位置,用另一种柔和、亲切、米人,甚至能与阳光互相辉映的笑容看着公爵。 公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知道今天杀不**了,因为来者是斯比亚帝国副外交大臣,有“优雅的恶犬”之称的利普。如果这样一位名声在外的大臣出了意外,条约商团承担不起责任。 公爵只有放松自己的肌肉,清了清嗓子准备客套两句,但利普比他要心急,居然抢先开口了。 “请原谅的我冒昧。”他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组造型奇异的水晶,在大厅魔法屏障内布置起来。 看着矮胖的利普奔跑在各个角落,公爵的心跳开始紊乱了,因为一般的训斥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心,还要再布置一个结界出来! “呼抱歉,最近活动的比较少。”做完一切,利普拿出雪白的手巾,优雅的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公爵大人,我的来意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当然。”斯维斯点头:“但我期待会有惊喜。” “您真是看得起我!”利普笑了,一脸的甜蜜和亲切,他拿出一纸公文:“那么这份训斥文书,就请您直接收下存档吧,陛下希望您的子孙在看到这份记录的时候,会对您万分敬仰。” “不要欺人太甚!”斯维斯笑眯眯的回答:“就算是科恩亲自来,我也会拔剑相向。” “看您说的,这完全是个误会嘛!”外交大臣用略显夸张的手势,表明自己的无辜和无害:“我多想得到这样一份训斥啊哦,训斥只是一个外交上的技巧和说法。您知道,斯比亚现在跟条约商团的来往并不便利。其实不但是您,北条约商团的首领一样接到了训斥。” “那么,”看公爵若有所思的样子,利普觉得时机已到:“接下来的东西,才是我的真正使命。请您仔细听清楚,在我说完之前不要打断。” “我应该相信您的哪一句话?”公爵淡淡的说:“您和您的皇帝,都不是那么*得住。” “按道理,公爵诽谤我的皇帝,我应该跟您决斗才是。但考虑到公爵您目前承受的压力,我就当没听见了。”利普对公爵使了个“我们是好朋友”的眼色,然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气质就像撕下油画上的一层包装纸,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过程,但色彩丰富的油画瞬间就取代了单调的包装纸。 “我全权代表斯比亚皇帝,对阁下传达以下资讯。”利普的声音不再是软绵绵的,而是充斥着一股力量和权威,语调上更是与那个混蛋极为相似:“拒绝你前来参加大典,是因为条约商团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在这种时候,商团亲近斯比亚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是吗?”公爵不置可否:“这就是科恩·凯达的话?” “是陛下亲口说出的话,当然不是全部,”利普先笑着回答了公爵的问题,然后恢复成一本正经的脸色继续道:“我并不在意你怎么看待我,反正你早就恨上我这个人了,这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你的为人,哪怕你带着这种恨我的情绪老死,你也不会失去冷静的判断。” “这也算是夸奖吗?”没来由的,公爵握剑的手紧了紧。 “你一直把我当成敌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你是把我当作你的竞争对手。对此我表示理解,选择对手这种事,是一个男人应当做的。”外交大臣继续说下去:“但我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或许有各自的性格原因在里面,但遗憾的是结局如此,而无论你我,都不是肯向对手低头的人我很早就想跟你点明一个事实,特别是在你意气风发的时候,但因为我一直有所顾忌,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这个事实就是,你不如我!无论你怎么做,做得多么出格,你都不如我。你心里怨恨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你想象中那个完美的科恩,所以,你只是在和自己的影子搏斗。”说道这里,利普的声音冰冷起来:“你是罕见的人才,这点我承认,但我是天才!你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没错,你要耗费十年二十(河蟹)年的时间,去学习掌握我出生时就拥有的东西!所以,结局早就注定了。” “还”公爵的剑情不自禁的抽出了一点来:“还真是厚颜无耻!” “跟你说这些,是要你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以为我凭什么容忍你?!南条约商团的小动作是北条约商团的十倍!”利普的声音又转为严厉:“不错,我们曾经是朋友,但我是一个混淆不清的人吗?!好,即使我是个混蛋,至少大小我应该分得清!” 也许是外交大臣的语气惟妙惟肖,斯维斯的怒气在这时消散了些,他开始考虑科恩真正的用意这没头没脑的话,应该是在为什么事情做铺垫吧? “放下那些无畏的争斗,坦率的说,这种纠缠是可笑的。”利普的语调转为柔和:“你的眼界一直在扩展,这本来是好事,但我等不及了,我必须要求你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跳出该死的联盟,重新看待整个世界!”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公爵盯着利普,似乎要看透他的心肝脾肺,直到很久之后才问:“说完了?” “呃,陛下吩咐要在这里停顿一下。”利普显得有点局促:“因为你需要时间考略。” “说下去!”公爵有些失态:“后面还有什么过分的话,一次全部说出来!” “后面的”利普似乎被公爵脸上的表情吓到,他稍微后退了点,转过头去看着斯比亚的方向,缓缓地说:“您知道吗?大概就是在今天,上族的贵宾就会抵达待城。” “我知道。”公爵冷淡的回答。 “您知道吗?明天就是大典的日期,斯比亚再不能作为一个帝国存在,比斯大陆,也许会迎来另一个时代。” “我知道。” “那么,请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当然,这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利普先用手势标明“我此时是个小人物”,然后才忧心忡忡的开口:“您是一个如此优秀的人,而且领导着条约商团,那么,您将在这个新的时代中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南条约商团首领,”公爵的回答很正式:“这是你家主子早就定好的。” “如果这是您的真实想法,那我家陛下会很失望吧!”利普了然的点点头,一点也不激动或者沮丧,衔接下去的居然又是科恩的话:“在很久之前,我就在考虑一件事情,而且也下定决心去做了,但我最后才发觉,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然后,我就想要寻找些有共同意愿的人,而你,斯维斯·赫本,就是人选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名闻遐迩的斯维斯·赫本公爵,很少有笑得如此酣畅淋漓的时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区区一个条约商团,有什么资格成为科恩·凯达的盟友?!” “有共同志愿的人并不一定要成为盟友,有的时候,稍微配合一下就是很绝妙的事情,当然这是我个人见解。”外交大臣解释说:“请原谅我的鲁莽,您有军队吧?您有资源吧?您拥有强悍的实力,却没有背上一点儿包袱,这不是巧合,而是我家陛下多年来的苦心安排。” “你说”公爵终于找到了一点事情的脉络:“这是因为斯比亚的安排?!” “当然斯比亚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更多的是您个人的努力和成就。”外交大臣的奉承只有半句,然后把话锋一转:“但我真的很希望,您不要拒绝我家陛下的提议,或者,您应该时刻关注斯比亚大典的过程我已经替您预订了一份详细报导,将由阅览厅陆续送达,全是真实而及时的消息,这点请您放心。” “这么说起来,科恩·凯达是想在大典上搞点什么事情出来?”公爵的眉头开始挑动了,他有点儿好奇,又有点儿无奈:“他又要搞出不可收拾的事情了吗?” “这个我并不知道,陛下也不可能告诉我。不过既然陛下有提到军队,我想这大概与军事行动有关” “军事?当然,我也就剩下这点利用价值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公爵完全想象不到,此时此刻,斯比亚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运用军事力量整个大陆都几乎被它打下来了,继续打仗对它而言就是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但是,这位副外交大臣来到自己面前,并不是为了跑来开玩笑的。那么,事情的关键在哪里呢?难道自己的眼光真的不够长远?! “这谈不上利用,斯维斯公爵,毕竟陛下也说了,一切事情都要看您的意愿,如果不乐意的话,没有人能强迫您做什么。”利普用上了尊称:“陛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您会站在公正而仁慈的立场上作出选择!” “这还真是个大惊喜。”公爵点点头:“真是最后一句?” “好吧,其实还有一点儿感叹,但我不确定那是要传达给您的。”利普又学了个唯妙唯肖:“这就像是一个部落跟人打架,有人要冲到前面去为部落拼命,那么,自然就得有人在后面保护那些无辜的妇孺。” 在这一瞬间,公爵有些发愣,事实上,在科恩以“一个部落”来形容彼此的关系时,他就有点迷糊自己跟科恩的关系,什么时候密切到这一步了?!保护妇孺?这又是在指什么? “您不用着急,时间一到,您自然就会明白了。”外交大臣说,“啊,另外,您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件全新的礼服?” “礼服?做什么用?”公爵知道,利普的每一个提示,其实都是一个步骤。 “不知道,”利普摆了摆手,但是又接下去说道,“或许,觐见上族的时候需要?” 对方的这句话一出口,斯维斯·赫本就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一点线索而相应的,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成苍白色。 事情,真会成为那个样子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上次应该多尝试一下,最少也应该把科恩·凯达的腿打断!(全本 ) 第10章 昨夜下了半场小雨,清晨的时候有风,淡薄的雾气在原野上缓缓移动着,犹如一条朦胧的纱巾,正柔柔的披挂在雄伟的待城身上。轻纱荡漾着,把待城那雄伟的城墙,还有那些刺破苍穹的魔法塔遮掩掉一部分,使之看上去少了几分强硬,而多了一些神秘的魅力。 神秘,说不清、想不透,一直都没有答案的统称,或许这才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属性。 阳光从东方出现,飞越波涛汹涌的海洋,穿过凝碧如玉的草原,带着一路上的惊叹和羡慕落在待城上空。它来的恰到好处,霎时,凡人大道、城门、广场、皇宫都被染上一层淡金色,这色彩充满了活力,它不停跳跃在宝石和金属的表面,反射出千千万万点灿烂,和荣耀! 城市内外,一夜无眠的人们正在翘首期盼。他们昨天夜里已经彻底洗漱过,此时正穿着自己最干净得体的衣服,等待着召集钟声的响起他们当中有整日劳作的农夫,有伤残退役的军人,有油滑与诚信交织的商人,也有埋头书本的学者。但今天,他们受令放下往日的一切,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加入到比斯历史上最神奇壮丽,也是破天荒的一次典礼中。 斯比亚联盟成立大典,第三信仰树立大典! 仅仅只看到前面这一部分,大多数人就忍不住要流泪了。曾几何时,斯比亚深陷在内忧外患之中,沦落到几乎灭国的地步,任何一个邻国和势力都可以肆意欺凌她,甚至连一省总督也能在她的身躯上称霸!但短短几年之后,她重新屹立起来,强大到必须自身分裂的程度!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人! 科恩?凯达,如果没有他,或许斯比亚已经变成一个只有在史书中才能找到的名词!每当想到这里,每一个斯比亚人的心中都会涌起无限豪情,就如同科恩?凯达初战成名时那样! 没有一个斯比亚人觉得分裂是件坏事,因为事情本来就该如此,就像自己家的土地多了也要分给亲属一样。皇帝陛下请容许在联盟成立之前,我们再一次这样称呼他把国土分裂成四部分,其中三份授予自己最亲密的家人,这正是一个明智而慷慨的做法。 而典礼的后半部分,才是真正激动人心的地方。 任何一个已经被启蒙的人,如果他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想想,立即就会被巨大的幸福感淹没信仰代表着什么?最简单的看法就是黑暗魔族和光明神族,也就是统称的上族!他们与人类的最明显区别,就是拥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能力! 一直以来,人类在上族眼里只是蝼蚁。但是现在,第三信仰出现了,而且他的信仰核心科恩·凯达是一个人类!这里面隐含的资讯太过丰富,而且供人想像的空间很大,可至少一条是大家都承认的,那就是科恩·凯达至少也具备了那样的能力。或许他与神王和魔王相比还有些差距,但绝不是数量级的! 有这样一个代表性的人物存在,人类就从整体上步入一个全新的时期,最权威的学者们已经得出了结论,说是人类的一切,包括语言、文字、社会甚至思想,都会随着这个时代的来临而更新换代最通俗最功利的想法,就是斯比亚人从此不再担当最底层的被压榨者。 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除非第三信仰彻底垮掉! 因为有这样的前提存在,所以普通民众的激动心情是可以被理解的,毕竟这种机遇不是每代都有。而城里那些有能力忧国忧民的贵族官员们,他们想到的可能会多一些,但不管如何,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大家都没有理由心怀负面情绪。至少在今天,科恩·凯达的仇人数量下降到历史最低点。 日头逐渐升起,终于跳脱出地平线的束缚,待城内外也开始充斥着一些声音无论多庄严肃穆的典礼,也不能禁止人们出声,况且还有那些飞驰的传令兵、忙碌的会场服务人员。 “当当当”三声悠扬的钟声回响在城市上空,它是那么清晰,能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边;它又是那么厚重,能融合每个人脉搏的频率。 “准备前进!”每一个临时营地的指挥官都在挥舞着旗帜,带领自己的手下向会场外围进发。 于是,十万以上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沿着事先划出的道路向会场周围步行而去。他们是幸运的直接观众,还有更多人只能在会场外围和待城各处平台上观看。 可即便是远眺,也让人心中装满了幸福的感觉。 “斯比亚境内!”疾如奔雷的马蹄声中,雄浑的男声在高喊着:“在今天凌晨破土的第一株树苗运到!” “斯比亚境内!”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上的商路也传来高喊声:“第一枚在今天阳光中结出的果实运到!” “斯比亚境内!”这一次传来喊声的是天空,人们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充满压迫力的黑影正在高速*近待城:“第一个在今天降生的婴儿,已经到达待城!” 在短暂的惊讶后,绝大多数人接受了这种安排,因为树苗、果实和婴儿都象征着新生命的诞生和延续。很多人,例如一生都耕种在乡间的农夫可能无法说出“象征,诞生和延续”这种词语和短句,但请相信,他们心里一定了解其中含义。 这一组组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附和声,顺着凡人大道蔓延着,不停撩拨着人们心里本就澎湃的热情。前面的喊声才传到忧双宫门前就在第一皇妃接过那名今晨才诞生、然后立即被飞艇运送到待城的幸运儿时,后面一组叫喊又接踵而至。 “贺斯比亚大典比斯大陆今年第一次渔汛,第一尾被捕捞的大马哈鱼运到!” “贺斯比亚大典比斯大陆今年第一头小马驹运到!” “贺斯比亚大典比斯大陆今年第一匹细亚麻布运到!” 普通但珍贵的各地名产,都被冠以“第一”的头衔运送到待城,就算再愚昧、再不理解的人,也明白这是一种敬意的表达。而那些贵族和祭司则清楚的知道,这种礼节,正是以往才能享受的献礼,与其说这是各国在祝贺斯比亚,不如说是在祝贺科恩·凯达! 从食物到布匹,从花卉到珍宝,流水般的进献维持了整整两个钟头,细分下来竟然有数百种之多。以至于到最后一件玉石被摆到广场上时,十多万观礼者已经到达位置了。 “科恩·凯达气派不小啊,”很多贵宾在心里感叹:“竟然可以用这种节目来助兴。” 其实这跟科恩·凯达一点关系都没有,整个大典的流程他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完全是指挥部里一帮人弄出来的。而且作为信仰之间交流的一部分,大典流程是需要先给两族的贵宾过目的如果觉得哪里有不妥,反正也只有三方,大家关起门来协调一下就行了。 不过说到气派,主会场倒是值得一提! 在以往,大家恐怕很难想像到这种景致典礼会场分为两个部分,为联盟建立而设的会场在城内,为信仰树立而建的会场在城外。内外会场中间隔着城墙,但三道华美的桥梁从城墙上越过,如飞虹一般把两个广场连接起来。 广场本身的位置也比较高,是建在高出地面十五臂的平台上,顶端几乎与城墙齐平,而且没有封顶,以确保能有更多的人直接观看大典。 外广场的北端和内广场的南端是主位,摆开了三组宽敞的座席,除了主人席位之外,另两处自然是留给上族长公主的。但其他贵宾的座次都是沿着广场地形排开,用具和空间完全没有区别。 这点有点令人奇怪,因为来宾中有皇帝、贵族和学者,难道这中间的差距斯比亚人没有考虑到吗?呃,或者科恩?凯达已经在用另一眼光看待世界,认为皇帝与农夫其实在本质上毫无差别了? 这些座席的后面,是阶梯状的简单座位,这是给人数众多的观礼者预备的,而外场的此类座席尤其多,甚至还把一部分座席安置在广场之外。本来嘛,斯比亚成立联盟并不需要太多人观礼,这毕竟是一个政治事件,而真正影响到每一个人的,还在外广场的信仰树立大典。 放眼整个典礼现场,基本上看不到奢华的装饰,摆放最多的是鲜花,甚至那些在街道上拉起的彩带都有迁都时用过的。唯一令人好奇的是围绕外广场圆心摆放的一组高大物体,虽然都被盖着,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绝对是一组雕像很可能就是新信仰要确立的神! “当当当”浑厚悠扬的钟声里,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容不迫,渐渐的让内外广场的声音消失。 凡人大道上,有一队骑士出现了。他们每三骑一排,穿着统一样式但光亮耀眼的盔甲,旁若无人的进入观礼者的视野。 中间的骑士都扶着一面战旗,两边的骑士将出鞘的长刀*在肩上,共同形成一个以旗帜为中心的组合。在宫前广场转向后,他们顺着临时修建的阶梯进入大典广场。 总共有三百名骑士,一百面旗帜,而旗帜上面各具特色的图案表明,这些人代表着的是整整一百个帝**团! 不用花费什么力气,也不用去听别人介绍,人们就可以在里面找到那些威名赫赫的名字,从科恩?凯达指挥的第一场战争开始,差不多他麾下所有的军团,都齐聚在这个并不长的队列里了! 苍穹军团、夜鹰军团、奔狼军团、血色军团、千涛军团、磐石军团等等,这些部队属于帝国正规军序列;影驰军团、烈炎军团、凌风军团等等部队,属于近卫军序列;而复仇军团、毁灭军团、浩劫军团、裁决军团、末日军团则是属于最神秘的亲卫军序列。 山地矮人联合军团,部族重步联合军团,飞行混编军团,精灵狼骑军团等等,都属于风格浓郁的异族军序列还有所有新兵的梦想之地碎浪军团,甚至人们还能在中间找到恩泽军团、境外联合军团这样焕发了新生的部队! 人们的热情再也不能被压抑,欢呼声,第一次在广场上空爆发! 只是在瞬间,这声浪就让沉静的现场陷入近乎疯狂的气氛中!因为人们已经认出来了,那一百名执旗的骑士并不是普通军人,至少也是其所属军团的最高级别将领!他们有的白发苍苍,有的却还是翩翩少年,但那一颗颗金星、一枚枚勋章,却让他们无愧于今天的场合! 他们,也深深领会了“代表”的含义,因为在顺着螺旋形阶梯坡道进入广场时,三百名少将以上军衔的将领,还有身边的护旗手,都让自己的战马使用了大步在这种步伐里,无论战马和骑手都蕴含着强大的自信! 那是一种万众披靡的气度,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速度不快,却仿佛正从岁月的画卷中浮现!一千两百只翻飞的金属马蹄,踏出了一曲凝重而威武的进行曲! 有一句谚语:“别和骑大走马的人交朋友。” 这种步伐又被称为礼仪步伐,因为姿态潇洒,所以通常被仪仗部队使用,但对个人而言却极难训练这并不仅仅关系到金钱,只有那种深藏心机、对自己特别凶狠的人,才会投入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训练。要在作战部队中推行的话,沉重的负担不是普通帝国所能承受。 而斯比亚的将领们显然不是有空闲精力的人,他们能这样驾驭战马,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把这个当成了自身技能的一部分战马一个大步跨度的突然冲刺,就可以让骑士挑飞面前的步兵。这一百个军团的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骑士们巡场一圈,最后在声震长空的欢呼浪潮中排列在内广场,一个个屏息凝神,静静的等待着。 数量庞大的来宾,几乎是跟在马队之后进场的。 但在欢呼的声浪中,没人能听清他们的名讳头衔,不过,反正现在的斯比亚也不在乎这个,谁还能入得了霸主的眼?!你们就乖乖的在那些一样规格的椅子上坐下来吧!你们要明白,自己并不比斯比亚的农夫和商人们高一头! 反而是宾客们有点忐忑,因为他们正在看着那一百面飘扬的旗帜暗中流口水。在今天之后,比斯大陆上怕是没有哪支部队能自称精锐了! 想想也真够神奇的,以前斯比亚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把部队成建制的拉出来检阅,生怕一时疏忽而压不住场面。而现在呢?斯比亚人只要亮出些军团旗帜,就能起到更好的震撼效果。这个改变,也许就是斯比亚在实力与自信方面的升华过程。 归根结底,那个人真的不简单啊! “呜呜呜!”悠扬的号角在城墙上响起,硬生生地将欢呼浪潮压制下去,于是大家知道,正戏要上场了! 整个待城都平静下来,人们等待着重要时刻的到来,生怕漏过了什么细节。 大典指挥莱顿·罗伦佐向司仪点头示意。 “斯比亚联盟成立仪式现在开始!”司仪的声音清亮而高亢,正透过一组精密庞大的传声装置回响在内外广场,无论强度和清晰度,都不比传音魔法逊色。 “恭请上族使者两位长公主殿下入场!” “恭请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陛下入场!” 短暂的沉寂之后,没有人再能听清司仪说了什么,也没有人能听清自己到底叫喊着什么,因为各种声音汇合成一股海啸,在待城上空来回扫荡着在这一刻,语言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有最原始的嚎叫才能表达人们心中的情感! 那么多苦难,那么多牺牲,斯比亚终于站到了巅峰!且不论在场的人到底怀着什么心态加入,但总之他们是赢家!世界承认,也承认!还有什么更直接的方式,适合用来发泄这种情绪? 没有! 所以,这种程序的欢呼,足足维持了一刻钟的时间! 当人们担心自己已经两耳失聪的时候,一个声音高高飘荡在海啸之上,简短有力的喊道:“嚎叫吧!斯比亚人,你们应得的!” 科恩.凯达,他终于出现了! 一半人的嗓子,就在这时嘶哑了! 而斯比亚皇帝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觉得自己就算嗓子爆炸也没什么大不了。 “嚎叫吧!斯比亚人,你们有这个权利!” 场面,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 篇外篇 欢呼声,已经到了能伤人的程度了。 在那一瞬间,还有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大典指挥莱顿的脸色都是苍白的,他甚至一度认为这个大典已经失败了,今天一整天,自己都会在这种惊涛巨浪一般的欢呼中度过!而大典本身则会演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引发这一切的,只是科恩临时起意的两句话而已对莱顿个人而言,这实在有点悲哀。 但转机很快出现了。 光时神族长公主,丽瑞塔&8226;克纳赫大人在礼仪前导的引领之下,迈过彩虹桥上最后一道拱门。刹那,这道风姿卓越的身影,同时被会场内外的人看见相隔太远,服装容貌等等几乎无法辨别,但她那冰冷而平静的神色,却犹如一根尖利的长枪,直端端的戳到每个人的心底,当场就让拚命嘶叫的人们表情僵硬! 内外会场,顿时人人哑口,连一只飞虫都不敢*近这里! 瞬间的冰冻,恍如万年之久,就连那些帝国皇帝、两殿祭司也包括在内,人们都以为自己已经被凝结于此,而且绵绵无期! 两次呼吸的时间之后,黑暗魔族长公主,爱米妮&8226;伊萨伯安特大人也在礼仪官的导引下入场了。因为有前面的突发事件,她的出现更是令人瞩目。而她今天的打扮,显然突破了魔族传统,一身绯红艳丽的长裙,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圣洁而热烈,仿佛她也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名媛,要全新投入到这场威事之中。 突然静默下来的会场并没有让她惊讶,反而,她在拱门下展露了一个轻浅的笑容,这亲切的笑,如同温暖的春风缓缓吹过,把人们心中的恐惧悄然带走。与会者的表情,至少回归到一个正常范围里两位长公主的化身,在风格上居然有如此的区别,甚至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然后,科恩&8226;凯达顺着鲜红的地毯走来。 在拱门之下现身的他,穿着正统的皇室礼服,一脸平静而慎重的神情。但人们看到他,就像是迷茫中的弃儿找到了依*,被生生截断的欢呼,重新的、猛烈的响起,比刚才还要强烈一些!带着含蓄的报复和快意,每个人都不遗余力的加入进去! 这,就是有*山的感觉!真正的人的感觉!我们应该欢呼、我们有权欢呼! 三个“人”的出场,都直接导致了在场所有人的清晰变化,由冰点到沸点,人们的激(水产)情一波接着一波,每一个转折都异常分明。 科恩一板一眼走到内广场的主位前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向周围微微点头,在他落座以后,欢呼声就渐次低落下去。随后出现的太后、皇妃和亲王们,也就跟着落座。 !莱顿抓紧时机,向司仪打出速战速决的手势不能再按计划来了,得赶上关键步骤,要是再来上一点意外,大典就只能中途而废!然后,现在的一切就交到科恩手上,让他主控或许才是最合适的。大典指挥部这边,只要做好配合就可以了。 “分封仪式,现在开始!请各位礼仪官就位!”司仪没有迟疑,他立即宣布:“请斯比亚维素·凯达亲王、力克·凯达亲王、西夫塔·凯达亲王就位!” “真有趣,”魔族长公主对神族长公主笑笑:“有传音魔法不用,非要叫破嗓子。” 神族长公主脸色很平淡,甚至连一个应付的表情也没有。两位上族长公主的座席直线距离并不远,她的这种态度,自然被周围的人察觉了。但即使有人会质疑神族长公主的态度,这时却无暇分心去探究;而有那个闲心的魔族长公主,却偏偏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众位来观礼的皇帝知道进程有变化,于是一一起身,走到相应的位置上。他们将是这一盛事的见证,这份仪式的公文上,也将会有他们的签名。 三位亲王听从了司仪的安排,直接走到内广场中央去。阳光中,器宇轩昂的父子、兄弟,穿着最正式的贵族礼服,在巨大的石桌前站定周围的骑士们呼喊一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去,并同时压下手里的旗杆,用军旗将内圈的皇帝和亲王们围住! 科恩站起来,顺着旗手们留出的通道,从另一个方向走到石桌前,站定后用沉默的目光逐一打量三位亲王。在科恩身后是一些高级大臣,他们要用文字和图画来记录这辉煌的一瞬。 科恩伸出手,轻轻揭开石桌上的盖布,露出下面的器物来黄金打造的斯比亚大陆全境地图、闪耀着光辉的佩剑,还有三枚硕大的玉玺。 “斯比亚帝国,在此昭示全大陆!”苍老的提夫·罗伦佐抱着一卷书册,用饱含沧桑的嗓音说:“斯比亚国基稳固,皇室尽忠职守,民众百业欣欣向荣!为免一家独大,滋生骄横,辜负万物期许,科恩·凯达大帝特在今天分封诸位亲王!从此分缰裂土,自成一家!” “请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大帝进行册封!维素·凯达亲王,请上前跪下!” 虽然一早就知道了结果,虽然很多相关细节都是在大家的关注下进行的,但在这个象征性的时刻,所有有资格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更没人去想无关、无聊的东西比如说这是一个父亲在向儿子下跪等等。 “力克·凯达亲王,请上前跪下!” “西夫塔·凯达亲王,请上前跪下!” 凯瑟翔太后的眼泪涌出了眼眶,朦胧中,那四个人影轮廓模糊,各有部分重叠在一起。 科恩把两手举起,礼仪官缓慢地为他戴上一双金丝手套,这手套的名字叫裂土。另一边,有人呈上一把银制的封疆剑。 提夫·罗伦佐打开手里的书卷,“哗啦”一声抖开,替科恩·凯达传达旨意! “帝国万幸,能迎来这个时刻,朕万幸,能主持这个时刻!”这个时候,提夫·罗伦佐的声音变得刚硬而热烈:“朕现在行使最神圣的权力!分封维素·凯达亲王为莫西帝国皇帝!分封力克·凯达亲王为森格菲帝国皇帝!分封西夫塔·凯达亲王为安瑟帝国皇帝! 科恩本人手中的封疆剑点到了黄金地图上,微微一划,就把莫西克帝国的疆域切了下来,然后用戴着裂土手套的右手,把这块黄金地图取下,再把玉玺放置在地图上,双手递给了维素&8226;凯达亲王科恩的脸上带着一点微笑,有无尽的欣慰包含在里面。 维素亲王严肃异常,郑重万分的接过来,并最后一次向科恩行君臣之礼,因为在仪式完成之后,他已经成为另一国的皇帝,不再是科恩之下的贵族。 然后,科恩又用同样的方式,将森格菲帝国和安瑟帝国的黄金地图割下,分别递给自己的两个哥哥。 “记录!斯比亚科恩&8226;凯达大帝行使最神圣的权力!”老院长激昂的复述着:“分封维素&8226;凯达亲王为莫西克帝国皇帝!力克&8226;凯达亲王为森格菲帝国皇帝!西夫塔&8226;凯达亲王为安瑟帝国皇帝!” 上百枝笔在飞速的书写着,没有人敢漏掉一个字,但遗憾的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无法把自己此时激动的心情记载下来,让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之后的人们共同分享! “请科恩·凯达大帝立下誓言!并答谢见证贵宾!” 科恩倒转剑柄,在黄金地图的中心点上重重一击,只听一阵“哗啦”声响,缺了三块的黄金地图裂成了几十片。其中的每一片,都是现在的某个帝国版图。礼仪官立即上前,捡起那些黄金,分别呈现给相应帝国的皇帝这是一种委婉的答谢,也是一种保证,含义是拿着这块黄金地图的帝国,因为见证了这一伟大时刻,以后将不会受到分裂帝国的无端攻击。 “至此,斯比亚帝国,现在已经变成了三国以及一些小公国!”老院长继续宣读:“但所有分封疆土后的帝国,实际上是源自一家!所以藉今天这个机会,我们宣布,原斯比亚疆土上的帝国、公国、独立城市和独立封地,将组建成斯比亚联盟!由科恩·凯达大帝执掌!” 这一次,不但是三位亲王叩首,连诸位皇妃也走到石桌前,后面更是跟着两位数的大臣权贵,一齐向科恩·凯达致礼。科恩脸上挂着笑容,一一点头回应,只是不开口说话。稍后众人退开,站到圈定的位置上那一百面军团旗帜又飘动起来,逐一停留在个人身后。这是一种预示,旗帜一旦停下,就表明某个军团被分配至某帝国、公国或独立封地。 “现在!我宣布!”老院长在最后一面旗帜停下来之后,用目光巡视全场:“斯比亚联盟组建大典完成!” 他的话音刚落,崭新的斯比亚联盟旗帜,就顺在九十九根旗杆攀升上去!风出来,一片鲜艳的图案猎猎作响,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在阳光中激荡! 排列在城墙上的几百支号角同时吹响,悠扬的长鸣直飞云霄,就像是一次最严正的宣告,响彻了山川大地。不只是会场,就连待城内外的人的发出了啸叫,哪怕是一个三岁小孩,也会学着大人的模样将两拳紧握,高高的举起双臂,疯癫一样的挥舞! 有多少人,在这一天学会了骄傲;又有多少人,在这一时刻感受到眼泪和笑容同时迸发的滋味!那些哽咽后的欢腾,怆恻后的激昂,伴随着号角声,撕下了裹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他们不是将军、不是贵族,只是一个斯比亚的平民,但他们从此不可被看轻! 这荣耀,只属于斯比亚!只属于斯比亚人! “科恩·凯达!”会场内外,人们这样叫:“科恩·凯达大帝!” “科恩·凯达!”斯比亚大地上,山川铭刻下这名字:“科恩·凯达大帝!” “科恩·凯达!”比斯大陆全境,隐隐想起了雷鸣般的回声:“科恩·凯达大帝!” 科恩左手按住剑柄,站在惊涛骇浪一样的啸叫里,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是用含蓄的目光,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将环形会场中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然后,他转身,走进了彩虹桥巨大的布幔滑下,将内会场整个的遮掩起来。 人们开始惊讶,狂呼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低潮,大典指挥莱顿一个激灵,立即向司仪猛打手势。 “比斯大陆第三信仰成立大典即将举行!”司仪的声音终于回到了会场上空:“肃静!肃静!肃静!” 终于,人们开始回味过来,想起前几天接受的礼仪训练,纷纷在兴奋无比的脸上露出“失态”的羞涩和愧疚,但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他们心里没有一点悔意,只是在给司仪面子而已要让他们真正安静下来,恐怕是人力不可为的。 也许,再出现一个“人”或相等的事件,才有可能镇住他们。 莱顿抹去头上的冷汗,扶着墙走进内室,换下已经湿透的便衣,再把早就准备好的礼服套上新信仰树立大典已经不用他再去指挥,因为那不是任何人能够指挥的场合,只有科恩本人才能驾驭。 下了高塔,他立即被护卫们塞进马车,顺着专用通道来到外广场。 “恐怕会落下病根吧没死就算走运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莱顿哀叹了一声,他的身体差点就撑不下去了,到现在为止,不但小心肝乱颤,两只耳朵还处于连续的啸鸣中。 有这样想法的人绝不止他一个,耳鸣这种事情,在场的大概人人有份! 正在大家懊恼不已的时候,一阵轻柔的音乐从外广场中传出。一经响起,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听起来,那悠长的音色像是曾经在某国风靡一时的两弦琴声,但奇怪的是,它的音色独特出众,干净而透明,就像是有一块块纯洁的水晶掠过眼前。 人们听到了,却感觉不到;感觉到了,却又把握不到。只是心中的细腻被这音乐一点一点勾起,感官也变得愈加敏锐除了这音乐,全场静默,甚至全城都在侧耳凝听。 外广场南端,一大片地板无声滑开,一支乐队被托举而出,逐渐升到与彩虹桥相差无几的高度。在乐队正前方,是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乐师,他正单手托举一把雅致的四弦弓弦琴在演奏。 那琴身就平放在他左锁骨上,他的头微微下垂以锁住尾端,琴面微向右倾,琴头被引向身体左侧琴师本来就俊美,再配合这个姿势,即便无声,都已然是一副卓越的画面。 右手提着拉琴的木弓,手腕柔和摆动,两弦相交,那绝美的琴声就此诞生,通过精密的传声系统,不断飘飞到广场上空。 清丽典雅、细腻甘纯、华丽神秘,这柔和的旋律直入人心! 哪怕是资历最深、见识最广的音乐大家,也辨识不出这是什么乐器,但在动人心魄的音色和震撼灵魂的丰富旋律面前,这乐器的来历已经不重要了。在场的人,都已经沉醉在乐师营造出的迷离的气氛中,虽然阳光充沛,但大家却像置身在一片幽蓝的月色中,正在聆听人类最哀婉的一段情思 大多数人在这时,已经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多美的琴声,我愿意聆听一生。” 这样的感叹,浮现在每个人的心中,甚至回旋在最重要的人物心头。 “多美的琴声啊!”彩虹桥尽头的休息室里,菲琳·罗娜在婉转的琴声中低下了头,雍容华服包裹着她婀娜的身子,却不能隔绝那一丝哀伤的流露。 她的手指停留在窗上,却忍住没有推开,只是在一组旋律过后,带着些许不甘和希冀,轻声说:“我真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 她的这句话里没有皇妃的威严,也没有妻子的矜持,有的只是普通女子的依恋,还有一种浓浓的不舍。这种复杂的情绪,在菲琳来说是一件极罕见的事,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至少,坐在她身后的科恩就想不起自己曾经听见过。 “累了吗?”科恩站起来,走近到距离菲琳两步的地方:“还是害怕?” “不累,也不怕。”菲琳的身子动了动,却没有转过来:“我只是在想,有可能再也听不到这琴声” “会再听到的。”科恩温柔的打断了菲琳的话:“我们,会再听到的!” 虽然科恩的语气很温柔,但却很强势,就像是在生死厮杀中,突然发起的一次精准点刺,将菲琳话中的消沉和无力击得粉碎菲琳感到了科恩的异常,忽地转过身,惊讶的看着他。 科恩没说“我保证”,也没有插科打诨,而是认认真真、平平静静的说话,可一种强烈的信念却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带着无比的魅力,把菲琳整个身心都包裹起来她感到他胸口的温暖,禁不住想要*拢过去。 这种感触不是第一次出现,但是好遥远,好虚幻,甚至一度让菲琳觉得虚假,让她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但是,就在现在,他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一个字蹦出口,菲琳的视野已经模糊,朦胧的泪光中,科恩的身体似乎变小了,脱去层层伪装和包裹,回到那个夏天、那个冬天、那无数被尘封的日子。有纯真的笑容,也有无羁的气质,真正属于她的科恩!回来了! “你”哽咽中,她慌乱起来,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五指发白,指节“咯咯”脆响,万千情绪化做一汪晶莹的泪水,顺着双颊奔泻下来。 “抱歉,我回来了,但没有告诉你。”科恩扶住菲琳的肩:“这一切,其实都是我主动的。” 菲琳只是点头,一只手抓不够,又加上另一只手,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她却无心理会,似乎只要抓住眼前的科恩,一切风度仪态都不重要了! “我要去做,我要做到,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誓言。”科恩的手指也收紧了些,在菲琳的耳边说:“我要你站在我身后,看我一步步走上去,看我捏爆他们的卵蛋!” “我!”菲琳终于挣扎着说出话来:“我要准备好最甘甜的美酒!迎接你的归来!” “说定了。”科恩轻轻佻起菲琳的下巴,端详着那张清丽纯净的脸庞,回应着那双美目中的惊喜和快慰:“你敢看吗?”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一起!”她的回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至上!”门外响起尼赞的催促:“大典在即,请即刻入场!” “好,我答应你。”科恩吻上菲琳红润的双唇,舌尖带着点蛮横,叩开她的齿关,夺走一腔幽香:“我们一直在一起!” “好好看着,一丝一毫也不要错过!”科恩转身了,他柔和的笑容中交织着豪放与阳刚,占据菲琳整个视野的背影宽厚高大,他的脚步坚定有力,一步步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琴声,猛然间高亢! 作者感言 本来,按照上集给出的预告,这集应该写完两场大典的,但是在写的途中才发现这不可能,才写完一场相对简单的,字数就已经超过了...我也踌躇过,但最后决定就取这段为五十二集的结尾,而后半的篇外则作为五十三的开篇,其实作为五十三的开篇,这段也是很精彩的。 那么,来说点其他的吧! 首先是大家最想知道的消息,五十二集已经出来了,那么五十三、五十四、大结局呢?其实从五十一集开始,异人就已经进入了结局部分了,只是并不明显。再因为太多线索要收拢,所以才留下了这样一个空间,十八万字,足够放下一个层次分明的结尾。 小明希望这个结尾能让各位读者满意,同时,会在最后一集附带自我批评的超长感言,绝大多数问题,小明会在这个感言里做出解释。 为了平息一直以来的某些流言,小明只能在这里说明几件事,因为,很多读者都不会看小说文本以外的任何东西...我在其他地方的解释基本没用。 首先,虹翼工作室是一个召集制的工作室,有写作需要的时候,作者们才会被聚拢创作,平时不会占用作者的时间和精力。在几年前,小明参与制定了世界设定和十八万字的文稿之后,就没有在这件事上投入更多精力,工作室的运作和作品运作都另有专人去做。 所以,小明并不是一心扑在工作室上赚大钱去了...如果真赚了大钱,那我请大家吃饭,但没影的事,大家就别传了。 另外,异人这本小说,实际上结构已经非常完整,到写完之后更是如此。所以,最近我在思考,是不是要真的写第二部,我怕一个不好,接下来的东西会显得多余,对异人本身造成一种伤害。 即便最后的结论是不写第二部,已经拟定的提纲也不会放弃,我会把大纲放到一个相似的环境中。或者,大家容我再想想,反正新书是一定会开的。 我对异人有很强烈的爱,这种强烈,有好处也有坏处...呃,具体的还是留到完结后的感言里吧...那么最后,五十三集(水产)会比较快! ~下集预告~ 第三新信仰的成立大典,最终还是没有顺应两族的意志,而是变成一场人类向挑战的誓师大典。虽然科恩并不能代表全体人类,但他却是第一个、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公开这样做的人他站在大典会场中,骄傲的伫立著,蔑视著惊慌失措、暴跳如雷的上族们,眼神中尽是蔑视。 然而的底线,是不容触犯的。 在乌鸦单人刺杀的同时,天罚这个最终的毁灭魔法已经被提到的日程之中! 比斯大陆,就在惊天骇浪一般的震怒中瑟瑟发抖,一部分人冒死晋见上族,恳求再给予一次机会,让他们亲手铲平科恩和待城,让整个人类还能苟延残喘下去(全本 ) 03 对科恩·凯达搞出的新把戏,普世上层阶级的观感是可耻!可恶!可恨!比斯大陆的聪明人虽然不多,但恰好每个帝国都还有几个。零点看书各国统治者及附庸手里掌握着知识和资源,所以他们可以做出符合事实的判断,科恩这种分身上百的技能,其实仅仅是一个魔法而已,充其量是一个很高端的魔法,而根本不是神迹之类的东西。 但令人尴尬的也正是这点,因为各国一直在宣称的上族神迹,追究到底其实也仅仅是魔法而已,难道现在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且不说两殿是否答应,上族丢得起这个人吗? 而民众,他们显然没闲心去理会这种真相,他们只知道有很多大人物已经跑去了斯比亚,还有很多很多不大不小的人物也跑去了斯比亚,而且科恩·凯达,这个斯比亚最尊贵的人,正路过自己所在的城市,他的目的地是斯比亚待城。 他在步行,这是一种谁都可以跟上的速度! 斯比亚,无论她未来是一个联盟还是一个帝国,又或者她会成为怎么样的信仰,这都无足轻重了。重要的是那里有机会,有肥沃的土地,有清明的制度,到了那地方就能活下去,就能活得好!平日去斯比亚危险重重,但是现在呢?他们谁也不敢阻拦科恩·凯达! 所以,如果自己跟上了他,或许就真的能一路走去斯比亚!如果并不奢求尊严之类,自己就能更好的活着!当一个人抱着这样的心态跟在科恩·凯达身后时,这种希望已经不是镜花水月了! 阅览厅每天有两次通报,不但有科恩·凯达路过各地的时间,甚至还有预估路线。这类确切的消息彻底点燃了人们的热情,没有人在去争论科恩身份的真假,也没有人在去质疑科恩满世界拜访名流的用意,人们只是在想着更实际的东西 “斯比亚有那么多东西给我吗?第三信仰真的有那么多职务空缺吗?” “那些老爷们说这是一次圣洁的朝觐,如果我坐马车去,会不会被人看作是不虔诚?” “我终于找到了心中至上,但至上会允许我的跟随吗?我应该怎么求得这份荣誉?” 人们的种种疑问,自然也在阅览厅得到了回答,综合起来无外是当某件事物处于懵懂与迷茫之中时,他不会留意到外部的因素,甚至本身会变得脆弱。但当他醒悟过来,特别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周围的因素会对其造成重大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会相互依存。更需要留意的是,勿论富贵贫贱,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环境构成的一部分。 不容易看懂是吧?不过很快这回答就有了通俗版本先跟上的人先得好处,新信仰发钱派官不问出身!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在什么地方跟上科恩才好,虽然他有近百个分身,但其实行踪并不难掌握因为差不多有一半分身是在斯比亚范围内,真正跑到其他国度去的只有五十个。而且这些分身每天行进的路程都有固定规律,距离斯比亚近的每天走四五十里,距离斯比亚远的走上大约七八十里,如果距离再远一些,那他的目的地就是附近的港口。 有心追求未来的人们涌出城市,背着仅有的那一点行装去寻觅“心中至上”的脚印。 心中至上,多么拉风的称谓! 其实很好找,因为科恩·凯达永远是那个最醒目的人,他有一头黑色长发,穿一袭黑丝披风,腰间还挂着一柄黑铁佩剑。每一个科恩身边都没有随从,但在他驻足之处,方圆一里内人畜绝迹。 饿了,他会走进路边的食摊随手拿点什么吃;渴了,他会在路边小溪掬一捧水喝;困了,他会不分地方倒头就睡他从来不进城镇,只是站在商路上注视片刻而已。 有心人会注意到,科恩的眼神越来越清凉,就像是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困惑;而脸上表情却越来越凝重,似乎他选择的路要以十二万分的决然才走得下去他越是不跟人说话,越是目中无人,人们就越敬畏!每一个路口,都有大批的人在等着加入;每一个黎明,人们都会向晨曦中的科恩祈祷。没有人敢*近,也没有人舍得远离。 几千人跟在科恩分身周围,这景象很壮观,但要是没有人居中协调组织,那么不用一天就会变成一场灾难。但要把一群互不相识的追随者拧成一股绳,这需要冷静的观察和精妙的布置,更何况还有语言、性格、见识等方面的苛刻要求! 谁能胜任这种事? 恰好斯比亚参谋部有一大批,这就是侦察厅教官团里的某些活宝,这不是赞美或贬低,而是一种正经而中肯的评价,活宝! 平时他们是高级教官,军衔从准将到少校不等,但军容不整,礼仪不修,说话流里流气,做事草莽味十足。如果让任何一个人处于督察官的视野之外,他就会用毛料军服擦鼻涕,拿手指粗的木棍剔牙,总之,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像是属于军人的。 但要是有人因此而看轻他们,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拥有光辉的战绩! 那些战绩的惊人程度,直至今天依然还要保密才行,内部晋升文件上也只有寥寥几个词,分别是“十二臂”,“侦察”,“敌后”,“卓越”。不是有那段记忆的军人,绝不会明白“十二臂”的含义,其实这不是一个密语,只是它的意思比较隐晦在那场令人不敢忘记的土城之战中,土城的城墙最高处只有十二臂! 仅仅四人高的土墙,根本防不住攻击,之所以最后撑下来,就是有这些活宝的功劳在里面!因为他们在土城之战中招降了魔属联军的奴隶军团! 他们真正的名称是魅影侦察团! 直属斯比亚参谋部,是军团级别的特殊部队瓦解、重组、控制,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一回,连教官带学院,他们一共出来了将近五百来人,总参谋官阁下给他们的批示是:“就当这是最后的***,每组两个教官带六个学院,没及格的不要回来!” “参谋官又吓唬我们了,”活宝们暗地里唠叨:“不就是见他被老板打过嘛” 但抱怨归抱怨,真正做起事情来却没人掉以轻心。他们打点好一切,以小组为单位,在规定的时间内分别潜入到位。 在将近五十个小组中,行动最干净利落的一个小组是由准将察台带队因为这种侦察活动的特殊性,所以他们的阶层不过就是三级而已,前线小组直接负责一条线路,上面是区域指挥小组,再上去就是最高的战区指挥部。 所以有位准将亲临第一线小组,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 但既然是一位准将出马,那这个小组负责的必然不是普通路线。没错,他们要保护一条超长路线,从神属的班塞帝国东南部出发,在奥马图帝国西北角绕半圈,再横越波塔帝国,最后才进入斯比亚!全程长度有三千多里,其中有一半是水路,剩下的都需要步行。 从地图上看起来简单,就是有一段路要走,但如果在境外,还带上将近四千人呢而且,每个小组不但要保护科恩分身,还要保护追随者,更重要的是保护这样一种景象,或者说是印象,即:全世界的忠贞信徒们,正在心中至上的带领下赶往圣殿。 千头万绪,情况又在不停改变,更恐怖的是还要与多方保持联络,这可比土城之战要复杂得多。但魅影侦察团就是干这个的! 带着自己的小队,察台近乎完美的融入了科恩的追随者之中并开始发挥作用,这一路已经走了七八天,还没有异常情况发生但天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问题,反正察台准将这次长了不少见识,这可不是军队,哪怕是张手纸,跟人数放在一起考虑的话都会让人抓狂。 “察台大哥,”一个瘦小的中年人挤到察台身边,学着他那样蹲下,低声说:“前面传来消息,道路已经清空。明天的食品和水都正在准备,大概能满足七成吧!” “前天五成,昨天六成,今天四成,你他妈就不能让这些人吃顿饱的?”察台头上戴着一顶破帽子,身上的单皮袄上处处脱线,一副典型的流民形象:“让你的手下都争气一点!” “人多了,难辨呐!刚归拢的手下也不好带啊,今天早上带他们去借东西,还差点失手打死人。”猥琐的中年人一边愁眉苦脸的诉说冤屈,一边挖起脚趾来:“还有那些拖家带口的,只知道自己吃,也不说匀一点给别人再说了,那些老弱病残跟上来干嘛?浪费马车嘛!” 猥琐中年人这样说话,不是在拆察台的台,而是在使用一种引导,就是先将周围人内心的不满集中起来,然后由合适的人统一处理,即使一时处理不好,也能让周围人察觉他的“好处”,顺利的话会有一部分人团结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小集体,这样更有利于掌握全局。 在察台身边围绕着一群小头目,就是在追随者中临时征召的附庸。按照作战要求,这些人都要身强力壮没有牵挂,是最好的掩护和第一批可利用的力量。可如果要他们乖乖听话,就要往他们心内充填仇恨和恐惧,但在某些时候,也很好用 “别废话,只要带着这些人去了斯比亚,你我兄弟就是大财主了!说不定会当官!还能娶好几个老婆!”就在察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身边的人眼睛都变亮了。 “兄弟们,想不想有钱?想不想当官?想不想女人啊?”呲出几颗大黄牙笑着,察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告诉你们,我亲耳听有学问的老爷说的,全比斯最漂亮风骚能生的女人都在斯比亚,都是用来抵战争赔款的女精灵,像彩云那样高贵,你们想骑上去吗?” 啊,精灵!有人“咕嘟咕嘟”的吞咽着口水。 “那些突蓝舞姬的身段像蛇一样柔软,皮肤比细亚麻布还要光滑,舌头比蛋糕上的奶油还要香浓,你们想舔舔吗?” 啊,舞姬!,有人发出了低沉如野兽的嘶吼。 “被叛军卖过来的那些贵族夫人,还有他们的女仆,脸蛋跟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洁白,你们想弄脏吗?” 啊,贵妇!有人哀号一声,蜷缩着身子倒下了。 “都用点心,这些人就是我们的富贵,有了他们,我们才能有钱,有官,有女人!现在的行情,奴隶还卖两个金币呢,少了一个都心疼!”察台眼中布满了血丝:“听我的没错,现在大家把他们当老爹一样服侍,到时候绝对不会吃亏!” “是啊是啊,察台大哥是有见识的人!”小头目们纷纷附和着,至少在明面上,没人能跟察台唱反调,因为对他们来说,察台大哥太强势了。 他是最早跟随了至上的人,身边只带着两个同村,开始有人不服,但在打过几架之后一切反对的声音都消失了。除了运气好之外,察台为人又直爽又狡猾,而且知道不少老爷们之间才会流传的消息和见识,这让他的地位牢不可破。 蹲在她旁边的萎缩中年人就是他的同村,打起群架来那叫一个黑,绝招是插眼锁喉踢小弟,平均一场下来能丢翻十几个。 “有个带马的兄弟老家是这的,他说前面四十里地还有个农场,要不我明天叫人去打点一下?”说话的是察台的另一个同村,这人年轻一点但不爱动拳头,只是阴阴的坏,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颇有几分智囊的风范。 但这个智囊可怕了点,因为他会带大家分光某些人隐藏的食物,也会指使别人去抢马车,他所谓的打点,其实就是打借条借东西,可通常发展到最后会变成征用之类不过,至少在追随者中没人在乎。 “可以,多说点好听的,”察台点头:“坚决不能先动手。” “知道,”智囊转头对小头目说:“你马上就去,把那几个断腿的台上摆他们门口” 一番细致而琐碎的安排下来,明天的食物和宿营地都有了着落。前面传来的最新消息是至上已经停下,于是察台下令准备宿营地,然后带着两个贴心同村巡视。在他这一群小弟看来,察台大哥分明是在清查自己的财物,因为他趾高气扬,更因为他垂涎欲滴。 “这才是好汉!”众人羡慕的看着他的身影,然后纷纷散去干自己的事水,火,毛毯,这些东西都由他们其中一位来负责调配,所以他们的真名已经被人们遗忘,都变成了“水缸”、“火石”和“盐盒子”之类的绰号,虽然不风雅,但好在通俗易懂,绝不会搞错。 在这些小头领尽心尽力的安排下,追随者们开始准备宿营事宜,偌大的营地中升起一堆堆篝火,食物的香味逐渐飘散开来。煮粥的、切肉的、冥想的都互不干涉,更没人嬉戏打闹。前后左右四个营地中,人们圈地而坐,多以目光和手势进行交流,不轻易开口说话。 这完全源自对心中至上的敬畏。 在加人追随的第一天,每个人都被告诫了一些规则。比如在行进时,大伙儿都要跟随着至上的步伐,无论什么方位都保持着一里以上的距离;在至上停下脚步时,这个距离还要扩大。因为至上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不能允许任何人构成干涉。所以在夜间宿营时必须保持安静,任何大一点的声响都会招来严厉的处罚。 种种的规矩并不是察台订下的,实际上他属于一个民众推选的头领,相当于内政官与治安官的角色。而其他的权限则由另一群人来执行,那就是跟随着中的祭司和名流一类。追随至上的当然不全是泥腿子,而贵人们最重要的技能之一,就是在群体中找准自己的定位。 于是,追随者中最尊贵的一群人逐渐成型扎堆,并弄出了名堂。在察台这一路,他们自称为“常青藤随侍”。识别标志是将祭司袍或礼服反穿,并取下一切有关过往身份的饰品,或者在他们看来,这样就意味着一种灵魂上的新生。 至于在身体上的新生,他们争执过后也达成了一致,而且在前天严格的执行了。至上前天在小溪边净手,于是他们在下游举行了隐秘而神圣的饮水仪式,发出了永世效忠和背叛者必死等等宣言。 然后他们连夜在上游垒砌石墙,促使溪流改道断绝了后人浑水摸鱼的可能,这就“保证了常青藤随侍的纯洁性和数量”。说得好听点,这是一次神圣的追随,但说他们在搭斯比亚权利分配的末班车也不为过。 察台对此并无异议,这种风头强劲的团体对他控制整个队伍很有利,所以他对常青藤随侍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尊重,每天都会去碰头开个小会什么的,甚至把引导追随者的重任也交给了常青藤随侍。 这让后者看上去风光无限,俨然是这里最核心的人物,但其实也是减员最严重的地方。因为分赃不均这种事总是会出现在所有团体中。 “晚安,察台阁下。”一位反穿祭祀袍的老人站在布幕外,似乎正在等待着察台的到来:“至上似乎有意休息,安全方面没有问题吧?” “晚安,智者。我已经安排了四百人,他们今晚吃肉食。”这时候,察台脸上带着点愁苦,低声说:“但今天的食物依然有缺口,几乎有一半的人无法吃饱,恐怕会有怨言。” “不,阁下,没有人会抱怨,因为这不是军队,更不是流民迁徙。”老人一脸坚毅,拉住了察台的手:“这是一个坚定信念的旅程,至上在思考,我们是真正的追随者,眼前的苦难是我们的试金石。如果有人抱怨,我希望阁下能将之清理出去,因为他们不配追随至上。” “一天两天坚持下来还可以,但长久下去真不是办法。”察台说:“智者要想想其他门路,毕竟很多人的眼光没有智者那么长远。” “这样的话,我们马上安排,要使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老人点了点头,继续强调精神上的坚定:“追随是一种自发行为,况且时间不会太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坚持一天,我们就接近了某位常青藤随侍的封地,食物问题必然迎刃而解。” “是的,再过两天我们也该走水路了,不知道智者安排的船怎么样?” “按照至上的行程来估计,走水路将是必然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至上会在什么地方登岸,所以在粮食方面要准备充足一些,幸好这是可以解决的另一方面,有个不好的消息。” “出了什么问题?” “阁下,船只数量上稍有出入,恐怕有的追随者要挤一挤才行。”另一位智者走出来,轻声说:“似乎有人在给至上的回归设置障碍,我们订下的船只到了一半。” “这是个大问题!如果我们把人全塞上去,就这样跟在至上后面的话” “没错,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我们已经派人去补救了,带上了我们所有的财物,甚至包括田庄的地契。只要能找到船,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老人叹了口气:“另外也要请阁下派人去。请不用担心,只要立意上佳,手法并不分正邪,到了彼处,我们会为阁下作证的。” “谢谢各位智者的好意,我会去试试看的。”察台点头同意,在对方宽慰的目光中离开了。 智者们当然很宽慰,如果把将近四千的坚定追随者带到斯比亚,这会是一件很大的功劳。而且察台的出身和风格注定他只能是个俗官,所以对常青藤的人来说并不构成分功的冲突。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察台心里此刻也很宽慰。因为第一他节省了租船的费用;第二抢在前面打头阵的又不是他。而且船并不是问题,那是在行动初期就安排好了的事! 只要上了水路,每天至少能走四五百里,而且上下船的港口都是相对友好的波塔帝国城市,看来下半程会顺利很多!(全本 ) 04 说干就干,察台立即安排了日常事务,带上几名随从快马赶到前面的港口。虽然事前对船只有安排,虽然配合自己的也是同僚,但落实细节这种事情却不能马虎,哪怕就是留下一个人在码头,最后也会演变成一场悲剧。在这个世界上,有背叛行为的人甚至会被生吃掉。 因为身份敏感,察台一行人无法直接进入码头区,所以接头地点选择在很传统的荒山野外,静专人核查察台的身份后,他被直接带进了地区指挥小组的驻地。那是两项属于游民商人的帐篷,从大小样式到破旧程度都清楚的表示着这一点。可能谁也想不到,这几路声势浩大的朝圣行动,竟然是被三个蹲在这种帐篷里的人给指挥着。 察台看看帐篷外面的守卫,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即使他平时的表情不丰富,旁人还是可以轻易发现他的变化。在往常,察台的性格算是随和豁达,很少有七情上脸的时候,除非是遇到了某个特定的人物 “察台大哥,”机敏的学员低声询问:“里面不会是那位在吧?” “少说多做。”察台明显是迁怒了,他瞪了学员一眼,然后才走到帐篷前面。那帐篷真的很破烂,隔着大大小小的洞,察台看见了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仇人,也就是这群活宝中最出类拔萃的任务,玛鲁准将。 两人“结仇”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带着大时代的深沉背景,是典型的民族融合的代表其实事情并不复杂,在土城之战时,察台是魔属联军奴隶军团里的一个小头目,不小心被假扮奴隶士兵的斯比亚侦察兵玛鲁混到自己手下,又不小心对这位小兄弟青眼有加,最后在乱局中以为玛鲁的一句话,察台被迫跟自己的上司对砍起来。 土城之战的结局,大家都是知道的。 战后察台无处可去,带着手下投入了斯比亚军队。他原以为当个小兵就好,没想到会混成军官,更没想到因为自己通晓多种方言而被编入玛鲁所在的侦察部队 在这一时期晋级的军官中,不少人都是奴隶出身,这也是斯比亚军队在别人看来粗鄙、野蛮和可怕的原因之一。因为活宝部队的前身之一是杰克组建的“夜鹰”部队,低等出身的军官比例很高,这个特点就更加明显。 活宝中也有分类,有特别耍宝的,也有稍微正经些的,而在所有人当中,最正经的人莫过察台。 也许是因为察台加入斯比亚军时年龄比较大的缘故,他没有想起他出身奴隶的同僚那样来一个本质上的转变;又或许他以前的老总是魔属联盟,所以他平时的表现并不是很夸张,被上级评为“稳重、冷静、具备高级洞察力的应变力的指挥人才,但个人风格不易隐藏”。 这是一个优异的评价,但只让他在同类中的排名居第二位,输给了他一生的仇敌,那个“冷静、敏锐、果断、意志坚定、具备高级洞察力、应变力和同化力”的军中人渣,也就是察台进入斯比亚的引路人,土城之战中战前陷害他的玛鲁!他的军衔也是准将,处处高过察台一头,他有全国第一袭黑披风,第一枚勋章,甚至第一人的称号! 虽然说后来的事情一帆风顺,但察台却没有原谅玛鲁,他把那次的经历当成生平仅有的憋屈事。 人忍起死理来是很可怕的,即使察台已经当到了准将,可这口气还是没咽下去不见面还好,见面必然火大,甚至连科恩陛下亲自调节都没用。 察台不是小气的人,他也对自己这种感觉不解,也可能是玛鲁那种油滑的作风让他很恼火,谁见过嬉皮笑脸,阴险狡诈到这种程度的人?!太可恨了! “你来了?先坐。”看见察台站在门口,帐篷里的玛鲁向他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反常,是一种阴郁和冷静的混合产物。 这让察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上次被玛鲁骗去新靴子的时候,他也没摆出这副表情来,倒是跟土城血战最后一天的表情类似。 “察台大哥来这里,是因为船只的事情?”玛鲁让两位助手退出去,亲手给察台倒了水。因为年纪的关系,这声‘大哥’倒显得不那么做作。 或者是这句称呼让察台想起了往事,他冷冷的点了下头,做到玛鲁对面:“四千多人要携带足够的水和粮食,还有些行李和坐骑,船只不够就很麻烦。” “不可能有足够的船,”玛鲁保持着他的表情:“这点你要有所准备。” “我是按计划执行,人数规模严格控制,所以你必须给我足够的船。”察台心中虽然有气,但还是公事公办,没有掺杂一点私人情绪在里面:“如果是经费的原因,追随者们已经凑出一笔钱了。” “不是因为经费,这次行动不缺钱。”玛鲁回答:“是我原本就没打算给够船。” “丢下任何一个人,都对我们的计划有损。”察台嘴角紧抿着,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困惑,因为玛鲁历来敬业,他并不是一个怠慢军令的人。 “我是地区指挥,只有我的计划才是完整的,所以你的计划要跟着变一变了。”玛鲁直视着他,目光倒是很磊落:“拿出你的令牌,接受验证。” 两块令牌的界面对拢,在魔法力量的操控下开始翻转,变换了几个造型。然后属于察台的那块令牌裂开,露出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计划改变,地区指挥官口授”。这是临行前才由参谋官发下的令牌,权威性不容置疑。 “请讲”,察台闷声闷气的说:“我准备好了。” “放轻松点,察台大哥,这件事与其说是军令,倒不如说是一次聊天。 接下来的行动,你可以选择做或者不做,我不会强迫你。”玛鲁咧嘴笑了笑 ,里面苦涩的成分居多:“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这支部队都会在行动结束后 解散,人员要分配到各个常规军团去,只维持保密制度。所以,这也算是 我们最后一次的买卖。” “恐怕不那么轻松吧!”察台紧盯着对方,似乎想看出点什么隐秘来。 “这是总参谋官,还有血领主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后面的事情不但难 ,而且名声不好,所以才需要长谈。”玛鲁放慢语速,以便让察台好好消化 自己的话:“察台大哥,你知道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吗?” “知道,”察台有点不耐烦:“把人带回斯比亚。” “这但不需要问,我是说最终目的。” “最终我没必要去想。”察台摇头,他什么出身,揣摩这里面的事情是自找没趣。 “你应该看出来了,这是为了一场造神运动,最后人选是大老板。我知道这段时间,有些人在传大老板变了,但我希望你不会受影响。大老板要怎么做,自然有他的考虑。”玛鲁的话很直白,根本不绕***:“好,回到我们的事情,上面要求在港口闹点事,丢下些人来。” “丢下人来?”察台有些吃惊:“后手是什么?” “让他们与附近的人产生冲突。”玛鲁冷冷的说:“留下三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你说这是一次聊天?”察台猛然站起:“那我就不明白了!” 留下的人是什么命运,根本不需要费神去想,察台当然会有不满,而且这种操纵别人生死的事情触犯了他心中的隐痛。当初他的命运就是被人粗暴gan涉的,即使现在他过的很好。 “几十路朝圣,是为了造神而发起,但朝圣本身并不算什么事。从大局看来,这甚至比不上一场战争,是吧?真的因为朝圣就能树立新信仰吗?这显然不行,大老板追求的是那个最后的结果。”玛鲁解释说:“所以朝圣也好,分身也罢,其实只在吸引全大陆的注意力,让他们从头至尾始终关注我们。只有这样,最后那一场典礼才会万众瞩目!” “我们正在做的就是这件事,这有什么区别?”察台说的又快又急:“不需要额外流血!” “这不是额外的,而且注定要流血!不是他们流的话就是我们,你选择谁?事实摆在眼前,仅仅*步行是无法维持吸引力的!”玛鲁没有摆出上官的架子,只是脸色凝重:“人是善忘的东西,看了这么久的戏他们会疲倦的,不能维持吸引他们的话,我们之前的血就白流了!” “这跟带人回去有什么关系?又跟新信仰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我们不是傻瓜,他们也不是,没有人会相信这些人走到斯比亚新信仰就会变出来了。这只是一种景象,一个吊人胃口的香饵,最后一击只能由新信仰树立典礼来完成!今天朝圣明天流血,都只是好戏开场前的吆喝。”玛鲁的脸色更加冷淡了:“大道理我也说不上来,但同样一个消息,你主动打听来的跟别人逼着你知道的,功效绝对不一样。” 因为彼此的职能性质,他们动刀动枪的机会很少,更多时候是对人心的掌握,诸如此类的话察台很容易理解明晰并引导目标群体的心理,是他们这个职业的基础技能。 “为什么?”察台收起脸上的忿忿不平,因为玛鲁的话说得很明白,这沉重的事实,已经让他没有了摆表情的余力:“为什么是我们?” “我猜想,大老板他可能要玩个大的。所以他需要人们的目光紧盯着,需要所有的人保持热情,需要整个大陆竖着耳朵等待他说话。”玛鲁回答了他这两个问题:“大老板掌管着斯比亚的正门,老板娘们看着后门,联络部盯着狗洞阴沟这椿生意跟他们都扯不上关系,只能让我们来做了。” 沉默好半天,察台才缓缓开口:“这是很多人啊!” “当然是很多人,但草菅人命的人不是你,记在我帐上好了。”玛鲁在笔记本上书着毫无意义的线条:“留下的人要足够多,闹出的事情要足够大,制造的矛盾要足够尖锐!或者干完了这件事,以后发生的狗屁事就会少很多,你知道,大老板做生意是不会亏本的。” “我会去做,但希望这些人的血流得不冤枉。”察台点了点头,脖子生涩得就像一截木头,脸色跟刚才的玛鲁倒是有一拼:“我觉得,我以后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 “我知道这命令的风格比较晦暗,你毕竟不是联络部的人,你可以申请调离,只要做完这一次就行。”玛鲁顿了顿才说:“还有什么要求吗?” 这就算是上司的结束语了。 “现在要求什么都晚了,事情交给我,你放心。”察台脸上带着点笑容,而且里面没有其他的意味。无论从他的性格来说,或者从他面对局面而言,这笑容都很罕见。 玛鲁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敬礼转身离开,眼中的阴沉又加深了。 “真的没有问题么?”帐篷角落的阴影里,传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查台准将似乎无法理解这命令的背景,是不是再派人去暗中” “啪”的一声,有人摔在地上。帐篷外的护卫探头进来,看见的是一脸寒霜的玛鲁和捂着脸的联络员,于是别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不是联络部的人,我们是侦察兵!我们的血可以流,可以随时流,可以不选地方倒地就死!“玛鲁的眼光尖锐起来,却没有看着正从地上爬起的联络员:“没有自知之明是你个人的事,但侮辱一个群体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 “察台准将会把这件事做得很好,比联络部任何一个人都要做的好,至于为什么,你这军校毕业的脑袋永远都不会明白。”玛鲁重新坐下,对帐篷外说:“叫下一个进来!” “准将!”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立正敬礼,但姿势很不正规。 “你那路有新安排,要死点人。” “是!”精干中年人一点价钱也不讲:“请下命令!” “给你五十个名额,地位要高,背景要深,手法要多要,其他没有限制。”玛鲁也没像对待察台那样细致,更没有任何商量的口气,直接得几乎惜字如金:“六天之内完成,要达成轰动效果。” “保证完成!”接受命令的中年人更加干脆,似乎这才是正常而普遍的军人风格。 “还有,”玛鲁看了对方一眼:“分身,也可以流点血。” “这”中年人只是有那么一瞬的迟疑,然后重重的点头:“是!” 三言两语,涉及上千人命运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用一般逻辑来看待这并不出奇,因为事情都会有波折。特别是现在,这么浩大的一场好战,如果斯比亚一味顺利的话,老天都不会答应的。 流血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无论是始作俑者或旁观者,他们都会满意这一点的,就好像角斗场里的表演,角斗士和观众都需要杀戮,血液就是 晋(看不懂)的阶梯,点燃热情的良药。 话说回来,孤身一人步行,科恩的分身们一点也没有上位者的觉悟。特别是考虑他本尊的仇人数量,那么公平的说一句,这是天赐的暗杀时机!好在他所经过的帝国,官方已经知道了上族的意志,不敢再对他出手,不然别说五十个分身,五百个也得死干净。 “这就是一片行进在商路上的鲜肉。”阅览厅里有人这样公开评价:“旁边还有佐料。” 遇到这样的时机,即使是那些不想再找科恩麻烦的人,也会兴起撕下他面皮的行动吧?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很快就有一些人开始付诸行动了。 不约而同,他们以差异很大的方法动手,总的说来场面很热闹。 这一段时间里,有六个科恩分省遇到了麻烦,其中三处比较温和打定主意要收科恩。凯达过桥费的岗楼,被走在科恩前面的民众冲垮;某个要查看科恩。凯达借道文件的官员,却因为迷路未能赶到;还有人不满科恩“总是走在路中间”,所以派了一支商队去阻路给他难堪,没想到科恩拿走某辆车上的食品之后,跟随他的民众涌上去,连车带货一起拿下。 如果说这三起事件只是热身运动的话,剩余三处见血的就算是正戏了。 规模最浩大的是一团骑兵,他们接令从营地出发,要以武力驱散人群。但还没有等他们赶到商路,从上到下二千多人就被杀得没剩下几个,最后余部溃散,十多里的路上处处伏尸。 另一个规模中等的佣兵团堵在商路上,刀剑出鞘,还在背后拉了一面“杀斯比亚皇帝于此”的横幅,气焰不是一般的嚣张但“科恩。凯达”视若无睹的走近,而后不紧不慢的穿过,别说没人向他伸爪子,甚至没人敢站在他十步之内!科恩走过之后,佣兵团内部开始争吵推诿,又发展成自相残杀,剩下来的人抹干脸上的血,居然厚着脸皮加入了追随的行列! 最小的一起单人行刺,但跟前几起比较起来,这是一次最具勇气也是最鲁莽的刺杀,实际上这次行动是成功的,结局的不圆满无法归咎于行刺者本身某个小白脸贵族,他在路边潜伏了六天,最后,经他射出的弩箭穿透了科恩的左胸! 科恩停下脚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中箭,在刺客被涌上的人们抓住之后,他也只是平静的扫了这刺客一眼。然后,科恩拔出插在自己胸口的弩箭,随手就掷在地上。看着滴落的血珠,他轻声自语说:“这条路,日后会以血为名。” 他继续前行,每走十步,路面上就留下一滴血,殷红刺眼,经久不散至于那个勇敢而不知死活的小白脸,他是活活被人撕碎吞掉的。 在这次刺杀之后,就再没听说有类似事件发生,至少没有再针对科恩本身的行动。 这也许是科恩的仇人们真的没有力量了;也许是有人在暗地里布置;也许是追随者们开始自发的保护心中的至上。特别是后者,他们在科恩前后左右都布置了一批人,把他拱卫在心中。 这种保护看似很空难,但实际上并没想像中的复杂,甚至不怎么需要个人武技,唯一需要的是组织能力······只要上千人这么走过去,挡在路上的是只大象都能踩成肉饼! 逗留在阅览厅周围的人们惊叹了,他们在交头接耳中等待着后续的消息,诸如我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斯比亚是一个被天谴的地方!、那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天啊,世界又要大乱了!,这些话几乎泛滥成灾。 很自然,这种气氛把人们逐渐低落的情绪又挑动起来,而最严重的一场流血,已经在某个巷口酝酿成熟了(全本 ) 05 几天之后,波塔帝国的内河港口城市,跟随着“科恩·凯达”的人群已经涌入了这里,因为数量的庞大,他们几乎占据了城里和港口的所有空地。要知道,这个名叫西风的小城市居民并不多,连平民带奴隶只有一万五的样子,加上附近的贵族庄园也不过才两万多人。 这也就是说,平均每个家**就要负担一个追随者的生活需要,对于生活并不宽裕的平民来说,这一点尤其过分。即使追随者们肯拿钱出来采购,本地也没有足够的物资储备,喂饱了如浪潮一般涌来的外人,那么自己就要挨饿了。 当地人在愕然之后很有些懊恼,但是他们目前没有办法来解决,因为追随者此时人多势众,还打着斯比亚和科恩·凯达的招牌当然了,他们并不直呼后者的名讳。 公正的说,这些追随者做得并不怎么样,不过两天的时间,他们就成功的把这个有“内河珍珠”之誉的城市淹没了,使之变成一个杂乱与整洁并存,希翼和绝望交织的怪异地域。 能够自律的人不到半数,事实上里面有很多害群之马他们白天强买强卖,还有人用武力寻求捐赠,到了半夜里做些鸡鸣狗盗、欺男霸女的勾当。 虽然在以前,此地的光明神殿也是这么干的,但好歹处于本地承受范围之内,突然再加上另一拨人,当地人的感觉就异常难受。但看在“科恩·凯达”的面子上,他们暂时容忍了。 众所周知,波塔帝国的前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他跟凯达家的关系一直就不错,如果贸然把事情做过头了,自家皇帝脸上不好看。但追随者们却不知收敛,他们似乎很满足这样一种现状,而且对当地人的忍耐力大家赞赏,就连以忠贞自诩的常青藤随侍团里,也有人开始插手当地事务。 这种现象不是没有引起警惕,事实上有一些常青藤随侍很担忧,但追随者的构成成分很复杂,有很多人连字都不识,不同出身的人很难沟通,而且所有人自幼就生长在一个神殿决定一切的环境中,都认为掠夺剥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没人告诉他们新信仰会怎么定义祭司或追随者,所以,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追随者的堕落就成为一种必然,根本不需要有心人再去催化,于是有些人很惬意的享受起来,有的人很担忧,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他们的心中至上。 “科恩.凯达”的分身就坐在港口边的一座小山上,在大多数人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他孑然的身姿嵌进西沉落日里,给人的感觉只是高深莫测,而并不是孤寂之类思索,他一直深陷在自己的意识里,对近在身前的事情毫无察觉,而一旦他醒过来,必定惊天动地!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分身这时候正在跟人开会交谈对象就隐藏在分身旁边的灌木丛中,正在给他布置下一步的任务。 “你的坐船今晚到港,前帆是纯白镶红边,你明天中午上船,具体时间看我的提示。”蹲在灌木丛里的察台正在翻着一个小本子:“上船之后,直接坐在船头,不要轻易下船,少吃少喝以免坏事。在岸上有人闹事之前,也就是晚饭前你下船交接班,之后就由三号顶替你。” “明白。”分身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回答,迷茫的目光巡视着天际。 “我们会尽量压制住追随者,不在这之前出事,但如果出现特殊情况,你要视而不见。会有大量人手保证你的安全,一定要以静制动,哪怕是你爸死在你面前,你都不能眨下眼。” “明白。”分身的回答犹如梦中呓语,飘忽得很。 “对了,小七午夜时才能给你送食物来,到时候让他安排一下,你去上个厕所,我会在城里弄点动静出来配合你。”察台合上笔记本:“那你小心一些,我先去港口了。” 分身动也不动,脸上无怒无喜,仿佛他的人生理想就是成为了一座石雕。 可是在港口附近,多数追随者的脸上表情极为丰富,这些人正为他们的人生理想而努力,从潮湿小巷到市政大楼,已经做出选择的人们都在试图说服别人,以便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然而,世上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哪里有污浊,那么旁边就一定有清白存在。 在码头区的高档旅社里,一些常青藤随侍团的智者们正在商讨解困的方法。此时此刻,往日铁板一块的常青藤随侍团,实际上已经分化了,那些有兴趣插手当地利益的人自称“激进派”,大张旗鼓的住进了城里:而其他还保留着单纯追随目的的人,就在旅馆中画地为牢。 并不是有人限制他们出行,而是他们不能外出。因为形势的变化,很多追随者尝到了欺凌地方的甜头,“守旧”的常青藤随侍不能对此视而不见,但他们现在又无法向这类人提供利益,强迫别人自律的结果就是自取其辱 “说来说去,突出问题就是我们在地位上的尴尬。”主持会议的常青藤随侍先介绍了形势的败坏程度。 然后就有人忧心忡忡的说:“常青藤随侍团,这是我们自封的,斯比亚没有承认,至上也没有首肯追随者当然没有义务听从我们的命令。” “但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自愿的,我们聚集到一起追随至上,主要目的并不是要管理追随者。”一个最年长的常青藤随侍开口说:“单纯一点来看待问题,至少我们能保证自己的行为,然后才能说到影响他人。” “但我们能影响多少人?追随者中的败类太多了,这会严重损坏我们的声誉。”会议主持者是个很注重实际的人,他以前是个小领主,要用出产贫瘠的庄园养活三百多口人,事无巨细一把抓,所以被邻居们起了个“管家”的绰号,并一直延续到常青藤随侍团里抛去过往身份的其中一个缺点就是名字也不能再用,所以只能叫绰号。 “我的兄弟,请让我插句嘴。”常青藤随侍中,学识最渊博的导师开口了:“如果我们有声誉的话,那当然要维护,但现在我们是没有声誉的至上就在外面,我们不能考虑自己。” “导师的意思是觉得我们更应该考虑至上?” “是,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导师点点头:“混乱是在所难免,因为我们在等船,船一天不到位,这种混乱就会继续维持下去,而船什么时候到并不是我们能决定。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避免至上被这种混乱干扰,其他顾虑都不该放在首位。” 导师扫视着与会的人,说出了自己的考虑:“我的兄弟们,请想一想,是保护至上重要,还是维护追随者这个群体重要?” “至上的安全一向由察台负责,他做的很好。”管家回答说:“他那个团体也是能自律的。” “但他的力量不够了,手底下的人也在闹,今天早上吵了一架分出去不少人。” “看来,这种情况还会继续恶化是否可以先送一部分人走?” “不行,我的兄弟。”管家摇头:“这不是军队,更不是运输奴隶,我们没有法定的权力,察台也没有,我们只是*着至上的余威在协调追随者而已。如果把追随者分成几部分,离开了至上的视线之后,这些人必然会桀骜不驯,到时候怎么进行管理?会更加混乱的。” “可我们的行程是由至上决定,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有没有船,只要至上离开这里,我们都要跟上才行。”导师接过管家的话:“没有人能干扰至上的决定,这是一个关键。所以我说了,我们没有能力照顾所有的追随者,如果至上今晚就决定离开,我们还能顾得了谁?” “这样的话,我的兄弟们,放弃那些两者兼顾的想法。”最年长的常青藤随侍说:“我们的目光只能关注至上至于其他,外面现在有多少能用的船?” “远远不够,现在只到二分之一,粮食给养也只有一半。”管家对这个年长的智者很尊重,一一回答说:“如果至上在今明两天离开,我们起码要抛下一半的人。” “抛下一半的人!”有人惊呼:“不是说分开的话更混乱吗?留下的人会怎么样?” “这不一样!”管家用严厉的口气,压制了种种令人不安的猜测:“如果是我们有意识的分开追随者,这将是一场悲剧;但如果是一部分跟不上心中至上的脚步,那只是一种遗憾记住,只是遗憾而已,我们会在一路上,甚至在斯比亚为他们祈祷的!” “是啊,”惊呼的那人点点头:“况且有一批人也不想离开。” “不要轻易对其他追随者下断语,我的兄弟,这是一种鲁莽的行为,”导师轻柔的安抚着他,然后转头对管家说:“最要紧的事一是关注至上,二是控制船只,三是同察台保持联系,我们需要他来解决很多麻烦。” “我已经请他过来,一会就到。”管家看看大家:“那么我就开始分派了?” 没有人有异议,于是管家开始布置:“导师,你带一队人关注至上,如果至上有行动,请立即通知我。” “好,我会以哨音通知各位。” “长老,我们将尊称你为常青藤随侍团的第一长老,”管家对最年长者说:“请你掌管目前已有的船只,这是我们的根本,不能让任何人夺去,我会拨给你一些人手。” “请放心,我不会辜负各位兄弟的托付,如果注定没有人不能上船,那必然是我。” “那么,对察台的联系就由我来负责,察台似乎有另外的关系,我会尽量通过他解决困扰我们的难题。”管家最后说:“其余各位,负责配合清点人数,划分追随者中最自律和最忠贞的人,他们将优先上船另外,骑士。” “我在听。”一个在会议中沉默至今的人开口了,他是所有随侍中唯一的正式骑士,性格勇武而坚定,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二十多个随从和全套装备。 “请将你的随从武装起来,大家的安全就托付给你了。” “以我的信念起誓,我将最后一个登船。”骑士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他的作风,听他的随从说,哪怕是受神殿排挤而破产的时候,骑士也没有对人发过脾气。 “这是心中至上给予我们的考验,无所谓应不应该的考虑,只是一个接不接受的选择。”刚刚成为长老的年长者站起来,说出了会议的结束语:“我们以信念起誓终忠于至上!各位兄弟,光荣和安宁与我们同在!” “光荣和安宁与我们同在!” 众人低呼一声,分头离开。管家拖后了一点,他亲手把会议的记录整理一下,交给自己的心腹,如果新信仰顺利的话,此类记载在以后都将是极宝贵的资料,如果事情的发展不如人意,那就是罪证但无论怎么说,这些都是不容散失的东西。 走出房间,管家发现察台正坐在大厅里,脸上有些阴沉。 “我的兄弟,祝福你。”管家走过去做了个祝福的手势,配上他反穿的袍子,这动作滑稽的有些离谱,通常察台看见了都会咧嘴笑笑,但今天连嘴角都没动。 “情况有点糟糕,我的手下分裂了一部分,是常青藤激进派策划的,现在他们勾结在一起了。”察台带来的的确不是好消息:“有人来告诉我,今天晚上他们要对城里的某处下手!” “某处?”管家的眉头皱了皱,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察台不是个说话留半句的人,如果不说,事态必定很严重。 “是的,某处。”果然,察台抬起手,跟他做了个光明神殿祭司日常的祝福手势。 管家瞬间就明白过来,一时间只觉得神智恍惚,这群无法无天的恶棍,他们居然要对本地的光明神殿下手! 本地的光明神殿很小,里面祭司的生死也跟常青藤无关,但如果是常青藤的人攻击这个地方,很容易造成信仰间的摩擦! 虽然这种猜测有点高抬自己的身份,但外人才不管你常青藤是不是被斯比亚承认,反正把帐记在你新信仰头上就好! “阻止!”管家表现出少有的果断:“尽一切能力!” “没可能的,我的人先要保证至上的外围安全,还有前后联系等等,哪来人手去阻止?”察台摇了摇头:“剩下能打的人全在他们手上,还有一队本地的佣兵也加入了。” “那就延后!”管家分析着得失:“至少要延后到至上离开为止,绝不能在至上眼皮下发生这种事情,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延后倒是有可能,我猜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吧,否则这消息不会轻易泄露给我们知道。” “你是说,他们一早就决定以此来威胁我们?!”管家的惊讶与愤怒,已经不能用言语来描述这是一种绑架,这些人居然敢变相绑架至上! 察台脸上也有着愤怒,但他却没有说话,事实上激进派的作为亦深深的刺痛了他。 “好算计啊,”客家两手微微抖动,嘴里感叹着:“这里是斯比亚的友好国家,神殿的影响力比较弱,他们先威胁我们来取得一个大义的名分,然后压制神殿并发展壮大如果新信仰成功,他们就是打在国外的第一颗钉子;如果新信仰失败,他们就改头换面投奔别人,无论事情怎么发展,他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那智者打算怎么做?”察台心里暗暗点头,觉得管家对这种事情很敏感,推断也有理有据,不由对这人多了点好感。 “我决定答应他们的一切条件,要什么都可以给。”管家说:“我们只要求三天时间。” “三天?”察台不禁好奇:“如果至上在三天内没有动作呢?” “按照至上的习惯,三天应该够了。”管家想了想:“如果逾期,我只有去到至上面前,向至上陈情。” “打扰至上,你会被追随者生吃的。”察台提醒他。 “总比最坏的结果好,拨开那些别有用心的传闻,其实至上并不嗜杀。”管家胸有成竹。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你是怎么做出这个判断?”察台的好奇心加重了,因为在这之前遭遇的种种事情,让他对追随者心灰意冷。 “我的兄弟,千万不可对至上产生怀疑。”管家还以为察台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你要知道,至上以前是个活生生的人,以后会成为什么我们现在不知道,但他以前的确是个人你看他身边的将军大臣、家人朋友何时有过大批次的更换?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就算是一个小贵族,甚至一个农夫,在富贵之后都要换一批身边的人!” 管家是诚心诚意的规劝察台,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这话真的在察台心里掀起了波澜不是在追随者首领察台心里,而是在斯比亚准将察台的心里! “从总督到皇帝,斯比亚越拉越大,而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可他没有杀过功臣,也没有夺权,连三个亲王也是。你想想,一个如此念旧的人,怎么可能残忍嗜杀?” “就这么简单?所以你就决定追随了?”察台反问。 “其实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因为我破产了。”管家很坦诚的回答:“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去深想至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的,即使他之后依然是个人,我也会继续追随他。” “你是个傻瓜,”察台指着管家说:“不对,你不是个傻瓜算了,这种事情想多了我脑袋会乱!” “坚定,我的兄弟,我们一定要跟着至上去斯比亚,这是一个甄选的过程!”管家拍了拍察台的肩膀换了在往常他是不会这样做的,但跟察台的几句谈话后,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我先去打听一下激进派要什么吧!”察台点点头:“对了,另外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请讲。” “我前些天派了我的同村去前面弄船,没想到让他找到了一个亲戚,是真亲戚。”察台*近了些,声音压的很低:“听说对方很有背景!” “背景?”管家有点不以为然,心说还有什么背景能强过至上? “他那亲戚是斯比亚驻波塔帝国官员的近卫。”察台笑得很坏:“这背景怎么样?” “光荣和安宁与我们同在!”管家大叫一声,给了察台一个熊抱!(全本 ) 06 管家兴奋并不是没有原因,也不是他高估了察台的同村的亲戚对斯比亚官员的影响力,而是因为他有最大的依仗追随者的心中至上!科恩.凯达的分身就在这里,即使只是个分身,斯比亚官员也没有理由怠慢,他必定要尽快赶来此地看顾一下,这是世间通行的法则。 之前,追随者们并没有联系上任何一位斯比亚官方人士,这不是因为斯比亚官员怠慢他们的皇帝,而是追随者没有攀附的途径,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层面。 而一旦有斯比亚的官员到场,不管他出面与否,也不管他怎么处理这摊子事,至少他都会跟常青藤随侍团的人见一面。那么,困扰大家的难题就有了解决的希望,不确定的身份对于常青藤随侍团来说,就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也是他们最大的心病。 至上一直都在思索中,从来没有开口过,但即便他醒来了,大概也不会管这种琐事。而世俗官员就要方便的多,再不济也会看在大家一直维持着追随者秩序的情分上,给一个默认的身份。 对于常青藤的人来说,这就是最高的褒奖了,在身份确立之后,他们不但能顺理成章的管理追随者,还能在未来的信仰机构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这个瞬间,管家觉得一切的辛劳都像是有了回报,甚至连局势都显得不那么急迫了天可怜见,他只是一个破落小贵族而已,虽然头脑还算好使,但确实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想当初被抄家的时候神殿只来了一个见习祭司,他居然都没起心藏点私财下来。 当夜,一艘普通的快船驶进了港口,这是内陆常见的客运船型,虽然有点年头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在无关的人看来,白色前帆上镶嵌的红边就算是这船唯一的装饰,但在常青藤随侍团看来,这鼓胀的软帆无疑是可以载着大家通向幸福的所有常青藤成员都悄悄到了码头,激动的看着船只停*进来。当然,那些激进派不在此列,他们根本就不算是常青藤的人! 稍微令众人感到失望的是,传闻中的斯比亚高管并没有来,而只是他的副官。但即便是这样,来人的气度依然不小,身边跟着两位高大剽悍的护卫,察台的同村只能在后面佝偻着,不住给大家打着眼色,那意思,大概是要大家小心应对。 应对上官这种事,自然不用边缘人物来提醒,事实上诸位常青藤成员已经准备多时。虽然条件简陋,但他们做得却不错,管家和导师先请上官进入隐秘而干净的房间,然后竹筒倒豆子的介绍了“至上”的近况,还把至上所在的位置指给上官看了,然后,才介绍自己的身份看起来这顺序有点颠倒,但确是精妙的安排,而且有讨好的功效,因为上官在意的并不是常青藤而是分身,只有后者无恙,前者才能得到承认。 上官撩起窗纱望向山顶,久久无语,众人也跟着沉默,只是眼中的期盼越来越浓。 “诸位辛苦了,”上官终于打破沉寂,回身过来说:“以我家大人的名义,我向各位致敬。” “大人太客气了!”长老当仁不让的率先回答:“追随至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我们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 “我赞同你的话。”上官点头,解下把自己遮了个严实的大氅,首先映入各人眼中的是一个银光闪闪的家**徽记,上官指着自己胸前的徽记说:“本人是斯比亚驻波塔帝国大使的书记官,帝国子爵,外交部的二等内政官员。今受大使的命令,全权负责此次的接洽。” 然后,他拿出自己的身份凭证,交给在场的人验证。常青藤成员连说“不敢”,无奈之下,察台出面接过来看了,东西当然是真的不能再真。 即使连人带东西都是假的,常青藤成员们也不怕这是在追随者当中,就算是一个假身份,至少也能让大家度过眼前的危机。 阁下,这是追随者的名册和概况,看程式进行的差不多了,导师递上一本名册,然后开始诉苦:但追随者中有一部分人在闹,他们以至上的名誉相要挟,我们没有办法解决. 无妨,斯比亚也并不需要太多人,也许大家有所耳闻,好几十路追随者,总人数接近三十万,安置上也是大问题.子爵解释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顺带安抚了常青藤的各位:那些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称他们为激进派,他们想在此地生根,打压本地的神殿并取而代之.管家一针见血的说:估计行动已经开始,我们全力压制也只能延后一点时间. “他们居然有这种想法?当本地人和光明神殿都是稻草扎的吗?”子爵吃了一惊,望向窗外的目光中充满中鄙夷和费解:“真是我个人难以评价这种行为。”他是高官,有足够的资讯来源,这就决定了他看待问题的深度,追随者们倾尽全力看到的世界尽头,在他而言可能只是事情的开始而已。 子爵表现出对于激进派的蔑视是顺理成章的,同时这种态度也让常青藤的人看得心中畅快,大家纷纷表示了对子爵的支援,如果时间不是那么紧张的话,这将是一个庆祝的好理由。 “看样子我不能马上离开了,我将派人向大使汇报,自己留下来与各位一起承担。”子爵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并且开始接触实际问题:“大家应该知道,作为一个内政官员的我,其实并不合适出面解决某些事情,我关心的只是关键的安全问题。” 在场的人当然明白子爵的意思,点头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同时,这类有关信仰的事情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所以在处理整件事的时候,我需要各位的合作。”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子爵没有必要再跟大家客套:“我相信各位对眼前的局势也有所计划,现在,我想听听看。” 常青藤成员们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推举了管家,后者上前一步,硬着头皮汇报了计划。不算上子爵的话,在场的人里只有两人知道,其实计划的大部分内容是由察台提供的这就是活宝部队做事的标准程式,总体计划绝不由自己人提出。 常青藤的对策很简单,基本上就是以现在的船只带走一部分忠诚的追随者,剩下的人,既然他们有志于在本地发展,那么也不好强人所难关键就在于快,整个行动必须快,因为大队人马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好几天,很难想像还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这是要留下一千多人吗?在个人感情上,我真的难以接受”子爵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管家,目光中充满的怜悯让他心惊肉跳,直到发完了感慨,他才继续下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愿意就此计划与各位开展工作。” 看见子爵这句话真的已经说完了,大家心中的忐忑才平息下来,也纷纷感慨上官耍起官腔来真是惨绝人寰。 “之前有人跟大使提过,因为身份的缘故,各位在追随者中很难有所作为。有鉴于此,大使阁下让我视情况进行协调,当然是在我的范围之内。既然现在我们要合作,要在一起办这件事,那么这样的事情还是先确定一下才好。” 常青藤成员们的眼睛,就在这一瞬间变大了,有人气若游丝,有人屏息凝神! 子爵显然很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效果,他伸手拿出一叠文书:“这些是为诸位准备的聘任凭证,虽然时间紧迫,都是我手写的文书,但一样受到斯比亚帝国承认。就算各位将来不会到内政体系里做事,在新信仰的机构当中,这也是一种不错的资历。” 常青藤随侍团的成员以往没有成功过,只是倒霉,并且一直倒霉,他们从不知道美梦成真的感觉。现在,他们终于尝到了这种催人泪下的滋味,不得不说,很令人陶醉 “谢谢大人的信任!我谨代表常青藤随侍团向大人表达由衷的敬意!”管家紧紧的压抑着自己,他现在很怀疑,如果自己一不小心放松了警惕的话,立即就会出尽洋相。因为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毛孔都在挣扎,都想加入到一场狂放的嚎叫中去! 子爵淡淡一笑,向他点了点头。 “再请大人点评我们之前的计划!”暗中稳了稳心神,管家第二次开口,他这是在变相提醒在场的人们,我们还没有真正成功!大家不要太得意忘形,快醒一醒! “计划本身,我没有异议。”子爵饶有兴致的看着管家说:“你是个谨慎而识大体的人,你就是常青藤的首领吗?” “请原谅,其实我们并没有首领。”管家抢在其他人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说有,就一定有!你就是常青藤的首领!”随着子爵的这句话,一股力量从他的身体上传导而出,带着芬芳而强烈的香气,名为权力! “常青藤是个好名字,它是帝国外交部属下的初级官员专业学校之一!你是首领,而他们”子爵伸出手来,把在场的人都划进来:“他们都是你的助手,等级跟你一样!回程时,你把他们的资料汇报给我。” “是的,大人。”管家领受了命令,带着他的属下行起礼来。 每个人脸上都是欢欣鼓舞,从现在起,他们不再是无主的飘萍了。 “你是负责追随者日常事务的人,”子爵看向了察台:“叫察台?” “是的大人,我就管些吃喝拉撒的事情。”察台站在原地,憨憨一笑。 “我很庆幸追随者中有你这样的人,”子爵的语音柔和了半句,而后强烈起来:“你现在是属于帝国外交部的见习执行官了,级别跟常青藤学校的首领一样!而且,你也有五名手下的名额,回程时报上资料来!” “谢谢大人!”察台深深地弯下腰去。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宾主都有上佳表现,虽然房间狭小,但气氛还是开始变得热烈,甚至连外人也有加入进来,只是他们的方式比较粗暴激进派们点燃了城里的房屋,在爆炸声中,冲天火焰熊熊燃烧,火光穿过厚厚的窗帘,在大家脸上洒下连片的嫣红光斑。 “镇定!”子爵阴沉着脸,亲手从墙角搬过椅子放在屋心,然后施施然的背对火焰坐下,这个角度,他的目光正好从窗户中穿过,能直接看到码头边的小山:“先生们,请不要顾忌我的存在,安心去做事情。” “让大人担心了!这是我们的疏忽!”直到这时,管家的脑袋瓜才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盯着火光骂了一句:“言而无信的混帐!” 子爵静静的看着山顶,一副放权于下的模样,成功的将自己隔离在这片喧嚣之外。 “察台大人!”管家的确够谨慎,起码他在盛怒中还能保持理智,甚至注意到了自己的礼节:“请你马上出发保证至上的安全,并控制码头,如果可能,尽量扩大控制的范围!” “交给我!”察台立即出门,两三步之后就开始打呼哨招呼手下了。 “导师!跟上察台,确保至上一直在你的视野之内!” “骑士!保护我们的船只,你可以使用任何手段!” “其他人分散去忠贞的追随者中,安抚大家的情绪!” “长老!请你在此地陪同子爵大人,我留一队人给你!” “请大人见谅,我可能要失陪一会。”管家最后才解释自己的去向:“我去质问那群混蛋。” “我没关系,祝你一切顺利。”子爵神情自若,如同暴风雨中的磐石柱。 “质问”是一种强势的行为,它需要大义和实力作为支撑。在今夜之前,管家什么都没,但现在他二者兼得,自然显得气势十足。他的随从们甚至给弄了些马匹过来,一行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城区,翻转的贵族礼服在夜风中荡漾着,染上了冰凉的露水和炙热的灰烬。 “我是斯比亚的官员!”管家在内心的吼叫里,纵马穿行在火焰中:“我是官!” “我是常青藤的首领!”管家终于叫喊出来,他排开奔逃的人群,冲进了这个被火焰所围绕的地方:“谁在这主事,出来说话!” 但回应他的,只是几声低微的惨叫。(全本 ) 07 自从迁都待城之后,不,应该说历来进入自己的首都时,科恩都没有眼前这种感触。不光是低调,也不仅是平静,而是在一个浩大热烈的环境中,偷偷摸摸、略带尴尬的进了城门。 如果把这种感觉拆分,都比不上往日的某一次,毕竟他还有过被烧成烤鸭空运回家的经历。 但这些感觉合在一起,却令他觉得新奇。整个城市洋溢着庄严和欢喜,但这里除外,城门边没挂彩旗,没有仪仗,连地上的几片落叶都没有打扫。而门洞里却挤着几个人,他们跟科恩一样,用大氅裹住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只露出一双眼睛这都是斯比亚的核心大臣! 科恩迈进了门洞,身后发出一阵“唰唰”的轻声,魔法结界纷纷落下。大家呼出一口长气,不约而同的摘下风帽。科恩看着这几个人,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于是大家就有点心虚,特别是站在前排的**官已经开始讪笑起来。 科恩是在笑他们多此一举,其实大家都明白,一件大氅的伪装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但人是奇怪的生物,总觉得有层东西包裹住自己会安全很多。但换一个角度来看,魔法屏障这东西又真的好用吗?在的目光之前,谁能保证那不是又一件大氅? 然后,很自然的,科恩的笑容就变成了自嘲,不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变化,倒是让几个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兄弟放了心,看来恢复的不错,转眼就是好几个情绪变化了!这时候根本没人想到,一个正常的科恩是多么不正经 “啊,我的兄弟们,都吃过了吧!”他走到兄弟们面前,先看着面目俊朗的**官:“哟,越来越会打扮了啊,这宝石是我几岁的生日礼物来着?没想到还能见到它!” “这可是你亲手给我的!”杰克小心翼翼的回答:“作为雇佣我行动的报酬!”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科恩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这样说来,那个丑陋的半兽人布娃娃你已经烧掉了吧?” 杰克刚要说点什么来推卸责任,但大腿外侧传来的一阵剧痛让他直抽凉气,因为血领主掐人的手法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毒辣! “你们慢慢沟通,我得去找点东西吃,”科恩视若无睹,看着后排的几个军事将领:“相请不如偶遇,大家请我吃一顿好了连续半个月的烤肉可是要人命。” “那你应该再啃半个月的豆粉饼干,”海尔特咧开嘴,幸灾乐祸的笑了:“我夫人开的酒让可是一流的!就在皇宫旁边的地段。” “那好,就吃你家的菜,在那边打架的两个就不叫了,让他们吃自己吧!”科恩把大氅往总参谋官手里一塞,大步走了出去,后者一脸郁闷也只能接着,然后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依次是科恩、海尔特、莫亚。 说起来,海尔特家的酒店是一次牢骚后的废物,因为皇宫里的食品可口,但大家不能每天跑去蹭,所以就把这件大事委托给海尔特了。就在皇宫不远处,甚至为了方便,某些人假公济私的修了直达地道,当然,这种要求都是皇妃点了头的。 这里不招揽外客,只接待最高级别的斯比亚官员,任何进入的人都有一级保密级别。酒店本身也归联络部管辖,唯一的编外人员只有海尔特的夫人,她负责为大家介绍菜品和配酒,当然,偶尔也会当当婚姻参谋。 菜品很鲜美,地势也很高,坐在主位上的科恩视野良好,能看到多处城内的盛况他的分身已经在陆续回城,每次有分身到达城门,都必然引发一声海啸般的欢呼浪潮!衣着光鲜的欢迎者,风尘仆仆的追随者,在拥抱时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一个个把嗓子喊到嘶哑。 当然,能到达待城的追随者只能是少数代表,其他人已经被沿路安排的营地里打散安置。其实斯比亚内政部现在忙得鸡飞狗跳,没时间去想怎么使用这批人,先圈起来,学点礼仪规矩之类的再说吧! 分身们进城之后依然步行,从漫天的花瓣雨中穿行而过,一直来到城市中心广场,与另一个留守在待城的分身融合,后者站在喷水池边沉思已有两个月之久,每一个分身的归来,都会让他身形更加高大伟岸这可是个夸张的技术活,在分身脚下的地下室里,有三十多位魔法师在忙碌。 科恩看了看伫立在那里的“分身”,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那小伙子不错,一口气站了两天了,”莫亚顺着科恩的目光看了看,语气柔和的说:“之前是个少校,有军功在身。” 科恩没有立即回答,懒洋洋的吃了两口菜后才问在坐的人:“你们都转性了?” “转什么来着?”海尔特反问一句,然后压低声音:“可别在这里说粉红色的话题!” “以前遇到到这种时候,你们已经吵翻天了吧?”科恩解释说:“追问我干了些什么,又惹了什么麻烦之类的。不说海尔特和莫亚,参谋官阁下,难道你也变了?”然后,很自然的,科恩的笑容就变成了自嘲,不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变化,倒是让几个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兄弟放了心,看来恢复的不错,转眼就是好几个情绪变化了!这时候根本没人想到,一个正常的科恩是多么不正经 “首先,陛下,我是总参谋官。”卡罗斯一本正经的强调了自己的职务:“其次,你对我的估计过于乐观了,我有很多事情正要向你汇报,你知道这些可都是紧要军情” 总参谋官的嘴被一只鸡腿堵住了,海尔特嘿嘿的笑着说:“两个话多嘴碎的家伙已经被丢下了,他不就是想要个清静?你别装糊涂,逼人太甚是没有好下场的。” “真没事情问我?还是,你们真的不担心?”科恩笑笑,其实卡罗斯在****中说出“你”这样的字眼,何尝不也是一种转变呢! “说句老实话吧,”莫亚喝了口酒,波澜不惊的说:“我已经习惯了。” “这句话说的好!习惯了!管它明天怎么样呢,最倒霉不过是一穷二白,咱们可不怕这个!”海尔特对莫亚的话大加赞赏:“就是为了这句话,大家也要来干一杯!” 水晶酒杯被举起,在空中完成了一次具有军事风格的碰撞,在弥漫着美酒和菜肴的香气中,大家一口干下了美酒,然后开始讲笑话翻旧帐,把气氛弄得热烈无比,在某两个被丢下的人找过来之后,也糊里糊涂地加入这场聚会,以往的黑历史都被挖出来见光了 间中偶有脱节的地方,包厢里会陷入一种异样的寂静,但过不了一会就被人打破,抛出另一个欢乐的话题,通常都会让某人有灭口的冲动。 或者天底下的老友聚会都是这个模样,但侍者们很惶恐,因为送进去的酒菜已经超额,而且打碎的东西也不少,更可怕的是,虽然大家都是联络部的老人,但某些景象和话题可不是自己能知道的啊! 比如科恩陛下站在桌子上,指挥众人灌了血领主一整瓶二(水产)十年葡萄酒的事,当时看见的侍者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省的事后被血领主威吓报复! 海尔特的夫人早就退出酒店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回避,但这后果之一就是酒店里再没人能制止客人的行为。说真的,满世界也找不出几个能劝动陛下的人吧?所以在事情开始时,陛下在喝酒而且要狂欢的情报就被送到上面去了。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皇妃还是亲王都没有回复,甚至连最有热情管教陛下的老院长都没出现 或者,皇妃、亲王和老院长是太忙了吧? “夜深了,”在消耗了上百道菜肴、六十瓶葡萄酒之后,科恩挥挥手说:“就到这,撤吧!” “撤!撤!”喝的脸红耳赤的海尔特附和着科恩的话,在站起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把两瓶酒、一块肉藏在隐蔽处,准备好了随时开跑,完全忘了这家酒店是挂在他自己家名下的。 “丢人现眼!”莫亚一脚踢在海尔特屁股上,两手一边一个,夹着站不稳的**官和血领主。 而任劳任怨的总参谋官阁下,则在尽力收拾着包厢里的残局,虽然他也不是专业人士,但至少要把缺了一角的桌子直起来吧?还有屏风上的破洞什么的,也要用东西盖住才好。 不一会,科恩人模人样的走出来,路过柜台的时候丢过去一袋钱币:“不用找了。” “谢谢惠顾!”站柜台的侍者高声道谢,心里却很苦涩,因为陛下给的钱根本就不够,单独算成小费还差不多。 接着走过的是海尔特,他草莽气十足的把那两瓶酒摆在柜台上,然后像魔兽那样瞪着眼睛对侍者说:“这两瓶酒,是我从外面带来的!你知道吧?” “是的阁下,这是您带来的。”侍者点着头,弯腰下去拿了个袋子,大小样式正好可以放下两瓶酒:“这是您寄存在柜台的包装,请您点收。” 在海尔特跟侍者交涉的时候,莫亚夹着两个人走过去了,仿佛不认识海尔特这个人。 最后,总参谋官走过柜台,很显然,这位风评极高的将领此时也维持着良好仪态,他对侍者点点头:“请替我向夫人表示问候,而且,我期待着她能布置出更具格调的包厢来费用方面的话,将会有海尔特将军负责。” “重新布置房间?”侍者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委。因为楼上包厢那边传出东西倒塌的声音,他甚至能够听出来,那是整块香木制作的桌子在撞击地面! “东西不结实真是伤脑筋,家具商人中有不少是半桶水。”总参谋官感叹着离开了,留下一脸悲愤的侍者。 科恩在宫墙边跟几位挚友挥手告别,并且告诉他们,未来数天可以随时来找自己,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亲兵侍卫们才能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长官,**官和血领主,这两位算是被灌了个彻底。剩下的三个人只是能勉强站立,但谁也不肯在这里展露软弱的一面,于是就强撑着向停车处走去。 “其实,我整晚都非常担心。”半路上,总参谋官突然开口:“你们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担心大家都有,但非常担心就没有必要。”首先回答的居然不是海尔特,而是一向老成持重的莫亚:“你也知道你的性格,一旦开了口,怕是整晚都歇不下来。” “我不太明白。”总参谋官说:“能解释一下吗?” “莫亚的意思是说啊,科恩,不会再管这些事情了,不要再拿这些琐碎的事情去烦他。”海尔特掏出一瓶酒,用牙咬住瓶塞之后把脖子一甩,“噗”的一声,酒香四溢:“你的参谋部,我们的军队,他不会再过问。还有法律上的事情,甚至是联络部,以后都要为自己负责了!” “原来是真正的放手了吗” “大家也应该长大了吧?”总参谋官的话没说完就被莫亚打断:“科恩的意思很明显,毕竟,他一个人精力有限,照顾不到的地方太多。想想他的对手,还不能理解吗?” “当然理解,可是一时之间,我非常不习惯。”总参谋官叹了口气:“不知不觉,我们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觉得还好,”海尔特把手里的空瓶子丢了,又掏出另外一瓶来:“他要去当那什么核心,跟上面的打交道,比我们辛苦十倍还不止啊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平衡了!” 总参谋官知道这两位跟科恩的交情最深厚,说话可以毫无顾忌,所以也只是摇摇头,苦笑一下算了。但想到眼前的庞大布局要*自己,没了以往的主心骨,后背又一阵阵的发凉:“是完全不管了吗?呃,我虽然了解他,但没有你们了解的那么深。” “他没把自己当成帝国的皇帝,这个你们都知道。”莫亚沉默片刻后,决定把自己的感悟告诉总参谋官:“但实际上,担任这样一个职务,他的性格受到了影响,甚至被某种东西腐蚀或许他决定要抛开什么,或者他要让人感悟什么其实他早有准备,所以才极力促成我们这批人的成熟,那么现在,就是检验他布局的时候了。” “既然这样,那么大家明天还是碰个头吧!”总参谋官在马车前停下脚步:“说起来,两位还得归参谋部管辖,不能缺席!” 海尔特正要反驳,忧双宫那边传出一声轻响,然后,一朵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里,迷蒙而美丽的光辉点染了半个城市的房顶。 “啧啧,他居然开始讨好皇妃了。”海尔特大发感慨:“这烟火可不便宜!” “那你还不去买点?”莫亚钻进自己的马车:“我肯定这烟火很快会被抢购一空。” “为什么啊?” “大家生死未知,”莫亚叹了口气:“不都想讨好一下家人吗?” 又是一声轻响,美艳的烟火在夜空中升腾着,耀眼的光弧久久不散,但当这一切归于沉寂时,漫天的星星又重新显露出来,从眼前,直到天的尽头 闪闪烁烁,无穷无尽!(全本 ) 08 在任何一个帝国的官员体系中,总有某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从而导致身份地位都显得尴尬,如果家族当中有多人任官的话,这种尴尬就会更突出。不幸遇到这种事,要是本人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当然在正式场合这叫豁达)也就罢了,但如果他不凑巧是个性敏感的人,那么就会像现在的莱顿·罗伦佐一样痛苦。 就算把全大陆的高官关在一起,都很难再找出一个像他这样充满了矛盾的人,而且更可悲的是,他身上的矛盾还显示出丰富的层次感这是斯比亚某位亲王的原话。 谁也不能否认,莱顿?罗伦佐是个好官员,也是个有良好家世的好青年。他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帝国皇家学院老院长、帝纪总监督、第一实权学着提夫?罗伦佐!这位老院长的名声在帝国内外都是响当当的,就是跟亲王相比都不落下风,但当他儿子并不是件惬意的事。 在某一个时期,老院长很希望莱顿不要做官,将来接自己的班当当院长,去为整个帝国的学者说话。但之后对帝国而言是个特殊的时期,莱顿·罗伦佐被初掌大权的科恩?凯达抢去做了书记官,而且在同时被套上了人质的光环。 好不容易,老院长跟皇帝的信任搭建起来,而莱顿却陷在书记官的位置上拔不出来了。因为帝国内政部发现,这位青年性格柔和意志坚定,行事缜密目光长远,俨然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书记官,假以时日,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总内政官或者首相。于是事情的发展就让提夫?罗伦佐的愿望落空了,这位老院长不是没有抗争过,但结果却更加不堪。 那个总是与他作对的科恩陛下,干脆把他儿子推进了军队的怀抱。 一场酣畅的追击战,再加一场后勤上的运筹帷幄,实打实的战功让莱顿?罗伦佐的双肩挂起明晃晃的将星。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简直就是帝队未来的保护伞,参谋部肯放手才是见鬼了,所以到现在为止,他的名字还同时出现在内政部和总参谋部的名册上。于是照例,莱顿每半年会被帝国风评部门发文训斥一回,理由是他多拿薪水,多占官位。 在每个月的军政联系会议上,军方和内政方都会派出老资格的代表,就他的最终归属展开激烈争论,他们会吵得面红耳赤,掀桌子丢文件,脑袋凑在一起像是要亲嘴似的,横飞的唾沫一不小心就会沾在莱顿?罗伦佐的礼服上他的头衔之一是皇室代表,是会议主持人! 但这些尴尬,莱顿克服起来并不困难。 重头戏是在这段时间上演的,斯比亚帝国分解并组成联盟的命令一下达,圣都和待城都展开了一场人才争夺战,就连还没有从学院毕业的学生们都接到了邀请,莱顿?罗伦佐就更是无法幸免,未来三帝国和那些独立城市,都想把这位未来的首相招揽到自己麾下,他家的门槛就差点被人踢爆老院长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一样严厉,莱顿有了将领身份之后就被赶出来自立门户,让一个军方首领住在军纪总监督家里,这是老院长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而莱顿的家人们,都早已决定了各自的去向,老院长不出意外的跟随了维素?凯达亲王,而莱顿的弟弟们则要去力克,维素那里。很显然,这是个几方早就商量好的瓜分计划,因为西夫塔?凯达亲王派出的说客上门时,脸上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陛下称为信仰核心之后,待城就成为一个纯信仰的中心城市,可能会有联盟总部的设置,但相比帝国,官员的作为不会很大,更无法完全体现您的价值。”来人苦口婆心的规劝他:“您跟西夫塔亲王是少年时期就认识的,听说还有两年的同窗生涯,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您在选择时都不应该忽略西夫塔亲王啊而且,我家亲王姓凯达,是陛下的亲哥哥啊`````” 另外一些人的招揽,说辞就有些不堪了。 “我们光荣的三十六部族很需要您这样一位内当家!我们的总族长已经说了,只要您来我们这,我们就给您‘北方嘉德兰’的头衔,三十六部族最干净、最能生养的姑娘会站在月桂树下任您挑选!您的小崽子会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多,您的名讳和故事会永远传承下去” “您知道万普吧?陛下和皇妃的浪漫(和谐)邂逅之地!只要您来我们万普城,每年最大的珍珠是您的!最轻盈的纱衣也是您的!如果您想像我们水族一样畅游大海,我立马就把手脚砍给您!” 好在莱顿的管家是皇室指派的,贴身近卫是皇帝指派的,不要然就像前段时间被“绑架”的弟弟那样,他很可能会被直接抢走但不知道莱顿是撞了什么邪,他迟迟没有回复各方的邀请。他的个人风格就是如此,如果不开口,没有人知道他会怎样选择,就算老院长也看不透。 莱顿只是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事,他是这次斯比亚大典的副总指挥,也就是实际上的总指挥,因为名义上的总指挥是几位皇妃,但她们根本无暇管理大典。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负责大典,这可以看成是一个新生代的到来。为什么?来看看宾客名单就明白了。在神属联盟一方,光明神殿的三大红衣祭司到场,所有帝国皇帝到场;魔属联盟一方,黑暗神殿三大金袍祭司到场,所有帝国皇帝到场;更有甚者,最后才揭晓的贵宾竟然是光明神族长公主以及黑暗魔族长公主! 这是一次要进入历史记载的大典,所以上族长公主的到来充斥着浓重的象征意义。这种象征意义足够庄严肃穆,甚至两位长公主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架子,提前一天到达待城! “长官,来宾数量超过预计,待城内外的驿站已经完全住满了。”助手来到莱顿身边轻声汇报。 因为这位长官不喜欢凌乱、慌乱的场面,也不喜欢风风火火的下属,长久下来,他的所有下属都多少具备了些学者气质,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们提高声调。 “启用皇家园林,征用官员别墅,腾出地方让来宾下榻。”莱顿的应对柔和而镇定:“供给尽量满足但不用面面俱到,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把日程安排报给来宾。” “长官,我从大殿主会场回来,会场的工程要今天夜里才能完工,现在一边在装饰一边在清扫,水池也开始注水了,但怕是时间上来不及。”另一位助手站到莱顿身边,神情自若,但衣角上沾染的灰泥表明他很忙碌。 “调一队魔法师去帮忙,告诉他们大典时间不可更改,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报告长官!警备处报告,新一批来宾已经快抵达城门了!”所有在莱顿身边响起的洪亮的声音都是属于军人的,按照道理说,就算军人也应该文雅起来才对,但奇怪的是,这些军人反而被莱顿改造的越来越刚硬:“国内来宾们带有大量卫队,现在已经进入城外军营!” “安排好卫队的食宿,与卫戍军同一标准,”莱顿点了点头:“西夫塔亲王到了没有?” “还有一个钟头!太后和西夫塔亲王在一个车队!” “太后啊!”莱顿叹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人脑袋。 如果他老子只是让他怕,那么凯瑟翎太后就是让他既爱又怕,因为在成长时期,也就是在科恩身边当人质的时期,他颇受太后的照顾。但后来,太后隔三差五的想把某些名媛塞给他,令他头疼不已。而且,太后不跟维素亲王一块,反而跟西夫塔亲王结伴而来,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大概是自己还没有明确回复亲王吧! “通知忧双宫,通知在待城的相关官员,准备迎接太后。”莱顿命令:“我先去城门准备。” 在斯比亚,亲王的实际权力地位可能排名在第十或者第十五位之后,但要是太后凯瑟翎?海格站出来,没有人敢跟她一比高下。皇帝科恩不行,几位皇妃也不行所以以这个事情上,维素亲王也是有些尴尬的,谁叫他是太后的丈夫! 论起来,尊贵的太后应该由忧双宫负责迎接,但因为现在情况特殊,科恩?凯达的一举一动都受人万众瞩目,连两位上族长公主都是由皇妃迎接,所以太后只能跟着入乡随俗,由一班大臣迎接。 身兼多个官职的莱顿,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莱顿走出兼做大典指挥部的城防高塔,身边只有两个助手跟着,今日的待城因为接待了包括上族长公主在内的贵宾,所以在安全上胜过以往任何时候。不说别的,有这些贵宾在,还有哪方势力敢留在待城搞三搞四?而且待城的人口不多,性质又单纯,几乎全是功勋大臣或将领的亲属,清查起来便利的很。 或许是一直留在高塔之中的缘故,身为大典指挥的莱顿还没有感受过城里的气氛,这一下到街道上,他就发现了不一样,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迷惑不是因为已经完工的雄壮工程,也不是因为花团锦簇的布置,而是因为待城正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氛。 莱顿知道这种异样的缘由。 身为皇帝的科恩,他一直在向身边的人灌输一种意志,那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被别人称这“跋扈”的性格。 而且科恩也为斯比亚帝国定下了宏大的目标,还记得很久以前,皇帝对他的将领们说出了那段直白露骨的宣言,斯比亚要占据四处名景之地! 如今,在斯比亚建立新信仰的前夕,四处名景包含在其他贺礼里面,被所在帝国送来了。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帝国们一种臣服的姿态。而科恩定下的其他目标,也跟着逐一实现,虽然不是那么浩大,甚至有点变味,但实现就是实现,不能否认! 人是个体,帝国是群体,但当长久以来的希望实现时,这两者的表现其实很一致,因为他们都是以同一种心态来面对的喜悦、骄傲、激动,还有就是隐约的松懈。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科恩很强,斯比亚也很强,但再把眼光放得远大些,有心人就会发现,以科恩为代表的斯比亚帝国,其实还不是一个真正成熟的群体。这个群体中的某些人或者已经成熟起来,但由于历史原因,他们的作用是有限的科恩是这样,莱顿也是这样。 就比如说眼前这种“老子天下第一、其他人都是鱼腩、以后可以躺着享福”的心态,无论是谁都扭转不了,即便是科恩亲自来管恐怕也要大费周章斯比亚所达到的目的已经超越了历史上所有帝国,一个皇帝还能要求他的国民做些什么?! 也许,这就是科恩?凯达不再管理政事的根本原因?他想把自己跟国民分割开? “书记官不是白当的。”莱顿喃喃自语,因为他知道科恩的事情并没有做完。 是的,斯比亚核心层里,他是一个不算太起眼的书记官,但那并不说明他没有悟性,科恩?凯达要做什么,其实他心里多少有个底。猜到这一点,其实才是他少年老成的主要成因。有多少个夜晚,他是从噩梦中惊醒的,为了免于泄漏,他不敢使用内侍,不敢谈情说爱,甚至要在临睡前往嘴里放一颗坚果! 所以,在察觉到这种弥漫城市的懈怠之后,莱顿心里有些刺痛。他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毕竟科恩要做的事里没算上他,而一个书记官的忠诚也不应该到达这个地步或许自己已经传承了学者那种迂腐吧?但忠诚于这样一个没正经的首领,还真是让人有点不舒畅。 “长官,我们到了。”助手轻声说:“那边是您父亲的马车,要停过去吗?” “不必了。”莱顿一想起父亲那张严厉而苍老的脸庞就觉得左右为难,能不见当然更好:“直接过去。” 在他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才发现周围的大臣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也难怪,他跟在科恩身边的时候已经养成习惯,装束一向简洁。本来在这样一种场合,他的穿戴算是不功不过,但联系上大家现在的心态,他的装束就太寒酸了,甚至有点不尊重太后 想想看,诸位大臣几乎都有了去处,开始拿两份封赏,个个都是双爵位,那么在服饰上有点追求和格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院长站在远处,只跟莱顿目光交集了一下,但里面意味深长。好在太后的车队到达了,要不然莱顿还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盔甲明亮的骑士两边分开,露出太后的巨大马车来,一时间城门下鲜花飞舞,乐队奏响了最高规格的迎宾曲,人们脸上洋溢着最由衷的笑容,把祝福送给尊贵无比的太后凯瑟翎?海格。 四十多岁的凯瑟翎太后看上去很有精神,她在西夫塔亲王的陪同下走下马车,跟大臣权贵们一一寒暄着,等轮到莱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着不是罗伦佐家的莱顿吗?”太后亲切的拉起这位青年的手:“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呢?将军,皇室代表,书记官,还是未来的首相?” 这一瞬间,莱顿有点明白了,看来科恩的不正经,多少也有传承的因素在里面。 “尊敬的太后,我目是大典的副指挥。”莱顿轻轻的卸开话题,同时向太后身边的亲王致意西夫塔亲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但在目光深处,莱顿还是能够看出些埋怨来。 “看你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太后笑笑,直接把招揽的话题丢出来:“西夫塔很佩服你这个同窗,说是要你去铺佐他呢!你看,连我着个太后都被搬出来了莱顿,你的意思呢?” “感激亲王的好意,但目前我还有职责在身,不适合立即考虑着个问题,请太后见谅。”莱顿的回答还是老一套,但在太后面前这样说,换了谁都要承受莫大的压力。 “也好,先做完眼前的事情再说。”西夫塔亲王是个有大局观的人,见莱顿还是如此回答,他马上就转开了话题:“对了,各国都有代表来迎接太后,但我总觉得缺了谁一样” “回禀亲王殿下,大概是缺少了南北条约商团。”莱顿回答说:“他们临时变更了人选,改派了全权特使前来,特使在身份上还不够迎接太后。” “着样啊”亲王沉吟着:“这两个人居然不亲自来?这有点儿意思啊!” 莱顿沉默着不再开口,他是大典指挥,自然知道些内幕:代表条约商团的本来是他们的首领,但科恩知道后,亲笔划掉了那两个人的名字,命令两个商团改派特使。 就如亲王说的那样,这里面,应该很有意思吧(全本 ) 09 在旁观者眼里有意思的事情,一旦放到当事人身上,可能就是另外一种感受。 事实上,南条约商团的首领斯维斯;赫本公爵,他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最后才下定决心去待城观礼的。因为他之前已经决定甚至承诺过再不去斯比亚跟科恩;凯达见面,但奈何科恩又干成了一件大事,同为人类的他也觉得应该去祝贺一下当然,公爵本人决不是谄媚的载体,他只是想远远的看上一看,衬托个场面就够了。 至于承诺嘛,大家都是政治人物啊,自然明白有些时候承诺是无法信守的,相信也没人会拿这个来大放厥词。 但他绝不可能想到,科恩;凯达会直接下达指令,拒绝他进入斯比亚,而且还专为此事派了特使过来训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道野蛮的命令都极为过分。 同时,这也是一件非常令人难堪的事情,而作为事件关键人物的斯维斯;赫本,他有充足的理由发怒! 但最为悲惨的一点在于,在愤怒的同时,赫本公爵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科恩什么忌讳,他完全没有道理这样做,如果把原因归结到“他本身就是个混蛋”上,公爵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斯维斯决定亲自接待远从待城前来的使者,哪怕再被羞辱一次也不怕! “大不了,事后干掉他就可以了。” 公爵手里杵着剑,一脸的平静,但内心却少有的兴起了杀机。这偌大的厅堂空空荡荡,周围还布置了魔法屏障,的确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斯比亚帝国上使到” 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通报,随即,阳光顺着大门涌了进来,照耀着公爵脸上的笑容,柔和、亲切、迷人,甚至能与阳光互相辉映这大概是因为公爵看到上使是单独前来的。 “很好!一剑就能完事了!” “哒哒、哒哒。”上使的皮靴在大理石上轻轻敲击,他走到了大厅中央的位置,用另一种柔和、亲切、米人,甚至能与阳光互相辉映的笑容看着公爵。 公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知道今天杀不**了,因为来者是斯比亚帝国副外交大臣,有“优雅的恶犬”之称的利普。如果这样一位名声在外的大臣出了意外,条约商团承担不起责任。 公爵只有放松自己的肌肉,清了清嗓子准备客套两句,但利普比他要心急,居然抢先开口了。 “请原谅的我冒昧。”他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组造型奇异的水晶,在大厅魔法屏障内布置起来。 看着矮胖的利普奔跑在各个角落,公爵的心跳开始紊乱了,因为一般的训斥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心,还要再布置一个结界出来! “呼抱歉,最近活动的比较少。”做完一切,利普拿出雪白的手巾,优雅的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公爵大人,我的来意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当然。”斯维斯点头:“但我期待会有惊喜。” “您真是看得起我!”利普笑了,一脸的甜蜜和亲切,他拿出一纸公文:“那么这份训斥文书,就请您直接收下存档吧,陛下希望您的子孙在看到这份记录的时候,会对您万分敬仰。” “不要欺人太甚!”斯维斯笑眯眯的回答:“就算是科恩亲自来,我也会拔剑相向。” “看您说的,这完全是个误会嘛!”外交大臣用略显夸张的手势,表明自己的无辜和无害:“我多想得到这样一份训斥啊哦,训斥只是一个外交上的技巧和说法。您知道,斯比亚现在跟条约商团的来往并不便利。其实不但是您,北条约商团的首领一样接到了训斥。” “那么,”看公爵若有所思的样子,利普觉得时机已到:“接下来的东西,才是我的真正使命。请您仔细听清楚,在我说完之前不要打断。” “我应该相信您的哪一句话?”公爵淡淡的说:“您和您的皇帝,都不是那么靠得住。” “按道理,公爵诽谤我的皇帝,我应该跟您决斗才是。但考虑到公爵您目前承受的压力,我就当没听见了。”利普对公爵使了个“我们是好朋友”的眼色,然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气质就像撕下油画上的一层包装纸,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过程,但色彩丰富的油画瞬间就取代了单调的包装纸。 “我全权代表斯比亚皇帝,对阁下传达以下资讯。”利普的声音不再是软绵绵的,而是充斥着一股力量和权威,语调上更是与那个混蛋极为相似:“拒绝你前来参加大典,是因为条约商团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在这种时候,商团亲近斯比亚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是吗?”公爵不置可否:“这就是科恩;凯达的话?” “是陛下亲口说出的话,当然不是全部,”利普先笑着回答了公爵的问题,然后恢复成一本正经的脸色继续道:“我并不在意你怎么看待我,反正你早就恨上我这个人了,这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你的为人,哪怕你带着这种恨我的情绪老死,你也不会失去冷静的判断。” “这也算是夸奖吗?”没来由的,公爵握剑的手紧了紧。 “你一直把我当成敌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你是把我当作你的竞争对手。对此我表示理解,选择对手这种事,是一个男人应当做的。”外交大臣继续说下去:“但我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或许有各自的性格原因在里面,但遗憾的是结局如此,而无论你我,都不是肯向对手低头的人我很早就想跟你点明一个事实,特别是在你意气风发的时候,但因为我一直有所顾忌,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这个事实就是,你不如我!无论你怎么做,做得多么出格,你都不如我。你心里怨恨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你想象中那个完美的科恩,所以,你只是在和自己的影子搏斗。”说道这里,利普的声音冰冷起来:“你是罕见的人才,这点我承认,但我是天才!你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没错,你要耗费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学习掌握我出生时就拥有的东西!所以,结局早就注定了。” “还”公爵的剑情不自禁的抽出了一点来:“还真是厚颜无耻!” “跟你说这些,是要你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以为我凭什么容忍你?!南条约商团的小动作是北条约商团的十倍!”利普的声音又转为严厉:“不错,我们曾经是朋友,但我是一个混淆不清的人吗?!好,即使我是个混蛋,至少大小我应该分得清!” 也许是外交大臣的语气惟妙惟肖,斯维斯的怒气在这时消散了些,他开始考虑科恩真正的用意这没头没脑的话,应该是在为什么事情做铺垫吧? “放下那些无畏的争斗,坦率的说,这种纠缠是可笑的。”利普的语调转为柔和:“你的眼界一直在扩展,这本来是好事,但我等不及了,我必须要求你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跳出该死的联盟,重新看待整个世界!”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公爵盯着利普,似乎要看透他的心肝脾肺,直到很久之后才问:“说完了?” “呃,陛下吩咐要在这里停顿一下。”利普显得有点局促:“因为你需要时间考略。” “说下去!”公爵有些失态:“后面还有什么过分的话,一次全部说出来!” “后面的”利普似乎被公爵脸上的表情吓到,他稍微后退了点,转过头去看着斯比亚的方向,缓缓地说:“您知道吗?大概就是在今天,上族的贵宾就会抵达待城。” “我知道。”公爵冷淡的回答。 “您知道吗?明天就是大典的日期,斯比亚再不能作为一个帝国存在,比斯大陆,也许会迎来另一个时代。” “我知道。” “那么,请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当然,这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利普先用手势标明“我此时是个小人物”,然后才忧心忡忡的开口:“您是一个如此优秀的人,而且领导着条约商团,那么,您将在这个新的时代中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南条约商团首领,”公爵的回答很正式:“这是你家主子早就定好的。” “如果这是您的真实想法,那我家陛下会很失望吧!”利普了然的点点头,一点也不激动或者沮丧,衔接下去的居然又是科恩的话:“在很久之前,我就在考虑一件事情,而且也下定决心去做了,但我最后才发觉,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然后,我就想要寻找些有共同意愿的人,而你,斯维斯;赫本,就是人选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名闻遐迩的斯维斯;赫本公爵,很少有笑得如此酣畅淋漓的时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区区一个条约商团,有什么资格成为科恩;凯达的盟友?!” “有共同志愿的人并不一定要成为盟友,有的时候,稍微配合一下就是很绝妙的事情,当然这是我个人见解。”外交大臣解释说:“请原谅我的鲁莽,您有军队吧?您有资源吧?您拥有强悍的实力,却没有背上一点儿包袱,这不是巧合,而是我家陛下多年来的苦心安排。” “你说”公爵终于找到了一点事情的脉络:“这是因为斯比亚的安排?!” “当然斯比亚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更多的是您个人的努力和成就。”外交大臣的奉承只有半句,然后把话锋一转:“但我真的很希望,您不要拒绝我家陛下的提议,或者,您应该时刻关注斯比亚大典的过程我已经替您预订了一份详细报导,将由阅览厅陆续送达,全是真实而及时的消息,这点请您放心。” “这么说起来,科恩;凯达是想在大典上搞点什么事情出来?”公爵的眉头开始挑动了,他有点儿好奇,又有点儿无奈:“他又要搞出不可收拾的事情了吗?” “这个我并不知道,陛下也不可能告诉我。不过既然陛下有提到军队,我想这大概与军事行动有关” “军事?当然,我也就剩下这点利用价值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公爵完全想象不到,此时此刻,斯比亚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运用军事力量整个大陆都几乎被它打下来了,继续打仗对它而言就是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但是,这位副外交大臣来到自己面前,并不是为了跑来开玩笑的。那么,事情的关键在哪里呢?难道自己的眼光真的不够长远?! “这谈不上利用,斯维斯公爵,毕竟陛下也说了,一切事情都要看您的意愿,如果不乐意的话,没有人能强迫您做什么。”利普用上了尊称:“陛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您会站在公正而仁慈的立场上作出选择!” “这还真是个大惊喜。”公爵点点头:“真是最后一句?” “好吧,其实还有一点儿感叹,但我不确定那是要传达给您的。”利普又学了个唯妙唯肖:“这就像是一个部落跟人打架,有人要冲到前面去为部落拼命,那么,自然就得有人在后面保护那些无辜的妇孺。” 在这一瞬间,公爵有些发愣,事实上,在科恩以“一个部落”来形容彼此的关系时,他就有点迷糊自己跟科恩的关系,什么时候密切到这一步了?!保护妇孺?这又是在指什么? “您不用着急,时间一到,您自然就会明白了。”外交大臣说,“啊,另外,您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件全新的礼服?” “礼服?做什么用?”公爵知道,利普的每一个提示,其实都是一个步骤。 “不知道,”利普摆了摆手,但是又接下去说道,“或许,觐见上族的时候需要?” 对方的这句话一出口,斯维斯;赫本就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一点线索而相应的,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成苍白色。 事情,真会成为那个样子吗?(全本 ) 10 昨夜下了半场小雨,清晨的时候有风,淡薄的雾气在原野上缓缓移动着,犹如一条朦胧的纱巾,正柔柔的披挂在雄伟的待城身上。轻纱荡漾着,把待城那雄伟的城墙,还有那些刺破苍穹的魔法塔遮掩掉一部分,使之看上去少了几分强硬,而多了一些神秘的魅力。 神秘,说不清、想不透,一直都没有答案的统称,或许这才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属性。 阳光从东方出现,飞越波涛汹涌的海洋,穿过凝碧如玉的草原,带着一路上的惊叹和羡慕落在待城上空。它来的恰到好处,霎时,凡人大道、城门、广场、皇宫都被染上一层淡金色,这色彩充满了活力,它不停跳跃在宝石和金属的表面,反射出千千万万点灿烂,和荣耀! 城市内外,一夜无眠的人们正在翘首期盼。他们昨天夜里已经彻底洗漱过,此时正穿着自己最干净得体的衣服,等待着召集钟声的响起他们当中有整日劳作的农夫,有伤残退役的军人,有油滑与诚信交织的商人,也有埋头书本的学者。但今天,他们受令放下往日的一切,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加入到比斯历史上最神奇壮丽,也是破天荒的一次典礼中。 斯比亚联盟成立大典,第三信仰树立大典! 仅仅只看到前面这一部分,大多数人就忍不住要流泪了。曾几何时,斯比亚深陷在内忧外患之中,沦落到几乎灭国的地步,任何一个邻国和势力都可以肆意欺凌她,甚至连一省总督也能在她的身躯上称霸!但短短几年之后,她重新屹立起来,强大到必须自身分裂的程度!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人! 科恩?凯达,如果没有他,或许斯比亚已经变成一个只有在史书中才能找到的名词!每当想到这里,每一个斯比亚人的心中都会涌起无限豪情,就如同科恩?凯达初战成名时那样! 没有一个斯比亚人觉得分裂是件坏事,因为事情本来就该如此,就像自己家的土地多了也要分给亲属一样。皇帝陛下请容许在联盟成立之前,我们再一次这样称呼他把国土分裂成四部分,其中三份授予自己最亲密的家人,这正是一个明智而慷慨的做法。 而典礼的后半部分,才是真正激动人心的地方。 任何一个已经被启蒙的人,如果他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想想,立即就会被巨大的幸福感淹没信仰代表着什么?最简单的看法就是黑暗魔族和光明神族,也就是统称的上族!他们与人类的最明显区别,就是拥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能力! 一直以来,人类在上族眼里只是蝼蚁。但是现在,第三信仰出现了,而且他的信仰核心科恩;凯达是一个人类!这里面隐含的资讯太过丰富,而且供人想像的空间很大,可至少一条是大家都承认的,那就是科恩;凯达至少也具备了那样的能力。或许他与神王和魔王相比还有些差距,但绝不是数量级的! 有这样一个代表性的人物存在,人类就从整体上步入一个全新的时期,最权威的学者们已经得出了结论,说是人类的一切,包括语言、文字、社会甚至思想,都会随着这个时代的来临而更新换代最通俗最功利的想法,就是斯比亚人从此不再担当最底层的被压榨者。 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除非第三信仰彻底垮掉! 因为有这样的前提存在,所以普通民众的激动心情是可以被理解的,毕竟这种机遇不是每代都有。而城里那些有能力忧国忧民的贵族官员们,他们想到的可能会多一些,但不管如何,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大家都没有理由心怀负面情绪。至少在今天,科恩;凯达的仇人数量下降到历史最低点。 日头逐渐升起,终于跳脱出地平线的束缚,待城内外也开始充斥着一些声音无论多庄严肃穆的典礼,也不能禁止人们出声,况且还有那些飞驰的传令兵、忙碌的会场服务人员。 “当当当”三声悠扬的钟声回响在城市上空,它是那么清晰,能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边;它又是那么厚重,能融合每个人脉搏的频率。 “准备前进!”每一个临时营地的指挥官都在挥舞着旗帜,带领自己的手下向会场外围进发。 于是,十万以上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沿着事先划出的道路向会场周围步行而去。他们是幸运的直接观众,还有更多人只能在会场外围和待城各处平台上观看。 可即便是远眺,也让人心中装满了幸福的感觉。 “斯比亚境内!”疾如奔雷的马蹄声中,雄浑的男声在高喊着:“在今天凌晨破土的第一株树苗运到!” “斯比亚境内!”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上的商路也传来高喊声:“第一枚在今天阳光中结出的果实运到!” “斯比亚境内!”这一次传来喊声的是天空,人们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充满压迫力的黑影正在高速靠近待城:“第一个在今天降生的婴儿,已经到达待城!” 在短暂的惊讶后,绝大多数人接受了这种安排,因为树苗、果实和婴儿都象征着新生命的诞生和延续。很多人,例如一生都耕种在乡间的农夫可能无法说出“象征,诞生和延续”这种词语和短句,但请相信,他们心里一定了解其中含义。 这一组组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附和声,顺着凡人大道蔓延着,不停撩拨着人们心里本就澎湃的热情。前面的喊声才传到忧双宫门前就在第一皇妃接过那名今晨才诞生、然后立即被飞艇运送到待城的幸运儿时,后面一组叫喊又接踵而至。 “贺斯比亚大典比斯大陆今年第一次渔汛,第一尾被捕捞的大马哈鱼运到!” “贺斯比亚大典比斯大陆今年第一头小马驹运到!” “贺斯比亚大典比斯大陆今年第一匹细亚麻布运到!” 普通但珍贵的各地名产,都被冠以“第一”的头衔运送到待城,就算再愚昧、再不理解的人,也明白这是一种敬意的表达。而那些贵族和祭司则清楚的知道,这种礼节,正是以往才能享受的献礼,与其说这是各国在祝贺斯比亚,不如说是在祝贺科恩;凯达! 从食物到布匹,从花卉到珍宝,流水般的进献维持了整整两个钟头,细分下来竟然有数百种之多。以至于到最后一件玉石被摆到广场上时,十多万观礼者已经到达位置了。 “科恩;凯达气派不小啊,”很多贵宾在心里感叹:“竟然可以用这种节目来助兴。” 其实这跟科恩;凯达一点关系都没有,整个大典的流程他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完全是指挥部里一帮人弄出来的。而且作为信仰之间交流的一部分,大典流程是需要先给两族的贵宾过目的如果觉得哪里有不妥,反正也只有三方,大家关起门来协调一下就行了。 不过说到气派,主会场倒是值得一提! 在以往,大家恐怕很难想像到这种景致典礼会场分为两个部分,为联盟建立而设的会场在城内,为信仰树立而建的会场在城外。内外会场中间隔着城墙,但三道华美的桥梁从城墙上越过,如飞虹一般把两个广场连接起来。 广场本身的位置也比较高,是建在高出地面十五臂的平台上,顶端几乎与城墙齐平,而且没有封顶,以确保能有更多的人直接观看大典。 外广场的北端和内广场的南端是主位,摆开了三组宽敞的座席,除了主人席位之外,另两处自然是留给上族长公主的。但其他贵宾的座次都是沿着广场地形排开,用具和空间完全没有区别。 这点有点令人奇怪,因为来宾中有皇帝、贵族和学者,难道这中间的差距斯比亚人没有考虑到吗?呃,或者科恩?凯达已经在用另一眼光看待世界,认为皇帝与农夫其实在本质上毫无差别了? 这些座席的后面,是阶梯状的简单座位,这是给人数众多的观礼者预备的,而外场的此类座席尤其多,甚至还把一部分座席安置在广场之外。本来嘛,斯比亚成立联盟并不需要太多人观礼,这毕竟是一个政治事件,而真正影响到每一个人的,还在外广场的信仰树立大典。 放眼整个典礼现场,基本上看不到奢华的装饰,摆放最多的是鲜花,甚至那些在街道上拉起的彩带都有迁都时用过的。唯一令人好奇的是围绕外广场圆心摆放的一组高大物体,虽然都被盖着,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绝对是一组雕像很可能就是新信仰要确立的神! “当当当”浑厚悠扬的钟声里,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容不迫,渐渐的让内外广场的声音消失。 凡人大道上,有一队骑士出现了。他们每三骑一排,穿着统一样式但光亮耀眼的盔甲,旁若无人的进入观礼者的视野。 中间的骑士都扶着一面战旗,两边的骑士将出鞘的长刀靠在肩上,共同形成一个以旗帜为中心的组合。在宫前广场转向后,他们顺着临时修建的阶梯进入大典广场。 总共有三百名骑士,一百面旗帜,而旗帜上面各具特色的图案表明,这些人代表着的是整整一百个帝**团! 不用花费什么力气,也不用去听别人介绍,人们就可以在里面找到那些威名赫赫的名字,从科恩?凯达指挥的第一场战争开始,差不多他麾下所有的军团,都齐聚在这个并不长的队列里了! 苍穹军团、夜鹰军团、奔狼军团、血色军团、千涛军团、磐石军团等等,这些部队属于帝国正规军序列;影驰军团、烈炎军团、凌风军团等等部队,属于近卫军序列;而复仇军团、毁灭军团、浩劫军团、裁决军团、末日军团则是属于最神秘的亲卫军序列。 山地矮人联合军团,部族重步联合军团,飞行混编军团,精灵狼骑军团等等,都属于风格浓郁的异族军序列还有所有新兵的梦想之地碎浪军团,甚至人们还能在中间找到恩泽军团、境外联合军团这样焕发了新生的部队! 人们的热情再也不能被压抑,欢呼声,第一次在广场上空爆发! 只是在瞬间,这声浪就让沉静的现场陷入近乎疯狂的气氛中!因为人们已经认出来了,那一百名执旗的骑士并不是普通军人,至少也是其所属军团的最高级别将领!他们有的白发苍苍,有的却还是翩翩少年,但那一颗颗金星、一枚枚勋章,却让他们无愧于今天的场合! 他们,也深深领会了“代表”的含义,因为在顺着螺旋形阶梯坡道进入广场时,三百名少将以上军衔的将领,还有身边的护旗手,都让自己的战马使用了大步在这种步伐里,无论战马和骑手都蕴含着强大的自信! 那是一种万众披靡的气度,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速度不快,却仿佛正从岁月的画卷中浮现!一千两百只翻飞的金属马蹄,踏出了一曲凝重而威武的进行曲! 有一句谚语:“别和骑大走马的人交朋友。” 这种步伐又被称为礼仪步伐,因为姿态潇洒,所以通常被仪仗部队使用,但对个人而言却极难训练这并不仅仅关系到金钱,只有那种深藏心机、对自己特别凶狠的人,才会投入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训练。要在作战部队中推行的话,沉重的负担不是普通帝国所能承受。 而斯比亚的将领们显然不是有空闲精力的人,他们能这样驾驭战马,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把这个当成了自身技能的一部分战马一个大步跨度的突然冲刺,就可以让骑士挑飞面前的步兵。这一百个军团的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骑士们巡场一圈,最后在声震长空的欢呼浪潮中排列在内广场,一个个屏息凝神,静静的等待着。 数量庞大的来宾,几乎是跟在马队之后进场的。 但在欢呼的声浪中,没人能听清他们的名讳头衔,不过,反正现在的斯比亚也不在乎这个,谁还能入得了霸主的眼?!你们就乖乖的在那些一样规格的椅子上坐下来吧!你们要明白,自己并不比斯比亚的农夫和商人们高一头! 反而是宾客们有点忐忑,因为他们正在看着那一百面飘扬的旗帜暗中流口水。在今天之后,比斯大陆上怕是没有哪支部队能自称精锐了! 想想也真够神奇的,以前斯比亚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把部队成建制的拉出来检阅,生怕一时 疏忽而压不住场面。而现在呢?斯比亚人只要亮出些军团旗帜,就能起到更好的震撼效果。这个改变,也许就是斯比亚在实力与自信方面的升华过程。 归根结底,那个人真的不简单啊! “呜呜呜!”悠扬的号角在城墙上响起,硬生生地将欢呼浪潮压制下去,于是大家知道,正戏要上场了! 整个待城都平静下来,人们等待着重要时刻的到来,生怕漏过了什么细节。 大典指挥莱顿;罗伦佐向司仪点头示意。 “斯比亚联盟成立仪式现在开始!”司仪的声音清亮而高亢,正透过一组精密庞大的传声装置回响在内外广场,无论强度和清晰度,都不比传音魔法逊色。 “恭请上族使者两位长公主殿下入场!” “恭请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陛下入场!” 短暂的沉寂之后,没有人再能听清司仪说了什么,也没有人能听清自己到底叫喊着什么,因为各种声音汇合成一股海啸,在待城上空来回扫荡着在这一刻,语言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有最原始的嚎叫才能表达人们心中的情感! 那么多苦难,那么多牺牲,斯比亚终于站到了巅峰!且不论在场的人到底怀着什么心态加入,但总之他们是赢家!世界承认,也承认!还有什么更直接的方式,适合用来发泄这种情绪? 没有! 所以,这种程序的欢呼,足足维持了一刻钟的时间! 当人们担心自己已经两耳失聪的时候,一个声音高高飘荡在海啸之上,简短有力的喊道:“嚎叫吧!斯比亚人,你们应得的!” 科恩.凯达,他终于出现了! 一半人的嗓子,就在这时嘶哑了! 而斯比亚皇帝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觉得自己就算嗓子爆炸也没什么大不了。 “嚎叫吧!斯比亚人,你们有这个权利!” 场面,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全本 ) 篇外篇 欢呼声,已经到了能伤人的程度了。 在那一瞬间,还有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大典指挥莱顿的脸色都是苍白的,他甚至一度认为这个大典已经失败了,今天一整天,自己都会在这种惊涛巨浪一般的欢呼中度过!而大典本身则会演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引发这一切的,只是科恩临时起意的两句话而已对莱顿个人而言,这实在有点悲哀。 但转机很快出现了。 光时神族长公主,丽瑞塔·克纳赫大人在礼仪前导的引领之下,迈过彩虹桥上最后一道拱门。刹那,这道风姿卓越的身影,同时被会场内外的人看见相隔太远,服装容貌等等几乎无法辨别,但她那冰冷而平静的神色,却犹如一根尖利的长枪,直端端的戳到每个人的心底,当场就让拚命嘶叫的人们表情僵硬! 内外会场,顿时人人哑口,连一只飞虫都不敢靠近这里! 瞬间的冰冻,恍如万年之久,就连那些帝国皇帝、两殿祭司也包括在内,人们都以为自己已经被凝结于此,而且绵绵无期! 两次呼吸的时间之后,黑暗魔族长公主,爱米妮·伊萨伯安特大人也在礼仪官的导引下入场了。因为有前面的突发事件,她的出现更是令人瞩目。而她今天的打扮,显然突破了魔族传统,一身绯红艳丽的长裙,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圣洁而热烈,仿佛她也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名媛,要全新投入到这场威事之中。 突然静默下来的会场并没有让她惊讶,反而,她在拱门下展露了一个轻浅的笑容,这亲切的笑,如同温暖的春风缓缓吹过,把人们心中的恐惧悄然带走。与会者的表情,至少回归到一个正常范围里两位长公主的化身,在风格上居然有如此的区别,甚至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然后,科恩·凯达顺着鲜红的地毯走来。 在拱门之下现身的他,穿着正统的皇室礼服,一脸平静而慎重的神情。但人们看到他,就像是迷茫中的弃儿找到了依靠,被生生截断(图上是这样写的。应该是不断吧?)的欢呼,重新的、猛烈的响起,比刚才还要强烈一些!带着含蓄的报复和快意,每个人都不遗余力的加入进去! 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真正的人的感觉!我们应该欢呼、我们有权欢呼! 三个“人”的出场,都直接导致了在场所有人的清晰变化,由冰点到沸点,人们的激(和谐)情一波接着一波,每一个转折都异常分明。 科恩一板一眼走到内广场的主位前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向周围微微点头,在他落座以后,欢呼声就渐次低落下去。随后出现的太后、皇妃和亲王们,也就跟着落座。 莱顿抓紧时机,向司仪打出速战速决的手势不能再按计划来了,得赶紧上关键步骤,要是再来上一点意外,大典就只能中途而废了!然后,现在的一切就交到科恩手上,让他主控或许才是最合适的。大典指挥部这边,只要做好配合就可以了。 “分封仪式,现在开始!请各位礼仪官就位!”司仪没有迟疑,他立即宣布:“请斯比亚维素.凯达亲王、力克.凯达亲王、西夫塔.凯达亲王就位!” “真有趣,”魔族长公主对神族长公主笑笑:“有传音魔法不用,非要叫破嗓子。” 神族长公主脸色很平淡,甚至连一个应付的表情也没有。两位上族长公主的座席直线距离并不远,她的这种态度,自然被周围的人察觉了。但即使有人会质疑神族长公主的态度,这时却无暇分心去探究;而那个有闲心的魔族长公主,却偏偏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众位来观礼的皇帝知道进程有变化,于是一一起身,走到相应的位置上。他们将是这一盛事的见证,这份仪式的公文上,也将会有他们的签名。 三位亲王听从了司仪的安排,直接走到内广场中央去。阳光中,器宇轩昂的父子、兄弟,穿着最正式的贵族礼服,在巨大的石桌前站定周围的骑士们呼喊一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去,并同时压下手里的旗杆,用军旗将内圈的皇帝和亲王们围住! 科恩站起来,顺着旗手们留出的通道,从另一个方向走到石桌前,站定后用沉默的目光逐一打量三位亲王。在科恩身后是一些高级大臣,他们要用文字和图画来记录这辉煌的一瞬。 科恩伸出手,轻轻揭开石桌上的盖布,露出下面的器物来黄金打造的斯比亚大陆全境地图、闪耀着光辉的佩剑,还有三枚硕大的玉玺。 “斯比亚帝国,在此昭示全大陆!”苍老的提夫.罗伦佐抱着一卷书册,用饱含沧桑的嗓音说:“斯比亚国基稳固,皇室尽忠职守,民众百业欣欣向荣!为免一家独大,滋生骄横,辜负万物期许,科恩.凯达大帝特在今天分封诸位亲王!从此分缰裂土,自成一家!” “请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大帝进行册封!维素.凯达亲王,请上前跪下!” 虽然一早就知道了结果,虽然相关细节都是在大家的关注下进行的,但在这个象征性的时刻,所有有资格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更没有去想无关、无聊的东西比如说这是一个父亲在向儿子下跪等等。 “力克;凯达亲王,请上前跪下!” “西夫塔;凯达亲王,请上前跪下!” 凯瑟翔太后的眼泪涌出了眼眶,朦胧中,那四个人影轮廓模糊,各有部分重叠在一起。 科恩把两手举起,礼仪官缓慢地为他戴上一双金丝手套,这手套的名字叫裂土。另一边,有人呈上一把银制的封疆剑。 提夫;罗伦佐打开手里的书卷,“哗啦”一声抖开,替科恩;凯达传达旨意! “帝国万幸,能迎来这个时刻,朕万幸,能主持这个时刻!”这个时候,提夫;罗伦佐的声音变得刚硬而热烈:“朕现在行使最神圣的权力!分封维素;凯达亲王为莫西帝国皇帝!分封力克;凯达亲王为森格菲帝国皇帝!分封西夫塔;凯达亲王为安瑟帝国皇帝! 科恩本人手中的封疆剑点到了黄金地图上,微微一划,就把莫西克帝国的疆域切了下来,然后用戴着裂土手套的右手,把这块黄金地图取下,再把玉玺放置在地图上,双手递给了维素·凯达亲王科恩的脸上带着一点微笑,有无尽的欣慰包含在里面。 维素亲王严肃异常,郑重万分的接过来,并最后一次向科恩行君臣之礼,因为在仪式完成之后,他已经成为另一国的皇帝,不再是科恩之下的贵族。 然后,科恩又用同样的方式,将森格菲帝国和安瑟帝国的黄金地图割下,分别递给自己的两个哥哥。 “记录!斯比亚科恩·凯达大帝行使最神圣的权力!”老院长激昂的复述着:“分封维素·凯达亲王为莫西克帝国皇帝!力克·凯达亲王为森格菲帝国皇帝!西夫塔·凯达亲王为安瑟帝国皇帝!” 上百枝笔在飞速的书写着,没有人敢漏掉一个字,但遗憾的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无法把自己此时激动的心情记载下来,让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之后的人们共同分享! “请科恩·凯达大帝立下誓言!并答谢见证贵宾!” 科恩倒转剑柄,在黄金地图的中心点上重重一击,只听一阵“哗啦”声响,缺了三块的黄金地图裂成了几十片。其中的每一片,都是现在的某个帝国版图。礼仪官立即上前,捡起那些黄金,分别呈现给相应帝国的皇帝这是一种委婉的答谢,也是一种保证,含义是拿着这块黄金地图的帝国,因为见证了这一伟大时刻,以后将不会受到分裂帝国的无端攻击。 “至此,斯比亚帝国,现在已经变成了三国以及一些小公国!”老院长继续宣读:“但所有分封疆土后的帝国,实际上是源自一家!所以藉今天这个机会,我们宣布,原斯比亚疆土上的帝国、公国、独立城市和独立封地,将组建成斯比亚联盟!由科恩·凯达大帝执掌!” 这一次,不但是三位亲王叩首,连诸位皇妃也走到石桌前,后面更是跟着两位数的大臣权贵,一齐向科恩·凯达致礼。科恩脸上挂着笑容,一一点头回应,只是不开口说话。稍后众人退开,站到圈定的位置上那一百面军团旗帜又飘动起来,逐一停留在个人身后。这是一种预示,旗帜一旦停下,就表明某个军团被分配至某帝国、公国或独立封地。 “现在!我宣布!”老院长在最后一面旗帜停下来之后,用目光巡视全场:“斯比亚联盟组建大典完成!” 他的话音刚落,崭新的斯比亚联盟旗帜,就顺在九十九根旗杆攀升上去!风出来,一片鲜艳的图案猎猎作响,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在阳光中激荡!排列在城墙上的几百支号角同时吹响,悠扬的长鸣直飞云霄,就像是一次最严正的宣告,响彻了山川大地。不只是会场,就连待城内外的人的发出了啸叫,哪怕是一个三岁小孩,也会学着大人的模样将两拳紧握,高高的举起双臂,疯癫一样的挥舞! 有多少人,在这一天学会了骄傲;又有多少人,在这一时刻感受到眼泪和笑容同时迸发的滋味!那些哽咽后的欢腾,怆恻后的激昂,伴随着号角声,撕下了裹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他们不是将军、不是贵族,只是一个斯比亚的平民,但他们从此不可被看轻! 这荣耀,只属于斯比亚!只属于斯比亚人! “科恩.凯达!”会场内外,人们这样叫:“科恩.凯达大帝!” “科恩.凯达!”斯比亚大地上,山川铭刻下这名字:“科恩.凯达大帝!” “科恩.凯达!”比斯大陆全境,隐隐想起了雷鸣般的回声:“科恩.凯达大帝!” 科恩左手按住剑柄,站在惊涛骇浪一样的啸叫里,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神情,只使用含蓄的目光,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将环形会场中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然后,他转身,走进了彩虹桥巨大的布幔滑下,将内会场整个的遮掩起来。 人们开始惊讶,狂呼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低潮,大典指挥莱顿一个激灵,立即向司仪猛打手势。 “比斯大陆第三信仰成立大典即将举行!”司仪的声音终于回到了会场上空:“肃静!肃静!肃静!” 终于,人们开始回味过来,想起前几天接受的礼仪训练,纷纷在兴奋无比的脸上露出“失态”的羞涩和愧疚,但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他们心里没有一点悔意,只是在给司仪面子而已要让他们真正安静下来,恐怕是人力不可为的。 也许,再出现一个“人”或相等的事件,才有可能镇住他们。 莱顿抹去头上的冷汗,扶着墙走进内室,换下已经湿透的便衣,再把早就准备好的礼服套上新信仰树立大典已经不用他再去指挥,因为那不是任何人能够指挥的场合,只有科恩本人才能驾驭。 下了高塔,他立即被护卫们塞进马车,顺着专用通道来到外广场。 “恐怕会落下病根吧没死就算走运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莱顿哀叹了一声,他的身体差点就撑不下去了,到现在为止,不但小心肝乱颤,两只耳朵还处于连续的啸鸣中。 有这样想法的人绝不止他一个,耳鸣这种事情,在场的大概人人有份! 正在大家懊恼不已的时候,一阵轻柔的音乐从外广场中传出。一经响起,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听起来,那悠长的音色像是曾经在某国风靡一时的两弦琴声,但奇怪的是,它的音色独特出众,干净而透明,就像是有一块块纯洁的水晶掠过眼前。 人们听到了,却感觉不到;感觉到了,却又把握不到达。只是心中的细腻被这音乐一点一点勾起,感官也变得愈加敏锐除了这音乐,全场静默,甚至全城都在侧耳凝听。 外广场南端,一大片地板无声滑开,一支乐队被托举而出,逐渐升到与彩虹桥相差无几的高度。在乐队正前方,是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乐师,他正单手托举一把雅致的四弦弓弦琴在演奏。 那琴声就 平放在他左锁骨上,他的头微微下垂以锁住尾端,琴面微向右倾,琴头被引向身体左侧琴师本来就俊美,再配合这个姿势,即便无声,都已然是一副卓越的画面。 右手提着拉琴的木弓,手腕柔和摆动,两线相交,那绝美的琴声就此诞生,通过精密的传声系统,不断飘飞到广场上空。 清丽典雅、细腻甘纯、华丽神秘,这柔和的旋律直入人心! 哪怕是资历最深、见识最广的音乐大家,也辨识不出这是什么乐器,但在动人心魄的音色和震撼灵魂的丰富旋律面前,这乐器的来历已经不重要了。在场的人,都已经沉醉在乐师营造出的迷离的气氛中,虽然阳光充沛,但大家却像置身在一片幽蓝的月色中,正在聆听人类最哀婉的一段情思 大多数人在这时,已经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多美的琴声,我愿意聆听一生。” 这样的感叹,浮现在每个人的心中,甚至回旋在最重要的人物心头。 “多美的琴声啊!”彩虹桥尽头的休息室里,菲琳;罗娜在婉转的琴声中低下了头,雍容华服包裹着她婀娜的身子,却不能隔绝那一丝哀伤的流露。 她的手指停留在窗上,却忍住没有推开,只是在一组旋律过后,带着些许不甘和希冀,轻声说:“我真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 她的这句话里没有皇妃的威严,也没有妻子的矜持,有的只是普通女子的依恋,还有一种浓浓的不舍。这种复杂的情绪,在菲琳来说是一件极罕见的事,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至少,坐在她身后的科恩就想不起自己曾经听见过。 “累了吗?”科恩站起来,走近到距离菲琳两步的地方:“还是害怕?” “不累,也不怕。”菲琳的身子动了动,却没有转过来:“我只是在想,有可能再也听不到这琴声” “会再听到的。”科恩温柔的打断了菲琳的话:“我们,会再听到的!” 虽然科恩的语气很温柔,但却很强势,就像是在生死厮杀中,突然发起的一次精准点刺,将菲琳话中的消沉和无力击得粉碎菲琳感到了科恩的异常,忽地转过身,惊讶的看着他。 科恩没说“我保证”,也没有插科打诨,而是认认真真、平平静静的说话,可一种强烈的信念却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带着无比的魅力,把菲琳整个身心都包裹起来她感到他胸口的温暖,禁不住想要靠拢过去。 这种感触不是第一次出现,但是好遥远,好虚幻,甚至一度让菲琳觉得虚假,让她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但是,就在现在,他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一个字蹦出口,菲琳的视野已经模糊,朦胧的泪光中,科恩的身体似乎变小了,脱去层层伪装和包裹,回到那个夏天、那个冬天、那无数被尘封的日子。有纯真的笑容,也有无羁的旗帜,真正属于她的科恩!回来了! “你”哽咽中,她慌乱起来,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五指发白,指节“咯咯”脆响,万千情绪化做一汪晶莹的泪水,顺着双颊奔泻下来。 “抱歉,我回来了,但没有告诉你。”科恩扶住菲琳的肩:“这一切,其实都是我主动的。” 菲琳只是点头,一只手抓不够,又加上另一只手,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她却无心理会,似乎只要抓住眼前的科恩,一切风度仪态都不重要了! “我要去做,我要做到,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誓言。”科恩的手指也收紧了些,再菲琳的耳边说:“我要你站在我身后,看我一步步走上去,看我捏爆他们的卵蛋!” “我!”菲琳终于挣扎着说出话来:“我要准备好最甘甜的美酒!迎接你的归来!” “说定了。”科恩轻轻佻起菲琳的下巴,端详着那张清丽纯净的脸庞,回应着那双美目中的惊喜和快慰:“你敢看吗?”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意思!”她的回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至上!”门外响起尼赞的催促:“大典在即,请即刻入场!” “好,我答应你。”科恩吻上菲琳红润的双唇,舌尖带着点蛮横,叩开她的齿关,夺走一腔幽香:“我们一直在一起!” “好好看着,一丝一毫也不要错过!”科恩转身了,他柔和的笑容中交织着豪放与阳刚,占据菲琳整个事业的背影宽厚高大,他的脚步坚定有力,一步步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琴声,猛然间高亢! 作者感言 本来,按照上集给出的预告,这集应该写完两场大典的,但是在写的途中才发现这不可能,才写完一场相对简单的,字数就已经超过了我也踌躇过,但最后决定就取这段为五十二集的结尾,而后半的篇外则作为五十三的开篇,其实作为五十三的开篇,这段也是很精彩的。 那么,来说点其他的吧! 首先是大家最想知道的消息,五十二集已经出来了,那么五十三、五十四、大结局呢?其实从五十一集开始,异人就已经进入了结局部分了,只是并不明显。再因为太多线索要收拢,所以才留下了这样一个空间,十八万字,足够放下一个层次分明的结尾。 小明希望这个结尾能让各位读者满意,同时,会在最后一集附带自我批评的超长感言,绝大多数问题,小明会在这个感言里做出解释。 为了平息一直以来的某些流言,小明只能在这里说明几件事,因为,很多读者都不会看小说文本以外的任何东西我在其他地方的解释基本没用。 首先,虹翼工作室是一个召集制的工作室,有写作需要的时候,作者们才会被聚拢创作,平时不会占用作者的时间和精力。在几年前,小明参与制定了世界设定和十八万字的文稿之后,就没有在这件事上投入更多精力,工作室的运作和作品运作都另有专人去做。 所以,小明并不是一心扑在工作室上赚大钱去了如果真赚了大钱,那我请大家吃饭,但没影的事,大家就别传了。 另外,异人这本小说,实际上结构已经非常完整,到写完之后更是如此。所以,最近我在思考,是不是要真的写第二部,我怕一个不好,接下来的东西会显得多余,对异人本身造成一种伤害。 即便最后的结论是不写第二部,已经拟定的提纲也不会放弃,我会把大纲放到一个相似的环境中。或者,大家容我再想想,反正新书是一定会开的。 我对异人有很强烈的爱,这种强烈,有好处也有坏处呃,具体的还是留到完结后的感言里吧那么最后,五十三集(水产)会比较快! ~下集预告~ 第三新信仰的成立大典,最终还是没有顺应两族的意志,而是变成一场人类向挑战的誓师大典。虽然科恩并不能代表全体人类,但他却是第一个、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公开这样做的人他站在大典会场中,骄傲的伫立著,蔑视著惊慌失措、暴跳如雷的上族们,眼神中尽是蔑视。 然而的底线,是不容触犯的。 在乌鸦单人刺杀的同时,天罚这个最终的毁灭魔法已经被提到的日程之中! 比斯大陆,就在惊天骇浪一般的震怒中瑟瑟发抖,一部分人冒死晋见上族,恳求再给予一次机会,让他们亲手铲平科恩和待城,让整个人类还能苟延残喘下去(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浩劫 虽然因为第三信仰的原因,光明神王对人类的看法变得恶劣了,但他却没想到待城外广场上的这场战斗,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输赢双方在最后关头调换位置。 在乌鸦带着两位长公主狼狈逃窜的时候,他心境上的波动被对面的魔王发觉了。 “她们已经尽力了,面对科恩这个有恃无恐的人,这个结果也算可以接受。”魔王挥手关闭了魔法影像:“用建筑手法来完善的领域,别出心裁的武技,隐藏极深的谋划安排科恩的这些作为,更加坚定了你施行天罚的决定吧?” “难道这样的人类还有可取之处吗?”神王伸手出去,斟满魔王的玉杯。 “那么为即将出现的天罚,干杯。”魔王举起了玉杯。 神王却又摇了摇头,然后纠正说:“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新纪元而干杯。” “都一样。”魔王放下了杯子,清晰的身影逐渐淡去,最终在神王的视野里完全消失。 神王也站起来,先平静的环顾四周,然后悠悠的叹了口气才离开在下一个瞬间,神王出现在他的宫殿里,而跪在对面地毯上的那个身影,是今天铩羽而归的神族长公主。 “不用自责。”神王没有一点要怪罪长公主的意思,反而还开解她说:“任何一个谋划叛逆的人,为了成功都不会遵循既定的规则,无论是在战略还是细节上,他都会去找规则的漏洞,所以你们遇到意外在我看来反而是正常的。对了,乌鸦的伤势怎么样?” “不碍事,他已经去治疗了。”丽瑞塔公主回答:“但我失去了大部分能力。” “不用担心,力量是流动的,而且总会回到原点。”神王轻缓的说:“在天罚实施之前,你会达到另一个高度,比以前的你更加强大。而乌鸦遇到的那个对手,也会被他亲手惩处。” “是。”丽瑞塔公主抬起头来:“另外,在光明圣山脚下,有个人类想求见父神。” “一个人类?”长久以来,神王都没觉得除了科恩之外还有其他人类值得关注,而现在看来,无论性质和时机都让这件事显得很离奇,以至于连神王都免不了惊讶片刻:“是谁?” “北条约商团首领,尤里西斯。”丽瑞塔公主回答:“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是一件关系到整个上族最高利益的事情,需要面见父神。” “人类都学会夸夸其谈了。”神王并不认可长公主的转述,他已经决定实行天罚,而对科恩的恶感也蔓延到整个人类身上。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个谨小慎微的人类斗胆进入光明圣山呢? 于是他点点头:“带他来。” 此时,尤里西斯穿着自己最华贵的礼服,专注而虔诚的跪在圣山脚下在接到南条约商团的回信之后,他就开始准备这次圣山之行。条约商团充足的财力,再加上他本人丰富的阅历,使他在之前就贿赂了大多数高级祭司,然后再使用点其他手段,他就成功的利用神殿传送魔法阵来到这里。 如果光明神王不见他,那么这趟传送就是单程的。 武神陨落的消息,是尤里西斯在离开前得到的最后一则通报,这让他明白自己全无后路其实那也是待城传出的最后一则通报,后面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记录也没有人传播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说动神王,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说服失败的后果。 侍女走来,用生硬的语气宣读了神王赐见的命令,尤里西斯抬起头,立即就从侍女的眼中看到了仇恨,那是一种对全体人类的仇恨。 物伤其类,她是光明神族的一员,自然对武神的陨落充满了感触。而尤里西斯自己,也是在这种心态下要求晋见神王的。不同的是,神族侍女表达出了仇恨和报复**,而尤里西斯能够表达的只能是哀求,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为此,他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止步。”刚刚走进宫殿,侍女就阻止了他:“跪下。” “人族一员尤里西斯,晋见伟大的光明神族神王陛下!”尤里西斯跪在地毯的外端,并没有使用太多尊称;光明神王坐在地毯的另一端,但地毯两端之间的距离,却仿佛让人类一生都走不完。 “你在用什么身份下跪?”神王的声音远远传来:“又因为什么事晋见?” “回禀光明神王,我是以一个人类势力首领的身份下跪,为人类的生存而来。”尤里西斯不紧不慢的回答着,但从他嘴里说出的内容却不简单:“除了皇室身份以外,我还曾经是神属联盟反抗上族的秘密会社成员,所以我知道一些源自远古的历史,也知道一些上族无法容忍的事我毕竟只是一个人类,在这个关头,我只能绞尽脑汁为人类的生存谋划。” “有趣,曾经的反抗会社成员,也会来哀求神族吗?”神王发出轻柔的笑声:“你们不是自诩为有信念的人吗?” “回禀神王陛下,我的信念是为了人类的生存,但在之前我弄错了目标,人类生存的天敌不是上族,而应该是人类自己的一部分。”尤里西斯不慌不忙的回答:“例如科恩;凯达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他的结局,也应该知道人类的结局。”神王缓缓地说:“这里面还有供你游说的空间吗?” “我知道自己的言语是无力的,但是神王陛下,有些事情还可以挽回。”尤里西斯小心翼翼的说:“科恩;凯达和他的拥护者都该死,但在整个人类里面,却还有一些无辜者所以,我大胆恳求陛下,让这些无辜者自救!” “你的确够大胆,”神王笑得大声了点:“让你们自救?” “是的!让我们自救!”尤里西斯猛的抬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说:“请上族赐予我们讨伐斯比亚联盟和第三信仰的权力!” “讨伐?”神王愣了一下:“你们有什么能力讨伐科恩;凯达?” “我们有不想死的军队,有不想死的人民!”尤里西斯面带悲慨:“我们打不过科恩;凯达,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我们可以打败除了他以外的所有斯比亚人!” “然后呢?”神王淡淡的问。 “如果我们能有这个荣幸做到如此地步!”尤里西斯激昂的语气虚弱下去,像是在触碰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魔法球:“是否能请上族怜悯,给予我们这些无辜者以生存的机会” “出去。”神王的回答异常简短。 尤里西斯立即就被侍女丢出了宫殿,如果不是顾及到神王才刚刚见过他,他可能会顺着那几万级阶梯滚下去,最后变成山脚下的一堆肥料。 然而,与尤里西斯同事行动的斯维斯;赫本公爵运气还不错,头没磕多少,下跪时距离魔王比较近,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听到他的哀求之后,魔王还露出了笑容。 “上族的判断标准,你怎么知道的?” “我现在依然是黑骷髅会的首领,”公爵在说出这句话时,眼皮不眨、眉毛不皱:“在黑骷髅会的记录里,我知道了上族释放天罚的条件,也明白现在的人类已经符合这个条件。” “所以你们想阻止”王座上的魔王微微俯低上身:“谁想出的注意?你吗?” “其实不是我,是北条约商首领尤里西斯。”斯维斯坦诚的说:“科恩;凯达为了震慑我们,分别向我们派出一个联络小队,还携带很便利的通讯物品。我和尤里西斯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络,在察觉第三信仰带给人类巨大威胁后,我们才制定出这个大概方法。” “那些事情不重要,”魔王摆了摆手:“关键是凭借你们的能力无法打败斯比亚,也无法把第三信仰的影响力控制在一个区域之内。” “我们可以!”斯维斯不记得最近上次争辩是在什么时候,但他知道现在不争辩的话,完蛋大吉的可不只是自己:“我们可以打败他们,甚至一路到达科恩;凯达面前!” “你们的自信毫无道理。”魔王摇着头说:“但我还是想听听看,你们要怎么打败斯比亚。” “首先,我们确信斯比亚联盟里也有很多人不想死!”斯维斯沉声说:“如果让他们明白跟随科恩;凯达是条死路,还会有多少人拥护他?只要这种舆论的波及面够大,那么斯比亚的力量就会被削弱,而我们的力量会变强大!” “在人类当中,死不悔改的大有人在。”魔王毫不在意:“继续。” “剩下的事情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我们以条约商团为基础组建一支讨伐联军。”斯维斯的解释里充满了军事风格:“鉴于各**力现状,这支军队的数量不可能太多,但幸好科恩;凯达的军队也不会太多,因为我们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去瓦解斯比亚联盟的军队!而且重点要放在刚刚分裂出来的三个帝国身上。” “但那三个帝国,不是依旧由凯达家族执掌的吗?” “是的,可同时这三个帝国拥有的军队也最多,值得我们投入。”斯维斯的语调沉稳而自信:“即便我们无法让他们倒戈相向,但说服他们保持中立却不成问题在现实和生死的压力下,正常人不会选择死路。只要他们答应保持中立,联军的军事进攻就成功了一大半。” “以商团那点军队,又能打到什么地步?”魔王的问题并不尖锐,但要让一个非斯比亚籍的军人来回答的话,难度就偏高了因为近年来还没人打败过斯比亚人。 “南北两个商团的联军同时进攻,而一路上的斯比亚帝国都保持中立的话,我们可以打到待城的城墙下。”斯维斯的回答却给人一种真实感:“我会以生命担保这个战绩,如果我们不能打到待城,请上族结束我的生命。” 魔王笑笑,站了起来。 “按照人类的逻辑,你是一名军人,还是一个统帅,但你能保证的仅仅是打到待城的城墙下面.”魔王一步步走下他的王座,用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脚下这个无谓的人类:“这是你不够勇敢,还是你缺乏信心?而上族又有什么必要,为你和你平庸计划浪费时间?” “如果我们最后输了,上族付出的只是一点时间,这对上族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斯维斯急促的辩解:“但如果我们能实现这个计划,上族赢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上族的得失轮不到你来评论。”魔王不为所动:“人类,回答我其他的问题。” “是!”斯维斯低下头去,想了想才说:“按照我们的预测,科恩;凯达放在待城附近的军队总共有十五万,可能不够但绝对不会超出。我们商团能够召集的军队,大概是这个数量的三倍,但作为发起攻击的一方,这个数量的军队显然不够,更别想靠这点人打下待城。” “所以呢?” “所以打到待城的城墙就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因为我军那时的伤亡将高达五成!”斯维斯的话里包含着一股苦涩和悲壮:“我和尤里斯从没想过,能靠自己的军队打进待城或者抓住科恩;凯达他是上族的,也只能是上族的,我们最多只能把第三信仰包围起来。” “原来你们是这样安排的。”魔王又笑了:“好吧,科恩;凯达由我来收拾,而你们干什么?” “我们能做的就是清除第三信仰的影响力。”斯维斯仰视着魔王:“我们会杀光所有被第三信仰污染的人类,鸡犬不留!只字不留!” “你们真有这个决心?” “是的,我的决心无比坚定。” “那么你自己呢?”魔王的声音变得温和:“你自己是否属于被污染的人类?” “如果我是是的,我已经被第三信仰的主张污染了。”斯维斯的脸色苍白了一下,然后又变得涨红:“但请上族放心,在恰当的时候,我会处理好自己!” “你和尤利西斯策划了这一切,付出巨大代价去实现这一切,可结果却只是带给同类杀戮而已。最后,你甚至还要把自己处理掉。”魔王说:“这种事情在逻辑上是错误的,你这个制定者和实施者没有任何利益。那么,你所说的整个计划也谈不上真实。” “不!我能得到利益!”斯维斯斩钉截铁的说:“我是人类的一员,人类会 因为我的作为而存活下去,这就是一种巨大的利益!” “但你会死。”魔王说:“人类的存在,对已经不存在的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必须的牺牲,魔王陛下。”斯维斯微笑着回答:“如果我的努力和牺牲能换来这个结果,我会非常欣慰因为对于人类,我有一种很深的感情。” “感情,最终的关键还是因为感情”魔王摇摇头:“你回去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覆。” 斯维斯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魔王的背影,他却失去言语的能力,那种浩大的威势和意志绝不是他能抗拒的。他只能低着头,在侍女的引领下退出宫殿。 “魔王,”魔族长公主在宫殿尽头现身:“我们是否要按计划准备?” “当然要准备。”魔王轻声说:“先确定龙族老巢的精确位置,然后,其他准备先放一放。” “这魔王难道是要答应人类的要求吗?”长公主疑惑的问。 “重点不在我这边,而是在神王那里。斯维斯既然找到了我,那么尤里西斯也肯定跑到圣山去了。”魔王笑着回答:“虽然是神王先决定要施行天罚,但他的态度越坚决,心中的惋惜就越浓重。我这样回答斯维斯,也仅仅是给神王一个考虑的时间。” “那么神王他最后会答应人类的恳求吗?” “做什么选择其实并不重要,”魔王的回答很深奥:“这要看神王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如果人类能展现出不一样的特质,那么我们付出点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就算神王答应他们,而他们又做到了,待城和科恩;凯达还是会毁于天罚。” “明白了。”长公主点头后退:“那我这就去安排龙岛的事。” 对普通人类的体格而言,位于光明圣山巅峰的神王宫殿(正门)并不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风能刮起巨大的石头,看似温和的阳光会烤焦人的皮肤,一旦走到阴影之中,寒冷的空气又会把人直接冻僵。 但尤里西斯就跪在宫殿正门下,一次次的昏迷和恍惚,让他无法确定自己跪了多久。仪表早就没有了,他的嘴唇干裂,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片卷起,沁出的血丝来不及滴落就凝固了。如果不是路过的神族侍女不想让他死在宫殿门口,而随手丢一些回复魔法给他,尤里西斯说不定都发霉了。 他是坦西帝国的皇族,当然知道自己这种举动对上位者来说毫无意义,但他能说得话都说了,能做的事也都做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这种缺乏理智的祈祷式行为在神智恍惚的时候,他真的认为这种低姿态的哀求可以打动对方。 而当他偶尔清醒过来时,强大的紧迫感会使他的跪姿更加标准。因为有一句话很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中:在面前,人类永远只是蝼蚁。 蝼蚁,这就是自己的处境! 阵风卷过,带走几片干皱发黑的表皮,揪心的疼痛再次提醒他自己还活着,他抬眼望了望宫殿正门,努力让自己的姿势正规些。 绝不可以半途而废,糟老头子也是能做事的! “尤里西斯,”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你还没死心?” “我”他用嘶哑的声音回答:“我在等神王陛下的接见。” “现在回去的话,还可以享受你人生中最后的安宁。” “请上族允许我的哀求”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咽喉都像是挨了一刀。 “好吧,你可以起身了。”回复魔法笼罩着他:“神王陛下要见你。” ~下期预告~ 两族答应了尤里西斯亲王和斯维斯公爵的请求,于是南北条约商团摇身一变,成为两头武装到牙齿的猛兽。然而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再是以往的斯比亚,而仅仅是以科恩为首的一小部分人。 联军的推进,与之相对的是斯比亚联盟各帝国的态度。在幕后穿梭的信使和说客,已经把利害关系摆在每一个总督和将军面前。在生与死抉择面前,有人坚持,有人退缩,有人背叛毕竟,第三信仰的精神和主张,并不能使待城直接赢得这场战争。 人类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厮杀,血与火之中,泯灭了无数人的勇猛与懦弱、真理和谎言。 待城终於出现在联军视野里,科恩;凯达和他的第三信仰将在这重重围困之中,迎接上族的天罚!(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黑暗传说——元帅和少尉 斯比亚联盟,东北部边境线,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 克拉克河是沿着山脉流淌,然后直入斯比亚内地的一条河流。克拉克河畔,指的是沿河两岸向东北延伸的一块狭长地带。从民生角度看,这里很不显眼,虽然还不至于荒凉,但没矿产没农场,唯一能食用的渔产味道也很糟糕,根本就是个毫无价值的地方。 就算用军事眼光看,这里的地形也没有什么防御价值。 但它在地图上的位置很特殊,至少看起来像是斯比亚联盟突入神属的一个触角,也是最东北的领土,前面就是神属联盟的领地,所以就多少具备了一点儿象征意义。斯比亚帝国在这里设立了代表帝国威严的哨所,还配备了三名文官,可以说是一个完整但袖珍的边防机构。 但这里毕竟远离帝国,哨所建立以来基本上无所事事,全员还没有商路维护队的人多。唯一的一条商路,每月只有三支商队经过,其中一支还顺带给哨所补充给养。所以,哨所就成为了本地防御部队的伤残收容站,从上到下的官兵不是带着老伤,就是正处于养伤期间。 当斯比亚成为一个帝国联盟后,文官跟着上司离开,然而河畔哨所并没有被划归帝国。虽然有探亲归队的士兵汇报了流言,但至少哨所长官没有接到转换效忠对象的命令,所以,哨所上飘扬的依然是老斯比亚旗帜可这一点也是很令人郁闷的事情。 “刀柄,刀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哨所楼顶响起,“我在叫你啊,刀柄。” “不要叫我刀柄!”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咆哮,“我在军队里不是你外甥!我是少尉!你是上等兵!你应该叫我长官!” “是,长官。”笑呵呵的老兵一点也不生气,“你别看啦,再看那旗帜上的图案也不会变。你还是帮我来择菜吧,就快开饭了。” “择菜不是我的职责!我是皇家初级军事学院毕业生!我应该驰骋在战场上!”年轻的少尉暴跳如雷,“结果被发配到这里已经是天大的冤案了,你居然还叫我跟你一起择菜?!你安的什么心?!” “当然是让大家吃饱的心”老兵笑呵呵的回答,“你别着急,这种事情你着急没用,总有一天,上面会记起我们这个哨所的” “你胡说!你混蛋!”外甥围着旗杆走***,还猛抓自己的头发,“我们是正规哨所,去年中还拿了考评优异,年底汇报还写了八页,军部怎么可能忘记我们的存在!这么大的事情,参谋部的长官怎么可能不通知我们!这里面一定有内情,一定有敌人的奸细在破坏!” “派奸细来对付二十多个老弱病残?这得多亏本呐,我们拿的枪都是空心的。”老兵苦口婆心的对外甥说,“斯比亚军队很多,我们什么时候重要过?你还是跟我一起择菜吧这种事情最能让人那什么,哦对,修身养性,这对你的伤有好处。” “养个屁啊!我当不成元帅就是被你们拖累的!”刀柄少尉风风火火的冲下了嘎吱作响的楼梯,“娘娘腔!你死哪里去了?!” “来啦来啦”一个瘦弱的列兵从旁边的伙房跑出来,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围裙的细带很小心的绕过后背,在前面打了一个蝴蝶结,“长官好。” “你他娘能有点军人气概吗?这又不是你家!”刀柄少尉吼叫着,“这是命令!” “是”娘娘腔的桃花眼立即就泛红了。 “打住!不许滴马尿!”刀柄觉得自己也快哭了,赶紧说到正事上,“你回家的时候,看见的那旗帜是什么样的?” “就是那样的,跟咱们以前的军旗一般大。金色打底,里面是一面银色的盾牌,中心是刀剑,下面是两支麦穗儿,”娘娘腔的兰花指在身前打了个交叉,“旁边是一只有翅膀的马,边伸懒腰边吐火,前蹄儿就搭在盾牌上” “那不是伸懒腰,是人立嘶鸣!那也不是马,是魔兽!”刀柄长官一拍脑袋,“你他娘说的是骑兵学院的标志!说另一面!” “好嘛!”娘娘腔委屈的蹲下去,拿根小枝条在地上边画边说,“黑底色,上面是一根黄色粗线条画出几座山,然后是一根蓝色粗线条画成水的样子,两根线收起来的地方交叉,就锋利得像是战刀一样。线条中间是一群向前飞的星星对了,听说叫山水群星旗帜!” “山水群星旗帜?”刀柄少尉若有所得,但立即就被娘娘腔歪着头轻拍手掌的动作给气歪了嘴,“打住!你给我打住!” “好嘛!”娘娘腔有点不满,把身子转过去一点,斜着眼睛看刀柄。 “画出来!你妈的参谋部不给我发旗,我们就自己弄!”刀柄少尉一拍大腿,“娘娘腔,我们的风格就是不等不靠!你给我弄块黑布,把这旗帜画出来,马上!” “那晚饭怎么办?”娘娘腔大惊失色,“我在切菜呢!” “少吃一顿又不会死!”刀柄少尉推了娘娘腔一把,“记住了,旗杆也要!” 才把娘娘腔弄走,刀柄头顶又传来他舅舅的声音:“长官刀柄刀柄?” “又怎么啦?”刀柄少尉抬起头,因为旗帜的事情有了着落,他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菜你一个人慢慢择吧,晚饭嘛,晚一点没关系。” “正事啊,好像那边” “正事?”刀柄笑了笑,“你老人家安静一会儿行不行啊?” “安静!”刀柄舅舅一把菜砸下来,顺带把自己的妹子也骂进去了,“安静你妈啊警报!正前方出现大批军队!” “我这就上来收拾你!”刀柄少尉摇晃着屁股没躲开,反而在地上摔了一跤,引动了手臂的旧伤,于是嚎叫一声,“蹬蹬蹬”的冲上了楼梯,“你个老东西三天不打就皮痒!在哪?啊?大批军队在哪?啊?你眼睛被内裤盖住了?啊?有谁会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 他舅舅拄着拐杖,一只手臂直指着商路,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在商路的彼端,一支数百骑的马队正快速奔驰过来,他们队形严整,气势汹汹,后面的烟尘冲霄而起,居然是一副强行冲关的模样! 在这种时候,出现这种规模的马队冲关,那显然不是什么商队,而只能是敌人敌人!“我的妈”刀柄的愤怒之脸立即变成了苦瓜脸,一双眼睛大张着,手脚冰凉,额头上的冷汗淋淋而下。 “怎、怎么办啊,长官?” “我想想,让我想想”刀柄的话也说得不利索,恍惚了好半天才说,“让我查查看。” 在小本子上看了几眼,刀柄才镇定了点,对他舅舅说;“要敲钟,等我的命令你再敲。” 呼出几口气,猛拍了几下胸口,刀柄少尉尽量让自己保持着严肃和冷静。他走下岗楼,命令一位有骑兵经验的老兵把哨所唯一的战马带到隐蔽地带,一旦这里开打,立即向后方报信。 马匹远远跑开,已经看不见之后,他才走回院子里向楼顶的舅舅点头示意。老头回身抓住警钟挂绳开始摇曳,沉闷的、有别于开饭钟的声音立时充斥在山水之间! 小小的哨所内,各间房里相继走出些士兵,他们茫然的看着少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刀柄的一再催促和解释下,这些老爷兵才知道是出了状况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最初表现比刀柄要好很多。他们几乎没有惊慌,最多露出一个冷笑,然后就抓起武器,或快或慢的跑进岗楼,有的持枪站在栅栏后面,有的把弓箭架在垛口止。 “没事,长官。”甚至有个老兵跟刀柄说,“我们是斯比亚军!” “当然,”刀柄把胸膛再挺得高点,“我们是斯比亚军。” 包括刀柄少尉在内,哨所兵力一共二十七人,潜伏一个,还剩二十六人。其中四个行动不便、三个缺手指、二个断臂、一个聋的,其他人都有摔伤或刀伤在身。战斗力怎样,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身处于此的士兵却没这个担忧,他们在一板一眼的进行战斗准备。整个哨所,就这样被一种悲壮的气氛所笼罩。 “报告中型弩机一架,准备完毕!” “报告手持弩箭十具,检查完毕!” “报告烟熏桶二十个,检查完毕!” “报告火油实弹两箱,检查完毕!” “收到!”刀柄少尉按照训练步骤回答,“各级准备,看我手势有礼有节、不损国威!” “是!”苍苍白发飘扬在购楼上,布满皱纹的手扶住了弩机,“有礼有节、不损国威!” 而对面的马队,此时正顺着商路轰轰隆隆的冲过来,近了,更近了,他们有如林的长枪,有壮硕的身躯地面开始震颤,栅栏的尖刺跟抽筋一样上下抖动。那些军服和旗帜,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血腥味! 刀柄少尉突然想起一件事,懊悔不已的看看头上的老斯比亚旗:“坏事啊,早说没有旗帜就是不行,现在怎么办?这下可得丢脸了。” “长官。”娘娘腔悄声说,“我可以先画个小的。” “士兵们,坚守岗位。”刀柄看了他们一眼,出奇的没有骂人,“你们的责任是杀敌!” “是的长官!”二十五人同声回应,但相对于对方的骑兵来说,这点人真不算什么。 “你们平时就对不起我,但现在我不说这个。”刀柄少尉接过手下递来的信号旗,整理了一下军服,“记住啊,一会我肯定被踏成肉酱,但你们一定要杀几个给报仇!” “放心去吧,长官。”一个老兵回答他,“肯定让你赚。” 刀柄揉揉发白的脸,慢腾腾的走到商路正中,把头向上扬起并亮出鼻孔,估量着对方的速度,把双旗一举,嚣张无比的大喊着:“这是斯比亚边境,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的口令声绵延不绝,一节节的响到了远方,犹如是刀柄少尉的话的回音但这有点不可能啊,没听说人口令的回音会越传越清晰洪亮的,但要说敌人在帮忙传口令的话,呸!谁吃错药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人更觉得不可思议,对面的马队在减速,而且在警戒线外停住了。 停住了?!二十六个人都在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 马队前列停在警戒线以外,然后四列队伍往两边一分,让出中间一条通道,两匹高大的战马从后面赶上来。马上的骑士裹着黑色披风,满面风霜,其中一人的头盔上还有两条划痕。“停止前进!”刀柄少尉虽然惊讶,但却面不改色地说,“这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斯比亚联盟边境!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通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知道。”对面那位年轻点的骑士驱马上前,停在刀柄身边,“这是我的证明,识字吗?” 刀柄冷笑一声,抓过对方递来的身份证明,刚看见封皮就“咦”了一声,然后又翻开仔细看了一遍,狐疑地反问对方:“联络部?斯利达准将?你们要打我们这过?” 他问一句,对方就点一下头,裹在身上的披风散开,刀柄看见了他独特的军种、军衔。 然后,这位疲惫的联络部准将说:“不只是我,还有斯比亚联盟第一方面军,全员一万六千四百余人。验证吧,别废话。” “是的长官!”刀柄一个立正,“我马上安排。” 然后他转过身:“警报下降至三级!边防小组下楼验证!其余人手继续戒备!” 哨所楼里顿时一片呼气声,几个士兵面带惊喜的下了楼,麻利的摆开工具。其实验证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斯比亚军队系统有慎密的识别手段,所以刀柄这边只验证了第一方面军指挥部的军官,就知道这支部队的性质没问题。 但程式不得不执行,刀柄就选了几个熟悉业务的士兵专门盖章。甄别奸细的事情不用哨所管,他们也缺乏相应的人手和技能,费这闲心还不如准备点热水去在验证开始后不久大家就知道没事了,然后,这些久久没上战场的老兵就开 始热情的跟对方拉家常套近乎,想得到点对方的来历和内幕。 在军队里这种事情很平常,不触及机密的话一般人都会回答,哪怕近卫军、亲卫军都不例外。但今天,老兵们却碰壁了,无论他们多热情,多体贴,对方都沉默不语。个别老兵看出,那是一种带着杀意和愤怒的沉默因此,现场的气氛又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带领第一方面军的是两名准将,除了斯利达准将之外,另一个准将叫罗曼,刀柄听说这个罗曼才是真格的指挥官,但他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其实两个人的话都不多,他们就站在路边的岗楼上,不喝水,不吃东西,默默的看着部队经过。 而刀柄作为本哨所最高长官,也要在旁边听候差遣。因为站的高,他越看越心惊。 前面的马队有千多人,全是清一色的轻骑兵,后面陆续有不是骑兵的马队过来。大概三千人之后,军容就不怎么整齐了。盔甲凌乱就不用说,还有人把战刀直接别在后腰上,有人的枪尖磨得短了两分,甚至有整个小队把自己绑在马鞍上睡觉! 刀柄曾经以救护兵的身份上过战场,一看就知道这是打过连番恶仗的结果! 从中军的队列里有大量的伤员出现,轻伤、重伤、断肢的、伤口还在滴血的甚至有十多名重伤员硬撑着越过边境线才肯咽气!娘娘腔他们准备的热水根本就不够,刀柄知道后,把仓库钥匙拿出来,但里面的药品和绷带几乎是马上用完。 岗楼下,一名脸色憔悴的少校骑着马慢慢过来,他半个脸都包着绷带,打结处还滴着黑血,下地之后几乎站不住。但等一名救护兵过去扶他时,却被他粗暴的一掌推开两名带着军法袖套的军官互相打个眼色,悄悄的靠近。 少校打个踉跄,回过身,解开另一匹战马背上的篷布,吃力的抱起上面一具已经僵硬的身体。然后又回转身,一步步的向着岗楼走来。 前面的队列让开了,军法官也停住了脚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来到认证窗口,少校咬牙稳住,单手把一个军官证明递到刀柄舅舅面前,半边脸挤出一个恶鬼一样的笑容刀柄他舅都吓傻了。 “拜托你啊,老兵,给他盖个章吧”少校的声音嘶哑,语气更是近乎哀求,“这样的话,他也算回家了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副官,很勇敢的真的很勇敢” “是的长官。”刀柄的舅舅哽咽了,热泪顺着皱纹滚滚而下,入境章重重的压在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军官证上,“您的副官回家了。” “还有我们的队长拼了十八个狼人武士!老兵,也给盖一个吧!”“老兵!这是我们的参谋,一直想回家看四个女儿,拜托了!” 两名准将一字不差的听到了下面的话,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但却一言不发。 刀柄张目结舌一阵才记起自己的职责,赶紧来到一楼,对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说:“盖!我们都会盖的!一个都不会遗漏!请大家按顺序来,慢慢来!” 等他安排好一切再回到楼上时,那位一直沉默的罗曼准将开口说话了,而且吓了他一跳:“谢谢你,少尉。” “举手之劳,长官。”刀柄规规矩矩的站到旁边,心里却像是开了锅一样:多忠勇的部队,多体恤的长官,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又该是多么的惨烈! 中军过完之后是后军,等后军过完已经临近午夜了,但两位准将还没有下楼的意思,刀柄好容易才找了个空闲,去搞了点热粥端上来给他们,但准将们执意要留刀柄一起吃,他哪能回绝?于是三个人就着篝火的光亮,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起来。 这是刀柄吃得最心惊肉跳的一餐,不为别的,他就怕再听到比眼前更惨烈的消息。 “最新情报,拖后的小分队大概会在黎明时到达。”放下碗之后,斯利达准将开口说,“很惭愧,我不能等候他们入境了,我要去做事。”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去忙你的吧!”罗曼准将点点头,郑重的说,“谢谢。” “有件事要拜托你,这本是察台准将拜托我的。”斯利达准将掏出一个红色布包,打开,露出一块黝黑的金属,正中间镶嵌着一块白色石头,然后他把这个递给罗曼准将,“在你回到待城的时候,请把这个交给总参谋部战略侦察局的玛鲁少将。请转告他,察台受他多年教导但现在才醒悟,决意跟他和解,并结成生死兄弟这块森林精华石,就是永恒的见证。” “交给总参谋部战略侦察局的玛鲁少将。”罗曼点点头,“我记住了。” “再会。”斯利达准将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岗楼,直至被拐角的黑暗吞没。 “长官,长官”梯子旁响起一个刻意被压抑的声音,“我把东西做好了” “这是我的下属。”刀柄很不好意思的道歉,“他没恶意,我去看看。” 罗曼准将看着两个人在拐角窃窃私语,中间还有低声的训斥,于是就走了过去。结果,他看到不满的少尉、委屈的列兵,还有一面简陋得不成模样的旗帜。 “你们没有做对,这是三十六部族的军旗。”了解原委之后,罗曼摇头说,“新旗帜我这里有,可以给你们一面。” “太谢谢了,长官!您不知道,我们就盼着这面旗啊!”刀柄的感激溢于言表,“娘娘腔,把我房里的野味都给长官装上!全部!” “是!”娘娘腔大踏步的跑了,姿态也不再温柔的像是花间蝴蝶。 “你有一群好兵,你也是个好军官。”罗曼准将突然开口,“少尉,你们也跟着撤吧,前面有敌军过来了,他们的强大,不是你这哨所能抵挡的。” “是的长官”刀柄答应了,却又摇摇头,“但我们没有接到撤离命令。”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没有命令,我们撤离就会犯军法的。”刀柄说,“长官,后面百多里有个二级营地,是我们的上级,要是您路过的时候能说一声,他们就会给我们下撤离命令了。” “好,我会让副官去办。”罗曼准将点点头,“你机灵点。” “谢谢长官!”刀柄少尉行了个军礼,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次日中午,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一面巨大的新斯比亚联盟军旗缓缓升上新旗杆,在阳光和微风中骄傲地飘扬起来红底色上有一个比斯大陆轮廓,正中心是一朵金黄色的七瓣花,中层有一圈银色的星辰围绕花朵,而最外围,是由各军种武器组成的叶片! “这才是我们的军旗,”刀柄在院子里仰着头,心满意足的对左右说,“大家看啊,只有我们才配得上这种气势的旗帜!” “满意啦?”他舅舅在墙根坐着,“那就赶紧收拾,算时间,撤退命令一会就要到了。” “好,大家都收拾去。”刀柄向上喊,“娘娘腔,你打个活结,不然命令来了可来不及手!” 娘娘腔兴高采烈地点着头,但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手抬起来,指着正前方。 “是第一方面军的断后部队到了?”刀柄登登登地跑上楼,举目正前方看过去然而他看到的,是密密麻麻一大片的陌生旗帜! “娘娘腔,你先打个死结,然后下去叫老蔡根牵马潜伏。”刀柄拿出小本子,翻找后倒吸一口凉气,“是北条约商团军!” 警钟,再一次在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响起,二十六人也再一次涌进了岗楼。 “报告中型弩机一架,准备完毕!” “报告手持弩箭十具,检查完毕!” “报告烟熏桶二十个,检查完毕!” “报告火油实弹两箱,检查完毕!” “知道了,等我命令。”刀柄干咽着唾沫,嘴里一阵阵的发苦。因为这次根本还没轮到他出场,对方的骑兵就猛冲而至,直接绕过他的岗楼向后面去了。这是完完全全的突袭战样式,一个小小的哨所并不值得他们关注。 而哨所周边全是平地,刀柄拿对方也毫无办法,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栅栏前。 但刀柄少尉站的很标准。 骑兵过完是步兵,步兵过完是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兵,他们无一不对刀柄发出嘲笑和讥讽。 但刀柄少尉依然站的很标准。 一直过了两个钟头之后,一面巨大的陌生军旗才慢悠悠的来到岗楼前方,一位仪态威严的老者骑在马上,仔细的打量了对面的斯比亚军旗,然后,他看见了岗楼外的刀柄。 “阿德勒上尉。” “在!”一名青年军官驱马上前,“亲王殿下!” “劝降。” “是的长官!”青年军官单骑直接奔向岗楼,在刀柄身前的警戒线外,他俐落的下了马。 “停止前进!”刀柄少尉看着来人,以最威风和严肃的神态说,“这里是神圣的斯比亚联盟边界线!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是北条约商团联军上尉阿德勒,现受我方长官命令,敦促你和你的部下投降!顺便告诉你,你身后的营地已经投降了,你们是孤军。” “这里是神圣的斯比亚联盟边界线!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听到了,少尉。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不需要付出额外的伤亡。”阿德勒说,“在我们商团联军对斯比亚宣战的那时起,这条边境线就不再神圣,它是我们必须跨越的!” “这里是神圣的斯比亚联盟边界线!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明白了。”阿德勒点点头,“你们拒绝投降。” 阿德勒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毫无预兆的出手,一把抓住刀柄的军服把他拖到自己身前然后用接连的跳跃,快速拉开与岗楼的距离! “战斗!” 随着岗楼上一声苍老的号令响起,十枚弩箭齐射,攻击范围笼罩了阿德勒和刀柄两人但阿德勒的动作却是更快,还没等弩箭射到,他已经退了出去。等弩箭再次瞄准的时候,阿德勒已处于一圈盾牌的严密保护中了。 “长官!”阿德勒把打晕的俘虏丢到亲王马前,“劝降失败。” “记录。”尤里西斯亲王没有看他们,“今日正午,北条约商团军正式对斯比亚联盟发出宣战通告。首战,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斯比亚守军全员向我投降。我命令,各部队以今天正午作为战争计时,按计划推进战争进程!” “是!” “阿德勒,你没做好,罚你单独拔掉这个哨所。”亲王这才看看地上的刀柄,“饶他一命。” “明白!”阿德勒立正,恭送亲王离开。 “傻子,把他吊起来,叫醒他。”阿德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不投降的下场,而且在何种下场里活得足够久。” “是,长官。”一个高大的少尉走过来,先把刀柄吊在树上,然后抡起刀鞘两下就把他从昏迷中打醒他睁眼的时候,正好看到阿德勒冲进了岗楼,那些老兵油子们不愿去打扫的灰尘激荡着,从各个射击孔中喷射出来,粉红粉红的。 “这里是神圣的斯比亚联盟边界线!”刀柄双眼布满了血丝,声嘶力竭的喊,“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会拔掉一个又一个的岗楼,消灭一支又一支的斯比亚军队。”归来的上尉用一张洁白的丝巾擦完手上的血迹,然后把这丝巾堵在他嘴里,“我叫阿德勒,如果你有心实践你的话,我会等着你。”(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末日之战~ 圣洁肃穆的光芒环绕着高山一样的祭坛,巨大的花岗岩拱门高高耸立,周围回响着抑扬顿挫的祈语。一条极尽奢华的地毯穿过满地匍匐的黑暗神殿祭司,铺到荡漾的光幕外面,正等待着黑暗魔族的大驾在前面的第一轮战况传来之后,最伟大、最睿智的黑暗魔族,终于回应黑暗魔殿的祈求,答应派员直接参与战争了! 这真是谦卑的人类的胜利!有了黑暗魔族的直接参与,想必战后的清算也不会太严酷。但这些十二万分虔诚的祭司们,却不可能知道光幕的另一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回禀长公主大人,参与人类战争的本族成员已经到齐!”地狱岛广场,上百位黑暗魔族成员排成整齐的队列,面向他们的长公主行礼,“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们就将怀着对王上的无限忠诚奔赴比斯大陆,惩戒无耻叛逆的人类,彻底挖掉第三信仰这颗毒瘤!” “睿智的魔王大人在注视着你们,大人的意志,即是尔等的使命,以前,现在,直到永远!”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轻轻点头,对着百名戎装在身的魔族成员说:“各位魔族战将,这次比斯大陆的战争不同于以往的大战,魔族成员直接干涉人类战争这也是第一次。所以,本宫要求你们,除非战况陷于胶着,否则不要轻易出手战争全程最好由人类自己完成,我们需要的是一场战争,规模越大越好。” “遵从长公主大人旨意!”魔将们整齐回应,“以我等的信仰和灵魂为誓!” “光明神族也派出了战将干涉战争,你们在战场上一定会相遇。但本宫要求你们放下以往的种种,对神族成员要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切都以战争进程为根本。” “遵从长公主大人的旨意!”领头的战将上前一步,“长公主大人,有密报显示,参战的人类三方势力,他们的首领在暗中交涉。所以我个人在怀疑,南北条约商团是在以战争为掩饰,想逃脱之后的惩罚!其实在他们的首领心中,未必就拥护我们黑暗魔族!” “你能想到这点,很好。”爱米妮殿下说,“人类从来就不会单纯地思考什么,总是会在各种各样的利害关系中摇摆。所以,你的怀疑是事实,本宫一点也不惊讶。” “那么需要我们在中途纠正这一点吗?” “不!因为这是战争中最有趣的一点,也是我们最想看到的景象。”爱米妮殿下说出了原因,“你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扩大战争的规模,让鲜血流淌的更多,让仇恨凝结的更深厚在这种结果之下,几个人类首领能挽回点什么?他们的共识会是多么的渺小可笑?他们发起一场试图挽救自己的战争,却在吞噬越来越多的同类,等他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想必会感到人类最深切的悲痛和绝望,那将是十分有趣的事情。” “我等明白长公主大人的意思了!”战将首领重重的点了点头,“请大人下达旨意吧!” “黑暗魔族的战将们,现在,本宫命令你们去比斯大陆建立信仰的功勋,以此作为向王上的献礼!”爱米妮单手指着传送门光幕,“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 “遵从大人的意志!”战将首领转身发令,“黑暗魔族战将们,出发!” “遵从大人的意志!”广场上绽放出一团团深紫色的光芒,战将们挥动羽翼,几人一组气势汹汹地向着传送门飞去他们瞬间就穿越了光幕,现身在比斯大陆的祭坛上,然后毫不停留地顺着铺就的地毯向前飞。在顶端的魔法阵中抓起一两个祭司向导后猛然提速,闪了几闪就接连消失在天空中。 “伟大魔族的奇迹啊!”祭坛之下,一群身份低微的祭司们仰天呼喊,“奇迹啊!我们有救了!坚贞忠诚的人类有救了!请拯救我们吧!” 激昂疯狂的呼喊传上高空,不知惹恼了哪一位魔族战将,一个硕大的黑色光球滚滚而至,“轰隆!”一声巨响后,这群祭司站立的地方就变成一个深坑,那些因为兴奋而高喊的人们消失在烟尘中,连一点骨头渣都没有留下! 战争零时之后第十天,森格菲帝国(原坎普帝国)首都,尤金城。 与父亲的莫西克帝国和弟弟的安瑟帝国一样,力克·凯达皇帝陛下执掌的森格菲也很不平静。 帝国八行省都是之前的坎普领土,是靠几任将领带着斯比亚禁卫军一寸寸用鲜血和生命丈量出来的,大批国民是从驻军出来的,甚至连部分政体都是从禁卫军统领府蜕变而来。 战争爆发时,帝国上下被黑暗魔族压迫,又受到莫西克和安瑟的影响,力克陛下只能表明中立。但当战争进行到现在,随着战况的传递,过半官员和国民的情绪都被压迫到一个临界点,群情激愤之下,没人能压制得住,也没有道理能压制得住。 南条约商团跟北条约商团的状态不一样,他们并没在隐秘外交方面投入太多的精力,这大概跟力克·凯达陛下的火爆性子有点关联,斯维斯公爵担心逼迫过甚的话会产生负面效果其结果就是,商团联军对森格菲帝国的控制不如莫西克帝国和安瑟帝国。但即便如此,森格菲帝国十几个战斗力最强的军团还是在其严密的监视之下。 只要是五十人以上的调动,都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连那些战斗力不强的守备军团和三线军团也处于商团军密探的视野边角。对首都和皇宫的监视更是必要的,力克·凯达陛下心里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但他的言行举动对商团军来说却不算什么秘密。 深夜,尤金城外三十里处的农庄,十几位农夫装束的壮汉正聚集在地窖里,围着两支火把悄声商议着什么,围在当中的小木桌上有一张地图,线条和标注都是典型的军事风格。 “注意,客人来了。”地窖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记住,不要行礼,不要叫名字。” 众人微微点头,站在原地静静等候,不一会,地窖另一扇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支火把探了进来,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跨了进来他整个身体都裹在一件破旧、散发着酸臭味儿的大氅里,风帽已经被随手取下,长方形的脸上神情严肃。 “陛陛下!”虽然得到了命令,但人群中还是有人惊讶的低声叫出来人的身份。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做一件极为危险又不能回头的事,付出生命是最好的结局。力克陛下的出现。却是一种实质性的肯定和援助! “你们要去死,我不能同行,但来送送还是能办到的。”力克陛下,“我费尽心机才甩掉了监视的人,抓紧时间把你们的计划拿来看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是!”立即有人重新铺设了地图,把战术布置讲给他听。力克在成为陛下之前是一名能文能武的才俊,虽然被他弟弟的光芒所掩盖,但这些下属却深知力克陛下的能力。 “我们集合了两个军团的人,一部分是三线部队的小单位,另一部分是从农场和作坊里零散召集的退役军人,军官配备充足,参谋作战、后勤指挥这些部门也能搭建起来,就是装备方面差点。”一个看似头领的中年人介绍说,“目前聚集在这里、这里和这里。” “装备方面不用担心,”力克陛下点点头问,“你们从什么方向走?” “我们决定直接向北!”中年人回答,“现在的斯比亚需要一种精神!” “建议你们绕个小弯。”力克陛下的手指点到地图上,“这里是一个秘密武库,库存着大量装备,特别是箭矢之类。如果有人在恰当的时机到达,会发现武库守军已经叛乱。” “这这会给您带来大麻烦。” “不会,这里距离商团军太近,被洗劫是迟早的事。”力克陛下平静地说着,手指又开始在地图上移动,“这里是一个军用作坊,这里是一个走私马场,哦,这里是一个退休军官会所都是意志不坚定的家伙,被洗劫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激,您想的太周到了,我之前还吐您唾沫” “是我,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激。将军,我会终生铭记你所做的一切!”力克陛下扶住要下跪的中年人,“曾经,我以兄长和骑士的名义起誓,要终生保护我的弟弟。但今天,在我弟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法去实现这个誓言我心如刀割!而你,将军,你的行动使我心里好受一些。” “您的职责不在这里。”中年人微笑着回答,“请放心,我们这些人大多是独身,即使有亲人也是在待城我们也有誓言,而且请相信,我们会替您完成誓言的!陛下,请保重!” “诸君,保重。”力克的目光扫视过去,暗淡的灯光下,他记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但他却没有办法去记住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普通将士多达两个军团的将士!在南方战区一线完全沦陷的时候,在南商团军气焰嚣张向二线进攻的时候,这些背负叛逃污名的将士们正跋涉在去往边境的小路上,他们没有马车,没有后勤,甚至没有武器! “我的战士们,战斗!去战斗!”回到皇宫,力克·凯达在最高的塔楼上望向北方,紧握着双拳无声呐喊,“你们背负着斯比亚现在最需要的精神!” 战争零时之后第十一天,清晨,莫西克帝国南方地区,桑干河渡口。 “老爹刀柄老爹!”渡口岗楼下有个嘶哑的嗓子在叫,“木筏子搭好了!” “知道了!”正在升旗的刀柄答应一声,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找矿工,你去安排人渡河,抓紧时间先让孤儿和伤员先走。” “不行,让文件先走。”维克妈咪从观察孔中回过头来,“文件第一!”找矿工站在原地“啊”了一声,不知道听谁的才好。 “文件都是死的,人命才是最宝贵的。”刀柄没好气的看着维克,“你的文件那么宝贵?” “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战争时期的辨识文件!”维克犹如被踩到了尾巴,蹬蹬两步冲过来抓住了刀柄的衣领,“你知道这些文件的意义吗?只要有了这些文件,那些死在敌人手中的战士才能进烈士墓园!那些背叛陛下的人才会被万世唾弃!那些忠贞的官员才能不被埋没!没有了文件,你就是个死人、是个俘虏。甚至是个叛国贼!” “老爹,妈咪,我有个主意。”一名最早跟随在维克身边的军乐团女准尉说,“文件不太厚,有坚硬的牛皮封面,可以让孩子们用防水布绑在前胸和后背上,就像是盔甲一样呢!” “就这么干!”刀柄正愁找不到折中的办法,听到这个主意大喜,连忙吩咐手下去张罗。而维克也能接受这个安排。于是,两个人又变得亲密无间起来,开始肩并肩地视察防御。因为在他们立足的渡口岗哨外面,一队队的商团军正在集结,马上就要展开进攻了。 自从那个商团军侦察兵跟上之后,刀柄等人的撤退就变得极为艰辛。商团军专门派出一支部队对他们展开围追堵截,如果不是有熟悉道路的下属带着走捷径,这堆人早完了。但就算这样,刀柄他们还是没能抢在商团军前面,而是活生生地卡在敌军前锋和中路军之间! 这不奇怪,商团军的前锋是精锐,装备好跑得快,早就顺着大路不见人影了。而跟在后面的中军因为要到处掏装备武装自己, 逐渐落下了达数百里的距离。这个宽大的缝隙里没有敌军大部队,只是充斥着难缠的商团军侦察队非常非常的难缠。 敏锐的狼人、潜伏的石像鬼、空中巡逻的狮鹫骑士、两人一组的半兽人,刀柄带着大家一路不断战斗,苦苦支撑着向待城前进。每一场战斗都是陌生的,一路都有人牺牲,那些熟悉的下属倒下,长眠在故乡的热土上,刀柄甚至来不及去悼念他们,就要带着新的伤痕和新加入的下属继续使命。不断加入的士兵超过三百,刀柄事实上已经成了一个少尉营长。 加入的人很多很杂,有成队溃逃的士兵,有拖家带口的平民,有慌乱惶恐的官员商人,刀柄甚至带上了一个孤儿院和半个伤兵站没有理由不带上他们,至少刀柄想不到理由,因为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方面军入境的情景,记得那种要回家的悲痛。 走桑干河是捷径,从这里过河之后就能直接进山,很安全的路,再前进几百多里就是另一个渡口,对面是属于待城边缘的森林给商团军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进待城的森林! 千难万苦之后,他们昨天晚上到了桑干河渡口,这里原属第六分战区驻守,当然,这个分战区的部队都跑去圣都了。商团军前锋倒是没从这里过,但万恶的内奸却早就把渡船烧掉了!他们不敢烧仓库,因为商团军还需要东西武装,刀柄到的时候,内奸们还开门来着。 追兵是整整一个步兵团,几乎踩着刀柄他们的脚后跟赶到。于是岗楼两边都点起了火堆,橘红的火光中,这边扎木筏,那边扎投石车,中间是疯狂搏杀的军人们,一场血战直到天亮,商团军在岗楼外留下好几百具尸体现在,刀柄他们的木筏终于扎好了,但这样意味着商团军的投石车也快扎好了。 我们还有两百多能战斗的人。”妈咪再一次清点人数,“刚才那一场,又少了十多人。” “不亏,我们杀了一百多。”刀柄回头看看飘扬的斯比亚新军旗,“安排好,我估计他们要来个狠的,哨所可不是要塞,这墙禁不起砸。” “可以渐次撤离。” 维克看看后面的渡口,在那里,三只简陋的木筏载满儿童和伤员,正在启动它们的处*女航,人们用水杯和木棍努力划水,试图让速度更快一点。 “我担心时间不够” “没事的妈咪,我可是刀柄!”刀柄大力拍他的肩膀,“我是见水就走运的人,我走运了,你就走运,大家就都走运!” “你可别说这个。”妈咪立刻开始摇头,“你走运都是有代价的” “敌袭投石车!”妈咪怪叫一声,“我真是嘴贱!” “轰!”的一声,岗楼顶上挨了一发石弹,灰尘飞溅,旗杆被从中打断! “扶起来!给我扶起来!”刀柄抓起自己的战刀,大声下令,“都低头注意防御,等狗丨娘养的上来了,就给我狠狠地杀!” “我爱你们!”维克扛着他的魔法杖跑向位置,“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妈咪爱你们!” 为渡口而设的岗楼是个沙漏形状,其实是由两个一样大小的子楼组成,岸上有一个,另一个建在水里的小沙洲上,中间用石墙一样的多孔桥相连。沙洲、子楼把整个码头围在墙体里了,很安全的设计。然而终归太小,墙上站上五十人都嫌多。但敌人也痛快不了,岗哨三面同时进攻,加后备和弓箭手,他们最多排开千把人。 但因为有了投石车,商团军的气焰高涨,他们在弓箭射程之外整队,然后扭动着大屁股,“嗷嗷”乱叫一通冲了上来。云梯、盾牌、刀枪混杂在一起,在雨中构成一幅怪异的画面。 “弓箭自由射击!”刀柄铁钉一样站在指挥位,拄着战刀,冷静沉着,“檑石准备!” 一蓬蓬羽箭飞出,扑向那些盔甲杂乱的敌军,在队列中扎出朵朵血花,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混着雨水流到泥浆中,又被无数只脚踩过,立即变成一片污浊的暗红商团军的弓箭手立即还以颜色,但是守军完备的盔甲和战术安排,最大程度地降低了远端伤害。 “一线即将接敌注意补位!”刀柄的综合指挥经过多次实战锻炼,此时已得心应手。 “杀!”顺着云梯爬上来的敌军刚刚露头,一排长刀就贴着箭垛砍了过来,“噗噗”声四起,十几颗头颅飞上半空! “注意敌军偷袭精英分队上!”刀柄向维克一招手,“魔法预备!” 果然如刀柄预想的那样,商团军的偷袭小队就隐藏在普通士兵中间,狼人、蛇人、石像鬼都不缺,居然还有萨满!他们中有的人是从天而降,有的人顺着墙根爬上来,还有的站在远处使阴招刹那间,墙上杀成一片,后续的敌军得到空档,正在疯狂地向上爬!此时的岗楼就像一只死虫子,而商团军就是淹没它的蚂蚁群! 该死的商团军投石车,居然不怕误伤一直在发射! “劈啪!”一声,银亮的闪电划过,先烧焦石像鬼,再烤熟了蛇人,最后在狼人的身体上留下一道乌黑! “老子是魔法学院留级生!老子有的是卷轴!”维克晃动着魔法杖,开始跟远处的萨满过招闪电、冰箭、土元素召唤,打的比战线上还要热闹! “二线补位!三线弓箭支援!”看到敌军的攻击力度和自身伤亡,刀柄连续下令,“把伤员拖下去!弓箭手要节约箭矢!” “杀啊!”替补的战士冲上来,用简短而激烈的战斗把爬上岗楼的敌人杀下去! “冲啊!”但是第二批敌人又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裹带着第一批的残兵继续冲击! 嘶哑疯狂的叫喊中,战斗愈加的激烈残酷,一个战士倒下,立即有另一个战士接替岗位,雨水带着血水顺着岗楼向下流,慢慢的染红了墙体,在外面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血洼,商团军的尸体在岗楼下堆积,守军的伤员也在向码头空地转运毫不间断的厮杀中,三只木筏被绳子拖了回来,即将开始第二次航行。 “稳住!”刀柄高呼,“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其实不用他说,每个战士都毫无畏惧,在连场的厮杀中,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战斗力他们是斯比亚的战士,是任何帝国的军人都比不了的!哪怕是一个新兵,在他死之前也能带给敌人数倍的伤亡! 只要有人指挥,只要有人带领他们抵抗、杀敌,这永远都不是一个问题! “敌人的援军!”在木筏第三次航行时,商团军的另一个步兵团赶到了。 “孩子们,我们加餐了!”维克高喊,“妈咪很高兴,你们高兴吗?!” “高兴!”在肯定的回答中,敌人的生力军冲了上来。 “全力!杀敌!”刀柄不再有顾忌,他知道对方势在必得。 木筏第五次航行时,敌人的特殊兵种集团冲锋,除了普通手段之外,居然有野蛮人在墙下直接丢人上来。木筏第七次航行时,刀柄手里的武器已经是一柄长刀,一刀一个砍得好不痛快!然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伤痕在不断增加,到了木筏第八次航行时,“当”的一声,刀柄那残破不堪的盔甲终于瓦解,他只是笑了一声,光着上身继续杀敌! 一直保持均速的魔法,却在这个时候中断了,刀柄急切的回头去看维克倒下了,小护士正在包扎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 “敌人的毒。”小护士的回答很简短,刀柄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维克的魔法杖把一个小黑人钉在墙上,小黑人的双眼部位是两个深坑,绿莹莹的东西正向外流。 “轰隆”岗楼外墙被石弹彻底破坏了,正在一块块的往下掉。 “都撤到沙洲岗楼!”刀柄扶起维克向后走,“你快上木筏。” “不行,我必须跟你一起进退!”维克疯了一样地大叫:“我才是长官!我还有用!” “好,一起吧!”刀柄看看天色,自己给自己包扎起来。退守沙洲岗楼的战士还有三十来人,其他的都已经登上木筏,开始第十次强渡。然而这次敌军聚集了起码六百人,正从三个方向强行靠近,在他们兴奋和疯狂的脸上,行动意图已经表现得很充分了。 当敌军开始逼近时,刀柄对他的战士们说:“我们一步都不能后退!因为后面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退无可退!战士们,你们忘记我们的光荣了吗?” “没有!” 敌人开始冲锋时,刀柄问,“你们畏惧敌人的残暴了吗?” “没有!” 敌军开始登梯时,刀柄高喊:“好!全体注意跨过千山,撕裂寂静,起!” “跨过千山,撕裂寂静;越过大江,黑暗咆哮!”战刀缓缓举过头顶,士兵们脸上写满坚毅,“我们是帝国的军团,如同暴雨中雷霆闪电!” “铁血誓言,终生不变;征途漫长,谁敢抵挡!”战刀狠狠地劈下,商团军的血肉在漫天飞舞,“我们是帝国的军团,敌人不过是盘中美餐。” “肩并肩,顶天立地!”双眼包着绷带的维克猛地站起,魔法卷轴不要命地向远处投掷。 “肩并肩,顶天立地!”刀柄在连接两个岗楼的多孔桥上,冲向了蜂拥而来的敌军,“为光荣的军队而战!为斯比亚帝国而战!” “轰轰!”水柱在河面爆起,三只正在靠拢的木筏被投石车打成了碎片。 商团的军旗下面,现场指挥官开口下令,从口型看,那句话的意思是活捉! ~下期预告~ 战争全面展开,战况也越来越激烈,南北商团军发挥出不同的风格,用无数人命铺就了通往待城的血路。而忠于科恩;凯达、忠于自己信仰的人们,则在这条构筑末日的路径上顽强抵抗着,一点一点的削弱敌人的实力。 然而,两族的直接介入,又使战争向着更白热化、更高的阶层发展!秘而不宣的部队陆续出现,战争的天平开始剧烈的摇摆。商团联军终究还是会合了,待城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大地被鲜血沁透,巨大的魔法阵被灵魂的悲泣声唤醒,科恩·凯达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伤痕大地~ 冬日的阳光均匀的洒在原野上,除了给萧瑟的大地增添一点色彩之外,并没有带来实质上的温暖。霜化了,却更冷,徐徐寒风把人的脸颊刮得生痛。 在两条大路上,有黑压压的人流在涌动,马匹打着响鼻,马车微微颠簸,却很少有人出声。人们默默的走着,恋恋不舍的回望。灰扑扑的天幕下,他们身后的城市在巍峨与雄伟中又增添了一份悲壮。 待城!无数人心中的圣地,此时正散发着娇艳的光彩,它屹立在天地中间!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张扬,一样骄傲。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同享这份璀璨,战争零时之后第三十二日,科恩·凯达的声音传遍全城。这位至上用无可置疑的语调下令,所有与战争无关的人要在一天之内离开待城,甚至连大部分守备部队也在此列。 有人走,就有人来。一支支规模不大的部队,或从空中、或从陆上进入待城,都是人们之前没有见过的兵种。还有那些镶着金银徽记的马车有老派系贵族、有新派系贵族、有异族、有部族。然而奇怪的是,在这些人经过城门的时候,把守城门的信仰武士们既不阻拦,也不迎接。仿佛这些人回来的理所应当,不回来也是天经地义。 进城之后,回归者中的部队在大校场集合,军人们嘻嘻哈哈的领取新装备,相互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并没有往日的严肃。而贵族们径直前往忧双宫申请晋见,他们相互寒暄着,脸上看不到任何忧伤焦虑的神色,倒是在忧双宫主楼接见他们的女主人皱着眉头。 “没事的!殿下,我们帮不上忙,但总算能凑点人气!”形形色色的贵族们众口一词,这倒是很奇异的场景,要知道,他们平时总有吵不完的架。 “这是何必。”女主人很是无可奈何,“你来了,你也来了不用行礼,这是科恩的意思,今天这里再没有高下尊卑,大家都是一样,随便坐下就好。” 忧双宫主楼里其乐融融,不断有人加入,直至人数达到四百多位。 日暮时,岩石上楼回禀说城外再没有回归的马车和部队,城内无关人员已经撤离完毕:“共有贵族三百三十四位,部族元老九十七位,另有部队两万余人。现在待城总人数是九万四千八百七十七人!” “最后除了我们,还有十万人追随陛下,这就足够了!”老头子贵族们高声欢呼,“战斗吧,我们就在这里等待着结局!” 落日的余晖中,待城的城门关闭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待城三十里的地方,天空的云层开始旋转翻滚,一个微小刺眼的光点从空中滑落,无声的漂浮在离地面仅两臂的地方随着雷电一样的爆裂声,光点在闪烁,在扩大,逐渐变成一个宽度五十臂、倾斜插入地面的平面。 “波”的一声轻响,一个侦察兵轻轻划出水面一样的光幕,万分警惕地观察四周。随即,整队侦察兵走出来,谨慎而迅速的扩大了警戒面。 “安全!”最先出来的侦察兵捏碎了什么东西。 他身后的传送阵中,立即就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大首先出来的是一位南商团军的准将,他在对他身后的部队高喊着:“第一营占领正前方!第二营占领左右!第三营占领后方速度!” 铁甲的撞击声在原野上轰然响起,商团军的部队从传送魔法阵中蜂拥而出。步兵之后,是魔殿武士组成的精英战队,再之后出现的,居然是南商团硕果仅存的重骑兵。 “安全!”准将向着天边被异彩笼罩的待城露出一个冷笑,拿出一个魔法水晶捏碎。刹那之后,几十个光点从天而降。 “真不是一般的豪迈,我们要是有这样的手段多好!”在待城的城墙上,不用当值的军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旁观。可以说,现在的待城防御不需要他们,甚至在城墙上,除了护旗兵之外都没有其他士兵。 紧挨城墙的巨大平台上,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烧烤宴会暂时中断,待城核心层的人物都站起来,要说不紧张真是假话。 “早着呢,至少要弄到明天去了。”科恩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他们还得集体亮个相,不然怎么好意思接手?” “不怕他们派人来刺杀吗?”莫亚低声提醒。 “他要是能把我们杀光,早来了。”科恩笑笑,“问题是他不行翌日正午,商团联军终于扎营完毕,三十多万人的规模,营地绵延宽达十里。 午饭之后,吃饱喝足的联军开始面向待城列阵,出来的部队全是一身光鲜,气势也还磅礴,但却无法形成对待城的压迫感。想也知道,花雨峡和枯萎草原之后,商团联军实质上已经失去了战争主动权,兵临城下其实只是说着玩的,商团军里从上到下谁都知道自己几两重,他们这些人纯粹是来捧场看戏被羞辱的。 看着远方流光溢彩的待城,沉默了片刻之后,联军的阵列开始前进。他们的队列中只有一具楼车,显然是想跟待城进行沟通,魔法传音虽然能解决问题,但将近三十里的距离可看不见人影。但只走了几里,前面的人就发现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二十里禁区”。 没人敢把这种警告不当回事,于是队列就停住了。这让营地里的商团联军首脑下不了台,待城虽然不理会他们,但战争大使就站在他们旁边! “这就是人类挽救自己的行为?真不错。”战争大使中间传出冷笑一声。这些往日见面就打生打死的上族,此刻却一团和气的站在一条地毯两边。 被挤到平台角落的南北商团首领,就是斯维斯公爵和尤里西斯亲王对看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的无奈和痛楚明明都到这个时候了,上族还不肯接过战事,还要让商团军去打头阵!打头阵,也就意味着死人,但说得直白一些,上族又何时正眼看待过商团军?虽然没有人敢说,但上族现在唯一肯正眼看待的,恐怕还是待城里的那个人类。 “野地不好走,”哀叹完毕,尤里西斯亲王谦卑的笑着说,“恐怕是盔甲重了,难以支撑。” “不如我们各派两千骑兵代替步兵,这样不但快,气势上也足一些。”斯维斯公爵完全一副上刀山下油锅的面目。 “骑兵?”战争大使里又是一声冷笑,“遇到危险骑兵逃得更快吧?” 两位人精同时后退一步,微微低下头,摆出一副委屈到死的表情。反正已经到这个时侯,耍赖皮是个好选择:不管怎么说,商团军已经熬到待城下了! “可以。”终于,一个女声在战争大使们身后传出,黑暗魔族长公主大人缓缓走上平台,“你们抓紧去办。” 不久之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八个骑兵纵队齐头并进,几乎是同时跨进二十里禁区边缘。但最前面的骑兵只前进了几十个马身,待城上空的光彩就有了变化缓缓飘移的光圈恍若被投进了石子的水面,突然荡起一个小小的涟漪。 进入禁区的几十排骑兵,他们的动作随着这道涟漪而产生了变化,就好像连人带马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步伐越来越慢仅仅三步之后,一层灰白从下而上蔓延了骑兵全身,无声无息的将他们的姿态完全凝固,就连飘扬在头上的旗帜也没逃过这种厄运。 “石化!石化魔法!”跟进的骑兵立即转向,但只要是踏进那个无形圈子的人,全部中招,没有一个逃得掉,后面的骑兵当即大乱,再没人敢前进。 “尊贵的上族大人,我们商团军可耻的失利了,我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可以召集魔法师,组织一场新的冲击。”尤里西斯亲王的表情平静,如同一个见惯世事的沧桑老人。 斯维斯公爵脸上似乎平静,但微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不是人类能抗衡的魔法阵。”长公主大人否决了亲王的提议,“你们退后。来人,把上族的决定投影宣告待城。” 这真是两个首领梦寐以求的福音,他们立即走下平台发令,让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商团联军(河蟹)转向。他们都知道上族来待城的目的,出手的威力远超凡人想像,所以人类最好是有多远退多远。其实营地里这些部队不是最强的,两位首领把最后的精锐留在外面,因为谁都不能保证待城跟的结局,或者说,不能保证不会杀红眼。 平台上,响起悠扬的赞歌。 战争大使们结对漂浮上去,显露出他们的真身,覆盖在身体上的衣料分解在或紫或白的光芒里,空中展开无数巨大的羽翼。这些羽翼左右分散出去,就像是骑兵那样把待城包围起来,赞歌声一停,待城也被一个羽翼的圈子围住很难想像,一个小小的平台上能有这么多战争大使。 爱米妮·伊萨伯安特向前走去,一步步跨出平台之外,彷佛脚下的虚空中有看不见的台阶在托着她,仅仅十步,她已经来到远远高出待城的位置上。先平静的看了远方的平台一眼,她才轻声吟诵:“日升月落,未有尽时。” “日升月落,未有尽时。”她清丽的声音穿透了时空,在同一时间回荡在圣都上空。 “日升月落,未有尽时。”一面巨大的光幕倒扣在福克斯堡上空。 “日升月落,未有尽时。”发生在待城的这一幕,被精妙的魔法同时投送到比斯大陆每一个城市上空!甚至连三十里外的联军营地也没漏掉。几乎所有的人类,无论他的性别身份,无论他对科恩·凯达的好恶,他们都能看见、都能听见这一切。 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说明,人类知道在做什么,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上族的威压与意志,都随着这声音和影像一起传导而来。霎时,人们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板上,在农田中、在作坊里上族的气势无孔不入,没有一个人可以例外! “噼啪!”一声巨响,刺眼的闪电划过苍穹,犹如长刀一般在灰蒙蒙的天幕划过,明亮的光线霎时洒满平原,也把待城笼罩进去。 “无上的威严!”千百羽翼同时一振,成员们神情肃穆地跨进二十里禁区待城上空的光亮涟漪刚刚晃动,却“叮”的一声炸开,变成一蓬消散的光点。 “永存的光辉!”千百羽翼再次一振,成员的脚步已经跨进到距离城墙十里的圈子里待城上空的光幕急速旋转,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圈却接连爆开,如同夜幕中的烟火,璀璨而短暂。 “卑微的叛逆聆听吾对尔的判决!”羽翼停在原地,众齐声长诵,咏叹声聚合离散,一次次击穿待城上空的光彩,把这些魔法防御一层一层的绞成了漫天的碎片! “日升月落,未有尽时。”爱米妮·伊萨伯安特长公主大人,十二对紫黑色羽翼在她背后缓缓展开,引动的气流澎湃而出,吹去了待城上空那些七彩的粉末,就好像摘掉了它头上的花冠。 另一重威压笼罩在待城,也笼罩着比斯大陆。在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她轻启双唇:“以黑暗魔王的名义,科恩·凯达,我命令你上前接受你的命运。” 人们的目光,立即落到光幕的另一个 中心点上,在那里,科恩·凯达孤独的端坐于权座之上,面上微带笑颜。 对于绝大多数人类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科恩·凯达的真容。然而离奇的是,这位在传闻中卑鄙、下流、龌龊、狠毒、阴险,几乎犯尽一个人类能犯的所有罪孽的人,看起来却并不符合人们的猜想。相反,他显得真诚而文静,在他的镇定自若中,还带着一点青涩和腼腆当然,这也仅是人类瞬间的闪念,在下一刻,对上族的恐惧又重新填满意识。 “这一回,”科恩·凯达没有起身,平静的反问,“连罪状都懒得念?” “你的罪,”爱米妮长公主大人回答,“罄竹难书。” “既然如此。”科恩·凯达站了起来,熟悉他的人们发现,这位极厌恶正式礼服的上位者,此时却穿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郑重,他的步伐,他的神情,他的语调,哪怕此时正在圣都老泪纵横的老学究们也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他上前三步,单手扶住佩剑剑柄,把头稍稍昂起:“我在这。” “可曾恐惧?”爱米妮长公主大人问,“可曾悔恨?” “我在这。”科恩·凯达摇了摇头,“你却变傻了。” 没有愤怒,没有懊恼,爱米妮长公主的双唇再次张开,她用人类未知的语言,唱出一声咏叹,这声音穿透万千光幕,响彻万里,清晰的回响在每一个人类耳边甚至直落心底。 待城的另一边,与爱米妮相对的方位上,虚空中缓步走出一位女性,十二对在她身后缓缓起伏的纯白羽翼,展现出神族长公主的超然与卓越。在爱米妮第二声吟唱迎面而来时,丽瑞塔·克纳赫长公主的吟唱也由唇边轻启,柔柔地合了上去清新隽永的旋律,在待城的高塔与平台中交错而过。 柔美且蕴涵着无尽魔力的声音在天空中汇集起来,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无垠的静止云海中回旋滑行,带起了风,推动了云;又犹如是一声对世间的号令,让生灵举头,令草木震颤 围困待城的成员们早已升上高空,就在两位长公主的合声还未消散之时,千名背负双翼的天使奏响手里的乐器,轻柔、清晰的乐声包裹着公主的吟唱回荡四方。飘渺的乐曲像是魔法的吟唱,又像是赞颂世界的歌声,空灵、虚无,却又能让人们的灵魂跟随着旋律起伏不止。然而待城附近的万物生灵,却在此时陷入另一种境地。 待城内的湖泊河流中,无数鱼类纷纷跃出水面,或大或小的鱼儿在空中弹跳几下,就好像进入了另一种水面,居然就在空中游弋起来,而且如同飞鸟一般越升越高!就连远离待城三十里之遥的联军营地里,那些马匹牲畜们也挣脱了缰绳、掀下了骑士冲向待城,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奔向天空甚至连冬眠的蛇、熊和深藏地底的魔兽都不例外。 隐隐乐声里,天边映出一抹五彩霞光,霞光被一条竖立着,不断回旋的光带牵引,在无尽的虚空中环绕前行,逐渐近了,更近了。绚丽的光带当空飞舞,流光溢彩,各个种类、体形不一的生物在天空飞舞,成群结队的分别占据了高高低低的天空,不住的翻腾跃升。 忽然,天边传来一声清晰的魔法吟唱,这吟唱伴随着悠扬的乐声,立即就改变了一切天空、覆盖在整个比斯大陆上的天空都同时陷入了黑暗,仿佛这搭建在天地之间的舞台在一瞬间被人拉上了布幕,熄灭了光源。 就连那遍布大陆的千万面光幕也只剩一下圈光边,其下的人类,他们在疯狂、在嚎啕、在声嘶力竭的尖叫求饶。 乐声逐渐变得激昂,将黑暗的天空唤醒随着音乐的节奏,笼罩待城的厚密云层被不同颜色的光亮照射,穿透云层而出后,这些光亮有如实体一般互相挤压,形成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直到布满整个天空,互相映照之下,它们显得狰狞而妖艳。 一丝纯白的光柱出现在天界,穿云透雾,笔直的投射到科恩·凯达所在的平台上,在这纯白光柱周围,数十股金黄色的光流如同液体般一路奔泻而下,就像是数十个高山瀑布,一旦遇到云层阻碍,还会飞溅起巨大的金黄色浪花! 灿烂、耀眼,满目的金黄转眼间就覆盖了平原,待城,就在这金黄之中! 乐曲声转变,不知从何而来的阳光随着节奏膨胀收缩,清冷的月光也悄然出现在地平线上,两种光亮在空中交错纠结,先是聚合成团,然后无声的分裂,最后变成十二块新月状残骸无数星辰跟着显露在天幕上,缓缓移动着,在待城正上方组成一个复杂的魔法图形。 轻柔微风缓缓掠过待城,如温柔的春天。然而不过弹指,风就变得暴烈起来,气温也开始陡然上升,无数巨大的银亮闪电从天空中划过,夹带着冰雹的暴雨倾盆而至。 “我在这里!”平台上,科恩·凯达昂首高呼,“你们就这点能耐了吗?” 暴雨骤起骤停,云霞渐起,气温回落,凉风吹拂过待城,带起了漫天枯叶。风速越来越急,枯叶越升越高,在这些枯叶下落时,居然伴随着鹅毛大雪比斯大陆的人类昂看头顶的光幕,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待城竟然就这样轮转了四季。 风止、风起,一再循环。在人类无助、惶恐的眼神中,四季变换的速度明显加快,到最后四季天候已经混杂在一起,雪花伴随着刺目的阳光飘洒,春风裹带着枯萎的鲜花吹拂一切物事,都超过了人类的认知范围;待城左近,处于崩溃的前一瞬间! 乐曲换了节奏,逐渐变得激烈、狂暴,整个待城就像一头沉眠的上古巨兽,正在慢慢醒来广阔的地面开始像水面一样轻微荡漾,间中还有暗流般缓缓转动的漩涡,巨大的能量在地底深处涌动着,就要破茧而出。待城那幽深的天空上点缀着黑白二色的条状光带,由日月星辰组成的魔法阵在穿透世界的清越吟唱声中开始转动。 “当背叛的话语响起,愤怒将化为制裁之刃,报复将聚成誓约之剑;太阳与月亮的光迹引领,毁灭之阵将从时光的沉睡中苏醒、在无尽的空间中蔓延;冻结灼烈的红莲;滞留汹涌的洪水;平息不止的狂风;撼动沉稳的大地;违逆心灵的真实;破碎时间与空间;颠覆吧!不管是北、南、西、东,或者是上、下、左、右;且将一切沉入残破的大地,不管是快乐或是哀伤;交错生与死、光与暗,将一切归于最终的虚无!” 一柱无比宏伟、无比耀眼的光亮,自天际而来,重重撞击在科恩·凯达立足的平台上。 待城瞬间被这光柱点亮,一切建筑连带大地都猛地一震。 分布在比斯大陆的千万面光幕,同时碎裂! 科恩;凯达的怒吼,传遍比斯! ~下期预告~ 由生命礼赞曲篡改而来的灭世魔法,终于被双王施加在待城。科恩;凯达以人类的躯体迎向这可以毁灭天地万物的神罚,把凡人傲立的姿态,永远的留在了人类的记忆中从此,再也不是无敌,上族的威仪也不再是唯一。 当新世纪的光芒从待城平台上冉冉升起,当远古的希望照耀整个大陆的时候,铩羽而归的双王,又会如何自处?掌握过无数纪元的他们,是否会拿出真正的杀手锏呢? 科恩;凯达,惊喜与夙愿!(全本 ) 篇外篇 ~黑暗传说——末日之战~ 圣洁肃穆的光芒环绕着高山一样的祭坛,巨大的花岗岩拱门高高耸立,周围回响着抑扬顿挫的祈语。一条极尽奢华的地毯穿过满地匍匐的黑暗神殿祭司,铺到荡漾的光幕外面,正等待着黑暗魔族的大驾在前面的第一轮战况传来之后,最伟大、最睿智的黑暗魔族,终于回应黑暗魔殿的祈求,答应派员直接参与战争了! 这真是谦卑的人类的胜利!有了黑暗魔族的直接参与,想必战后的清算也不会太严酷。但这些十二万分虔诚的祭司们,却不可能知道光幕的另一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回禀长公主大人,参与人类战争的本族成员已经到齐!”地狱岛广场,上百位黑暗魔族成员排成整齐的队列,面向他们的长公主行礼,“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们就将怀着对王上的无限忠诚奔赴比斯大陆,惩戒无耻叛逆的人类,彻底挖掉第三信仰这颗毒瘤!” “睿智的魔王大人在注视着你们,大人的意志,即是尔等的使命,以前,现在,直到永远!”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轻轻点头,对着百名戎装在身的魔族成员说:“各位魔族战将,这次比斯大陆的战争不同于以往的大战,魔族成员直接干涉人类战争这也是第一次。所以,本宫要求你们,除非战况陷于胶着,否则不要轻易出手战争全程最好由人类自己完成,我们需要的是一场战争,规模越大越好。” “遵从长公主大人旨意!”魔将们整齐回应,“以我等的信仰和灵魂为誓!” “光明神族也派出了战将干涉战争,你们在战场上一定会相遇。但本宫要求你们放下以往的种种,对神族成员要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切都以战争进程为根本。” “遵从长公主大人的旨意!”领头的战将上前一步,“长公主大人,有密报显示,参战的人类三方势力,他们的首领在暗中交涉。所以我个人在怀疑,南北条约商团是在以战争为掩饰,想逃脱之后的惩罚!其实在他们的首领心中,未必就拥护我们黑暗魔族!” “你能想到这点,很好。”爱米妮殿下说,“人类从来就不会单纯地思考什么,总是会在各种各样的利害关系中摇摆。所以,你的怀疑是事实,本宫一点也不惊讶。” “那么需要我们在中途纠正这一点吗?” “不!因为这是战争中最有趣的一点,也是我们最想看到的景象。”爱米妮殿下说出了原因,“你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扩大战争的规模,让鲜血流淌的更多,让仇恨凝结的更深厚在这种结果之下,几个人类首领能挽回点什么?他们的共识会是多么的渺小可笑?他们发起一场试图挽救自己的战争,却在吞噬越来越多的同类,等他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想必会感到人类最深切的悲痛和绝望,那将是十分有趣的事情。” “我等明白长公主大人的意思了!”战将首领重重的点了点头,“请大人下达旨意吧!” “黑暗魔族的战将们,现在,本宫命令你们去比斯大陆建立信仰的功勋,以此作为向王上的献礼!”爱米妮单手指着传送门光幕,“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 “遵从大人的意志!”战将首领转身发令,“黑暗魔族战将们,出发!” “遵从大人的意志!”广场上绽放出一团团深紫色的光芒,战将们挥动羽翼,几人一组气势汹汹地向着传送门飞去他们瞬间就穿越了光幕,现身在比斯大陆的祭坛上,然后毫不停留地顺着铺就的地毯向前飞。在顶端的魔法阵中抓起一两个祭司向导后猛然提速,闪了几闪就接连消失在天空中。 “伟大魔族的奇迹啊!”祭坛之下,一群身份低微的祭司们仰天呼喊,“奇迹啊!我们有救了!坚贞忠诚的人类有救了!请拯救我们吧!” 激昂疯狂的呼喊传上高空,不知惹恼了哪一位魔族战将,一个硕大的黑色光球滚滚而至,“轰隆!”一声巨响后,这群祭司站立的地方就变成一个深坑,那些因为兴奋而高喊的人们消失在烟尘中,连一点骨头渣都没有留下! 战争零时之后第十天,森格菲帝国(原坎普帝国)首都,尤金城。 与父亲的莫西克帝国和弟弟的安瑟帝国一样,力克凯达皇帝陛下执掌的森格菲也很不平静。 帝国八行省都是之前的坎普领土,是靠几任将领带着斯比亚禁卫军一寸寸用鲜血和生命丈量出来的,大批国民是从驻军出来的,甚至连部分政体都是从禁卫军统领府蜕变而来。 战争爆发时,帝国上下被黑暗魔族压迫,又受到莫西克和安瑟的影响,力克陛下只能表明中立。但当战争进行到现在,随着战况的传递,过半官员和国民的情绪都被压迫到一个临界点,群情激愤之下,没人能压制得住,也没有道理能压制得住。 南条约商团跟北条约商团的状态不一样,他们并没在隐秘外交方面投入太多的精力,这大概跟力克凯达陛下的火爆性子有点关联,斯维斯公爵担心b迫过甚的话会产生负面效果其结果就是,商团联军对森格菲帝国的控制不如莫西克帝国和安瑟帝国。但即便如此,森格菲帝国十几个战斗力最强的军团还是在其严密的监视之下。 只要是五十人以上的调动,都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连那些战斗力不强的守备军团和三线军团也处于商团军密探的视野边角。对首都和皇宫的监视更是必要的,力克凯达陛下心里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但他的言行举动对商团军来说却不算什么秘密。 深夜,尤金城外三十里处的农庄,十几位农夫装束的壮汉正聚集在地窖里,围着两支火把悄声商议着什么,围在当中的小木桌上有一张地图,线条和标注都是典型的军事风格。 “注意,客人来了。”地窖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记住,不要行礼,不要叫名字。” 众人微微点头,站在原地静静等候,不一会,地窖另一扇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支火把探了进来,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跨了进来他整个身体都裹在一件破旧、散发着酸臭味儿的大氅里,风帽已经被随手取下,长方形的脸上神情严肃。 “陛陛下!”虽然得到了命令,但人群中还是有人惊讶的低声叫出来人的身份。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做一件极为危险又不能回头的事,付出生命是最好的结局。力克陛下的出现。却是一种实质性的肯定和援助! “你们要去死,我不能同行,但来送送还是能办到的。”力克陛下,“我费尽心机才甩掉了监视的人,抓紧时间把你们的计划拿来看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是!”立即有人重新铺设了地图,把战术布置讲给他听。力克在成为陛下之前是一名能文能武的才俊,虽然被他弟弟的光芒所掩盖,但这些下属却深知力克陛下的能力。 “我们集合了两个军团的人,一部分是三线部队的小单位,另一部分是从农场和作坊里零散召集的退役军人,军官配备充足,参谋作战、后勤指挥这些部门也能搭建起来,就是装备方面差点。”一个看似头领的中年人介绍说,“目前聚集在这里、这里和这里。” “装备方面不用担心,”力克陛下点点头问,“你们从什么方向走?” “我们决定直接向北!”中年人回答,“现在的斯比亚需要一种精神!” “建议你们绕个小弯。”力克陛下的手指点到地图上,“这里是一个秘密武库,库存着大量装备,特别是箭矢之类。如果有人在恰当的时机到达,会发现武库守军已经叛乱。” “这这会给您带来大麻烦。” “不会,这里距离商团军太近,被洗劫是迟早的事。”力克陛下平静地说着,手指又开始在地图上移动,“这里是一个军用作坊,这里是一个走私马场,哦,这里是一个退休军官会所都是意志不坚定的家伙,被洗劫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激,您想的太周到了,我之前还吐您唾沫” “是我,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激。将军,我会终生铭记你所做的一切!”力克陛下扶住要下跪的中年人,“曾经,我以兄长和骑士的名义起誓,要终生保护我的弟弟。但今天,在我弟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法去实现这个誓言我心如刀割!而你,将军,你的行动使我心里好受一些。” “您的职责不在这里。”中年人微笑着回答,“请放心,我们这些人大多是独身,即使有亲人也是在待城我们也有誓言,而且请相信,我们会替您完成誓言的!陛下,请保重!” “诸君,保重。”力克的目光扫视过去,暗淡的灯光下,他记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但他却没有办法去记住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普通将士多达两个军团的将士!在南方战区一线完全沦陷的时候,在南商团军气焰嚣张向二线进攻的时候,这些背负叛逃污名的将士们正跋涉在去往边境的小路上,他们没有马车,没有后勤,甚至没有武器! “我的战士们,战斗!去战斗!”回到皇宫,力克凯达在最高的塔楼上望向北方,紧握着双拳无声呐喊,“你们背负着斯比亚现在最需要的精神!” 战争零时之后第十一天,清晨,莫西克帝国南方地区,桑干河渡口。 “老爹刀柄老爹!”渡口岗楼下有个嘶哑的嗓子在叫,“木筏子搭好了!” “知道了!”正在升旗的刀柄答应一声,转头对身边的人说,“找矿工,你去安排人渡河,抓紧时间先让孤儿和伤员先走。” “不行,让文件先走。”维克妈咪从观察孔中回过头来,“文件第一!” 找矿工站在原地“啊”了一声,不知道听谁的才好。 “文件都是死的,人命才是最宝贵的。”刀柄没好气的看着维克,“你的文件那么宝贵?” “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战争时期的辨识文件!”维克犹如被踩到了尾巴,蹬蹬两步冲过来抓住了刀柄的衣领,“你知道这些文件的意义吗?只要有了这些文件,那些死在敌人手中的战士才能进烈士墓园!那些背叛陛下的人才会被万世唾弃!那些忠贞的官员才能不被埋没!没有了文件,你就是个死人、是个俘虏。甚至是个叛国贼!” “老爹,妈咪,我有个主意。”一名最早跟随在维克身边的军乐团女准尉说,“文件不太厚,有坚硬的牛皮封面,可以让孩子们用防水布绑在前胸和后背上,就像是盔甲一样呢!” “就这么干!”刀柄正愁找不到折中的办法,听到这个主意大喜,连忙吩咐手下去张罗。而维克也能接受这个安排。于是,两个人又变得亲密无间起来,开始肩并肩地视察防御。因为在他们立足的渡口岗哨外面,一队队的商团军正在集结,马上就要展开进攻了。 自从那个商团军侦察兵跟上之后,刀柄等人的撤退就变得极为艰辛。商团军专门派出一支部队对他们展开围追堵截,如果不是有熟悉道路的下属带着走捷径,这堆人早完了。但就算这样,刀柄他们还是没能抢在商团军前面,而是活生生地卡在敌军前锋和中路军之间! 这不奇怪,商团军的前锋是精锐,装备好跑得快,早就顺着大路不见人影了。而跟在后面的中军因为要到处掏装备武装自己,逐渐落下了达数百里的距离。这个宽大的缝隙里没有敌军大部队,只是充斥着难 缠的商团军侦察队非常非常的难缠。 敏锐的狼人、潜伏的石像鬼、空中巡逻的狮鹫骑士、两人一组的半兽人,刀柄带着大家一路不断战斗,苦苦支撑着向待城前进。每一场战斗都是陌生的,一路都有人牺牲,那些熟悉的下属倒下,长眠在故乡的热土上,刀柄甚至来不及去悼念他们,就要带着新的伤痕和新加入的下属继续使命。不断加入的士兵超过三百,刀柄事实上已经成了一个少尉营长。 加入的人很多很杂,有成队溃逃的士兵,有拖家带口的平民,有慌乱惶恐的官员商人,刀柄甚至带上了一个孤儿院和半个伤兵站没有理由不带上他们,至少刀柄想不到理由,因为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方面军入境的情景,记得那种要回家的悲痛。 走桑干河是捷径,从这里过河之后就能直接进山,很安全的路,再前进几百多里就是另一个渡口,对面是属于待城边缘的森林给商团军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进待城的森林! 千难万苦之后,他们昨天晚上到了桑干河渡口,这里原属第六分战区驻守,当然,这个分战区的部队都跑去圣都了。商团军前锋倒是没从这里过,但万恶的内*却早就把渡船烧掉了!他们不敢烧仓库,因为商团军还需要东西武装,刀柄到的时候,内*们还开门来着。 追兵是整整一个步兵团,几乎踩着刀柄他们的脚后跟赶到。于是岗楼两边都点起了火堆,橘红的火光中,这边扎木筏,那边扎投石车,中间是疯狂搏杀的军人们,一场血战直到天亮,商团军在岗楼外留下好几百具尸体现在,刀柄他们的木筏终于扎好了,但这样意味着商团军的投石车也快扎好了。 “我们还有两百多能战斗的人。”妈咪再一次清点人数,“刚才那一场,又少了十多人。” “不亏,我们杀了一百多。”刀柄回头看看飘扬的斯比亚新军旗,“安排好,我估计他们要来个狠的,哨所可不是要塞,这墙禁不起砸。” “可以渐次撤离。” 维克看看后面的渡口,在那里,三只简陋的木筏载满儿童和伤员,正在启动它们的处*航,人们用水杯和木棍努力划水,试图让速度更快一点。 “我担心时间不够” “没事的妈咪,我可是刀柄!”刀柄大力拍他的肩膀,“我是见水就走运的人,我走运了,你就走运,大家就都走运!” “你可别说这个。”妈咪立刻开始摇头,“你走运都是有代价的” “敌袭投石车!”妈咪怪叫一声,“我真是嘴贱!” “轰!”的一声,岗楼顶上挨了一发石弹,灰尘飞溅,旗杆被从中打断! “扶起来!给我扶起来!”刀柄抓起自己的战刀,大声下令,“都低头注意防御,等狗丨娘养的上来了,就给我狠狠地杀!” “我爱你们!”维克扛着他的魔法杖跑向位置,“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妈咪爱你们!” 为渡口而设的岗楼是个沙漏形状,其实是由两个一样大小的子楼组成,岸上有一个,另一个建在水里的小沙洲上,中间用石墙一样的多孔桥相连。沙洲、子楼把整个码头围在墙体里了,很安全的设计。然而终归太小,墙上站上五十人都嫌多。但敌人也痛快不了,岗哨三面同时进攻,加后备和弓箭手,他们最多排开千把人。 但因为有了投石车,商团军的气焰高涨,他们在弓箭射程之外整队,然后扭动着大p股,“嗷嗷”乱叫一通冲了上来。云梯、盾牌、刀枪混杂在一起,在雨中构成一幅怪异的画面。 “弓箭自由射击!”刀柄铁钉一样站在指挥位,拄着战刀,冷静沉着,“檑石准备!” 一蓬蓬羽箭飞出,扑向那些盔甲杂乱的敌军,在队列中扎出朵朵血花,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混着雨水流到泥浆中,又被无数只脚踩过,立即变成一片污浊的暗红商团军的弓箭手立即还以颜色,但是守军完备的盔甲和战术安排,最大程度地降低了远端伤害。 “一线即将接敌注意补位!”刀柄的综合指挥经过多次实战锻炼,此时已得心应手。 “杀!”顺着云梯爬上来的敌军刚刚露头,一排长刀就贴着箭垛砍了过来,“噗噗”声四起,十几颗头颅飞上半空! “注意敌军偷袭精英分队上!”刀柄向维克一招手,“魔法预备!” 果然如刀柄预想的那样,商团军的偷袭小队就隐藏在普通士兵中间,狼人、蛇人、石像鬼都不缺,居然还有萨满!他们中有的人是从天而降,有的人顺着墙根爬上来,还有的站在远处使阴招刹那间,墙上杀成一片,后续的敌军得到空档,正在疯狂地向上爬!此时的岗楼就像一只死虫子,而商团军就是淹没它的蚂蚁群! 该死的商团军投石车,居然不怕误伤一直在发射! “劈啪!”一声,银亮的闪电划过,先烧焦石像鬼,再烤熟了蛇人,最后在狼人的身体上留下一道乌黑! “老子是魔法学院留级生!老子有的是卷轴!”维克晃动着魔法杖,开始跟远处的萨满过招闪电、冰箭、土元素召唤,打的比战线上还要热闹! “二线补位!三线弓箭支援!”看到敌军的攻击力度和自身伤亡,刀柄连续下令,“把伤员拖下去!弓箭手要节约箭矢!” “杀啊!”替补的战士冲上来,用简短而激烈的战斗把爬上岗楼的敌人杀下去! “冲啊!”但是第二批敌人又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裹带着第一批的残兵继续冲击! 嘶哑疯狂的叫喊中,战斗愈加的激烈残酷,一个战士倒下,立即有另一个战士接替岗位,雨水带着血水顺着岗楼向下流,慢慢的染红了墙体,在外面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血洼,商团军的尸体在岗楼下堆积,守军的伤员也在向码头空地转运毫不间断的厮杀中,三只木筏被绳子拖了回来,即将开始第二次航行。 “稳住!”刀柄高呼,“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其实不用他说,每个战士都毫无畏惧,在连场的厮杀中,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战斗力他们是斯比亚的战士,是任何帝国的军人都比不了的!哪怕是一个新兵,在他死之前也能带给敌人数倍的伤亡! 只要有人指挥,只要有人带领他们抵抗、杀敌,这永远都不是一个问题! “敌人的援军!”在木筏第三次航行时,商团军的另一个步兵团赶到了。 “孩子们,我们加餐了!”维克高喊,“妈咪很高兴,你们高兴吗?!” “高兴!”在肯定的回答中,敌人的生力军冲了上来。 “全力!杀敌!”刀柄不再有顾忌,他知道对方势在必得。 木筏第五次航行时,敌人的特殊兵种集团冲锋,除了普通手段之外,居然有野蛮人在墙下直接丢人上来。木筏第七次航行时,刀柄手里的武器已经是一柄长刀,一刀一个砍得好不痛快!然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伤痕在不断增加,到了木筏第八次航行时,“当”的一声,刀柄那残破不堪的盔甲终于瓦解,他只是笑了一声,光着上身继续杀敌! 一直保持均速的魔法,却在这个时候中断了,刀柄急切的回头去看维克倒下了,小护士正在包扎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 “敌人的毒。”小护士的回答很简短,刀柄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维克的魔法杖把一个小黑人钉在墙上,小黑人的双眼部位是两个深坑,绿莹莹的东西正向外流。 “轰隆”岗楼外墙被石弹彻底破坏了,正在一块块的往下掉。 “都撤到沙洲岗楼!”刀柄扶起维克向后走,“你快上木筏。” “不行,我必须跟你一起进退!”维克疯了一样地大叫:“我才是长官!我还有用!” “好,一起吧!”刀柄看看天色,自己给自己包扎起来。退守沙洲岗楼的战士还有三十来人,其他的都已经登上木筏,开始第十次强渡。然而这次敌军聚集了起码六百人,正从三个方向强行靠近,在他们兴奋和疯狂的脸上,行动意图已经表现得很充分了。 当敌军开始b近时,刀柄对他的战士们说:“我们一步都不能后退!因为后面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退无可退!战士们,你们忘记我们的光荣了吗?” “没有!” 敌人开始冲锋时,刀柄问,“你们畏惧敌人的残暴了吗?” “没有!” 敌军开始登梯时,刀柄高喊:“好!全体注意跨过千山,撕裂寂静,起!” “跨过千山,撕裂寂静;越过大江,黑暗咆哮!”战刀缓缓举过头顶,士兵们脸上写满坚毅,“我们是帝国的军团,如同暴雨中雷霆闪电!” “铁血誓言,终生不变;征途漫长,谁敢抵挡!”战刀狠狠地劈下,商团军的血肉在漫天飞舞,“我们是帝国的军团,敌人不过是盘中美餐。” “肩并肩,顶天立地!”双眼包着绷带的维克猛地站起,魔法卷轴不要命地向远处投掷。 “肩并肩,顶天立地!”刀柄在连接两个岗楼的多孔桥上,冲向了蜂拥而来的敌军,“为光荣的军队而战!为斯比亚帝国而战!” “轰轰!”水柱在河面爆起,三只正在靠拢的木筏被投石车打成了碎片。 商团的军旗下面,现场指挥官开口下令,从口型看,那句话的意思是活捉! ~下期预告~ 战争全面展开,战况也越来越激烈,南北商团军发挥出不同的风格,用无数人命铺就了通往待城的血路。而忠于科恩;凯达、忠于自己信仰的人们,则在这条构筑末日的路径上顽强抵抗着,一点一点的削弱敌人的实力。 然而,两族的直接介入,又使战争向着更白热化、更高的阶层发展!秘而不宣的部队陆续出现,战争的天平开始剧烈的摇摆。商团联军终究还是会合了,待城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大地被鲜血沁透,巨大的魔法阵被灵魂的悲泣声唤醒,科恩凯达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恰银鞍年少~ 云丝从浩渺天际牵连而来,围绕无形的领域缓缓流转。阳光自蔚蓝苍穹洒下,令巨大树冠上闪耀着浩荡的亮丽光泽。郁郁葱葱的树下世界,并没有因为头顶巨冠而处于阴影中,反而有另外一种淡雅的光彩映照在这里,让这片看似广阔无垠的高地充满生机。 依偎着生命之源的巍然身躯,灵秀的树木冉冉伸展,别致的花草竞相盛开。和风吹拂,树叶发出一阵阵柔和的响动,芬芳的花香铺满广袤原野 仅仅三天时间,除了五光十色的鲜活生命,这里再没有战争和杀戮的痕迹,甚至连为数不多的一点人类建筑残余也被掩映在缤纷瑰丽当中。空中的永恒元素法阵也完全隐形,抬头昂望,一片空明澄碧,能把人心洗得干干净净。 通往生命之源祭坛的小径,也和其他空地一样覆盖着寸长的青草,就像被铺上了一张舒适的地毯,踩上去柔和软绵,还带着一点儿弹性。 身穿轻袍的科恩,随意把黑色长发用绸带束拢,正在大步走向祭坛。令人胆寒的佩剑随意搭在他的右肩,把几只皮囊挑在背后,另一只手里拎着皮靴,似乎刚刚光脚趟过溪流。 这种打扮看起来像个踏青的游客,而他脸上的表情和口哨的曲调,却更像是个无忧无虑的浪荡子。或许,这也正是高地上此时空无一人的真正原因空荡荡的祭坛上,只有科恩一个人,最后他叼着草根,倚靠在生命之源的一条根须上,还高跷着一只腿。 在距离他头顶不远的地方,就是被树叶紧密包裹的圆形球体。此时,无数细小耀眼的符文正从叶片上浮现出来,又一个个消散在空中。 说真的,科恩完全不清楚生命之源是怎么做到这一点,那些缤纷光影所代表的能量又是如何令生命复苏,他要做的只是等待结果,或者还要再加上验证。多疑,这种行事方针已经牢牢铭刻在科恩的性格里,事到如今,虽然心中保留着信念,可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就像很多诗歌中所哀叹的那样,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已经回不去了。 相比担心事情的真伪,科恩此时更担心另一件事,也是他三天前才猛然意识到的问题当菲谢特醒来之后,他会是什么状态? 当初黑暗城下(星月语:笔误了哟,是丽桑城)的那一幕从没被科恩忘却,这是科恩决心手刃仇敌,举旗颠覆伪神的主要原因。然而现在,当菲谢特今天醒来之后,他的心智和情感还会保持在当日那个状态中吗? 虽然是肝胆相照的挚友,但菲谢特当时把皇权转交科恩,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种在皇家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乖宝宝,自己都有一套对帝国、对民众甚至对整个大陆的看法和处事原则。军队的现状,帝国的现状,斯比亚从帝国变成联盟,可能都不怎么符合菲谢特的意愿。 科恩要用什么方式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要苦口婆心解释到什么程度,他才会真正认同? 要是他瘪嘴怎么办? 要打到他笑为止吗? 很多时候,考虑如何对待朋友要比考虑如何对待敌人更费神。就像是现在已经展开的新一轮战事,对某些帝国和势力而言那是灭顶之灾,旁人也很难猜到科恩做这种事情的深意,然而在科恩这个始作俑者看来,这不过是防止菲谢特刚刚醒来就被利用的一个安排而已。 说到被利用,谁有科恩经验丰富? 但是这一切,没有当过几天皇帝,也没有经历帝国由衰转盛直至顶峰的菲谢特,他真的能体会到吗?温文优雅的金发贵族少年,他领教过这一系列狗屁倒灶的恩怨情仇、掺杂不清的忠诚背叛吗? 恐怕,科恩嘴巴说干也无法达到目的吧? 还是把他打到笑为止吧! 科恩吐出嘴里的草根,让自己摆脱无谓的猜想,开始等待着即将出现的一幕。不去回忆当初的情况,也不再考虑今后的各种麻烦,只是单纯的等待。 悠远的吟唱声传到耳边,飞散到空中的符文越来越多,已经围绕着圆球凝成耀眼的虹彩光环。从圆球内透射而出的光亮在壳体上映出各种颜色,苍翠与绯红在交织,暗淡与明澈在侵染,外溢的魔法元素就在周围波动着,逐渐增强到激烈的程度。 符文飞转,吟唱回荡,树叶包裹的圆球从树干凹陷处缓缓降下,环绕周边的柔和光影折射在地面,变成条条明亮的纹路。“沙”的一声轻响,第一片树叶从外壳上剥落开来,立即被卷入回旋的光影中。而后声响不断,越来越多的树叶飞离,漂浮在周围各个方位上。 科恩熟悉的巨大魔晶石显露出来,但外壳已经不是透明的,而是被蒙上一层迷茫斑驳的雾色,让人的目光无法穿透“叮!”的一声铿锵响声之后,一道裂口出现在魔晶石上,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渐渐布满晶石的表面,也昭示着这种保护与禁锢的崩溃。 “哗啦!”一声,巨大晶石瓦解坍塌,大小不一的晶石碎片“叮叮当当”落得满地都是。 科恩眉头一动,把收敛中的感知放开,立即从晶石坍塌而光影纠缠处察觉到一个明显的生命迹象。年轻,健康,脉搏的跳动活力十足。 充斥在科恩整个视野的光影忽地一暗,向着中心点奔涌过去,在不断的闪耀中,光影从上到下渐渐消散了,一头灿烂的金发首先在科恩眼帘中浮现! 然后,随着光影的消散,光洁的额头,秀气的眉毛,闭合的双眼,挺拔的鼻梁都一一显露出来。 菲谢特·夏麦!这就是他的脸庞! 包裹他的长方体晶石已经彻底瓦解,他就活生生的站在科恩的眼前,一袭简洁的礼服显得很合身,身体也不再是维持了很多年的生硬姿势。他的金发和衣角在气流中飘荡,睫毛也在微微颤动着科恩的手指不由收紧了一些。 周围的一切声响和气流都平息下来,似乎不敢惊扰这重要的时刻。 在紧张至极的等待中,菲谢特缓缓张开双眼,他那双眼睛还是像科恩记忆中一样明亮,清秀的脸庞上此时是一片平静的神色,就好像他才刚刚从浅睡中醒来。也就是在他张开眼睛的同时,仿佛有无穷的光线笼罩在他的身躯上,独一无二的飘逸和文雅在他身上重现。 然后,菲谢特又闭上了眼睛。他低头含胸,缓缓的吸入一口空气,再睁开眼帘,慢慢的呼出。随即,他的目光从身边转移到湛蓝的天空上,瞳孔中映出丝丝白云,映出连绵大地,映出或鲜活或平凡的大陆景色 (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篇外篇 ~黑暗传说——科恩的恐惧~ 在金黄色的多重防护魔法阵的笼罩下,讨伐军舰队静静停泊在湛蓝色的海面上,这里只有微风和细碎的浪花,一切都是那么柔和。而在距离舰队几十里外的水面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各种不同属性的魔法元素从天空冲刷下来,将大海不停地搅拌、冻结、破碎,直至蒸发! 因为三十六部族回归者们,正在天空中释放攻击魔法。他们在用传承自远古的沛然力量,表达自己对伪神的愤怒。三十六个波次一轮,然后又一轮,结合在一起的天堂地狱岛默默地承受着这种打击,直到外围的群岛覆没,直到魔法防御缩小,直到科恩·凯达的熟人出现。 那是讨伐军狂轰滥炸的第二天。 当时,回归者的又一个魔法刚刚酝酿完成。天空中,由无数银色光点组成的巨大星斗在高空缓缓回旋,迷离醉人的光芒从星斗中心闪耀出来,向上连接浩瀚宇宙,向下深入无尽深渊这个美到极致的魔法之前已被使用过,曾经将一个百里方圆的小岛连土壤带岩石完全分解,效果非常惊人。 就算是刚刚成形,余威已经笼罩着方圆三十里的圆形海面,无数深海中的生物被这看似无害的银色光线分解成粉尘,纷纷扬扬的飘飞起来。但是这一次,飞旋的星斗却没能完成它的使命。就在它移动到一半时,已经有人挡在它前面。 来的是一位女性,她身穿一身紫色长袍,宽大的滚边下摆铺开去,就犹如一朵盛开在天空中的娇艳花朵。 一副银色的长弓在她手里缓缓拉开,一枝翠绿色的羽箭对准了缓缓飞近的巨大星盘在羽箭无声离弦的那个瞬间,天空与海洋都一起咆哮起来,就好像她才是王者、才是真正代表正义与胜利的一方。 就在她出现的同时,一道侦察魔法掠过她所在的空域,讨伐军指挥舰舱室,负责总体防御的莫亚猛地张开微微眯着的双眼,大喊一声:“全舰队防御!正前方侦察舰全部弃船回撤!” 保护舰队的金黄色防护魔法阵瞬间扩大了,与此同时,第一、第二侦察舰梯队也全员弃船,连水手带魔法师都以最快速度飞离。亏得莫亚早有演练,还给他们配备了足够的防护用品,要不然的话,这次的后果必然很凄惨。 那枝射出的羽箭,被一层淡绿色的光芒所包围,远远看去,它的体积像是在空中扩大了无数倍,而且越来越大。在跟银色星盘接触的一瞬间,羽箭已经有将近十里的长度。没有什么变化,它尖锐而狰狞的箭头破开星盘的外缘、悬臂,直至核心! 无声无息中,星盘像是一个不设防的娇贵品那样崩溃了,被强大的冲击力震散,又变成无数的银色光点,它们先是向外扩散,然后又猛地向核心回缩在剧烈的爆炸发生时,人们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刺眼的银光在闪耀! 讨伐舰队上空的人们,可以看到爆炸处的海面在向下沉降,直至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被挤压的海水瞬间在空洞边缘处壁立起一道水墙!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水墙不断地增加高度和厚度,并疯狂地向四面八方涌去! 波涛汹涌,狂风翻卷,很快就扑到讨伐军舰队的面前。 这个时候,这海啸的浪头已经非常可观,几乎接近到防护魔法阵的高度。在它面前,金黄色的多种防护屏障就像一块岸边的礁石,很轻易就被浪头掩盖过去。甲板上的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无穷无尽的水流卷过头顶的模样,也可以感受到金黄壁垒微微下沉的细节! “外围防护人员立即行动!”防御指挥舱中,莫亚继续下令,“一定要阻止海啸登岸!” 这种程度的海啸,如果放任过去,将会给数千里外的比斯海岸带去没顶之灾!幸好讨伐军事先考虑到这个问题,莫亚元帅更是力排众议,安排了极多的人手在大陆边缘建立三道防线,以防御战争中的次生灾害生活在比斯大陆的普通人类,真的是这支军队的软肋。 一刻钟之后,混乱的海面才恢复到一般状态中,人们才能重新看到那位一箭射穿星盘魔法的女性。她已经来到舰队不远处,弓箭早就收起来了,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舞,但目光又是那么的平静。 “太嚣张了!”科恩用手在桌子上一拍,拿腔拿调的吼叫:“无礼!” 听到科恩的训斥,半空中的女性微微一笑,她柔柔的弯腰,遥向科恩行了一个充满古韵的礼节:“黑暗属下,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见过科恩·凯达殿下。” 她柔和的声音穿过了魔法阵,清晰的回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啊”科恩·凯达站在栏杆边,夸张的向前倾身、侧头,还把右手竖立在耳廓边,“你说什么?” 她笑容不变:“黑暗属下,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见过科恩·凯达殿下。” “风太大听不清啊啊啊啊!” 她不卑不亢:“黑暗属下,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见过科恩·凯达殿下。” 玩笑的表情从科恩脸上消失了,他站直了身体,用那种正儿八经的、不阴不阳的、让人心惊肉跳的目光看着爱米妮。 “爱米妮·伊萨伯安特,阁下,你确定没忘记什么?” “我确定没有。”爱米妮镇定的回答,“科恩殿下。” “黑暗属下魔族这词哪去了?”科恩冷冷一笑,“难道以为不提这两个字,我就会饶了你们?就凭你刚才那一箭,就该被砍脑袋!” “科恩殿下,我们没有这种想法。”爱米妮的态度很坦然,“我也不是有意来惊扰殿下的,如果有造成什么不便,还请殿下包涵。” “哦?那你来做什么?投降输一半的请求我是不会同意的!” 以前面对魔族魔将、魔族长公主的时候,科恩就是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现在嘛,他更是如鱼得水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一点压力。但他的这种应对和回话,已经让回归者们彻底傻掉了这种人怎么可以被选定为获选者?!这是何等的悲剧!太丢脸了! 回归者不可能理解,这种不正经的语气和神态,其实是科恩一种潜意识里的发泄,是他对强加于自己的责任的愤怒,也是他对脸谱化的生活的反抗。而爱米妮这位对手,曾经有意无意的配合过他,所以一照面,科恩很自然的发挥了出来,再说,他现在也不会顾忌什么。 投降之类的事情,轮不到我来决定。”爱米妮平静的说,“我是来给殿下传达一个邀请的。” “吃饭什么的,等打完了再说嘛!”科恩摆了摆手,一副贼兮兮的表情,“在做正事儿呢!” “我家王上说了,”爱米妮不慌不忙,用余光瞟了瞟那些半空中的回归者首领,“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谈我们的,不妨碍。” 回归者们差点冲上去生撕了这个敢鄙视自己的女人,如果不是怕挨鞭子的话。 然而更令回归者们喷血三尺的是,科恩凯达居然认真考虑了一下才说:“理由不恰当。” “我家王上还说,”对科恩这种毫无道理可循的刁难,爱米妮表现得游刃有余,“一天魔法攻击已经是极限了,再来一天,这些废物怕是要吐血了,好歹也要给个休息时间” “你家王上学会耍嘴了?”科恩没好气的说,“不去!” “可是殿下,”爱米妮上前一步,“你还欠我好多人情呢!” “什么!”科恩大惊,后退一步,“什么时候的事?!” 爱米妮微闭起眼睛,并不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把玉石般精细的手指缓缓张开,然后一根根的曲起。 在她第四根手指移动时,科恩暴跳如雷:“这件不算!” “不算?好吧!”爱米妮曲起小指,“那么这一件呢?” “哎,还不完的人情债!”科恩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转头,目光找着正在某艘船上看戏的菲谢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都是因为你!” 菲谢特一愣,耸肩摊手,脸上全是无辜。 但科恩已经转回头去了:“你们,想请我去哪吃饭?” “当然是我王宫中。” “万一你们在屏风后面埋伏下三百刀斧手,趁我酒酣耳热之际,不要脸的摔杯为号要取我小命那我不是很冤枉吗?” “殿下说笑了,连魔族两字都不能保有,我们再对付殿下还有什么意义?”爱米妮摇摇头,说不尽的惋惜和心痛,“去了一个殿下,难道没有第二个、第三个殿下出现吗?” “难得你们看清了局势,不错,归根结底,你们不是输在我手里。”科恩点点头,“我可以去,但我只代表我个人,讨伐军的攻击是不会停止的。” “我王并不在意这个,而且,我王会保证殿下的安全。”爱米妮惨淡一笑,“我想在殿下心中,我王的誓言已经没有半点可信度了吧?” “当然。”科恩转过头去,对着下属们说,“你们说,谁能保证我的安全?” “我们!”讨伐军的将士齐声回应,“我们!我们!” 在震耳欲聋、群潮汹涌的回应声里,科恩先是笑了笑,然后脸色一正:“命令!” 回荡在舰队上空的一切声音立刻消失。 “各部,一切攻击照旧!” “遵命!” “菲谢特;夏麦!”科恩的目光再次放到他身上,“我不在的时候,你说了算!” “好。”菲谢特点点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多重大的责任。而且,包括回归者在内,也没有任何人跳出来反对这个决定。好像科恩只是去小个便,马上就会回来一样。 “走吧!”科恩出现在爱米妮身边,嘴里还唠叨着:“这该死的人情。” 只是几步,科恩就在爱米妮的陪同下来到了一座他并不陌生的宫殿门外,但跟上一次不同的是,没有那些花哨的东西,过了大门就是那个他待了好几天的四季庭,他留在里面的那些鬼画符痕迹保存完好,就差被裱起来了。 四季庭里面有一张石桌、三个石凳、几壶美酒、两个小菜小菜是用来下酒的那种,不是正在喘气的那两位。 “科恩凯达殿下,”两位伪神之王站了起来,但首先开口的伪神王,他以平等的礼节迎接科恩:“殿下能来,我们很高兴。” “客气客气,”科恩看了他一眼,“两位看见我高兴?是高兴的那个高兴吗?” “说荣幸也可以。”伪魔王淡淡一笑,“请殿下入座,我们可以有很多话题。” “我没问题,”科恩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态度已经变得正常而平和,“可以开始了,说吧,我猜两位有一肚子牢骚。” “牢骚。”伪神王苦笑,“殿下,这不只是牢骚,很多事,我们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如果两位殿下要纠结在史诗一样的反叛理由上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科恩摇头说,“那些事情我没兴趣,也跟眼前的事情无关。” “那好,我们说眼前。”看科恩有如此正常的回应,两位伪神王者很欣慰:“科恩殿下,我们直说吧,眼前这个局面,你期望在里面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科恩想了想,“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没跟她喊价我居然是被骗来的!” “我们想了想,设身处地的站在殿下的角度想了想,”伪神王并不被科恩的打岔影响,直接按自己的想法走,“殿下能够在这场讨伐战里得到的,大概有这么几样东西” “我有点奇怪,”科恩又打岔,“你们的态度不对啊,怎么跟和平主义者一样?” “那是因为,殿下的能力已经和我们处于一个程度。”伪魔王解释说,“我们的世界,是只看实力的世界。达到这个程度,殿下当然就脱离了比斯人类的范畴我明白,殿下对比斯人类有深厚感情,但请体谅,我们身体里并没有这种感受。” “这可能是分歧原因之一。”科恩轻声说,“殿下请继续。” “科恩殿下能得到的第一个好处,是对比斯大陆的控制权。”伪神王接着老话题往下说,“甚至更进一步,取得对比斯大陆和回归者的全部控制权。” “没错。”科恩点头,“生杀予夺,尽在我手。” “其二,科恩殿下能得到永恒的生命,还有对现有能力的固化。” “没错。”科恩点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其三,科恩殿下能毁灭我们,出一口怨气。” “没错,”科恩还是点头,“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但是,科恩殿下是否知道,其实我们是无法被毁灭的。”伪神王有点无奈。 “积极主动,开拓进取,我想还是能毁灭的。”科恩平静的说,“如果接下来的对话是在能和不能之间循环,我就要生气了。” “科恩殿下可以想一想,我们的诞生还有我们的存在方式,其实不难得出答案。”伪魔王接过话题,“那么,现在请殿下听一听,我们在这场讨伐战里,能保留什么。” “既然存活对你们不算问题的话,那其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科恩似乎不太耐烦,“直接说吧,两位殿下有什么谋划。” “我们,想得到殿下的理解和体谅。”伪神王拿出一本书册,“原因都在这里,请殿下过目。” 科恩也不客气,接过书册看了起来书很厚,字很多,密密麻麻的还有配图,居然是光明和黑暗有意识之后的所有事件记录,甚至包括数次毁灭人类纪元的秘闻,千头万绪,繁琐复杂。就算以科恩现在的能力,从扉页看起到最后一页,也花了他一天一夜的时间。 足足一天一夜! 在这段时间里,伪神王和伪魔王一声不吭的陪坐。爱米妮几次进庭要通报什么,都被两王挥退了。当科恩最后合上书册时,他们俩也跟着科恩长出了一口气。 “殿下可有决定?”沉默中,伪魔王轻声询问。 科恩把手从封面拿开,果断回答:“不行,我不能答应。” “总是要有一个弱者被牺牲,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我们都比回归者要强一些。”伪神王这样劝说,“如果因为上一次是人类被牺牲而感到愤怒,殿下可以出气。” “不,”科恩摇头,“我就是不爽这种随意决定别人命运的事,这就是狗屁。” “并不是随意决定的。”伪魔王直接忽略了科恩的脏话,“殿下,在一天的攻击当中,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回归者的桀骜不驯?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恶劣性格?这样的种族,值得你流血流汗去庇护吗?在殿下的眼皮底下,他们都已经找着代言人了吧?” 科恩一听这个就来气:“那还不是因为你们!” “没有我们,这些事也会发生,就如同当初。”伪神王说,“他们一次小小的纷争,会连累很多比斯人类的。在他们眼里,比斯人类的地位真的不高。” “你们两个衣冠楚楚,也不是不明白道理,但为什么上次还要牺牲人类?” “很简单。”伪神王对真正的原因倒不讳言,“上次,人类中没有殿下的存在。” “我开始好奇了,”科恩笑笑,“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 “人类会受到伤害。” “回归者不敢,”科恩说,“因为有我的存在,他们至少现在不敢。” “但我们敢。”伪魔王说,“我们的追随者,其实大部分不在这里。殿下的部队已经快打到这里了,因为岛上基本是不设防的,他们都在等待着袭击比斯。” “奇怪了,你们为什么要用一件不会碎的瓷器,来威胁我这个卖面包的?”科恩呸了一口,“你们觉得我会在意吗?已经被灭世好多次了,关我什么事?再说你们有本事把人类全杀光?需要我提醒你们吗?你们的宫门都被人掀翻了,翻底牌吧!” 此时的四季庭里,已经能够听到不远处的厮杀声,而且越来越近。 但科恩的对手,却没有一点惊慌的神色,他们慢慢的站起来,缓缓向后退开几步。 “你们忘记了杯子。”科恩还有心情开玩笑,“一定要摔破啊!” “承蒙科恩殿下上次留下这些符文,我们多有受益,一直心怀感激。”伪神王微笑着说,“作为回报,我们也为殿下准备了一些符文,希望殿下能够喜欢。” “其实不用了,”科恩摇头,“我这人做好事从来不求回报的” “我们不能失礼。”伪魔王手一挥,四季庭中的石桌、石凳甚至地板都滑开,露出一组细密而精致的魔法图文,很显然是个魔法阵。然后周围的亭台楼阁开始坍塌,地面在震颤中抬升起来近在咫尺的喊杀声中,几个人的立足处逐渐变成一个圆形的广丄场。 “看来你们晚了点,我的人到了。”科恩一点也不紧张,他已经听到了菲谢特的声音。 “不晚,来的只是观众。”伪神王摇头,笑咪咪的说,“殿下不认识这个魔法阵?其实你应该很熟悉的。” “我应该认识吗?”科恩摇摇头,为难的说,“它们通常都长的差不多” “科恩。”菲谢特的声音,就在科恩身后响起,但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什么?”科恩转头,发现菲谢特的脸有点苍白,额头还在冒汗,但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 “这个魔法阵”菲谢特破天荒的在说话时咬了咬牙,“其实你之前才用过的。” “用过?”科恩笑笑,“怎么可能?我之前只用过” 笑容冻结在脸上,科恩转回头,不能置信的把目光投向地面,然后,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开始升起,一直漫过了头顶!这种冰冷,叫恐惧! 科恩看着伪神王和伪魔王,脚下开始后退,一步,两步,三步。一直退到菲谢特身边,他才缓过气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叫出这个魔法阵的名字。 “永!恒!元!素!法!阵!”科恩凯达无可避免的陷入之前自己给对手布下的绝望深渊,连反应都极为神似。“你们你们居然敢!” “我们当然敢。”他的对手就像当天的他一样骄傲,“科恩凯达!你怕不怕?!”(全本 )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于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于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于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于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 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于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于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发布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于,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于以军人的身分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于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于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于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于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于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欲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于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于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于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分,’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议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于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分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于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尸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于,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于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分,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分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 ‘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 ‘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 ‘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象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于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维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萨兰家族的成年宣誓书需要一位长辈的签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坚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备完全的权力是吗?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长辈嘛!我会为你签署这份成年宣誓书的,而且,作为对你优秀能力的奖励,我还会让你继续担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让我惊叹的决断力跟勇气!’ 听到维纶这句话,表情默然的雅尔萨德向左横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让出路心位置──这是投降礼仪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并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来。 看到雅尔萨德的行为,维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维纶露出笑容的那一个瞬间,位于雅尔萨德身后五十步的城门‘砰’的一声震动起来,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开大门。城门一旦打开,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不对攻击方设防。这也是投降仪式的一部分,接着出来的,就应该是打扫道路的民众…… 破损之后又被修补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门洞里的灰尘逐渐散开,模模糊糊的,里面好像有人走了出来,还是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没人能看清楚来人是谁。十万叛军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们都跟维纶一样,紧盯着阳光投射在地的那道边缘,像这样一个标志着重要转折的投降仪式,没有人愿意遗漏每一个点滴。 一只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只脚跟着进入明亮光线中,还有黑色的礼服下襟,紧接着,来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阳光正好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脸的上半部分还隐没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线明亮处,带着邪恶意味的笑容,正从抿着的嘴角边蔓延出去。 礼服的胸前部位,一个硕大的斯比亚帝国皇家徽记正熠熠生光! 叛军将领之中,有人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那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因为心底的恐惧…… 门洞里,来人的身体在向前移动着,他缓缓抬起脚,在放下的那一个瞬间,就将十万叛军胜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阳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科恩.凯达! 距离城门最近的叛军,是将近百名的侦察散兵,他们距离城门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个瞬间,百来人都是‘呼’的一声向后飞退! 带着嘲讽的微笑,科恩.凯达的脚步没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样前进着,目光随和得像是去参加宴会。但叛军的侦察散兵却几乎是魂飞魄散,一个个猫腰低头,以同样的幅度后退着。而在城头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时起身,站得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银色盔甲的近卫军官跑上前去──把几十面巨大的斯比亚皇帝的旗帜同时在城墙上展开! 帝国皇帝,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近卫军,就在缔亚索玛城里! 上当了!这是圈套!卑鄙无耻的圈套! 科恩.凯达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叛军上下十万之众,无一人不是张口结舌,除了震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将领是这样,普通士兵也是这样……偌大的场地上,就静得只剩下‘沙沙’脚步声!就算是维纶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已经丧失了思考对策的能力,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还在狂呼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顺着道路中央,科恩.凯达走到了雅尔萨德.萨兰身边,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侍女凭空在他们身侧出现,把一张金黄色的王座安放在地──这金光闪闪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动,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轻轻巧巧的拿,轻轻巧巧的放。 这个侍女,一定就是传说中,皇帝陛下身边那位神秘莫测的白影! 原来,雅尔萨德.萨兰并不是准备投降,他是在准备让皇帝陛下亲手授予他城主的身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凯达一撩身后的披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是什么重病缠身快要千古的样子?虽然就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叛军中却没一个人敢妄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招致科恩.凯达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在神属联盟的任何一支军队中,科恩.凯达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能从天上、从地上、或者从身边、又或者从一些更诡异的地方冲出无数军队,直接把自己踏为肉泥! 所以,这十万叛军只能沉默着,惶恐着,等待着他对自己最后的判决。 科恩.凯达的目光逐渐抬起,叛军主阵进入眼帘,但在他脸上的那种嘲讽笑容,却愈加的浓重了──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斯比亚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有熟悉的感觉,好像不久前还听过的样子,‘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最喜欢羞辱别人的皇帝,眼前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愤得要自杀的事情,眼前这件就是。叛军阵列中,不断有士兵兵器脱手掉下……恐惧,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惧,正随着科恩.凯达的话声传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于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亚皇帝的话,居然跟刚才维纶总督的话一字不差,‘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以同样的语言劝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阵的叛军之外,其他围城的三面叛军‘哄’的一声退散,丢盔弃甲,哭爹叫妈…… 主阵的叛军士兵们,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军官们,直把军官们看得心里发毛,在斩杀了数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图的士兵后,督战队就被普通士兵围攻了…… ‘我抓到了一个军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ni娘的,不准抢我的!’ ‘亲卫队!亲卫队里全是军官!’ ‘上啊!杀啊!冲啊!’ 城下的科恩.凯达,他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在当日,人数过十万的叛军饮恨缔亚索玛城下。 在九万作战部队中,有一万余人直接死于混乱之中的互相践踏,有八千余人直接死于内斗,在城外各处还趴着近万在以上两种情况中负重伤的倒霉蛋,投降二万余人,剩下的全脚底抹油跑了。这些没有武器与给养的溃兵,正好给地方守备部队做实战演练。 自始至终,缔亚索玛一方都只有万人不到的部队参战,真正露面的近卫军不过六百人,还是当初调拨给雅尔萨德.萨兰的卫队。可以说这十万叛军,是给斯比亚皇帝活活吓死的。 城下围了一个圈子,最外层是万余本城民众,中层是两千帝国军,内层是六百近卫军。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亚皇帝正吹着口哨,左边站着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右边站着侍女白影,身前是满身血污的维纶和一干叛军高级头领。他们均被五花大绑,一溜排开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被两名近卫军按下了头,只能看到自己膝盖旁边的一小块地面……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有的叛军头领在混乱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什么了。 被擒获的维纶总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战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以另一种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过纷乱的长发瞪着科恩.凯达,人,沉默不语。 ‘三个行省总督参与谋反,占投诚总督的半数,好强悍的阵容。’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凯达接过白影递来的酒杯,先放在鼻边闻了闻,然后才带着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大事已定,你们这些准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人,难道就不想对本少爷说点什么吗?’ 听到科恩的话,低头站立的白影把一只手掩在嘴上,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别啊!白影,朕已经很久没有用本少爷这种自称了,你应该觉得亲切才对。’科恩轻笑一声,把酒杯拿开了一点,以轻松的语气说:‘本少爷没说错吧,维纶总督?’ ‘本人无话可说,陛下无论使用何种称谓,都于威严无损。’沉默良久的维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十万军队在陛下手下溃败是正常的,非本人之过。’ ‘维纶总督,你也很强悍啊!’科恩用另一只手轻敲着王座把手,眼睛却看着天上,‘虽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动其他总督一同谋反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斯比亚帝国的历史上,本少爷也成为一个逼迫任下总督集体谋反的皇帝,关于这点,你心里高兴吧?’ ‘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内心本意是绝对不想与陛下为敌的,没人比我更知与陛下为敌的危险性。’维纶摇了摇头,‘但在现今这种大陆形势之下,对即将来到的战争,陛下的胜算真不太高,我们这些在下面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皇权卖命,找条退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忠贞呢?’对于维纶的辩解,科恩并没生气,‘当初的誓言呢?’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维纶抬起一点头来,说:‘都不会对这些当真吧?’ ‘在某些时候,本少爷会当真,特别是关于那种誓言的后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略微高了一点,‘说句心里话,本少爷并不太在意属下大臣找后路,本少爷只在意大臣们有没有伤害到帝国的利益。但在这一点上,你的确做到了。’ ‘陛下苦心经营,把我的十万大军诱出帝国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决战,把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减到最小,’维纶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当然,把你诱来这里是没错,但诱你来此的不是本少爷,而是站在这里的雅尔萨德.萨兰,整个作战计划是他做的,而本少爷,只是来收个尾而已。’科恩摇摇头说:‘对本少爷来说,叛乱是由你来领导,那么这场叛乱对帝国的伤害就已经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谋反?’维纶的脸色变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可以聚集起军队,为什么你还可以让叛乱持续到三个行省而且会维持那么长的时间是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世将才啊!’科恩斜着眼睛看维纶,黑色的浓眉扬了一扬,‘不让你聚集起这支叛乱时才出现的流寇军队,帝国平常的犯罪率会大幅上升;不让你的叛乱扩大,那些蠢材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让你的叛乱延续下去,神属与魔属的军队怎么会相信本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话就像铁锤,重重的敲击在维纶的心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帝国做了这么多好事,其实应该奖励你的。’科恩冷笑了一声,‘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维纶,你的能力真可以干好一个总督,但很遗憾,你效忠的对象不是本少爷,而只是你自己。你应该知道,对于不效忠于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不会费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现在需要我这样一个人!陛下现在腹背受敌,我可以为陛下分忧!’维纶突然发力,最大幅度的昂起头来,‘陛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是安全的!’ ‘是,你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但本少爷要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来干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陛下!’维纶看了看雅尔萨德.萨兰,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不如我!’ ‘不,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科恩摸了摸雅尔萨德.萨兰的头,‘他们对本少爷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里也承认眼下的局势很危险吧?难以一心一意的应对吧?’维纶跪行两步,眼里闪着光彩,‘我有内幕消息,我有头脑,我有帮助陛下赢得战争的一切!’ ‘不过就是一群蠢材发动的战争,本少爷还需要你的加入吗?你连一个少年设计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还梦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走数年前尤肯.萨兰总督被你诱骗的路,这样的你,还梦想着能帮上本少爷的忙?’ ‘承认吧,陛下,没有我,陛下不会赢得这场战争的!’维纶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永远都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让我活下去,我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东西,本少爷也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你,你将永远不知道本少爷用什么手段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你已经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雅尔萨德.萨兰,向一边穿着军法处服装的军官递个眼色。 几名士兵跑过来,从近卫军手中接过了维纶总督。 ‘陛下!’雅尔萨德.萨兰转过身,急切的喊着,‘我要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为父亲报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爷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样不好。’科恩再对军法官点点头。 军法官指挥着士兵,把囚犯们拖开去。而在科恩身边,雅尔萨德.萨兰这次是真的被几个军官拖住,还没正式成年的代城主个头不高,但力气真不小,几个军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不要闹了,’白影走过去,轻柔的把雅尔萨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该举行仪式了。’ 知道不能违反科恩的意愿,雅尔萨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证书,郑重其事的来到科恩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大声说:‘请陛下准许雅尔萨德.萨兰成年,我将不辱家族历代族长传承的使命与荣誉,以鲜血捍卫忠贞,以生命肩负诺言!’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能代替尤肯.萨兰见证你的成年,朕有两份荣幸,也有两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脸和蔼的回答,‘处在一个长辈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后,你的幸福生活势必会奉献出来为他人忙碌奔波,这就是成人的枷锁。但你还可以选择,你远没到应该成年的年纪,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吗?’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恳求,’雅尔萨德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科恩,‘我已经了解到一个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请陛下允许我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和权利。’ ‘成年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权利吗?’ ‘力量和权利,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孩子,这是你最后一次被这样称呼,朕要祝福你。’科恩点了点头,‘朕现在,允许你成年,你将拥有一个成年人的力量与权利。’ 泪水,禁不住的从雅尔萨德的眼角滑落出来。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来,白影早把三样城主信物捧到他身边。 ‘今天,十万叛军在城下灰飞烟灭,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里,缔亚索玛城日常事务被处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看着周围的民众,科恩扬声说:‘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称职,你们──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将城主的荣耀授予他吗?’ ‘没有!’围观的民众大声回答。 ‘既然这样,朕现在就把缔亚索玛城城主一职授予雅尔萨德.萨兰!’科恩在白影递来的城主信物里先拿出了黄金佩剑,横举在胸前,沉声对雅尔萨德说:‘今天,朕见证了你的勇气,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勇气!’ 科恩手一推,黄金佩剑前送三分,让雅尔萨德双手接住。挂在腰带上之后,他又接过科恩递出的大印和卷轴高高举起,围在外圈的民众开始连声欢呼──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他具备成为正式城主的素养,特别是被攻击的最后阶段,他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十万叛军的勇气的。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雅尔萨德才收回手,一边的城主副官连忙过来帮他拿住手里的东西。 ‘现在,缔亚索玛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权利和义务。’ ‘缔亚索玛城主!’军法官几个正步走到雅尔萨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卫军,正式将攻击缔亚索玛城的叛军首领交给阁下,共计三十七人,请阁下查验!’ ‘偏劳阁下,’虽然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但雅尔萨德的应对却没出错,‘验收人犯!’ ‘陛下!我是总督,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主处置!’已经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维纶大喊,‘我不服,我是总督,应该押解回圣都!’ ‘回禀城主大人,维纶及一干人犯已经查验完毕,并无差错。’在维纶的呼叫声里,城主副官躬身说:‘如何处置,请城主大人示下。’ ‘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说到这里,雅尔萨德的话停顿了一下,强自命令自己压下汹涌的复仇冲动,大声命令,‘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转过身,向远方大喊,‘维纶等人叛国谋反,铁证如山,无需审判,立即以平民等级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来对白影小声说:‘这是百姓的娱乐,我们不要在这里碍事。’ 近卫军簇拥着皇帝离开,而围在外圈的民众,却已经纷纷从地上拣起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圈里的叛逆们涌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们排好队……在离开之时,民众们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欣慰,但对于年少热血的缔亚索玛城主而言,这将是一个很难忍受的过程──因为他会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被民众们用石头砸成肉酱,而不是自己亲手去结束他。 这将成为自己心里永远的遗憾…… 回头看一眼已走进城门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么平稳,不带一丝霸气,身后的黑色披风正随他的脚步荡漾着,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相迳庭……雅尔萨德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再转回头时,原本带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经淡薄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圣都皇宫。 ‘这不是朕在为难他,而是要让他记住,一个城主不能只凭自己的私欲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权力,也就有了责任,’面对皇妃们的疑问,斯比亚皇帝是这样回答的,‘维纶怎么死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尔萨德能明白这才是关键。’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着,‘其实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亚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点不甘心的回问:‘你怎么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头,‘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装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称职了吧?’ ‘没错!朕承认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仪式不怎么样,第一次就任官职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就任仪式?城下退敌这个名号还不够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家伙,而且还耍手段。’迪尔.梅林随手就把身边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不是说情况非常紧张吗?为什么还一直赖在这里不去做事呢?’ ‘情况紧张就不用过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参谋部,处理国事有内政部,应该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经全做了。’科恩接住枕头,耸耸肩膀说:‘等一下,朕会带着琴伦小公主去听歌。’ ‘听歌?’第一皇妃有点惊讶的问:‘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对听歌感兴趣了?’ ‘一直都有兴趣,’科恩笑着说:‘特别是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福尔娜演唱的军歌?’ ‘神属联军的进攻迹象已经显露出来了,这次的进攻规模将会很大,边境守备力量不足,所以朕调集了一支近卫军去支援,由朕亲自带领。’科恩坐下,以尽量轻松的语气,缓缓把最新的情况告诉皇妃们,‘这支军队会在一天之后抵达圣都,所以会有个出师仪式,朕希望福尔娜新近演练的军歌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鼓舞军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两天之后就要用,那夫君你还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着说:‘我怕福尔娜的歌声还不太适合唱军歌,夫君你得多指导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来,‘朕这就去接琴伦公主。’ 当科恩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温丝丽才看着菲琳,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情况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竟然需要夫君亲自带军增援,还需要以军歌来振奋士气?那可都是由近卫军组成的部队啊!什么时候听说过近卫军的士气还不够高昂的?’ ‘别慌张,温丝丽,你忘记夫君的话了吗?即便是外面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菲琳拉着温丝丽的手,轻声说:‘夫君虽然是皇帝,但到了应该由他统兵出征的时候,他会去做的。即使是陷于危险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在这点上有异议……’ ‘万一……’ ‘没有万一,夫君回来,斯比亚帝国就能继续存在;夫君没回来,一切都将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异常坚决的神色,‘但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不对,不应该这样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回响在大厅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科恩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和谴责,‘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福尔娜,军歌不是这样唱的。这不是咏叹调、不是礼赞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责备,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福尔娜两颊涨红,低垂着头,捏在手里的词谱也在微微颤动着。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小公主琴伦是个例外,她站在科恩身侧,正用小手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 ‘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要求,真是有些难度,但局势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抱起琴伦公主之后,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军歌不需要委婉、缠绵、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军歌只需要铿锵作响、令战士热血沸腾就够了!’ ‘是,陛下,’福尔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试试。’ ‘这不是简单试试就能达到的,军歌要让战士记起往日的丰功伟业,从而战胜心中的恐惧,充满荣耀的上阵杀敌,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传递这样的信息给他们,不能出任何错误。’科恩的目光看着窗外,‘你没去过战场,没看到那些血肉交织的场景,所以没有体会,一会你去找总参谋官,让他跟你讲讲什么是战争。多用点心,晚上朕再听听,带琴伦下去吧!’ 让福尔娜尾随着军乐队走出房间,近来行踪神秘的总联络官出现在门口。他镇定自若的站在门边,而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清楚内幕的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至少应该是担忧……出现这样的表情,只能说明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而他在掩饰。 ‘多日不见啊!’科恩对他笑笑,挥手让近卫再一次的清场,‘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我们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总联络官走近科恩,很是迟疑,‘不过,因为得来的渠道并不完全能保证,所以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会带着不具可信度的情报给朕看吗?’科恩摇摇头,‘说,你老大我还没那么脆弱。’ ‘准备完毕的神属联军会在今明两天向我发起进攻,两个主要攻击点都集中在马丁.路德上将防守的区域,兵力起码在六十万以上,这是大概的进攻路线。’玛法递上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轻声说:‘老大,因为他们的封锁,这情报来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内疚,能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兵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两倍,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你现在这副模样。’科恩接过地图,‘说下去,他们真正的指挥官是谁?’ ‘他们的指挥官,是坦西帝国的卡尔.尤里西斯亲王。’总联络官的话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军令和战略会议内容上看,神属联军在攻击中不会留有余力,全部军队一次投入。他们不是要打仗,只是组织一次冲锋而已……我们的边界防御将很难适应这种力度的冲锋。’ 在听到神属指挥官是尤里西斯亲王的时候,科恩怔了一下,当总联络官说完余下的话,他发现皇帝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紧握起来。过了好半天之后,科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用沉重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让总联络官无言以对。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与卡尔.尤里西斯亲王对阵,是科恩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之一,这之中不但有上次大战的上下级关系,还有尤里西斯亲王本身的缘故──他并不仅仅是个军事将领,而是一个几乎与科恩旗鼓相当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冲锋,那么就说明他们的重心不在神属这边。’科恩把头放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亲王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到底,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发帝国战争动员令,是时候了。’科恩睁开眼睛,招手叫来书记官,‘你去参谋部一趟,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增援马丁.路德上将,但在应对的时候不要调动魔属的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要把向魔属增加兵力的预案放在手边。我要帝国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锁各行省之间的道路,逮捕全部间谍……派人去唤醒所有的特别部队。’ ‘陛下,唤醒所有特别部队,是要执行横刀计划吗?’总联络官一惊,‘我们的准备还没进行完毕,不用再举行会议告诉大家一下吗?’ ‘已经不需要开会了,这世界上的事,不会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去发令。’ ‘是。’书记官正要后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终于没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静一下。’ 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变得非常空旷,穿着一身盔甲的乌鸦离开墙角,向科恩说:‘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体质,还是不要激动的好,这里没别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动有个屁用,改天上了战场能不激动?’科恩脸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浓重的倦意。 ‘那是战场,一个你不用担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乌鸦拉过一把椅子,在科恩身边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担心。’ ‘对于自己的事,我从来就不担心,但对其他人,担心是难免的。’科恩回答说:‘如果我陷进去了,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直接执行就行了。’ 乌鸦没有回答,只把一个信封递给科恩,‘这个,在你最沮丧的时候打开。’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套?’科恩一把抓过信封,‘是什么玩意?’ ‘是让你看了会更沮丧的东西,’乌鸦说:‘现在打开,你会后悔,失去所有勇气。’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岛,神族长公主的宫殿花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化做支离的斑斓碎光,投射在园中的古朴桌椅上。 一只手缓缓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莹的曲柄,玉杯移动到胸前停住,红润的双唇缓缓开启,吐出一句轻柔的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这是一个协议。’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协议?’听到这句话的神族小公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么能跟黑暗魔族达成协议?一个合作的协议?’ ‘协议本来就是敌对双方的最佳选择,你也可以把协议看做争斗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于合作,这完全取决于要对付的对象。’长公主笑了笑,轻声回答妹妹,‘协议是最近达成的,使者是魔族长公主,父神没有拒绝。’ ‘我并不怀疑父神的意志,但我们就这样把斯比亚帝国拱手让出?’神族小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并不质疑这事情本身,但这也来得太快了吧!应该再过一段时间……’ ‘父神的意思,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斯比亚帝国与科恩.凯达本人都再没有发展的空间,也不能做出让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这个制约,让大家都能尽兴。’长公主打断妹妹的话,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没能让父神尽兴,没让父神感到快乐。’ ‘是对我的惩罚吧!因为我在斯比亚事务上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能让父神高兴的结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视目光中垂下了头,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那么这次的神属和魔属的联军攻击,就是父神的意愿了?’ ‘联军进攻并非父神的意愿,而是经我默许的,因为这符合协议内容,’长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亚帝国骄横已久,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挫折和打击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对斯比亚皇帝青睐有加吗?怎么这次会……’长公主的回答让小公主震惊不已,‘斯比亚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进攻吧?会灭国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会知道我所青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事情的本质。’长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静的回答说:‘如果斯比亚帝国因为这次的进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说明科恩.凯达的能力不够,还不能做为新一轮争夺的棋子,他的生死荣辱并不值得我去关心。换一下,在你的角度,这样的结局不是也很好吗,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亚帝国,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小公主更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惊,半天才接着问下去:‘如果……万一斯比亚帝国存活下来,大陆上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现的格局将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来对斯比亚的培养,不就是期待着这种格局的出现吗?’长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着,父神在期待着,黑暗魔族也一样在期待……这件事充满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这就是最诱人之处。’ ‘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结局会比大战更甚……’小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亚存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说不定科恩.凯达会战死,这样的一个斯比亚,还能上演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话,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回想一下克里默、菲谢特、维素、科恩,不正符合这个规律吗?’长公主的目光看着别处,‘科恩是否还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他的风格和思想传播开去,人类之中已经有了他的记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等待另一个科恩出现,把这精彩继续下去,并期待另一个科恩的突破。’ ‘也许,这就是我与姐姐的差别吧!’小公主也伸出手来拿起一只玉杯,呢喃自语般的说:‘我厌恶科恩.凯达,只想在他身上出气,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应该让斯比亚放任自流,但却不想用出神罚一样的灾祸,而睿智的姐姐能下这个决定……’ ‘我不否认我们之间有不小的差别,但我不认为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点,就能像我一样坦然面对问题,’说到这里,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只要你放弃掉一些继承自人类的东西……’ ‘怎么,姐姐认为我身上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没有,这并不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对你说这样的话,我也并不清楚是对是错,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了解自己的本质,这才是最为重要的,’长公主嘴角出现的笑意更浓,‘当你了解自己之后,才可以关心我身上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对姐姐的心思,我已经失去关注的热情了,请恕无礼,我这就告辞了。’小公主站起来,向长公主施了一礼,步出两步之后停下,说:‘姐姐你已经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个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厌恶的东西。’ ‘确定了吗?’看着越走越远的妹妹,长公主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东西是你真的喜欢?真的厌恶?’ 小公主的身体无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门,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亚帝国东北部,银霜行省首府银霜堡。 一名汗湿衣襟的军官奔跑在通向战区指挥官寝室的通道上,最后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是扑到门上,嘴里叫着,‘上将,前线特急战报!’ 闻声而来的近卫打开了门,把焦急的军官放了进去,一身戎装的马丁.路德从窗边转过身来接过战报,不满的瞪了军官一眼,教训说:‘越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这是一个好军官的基本素养。’ ‘是……是的,长官。’军官气喘吁吁的回答,看着马丁.路德拆开红色信封。 看了战报上的内容,马丁上将看着这军官问:‘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虽然有点疑惑,但军官还是挺直了身体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将军,军事会议立即开始,’马丁上将把战报放进怀里,‘再去通知行省总督,让他安排老弱居民撤离,告诉他,只有一天的撤离时间。’ 军官跑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马丁上将就转身对自己的副官说:‘下动员令。’ 正是在晚饭时间,接到会议命令的十来位将领差不多都是边啃着面包边走进会议室的,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局势已经相当紧张了,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根本没有从容进餐的时间。 对于今天的会议,他们也没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战争肯定要爆发的,时间早晚而已。会议上要说的,就是己方要怎么去具体防御。但在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这次会议的不同之处──第一个到达的人,居然是马丁.路德上将! 全军的将领都知道,马丁.路德上将是一位帝国元老级的将领,为人处事都与科恩陛下一手提拔的将领们截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传统将帅风格,像这样的一位贵族将领,是绝对不会在会议室等待下属的,如果他这样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今天的会议内容非同小可! 人到齐了之后,马丁上将让副官打开一幅地图,招呼众将领,‘都站过来。’ ‘刚接到的特急战报,神属联军将在今明两天之内向我防线发起攻击,他们将兵分四路,理论上讲,他们可以从漫长的防御线的任意点上发起进攻,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作战条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没有任何的铺垫,马丁上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子,‘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两处是走商路。大致上,敌人总数是六十余万。’ 一听敌人的数额,众位将领就都傻了眼,还有人当场就喊了出来,‘六十万敌军!上将,我们战区的防御规划只是二十万,现在是三倍!我们连十万正规军都不到啊!’ 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与恶灵的战斗本已让人耗尽了全部精力,现在还要加上能对人类造成真正伤害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虚虚实实的敌人混在了一起,而且,很明显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是在后面指挥着恶灵的进攻。在任何战场上,当狡猾的指挥官与无所畏惧的士兵形成组合,战斗力都是惊人的,而科恩和乌鸦眼下要应对的局面,何止复杂了十倍?简直是千倍万倍! 前面,数不清的恶灵正用它们的身体、用它们的一切奋勇冲击着。 中间一点的地方,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围成一个圈子,在各个角度上监视着科恩和乌鸦,只要其中一人的防御稍微薄弱那么一点,它们的手指就会为恶灵指出方位,引发一轮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甚至在一些有希望突破防御的时候,它们还会亲自上场,用自己的武器给场中的科恩和乌鸦带去惊喜──在被恶灵依附还是被它们伤害之中,无力两全的科恩和乌鸦只能无奈的选择后者,而在一击得手之后,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会一边舔食武器上的血液一边迅速飞退,躲避科恩和乌鸦的凌厉反击。 科恩和乌鸦遍体鳞伤,随着这漫长而剧烈的搏斗,伤口处的鲜血不住的喷洒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血路。感受到血液的诱惑,近处散乱的恶灵疯狂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的蜂拥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上去,在忘我的吸取了血液特有的气味后,它们眼中的凶芒大盛。 而在最后面,等着加入战斗的空闲恶灵正聚成团、凝成股,在空中翻飞、在地上扭动,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盘踞待机的巨大毒蛇,无论处于何种方位,蛇头的獠牙始终对准了科恩。 为了减轻科恩的压力,乌鸦全身上下已经挂着好几个伤口,但他流的血并不多,仅能点染伤口周围的衣服就自行凝固了;而科恩呢!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不但伤痕累累,连体力消耗都比乌鸦要快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诅咒不知怎么又有了加剧的迹象,里瓦小公主中诅咒只是在脸上出现符文,但斯比亚皇帝所有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流动的符文…… 在最危急的关头,乌鸦的防御又在后侧方出现漏洞,离他最近的亡灵收割者无声而动,硕大的黑色镰刀向着乌鸦的手臂切下,科恩一声怒吼,战刀横打格开镰刀,但自己反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一个踉跄。乌鸦回身去抓住科恩,背后防御全无──当即就有两个亡灵收割者和三个灵魂烈焰冲上攻击! 科恩掷出的战刀在空中旋转着,重重的磕在一把镰刀上,‘当’的一声反弹上天,乌鸦前冲,手里的长剑挑飞逼向科恩的两柄月牙利刃,再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另一名亡灵收割者脸上,身体后翻,长剑跟着掷出,刺入一名正想偷袭科恩的灵魂烈焰的胸口──只在瞬间,两人完成了相互救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这也是敌人一直在盼望的事情,两人手中只余科恩一柄长剑,战力大损,而拖带着伤势进行这样频繁的翻跃,动作也会不可避免的慢下来──剩下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怎么肯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一涌而上,武器全都指向两人致命处! 但科恩和乌鸦,两人是天生的搭档。 空中的乌鸦伸出右手,插在灵魂烈焰胸口上的长剑毫无预兆的飞了回来,左手再接过科恩递上的长剑,双剑萦绕身前,而身体又开始了疾速的旋转。在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的视野里,全是回旋的剑影、刺目的白光──当发觉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原地。 在乌鸦高速旋转逼开恶灵的时候,科恩也没有闲着,四个亡灵收割者、五个灵魂烈焰被重新接过战刀,从高空跃下的他一刀两断! 这是两人为打开局面而共同施展的苦肉计,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科恩身上再多两条伤痕,而乌鸦一次性的用掉了偷偷积累的大半魔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两人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似乎魔族长公主在今夜聚集了大陆上所有的恶灵来圣都,在一波bo接连不断的冲击中,被冲击的已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这对组合身而为人的骄傲,保护亲人的坚持,和那点不愿倒在恶灵脚下的意志…… 在魔法阵之外的角度看过去,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恶灵包围,漫天飞舞的恶灵巨流正等着从屏障破口处冲入的那一刻! 所有的援助,完全、完全不能奏效,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眼看着,等待着,心如刀割。 乌鸦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逐渐缩到科恩身前五步的地方,伴随着每一击的神圣光亮已不再耀眼,也不能再撒出包裹吞噬恶灵的光点。在这永无止境的攻击中,他灰心过,他绝望过,但直到这时,他却依然在努力坚持着。因为,因为他身边的斯比亚皇帝正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夜晚,这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见…… ‘不会──倒下!’ ‘绝对──不会倒下!’ ‘站着──绝对不会倒下!’ 乌鸦并不是很清楚科恩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科恩想鼓励的是谁,或者是自己,或者是他自己,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以前科恩的话一样,在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在科恩一句句的嚎叫声中,乌鸦不再有什么顾忌,以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营造出稍纵即逝的机会,仅余的亡灵收割者和灵魂烈焰,都先后被他的长剑绞成齑粉。 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武器的科恩身体一软,乌鸦的身影闪了闪,贴着科恩的后背站立,他很清楚这家伙的习惯,无论是皇帝还是无赖,科恩都不喜欢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被人扶着。 ‘兄弟……好……’科恩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刀剑滴下,在地面上积成血泊,嘴里还不肯有一刻的清闲,‘好、好功夫啊……’ ‘嗯,’乌鸦点了点头,让破损的衣服遮盖住还插在肋下的一截月牙利刃的碎裂尖头,已经没有力量再治疗自己了,‘生来如此。’ 两人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漫天的恶灵却潮水一般退后,在离两人五十臂的距离上,分九处聚合成蛇形,对两人虎视眈眈,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蓄力。两人对此都毫不惊讶,因为按照常理,不甘寂寞的正主都会在这时出现,跟弱势者胡扯几句。 地面在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的幅度逐渐加大到两人站不稳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科恩大口的呼着胸中闷气。 ‘比你大的来了,’乌鸦面无表情,‘大概是死灵领袖之类的。’ ‘我以为……’科恩咳嗽着,‘那几摊烂肉就是死灵……领袖!’ ‘它们不够资格,只是骑士或将军,’乌鸦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学着点。’ 震动声里,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两人的视野中显现出来,虽然模糊不清,但步伐中分明带有另类的威严,身体上也似乎还残余着在生时的气度。四下的恶灵尖叫着避让,避让不及的不是直接被来者踩到脚下,就是被震得倒飞出去! ‘哦,’乌鸦抬起头,平淡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来的原来是死灵皇帝。’ ‘真是……’乌鸦背后的科恩,这时骂出一句连乌鸦都忍受不了的脏话,然后困难的、一分一分的移动脚步,迎着死灵皇帝走来的方向站立,‘这个……只能我来。’ ‘理由。’乌鸦的声音响起。 ‘因为……是熟人……’科恩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死灵皇帝,当乌鸦转过身扶住他的时候,发现科恩双眼都湿润了。 ‘科……恩……凯……达,’几乎是三个科恩高的死灵皇帝停下脚步,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超大长剑遥指着他,以怪异的语调质问:‘你──敢反抗朕!?’ ‘当然……不会,’科恩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克里默.夏麦陛下。’ ‘跪……下……’死灵皇帝深深的眼洞中,透射出诡异的光芒。 ‘不要,’科恩依然摇着头,‘我现在这副德行,跪下去兴许就起不来了……’ ‘跪下!’死灵皇帝一剑砍在地上,飞溅的碎石又在科恩脸上开了几个血口子。 科恩缩了缩头,微微笑了一下,膝盖在慢慢的弯曲,这动作牵动着伤处,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搐着。 乌鸦手上紧了紧,厉声说:‘不要跪──你在做什么?你清醒吗?他是死灵皇帝!’ ‘我很清醒。’科恩转头看着乌鸦,‘我知道,他是死灵皇帝。’ ‘那你为什么还要下跪!向一个死灵皇帝下跪?’乌鸦有些难以按捺的激动,‘刚才是谁说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跪的,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科恩没有移动目光,手指伸出指着死灵皇帝,‘至于它是不是……都跟这无关……你明白?’ ‘死灵也会出幻影!’乌鸦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和闲心跟科恩讲道理,‘你跪错了怎么办?’ ‘兄弟是白做的?如果……我跪错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当然……当然要……’科恩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鸦,又看了一眼等待着的死灵皇帝,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帮我灭口……’ 如果乌鸦能被气到吐血,这时候一定会喷科恩一头一脸;如果哭能舒缓心中的郁闷,乌鸦一定哭他个泪流成河──这交的是什么朋友?不但要陪着他完蛋,在完蛋之前还要被耍! 乌鸦楞了好久,才决定在完蛋之前先揍这混蛋一顿,可还没等乌鸦出手,科恩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耍它的……都没想到先上当的是你……’ ‘耍它的?’乌鸦气短胸闷,瞪了科恩一眼。 ‘是啊!如果我真认为它就是克里默.夏麦陛下,至少先要跟它算清几笔帐再说。’科恩转过头去看着死灵皇帝,‘知道你装扮克里默.夏麦陛下的破绽在哪里吗?’ 死灵皇帝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在慢慢举高。 ‘真正的克里默.夏麦陛下,他不会成为别人的奴仆。’科恩无视那巨大的长剑,哪怕这长剑正在扬起,‘克里默.夏麦与我有相同的意志,所以我敬爱他,因为是我心里的克里默.夏麦,所以我将他看作长辈──但是,当有那么一天,克里默.夏麦不再与我有一样的意志、不再是我心中的克里默.夏麦,我一样会和他分道扬镳!’ 死灵皇帝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喉头吐出一连串的咆哮。 ‘而你,一团行尸走肉,居然也敢要让我下跪。’科恩冷笑着,吐出一口唾沫,‘是你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我身边的这位也上了当,最后跪下的,只会是你!’ 强自硬撑着说完这段话,科恩透支了不少体力,只有先停下来大口的呼吸。而在魔法阵外,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几声柔柔的笑,悠然的飘荡在夜空里,不但让科恩和乌鸦惊异,也让死灵皇帝的动作凝固。 在笑声消失的那一刻,死灵皇帝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上半身直接塌陷下去砸在地面上,然后就像是夏日的小冰粒一样,快速的汽化了…… ‘终于又看到天空了,月亮比先前的要漂亮点,难得。’乏力得快瘫下的科恩感觉诅咒缓和了些,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时机抬头看着天空,以一贯的口吻说:‘你在想什么?’ ‘反正不是天空,’有强敌环伺,乌鸦暂时放下报复的想法,回答也秉承着自己的一贯风格,‘更不是月亮。’ 数十只恶灵从队列中飞出,在距离两人不远处汇集起来,最后凝成一个飘忽不定的模糊身影,‘一步步的走近’之后,这个影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科恩与乌鸦。要说黑暗魔族的魔法还真是精湛,组成这个影像的恶灵们,连本源体的飘逸发丝都能生动的再显出来。 ‘本宫没对死灵皇帝的胜利抱有异议,只是觉得,应该给像你这样的杰出人类一个机会。’沉默了片刻,那高大的幻影将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传送到两人耳边,‘弱小的人类,你们看到黑暗魔族的力量了吗?’ ‘看到了,黑暗魔族的能力真是强大,’科恩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端正的迎上去,‘长公主连用恶灵化身都要化出翅膀来,朕真是太佩服了。’ ‘投入黑暗魔族属下的阵营,本宫就特许你拥有包括驱使灵魂在内的许多强大能力,身为一个人类、身为一个君王所能取得的最高能力,不会再有人去限制你,也不需要你匍匐在黑暗魔族的脚下,’漂浮在空中的魔族长公主并没在意科恩的语气,反而继续着自己的诱惑,‘黑暗魔族将给予你一个高尚的身分,你将会保留住尊严,保留住地位和生命,保留你所想保留的东西,这不正是你──斯比亚皇帝一直在追求的吗?’ ‘很明显,’科恩笑了笑,‘朕的追求与黑暗魔族的给予有些小小的区别。’ ‘先不去谈论途径,’魔族长公主的幻影也笑了笑,‘你能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呢!朕的想法是,’科恩低头看看手上持有的武器,然后洒脱松手,在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中抬头看着魔族长公主,目光认真、诚挚,还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在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 ‘这就是你的选择,’魔族长公主不禁为这样的科恩莞尔,随即目光又变得凛然,似乎要洞察科恩心里的一切,‘你可知道这样的回答,让本宫没有理由放过你。’ ‘朕一直认为,魔族长公主是睿智的,’科恩回答,‘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多说。’ ‘本宫早就知道,与斯比亚皇帝见面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没想到每一次都是如此。’长公主点点头,‘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心意已定,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但相见即是情分,什么都不给也似乎说不过去……不然我们来订个赌约,如果你能在这些被你们称为“恶灵”的攻击中存活下来,本宫就放过你和这里的所有人,如果你不能,你的灵魂就要归本宫所有。’ ‘灵魂?灵魂虽然是朕的,但他显然不愿意丢弃朕,他比朕还倔呢!而且朕的妃子们前些日子已经不准朕跟人打赌了,真是抱歉。’科恩又笑了,‘至于这个提议……如果今夜长公主能见到朕的灵魂,可以直接跟他谈……朕,不管闲事……’ ‘那么这位呢?你也愿意陪着斯比亚皇帝一起消亡吗?’长公主的目光停留在乌鸦脸上,‘你的样子,与本宫的一位旧识颇为相似。’ 乌鸦抿着嘴,冷冷的回望着长公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科恩一只手揽上乌鸦的肩,把他的脑袋扭过来看看,再转回头去看着长公主说:‘所有的英俊男人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我们两个。’ ‘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魔族长公主的身影缓慢后退,‘作为对你勇气的回应,就以这里的灵魂的一次攻击为准,只要你活下来,本宫就离开,本宫期待着。’ 长公主的话音刚刚落下,五十臂外的恶灵就蠢蠢欲动,魔法阵完全失效,漫天的恶灵不断汇集下来,看样子它们是要分九个方向同时攻击,而且是全体一次性的进攻。看看这次的规模,乌鸦心里根本想不出化解的办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坦然面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无论情势怎么危急,像你这样的高手都有最后一手,’仿佛猜到了乌鸦心里的想法,科恩咳嗽了一声,‘是吗?’ 乌鸦点了点头,他当然留了一手,但他也绝对不会对科恩说明这种手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后果是很明显的,科恩会窃笑着跟上一句,‘你这样的人物也会有自我了结的打算呀?’ ‘很好,我的破解方法是,你以全部的神圣力量包裹你的正面,完成之后,我们相背分头冲出,’科恩说:‘本少爷也有最后一手,但要先到达放牺牲者的地方。’ ‘好。’乌鸦的话才出口,四面八方的恶灵已经啸叫着冲上来了! 耀眼的半圆神圣光幕出现在乌鸦身前,科恩怒吼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乌鸦的身体疾冲向前,迎面而来的恶灵无法避让,纷纷在神圣光幕前消失──乌鸦当即就觉得不对,因为科恩那边传来的力量是坚决而柔和的,根本就不具备借力前窜的爆发性! 转头看时,自己背后是一片科恩释放的神圣光幕(也只有这个神圣魔法半吊子才会把神圣光幕做得这么凹凸不平),透过这稀薄的光幕,依旧站在原地的科恩正在向乌鸦叫着什么,当乌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飞到魔法阵外,而科恩──他的身体表面已经爬满了恶灵。 ‘拜托了!’科恩含混不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着。 从未有过的热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无数恶灵扑到,争先恐后的进入科恩的身体。科恩完全不再有动作,破碎的衣料下,漫布伤痕的身体似乎开始透出了苍青色,那本是恶灵的颜色,随着进入而充斥着他身体表面,伤口处的血液流得更快更急,似乎被硬生生挤出来,在科恩身体各处散成狰狞、诡异的血雾花朵。 源源不断的恶灵扑来,一时之间竟无法全部进入。徘徊在科恩身体外的后来者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相互挤压着,对于鲜活生命的贪婪让它们用力排挤任何一个同类,没有思维的恶灵的唯一目的──进入这个身体、控制这个身体、用这个强大的身体去报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物! 即使恶灵本身是透明的,但因为过于巨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挤压,让科恩身外的巨大球体变得朦胧而扭曲,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但在所有关注此事件的眼中,满天飞来的恶灵最终都毫无阻碍的进入了斯比亚皇帝的身体──毫无来自科恩本身的阻碍。 科恩为了赢得这一局,完全放弃抵抗,放这些恶灵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唯一一个能撑到‘一次攻击’结束的办法,一比一万,再强的人也会被恶灵的洪流所吞没;阻挡恶灵,只会被更多的恶灵撕成碎片。唯有一搏,搏那个唯一的机会,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通过近几天对诅咒的研究,科恩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许多灵魂的知识,他也知道:‘冲击’一旦结束,全部恶灵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取得控制权,恶灵会先进行一次同类相残以决出优劣,最终胜利者将控制科恩的身体。 这个过程将会维持一段时间,但却是异常痛苦的,成千上万只恶灵会在身体里互相吞噬,到最后才产生一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个体,能有哪个人能够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一次攻击’之后的事情了,哪怕自己身体内天翻地覆,毕竟可以撑过去不是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搏一把! 球体在急速的缩小,再缩小……这瞬,无尽绵长;这时,万籁寂静。 魔族长公主的一个虚幻身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当乌鸦重新回到科恩身边时,一切已经结束。在恢复了本来清亮的月光照射下,科恩还屹立在原地,只是身上的黑色诅咒符文已隐隐透出红光,皮肤表面的血管在不断爆裂。 ‘朕……’科恩一张嘴,鲜血就泊泊淌下,‘赢……了……’ ‘可你不是说不再打赌的吗?’魔族长公主回答,‘所以,本宫可以随心所欲。’ ‘嘿……’科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当然……随……便……你……’ ‘开个小玩笑,斯比亚皇帝不必当真,本宫说出的话,自当遵守。’魔族长公主微笑着说:‘令本宫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神族如此忠诚?神族,真值得你这样做吗?’ 科恩看着长公主的虚幻身影,没有回答。 ‘好吧!既然斯比亚皇帝不回答,那么本宫也不便救你。’魔族长公主飘然而去,转瞬就出了皇宫,只有一句话远远传过来,‘可惜你不是出自魔属联盟,但愿你能熬得过今晚。’ 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野中,科恩的身体就颓然倒下,乌鸦一把扶住,发觉他的皮肤滚烫。 攻击皇宫的恶灵消失之后,圣都城内外的恶灵也不再增加,城墙上的战斗继续了一个钟头之后,这场与恶灵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但是,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也是一场没有负伤者的战斗:防守城墙的斯比亚近卫军付出了牺牲二千余人的沉痛代价,防备城区内的警备队牺牲三百余人,而最激烈的皇宫内只有一个战斗减员──正处于将亡而未亡之间。 聚集在皇宫的官员贵族们回家的回家,办事的办事,都逐渐散去了,回到后宫的亲王们才有时间聚集到皇帝的房间外,听龙族长老和大精灵们对科恩陛下的详细诊断。虽然科恩陛下现在还未昏迷,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在圣都神殿的花园里,武神也为神族小公主带去了斯比亚皇帝的最新情况。得知科恩真的被数量庞大的恶灵附体,小公主竟然表现出一丝惋惜,虽然只是瞬间,但这样的表情已足够让跪在地上的武神心中嫉妒不已。虽然小公主只是觉得有魔族长公主插手这件事,自己就无法绝对的操纵科恩的命运了。 ‘有什么办法医治斯比亚皇帝的身体吗?’沉默了半天,小公主才轻声问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神属联盟里包括神殿,有什么办法救斯比亚皇帝?’ ‘回禀小公主大人,神殿是没有办法医治的,斯比亚皇帝已经不可能再康复,他甚至撑不过今天晚上,天亮之前,他就要在死去或被恶灵操纵中做出选择,’武神低下头去回答说:‘除却人类,我们光明神族是有办法救他,但这样的救治魔法,必须得向长公主大人申请。’ 小公主双手叠放着,凝眸看着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己今次是抢着要来做这件事,结果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向姐姐开口?况且,这里的情况姐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她有心救科恩,科恩是绝对死不了的吧!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就说明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转念一想,科恩的亲人也知道自己在圣都,在如此危急关头,他们会来求自己的。虽然不能在科恩身上打开局面,在他亲人身上打开局面也是一样,甚至会比操纵科恩本人更有利。 主意拿定,小公主也静下心来,吩咐神殿派出祭司去皇宫查问今夜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是委婉的提醒,能救治科恩的神族小公主就在神殿,快把你们的皇帝打包带来,企求吧! 但在武神有意无意的选择性遗忘状态中,被派去皇宫的祭司只知道有一个使命:训斥跟责问。 于是,当夜皇宫中就出现了训斥者胆战心惊,被训斥者眼都不眨的场面──还好出面接待祭司的是维素.凯达亲王,要不然,这祭司当场就会被另两位暴走的亲王乱刀分尸。表情默然的维素亲王听完了训斥,安排祭司在接待处休息,然后来到后宫跟大家商量这件事。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科恩已经晕过去了,束手无策的龙族长老站在房间一角,表情苦闷到了极点,一个字都不说。三位急切的皇妃们站在床边,一个个泪流满面,几位大精灵象征性的在为斯比亚皇帝施展治疗魔法,其他人更是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光明神族小公主派了祭司来,’维素亲王看看房间里的各位,‘虽然是训斥,但我想小公主是给我们一个信息,她可以救科恩,但前提是我们得去求她。’ ‘求她就求她,’西夫塔亲王跳起来就要去抱科恩,‘我们现在就去!’ ‘科恩……’西夫塔亲王被一只手拦住,转头看去,拦住他的是菲琳.罗娜皇妃,‘科恩正是不想求神族小公主什么,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再去求她,即便是救回科恩,科恩心里会怎么想?他会甘心接受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激动的西夫塔亲王说:‘先救了科恩再说,什么接受不接受?现在顾不得这个了,救回来之后科恩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虽然你是科恩的兄长,但目前这件事情,请由我这个妻子来做决定。’说完这句话,菲琳转过头去看着维素夫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可以决定吗?’ ‘当然……’维素亲王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妻子的手,‘你是……科恩的妻子。’ ‘那么,请大家先离开吧!我想跟科恩商量一些事情,’菲琳此时的表情有些冷淡,转头对其他皇妃说:‘也包括你们。’ 维素.凯达捏着妻子的手,让这位心情焦急的母亲不要再说话,然后拉着她出了门,其他人见到如此情形,也只好跟在后面出去。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另三位皇妃还想留下,但在菲琳皇妃少有的威严眼神逼迫下,也只能沉默着出了门。 当科恩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景象,模糊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努力了好半天,坐在自己身边的菲琳才清晰起来。虽然因为伤痛,这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科恩却更感觉到来自菲琳的压力──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更要给予妻子必要的尊重,而自己这次施放诅咒又是先斩后奏,最后弄成这个自己都搞不定的结果……所以这个时候,科恩的目光里有五分愧疚、四分不舍、一分无地自容。 没有丝毫的后悔。 ‘亲爱的,’忍住体内的伤痛,科恩向菲琳挤出一个笑容,‘你还不去休息啊……’ ‘看着你,’菲琳目不转睛的盯着科恩,微笑着反问:‘难道不比睡觉有意思?’ ‘我……这次又错了,但是要请你原谅,这是最后一次了,’科恩叹了口气,‘以后,就是想犯错也没机会了……只是你……你以后就要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夫君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菲琳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拭去科恩嘴角的血迹,‘我的夫君是那么骄傲,那么风趣,一个永远都不会认输的人。’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还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吗?’连着说了几句话,科恩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我他妈的是撑不下去了……你……就骂我几句吧!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 ‘虽然在以前,我心里有诸多不满,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夫君是个很出色的人,’菲琳缓缓的收回手来,换过一条手帕,‘为人子,为人夫,为人君,都很出色……甚至在琴伦身上,还体现出以后为人父的品质。我心里有不满,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 ‘是……是这样吗?’科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菲琳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虽然我要挂了……但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送辞……菲琳你……太客气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是我对你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菲琳握起科恩一只手,动情的说:‘是我的错,因为我跳不出我给自己划定的圈子……我跳不出去……’ 在确定了菲琳现在说的话不是让自己‘含笑而逝’,或是自己的幻听之后,科恩快要爆炸的脑袋里又涌上了迷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但可惜,科恩的嘴唇虽然张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在经过一系列的相互吞噬之后,存活下来的每一个恶灵个体都具备了相当能量,给科恩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在成倍的增加,情况迅速恶化。 ‘嫁给你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所以,我不想让其他女人得到你。在你带回温丝丽和迪尔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是,但是我却不能给予你像她们那样的感情……我一味的要求你,却没有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泪光弥漫在菲琳的眼中,‘我要你以我为首,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公事上,我只要你给我欢乐,自己却吝啬去让你欢笑……在那样的条件下,你常常是在苦中做乐……而我,却喜欢你这样重视我……’ ‘虽然我是这样自私的人,但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应该说,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你,我对你的爱真的存在,一直存在。’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菲琳更握紧了科恩的手,‘只有我窗边的花知道,我是多想你早日达成理想,清静下来,过一段只有我们俩的生活;只有我企求过的月光知道,我是多想抛开身边的一切,抛开帝国、抛开臣民,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那样,依偎在你身边……’ ‘我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这样一天早点到来,忙到连你的问候都没有时间听完的地步。处理公事的空闲我总是在想,虽然现在委屈你,但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补偿你,给你快乐……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不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菲琳终于像伤心时的温丝丽那样哭出声来,‘原谅我……我怕……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越听越迷糊,但科恩这时却想大声呐喊,因为菲琳所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话。菲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心态和歉意却跟科恩一模一样……在发现两人的共同点时,却是自己的弥留之际,又气又急外加毫无办法的科恩,只能在心里骂着粗口。 ‘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分开的……你把我当做亲人而不是情人看待,把我当做上司看待,这怪不了别人,都是我自己的错。’菲琳俯下身去,亲吻了科恩的额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走进你的世界,接受你真挚爱上我的那一天……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使命,我不能那样去做……原谅我,我的爱人,从一出生,这就是我的枷锁……’ 菲琳还在说着话,但科恩的双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着她脸挂泪珠向自己述说,只能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到最后,连目光都模糊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一点点的沉入床板,又有另一部分,像是在一点点的向着屋顶漂浮……每一次,都是菲琳用各种感觉将自己的意识强拉回来…… ‘已经……已经不行了……’科恩感觉到,自己是等不到恶灵决出最后胜利者控制自己的那一刻了,但他也知道恶灵是可以控制失去生命的躯体的,心里不由得呐喊,‘菲琳……不要留在这里……危险……乌鸦……快动手……把我分了……’ 稍微恢复了体力的乌鸦,这时正抱着自己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在门外靠柱而坐。不一会儿,门开了,乌鸦抬头看去,两眼红肿的菲琳站在门口。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对菲琳的问题,乌鸦只稍微点了下头。 ‘那就站远点。’菲琳又说出一句平时绝不可能说出的,很不客气的话。 而乌鸦也顺她的意思站起来移开,只是在又一次坐下的时候,才对菲琳说话,‘你后面的话,他没听到。’ ‘听没听到都不是问题。’这时候的菲琳,仿佛比乌鸦还要冷淡,‘我就不能做吗?’ ‘你做什么,其实与我无关,我并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乌鸦冷淡的回答,对着已经关闭的房门说:‘但是,我今天晚上才被人这么救过,在你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准备救人的时候,至少告诉对方一声,这样对方心里会好过一点。’ 对乌鸦的话充耳不闻,菲琳自顾自的再次来到科恩床前,凝视自己夫君的面容,伸出手放在科恩的脸旁,柔声说:‘感谢你,我的夫君,从此之后,我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了。’ 躺在床上的科恩抽搐着,毫无反应。 ‘从相聚时,树梢传来的低语,到离别后,月光洒落的叹息。’站起身来,菲琳拢拢自己的头发,两手捧举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闭合了还沾着两粒泪珠的睫毛,‘我,愿献祭最为珍贵的一切,换取沉眠的爱人,沉眠的你。’ 已经离门很远的乌鸦,还是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一段魔法咒语。 ‘请注视我,古老的星辰,请聆听我,遥远的神灵,我正以记忆深处之哀伤曲律,唱响这生命之歌,哪怕从此不再有思念的泪水,不再有萦绕的感情,不再有自己,灵魂的带领者,回归此地,逆转生死的抉择,兑现远古达成的契约,我已献上你最喜爱的,皇族的血……’ 夜空里,有风刮过,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到了乌鸦的脸上。 第三十四集 第八章 ‘本宫刚才没听错吧?你说过,神属联盟内的人类绝无办法解救斯比亚皇帝。’注视着圣都皇宫里发出的、常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神族小公主轻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武神,虽然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平缓,但武神却已听得遍体生寒,‘那么本宫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祥瑞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知道错在自己,但武神还是在极力申辩,‘小公主大人,这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事情,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超出常理,这就是你的借口?在做为人类的时候,这可以充当借口,但你现在是光明神族,’小公主没有回头,‘你羞辱斯比亚皇帝在先,隐瞒斯比亚皇帝的真正实力在后,甚至歪曲本宫的命令,都权当本宫不知道。本宫是对你过于纵容了,你回天堂岛自请处罚去吧!’ ‘请饶恕我!饶恕我吧!’武神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对处罚非常恐惧,‘小公主大人!’ ‘也不是不能饶恕,功能抵过,’小公主淡淡的回答,‘你现在有功吗?’ ‘下神……下神明白了……’武神颓然低下头去,就这样匍匐着倒退,一直退出了花园。 然后,小公主招手唤过另一名神族,吩咐说:‘去查,本宫要知道斯比亚皇帝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救回的,本宫在这里等着答案。’ 与此同时,在圣都城内另一处巨大宅院的花园里,魔族长公主也在端详着从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光芒,对这突如其来又不为人知的救治魔法,她和神族小公主一样的迷惘。但在感觉上,这个魔法却又让她不那么陌生,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应该属于救治类魔法的最终等级,而且很明显带着强烈的光明神族风格。 在黑暗魔族里,长公主的地位极高,是除却魔王之外的第二号领袖,了解一切神族与魔族的魔法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人类使用的魔法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源自。不知晓这样的人类魔法在她看来是不可想像的,撇开怠忽职守的因素不说,这完全解释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弄清楚这魔法的来龙去脉甚至比魔化斯比亚皇帝本身更加重要和迫切,一旦确定这魔法不应存于世间,就要立即准备抹掉知晓此魔法的所有人类。 ‘看来,本宫也只能回地狱岛去寻求答案了,’沉默半晌,魔族长公主对站在身后的第一魔将说:‘斯比亚皇帝暂时没事了,在此期间,你得好好看住他,别让光明神族趁虚而入。’ ‘是的,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恭谨的回答,‘我会看好斯比亚皇帝的。’ ‘当然了,你心里是那么紧张这个皇帝,所以有些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好了。’魔族长公主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在第一魔将耳边说:‘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哦,这是对你一直以来辛苦的奖励。’ ‘长公主大人说的是……’第一魔将强自镇定的反问。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公主用只有第一魔将才能听到的声音打断她的反问:‘本宫也常常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某皇帝常用什么身分伪装出游。’ ‘长公主大人……’第一魔将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长公主大人一把扶住,‘本宫说了,这是奖励,你不用如此恐惧。’ 第一魔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反倒是长公主背过身去轻笑着说:‘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这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类……你说是吗?’ 惊恐的看着长公主再次转过身来,第一魔将畏缩的回答:‘是……是的……’ 长公主脸上的淡淡笑容并未散去,就这样俯过身去,在第一魔将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第一魔将如被雷击,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处死我吧!长公主大人,我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吓你?本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想想吧!’长公主看着脸色苍白的第一魔将,‘本宫这就回去了,斯比亚的一切,还是由你做主。’ ‘送,送长公主大人。’直到长公主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第一魔将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散去,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口中不住呢喃‘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弗格过来扶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完全无力,泥一样的瘫在自己怀中。 翌日,斯比亚帝国向所有神属联盟帝国和光明岛神殿发出公告,通报了魔属联盟利用亡灵偷袭圣都,意图刺杀斯比亚皇帝这一重大事件。 从黑暗行省到坎普行省,从坦西帝国的亲王府邸到里瓦帝国的叛军大营,从布卢克帝国的公爵别墅到福克斯堡大魔殿,从清晨到黄昏,所有喜欢科恩的人、所有憎恨科恩的人,都在这份公告末尾看到了他那风格强烈的亲笔签名和斯比亚皇帝印章。为这个结果,一圈圈欣慰和遗憾的涟漪在斯比亚内外、在比斯大陆上下扩散着,激荡着,冲撞着。 为了这一次‘正义战胜邪恶’、‘忠贞战胜污秽’的‘巨大胜利’,天堂岛神殿嘉奖了斯比亚帝国及皇室,在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位军人,都有一份额外的、来自天堂岛神殿的抚恤金,还有一张五指宽的布条,上面的精细花纹围绕着一行好看的小字:当光明的神圣光亮照耀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失败。 斯比亚圣都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亲王们、大臣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流亡在此的里瓦大臣,也在事件第三天看到了自己的领袖──贝尔妮.艾宾浩斯公主。虽然,公主会一天数次在处理事务的中途退场,再回来的时候,眼圈周围泛着再怎么化装也掩盖不了的红肿。 平静之中,潜藏着一股让人无比郁闷的气氛,所有与科恩.凯达陛下亲近之人的脸上,都消失了真挚的笑容,包括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琴伦公主。比起皇帝陛下的闭门谢客,还有一件事最令众人担忧,那就是第一皇妃菲琳.罗娜,她也没有在事件之后露过面。 虽然有另三位皇妃和几位亲王的共同分担,但少了菲琳.罗娜皇妃,等待处理的公文还是慢慢的积累了起来,与这些积压文件一起增长的,是帝国内外那些快速膨胀的野心。斯比亚皇帝和他的第一皇妃──说不定已经死了! 每一天,请求晋见科恩陛下和第一皇妃的外国使节和国内大臣数不胜数,大家都在尽力打探他们的情况,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小道消息都不会放过。与此同时,里瓦帝国的各路叛军及其背后的支持者,都消除了彼此之间的所有分歧,准备趁着这个时机大捞一把;而在斯比亚国内,叛乱的苗头已经初露端倪。 无论这些斯比亚的敌人得到了怎样的援助,无论怎样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渴望,但他们不敢妄动,因为斯比亚皇帝的生死,至今都未有定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斯比亚皇帝必须公开露面的机会──光明神族小公主离开圣都的那一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科恩.凯达一定要去送行。 圣都皇宫的后宫里,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那堵隐没在绿荫中的围墙隔开了外间种种纷扰,只有怡人的微风能透过墙头的古藤,带动屋檐下的风铃飘带;只有和暖的阳光能穿过层叠的凝翠,在柔嫩的草地上缓缓推移。 在周围清凉的阴影衬托下,一块透射下来的明亮光斑掠过了围栏、矮几,渐渐的移动到两只手的交握处。 隐隐浮现出奇异符文的那一只手大而有力,相比之下,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细腻柔弱,却有着同样苍白的肤色。两人的手腕分别搁在各自的软榻边沿,十根手指似缠绕、似融合,与周围的平静,背后的小楼化为一个整体。 一双秀美的眼眸慵懒地张开,被另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目光笼罩,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能让秀美眼眸的主人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又睡着了吧!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看书伤神,睡着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不一样,特别是看一个漂亮的女人。’ ‘哼,油嘴滑舌……’轻柔的说出微带责怪的话,嘴角却漫出一丝笑容,‘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听说还是露西的蘑菇汤,我强烈要求加料。’ ‘她同意了吗?’ ‘露西怎么会不同意?所以我们今晚的汤里会有多一倍的蘑菇,和多一倍的水。’ ‘身体不好,就要忌口,’细腻的手收回去,放在微笑的脸庞边,‘那你得早去早回,蘑菇汤凉了可不好喝。’ ‘收到,那种地方我最不想待。’ 不一会,抱剑的乌鸦与素衣的白影护送着四人抬的软榻出了庭院,顺着站满了武士和魔法师的小路,来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边。软榻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面上,乌鸦和白影一左一右的扶起榻上那位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人,来到马车一侧的两个麻袋前。 很大的麻袋,还在微微动着,传出‘呜──呜’的沉闷喊声。 ‘没有想到,’斜靠在白影身上的人说:‘本少爷也会有沦落到靠吸血维生的一天。’ ‘不要废话,总比死了的强。’乌鸦拿起科恩的右手,抽出他腰间的那柄名为‘吸血鬼之触’的雪亮匕首,再帮科恩紧紧握住,示意两名武士抓起麻袋,直接就刺了进去──丝丝血红漫过匕首,流向科恩的手心隐没不见。而科恩苍白的脸上,逐渐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两个麻袋空瘪下去之后,斯比亚皇帝已经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叹了口气,他把匕首插回鞘内,在白影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的乌鸦才向车夫一点头,‘去神殿。’马车驶离原地,在皇宫大门处溶入了等待已久的皇家仪仗队,向着圣都神殿前进。 即使已经势同水火,即使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科恩还是得去向即将离开圣都的神族小公主道别,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还好吗?’白影取出自己的丝巾,擦掉科恩嘴边溢出的一点血迹,‘又吐血了。’ ‘已经习惯了,没事。’科恩的头就靠在白影肩上,‘就是吐血,本少爷也跟其他人不同,是海量……哪天不吐他个三四碗?’ ‘你就少拿自己寻开心了,哪有这样作践自己的?’白影对这个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又怜又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吸取生命,但也要接受这种必须的生存手段啊!’ ‘我接受,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厌恶,’科恩苦笑了一下,‘过不久,斯比亚就会被人叫做血之国了……’ ‘那也不能讨厌自己,谁都可以讨厌自己,但你不可以,’白影脱口而出,‘你是科恩。’ ‘当然,’科恩笑答,‘我是科恩。’ ‘你知道,’白影微微转头,‘第一皇妃为了救你,而付出的代价吗?’ ‘如果我不知道她为了救我而付出了什么,我就不值得被她救。’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一下对待第一皇妃的方式?’白影的目光回到科恩脸上,‘在一起看书,晒太阳,看她入睡,会让她高兴吗?’ ‘如果我因为她救了我而虚情假意的去敷衍她,我也不值得被她救。’ ‘你们就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直到永远也不做改变?’ ‘你知道什么叫一瞬即永恒吗?’科恩闭上了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所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我陪伴着她,与她共渡那些时光,无论是一个眼神,一句闲话,我都是为她而做,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瞬间的快乐,就是永恒的,不会被改变的……我终于明白克里默陛下和纳舍尔阿姨当天的心情。虽然被强敌环绕,虽然自我了断,但是他们拥有的是那么多的瞬间,这已经够了,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能夺走……’ ‘瞬间,瞬间。’白影默念着,心头浮现出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第一皇妃,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 ‘如果我不能保证她还会拥有无数这样的瞬间,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是什么意思……’白影惊讶的看着科恩,这不是伤到这种地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一直以来,我们都处于被动,而以这时为分水岭……’科恩惨白的脸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令白影无比熟悉的邪恶笑容,‘我会再给我的妻子无数的瞬间……’ ‘你……你确定?’白影无法判断这人的神志是不是清醒,‘真的还会有瞬间?’ ‘对,瞬间,我还能争取,还能去守护,但我得先保证拥有这些瞬间。’科恩又露出一个无比邪恶的笑容,‘简单的说,这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没煮的。’ ‘就算你再惨十倍,也改变不了你这张嘴……’白影终于确定下来,横了某人一眼,‘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那多麻烦啊!’某人想也不想的回答说:‘到时你还得捡回来。’ ‘我……’眼中泛着泪花,白影咬着牙说:‘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斯比亚皇帝的专用马车来到了圣都神殿广场,悠扬的音乐声中,车门打开了,多日未曾出现的科恩.凯达,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走了下来,踏足在鲜艳的红色地毯上。 ‘斯比亚帝国皇帝──科恩.凯达到!’ 在礼宾祭司高声长唱中,科恩迈步向前,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帝的窘况,因为威武华贵的皇家礼服难以掩饰他身体的虚弱,坚毅如常的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就如同是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人们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想法:恐怕,斯比亚帝国的荣耀,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帝国以后的路,会如同这位皇帝现在的步伐一样蹒跚无力。 光明神族小公主,依然娴静的坐在花园里,在接见科恩前,她还在听取一位神族的报告。 ‘……我们翻找了所有的记录,终于找到答案,挽救斯比亚皇帝的魔法,正是光明神王陛下在很久之前赐予人类的,但因为这魔法特殊,只有具备特殊血统的人类才能使用,而且代价高昂、施救对象限于特定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没被人类使用过……’ ‘是这样?’ ‘当初有一位杰出人类失去了所爱之人,光明神王陛下有感于他的忠贞,教授了这个魔法,让他挽回爱人的生命……又为公平故,将此魔法透过神殿传开……因为被局限了施展条件,所以习练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 ‘救回爱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脚到头,缓慢枯萎而死……’ ‘什么人才能施展?’ 汇报的神族递上一册书卷,小公主的目光在散发着古意的字迹间掠过,一字一句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以前感觉一些事情不合常理。科恩.凯达聪明一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此事的真相吧……’ ‘公主大人,’一名神侍走过来,‘斯比亚皇帝晋见。’ ‘让他进来。’ 科恩一步步的挪到神族小公主面前,吃力的单膝跪下,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无限荣耀的小公主大人,科恩来为大人送行了。’ 小公主静静的看着他,从广场到花园的路途,在往日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今天的科恩一路走过来却付出了满头虚汗的代价。 ‘过去的事都不提了,’笑了笑,小公主说:‘本宫只想你回答一句,为什么那么坚持?’ ‘我知道自己想过的生活会很艰辛,很坎坷,但我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还请小公主大人成全,’对小公主的问题,科恩一点也不感意外,平静的回答说:‘是我,辜负了神恩,请小公主大人首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莽撞笨蛋的一点坚持。’ ‘既然如此,你的事本宫以后再不过问,’神族小公主平淡的回答,‘希望你,不要再辜负那些割舍不下的人。’ ‘我惭愧。’科恩压低了目光,‘我惶恐。’ 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送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它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官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官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仗?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了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后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吊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恶战,本应矮人一头夹着尾巴做人;其次,独立军团的传令官是不能被外人欺负的。 “是谁?!”罗曼看着空地上那一圈素白帷幔,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是谁?!” “我。”清丽美妙的声音响起,先把众人的怒火浇下一半。 旋即,帷幔里出来一个身穿绿色盔甲的精灵——她没戴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白净脸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散着柔美的光辉,瞬间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近卫们傻了眼。 “你以为你是谁?!”身为纨绔,罗曼少将对美的免疫力凡脱俗,“给我滚过来!” “我不会,你先来一个。”精灵平静的说着话。 后面出来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物,都不怀好意的看着罗曼——罗曼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低头走在最后的那家伙,肩上的军衔是三颗金星。 “长官日安!”罗曼立刻丢了棍子,把身体绷成一条线,“我是独立军团指挥官,罗曼少将!” “日安。” 中将一抬头,直接把罗曼吓得后退三步!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几年前,罗曼的哥哥是圣都总督,他和一群跟屁虫成为横扫圣都的蝗虫,比稍前风靡圣都的女匪帮强大得多。但在一个凄清的秋夜,他和同党们在偷窥练胆的时候栽在一个私家花园里——全被眼前这个中将扒下裤子挂在树上一顿好打!而且伤没养好一干人就被充军到里瓦!可以说,这张脸是罗曼和他的手下们最害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虽然现在罗曼知道了他背后的势力其实是陛下,但心理阴影却没有消除。 但中将好像完全记不得罗曼,平和的说:“我的名字你无权得知,你只要知道我是忧双宫警备室的副主管就好。我给你送部队来,但路上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两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长官,我一点都不介意。” 听了对方的话,罗曼心中的惊慌马上就变成了激动,声音都有点颤。他大概知道,在这个时候,被这位中将送来的绝不是普通部队!绝不是普通部队!! “那好,过来接收你的部队。”中将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个勾,“罗曼少将,警备室拨给你部的——伐木营一个。” 先前那蔑视过罗曼的女精灵上前一步,沉稳的向他行礼:“精灵骑兵第七联队,向长官报到!” “精灵骑兵第七联队,确认接收!”接过名册的这一刻,无数念头在罗曼少将胸中涌动,可能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他的鼻头有点酸。 “警备室拨给你部的——建筑营两个。” 在中将平静的话语中,一个威猛的大胡子矮人上前,用拳头一砸胸甲:“矮人联合步兵第三、第四中队,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罗曼有点哽咽。 “拓荒营两个。”、“部族山地部队第十一大队向长官报到!” “木筏营两个。”、“水上突击部队第九大队向长官报到!” “勘探营一个。”、“空中战斗群暂编第三营向长官报到!” “种植营一个。”、“精英特战第十八中队向长官报到!” “筑路营一个。”、“特别骑兵第六团向长官报到!” “确认接收!”这一句,罗曼几乎是用吼的,特别骑兵……那家伙是个少将,骑兵团长由少将担任的,斯比亚军队里只有一家!了!了!! “之前听说你不想要这些缺编营,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把部队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了。”中将阻止了罗曼的辩解,用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简约的线条表示的正是独立军团今天的战场,中将的树枝每戳一下,都会把商团军的阵形戳出一个窟窿,“你给句话吧,如果真不要,我们转身就走。” “长官,这是谣传!不知道哪个混蛋说的!”罗曼抹了把脸,几步蹦到中将身边,一副千真万确的纨绔嘴脸,“大哥,要不您再打我一顿?但千万把部队留给我……我保证玩个漂亮的给您看。” “给我看没用,应该给陛下。”中将端详着罗曼,“如果不是你还牵挂伤员,我们说不定真的会走。按照总指挥部的推演,你这时应该被包围,我是被派来解救并接替你的,但我看过战报,比起圣都时你成熟多了,更知道肩负责任,陛下知道的话必定很欣慰……” “那么……”罗曼期待万分也紧张万分的看着中将,就差跪下去抱大腿了。 “你能把吉伦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吗?” “没问题!” “那么,”中将终于点了头,“这一仗还是你来指挥,后面的局面我来收拾。” “遵命!谢谢长官!”罗曼恨不得抱住中将亲上几口,但是他不敢。 “诸位……你们现在归我了,我什么欢迎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在***打仗。”罗曼看着他的新下属们,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暴吼一句,“来吧,跟我杀敌!” “杀敌!”几位风格迥异的军官大步跟上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指挥部。 第三十四集 第十章 公正的说,现在的海尔特中将已经是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军事统帅,这样的人物即使是在魔属联盟也属于炙手可热的顶尖人才,得一人即可安邦,遇一双就能定国。但是,无论海尔特中将有多么出色,自小的经历始终在提醒他──你不是贵族,你是贫民的后代,你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任何有关血统、出身的话语,都会让海尔特中将变得敏感、反感。 除了科恩之外,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会让他深深记恨,虽然他老大从当上总督之后,经常变着花样的耍他,三不五时的丢出血统论来砸他,这几乎都成了私下的保留节目,但老大的用意不一样,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海尔特中将在这点上变得不那么敏感。 在吃了加菜的晚饭之后(不用怀疑,斯比亚官方所谓的加菜,肯定就是多加蘑菇再多加水的模式),海尔特中将还没从白天的争吵中抽离出来。他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血统真的无法变得更好了……苦闷一阵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了老大给他的一本笔记。 这是科恩在登基之后一字一字写给身边各位兄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虽然纸张都被磨出了毛边,但每个人都很珍视,都随身带着。不仅仅是因为其上写的东西很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科恩自己动笔写出的,最长的东西。 每当手握着这本笔记,每当看着上面可以用“希奇古怪”来形容的字迹,海尔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思索遇到的难题。而且,科恩还针对每一个人的性格,分门别类归纳了处事纲要……海尔特这本的通篇风格是最直接、直白的一本,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粗口。 “如果对方嘲笑你的衣服破烂,你不用偷鸡摸狗的攒钱去买新衣服,那就是对方想让你干的,你只要让对方的衣服比你穿的更破烂就行了……”海尔特默念着其中的几句话,闭上了眼睛,“但是,撕衣服的时候别让人抓住……如果被打成猪头,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报告长官!”副官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军报。” “进来。”海尔特把笔记放好,让副官进来。 “长官,最高等级情报,”副官的表情是非同一般的严肃,“魔属战备情况。” “提前?”海尔特看了几行,嘴边就起了冷笑,眼中弥漫起浓重的杀机,“果然是这样。” “还有一件事,长官,玛丽.霍格珊达公主的卫队在换防,理由不知道,但有两名贵族接到什么消息带着手下离开了,”副官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卫队已经换了一半了。” “机会啊!”海尔特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公主那张高傲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出来,瞄了瞄副官,“我说,以前奔狼部队的老家伙们,有多少在这里?” “第一批的不多,第二批的有几个,第三批的不少。”一听到“奔狼”两字,副官就两眼发光,“长官,是什么好差事啊?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吃香喝辣啦……” “屁的吃香喝辣,又不是杰克属下的夜鹰部队!”海尔特一巴掌拍过去,“私事!” “私事?我说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哦,现在的这些人,等级最低的一个都是少校军衔,”副官嬉皮笑脸的伸出手来,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办私事的状态,“想办事得先给钱哦,大爷……小的好歹是个准将……” “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夜鹰部队换过来!” “啊?换的?”副官马上就揭了海尔特的老底,“不是跟杰克长官打赌输了吗?” “我靠!”海尔特有些哭笑不得,“你找死啊!还不快去叫他们集合!” 不多时,散布在大营各处的前奔狼部队成员就接到了集合命令,这些军衔擦得铮亮、神态威武坚毅的中高级军官们安排好一切,从隐密处取出已被当成纪念品收藏着的行动服,走出指挥部、参谋部、联络部、后勤部、装备部……甚至是军法处、禁闭室(人五人六的军法官和垂头丧气等着被打屁股的倒霉蛋),在规定的时间里,齐聚到中将的帐篷前。 相视一笑,等待出发──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不是问题。 午夜时分的小镇,白天的喧哗全被黑夜换成了沉静,街道上只余下一些摇曳的灯光,还有那些不时巡逻的卫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孤单脚步声。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是玛丽公主下榻的院落周围,因为公主殿下今夜要通宵准备案卷,所以,厨房还在精心准备着夜宵。 在镇外,在那些连片的、早已被废弃的农田里,大量黑衣蒙面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潜行着,装扮干练,手法老到,移动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镇边苦等了一个钟头之后,领头的黑衣人闻到了从镇子里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于是把手一招,大量的黑衣人弯腰疾奔,踏上了连接镇子里外的草地。进入小镇之后又分做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头隐入各条道路。一时之间,镇子边沿各处布满了黑衣人,在墙上飞的、在地下滑的、在沟里爬的,应有尽有,气象万千。 而克尽职守的玛丽公主,她才刚刚准备完明天要使用的材料,正一边揉着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对付某个粗鲁的斯比亚混蛋。侍女送上的夜宵散发着香气,而她却全无食欲。 “姐姐,吃点东西吧!”一位看上去比玛丽公主要年轻一些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你别生气了,你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姐姐可没有那个闲心生气,但眼前,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局。”玛丽公主摇了摇头,“除了仅存的身分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别的依靠,到手的任何一件差事没有办好,就会有无数的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不可以放弃努力的,因为我们没有能挥霍的东西。” “是的,姐姐,”少年点点头,“可是也要吃东西吧?” “想到明天还要跟那个中将谈判,还怎么吃得下去?”玛丽公主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叫她们收下去吧!” “是,”缓了缓,少年又问:“可是,我看到了斯比亚的谈判代表,他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尔特中将吗?似乎很笨拙的样子。” “说他笨拙其实并不恰当,站在帝国和联盟的角度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本身就是偏执的人,眼睛中又充满了野性,充满了以下犯上的渴望。”玛丽公主评价说:“还好他脖子上有链子拴着,不然怎么会来这里谈判?如果是在没有链子拴着他的战场上──这是什么香味?” “啊?香味?有吗?” “不对,这是毒烟,快发警报!”玛丽公主赶紧拉起弟弟跑进了里间。 灿烂的魔法烟火在半空中爆开,把小镇照得亮如白昼,似乎知道时间紧迫,黑衣人的偷袭立即变成了强攻!一边是已中了毒烟浑身无力的护卫,而另一边却是如狼似虎扑来的偷袭者,六十多个黑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血光飞溅,不是厮杀,而是屠杀,偷袭者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伙夫和侍女在内。 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偷袭者们已经完全包围了玛丽公主所在的庭院,一位领头的黑衣人走到院落中间,先用嘶哑的嗓子笑了几声,然后才说:“玛丽公主,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前来拜访,您难道就不出来说几句客气话吗?真不出来,咱们兄弟可就进来了!” 其他占据了墙头、屋顶的黑衣人同声大笑着,很是下流,很是放肆。 “真不出来呀!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用您的侍女们练练手。”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招,门外就押进七八位玛丽公主的亲随侍女。把这些女人往地上一丢,就有黑衣人走过去,一边yin笑,一边撕开这些侍女的衣服,稍有阻拦就拳打脚踢,手段简直粗暴到了极点。 “住手!”一声沉喝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玛丽公主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门边,两手拢在袖口里,冷眼看了一眼侍女们的惨状,不由得怒火中烧,“混帐!她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冤仇,非要这样对待她们?畜生都比你们强!” “其实这个人啊!并不比畜生好多少。”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玛丽公主,丢掉您的武器,不然的话,这里的兄弟就会拿您的侍女上演一出**大会哦。” “大胆!”玛丽公主气得脸色发白,“援军转瞬即到,你等真是不知死活!” “劳您担心,兄弟们感激万分。但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说明您的援军来不了。”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的说:“我再说一次,请丢掉武器。”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把手里倒握的长剑丢到门外,冷声说:“本宫是魔属联盟的谈判代表,你等深夜偷袭,也不怕这样的行为传出去遭人耻笑?” “没事,咱干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个,”黑衣人头领笑答,“把您的另一把剑也丢掉吧!” “当啷”一声,玛丽公主又一把短剑扔到地上,“斯比亚帝国,就尽出你们这等贱人吗?” “谁是贱人,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黑衣人笑着说:“脱掉您的衣服让兄弟们开开眼,放心,我们有足足六十个人,今天晚上通宵服侍您,会让您浩瀚的欲望得到满足的。” “无耻!科恩.凯达就是带着这样的军队打仗吗?”玛丽公主向后退了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之所以会丢下武器,是因为对方一直蒙面的缘故──在一般情况之下,这就说明对方怕被自己认出,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还有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在往那个方向发展。 蒙面的原因,也就更加可疑了。 “什么都好,反正您今天晚上是归我们了,我们不但爱您的身分,我们也同样爱着您的身体。”黑衣人说:“您可听好了,如果您不脱,我们就放火,把您和您的弟弟都烤了,再把你们运回故国,bā光衣服暴尸城头!不过嘛!如果您的身体能让我们满意,我们会放了您的弟弟,不碰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们这里也有非常喜欢美少年的,但我们会劝他们克制。” “做梦!”玛丽公主举起手来,手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您知道自杀之后的结果吗?您就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爱您的身体,而不论这身体是不是活着的,除非您把自己切成手指那么大块,否则您摆脱不了这命运,”黑衣人并不惊慌,“何苦呢?就算不相信本人的话,您也应该为自己的弟弟留下一线生机──给我脱,腰要扭起来,屁股要翘起来。您是公主,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玛丽公主轻声说着什么,手里的匕首渐渐下压,一丝殷红的血迹在银白的衣料上显露出来,门后那位少年用坚毅温和的目光看着姐姐,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缓缓压下…… “啊?你们开始了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黑衣人小跑着进了庭院,看看周围,迷惑无比的问:“来得这么快?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尖兵,什么时候怎么变成了殿后的?” 满院子的黑衣人都转过目光,看着这个后来的同伙。 “看什么看!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看你妈的──”后来的黑衣人一脚踢在一个目光特别奇怪的黑衣人身上,然后用手里的长剑指着黑衣人头领,“你,你他妈哪部门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黑衣人头领没有回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 “我靠──啊!”被踢飞的黑衣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慢慢的爬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问你一个问题嘛!不知道答案就算了,为什么要动粗呢……” 黑衣人头领看看周围,问:“谁带这蠢货来的?” 周围的人都摇头,当黑衣人头领再回过头去看时,被自己踢飞的家伙已经缩在墙角。 “老大不好了──有人抢生意呀!”缩在墙角的家伙用一个异常尖利的声音喊叫着,“女人都被他们脱了!我被逼到墙角了!” 玛丽公主还没分辨清楚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耳边就听到一个往日绝对不想听到,而现在却如同天籁的雄厚男音,那声音飘在庭院里,却让人分辨不出方位,但一字一字,却清楚无比,“看到了,如果只靠你这个尖兵,我们就不用混了。” “杀了他!”黑衣人头领见事不妙,大叫一声,“灭口!” 但立即,身后就有一只大手放到他的头顶,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把他提到空中,惊恐莫名的黑衣人头领看见,正是跟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抓起了自己,突然想起,从一进入小镇,这个抓住自己的大个子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难道,难道他竟然不是自己人? “你他妈想杀谁啊?”那大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郁的杀机,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衣人头领的脸上,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直接撞上围墙,还没落到地上,那大个子已冲到墙边,抡圆了又是一拳──黑衣人头领的身体穿墙而出,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外面街道上。 虽然现场有一半的人都不清楚状况,但四处却是一阵大乱,各处的黑衣人纷纷捉对厮杀,还不断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在混乱中,大个子黑衣人走到围墙破口处看了看,呸了一口,“就这德行,还他妈想学人灭口──你们放机灵点,留几个活的!” “是的──长官!”庭院内外有数十人齐声回应,手上的打斗却没有放松。 大个子黑衣人把面罩向下一拉,露出自己的脸,走到玛丽公主所站的门边坐下,没有要跟公主打招呼的意思,但玛丽公主整个人都已松弛下来。 因为坐在她身前几步的人,就是斯比亚帝国的海尔特中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玛丽公主却没有再担心的理由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庭院里的情势大变,还站着的黑衣人都取下了自己的面罩,而那些没有取下面罩的,都被绑成了粽子,跪倒在海尔特中将和玛丽公主面前。一堆斯比亚军制式装备被搜了出来,包括军衣、军衔、针线包、武器、绷带等等……另有大量的壮阳药。 而拷问出来的原由,才是真正让人后怕的。 在真正的斯比亚帝国海尔特中将属下的审问手段下,没有人能撑得过去,先是地位最低的人开始,众黑衣人吐露了自己的身分和来意:这是一个贵族奸杀旅行团,主要成员是魔殿大祭司的子弟、突蓝帝国贵族……先前带换防部队走人的贵族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奸杀玛丽公主。 而带领这个旅行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是突蓝帝国的一位皇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女人,你不是谈判代表,而是一个嫁祸给我的饵,他们准备把你叉叉圈圈之后再嫁祸给我,然后提前行动的魔属联军才能师出有名。你的护卫被调走,也不可能有救援,”海尔特靠在门框上,“看来,你在你的帝国也不怎么招人喜欢……” “不管如何,本宫还是要感谢阁下,”手里全是冷汗,但玛丽公主却强自镇定的说:“本宫感谢阁下的英勇骑士行为,请阁下原谅本宫以前的那些冒犯言语……” “英勇?”海尔特一楞。 “难道……阁下不是看到本宫有危险,而赶来援救的吗?”玛丽公主也是一楞。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海尔特中将哼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玛丽公主拦腰抱起,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人抢到了,擦屁股闪人啊!” “擦屁股”的命令一下,庭院里就多出几具魔属联盟贵族的尸体。 “姐姐──姐姐──”玛丽公主的弟弟跑出来,一头撞上“尖兵”。 尖兵开心大叫,“买一送一!” 于是尖兵扛起玛丽公主的弟弟,也是一溜烟的跑了。 第九厅的徽章在闪光。 “清醒吧世间的羔羊!”低矮变形的窗户外有人走过,伴着一阵嘶哑的话音:“黑珍珠剧社的崭新剧目!只要一个铜子儿清醒吧世间的羔羊还有独角爱情剧专场表演,可以整夜包场那些能涨破胸衣的娘们,都是可以捏出水来的羊脂球啊!” “老爹,周边空中、地底都准备完毕。” 窗边的人仔细听完外面的呼喊,回过头跟其他人一起看着被黑暗笼罩的里间。里间的矮桌边,身穿皮甲的刀柄站起来,抱着战刀走到门边。 “战争结束了。”他沉静的看着这一屋手下,然后缓缓开口:“属于联盟军队的战争的确是结束了。但这场属于我们的战争,今天才刚刚开始。三年之内,我们必须完成这场战争!” “三年内,隐藏在黑暗中的黑骷髅会、躲在角落里的残余败军、丧家犬一样的敌国贵族就是我们最主要的敌人!”他看着手下们满是汗渍的脸:“我们是内政九厅驻布鲁克大区分部,整个布鲁克都要紧紧攥在我们手里!有我们在,他们就别想翻起半个浪花!” 没有任何人回答刀柄,不需要任何言语,他们单凭坚定目光就能让刀柄收到肯定的回应。 “我们辛苦了三个月,牺牲了一条人命才掌握这个秘密据点,现在,他们的首领正在里面布置对拂兰·西索女伯爵的暗杀行动。女伯爵明天进城,你们都知道她是福克斯堡首任总督,她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刀柄的语气冰冷:“所以,今天的围捕必须完美,不能放走任何一个敌人!现在,出发!” 刀柄领头,一行人从两个出口无声的涌出,顺着墙边暗探的指引方向前进。拐过一个弯,看到另一队人,再拐一个弯,会合三支队伍如果在空中看,就会发现有十二支皮甲外罩着伪装服的队伍正在向同一个地点汇集。 到达堪容四个人并行的“大街”时,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快,十天的潜伏时间里,带队的人都对这区地形了然于胸,他们知道再转一个巷口,那幢整体偏斜的旅社就能进入视野! 墙角边,一个断了只手臂的乞丐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抬头看见无数人冲到,于是惊恐的往回缩。但两个模糊的黑影掠过,乞丐被四条手臂顶到墙上,已经拉燃的报信焰火被塞进了他自己的喉咙,然后整个人被裹在三条沾水的厚被子里应该很震撼的爆炸声,此时却不比少女的叹息响亮,只有一股焦臭味正在弥散。 头顶有“咻咻”的弩箭掠过,射进一个木楼的窗口,意味着二名敌方暗哨被解决。 “冲击!”在看到偏斜旅社的那一瞬间,刀柄开始拔刀,不到五十臂的直线距离没有任何隐瞒的可能,刀柄已经看到有人冲进门内叫喊只有快才是制胜关键! “内政九厅办案!”事前安排的人高声叫喊:“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四面八方,所有人一起叫喊:“投降免死!” 跟喊声一起出现的是密集弩箭,因为这句震慑力十足的叫喊才是真正的围丅攻命令。一声确认友军位置,二声弩箭压制,三声强攻。至于是不是真的投降免死,胆敢策划暗杀女伯爵的人,他们其实早就有了牺牲的觉悟。 所以这是个让人身心俱疲的行动,不会有投降,也不会免死 比斯大陆北端,原神属联盟加洛帝国,边境城镇玛布达,镇外废弃农场。 “小心,我们已经到了。” 雨水淋淋的小径并不好走,三个行人身上的灰色风衣已经沾满泥浆,但他们尽量放轻脚步,靠近了灰扑扑的马厩。其中一个佝偻腰身的男子,上前去敲响了门板,三声、一声、一声、三声。 “你们晚到了!”低沉的声音从马厩内传出,严厉冷酷:“守时是为人处事的基础!” “万分歉意,我们遇到了斯比亚人,他们的骑兵中队在调防。” “进来!”老农模样的人打开了门,端详了三个人的脸之后指着一捆稻草:“下去!” 黑黝黝的地下室里,点燃一盏豆大的灯火,三个人坐在唯一的小木桌边,擦拭自己**的额头。两男一女,三张苍白的面孔上全是疲惫,而眼神却沉稳。 “作为主人,我就不说欢迎的话了,先生们。”地下室的一角传出开启声,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我冒了无数风险赶到这里,只是希望能交换到最好的情报怎么有位小姐?” “请允许我介绍,她是我的妻子” “尊贵的夫人,即使暴雨也无法遮掩您的美丽。”年轻人转过脸,面色阴冷:“我们要的只是情报,荷南伯爵你要清楚这点。说句失礼的话,伯爵夫人她无法打包放进夹层。” “请放心,塞维克·兰度亲王,我的妻子也是组织中人。我们先说公事吧。”荷南伯爵拿出一个油布包裹:“这是我们的情报,贵方的呢?” 塞维克·兰度把情报递过去,交换后,各有一人凑在昏暗的灯火前检验那些跟头发丝差不多大小的字迹。 “说说大概吧,我们这边不容乐观,组建佣兵组织的时机还没成熟。” “南边糟透了,条约商团总部在战争中被偷袭,大量绝密情报泄露。这三个月来,斯比亚人按照这些情报展开剿灭行动,商团力量几乎全毁,黑骷髅会更惨,就没见过活人。”荷南亲王眼中全是悲切:“帝国皇室被押赴斯比亚囚禁,贵族只有在捐出家产并宣誓效忠斯比亚之后,才能勉强获得平民身份,而且异地迁居不准离开好在我们保住了一些人。” “我们这边差不多,斯比亚人在清剿上毫不放松,已经开始制作户籍。他们的海军在外岛扫荡,我们的人只有紧急撤离。那些岛屿,斯比亚要分封给三信仰和异族。”塞维克·兰度长叹一声:“听说斯比亚人有个三年规划,这段时间之内我们的日子会非常难熬,但不管如何都要坚持下去!还有,我们当中有叛徒,尤利西斯亲王被他们抓住了,你们的公爵呢?” “公爵决心赴死,他说自己一天不死,我们所受的压力就不会减少,但如果随便死去,我们又会承受斯比亚的报复怒火。所以他半公开的回到封地准备婚礼,婚期就在两天之后。” “他在等科恩·凯达去杀他。” “没错。”说话的伯爵充满了崇敬:“我的婚礼是公爵主持的,让我妻子来这边也是公爵的建议,毕竟南方有太多人认识她帮个忙,只要一张身份证明,其他的事她会自行处理。” “没问题,但是我也有事要你帮忙。”塞维克·兰度转头过去:“出来吧!” 一个瘦小的孩童站到昏暗的灯光里,面庞清秀,一缕淡金色的短发耷拉在额头。 “我当然没妻子,但是我有儿子,他就是我的生命。”塞维克·兰度毫不客气:“带走我儿子,给他一个适当的身份,让他进入南方的斯比亚教育体系。” “然后呢?”荷南伯爵惊讶的说:“他也要在南方建分部?” “不行吗?放心,他在圣都长大,标准的斯比亚口音。”塞维克·兰度淡淡一笑:“这就算是我们两大集团的交流使者,也是另一层保险。虽然我们的事业艰难,但始终要传递下去。” “但是,孩子还这么小”荷南还想劝劝对方,但转念想到妻子,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即使再疯狂,我们也要去争得一线生机,要不然妻儿怎么活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久久无语,只有昏暗的灯光摇曳 比斯大陆中部,分界线旧址,原待城平原附近。 地形上的剧烈变化,让这个往日的联盟首府所在地变成一个巨大的圆锥形巨洞。中心最深处低于地平线九里,最浅的边缘处也深达两里,表面宽度三到四百余里不等。 然而这并不是最值得担心的状况,作为一个地理标志和心中圣地,待城虽然在“新生日”那天消失了,但人们心中的“待城”却永远存在。此时更让人们焦虑的是,出事的二天,就有一道巨大的裂缝在巨洞底部生成,而随着周边巨大水量的流入,裂缝已经被掩盖起来。 这是伊瓦·梅林公爵,联盟首席农林大臣连续两月都驻扎此处的原因。虽然公爵最擅长的不在地理方面,但在整个斯比亚,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事。 “公爵阁下,空中侦察兵测出来了!”公爵的助手兴冲冲的跑进帐篷:“他们好像发现了裂缝的延伸部分!” “发现了裂缝的延伸部分!” “给我,”伊瓦·梅林平静的接过报告,又弯腰在地图上画起来:“别高兴了,小心被打。” “呃是的大人。”之前沉浸在新发现里的助手这才想到,其实发现裂缝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冷静下来,有些尴尬的走到地图旁边:“大人,很严重吗?” “很严重,综合时间与发现地点,我们可以看出这道裂缝在延长,速度也很快。”伊瓦·梅林在地图上写写画画,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尓后大叫一声:“通讯官!” “通讯官正在待命!公爵阁下。” “有一份极为重要的文件要送往圣都,你有半个钟头时间准备。这是绝密,要万无一失。” “请放心,我会派两支小队一起护送。”通讯官立即跑步出去安排,等他走了,助手才上前询问:“大人,出什么事了?居然要长途运送文件?” “很显然,我们之前对倒涌的水量估计不足,这个大洞不只是成为一个内陆湖那么简单。你还记得南北方向直径扩大吗?”伊瓦·梅林的语气很严肃:“裂缝延伸速度超过预计,如果计算是正确的,那么这样的状况会一直持续下去,它将会像刀子那样割裂整个比斯大陆” “可是大陆很宽未必会到这一步。” “不能小看大地的力量,这条无形的分界线会在不远的将来成真。”伊瓦·梅林喃喃的说:“也许十年,也许二丅十年,也许是三十年。” “那三信仰未来的总部不是会变成一片汪洋?”反应慢半拍的助手,这才想到公爵描绘的真正场景:“大人,比斯大陆会变成两个部分!?” “没错,这是一件足以改变比斯大陆格局的大事!所以,我们必须在三年之内做好一切准备。”伊瓦·梅林摇摇头:“准备纸笔吧,我要起草报告了。” 斯比亚联盟,莫西克帝国,北都(原圣都)皇宫议政楼。 从科恩时代开始,帝国高层用核心会议方式议政的风格就流传下来,到了维素·凯达陛下这里也不例外。刚刚从城外祭奠了马丁·路德元帅回来,他就一头扎进了小会议厅。 莫西克帝国的核心人数比较少,几乎都是维素夫妇年轻时代的至交好友,按说一切事务都应该配合默契才对,但今天的争论却接二连三。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商量的事情太大,严格来说这事情超过帝国的范畴。但待城方面那边已经完全撒手了。 “北方大陆联盟议会”提夫·罗伦佐说起某人依然是横眉冷对的样子:“这种事情居然轻描淡写地丢给我们!真不愧是至上的风格。” “不要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说她孩子的坏话。”悠闲的皇后瞄了他一眼:“大臣就是用来为帝国解决难题的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可这已经不是帝国的难题了。”罗伦佐开始叫屈:“要把所有占领的帝国打散分裂,然后组成一个巨大的联盟议会朋友们,我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了。” “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维素陛下安慰他。 “是啊,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要回收高伤害性武器,禁止大威力魔法,甚至要去说服学者们更改有关他的全部记载。”罗伦佐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会议结束后,不再发布任何包含有‘科恩·凯达’名讳的文件公告,三个月内禁止在内部公文中使用,一年之内收缴排除其他记载,三年内清查所有历史记载我很怀疑,这种历史空缺要如何弥补。” “别以为我不知道,院长阁下,所谓的春秋笔法你一样很擅长的吧?”凯瑟琳皇后微笑:“世俗这边,先以‘大帝’的称呼替代,神圣殿堂那边已经有‘至上’了。如果真的出现无法弥补的纰漏我的院长,我保证你就会扬名青史的。” “”罗伦佐迷惑但警惕地看着皇后。 “你不是一直抱怨,现行的语言体系有很多缺陷吗?”皇后叹了口气:“如果我们用完其他手段还不能完成这件事,那就只能从语言和文字上彻底解决了” “真是?”老院长惊喜不已。 制定全新的语言跟文字,这不仅是文艺文化上的盛事,对统治来说也是一剂猛药!除开那些间接的功能, 只需要一代人,过往的魔法和信仰体系就会变得七零八落,三代人之后差不多就会被掐断。 “科恩同意了,时限是三年。”在目前的大陆上,还能称呼科恩为科恩的,也就只有凯瑟翎皇后了:“他要我转达对你的建议,新的文字与语言应多融合现行各帝国与种族的风格,以形成最具认同感的通用语言和文字不用担心,菲琳会很快把重要资料交给你。” “三年吗?这样的话,我需要马上征调人手可是现在的人手太紧张了”罗伦佐的恍惚失神并没多久:“用得上的全在他手里!他呢?难道就这么甩手不管了吗?!” “冷静,我的朋友。”维素陛下面带苦笑:“他自然在我们无法触碰的层面上忙碌着” 比斯大陆,原魔属联盟布鲁克帝国,东南方,黄石群山。 黄石山脉是布鲁克帝国最贫瘠最荒凉的领土,也是早年皇族的直属领地,所以并没有被分封给普通贵族。在往日,只要能够不想起这里,那么任何布鲁克皇族都不会自找麻烦因为黄石山脉也是皇族族内的流放地。 事情总是有例外的,斯维斯·赫本公爵有一半的少年时光在此度过。他的父亲在群山深处拥有一处城堡和一处庄园,那是他留给公爵的全部遗产的三分之一。所以今天,斯维斯公爵要在这里举行婚礼。 在全体贵族皇族都受到斯比亚人追缴的时候,别人很难想象这场婚礼的景象古朴老旧的庄园被精心修补,园内摆放了观赏植物。在临时扩大的殿堂里,宾客人数很少但仪态极为标准,就连仆人护卫的装扮都是一丝不苟。但在喜庆的礼服之下,人们无一例外的穿着另一种礼服,颜色沉重的礼服。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庄园大门外,六个护卫面色平静的看着道路。他们身上的家族徽章是崭新的,礼仪佩剑也擦得锃亮,领头的正是公爵的贴身卫士首领,贫血。公爵说过,如果注定今天会有变故的话,那么一定是在婚礼开始之前。所以这班岗贫血决定亲自来站,这是责任,也是尊严。 至于公爵和自己的最终命运,其实没什么差别,因为斯比亚人的军队昨天已经开进了黄石山脉,是两个团的亲卫军。他们距离庄园一百二十里,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的他只是不想让公爵的婚礼受到打扰,即使来的是最凶恶的龙骑兵,贫血也要拼死一战。 隐约中,有马蹄声传来。 “长官,来了两匹马,”护卫当中,听觉特别敏锐的狼人说:“速度很慢,载重不多。” “知道了。”贫血迟疑了一下:“整理军容,注意我的命令。” 今天的客人都是随公爵一起撤到庄园的,虽然没有刻意掩盖消息,但别的贵族也不会专程跑来送死吧?两匹马?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马蹄声清晰了一些,两名悠闲的骑士出现在道路拐弯处,左边那位身穿银白色风衣,骑的也是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色骏马;而右边那位,从头到脚带马匹都是黑色丅。 贫血的心跳声骤然加快,因为他看到右侧骑士的风帽边飘着的几根发丝黑色!区别于其他任何颜色的黑! 他怀疑自己花了眼,但再一凝神,他却看到一双黑色的眼眸! “汇报公爵,一号目标出现。”贫血的嗓音变得嘶哑:“戒备队形,引而不发。我不出手,谁也不能出手。” 话是这样说,但在这种人面前,在科恩·凯达面前,真有自己出手的机会吗?贫血不知道,但他却不愿意不发一言就让开。于是他走到大门正中,向来人行了一个正式的礼节。 他无法直视那双潜藏在风帽下的黑色眼睛,所以他看着另一位骑士,他的神态令人平静,目光也非常和蔼。贫血甚至觉得,这位骑士在仪态方面超过自家公爵一丝。 “这里是赫本家族庄园,”贫血说:“请问尊客来意?” “你猜。”黑风衣懒散的开口,白风衣无奈的苦笑。 贫血自然石化在原地科恩·凯达即使收敛起所有的压力,但站在他面前依然是件非常艰难的事。贫血能够站着开口已经很了不起了,其他意识到来人身份的护卫,不但手足无措,连身体都在剧烈颤抖。 “我猜,你是来捣乱的。”大门里,公爵大人平静的声音响起,化解了护卫们的窘境。 “哦哦,帅气的新郎出现了。”黑风衣哈哈的笑着,怪异而嚣张的下了马:“我说,你这身衣服可不怎么样,绣纹太多,花边太硬,饰品都没擦干净” “抱歉伤到你的眼睛,可在物质枯竭的时候准备一套礼服,这已经很难得了。”斯维斯公爵不以为然:“你的礼物呢?” “你都说跟我绝交,还有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你当坎普疯狼是这种没记性的人吗?”黑风衣惊讶的说:“我是带朋友来观光的,没想到今天这里真的有婚礼耶!这位就是我的朋友,你可以称呼他” 然而,不等他说完,斯维斯公爵已经走到白风衣面前,郑重的行了宫廷礼:“菲谢特·夏麦陛下,见到您十分荣幸。” “斯维斯·赫本公爵,祝福您的婚礼,祝福您的妻子与家人。”菲谢特取下风帽,露出自己的面容和微笑:“冒昧打扰,希望您不会介意。” “尊贵的客人,我当然不介意。”公爵瞥了一眼某人:“事实上,我也理解您的无奈。” “你们都不嫌客套话麻烦?”某人完全无视攻击自己的隐晦言语:“新娘呢?我急不可待要看新娘啊!再不带路我就自己进去了!” “宾客都在礼堂,”斯维斯转身:“请跟我来。” 庄园不大,从大门进去不远就是主楼。大厅里的小圆桌边已经没有人了,早有准备的宾客们都站在地毯边,表情冷淡的迎接不请自来的客人斯维斯公爵声称,来的是坎普疯狼。 他们望向疯狼阁下的目光极端复杂,事实上大伙儿都是傻的,没有人知道该用怎样态度和说辞去面对这位来客。 疯狼阁下没有跟别人寒暄的意思,视若无睹的进了礼堂,途中还抓了两块烤肉、一杯果酒。但在礼堂里,他的表现要正常很多,因为有公爵的母亲在场,他甚至真的拿出了礼物,当然只是给两位新娘仙尼亚·吉伦特和爱丽·弗兰。 这是一个混乱的场面,因为某人的礼物非常奇特,居然是黄金打造、宝石镶嵌的书册,分别是《鞭策丈夫的九十九种方法》和《驯服野兽》。 相比之下,菲谢特的礼物很正常,也包含了真正的祝福意味和贵族风范,那是十六只温驯的魔兽幼仔以及四辆双驾马车,还有一批猎犬。 然后,闲人退避,礼堂中只剩下三个男士,负责侍奉他们的是斯维斯家族的新任女管家,也就是叽哩呱啦大陆稀里哗啦帝国一任皇帝册封的女贵族翻译过来,应该是原魔属联盟首位获得斯比亚封爵的女伯爵。 科恩记忆中的可人小侍女,她的柔美一如当年,但目光中已经没有娇羞青涩,用一种平静温和取代了那些回忆。 落座之后,斯维斯公爵首先开口,但一句话却与自己无关:“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过程你难以想象,结果你难以预料。”科恩笑咪咪的说:“但总而言之,形势一片大好。以后不会有什么强横的神灵飞来飞去,人们也无需为他人的意志而互相杀戮。” “我想,你对我的处置办法已经确定了?”拿起酒杯,斯维斯公爵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已经去过尤里西斯那边。”科恩收起不正经的表情:“尤里西斯比较心急,甚至等不到我去他就想把自己挂在房梁上,结果自然是可耻的失败了。作为惩罚,他现在的居住地变得很狭小,所有的直系亲属、所有在他手上获利的族人,都被终生监禁。”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斯维斯平静的问。 “当然是省得你到处去打听,你指挥的反抗团伙,会比现在自发形成的更有威力。”科恩说:“二选一,出来为斯比亚做事,暗里地为斯比亚做事,你愿意选哪条?” “明里暗里不都是一样?”斯维斯公爵笑了:“我愿意听听二个选择。” “噗”的一声,一只手套被科恩丢在桌上:“这只手套今天已经染血了,我不想再干一次,你明白?” “我明白,但我依然想听。”斯维斯眉头都不动:“说吧!” “让我来说吧!”坐在两人身边的菲谢特往前倾倾身子:“公爵,其实我们不会强求你为斯比亚做事,但斯比亚接下来有一些动作绝对不能受到干扰。你应该收到风声,大陆南北将各建立一个高于帝国的联席议会制度,并削减常备军队员额,短期内禁止一切形式的战争。” “斯比亚的优势很多,”斯维斯坚定的说:“别奢望我会做什么,事实上我也做不了什么。” “你果然顽固不化,”科恩瘪瘪嘴:“你舍得两位美丽的新娘?” “有种去当她们面说。”斯维斯公爵毫不退让:“让你进入庄园只是礼节,并不说明我会原谅你做下的事情。虽然庄园很小,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说废话了。”科恩把一叠信笺放到桌上:“这是疯狼送你的结婚礼物,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粗略一看,这叠信笺里有礼单、有手令、还有地契,斯维斯坦然而疑惑的拿起来,却发现里面的内容很复杂包括庄园连带城堡的土地,含黄石山脉的一部分被分封给公爵的新任管家,也就是正在旁边为大家服务的这位女士。 以公爵对斯比亚联盟的了解,这么大的封地对一名女伯爵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更离奇的是,一份皇室命令明确规定女伯爵在自己封地的最高司法权跟豁免权,也就是说,女伯爵可以拥有与封地相适应的武装,而斯比亚的任何武装都不允许进入女伯爵的封地。否则,女伯爵可以向神圣殿堂提起申诉半年之后,神圣殿堂会设一个分部在庄园隔壁。 “神圣殿堂?”斯维斯眉头一皱。 “是啊,就是那种给普通人办正事却让某人背黑锅的机构,没事的时候一群人整天祈祷把人烦的不行。”科恩点点头:“下次婚礼希望你在殿堂举行,毕竟仪式是免费的。” 疯狼阁下真正的礼单,包含如下物品小型运输船队一支、已注册佣兵团一个、福克斯堡内店铺三家、临近城市内店铺一家、临近城市内旅社一家、临近大型农庄两处,以及一大批生活用品,吃穿住行无所不包,甚至包括被联盟认可的儿童导师。 “什么意思?”斯维斯不懂了,如果科恩要他死,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就像对付尤里西斯那样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然而疯狼的礼单,却处处流露着诡异的气息。 “以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应该可以领悟。”科恩平静的回答:“你最擅长分析请报。” 斯维斯沉默了,因为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店铺和运输队,是为自己运输生活用品的,佣兵团实施监督和运输保护;临近的农庄可以为自己提供基本日用品;至于马车和旅社,自己以后只能使用这四辆马车出行,而且最远距离就是旅社所在的城市。 公爵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以后将被限制在这一块不算小的区域之内。作为一个失败者,有这样的待遇已经非常不错了。但那个半年的期限又是为什么? “公爵,你应该知道,无论世间对他的评价如何,他并不嗜杀。即便是敌对的贵族,他也不想赶尽杀绝。”为斯维斯公爵解答疑惑的是菲谢特:“北方的反抗组织比较严密,而且行事稳健,并不需要特别的安排。但在南方,这些人的命运很令人忧虑。” “于是,我这里就会成为避难所吗?”斯维斯明白过来:“而且只有半年时间?” “大家都很忙,半年内没人会注意这里。”菲谢特说:“半年之后,如果还有人能抵达你的庄园,也不会有人过问。但我确信,你有能力在这段时间内把大部分人接来。” “你们不怕这些人聚集起来?”斯维斯说:“他们永远不会屈服,一定会反抗。” “反抗力量会使政权保持活力。”菲谢特说:“或者有一天,你们的反抗还会获得支援。” “恕我直言,这种避世乐园很人道,但太理想化。”斯维斯摇摇头:“建筑在沙地上的宫殿再华美也会塌陷,即使给我一大片领地,给我一堆特权也于事无补。”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科恩并不意外:“所以我只能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一切都要看你的手段了。” “三年?”斯维斯疑惑的问:“为什么是三年?” 科恩笑而不答,目光中却隐含了太多的 东西。 “好吧,”斯维斯公爵明白了,他有些激动:“你们的礼物不容拒绝,我要付出些什么?” “好好生活。”菲谢特站起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幸福的生活下去。” 对这种诡异而正常的答丅案,让公爵站起身,他带着些慌乱,在今天一次流露出私人情绪:“你你们如果有事发生,疯狼会回来吗?” “我的朋友。”窗边的科恩转过身来,行了一个自从斯维斯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礼节,一个充满了骄傲和谦和的贵族礼节,然后,他抬起那双黑色的眼瞳,轻声对他说:“再见。” 公爵哑然无语。 礼堂里三人在谈话,一群人包括斯维斯的新娘都在外间等待,气氛虽然紧张压抑,但却没人靠近大门,直到一名护卫走近,报告说客人的坐骑不见了。 “眨眼就不见了,真的我只眨了一下眼睛。”护卫羞愧无比,但没有人责怪他。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仙尼亚?吉伦特彪悍的冲上前,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后面的人也一涌而上,但他们只看到公爵站在阳台边,眉头紧皱,手里还捏着一叠文件。 很显然,客人已经不见了,就像他们来时那样突然。 而催促客人就位的音乐,已经悠然响起。 悠然的钟声里,和暖的阳光下,远处的山坳中,一个抽像的泥人正在诞生。 一双小手,一双大手,正在给这个泥人刻出眼睛,塑出鼻子,在那张带着邪恶意味的脸庞逐渐显现时,琴伦小公主沾满泥浆的小手高举,清脆的笑声跟着响起。 “我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远处传来某人不满的声音:“我比这个泥人帅气多了!” “我看是正好相反。”一张冷峻的脸转过来:“这个泥人比你纯洁多了。” “我说,你们不要一见面就吵啊!”菲谢特抱起琴伦,无奈地对两人说:“乌鸦君,好好说话吧!” “菲谢特君,我为什么要跟这个胁迫我威胁母神、胁迫我欺骗远古意志的家伙好好说话?”乌鸦冷着一张脸:“把剑架在生命之源脖子上,难道事后我会很舒爽吗?我不用跟其他化身赔罪啊?他以为笑嘻嘻就没事了?不用赔啊!?” “哎呀,冤冤相报何时了”某人一点歉意都没有:“要用乐观的目光看待未来啊!” “未来?”乌鸦漠然发问:“我看不出这种未来有什么不同。” “你看不出变化,这才是真正的可贵之处。”某人一脸得意:“从母神开始,比斯生灵就不太正常,不管好意恶意,人为操纵的痕迹很重,这点你应该承认。而我要做的事情,不过是为他们排除这种人为操纵,反映到现实层面,就是管好你们也管好自己。” “有什么好处?”乌鸦不屑:“没有操纵?他们就幸福快乐不打仗了?” “当然不是,他们一样会有不幸和痛苦,甚至有战争,但这都将是他们遵从自我意志的结果。”科恩说:“我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也给了他们承受后果的必然,我要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人或神来买单如此,他们就能学会谨慎理智的对待自由和选择,这是他们必须要学会的。” “也就是说,未来的世界依旧森严?” “啊其实上面都是官方语言。” “官方语言!?” “如果不说一通官方语言,那后面的对话乐趣就没有了。”科恩笑笑:“人们为什么期待未来?那是因为未来是不确定的,充满了变化。坚定聪慧的人可以自己改变,迷糊蛋也可以依附在别人造成的变化上。我也不清楚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确,因为我不能左右所有人的想法,我只能等待他们的抉择。” “世界的未来,谁知道呢?也许我偶尔打个盹什么的,事情就发生变化了生活要有起伏,才会惊险刺激有意义啊!你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吃又能打,一切皆有可能!” “这样说起来,你很希望事情产生变化?” “变化是必然的,不会被我的希望左右,我这么坦诚的人,自然不会乱来啊” “你坦诚?你不乱来?还有比你更可恶的人吗?”绕来绕去,乌鸦又回到内心纠结处:“这就是你在远古意志和母神面前演戏的缘故?” “演戏这种事情当然是越逼真越好,难道真要死人才开心啊?走吧走吧,我请你们吃布鲁克特色小吃当做赔罪好了吧?非常美味哟!” “小吃!小吃!”琴伦公主配合无间:“要吃小吃!不要吵架!” 乌鸦的面孔,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 “小吃?”林间却传出一声冷哼:“恐怕你们吃不成了!” 这句远远飘来的话,被说得非常严厉和嚣张。众人转头,惊愕的看着传出声音的地方。 (此处空白,疑为“扰嚷声”、“喧闹声”)中,一堆人围了上来。他们的装扮形形色色,有斯比亚的士兵,也有本地的民众,更有一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的人。 “就是他们!斯比亚兵大爷,就是他们!”一个长相猥琐的农夫装扮的人在叫嚷着:“看,小女孩穿镶边的纱裙!三个人还带着有宝石的武器!大好时节蹲在山谷里捏泥人,他们肯定就是贵族余孽!” “好样的!你们果然很诡异。”穿斯比亚军服的小兵抬头挺胸,恍若元帅一般上前三步:“以斯比亚联盟大帝的名义,我命令你们交出武器,立刻投降否则的话,嘿嘿嘿嘿!” “是的大人,你看,这身衣服至少也能卖十个金币!”猥琐农夫搓着手说:“大人的礼服更贵,听说斯比亚很多军爷都在收购,说是要带回去做纪念!” “胡说!什么收购?那是缴获,都是要烧掉的。”小兵转过脸来,两眼放射出贪婪:“你们,都把衣服给我脱下来!小心点,胆敢损坏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斯比亚的士兵就是这个样子?”乌鸦看了对方一眼,就像晨起的小鸟看虫子。 “占领军肆意妄为,难免的嘛!”某人窘迫的摊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你!就是你!”斯比亚小兵伸出手指:“把你的黑发头套取下来,还有魔晶石眼片!你这是亵渎重罪!” “我亵渎你全家!”斯比亚小兵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身体倒飞出去。然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所有人的身体都飞在了空中,拖着长长的惨叫,手舞足蹈的掉进树林里但是,一束火焰跟着飞上高空,“啪”的一声炸开了。 “还真是斯比亚的信号。”菲谢特啧啧有声:“安排反抗力量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愣着干嘛?”某人高喊一声:“跑啊!” “为什么要跑?”乌鸦问的一本正经,是啊,自己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跑?难道怕了这几个战斗力几乎为零的小喽啰? “因为,你的力量被我封印了,你们所有人的力量都被我封印了!而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某人一本正经的回答他:“否则,那帮人会找我麻烦!” “那只是你说的官方语言” “那什么那,被抓住要背书的!”没等乌鸦把话说完,科恩已经拖住他:“跑吧!” 于是乎,三道身影,绝尘而去。 “抓住他们!抓住那些贵族余孽!抓住他们,重重有赏啊!” 后面,是人吼马嘶的一大群追兵。 《全书完》 全集完成感言 不说什么了 此刻的心情 相当复杂 相伴数年的朋友 终于敲上了一个大大的“完” 再见 异人 曾经的点点滴滴 偶们不会忘记的 这天凌晨,我写下异人六十一集最后一句话。于是,呃,我终于是一个有完整作品的作者了尽管我写的长文短文不止异人,但异人是我的开端,她不完结我就只是半个作者。 我认真的分析此时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结果发现很复杂。长达九年,小说完成的高兴当然是毋庸置疑的;长期疲惫后的如释重负也多少有一点,毕竟压力很大;最后还有一点点惋惜,这个版本的异人肯定是我的最爱,但经验会随时间积累,以几年后的目光去看前文,确实有抱憾之处,这点很让人无奈。 不管如何,这些感受是我当初预料不到的。于是我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消息,顿时被惊叹和哀怨淹没其实面对读者,小明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异人的小说在这里,大家在看,我也在回顾,这里面的点点滴滴,瞒不了你们,也瞒不过我自己。 毫无疑问,描绘自己的想法,写出自己的梦想,这让我非常快乐。然而明寐这个笔名,异人这本小说,带给我远远不止是快乐,这个笔名这本小说已经与我的生命融合在一起我不会说这九年的黑白颠倒的生活苦不堪言,因为我有稿费;我也不会说我的摸索道路有多曲折,因为我已经是职业选手。付出这些代价我心甘情愿,因为写小说真的让我很快乐。 我希望,大家也会有我这样的快乐。 有关慢 终于说到重点了。 我知道异人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慢。在别的小说每日都有更新的时代,小说写得慢是原罪,这点我没有什么可辩白的。作者写慢了,读者受煎熬,出版社中盘商租书店都压力剧增,我对此感到无比抱歉,但这些年来,我真的努力在写,认真在写。 慢,并不是因为我懒,而是被更深层次问题拖累。 仅依靠天分写小说,就会陷入一个怪圈,那就是思路中断,也就是俗称的卡。卡主线、卡情节、甚至毫无预兆的卡在细节上,你会因为一段故事,一个场景,甚至一句对话而卡住,大脑里一片空白,茫然而找不到方向,进而失去信心,开始大段的删除前文。接下来的就是逃避,躲开电脑,不去看键盘和写了一半的文档。 这是因为我没有去寻找解决的方法,当然,我也寻找过,但现在想来那不是真正的寻找我的办法是苦熬,从散步到连续乘公车好几个小时,用自己的坚毅和偶尔闪现的思绪去突破。我也跟别人讨论,甚至半夜里跑去翻看之前的读者评论,以求找到亮眼的点子。 但说到底,我还是吃“天分”这个老底子。天分是珍贵的,但这不能表明天分能取代技法我有一个故事,我有一段感情,我想要展示给大家,但我没有能掌握将之有序罗列出来的方法。这本来应该在我动笔之前就要掌握的。 也许我天生就会讲故事,但这个故事真是太大太长了。 能撑过前面的情节,是依靠我并不丰富的生活经验,依靠一堆懵懂的、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感觉。当这些存货变成切实的文字印发之后,我的积淀也在逐渐减少,剩下的要么是未经验证的猜想,要么是急躁情绪下催生的一种模糊的东西慢慢的,我试图去搭建,我试图去解释,但带来的效果并不好,而且变得易受回馈意见影响。 所以跟任何事情一样,行动前的谋划是必要的。放到写小说上面,就是要做好提纲。但在写异人的过程中,我没有做提纲,而且整个架构一再被内容与人物突破,直至到后来,几乎每一处都是全新而特殊的,绝大多数情节都要殚精竭虑的处理。老实说,这非常艰难。 但之前我为什么不喜欢做提纲呢?大概是因为性格,因为我潜意识里不愿意做也许写小说本身就是一种不愿低头或受束缚的行为,所以对提纲这种“框架式”的东西产生了敌视。或者我认为一件狂放的事情就应该狂放到底,提纲什么的腐朽玩意儿应该丢垃圾堆。 当时,我并没意识到提纲才是完美表达故事的保证。没有提纲,所以写到中途产生疑惑跟迷茫,进而影响到整体节奏,这是异人实质上最大的问题。异人是连载,每六万字一个单位,所以在六万字以内必须完成一个节奏上的循环做好了,大家就看得很乐;没有做到,大家就会觉得郁闷。 幸好我现在已经懂得这些,故事、提纲和节奏。一本完整的异人,也让我信心倍增。 之所以先把一个郁闷的话题放在前面,是因为异人有长长的六十一集。我很清楚各位在等待下一集时所受的煎熬,所以身为作者的我必须向各位说明,异人没有拖戏。我始终用严肃的态度在对待小说。 如果说,轻慢是我犯下的最大一个错误,它所造成的结果是我最感郁闷的一件事,那么,你们允许我改进,你们依然支持我,就是我最感激和最骄傲的事! 六十一集,你们支持异人写了六十一集! 连我妈都说“ 六十一集!” 在写异人的这段时间,我换了三份工作,也经历过很多事情,但心里从来没有中断异人的念头,其实别无原因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作者,之前是我最青涩、最艰难的阶段,异人是我一本小说,这样你们都肯支持我写下去,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谢各位读者跟出版社的编辑,对你们的关爱和宠溺,我铭感五内! 有关异人 很早以前,也是在一个凌晨时分,小小的网吧里,异人傲世录的一节诞生了。在那个时候,异人还说不上是一本小说而仅仅是个故事。我没想过要靠她来发泄什么或是证明什么,就像我按门铃都会搞出花样,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好吧,异人的故事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也令我颇感疑惑,因为在异人没有面世之前,谜之编辑老汪不会跑来跟我说:“写本小说,说频帮你出版。”如果他真的这样干,我想他肯定是穿越了。因为在那个时候,我跟大家一样,只是个幻想小说的读者。 虽然我很想自我标榜一下,但我真实的生活跟大家差不多,平淡而普通,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自家开的餐馆内帮忙,偶尔有些有趣的事情发生,例如遇到不打算给钱的食客或是跟恶意竞争的对手打对台,但这种事情毕竟很少。 我生性不耐寂寞,但想保持刺激的生活,成本将会非常高昂。所以,**常的消遣就逐渐演化成看小说和上网。这两样消遣能满足我的要求,还很便宜。 看过一本又一本小说,从开始的惊奇到后来的习惯再到后来的平淡,我常常会有“如果是我,我就这样写、就那样写,一定更有趣”的念头,然后又被自己打消。但我没有意识到,这些闪念已经在我心中堆积起来,并慢慢的开始滋长。 终于到了某一天,能找到的小说都给我看完了,游戏后的空虚感又令人难以忍受,而且想到一早又要去店里帮手,于是我才做出改变我整个人生的决定不去管可能的嘲笑和白眼,我要写一个我的故事,然后偷偷的传上网去,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谁。 简而言之,就是豁出去了。 回头想来,我的人生就是由这些偶然构成的。 开始敲打键盘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幻想的世界很大很广阔,但不是让我跳进去乱搞的。所以我开始做新手都会做的事情:模仿。幻兽很流行啊,来一个!魔武双修也很流行啊,来一个!恶搞很有亲和力,那就贯彻始终吧! 那时候我仅是在娱人娱己,我不会想到,这类模仿行为会让**后付出代价。每当有读者跳出来说:“阿布哪里去了?”“菲谢特的幻兽哪里去了?”“水神分身到底是谁啊?”我都觉得很尴尬,实在、实在是装不下它们了啊 坦白说,直到异人写到几十万字时,我都不清楚自己真正擅长的方面。我能做的只是堆砌,把各种各样的原料积累起来,让异人看上去很壮观,很热烈,我没有想过小说要怎么发展怎么结束,我只想进入一段梦幻般的经历,我只是单纯的想:“到时候自然就想到了。” 看到这里,大家大概会有被人打了一拳的感觉吧?但事实上,异人前面一部分内容,特别是跟说频签约之前,故事是没有方向的,写到哪里算哪里。 什么时候签约的?大概是在五六集的时候,当时我上传小说到龙空和幻剑,不但得到网站编辑的帮助,而且发现有很多读者喜欢看这本书,于是我每天翻看读者评论并以此为乐我甚至觉得这比数钱还爽。直至发现盗版,我才惊觉自己写的小说居然能变成铅字,但令人恼火的是,这个过程不受我的意志掌控。 我萌发了投稿的想法,辗转找到了说频,并跟谜之编辑老汪一起战胜了简繁体中文显示问题之后,异人傲世录终获通过这个过程很奇异,也很折磨人,明明是一封绝对重要的邮件,而你只能看到乱码。 竖排版的合同到了我手上,首先在我家刮起一阵风暴,进而持续到网吧和我的朋友圈里。或许是内心觉得自己还不够格,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有跟人说我在写小说,以至于夜里出去早上回家的我在别人眼里显得很神秘。好人们猜测我在开网吧,坏人们说我在混黑道,隔壁大妈也用审视的目光看我 虽然误解会带来些麻烦,但我当时完全顾不上,因为小说出版初期成绩不好。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于是我一次开始主动思考起来,从故事想到人物,然后茫然不知所措。嗯,我迫切的需要有个人出现,然后伸出他的手拉兄弟一把。 幸运的是,这个人立即就出现了。 对我而言,对明寐行营的很多人而言,这个人就是天使。他的魅力几乎无人能挡,他的言行改变了很多人,以至于后来,很多人的言行中都有他的风格存在。 他就是天照。 英明神武、风华绝代、善良而犀利,有人形电脑主机之称的天照君。有多少作者因为他的评论而泪奔,有多少帖子因为他的参与而爆掉跟天照君一起吃过饭买过碟的沙包姐姐还打我来着,因为天照qq上唯一“对其可见”的人是我,但我其实并没有跟天照君见过面,我们一直并始终都是传说中的“网友”。 有件事我也必须说明,小说中的天照,是我被他蹂躏无数次之后的无力反抗。作为狭隘而卑微的报复产物,小说中天照的形象很不堪。但遗憾的是,我不能让他看见天照精神抖擞起来,我甚至不敢再去触碰这个角色。因为真正的天照君像一个真正的天使那样,在改变了我和很多人的生活后就回归神国了。 剩下一大票人飙泪。 其实我们当时怎么飙泪跟读者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向大家说明,是他改变了异人,他把一个菜鸟作者点拨到了正途上。如果说,异人这本小说让你看的开心快乐,那么这个叫“天照”的男生,他功居至伟。 他跟我解释什么是“张力”,跟我解释什么是“节奏”,跟我解释什么是“读者心理预期”我想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能得到这样一个朋友。 事实上,我应该是九世善人那种才对,因为我拥有的不仅是天照这一个朋友。按照时间排序,我还有楼兰雪、飞凌、谜之编辑老汪、武术指导冰萧、不着调的山猪、吓坏沙包姐姐的新杰和沙包姐姐我有明寐行营,我很多热心的超级读者,有仔细寻找每一集错漏、整理年表的版主们最重要的是,异人有你们,喜爱和收藏每一集小说的读者! 异人的故事线进入正轨之后,我面临的是另一个难题。即是否要把异人强行分类,并按照一般提纲架构去写。分类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有类型,就有参照和比较,会节省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我最后的选择是顺从自己的想法,于是就有了今天大家眼中的异人。 在写异人的时候,毫无疑问我代入进去了。故事的发展,情节的走向,都是由我做出的选择。如果说某些情节会因此显得幼稚,请原谅,那是因为我幼稚。但我心中的世界,我心中的世界观,已经真实的反映在小说中了。 如果你喜欢异人,也就意味你喜欢我,我荣幸之至! 有关人物 在这本很大程度上是靠本能写成的小说中,科恩·凯达这个角色肯定会有作者的影子。科恩的一部分,其实是我心中的自己,是我心中那个可以不受束缚可以无所畏惧的小人,被现实欺负羞辱之后跳出来安慰我的那个小人。 没有错,科恩的那个理想,其实也是我的终极理想(至于是什么理想,你们应该懂的)。 你们说,这种人物是可爱呢,还是可爱呢,还是可爱呢? 科恩是个复杂而单纯的人物,也是个充满矛盾的人物。一方面他善良而体贴,另一方面他邪恶而残酷。但认真想想,其实科恩并不矛盾,他只是把事情分得很清楚,把“公”和“私”分得很清楚,把“敌”和“我”分得很清楚,而且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许,我们让一个很感性的人去处理需要极端理性的事物,就注定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局面。 科恩在这个过程中有无奈也有变通,却没有丢失自己。他的心始终如一,只要认定的东西就会坚持到底。不正经的风格、狂放的行事无损于他的形象,反而成为他独特魅力的一部分。荒诞包裹下的纯真、残忍掩盖下的温柔、邪恶遮蔽下的善良我不知道女生会不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但在男生的立场,这是很梦幻的人物。 所谓男人的浪漫,表面看是门板那么大的剑、水桶那么粗的枪、绝不弯曲的面部线条。但其实呢?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关键的地方,不因为对方强大而卑微,不因为事情艰难而放弃,而且终能带领同伴成功达成愿望。毫无疑问,科恩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物无疑会非常引人注目,如果在短篇小说中科恩会是完美的主角。但异人是个超级大长篇,所以必须要有一群人来配合他。 首推菲谢特。 作为科恩融入比斯世界的关键,菲谢特的出现是顺理成章的,但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读者喜欢他,因为我写菲谢特的时候并不用力。很多时候,菲谢特都是以标准损友的面目出现的,难道是因为“王子”的头衔吗?好,让我记下来,新书里要有王子。 菲谢特是王子,这点表明他的初始地位是跟科恩是持平的,至少不会沦为主角的手下,所以这对组合的未来很广阔无视对方的出身,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其实很难,只有在两个同样优秀的人中间才会产生这样的状况。 如果说科恩是经验累积性的选手,那么菲谢特就是体系研究型选手,因为他没有科恩的前世经历,没有超前的社会认知,但他通过分析和推演得出了结论,最终决定去推翻旧世界。从这个方面来说,他比科恩更优秀,所以他能弥补科恩率意而为的缺憾,也使计划更加周密当然,他还是金发碧眼不拘俗套的少女杀手,嗯,形象好气质佳的人总是占便宜。 然后是科恩的同伴们。 莫亚、海尔特、玛法和杰克,这是令科恩后顾无忧的小团体,也是不可复制的忠实盟友。危难时的援手外加共同成长的经历,使这四个人不可能背叛科恩。当然,他们出现时过于脸谱化,执笔的我过于理想化,所以在后来,我有意在他们四个人的性格中增加了特征。 世界在四个人眼中剧烈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对科恩的忠诚。但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遗憾,因为他们原本可以更加出彩的。如果我成熟一些,他们就不会打包似的一起出现,如果我当时谨慎一点,他们就会有更加美好的故事。 然后,是科恩的夫人们。 我想她们是异人中争议颇大的一群人,以至于我不得不在小说中解释她们的选择。诚然,在她们出场的时候,后宫类设定是非常流行的,而我当时也乐于跟随潮流,根本没想到会让部分读者反感。而另一些读者觉得不正常的地方在于,小明你写的这不是恋情啊,分明是包办婚姻啊,哪有这种别扭的恋爱方式?(特指菲琳) 我承认爱情的确是狂热的,你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动作而迷恋上某人,你也可能因为某人的姿色而产生强烈的占有欲,这都很正常。但是爱情不同于婚姻,在你决定跟某人一起生活一起战斗并分享一切的时候,你会慎重很多。而科恩这样手握千万人生死的人物,他在做决定时,个人因素其实已经被压缩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了。 菲琳与科恩有不同时代的心态,能走到一起已经非常不容易。作为作者,我爱菲琳这样的女生。但同时我也爱丽瑞塔的善变,爱米妮的娇艳嗯,省略的内容你们也应该懂的。 曾经有读者抱怨说科恩是个清心寡欲的丈夫,异人中也没有关于他们有实质进展的桥段。但我觉得我已经给够了暗示了啊至于漏*点一点擦边球一点的段落,嗯,大家脑内补完可以吗? 其实关于人物,我想说的很多很多,但是考虑一下篇幅,还是另找机会吧。 最后,是科恩的敌人们。 表面上,科恩有两个宿敌,斯维斯公爵和尤里西斯亲王(赞一个,这俩名字起得真好)。但其实这两个敌人都是标杆一样的存在,虽然也对故事有很大的推动,但角色本身很脸谱化。斯维斯公爵跟科恩的互动,其实是我在后期对这种脸谱化描写的弥补。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疯狼跟公爵的故事很有意思。相比而言,亲王这边的情节则要严肃得多。这种惯性延续下来,就造成两人在最后的不同结局。至于在最后一战前夕,公爵和亲王暗中帮科恩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乐意,而是没有其他选择。 而伪兄弟,在逐渐剥掉他们的伪装之后,相信一部分读者会对他们又恨又怜。他们因为自己 的理由反叛母神,然后被利用背黑锅引发比斯人类的惨剧,而且乐此不疲自鸣得意,直到有一天被科恩清算说起来,这才是真正符合读者期待的结局。 母神,异人中真正的隐藏boss,我想在结果出现之前猜到的读者应该不多。事实上,异人之初并没有这个设定,完全是角色自我成长后的破表表现我只能如此处理故事才能合理,否则大家都会感觉怪异。呃,我得承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能控制住她和科恩。 在这种“只有这样写才能延续故事”的情况发生后,乌鸦,这个受欢迎程度仅次于菲谢特的角色,也被迫发生改变了。本来他应该出现在“科恩的朋友”那个分类里的,但现在,他因为我的笨拙而变得亦敌亦友。幸好最后,还是“友”的成分更多更真实。 在所有的人物中,我没能掌握住的其实有两个,就是母神和科恩。一早定好的故事框架被这两人撕得支离破碎,我只能一次次含泪收拾残局。读者惊讶于故事线的转换,一次次叫哎呀小明好厉害我们完全猜不到下面的情节! 请相信我,连我都猜不到,你们能猜到才怪! 有关结局和新书 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异人的结局是大团圆呢?还是大团圆呢?还是大团圆呢? 我很难想像,自己投入如此多情感的异人如果是个悲剧我将会怎么样,我以后还敢不敢拿起这本自己写的小说来看。回想,在我还是一个纯读者的时候,我就对那种主角拿命去拼受尽苦难最后却**光的小说感觉愤怒,很愤怒! 即使我决定不了以后的书,但至少这一本,我要让她大团圆! 我信誓旦旦的发了公告,保证异人不是个悲剧,但是令人伤心的是因为之前跳票太多,很多读者对此充满了怀疑嗯,好吧,我在结局时威武了! 另外,可能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大结局时,很多东西都有做完全的交代。超字数的篇外与其说是一个收尾,还不如说是在为另一个开端布局因为异人二部的提纲是完整的,随时都可以启动。同时我还做了另外一个提纲,拿给出版社和幕僚们看。 结果绝大多数的人选了二个提纲,说真的,我当时有点困惑。 但静下心来想想,感觉大家的意见很中肯,一本写了九年的小说,心理上的疲劳感其实早已生成,把这种惯性带进二部,会有很大的破坏力。应该适当调剂一下,错开一段时间。 所以,经过很长时间的衡量和思考,我接受大家的意见,决定启动二个提纲。在大家看到这个作者感言时,新书肯定已经开始了。但因为出版社有积累稿件的要求,所以出版时间也许会稍微延后一些,我争取在三到四个月搞定。 新书里的主角不叫科恩了,也许有的读者会感觉失望。我只能说,至少在提纲上,在我的脑海中,新书主角是跟科恩一样可爱的人物,性格鲜明独特,敢爱敢恨还敢横。而且小说一如既往的会以情节和人物为亮点,战争自然必不可少 我说的,新书会很好看! 新书有闪亮可爱的人物! 新书有紧张刺激的情节! 有新奇的设定!有完整的提纲!有更快的速度! 大家,我们新书见!(全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