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 第一章 牛肉滋味 大洪王朝统一天下三百余年,治律严苛,更有‘罪户’一说。 罪大恶极者,全族连坐,子孙后世永为‘罪户’,女做婢,男徭役,除非为国立下不朽功勋,否则永无出头之日。 梁辛从一出生起就是个罪户。没资格吃荤腥,没资格穿新衣,没资格读学堂,更没资格走出衙门限定的罪户大街,去看一眼花花人间。 梁辛今年八岁,等到他年满十四,就会被衙门分派,或者去戍边、或者去采石、挖矿、辟荒……总之都是九死一生的苦差。按大洪律法,如果他能坚持到二十岁还不死,可以回来三年,讨个罪户之女,娶妻生子,之后则再被赋役六年…… 苦役六年、歇息三年,罪户们的一生便如此往复,不过大部分人都没那么好运气,坚持不过两三个‘六年’,梁辛的爹就是在第二个六年,积劳成疾呕血而亡。 他们一家做了三百年的罪户,早已经没人知道梁家的先祖,究竟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连累着后世子孙受这样的苦! 梁辛现在已经隐隐明白自己未来的命运,可孩童心性里哪装得下这么沉的包袱,整天还都是乐呵呵的,每天晚上都坐在屋顶上,眼巴巴的瞪着夜空,一有流星划过,就赶忙默念许愿。 他的愿望从:‘我要立上一件大功,和娘一起不再做罪户。’一路简化简化,最终变成:‘立功。’可流星总是一闪而过,出现的又毫无征兆,即便连这两个字的愿望,都许诺不及。 这天夜里,梁辛照旧坐在屋顶苦等流星,突然从下面传来了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屋顶上的娃娃,你屁股底下的这户人家,可是姓梁?” 梁辛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一个矮小的瘦子正站在不远处,抬着头怯生生的望着他。 这个人大约四十来岁,满脸的卑微相,身材更是又瘦又小,像个病痨鬼似的,脸上还有一块巨大的金钱斑,看上去尤为扎眼。 病痨鬼好像很紧张,眼神飘忽着,根本不敢和梁辛对视,偶尔看一眼就飞快的移开目光,再加上他面黄肌瘦、下颌上却留着三撇狗油胡,显得既可怜又可笑。 梁辛挺纳闷,这人他不认得,应该不是罪户大街的人。可这里除了官兵老爷之外,根本不会有外人进来。他手脚麻利的从屋顶趴下来:“是姓梁,你找我家做什么?” 这时候梁辛才现,对方比着他还要矮上半头。 病痨鬼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不找你家,我找姓梁的。” 梁辛忍不住咯咯的笑了:“三更半夜,我坐在梁家的屋顶上看星星,那我当然是梁家的人!” 病痨鬼愕然,眨巴着眼睛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有道理啊!”说着,身子蓦地向前一探,几乎把脸贴到了梁辛的脸上,仔细打量着他的长相,那张愁苦的脸上有些犹豫:“仔细看的话,还是有点像来着……!” “鬼!”梁辛只觉得头根硬,怪叫着后退几步,终于摔坐在地上。 这个人是飘过来的,两脚离地的那种飘…… 病痨鬼比梁辛还害怕,满脸惶恐,鸡爪子似的手拼命摇晃:“莫怕莫怕,我不会害你,我也害不了你……再说你都这样了,我又有什么可害你的。” 梁辛瞪着对方,呐呐的问:“你真是鬼?” 病痨鬼赔笑着,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你别怕,我法力低微,绝对打不过你,打不过你,更害不了你。” 说着,病痨鬼双手一翻,变戏法般的托出了一个油纸包,悉悉索索的打开了。 梁辛突然愣住,眼睛死死盯着病痨鬼手里的纸包,目光里尽是惊奇和贪婪:“这是……这是肉?”油纸包飘荡着一股出奇的香气,让他嘴巴里莫名其妙的多出许多口水,就连肚子都跟着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看着梁辛的神情,病痨鬼的眼神有些浑浊,柔声道:“这是肉。聚福楼的卤牛肉,用来吃的,长力气。”说着,把手里的卤牛肉塞进了梁辛的小手里。 梁辛惊呆了。 吃肉,是罪户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至于梁辛,从降生到现在,根本就没见过肉的样子。 在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小条放进嘴巴之后,梁辛蓦地惊叫一声,捧着卤牛肉转身冲进了家里,用力摇醒经年劳累早已入睡的梁氏。 病痨鬼飘进屋子的时候,娘俩甚至都忘了还有个小鬼客人,正傻笑着,一小条一小条的撕着那块肉,拼命的往对方的嘴巴里塞着…… 病痨鬼长吸了一口气,转身出门而去,半晌之后再回来的时候变得鼻青脸肿,但是在背上扛了个不小的包袱。回到梁家后,他把手里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摊:烧鸡、酱鸭、卤蛋、羊杂、牛脸…… 梁氏长的极丑,目瞪口呆的盯着满满一桌子没尝过没见过更没想过的菜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梁辛还比较镇静,从桌上摸了个鸡腿,小心翼翼的挡在了娘的身前:“你的脸……” 病痨鬼咧开嘴巴乐了,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牙齿:“我法力太弱,偷这些吃食的时候被人现了。” 病痨鬼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鬼,如果现形的话便逃不过凡人的拳脚,可如果隐形的话,则根本无法拿起人间的任何东西。 梁辛满是感激的点点头,问道:“你到底是谁,找我们家做什么……”跟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小脸上霍然绽放出一份由衷的喜悦,瞪着病痨鬼大声问:“你是我爸爸?!” “不是!”梁氏和小鬼异口同声,都吓了一跳。 “那你是谁?”梁辛倒不怎么失望。 病痨鬼忙不迭的回答:“我是梁一二的贴身扈从,梁一二就是你家先祖。” 梁辛回头看了看他娘,梁氏则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夫家还有这样一位先人,更没听说过这个病痨鬼。 病痨鬼的语气总是那么怯生生的,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三百多年前我含冤而死,因为怨念太深所以魂魄不散。仇人近在眼前可我却无力报仇,只能凭着一点点法力,不停的捉弄对方,不料却惹来了阴差的追杀,眼看就要魂飞魄散之际,梁大人恰巧经过,救下了我,还帮我问明冤情,手刃仇人。从此我便立誓永侍梁家,大人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风习习……” 梁辛的眼睛越来越亮,一连串的问:“梁大人?我家先祖是个大官?他还能打退鬼差?他是神仙?” 小鬼风习习老实巴交的回答:“梁大人是位大官,本事也很大,比起神仙我看也毫不逊色,不过他是凡人之体,终归只有百十年的寿命……” “后来有一次梁大人遇到刺客,恶战中我也受到波及,重伤之下从此一睡三百年。再醒来的时候梁大人已经化羽登仙,我费劲了周折,终于查出大人他后来得罪了皇上,被治罪问斩,后人永为罪户,为了找你们我不知跑了多少地方,总算阎王爷开恩,让我能来报恩啊。”风习习的语气先郁郁难过,后来又变成了欣慰。 梁辛有些急切的追问:“那我家的先祖犯了什么罪?” 风习习摇了摇头,满是自责的回答:“这个我查不出来,我法力太差,进不得衙门。” 梁氏总算回过了神,神情从惊讶到犹豫,最终变成了决绝,突然拉着梁辛一起,对着小鬼屈膝跪倒,结结巴巴的说:“你是鬼,一定还有其他的本事,请你、求你看在梁家先祖的份上,把孩子带走吧……” 风习习惊得鬼脸苍白,立刻跪倒、对着梁辛母子拼命的磕头:“我、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我救不了你们,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我永远守着你们,给你们偷肉吃……少爷身体好了,就能挨过苦役。” “还有,还有!”风习习都快哭出来了:“我去偷拳谱,让少爷练功夫,有了本事,就有机会逃走了……”他活着的时候为人老实,做鬼之后更懂得忠心,时隔三百年后,又辗转找到了梁一二的后世子孙来报恩…… 风习习只是个本领低微的小鬼,连凡人都打不过,更毋论带着梁辛母子逃走,他也只敢在夜里现身,白天的阳光对他伤害极大。 这一夜,八岁的梁辛第一次见鬼、第一次尝肉滋味,第一次听说自家祖上的事情…… 梁辛是个稚童,梁氏白天异常劳苦,到了后半夜娘俩就坚持不住,沉沉的睡去了。风习习则忙忙叨叨的,先把屋子收拾干净,又缝补军靴浆洗军衣替梁氏分担着苦役,直到天将黎明,才隐遁身形,消失不见。 第二天醒来,梁辛迷迷糊糊的醒来,还有些不敢确定昨夜里的事情是不是美梦一场,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现,梁氏正坐在他身旁,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梁辛赶忙做起来:“娘,怎了?” 梁氏也是罪户之身,除了不停的干活之外,根本就没和外界接触过,更是没有半点见识和主张,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迟疑:“风习习是个小鬼,找到你,我怕会不吉利……” 梁辛咯咯的笑了,伸着懒腰说:“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不吉利的!”跟着又宽慰了梁氏几句,下床洗脸张罗着帮母亲干活去了…… 粗陋的午饭之后,梁辛就爬回到床上,一直睡到日落西山,养足了精神等着风习习再来。 可这天,风习习却未能如约而至,梁辛坐在房顶,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满脸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眼睛里尽是浓浓的失望。 一连三天,风习习都没再来过,梁辛每天夜里都不肯睡觉,就那么苦苦等候,本就瘦小的娃娃更显得憔悴可怜了。 第四天,梁辛已经决定不再等了,可到了夜里,他还是忍不住爬上了屋顶……. 时至子夜,梁辛半睡半醒里,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摇晃着他,睁开眼睛一看,风习习正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前! 梁辛猛的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目光里又是兴奋又是委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风习习就诚惶诚恐的说:“让少爷等我,累得少爷睡不好觉……” 风习习还是上次见面时那副怯生生的样子,神情里尽是自责。不过比起第一次见面,他的身子佝偻的更厉害了,而且还少了整整一条左臂! 梁辛赶忙把小鬼带到家里,一到屋中,风习习就忙不迭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烧鸡,跟着又拿出一个画着人像的薄薄本子,满脸都是笑容:“这是拳谱!” 梁辛从他手中接过沾了大块油渍的拳谱,目光却盯着风习习空荡荡的左臂:“你这是怎么了。” 风习习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拳谱要到习武的人那里去偷,可习武之人大都身体强壮、阳火旺盛,这个、我法力太差,偷起来有些吃力,这才来得迟了。结果还是被他们给现了,为了脱身只好甩掉一条胳膊,不过拳谱总算偷到。” 不等他说完,梁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刚刚醒来的梁氏也默默垂泪。 风习习又复手忙脚乱,赶紧小声劝慰着:“那个、少爷,我是阴丧之身,断条胳膊也就是疼痛上一阵,没有大碍。” 话音刚落,梁辛突然双膝弯曲,认真的跪在了风习习面前:“我不是少爷,我、我……”梁辛也不怎么会说话,吭哧了半天也没能‘我’出个所以然,最后也不知道哪来的灵光一现:“你是我爹!那个干爹”。 小鬼吓得满屋乱飘,一个劲的叫着使不得。 一童一鬼争持了半晌,最后总算各退一步,梁辛称风习习为叔,风习习以后则直呼梁辛的名字。 再站起来之后,梁辛满心的欢喜,对着小鬼喊了声:“风叔!” 风叔很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心:“我不姓风,风习习这个名字是当年梁大人赐的,我是大人的鬼从,自然也承下了梁家的姓。” 梁辛咧开嘴巴乐了:“梁风习习,那就……老叔!” 老叔大乐,干巴巴的脸都乐成了一朵花,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从这天开始,风习习每天夜里都会来罪户大街,怀里总是揣着些吃食。除了帮梁氏分担那些苦役活计之外,还会教梁辛读书、认字。 有时,风习习还会采摘些草药,从外面煎熬之后带来给梁辛补身体,当然都不是什么名贵药材,但是对孩童成长倒也有些滋补的用处。 梁辛的苦日子也一下子过的厚实了许多,除了睡觉、吃饭之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拳、读书上,闲暇之余就缠住风习习给他讲些外面的故事。 风习习生前是个普通人,只读过几年私塾,勉强能教梁辛认字。不过教拳就没戏了,好在拳谱上有人像有批注,梁辛苦难出身,丝毫不怕辛苦,就照着拳谱猛练。 那本拳谱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功法,是中土上最最普通的‘太祖长拳’。 凭着风习习的本事,也只能偷来这样的拳谱了。 太祖长拳完全是硬桥硬马直来直去的外家拳脚,苦练之下,虽然成不了什么高手,但强身健体、机敏应变的效果总是有的,再加上‘老叔’每天都会弄来些肉,梁辛的身体成长的也康健茁壮,虽然不魁梧,但一身栗子肉,硬邦邦的挺结实。 有时梁辛也会磨着风习习来说些三百年前他家先祖的事情,每到这时风习习都苦笑摇头,不是他不说,而是他知道的实在也不多。 风习习虽然是梁一二的鬼仆,不过法力低微,受不了衙门里的阳威,名义上虽是主仆,可他侍奉在旁的机会并不多。 春秋交互、星斗轮转,不知不觉里就过去了四年,梁辛也从一个八岁的娃娃,变成了十二岁的少年,长相上也没什么特别,皮肤挺黑,眼睛不大,看上去和普通的村户少年没太多区别,还透着些纯朴与厚道。 除了一点拳脚功夫之外,梁辛对外面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还能歪歪斜斜的写上一片读书心得,哄得老叔和老娘大喜。 这几年里,风习习白天藏身乱坟冢之间,晚上就来教梁辛功课、帮梁氏干活,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每天里都笑呵呵的。<睡觉的时候,突然从外面的大街上响起了一片隆隆的马蹄声! 马上的骑者,都是衙门中的差役,一路自罪户大街中奔驰而过,口中不停的大喊:“圣旨下,征罪户开山破煞,年满十二岁者即刻应诏。天佑大洪!” 跟着,大队官兵在衙门捕快的带领下开进罪户大街,按照籍册挨家挨户的抓人,所有年满十二岁的男孩都被带走。 罪户大街一下子炸了窝,大洪开国以来三百多年的规矩,罪户年满十四岁才要服苦役,可这次却变成了十二岁。 罪户大街与外界隔绝,根本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更不晓得衙役口中的‘开山破煞’,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不用问大家也能明白,‘开山破煞’这四个字,比着挖矿、戍边、采石这些十去九不回的苦差还要更可怕! 马嘶犬吠,儿啼母唤,此刻大洪治下九州三十一府,每一座城中的罪户大街都乱作了一团! 梁辛也同样被官兵从娘的怀中拖走,梁氏拼命扑出,一个官兵横眉立目刚刚抬起脚想踹,就被一位本府的捕头挥拳拦住。 捕头冷冷的道:“都是娘生爹养,这位兵爷也不用太横了!” 那个小兵不敢和捕头对峙,讪讪的笑了两声转身走了,捕头则伸手拦住了还欲扑出的梁氏,依旧冷着脸:“你拼命,娃娃也会拼命,那你们就都不用活了。” 梁辛的叫声从门外响起:“娘,等我回来接你!” 冷面捕头破天荒的笑了一声:“好小子!”跟着大步踏出,指着梁辛对其他的衙役、官兵说:“谁也不许打他!” 骚乱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罪户大街,就尽数变作沉沉的死寂,十二岁以上的少年郎都被如狼似虎的官兵带走了,容貌丑陋的娘亲们呆傻若丧,一个个跌坐在街上,目光哀滞的看着街角尽头……< 第二章 九龙青衣 梁辛和无数罪民娃娃,被官兵押解向着西而行,既不知道他们要去哪,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不过对于这些少年而言,在最初的慌乱、恐惧后,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新鲜与好奇,他们生平第一次走出罪户大街,领略天地! 时值俏春,天地间红绿交染,风柔云清之际,到处都是一片好风光。 路上,他们不停的与其他罪户的队伍合并,人越来越多……不过后来有一支罪户队伍赶来与他们汇合时,人数极少,而且几乎人人带伤。 在好事者打听之下,才弄清楚,这支队伍赶路时,正好赶上两拨修士斗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原本近千人的队伍,最后只有百多人活了下来,其他人都被威力巨大的飞剑法宝、神通法术波及,死无葬身之地。 梁辛听的唏嘘不已,无论修天之士,抑或妖魔鬼怪,都神通广**力高强,在他们眼中凡人不过只是蝼蚁,争斗中从不会有什么顾忌。 梁辛就混在罪户中,一路前行,以前四年里他伙食好,又练拳,也幸亏现在他还是个少年,身体还没有尽数展开,披在破衣烂衫之下,倒也不显得太刺眼。 也分不清是第十四天还是十五天,这天夜里梁辛正在睡觉,忽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极轻的低唤:“辛儿,醒来!我来了。” 梁辛一惊而醒,继而大喜过望,风习习终于赶来了。 风习习小心翼翼的蹲坐在梁辛身边,把声音放得极低:“我一听说出事便赶来了,总算找到了你!你娘那里没事,尽可放心。” 梁辛打从心眼里长出了一口气。 风习习叹了口气,继续向下说:“一路上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不久前生了件怪事,你们的徭役也和这件事有关。” 梁辛更精神了,轻轻的坐起来:“什么事情?” 风习习回答道:“是苦乃山!” 苦乃山,坐落中土西陲,绵延数千里,是传说中的万山之祖,把中土与蛮荒地牢牢的隔绝开来,大山东侧水土丰饶沃野无边,正是中土神州;大山西侧是偏荒僻壤,凶山恶水。 就在今年初,一队军卒沿着山脚巡逻,其中一人一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小石子绊倒了,同伴们正想嘲笑两句,那个跌倒的士兵蓦地高声惨嚎,身上的皮骨肉眼可见的枯萎下去。 其他的士兵赶忙上前救治,不料所有碰到伤者之人,也惨叫着摔倒,没一会的功夫,他们就都化作了一蓬枯骨! 剩下的人还以为有妖怪为害,赶忙回报哨站。 那里正好是一处边防重地,驻守的长官不敢怠慢,立刻兵沿山仔细搜索,最终却现,作祟的根本不是什么妖怪,而是绊倒士兵的那枚小石头:无论人畜,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立刻被抽干血肉、化作枯尸。 只有木头,才能够隔绝石头的凶性。 而且这块小石头坚硬无比,哨站连‘大洪火雷’都用上了,也无法折损石头的一丝一毫,倒是把周围的泥土掀出了一个大坑。 这下军士们才现,小石头是有根基的,埋在土下,只斜刺里露出了地面一个小角。 当地的长官指挥士兵小心挖掘,小石头的根脉也渐渐显露,就那么斜横着,一路延伸着进了大山,在挖掘过程中,又有几十名士兵不小心触碰到石头的根脉,他们也无一例外被抽干成枯骨。 一下子死了几十个人,长官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了,此事层层上报,一直传入朝堂。 从大洪开国第二代皇帝以来,各代君王都笃信神术,朝中奉养了无数修天得道之人,上行下效,民间的修天之风盛行,在中土各地,僧、道、俗……诸法入道,修天门宗林立。 对于皇帝而言,死了几十个士兵,其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是当朝的两位国师却如临大敌,亲自赶往苦乃山,不久后回报圣上,能夺人性命的石脉,是煞域凶根的芽子! 这几年里,梁辛读书认字,‘专攻’神话传说来着,知道中土灵秀,明山秀水之间有数不清的修天教门,其中既有得道高人,也有嗜血妖魔,不过从来没听说过‘煞域凶根’,忍不住凑近风习习:“这是什么意思?” 风习习苦笑摇头:“这是国师明的新词儿!” 国师的意思,在苦乃山深处,藏着一个虐戾的根种,穷尽千万年不停的生长,最终化作这条能吸人精血的石脉破土而出。若任由石脉生长、凶根成形,天下必然蒙遭大难,为今之计也只能沿着石脉一路挖掘,找到凶根并予以摧毁。 挖掘凶根这种生死一线的苦差,自然落在罪户头上,不过现在成年罪户大都身负徭役,或开河采矿,或在苦寒之地戍边辟土,一时间难以抽调,所以皇帝这才颁下圣旨,加征十二岁以上的娃娃罪户。 最终一共凑出了两万劳丁,远赴苦乃山‘破煞’。 开山工程旷日良久,刚开始的时候,一下子拥过去百万人也没有用,先期调派两万人,前面几年里怎么也够用了。 苦乃山的怪事,早就在朝野上下传的沸沸扬扬,只不过罪民们不知道罢了。 梁辛听的直吸溜凉气,寻思了一会之后才继续问道:“凶煞根脉现身人间,那些匡扶人间正道的修士们怎么不管?” 风习习摇头:“这次是凶煞现世,又不是天材地宝,修士们才不会去管,呵呵,别说什么修士匡扶人间的傻话了,我记得当年梁大人,就常常怒斥修士们不尊人间律法,实为祸害。” 现在苦乃山已经变成天下人关注的焦点,除了各州府的徭役罪民源源不断汇聚而至之外,为了防止有邪魔妖孽趁机作祟,两位国师还请动了一个很有些名望的修真门宗:朱离道场的十九位高手,结阵封守苦乃山开山之处。 说到这里,风习习神情突然沮丧了起来,有修仙高手在苦乃山布防,小鬼就没机会跟在梁辛身边了。 梁辛呵呵笑着低声安慰:“无妨的,不过就是挖土呗,只要不摸那条鬼石头应该就没事。” 风习习黯然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了两个早就凉透了的肉包子,塞进梁辛的手中。 自古以来,开山采石都是辛苦无比、更危险之极的工作。何况这次还有个碰一碰就会吸人精血的可怕石脉,梁辛叔侄心知肚明此行的凶险,可也只能跟着无数罪户,一路浩浩荡荡,向着苦乃山进。 就这样,梁辛白天随队而行,风习习晚上悄悄来探营,依旧总是会带些吃食。 大洪疆域广漠,梁辛从家里出,一直走了四十多天,地势终于渐渐高斜了起来,按照带队长官的计算,再有两三天的路程,就到地方了。 此时梁辛所在的罪民队伍,已经汇聚了泱泱万人,就在当天晚饭之后,押队的官兵将万余名罪民统统打乱,随后每千人分做一队。 不久后,震耳的马蹄声从苦乃山方向传来,一队威风彪悍的骑兵飞驰而至,罪户们都毫无见识,见到这些骑兵,也只是有些纳闷他们为什么不着盔甲,却穿着墨色长袍。 只有梁辛悄悄的吃了一惊,他这些年读书认字,对大洪朝也多有了解,这一队骑兵身穿墨鱼袍、腰挎绣春刀,正是九龙司辖下的精兵,世称九龙青衣。 九龙司大洪朝的监国重卫,上监百官行止,下刺民论世情。司下自有监狱、自设衙门,有独行专断之权。九龙司单独编制只奉皇帝之命,权力着实可怕。 九龙青衣,除了弓马娴熟、武艺群之外,长官大都还有些特殊的本领,不过这种本领不是修真的门道,而是凡人中的天赐神力。 梁辛没想到,九龙司的人也会到,不过继而一想也就释然了,九龙司身负监国重任,苦乃山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当然要出手。 这队九龙青衣有千人之众,为的千户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身材消瘦、样貌英俊,除了随身的长刀之外,背上还挎着一只黝黑的长弓。可他的神情举止之间,都透着一股病色,看上去仄仄的,好像随时都会从马上摔下来。 青衣一到,押运罪民的官兵长官立刻迎了上去,笑着对千户大人小声说话。 片刻后,脸色苍白的千户抬起头,目光扫过面前乱七八糟被分作一千人一队的罪民,对着身后的手下无力的摆摆手。 他手下的精兵立刻分作十队,在百户的统领之下,插进了罪民的队伍,每一百名九龙青衣,负责一千名罪民。 不过一会功夫,九龙青衣就把队伍整肃完毕,千户这才对着罪户们淡淡的开口:“七杀:妄言惑众杀,怠工脱逃杀,争拳斗狠杀,夜游梦走杀,抢饭藏食杀,胆小啼哭杀,装聋扮哑杀!” 他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听起来就好像毒蛇吐信的嘶嘶声,虽然轻飘飘的,但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楚! “总之,”千户最后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让你们做甚便做甚,除此之外,你们另外干什么,都必死无疑。”< 第三章 开山破煞 小白脸千户说过七杀严令,自己也带着百名青衣催马进入了队伍,他也带管一千个罪户,刚好是梁辛这一队。 那些普通士兵的长官把名册、路牌等事务和青衣一一交接,确认无误之后就此收队离开。 军队离开后,百户们纷纷传令:“安营吧,天亮开拔。” 而这时始终不再说话的小白脸千户蓦的出了一声冷笑,头也不抬的说道:“阴丧秽物,你可等在一旁很久了!” 梁辛霍然大惊,全身不由自主的蓄力待! 平常这个时候,风习习早就该到了,应该是看到官兵未散不敢现身,悄悄的躲在一旁,没想到小白脸千户早就现他了。 小白脸千户冷笑着,懒洋洋的伸出手指,向着西北方轻轻一点。 他的指点毫无力道,只有风习习知道,人家已经明明白白的指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空气一阵颤抖,风习习愁眉苦脸现身而出,躬着身子对千户小声的说:“大人饶命,我、我……” 千户身后的九龙青衣一看果然有小鬼现身,抽出绣春刀就要上前,可小白脸在见到风习习脸上的金钱斑之后,不易察觉的挑了下眉毛,挥手制止住了手下,淡淡的对风习习道:“本官肩负朝廷重托,不欲节外生枝,你离开!” 说着,小白脸顿了一下,冷笑道:“前面有诸多修道之人,你若再靠近几里,只有魂飞魄散!” 跟在小白脸身后的几个九龙青衣悄悄对对望了一眼,目光里尽是疑惑,不明白自家大人怎么变得这么厚道了。 风习习还想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不甘心的一跺脚,用眼角小心翼翼的扫了梁辛一下,转身快步离开了…… 梁辛着实松了口气,散去身上的力道,跟着其他的罪民一起,打桩扎帐篷去了。 风习习走后,小白脸却微微皱起眉头。 他身后走上来一个肥头大耳的黑壮胖子,此人是曲青石的心腹手下,低声说:“大人,小鬼现身的时候,那个小子凝力欲击来着。”,说着用手一指梁辛的背影 小白脸一笑,道:“我知道。这事不归你管!” 黑胖子青衣立刻躬身退下…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再次上路,赶路时有罪户看监军人少,以为能够跑走。结果所有试图逃跑之人尽数被无情斩杀,在死了上百人之后,罪户们才真正明白了,这些青衣卫兵目若鹰隼、耳比狸猫,还人人都长着一只狗鼻子! 两天之后,梁辛终于随着队伍来到了那条怪石的所在之地,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忍不住长大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身边的同伴们也无一例外,都和他一个动作,一时间吸溜吸溜的异响此起彼伏……远远一看,人人一脸圆圈。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扎着青黑色的帐篷,无数衣衫褴褛的罪户搬运土石,好像忙碌的蚂蚁。 地面上已经被挖开了一道狰狞巨大的口子,正中赫然躺着一根灰白交杂、颜色恶心的石脉。石脉成笋形,越往西延伸,就愈粗大,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转到了苦乃山的下面。已经挖出的石脉周围,都被搭上了木头架子,以防有人误触丧命。 一队队九龙青衣在周围巡逻,严防罪户逃跑或者怠工;半空常常会有剑光闪过,这是朱离道场的修真高手御剑巡视,不看凡人,只探妖魔气焰! 轰!轰!轰! 伴随着大地震颤,惊天动地的巨响连珠,挖石脉的罪户们在用火雷开山…… 梁辛费力的吞了口唾沫:“这不会把山给震塌了吧?” 小白脸千户就在他们这一队的队,距离梁辛不远,听到了他的喃喃惊叹,回过头破天荒的笑了起来:“早就塌过多少次了!塌了之后就再挖、加固、再炸,然后再塌再挖……” 梁辛不敢接话,闭上嘴巴心里琢磨着:这算妄言惑众不? 不一会功夫,千户的手下办好了手续,还没回过神来的梁辛等人,就被驱赶着开始干活了。 每一千名罪户,被一百名九龙青衣监押,这一千一百人就是一座‘开山破煞’的大营,此刻苦乃山里,一共有二十余个大营在辛苦劳作。 ---------------------- 两万罪户开山破煞,并不是所有人都来开凿山根。 平时常驻在凶煞石脉周围的不停开凿的,差不多有一万人,其余那十来个大营都在周围的山上,有的负责挖沟引泉,有的伐木造柴,都在周围的山上忙碌…… 梁辛所在的大营,被留在了石脉旁,负责开山。 罪民挖掘山根,先以烈火焚烧山岩,再用冷水泼洒,冷热迅交替之下,山岩会裂开,最后再一边加固山岩,一边以锄凿碎石,这样做塌方的危险会小上不少。只有遇到极其坚硬、实在无法摧毁的岩石,才会动用火雷。 挖掘工程进入山根地下之后,因为石脉伤人,所以在挖掘时,每前进一步,就要用木材铺垫,隔绝石脉的凶性,以供罪民往来劳作。 即便没有塌方,每日里也有不少罪民丧命,他们本来就身体极差,在长途跋涉之后又背抗石块,经常有人就那么干着干着,突然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估计着是治辖此处的长官觉得这么死,早晚要没人用,罪户们的伙食被改善了不少,不仅吃上了大米饭,有时还能从菜叶间捡出一丝荤腥。 时间一转眼过了三四个月,每日里梁辛都在井下干活。 日久之下,梁辛也渐渐习惯了现在的徭役,这条古怪石脉,除了不能触碰之外,似乎也没有那么危险……小白脸千户,也不像传言中的九龙青衣那么阴险狠毒,大多数时候只是臭着脸孔待在一旁,并不随意打骂罪户。 工程进展的无比缓慢,可跬步千里,那根石脉越挖越长,越挖越粗,到现在为止挖出来的部分,长近千丈,尽头处的石脉根基足足有两百步宽! 这天,梁辛所在的大营下井干活。在他们的前方,有两个大营负责开凿山岩,梁辛等人不停的向前面运送冷水和木柴,小白脸带着手下也跟在队伍里监工,有罪民不小心摔倒,青衣们倒也会勉为其难的扶上一下。 正忙忙碌碌的时候,一个本来是前面开山大营中的青衣统领皱着眉头,脚步匆匆的来找小白脸。 小白脸是千户,此刻在井下,就属他的官职最高。 统领的脸上,挂着一份古怪的神色:“大人,前面出了件蹊跷事情,兄弟们有些拿捏不好,想听听您怎么说。” 小白脸也不避讳身边正干活的罪民们,径自问:“什么事?” 梁辛蹭着脚步趁机偷懒,支愣着耳朵听故事。 小白脸脸臭心不恶,假装没看见。 前面两个大营负责开凿石壁,先用木柴灼烧石壁,再泼冷水让山岩爆裂,本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挖着挖着,石壁突然爆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碎响,看似坚硬的山石转眼爬满了细密的龟裂,压住凶煞石脉的整整一座山壁,都变得好像蛛似的斑驳残破。 龟裂的缝隙里,还隐隐有些光润之色透了出来。 工人们大是奇怪,在青衣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锄掉碎石,原来挖到这里,石壁只剩下了巴掌厚的薄薄一层,水火夹攻之下,整座石壁都开始碎裂。 小白脸眉毛一挑:“这么说,挖到头了?” 统领苦笑摇头,心说要挖到头了我还找你?早跑上去报功了。 “碎石尽去、抹掉尘灰之后……拦在我们面前的,赫然是一座巨大的白润玉璧!”统领还生怕别人不信,又加重了语气:“全无瑕疵,更无裂璺,整整一方玉璧挡在我们面前,凶煞石脉没入玉璧之下!” 嘶…… 周围的众人,无论青衣还是罪户,都齐齐的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已经挖好的山洞,高矮不提,单只宽度就有数百步,比着普通的江河也不逊色了。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么大一方无暇整玉,恐怕倾尽大洪天下,也换不回来! 统领看着小白脸惊讶的表情,似乎挺满足,继续道:“这枚玉璧太大,也太贵重,我们不敢做主,现在已经停工了,派我来请示大人。” 小白脸喃喃的嘟囔了一句:“你们不敢做主,我就敢做主了?”跟着又恢复了常态,冷冰冰又问:“那面玉璧,也是石脉的一部分?” 那个统领摇头:“我们已经仔细查探过,玉璧和石脉应该不是同体共生,石脉从从玉璧之下经过,之间隔着一掌宽的缝隙,两者之间并无接触。” 小白脸干脆也懒得问了:“带我过去看看……” 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遽然嘭的一声,矿井之下所有的明灯火把,毫无征兆的同时熄灭! 梁辛只觉得眼前猛然黑了下来,失去视力的瞬间里,几乎都有些站不稳脚步了,身边的罪户同伴们也爆出一阵惊呼,眼看就要大乱。 小白脸舌绽春雷,厉声断喝:“所有人不得妄动妄言!青衣掌灯!” 九龙青衣积威日久,大喝之下罪户们立刻安静了下来,跟着擦擦声不迭,人群里的青衣纷纷取出火折子、火石,可无论如何努力,竟然连一个火星也敲不出来! 梁辛情不自禁的向着小白脸靠近了些…… 在急促的敲打火石声下,似乎还另外有一股异响,听上去好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轻轻的靠近。 小白脸的断喝再度响起:“噤声,辨向,青衣听令,如有异响近身立刻斩杀!”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的惊呼从前面传来!跟着整个矿洞中仿佛一下子炸了窝! 怒喝、惊呼、惨叫,还有拔刀挥舞的破空声,各种凄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好像一头看不见的怒龙,正在矿洞中一路咆哮,横冲直撞!除此之外,还有一阵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低微却清晰的不停传来,咯吱、咯吱、咯吱…… 梁辛只觉得身边掠过一阵疾风,有什么东西侧面扑过来,情急之下想也不想,沉腰坐马一拳就打了出去,嘭,闷响,梁辛继续惊呼,他这一拳仿佛打在了石头上,震得自己手腕都快折了。 “哼,拳劲太差!”熟悉的声音里,一抹飘渺的微光,从梁辛的身边缓缓亮起。< 第四章 项蟾蛮族 微光越来越亮,片刻之后已经变成了一轮灿灿金轮,把周围的一切尽数照亮! 小白脸千户正站在梁辛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背后的长弓,满弓之下,一支比着头也粗不了多少的长箭搭载弓弦上,那一轮金光,正是从细箭的锋簇上绽放而出的。 后面的一群九龙青衣快步抢出,护在了小白脸的身旁,连着把梁辛也一起给包围了。 光亮大作中,九龙青衣已经恢复了正常,躁动的罪户们也随之安静下来,这个时候谁要再敢哭喊跑动,肯定会被青衣一刀砍死。 梁辛彻底傻眼了……琢磨着自己刚刚出拳的位置,应该是打在小白脸的小白脸上了,心里更是不明白,你拉弓就拉弓呗,干啥要跑我到身边来。 小白脸神色威严,嘴里却喃喃的念叨着:“早知道,应该把青墨的灯带下来……”语气里听上去,好像有些后悔。随即他又长吸了一口气,连串的喊着指挥青衣布阵的暗语:“兔走鹰飞,三星做东,不理褡裢想着天!” 他手下的九龙青衣立刻动了起来,十个一队、八个一伙,看似杂乱却又井井有条,小白脸的话说完,他们已经按照长官的命令结好了阵势,无论哪个方向有人冒犯,一百只长刀都会化作滚滚刀阵,把敌人剿杀成肉馅。 小白脸的面色铁青,手挽长弓缓步向前,正要继续传令带着手下一起去查探,忽的,那些刚刚熄灭的火炬又复燃亮,青衣手中的取火之物也尽数回复了正常。 光明大作中,咀嚼声也随之消失,可洞子里的人不仅没有稍稍放松,反而身体都在一瞬间里僵硬了! 梁辛长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前方……在他面前百步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本来在梁辛他们的前面,还有大批的罪户忙碌着,最深处更有两个正在开山却因为现玉璧而停工的大营,而此刻百步之外,只有一片空空荡荡! 黑暗、骚乱前前后后不过只有一盏茶的功夫,靠在最前面的两千多人,就全部被蒸了! 工具、刀剑、水壶……乱七八糟的摆在地面上…… 视线的尽头,影影绰绰的立着一方巨大的玉璧,在火光的映衬下,神光流转,让人目眩神迷,可玉璧却并不像青衣统领说的那样无暇润泽,其间斑斑点点好像镶嵌着不少杂质。 梁辛眯起眼睛仔细观看,随即大吃了一惊,镶嵌在玉璧之内的哪是什么杂质,分明是一片凌乱的衣衫! 有罪户们穿的土布衣裤,也有九龙青衣的墨鱼绣袍! 只有衣衫,不见主人,任谁都能明白,整整两个大营,两千余人,在黑暗中全被这块鬼玉璧给吞吃掉了。 小白脸的脸色不停变换,横身拦住了想要冲上去拼命的统领,沉声传令:“所有人退出去再做计较!退时不得乱,更不得推搡哄闹!青衣押送罪户,闹事者杀。” 罪户们如逢大赦,谁也不想再这个鬼地方再多呆片刻,立刻扔掉手中的木材清水,转身逃向了洞外。 九龙青衣的小队则穿插开来,把罪民大队切碎,一**带着人向外走。 小白脸亲自断后,手中的长弓不曾放松半分,箭簇始终盯住玉璧,一步一个脚印的缓缓后退。 梁辛没和其他人一起跑,而是跟在小白脸身边一起缓缓退后。他刚打了这个煞星一拳头,生怕一出洞子小白脸立刻把自己大卸八块,现在慢点走来讨好他。 小白脸知道他想什么,压着声音道:“出去我就剥你的皮!保证剥皮后你七天不死!” 梁辛一肚子机灵现在全都用不上,紧张空寂里嘴唇跟着一起打架,语无伦次的说:“我刚才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没…没打人不打脸……大人那个对不起。恕罪……” 小白脸好像乐了一下,斜忒他一眼:“胡说什么!出去之后,你要敢对别人说打了我一拳,我就要你的命。” 梁辛大喜,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小心翼翼的跟在小白脸身旁,亦步亦趋的向后退,直到那方玉璧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小白脸才收起长弓,随手抹掉额头上淋漓的汗水,也懒得和梁辛再废话,身形纵跃向着井上急掠。 梁辛突然现,自己成了离井大军中的最后一个,赶忙撒开双腿,没命价的也向外狂奔,不久之后,就已经遥遥的望见了出口。 可就在梁辛大喜过望,正奋力奔跑的时候,一阵嘈杂的乱响突然从外面传来。 无数人惊呼、惨叫,还有呜呜的征伐铁角……等片刻后他跑上地面,才赫然现地面上已经变成了修罗屠场! 梁辛一看之下,就忍不住低声惊呼:“项蟾蛮!”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苦乃山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项蟾蛮不是东西,而是一族蛮荒野人。他们身材坚硬刀枪难伤,爪牙锋利力量更堪比野熊,不会奔跑只懂跳跃。行动时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跟着后腿用力,就好像巨大凶猛的蛤蟆,一跃之下能有七八丈的距离。这样的力量,就只一撞一般人也会吐血而亡。 梁辛这四年里读书认字,最爱看神鬼志异,知道项蟾蛮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消失不见了。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在苦乃山出现,而且数量还如此巨大! 数不清的项蟾蛮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扑进罪户的营帐,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残肢碎肉。 在外围巡弋的九龙青衣,封守怪石的朱离修真,先前既没有扬声示警,现在也没有出手相助,想来都被蛮族悄无声息的拔掉了。 矿井周围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项蟾蛮杀得人仰马翻,手无寸铁的罪户们四散奔逃,九龙青衣则在长官们的带领下奋起反击。 可项蟾蛮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他们纵跃的身影,一片一片的怪物拔地而起,几乎遮天蔽日,青衣虽然训练有素,但他们平日里练习的都是江湖狙杀之术,并不是兵阵战法,现在又混在罪户潮中被冲散了队伍,根本就不是怪物们的对手! 不知多杀人转眼身异处,有的青衣满脸不甘,嘴里却喊着胡话:“找寡妇来……”可话还没说完便死于非命。 凡人一片一片的倒下,有一支小队的九龙青衣组成刀阵,如雪刀光从项蟾蛮的身上滚过,却爆出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身,一个统领高声疾呼:“怪物们都是土石之身,刺眼……” 话音未落,几十个怪物从天而降,只一下子就砸踏了那支小队,青衣空有一身本领,但对上铜浇铁铸的怪物,也只有被撕碎、碾杀的下场! 那个统领眼看着手下转眼丧命,气的目眦尽裂,从喉咙深处嘶吼了一声:“刀手,锐金尽断!”一抹金光霍然从他的手上流转,右手变得几乎透明,挥掌掠过了一个项蟾蛮。 身体坚硬、刀枪不入的野人惨嚎了一声,巨大的身体好像一块豆腐似的,被那个千户一掌切成了断…… 远处,另一名青衣长官虎吼:“兽尊,万牲听令!”跟着双腿一盘坐倒在地,鼻子里哼哼着古怪的腔调,双手噼里啪啦的拍击着地面,片刻后,熏人欲呕的腥风刮起,几十头虎狼咆哮着从山林中扑出,在千户的指挥下扑向怪物…… 煌煌断喝不停,有的统领双臂燃起炽焰;有的唤来在成群野蜂;有的血脉贲张体型大了三倍有余…… 中土锦绣,不仅无数修者追求天道,拥有大神通;凡人之中也有天生神力者,出生之时便得天眷,拥有可怕的力量。 九龙青衣的统领之中,便不乏这种天眷神力之人,此刻面对强敌,纷纷唤请出了天生的本领! 战场里能杀伤项蟾蛮的,也只有那几十位青衣中的高手了…… 项蟾蛮不通教化、茹毛饮血,但也不是无智的野兽,在被奋起神威的青衣好手们撂下数百具尸体之后,就集合起队伍,浩浩荡荡的冲向了唯一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统领们,而普通青衣也拼命赶到长官身边,想要护住他们报仇的希望! 血肉横飞,惨嚎激烈,精钢打造的绣春刀崩断了,韧藤编成的停风盾撞碎了,便只剩下血肉之躯,筋骨之防。 几十位青衣高手,身边的属下、同伴、战友、兄弟,就像一座座零落的孤岛,没能坚持片刻,便被淹没在项蟾蛮的怒潮之下! …… 突兀出现的项蟾蛮足有数千之众,平日里留守在矿井的人,连青衣加罪民,一共也不过万余人,虽然九龙青衣奋起反抗,也没能支持太长时间。此刻只剩下几十名九龙青衣,正聚在小白脸周围,把矿井的入口处牢牢堵住。 每有项蟾靠近,小白脸便纵身而至,只一脚便将壮硕、连钢刀都难伤分毫的怪物踢成一滩肉泥!梁辛这才知道,这个神情倨傲的小白脸,竟然有这么大的本领! 梁辛从井下出来的最晚,现在正躲这队青衣的身后,满脸悲苦的向外张望着。 眼看着自己人越来越少,小白脸的脸色无比难看,低声对着身边的手下吩咐几句,立刻有二十余名青衣离开队伍,也不管下面还有会吃人的玉璧,转身跑入井下。 同时小白脸对着留守的同伴们吩咐道:“坚持片刻,我去去就回!”随即身形如风,竟然向着不远处的战场扑了过去,几个纵跃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随着一连串的长啸,小白脸又杀了回来,头上脸上都披满了粘稠的血浆,腰间却多了一柄尺来长的银人俑灯。 眼看着战况惨烈,梁辛犹豫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一把卷刃的绣春刀,走进了青衣的队伍。青衣们也不惊讶,这个时候任谁都会拿起刀子来和他们并肩而战了。 小白脸又击杀了几头怪物,回头看着梁辛青筋暴露、咬牙切齿的激昂模样,居然扑哧一声笑了:“你去把这些项蟾蛮杀光,我向朝廷报功,为你洗脱罪户的身份!” 梁辛手一哆嗦,刀子差点掉地上……刚提起来的那点勇气基本上泄光了,大难临头之际也不顾什么尊卑上下了,苦笑着摇头:“说点振作士气的吧。” 小白脸仰天打了个哈哈:“好!杀光怪物,不光让你洗脱罪户之身,还提拔你做大官!” 身边的一众青衣都笑了,还有个肥头大耳的黑胖子,对着梁辛嬉皮笑脸的喊了句:“卑职参见大人……”< 第五章 大洪火雷 第五章大洪火雷 你们忒招人喜欢了,豆子感死大动了…….连传两章,哼哼,下次绝对不冲动了! ------------------------------- 蛮人大获全胜,青衣高手九成都已经战死,只有矿井的入口小白脸千户还带领着几十人,拼命的抵抗着。 片刻之后,刚刚深入矿井的那些青衣又折返回来,每个人的肩上都多了一只沉重的木箱。 梁辛一见那些木箱,立刻吓得魂飞天外,他到苦乃山已经四个月了,对这些木箱子再熟悉不过,它们的里面,装的都是大洪火雷! 几个头戴羽冠,身形尤其巨大的项蟾蛮领,嘴里不停的出尖锐的呼啸,招呼着犹自四处追杀罪民的族人回到身旁,跟着扬起尖锐的爪子,指向矿井的入口! 眼前的天日霍然暗了下来,不知道多少头怪物一起跳起来,仿佛一个泼天的骇浪,狠狠的向着他们砸了下来。梁辛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嗬嗬的怪叫着,势若疯魔把手里的刀子乱舞成一团,身边的青衣们顾不上去应付蛮人,都忙不迭的先躲开他…… 就在这些群项蟾蛮自半空扑击而至,堪堪就要砸进青衣阵列的时候,小白脸倏然引弓而射,同时口中暴喝:“青丝,烈!” 刺眼的金光炸起,一下子震碎了漫天蛮怪! 粘稠的血雨和恶心的碎肉噼里啪啦的从半空跌落,一箭之威,百余头项蟾蛮粉身碎骨。 一时间里,所有的项蟾蛮都被惊呆了,咧着巨大的嘴巴,眼膜滑开,高高凸起的眼睛里尽是骇然。 小白脸翻手收起长弓,跟着一脚踢翻了还在耍大刀的梁辛,对身旁属下低声传令:“点引信,我们下去!”说完拎起梁辛,转身冲向了井下。 项蟾蛮领不认得火雷,一看敌人逃跑,立刻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指挥手下追去…… 青衣留的引信不长,不过二十息之后,轰隆隆的巨响震颤山峦,碎石尘土裹杂着蛮人血肉喷天而起,大地摇晃间,矿井的入口尽数坍塌! 剧烈的爆炸,不仅轰塌了入口,矿道中也巨石陷落,山壁倒砸,用来隔绝石脉凶性的木架也被掀翻了不少,嘎啦啦的闷响从四面八方不停的传来,几十名残余的青衣卫,一面与追进洞子的项蟾厮杀,一面躲闪着大石…… 巨震扬起的狂风把洞里的灯火尽数扑灭,梁辛被小白脸千户牢牢抓在手里,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疯狂的晃动,喘息、惨叫、断喝、怒骂和兵刃交击的声音不停的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梁辛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只有小白脸粗重的呼吸,忍不住小声问了句:“千户,您还好?” 小白脸没回答,轻轻的把梁辛放到了身后,长弓横在胸前,又仔细的倾听了片刻,这才开口,淡淡的问:“还有谁活着?” “卑职柳亦。” 只有一个声音回答了小白脸…… 小白脸又不甘心的等上了一会,最终轻轻的叹了口气,晃亮了火折子。梁辛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幸亏矿洞里那位不让点灯的玉璧怪物没难,否则他们还得请小白脸引箭借光。 叫做柳亦的青衣,正是不久前和梁辛开玩笑的那个黑胖子,他曾深受曲青石的大恩,是他最心腹的手下,柳亦本领不凡,不仅搏杀狠辣,偏还用肥硕的身子练就一副随风而飘、落地无声的轻身绝技,这才在大劫中侥幸逃生。 柳亦接过火折子,手脚麻利的扶正石壁上的火炬火灯、点燃,片刻后,矿洞渐渐亮了起来。 原本方方正正的矿洞,都被震得扭曲变形,斑驳的裂璺狰狞的从各处划过,洞顶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地面上也是一片狼藉,巨石与残碎的尸体随处可见,有的青衣被项蟾蛮撕成了碎片,有的与敌人纠缠着被巨石砸中,还有的陷入木板的缝隙碰上了凶煞石脉,只剩下了一具枯尸…… 大洪朝的开山采石工艺颇有造诣,挖掘凶煞石脉的工程,也进行的一丝不苟,矿洞上的支撑井、卸重井、通风井做的没有丝毫马虎,而且用的是层层断进之法,每一段山洞都有独立的加固支撑,也幸亏如此,爆炸之下矿洞才没有整个的坍塌。 小白脸带着梁辛和柳亦在附近仔细检查了一遍,现了两头奄奄一息的项蟾,都被小白脸毫不留情的一脚踏碎了头颅…… 过了一会,梁辛的心情稍复平静,心里又拱出了无数个疑问,他不敢去搅和正满脸杀气的小白脸,轻轻的拽了拽和他一样愁眉苦脸的柳亦,小声问:“那个火雷……怎么这么厉害?” 这些日子梁辛没少见过火雷,虽然威力不小,可十几箱叠在一起,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爆炸。 柳亦虽然是九龙青衣,不过为人和气,又在同患难的境地里,也不再摆大人的架子:“一来,这些火雷是司里特别派的,比着你们用来炸山的家伙要凌厉的多,二来,我们放置火雷的地方,是矿洞入口的主脊凝力所在,一炸之下最初那截矿洞必塌,这是早就设计好的了!” 挖洞时就设计好一个爆破点,还提前备上特殊的火雷,梁辛微微一惊:“这么说,你们早就准备要炸掉矿洞?那、那还挖他干什么?” 一直背对着梁辛的小白脸转过身,接下了他的问题:“这条凶煞石脉来的诡异,怕会有邪魔外道用它来作祟,所以国师才请来朱离道场的高手来压阵,至于炸矿洞的设计,只是再加上一道保险罢了,事先可没人想到会用上它。” 梁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突然看到了小白脸的脸,一下子就愣住了:“你、你、你怎么……” 说着,梁辛用力揉了揉眼睛,小白脸眉眼容貌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比起原来老了许多,现在的他看上去,最少也要四十多岁,眼角额头都爬出了细密的皱纹,眼神也变得浑浊了许多。 “老了是么?”小白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里充斥着一股无奈,伸手拍了拍背上的长弓:“这把弓有个名堂,叫做青丝、白、不归人!” 小白脸的神情有些疲惫,找了块石头坐上去,对梁辛居然满是耐心的解释道:“我只能用它来射出三箭,这三箭的威力固然强大,可主人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看小白脸的情况,梁辛隐隐明白了这把弓子的状况,忍不住问道:“要付出的是阳寿?” 小白脸点头道:“不错,正是寿数!第一射之后,弓子会夺去主人三分之一的寿数;第二射要夺去一半,到这时,主人如果还活着的话,还能有第三射,那便是剩下的全部寿数了。这把邪门的弓,就叫做‘阳寿’!刚刚是我第一次用它。因为我家传有特殊的心法,所以能射出三箭,如果是旁人执弓,一箭之下便会化身枯骨。” 说着,小白脸情不自禁的伸手,抹了抹眼角眉梢的皱纹,概叹了一声:“果然是邪门的宝贝!” 青丝、白、不归人,阳寿邪弓,毕生三箭! 这三箭的威力,也是一箭比一箭更爆裂。 梁辛这才明白,小白脸为什么惜弓如命,在外面那么惶急的情势里,也只射出一箭。 这时柳亦皱起了眉头,看看梁辛,又看看千户,嘴巴动了动,好像又什么话想问。 小白脸斜忒着柳亦:“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跟谁学的这么吞吞吐吐!” 柳亦一乐:“我是觉得……大人对这个小子,有点太、太看重了,您救他性命、给他讲解,就连这娃娃先前打您一拳,你都不计较……” 梁辛和小白脸一起变色,异口同声的说:“没打!” 柳亦赶忙跟着摇头:“没打,没打……” 小白脸再度望向梁辛,淡淡的问:“你的那个鬼仆,叫做风习习吧?梁、风习习!”< 第六章 谋逆大罪 梁辛啊了一声,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瘦骨嶙峋,獐头鼠目,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小白脸冷晒道:“脸上还有那么大的的一块金钱斑,想认不出他都难。”最早还在山外的时候,小白脸不仅认出了风习习,还看出梁辛就是小鬼的主人。 小白脸也不等别人继续问,径自向下说:“风习习除了长个金钱斑,本来也没什么稀奇,天下间像这样的小鬼数不胜数。不过这个风习习却还有个身份,在三百年前,他曾经是梁一二大人的鬼仆。现在他又奉你为主,而你又姓梁,还是个罪户,呵呵,我又怎会猜不到,你就是梁大人的后人。” “啊!” 梁辛还没说话,旁边的青衣柳亦就先惊呼了起来,一连串的问道:“梁一二?当年助太祖皇帝征伐天下的梁大人?一手创建九龙司的梁大人?最后以谋逆大罪被处锯割极刑的梁大人?” 柳亦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声炸雷,狠狠的回荡在梁辛的耳朵里,他先前从风习习的口中得知自家祖上是个大官,可从未想过,梁一二先祖竟然还是为开国重臣。 “不错,就是咱们九龙司第一任指挥使,梁大人!”小白脸的面容整肃,点头道:“当年我曲氏先祖也曾追随梁大人出生入死,深蒙他的大恩……可后来,天下太平了,这位梁大人的心肠也变黑了!你们可知,梁一二在成立了九龙司之后,办的第一批案子是什么?” 他的话说着说着就不对味了,梁辛和柳亦都不敢接话。 小白脸在嘴角挂起了一丝讥诮的冷笑:“九龙司在成立之后,办的第一批案子,便是纠察所有梁一二的老部下!这些人都是戎马出身,几十年里刀兵杀伐、攻城掠地,身家怎么可能一清二白?一查之下人人有罪!全都被罢免了官职,赶回乡下去种田了,嘿嘿,我家的祖上罪责尤重,被关进了九龙司的大牢!那时起先祖就立下毒誓,必杀梁一二。” 梁辛彻底傻眼了,眼角余光开始踅摸,想找个逃命的出路…… 柳亦的脸则抽*动了一下,他就是九龙司的人,明白自己衙门的大牢,比着普通的牢狱不知要可怕多少倍。 小白脸神色不变,继续说:“几年之后梁一二谋反事,被处极刑,我家先祖也得以沉冤昭雪,官复原职,从此我们曲家总算顺风顺水,一直到了今天。” 柳亦吞了口口水,小声迎合了一句:“恭喜大人……” 小白脸突然大笑了起来:“不过姓曲的也不是傻子!到了梁大人被问斩时,我家先祖便恍然大悟!。九龙司成立之后,梁一二定是在图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如果败了,所有和他有干系的人恐怕都要受到牵连,这才先找个由头,把当年的老部下尽数轰走。这一桩苦肉计,可瞒过了所有人!那时我家先祖便立下毒誓,倾尽身家性命,也要为梁大人翻案,报答他这份苦心恩眷!” 梁辛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姓曲的这位先祖好像挺爱毒誓的:“我家先祖,他图谋的是什么大事?真的是谋反?又为何要反?” 小白脸轻轻眯了下眼睛:“如果他真的谋反,我们还查个什么?凭着梁大人的武功谋略,他若想当皇帝,便绝不会等到大洪江山稳固之后再谋事!” 梁辛听的不是很懂,不过也能明白千户的意思:“风习习说他的本领很高,你又说他势力很大,若真是冤案,即便打不过,难道还逃不得么?” 小白脸缓缓的摇头,说道:“这些事情是真正的皇家机密,当年的卷宗早已被销毁,罪名是谋反,但究竟犯得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曲家世代,都在暗中调查着梁一二的案子,他们在朝中也有人脉,家里世代为官,先后任职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九龙司、翰林史馆,甚至还有一位曲太老爷,在患病之后引刀自宫,进宫去做太监……可根本就什么都查不到。 曲千户正说着,梁辛踏上了半步,上身挺直对着他认认真真的跪了下去,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呵呵笑道:“当年你我两家的先祖肝胆相照,现在咱们这些后人,也犯不着弄这些俗礼,实话实说,这些年姓曲的虽然辛苦,但也没干成什么大事。” 曲千户把梁辛放到身边:“我叫曲青石,以后你我便兄弟相称!”跟着犹豫了一下,又对柳亦笑道:“只有自己人的时候,你也别大人长千户短的了。” 梁辛和柳亦对望了一眼,神色里各自大喜。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明白。”曲青石好像又有点后悔,没等那哥俩喊出‘青石大哥’,就岔开了话题:“这些年里,我家代代都在查案,却没怎么去护着梁大人的后人,你可知为什么?” 梁辛黯然叹气:“因为关注也没用,梁家的罪太大,现在能是个普通罪户已经是最好结果了。除了翻案之外没别的法子让我们脱罪,如果你们对我家太过关照,还会引起朝廷的注意,那时不仅自身难保,也会牵连到我家。” 一旁的柳亦点头笑道:“梁指挥使的后人,总有几分机灵劲的!” 曲青石也放声大笑:“不错!不过没太关注,也不是不关注,我家早在三百年前,就在长平城留下一支后裔,虽然大事不行,小事上也总是有些关照的,这三百年里,给你们梁氏后人找罪户女子配婚时,专挑好生养、子孙福相,总算保着梁家的血脉传承……” 梁辛眨巴着眼睛,有点不知道说啥了。 “当然,那些事情不归我管,我也不太了解。”曲青石又补充了一句:“你的身份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后来见到风习习,又查了你的户籍,这才一清二楚。” “大人……大哥……还是大人吧,这件事情还是有蹊跷!”柳亦一边琢磨着,一边开口:“罪户之律虽然苛酷,但只是对那些杀人、劫掠、匪暴等这些民罪,梁大人的身份、资历和势力都是明摆着的,如果要治他的罪,应该斩草除根才对,怎么会还要留下他的血脉?” 曲青石哼了一声:“梁大人在朝野间声望颇高,又是开国元勋,朝廷要留下他的一份血脉,一来昭示天恩宽宏;二来安抚人心!” 矿洞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曲青石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你现在想这些还早,先想办法活着出去再说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矿洞中那些刚刚被点燃不久的火把油灯,嘭的一声尽数熄灭了,梁辛和柳亦不约而同的一跺脚,同时道:“又来!” 跟着两个人都挺自觉,不用吩咐就一左一右跳到了曲青石背后。< 第七章 玉石双煞 和上次一样,又是一盏微光从曲青石的身前缓缓亮起,不过这次他没引弓,光芒来自他腰间的银人俑灯。这柄灵灯,是曲青石冒着项蟾蛮的狂攻,从自己的行囊中取来的。 尺余长的铜灯,乍一看上去就是一个脸色痛苦的银色人俑,在人俑的头顶,顶着一枚赤红色的火捻,在矿洞内黑暗骤降的时候,人俑灯无火自亮,悄无声息的撑起了一蓬幽幽青光,把三个人尽数笼罩。 梁辛大奇,没想到曲青石手里还有这样的宝贝。 曲青石此刻也是一脸的窃喜,回过头对着身后两人低笑,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模样,可眉宇间那份少年人的得意却醒目的很:“这是青墨送我的宝贝,平时我都放在行囊中舍不得拿出来……你们干什么?” 梁辛和柳亦两个人动作完全一致,也不顾得上下尊卑,情急之下一起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曲青石不仅没闭嘴,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盏灯是青墨师门的宝贝,叫做‘幽冥不见’,光影笼罩之处,阴丧邪煞便察觉不到我们,放心说笑,无妨!” 这下另外两个人全都大大的放下了心,柳亦对着梁辛嘿嘿的笑道:“青墨小姐是大人的亲妹妹,自幼天资纵横,被东海乾的仙长看中,收入门下。” 东海乾指的是东海之滨的仙川乾山,乾山道是一个极富盛名的修真门宗。 一提到妹妹,曲青石的脸上尽是畅快与自豪的神色,正想再得意几句,倏地脸色一沉,同时对梁辛和柳亦也打出了噤声的手势。 梁辛紧闭嘴巴,借着幽幽灵灯向四周望去,一望之下,只觉得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狠狠一颤,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再也不敢稍动! 啪啦,啪啦……轻响里,矿洞里的碎石费力的翻滚了起来,先前死在矿洞中的人,无论是九龙青衣还是项蟾蛮人,都笨拙的站了起来,有的少了半边脑袋,有的没了一只肩膀,有的胸膛塌下出一个大洞…… 他们姿势都无比怪异,垂着手、弯着腰、低着头,头披散着耷拉下来,慢慢的从丧命之处,向着坑洞尽头那方玉璧‘走’去。每‘人’的身后,都拖着一条浑浊的红浆血线 按照他们的姿势,他们只能看见自己的膝盖。两只脚也不是在走,而是软弱无力的蹭在地面上。 梁辛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这时曲青石倏地冷笑了一声:“不用怕,不是诈尸,是背尸!” 琢磨着曲青石的话,再仔细看那些尸体,梁辛恍然大悟,每一具尸体的身下,都有一个佝偻小鬼抗着,不过这些小鬼的身体都是半幻之行。灵灯的光芒微弱,不仔细看的话不容易瞧出来。 曲青石面色如霜,捧着灵灯缓缓跟在了一群背尸小鬼的身后,低声喃喃自语:“尸体也吃?看来是饿得紧了。” 走得距离石壁近了些,就瞧得更清楚了,除了那些正背着尸体的,石壁前面还有大群的小鬼,正在面无表情四处乱转。 不过这些小鬼在游荡时,也会避开地面中裸露的凶煞石脉。 梁辛也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侧头问身边的柳亦:“先前两个大营,都是被小鬼们拖进玉璧之后给吃掉了?” 柳亦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鬼物,只觉得头皮麻,苦笑着回答:“若非如此,还能怎样?” 走在最前的小鬼,抗着一具项蟾蛮的尸体靠近玉璧,玉璧光润的表面,就好像变成了个肥皂泡似的,微微凝起一阵涟漪,没出一丝响声,就把尸体吸了进去,那个小鬼却留在外面,又继续游荡。 梁辛吸溜了一口凉气:“不是小鬼吃人,是玉璧吃人……玉璧放出小鬼帮它找、找肉?”曲青石点点头没说话,而是仗着灵灯的掩护,悄悄走近一小群小鬼,梁辛心里惴惴不安,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在跟了片刻后,曲青石突然伸出脚用力一踢,哗啦啦的碎响里,把身前两三丈的垫脚木尽数掀飞,跟着拉起两个同伴迅后退。 木板掀翻,凶煞石脉裸露出来,几个小鬼猝不及防,一下子全都摔倒在石脉上,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出来,就被吸干成一具皱巴巴的枯尸。 其他的小鬼却恍若未闻,继续四处游走。 梁辛这才明白了曲青石的意思,低声道:“玉璧和石脉,果然是两回事!”小鬼是玉璧的‘手下’,可依旧会死在石脉上。 曲青石点点头,又蹑手蹑脚的领着两个同伴,继续去害小鬼。 梁辛轻问:“如果玉璧和石脉撞上了,哪个会赢?” 曲青石瞪了他一眼,这个事太玄,没人能说得清楚。 时间不长,小鬼们再也找不到‘肉’,便纷纷钻回了石壁中,矿洞里的灯火再度复燃,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曲青石一共害死了七八十头小鬼,把脚下的木板面踢得坑坑洼洼,很有些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把灵灯再度挂回腰间,走向玉璧小心的探索起来。 梁辛和柳亦两个人对望一眼,急忙跟在他身旁。 正如先前那个现玉璧的青衣统领所说,玉璧和石脉之间,彼此并不相连。 玉璧极大,眼前这个宽数百步的玉面,只是它的一部分,上、左、右三面都没入了山体之中,唯独下面,是悬空而立,距离罪民挖掘出地面有大约一尺的距离,看上去就像一面被架起的镜子。 凶煞石脉则是一路斜下,藏入地下深处,两件绝世邪物之间,相隔一掌宽的距离。 曲青石观察的无比仔细,尤其是玉璧没入山体的接缝处,看他的意思是在琢磨,能不能让玉璧掉下来,和凶煞石脉碰撞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摇头放弃了,想要玉璧落下,除非把周围的山岩尽数打碎。 倒是梁辛,看着玉璧和石脉之间的那道缝隙,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自己的脑海中飘来飘去,可却偏偏抓不住关键,想的自己憋闷之极,不过看到曲青石和柳亦都已经不再去看石脉,他也就懒得再想了。 这座巨大的玉石邪物,只有‘熄灯’之后才会吃东西,现在看上去、摸上去,都正常的很,除了玉中镶嵌的那斑驳一片的凌乱衣衫…… 现在,梁辛已经从玉璧、蛮人和先祖往事这一连串的震愕中平静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四周,黯然叹了口气:“没有出路,坚持不过几天。”他心里开始格外想念风习习,还有风习习怀里那些好吃的。 曲青石笑了笑:“也不一定就会被困死。这座鬼玉璧如此邪门,在它后面也许另有天地呢。” 说话之间,曲青石突然抽出佩刀,运足全力,向着玉璧狠狠一刀,斩下!< 第八章 好自为之 当,一声锐响,火星四溅。 曲青石手中的精钢宝刀被崩卷了刃口,再看玉璧,连一抹刀痕都没有。 柳亦伸着舌头叹道:“好结实!”凭着曲青石的力道和佩刀的锋利,就算是个铜鼎,估计也能被他劈开,可玉璧却毫无伤。 曲青石也苦笑摇头:“阳寿弓也未必能炸碎它,不过……”说着,他把目光飘向梁辛,示意他来接下话题,脸上尽是鼓励的神色。 梁辛用力思索,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抬头迎上了曲青石的目光:“不过个啥?” 曲青石立刻就泄了气,没好气的回答:“不过玉璧也有柔软的时候!” 柳亦也想到了这一层,从旁边点点头:“不错,小鬼抓人,只要往玉璧里轻轻一送,人就进去了,要对付玉璧,最好趁着它作祟、柔软时……” 曲青石恩了一声:“下次玉璧作祟,以阳寿弓击之,但愿能打碎这头怪物!” 梁辛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柳亦也神色复杂,曲青石对他们用力一挥手:“我意已决,多说无益!青丝烈之后,再来一次白烈,我还承受的了,不会死人的!” 跟着,曲青石把阳寿邪弓恭恭敬敬的摆在身前,盘膝坐倒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柳亦带着梁辛从矿洞里又转了一圈,除了一些清水之外,也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东西了,两个人也坐在曲青石身后。 梁辛对先祖心怀憧憬,对梁一二当年亲手创建的九龙司更是好奇,柳亦现在也把他当成小兄弟,低声给他讲解:“九龙司,分设天、地、人三院。其中,天字院负责皇室卫戍和皇家支脉的案子;地字院纠察百官、监视军政;人字院分派各大州府刺听民声。” 九龙司三院中,若论实力,自然是负责皇家卫戍的天字头最雄厚,地字头次之,人字头再次之。 这次负责开山破煞的,都是九龙司人字头的青衣,曲青石则是九龙人字院中屈指可数的几位高手之一,特意被指挥使调来压阵。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闲聊着,只等下一次玉璧再‘开饭’,其间梁辛还跳起来,把自己这四年里练得太祖长拳耍了一趟。 练过拳之后梁辛就后悔了,现在玉璧还没动静,他先饿了……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梁辛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刚梦见风习习笑嘻嘻的把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柳亦轻轻的摇醒。 梁辛迷糊了一下,才想到自己境地,急忙爬了起来,再看周围整个矿洞都沉陷在浓稠的黑暗里! 柳亦手里捧着正散着幽光的灵灯,轻轻的对梁辛说:“玉璧又放小鬼们出来了。” 话音刚落,身边的曲青石爆出一声怒喝: “白,烈!” 阳寿邪弓绞弦嗡颤,细若丝的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灿灿金弧,向着玉璧激射而去! 可这如风疾火烈般的一箭,在劲锐的破空声里,竟然毫无凝障的钻入了玉璧,就此消失不见…… 神箭没入了玉璧,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凶狠的炸裂开来,玉璧也丝毫无碍,依旧耸立在众人面前。 倒是那些小鬼被这一箭惊到了,面目陡然狰狞了起来,尽数加快了脚步,在矿洞中来回乱跑乱跳,想要找出是谁射冷箭。 梁辛又等了片刻,手心里紧张的满是冷汗,终于确认了,这夺去曲青石一半阳寿的一箭竟然没有一点效果。 曲青石已经变成了一个耄耋老者,原本清秀的面容被丑陋的皱纹遮掩,眼睛更是浑浊成了一片,在他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枚枚灰白恶心的老人斑,声音也变得苍老浑浊:“玉璧放出小鬼的时候,会变得虚不受力,那一箭穿过去了,白射了。” 开口之际,一股死气沉沉的老人味缓缓弥漫,就连那口洁白的牙齿,现在也残缺不全,焦黄难看了。 梁辛的脸色连连变化,因为曲青石转眼衰老而难过,也因为无法对付玉璧只有困死在此处而沮丧,情不自禁的伸手扶住了曲青石,轻声劝道:“没事,再想其他办法,你先坐下歇息……” 曲青石老了。 人也似乎迟钝了起来,身体微微佝偻着,皱眉思索了片刻,突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红色的泥巴,随即闷喝了半声,身上的衣衫尽数碎裂,露出满是皱褶的衰老身体。 梁辛不明所以,柳亦却神色惶急,伸手拉住了曲青石的胳膊:“大人,你……你要作甚!” 曲青石肩臂轻摆,震开了柳亦的手,浑浊的笑道:“玉璧是成精的邪物,不管它身体有什么特殊之处,总会有颗血肉之心!碎之,妖物必死。我进去找,你们等着就好!”说着,用掌力化开红泥,开始仔细的在身上涂抹起来。 梁辛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曲青石见从外攻击无效,竟然是要钻进玉璧,去找妖物的那颗血肉之心! “我料这玉璧中,应该是无边的戾气伤人,”曲青石不等两个同伴再开口,陡然加快了语道:“我有罡气护体,再用红泥封住人气,在戾气中也能坚持上一会,不必担心,更不必搬出这副儿女之态!” 别说梁辛现在还是个孩子,就连久历生死的青衣柳亦心里都乱成了一片,两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忙不迭的叫着‘不可,不可!’,一左一右拦在曲青石的面前。 曲青石把红泥涂满全身后,把用剩下的红泥封住了耳鼻,语气霍然变得冰冷无比:“柳统领听令!” 柳亦双目通红,咬着牙没吭声。 曲青石继续道:“按住梁辛,不许他妄动!待会若有了出路,你把他送到我家,对我爹言明一切!”言罢,把最后一抹红泥抹在嘴巴上,反握阳寿邪弓,对着梁辛轻轻点头,随即纵跃而起,风一般掠向玉璧! 梁辛目裂闷吼,身子却被同样表情狰狞的柳亦死死按住,不能稍动。 曲青石身法极快,从大群的鬼怪间穿插而过,他沉息屏气,又用红泥封身,小鬼们对对他似有察觉,但又难以捕捉,一个个在原地转圈,神色无比迷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曲青石便没入了玉璧中,再没了一丝声息…… 梁辛只觉得心口憋闷到了极点,每过一霎,心脏便要沉上一份,等了一会之后,玉璧里毫无动静,正想回头去看柳亦,柳亦突然把嘴巴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道:“大人回不来,我去拼了,你好自为之。” 跟着梁辛觉得脖颈上的大筋被人重重一捻,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当梁辛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同样浑身涂满红泥的柳亦身影一闪,没入玉璧之中。 在梁辛的身边,那盏灵灯正散着幽幽青芒,把他笼罩了起来,略一琢磨梁辛就明白了,柳亦虽然击昏了自己,但也许是心思散乱,也许是怕伤到自己,这下出手没能拿捏好力道,只让他昏迷了片刻就又醒了过来。 再仔细看看周围,梁辛的心一下子凉透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小鬼们已经放弃了寻找食物,开始聚集着后退,缓缓回到了玉璧中! 只怕再等上片刻,当小鬼们全都回到玉璧中,玉璧便会再度凝成实质,那时曲青石和柳亦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被堵死在其中。 曲青石、柳亦,矿洞绝境,邪祟玉璧……还有那句‘我去拼了,你好自为之!’ 擎着灵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脖子上的大筋一跳一跳的,整个身体还在麻木里,梁辛却恍恍惚惚的现,就算想拼命他都没资格,凭着自己的力气只配送死。 梁辛哇的一声大哭,明白自己必死无疑之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同归于尽! 就在‘同归于尽’这四个字从心底闪过的时候,梁辛打了个冷颤,刚刚在观察玉璧与石脉缝隙时,脑子里那个模糊的念头猛的清晰了起来。 < 第九章 同归于尽 梁辛握着灵灯,也不管脸上的鼻涕眼泪,就那么哇哇的大哭着,一路歪歪斜斜的冲向玉璧! 小鬼们被灵灯遮眼,根本察觉不到他,径自退回玉璧,梁辛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撞到了几个鬼物,就那么歪斜着冲到玉璧和石脉的缝隙间,扔掉银人俑灯,左右双手,分别按向两件亘古邪物! 左手没入玉璧,左耳霍然炸响了鬼哭狼嚎、阴雷轰荡; 右手扶住石根,右眼中却看到了无尽坟茔、漫天冤魂。 梁辛的办法简单到了极点,同处在苦乃山下的玉璧与石脉,都是恶煞凶灵,彼此却并不相交,平时各吃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他们两个连在一起呢?用自己把他们连在一起。 果然,两件邪物在被梁辛的身体连到一处之后,几乎同时出了一声虐戾的嘶嗥,都躁动了起来,梁辛只觉得好像有无数辆装满巨石的大车,分别沿着自己的左右双手,硬生生的挤进血脉,浩浩荡荡碾过五脏六腑,最终在自己胸膛一次又一次,轰然相撞! 梁辛看自己‘奸计得逞’,即便身体难受的无法忍耐,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咯咯的笑出了声,满口鲜血的说了一句:“谁能赢?谁赢我就给谁吃!” 就在两件邪物滚滚相斗的同时,玉璧中蒸腾起一道青色的雾气,而石脉中氤氲出一条灰黑的烟霞,就好像两条蛟龙,在半空中略略停留之后,各自摇头摆尾,彼此纠缠着,把梁辛层层围裹,从远处望去,梁辛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茧子之内。 与体内张牙舞爪的巨力相反,无论是青雾还是黑烟,在掠过身体时,梁辛就感到一阵清凉,极大的抵消着身体欲裂的苦楚。 梁辛觉得自己活不久矣,心里反倒踏实了,一边感受着烟霞的抚慰,一边挺有点纳闷,在琢磨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这对邪物似乎是天生的对头,不知多少年里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斗,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一拼高下,生怕这个‘小战场’会禁不住巨力灰飞烟灭,所以一边厮杀,一边还腾出些力量护住他的身体。 最近这几年里,梁辛经历过的怪事不少,唯独眼前这件最匪夷所思,不过此刻不能稍动,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玉璧奈何不了石脉,渐渐变得焦躁起来,巨大的身体开始收缩、膨胀,就好像一只恶心的大胃囊,在颤抖中,突然爆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呕,旋即,一片铺天盖地的血肉骨骼,猛的从玉璧中泼洒而出! 淋漓的血浆、森森的白骨,其间还夹杂着一团团恶心的毛,在落地后全都变成了呲牙咧嘴的小鬼,挥舞着利爪獠牙,嗷嗷嘶吼着砸碎脚下的木板,扑向裸露出来的凶煞石脉。 小鬼一碰到石脉,便会化做枯尸,可小鬼们前仆后继,看上去就像疯狂的蚂蚁,根本不理自己的死活,只求能咬上一口,挠上一爪! 梁辛本来已经闭目等死,但是玉璧一开始‘呕吐’,便立刻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那些小鬼,果然,在玉璧第三次喷出血骨的时候,赤身**的曲青石和柳亦,也被喷了出来,他们身上都涂着一层红泥,站在青灰色的百鬼丛中异常醒目。 两个青衣现在变成了红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矿洞里挤满了暴躁的小鬼,惊涛骇浪般一**不停的扑向石脉,没多少工夫,干枯的鬼尸就铺满了地面,而凶煞石脉终于有些坚持不住,猛的动了起来,好像被斩断的壁虎尾巴,开始疯狂的跳跃、甩动,所过之处山石崩裂,被抽中的小鬼四下乱飞,落地时已经尽数枯萎…… 根本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玉璧吐出的小鬼越来越少,石脉的挣扎也渐渐无力,护体的烟雾逐渐稀薄,体内彼此争斗的力量也愈渺小……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矿洞中只剩下无边的漆黑。 嘭!闷响。 身体中的压力突然消散,梁辛身子一软,摔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 咕咕咕咕,一阵古怪的响声,轻轻的流进了耳鼓深处,梁辛醒了。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过了一会梁辛才回想起刚刚经历的生死大险,赶忙睁开了眼睛,没想到一张大脸,正贴在自己的眼前,惊骇中纯粹是本能的身体一挺,跳了起来。 眼前那张大脸反应无比迅捷,电光火石之间躲开了他的头槌。视线拉远之后,梁辛恍然现,大脸也没那么大……柳亦贼眼忒忒,正望着梁辛坏笑。 柳亦身旁,老头曲青石正襟危坐,脸孔一如既往的那么臭,不过眼神里却充满了好奇,正上下打量着他。 梁辛一看他俩还活着,巨大的喜悦霍然从心中升腾起来,从脚后跟到头,全身上下三万六千只毛孔,都在兴奋地开阖! 从小到大,对他正眼相看的,只有四个人,丑母、风习习,再有便是不苟言笑的曲青石和贼眉鼠眼的柳亦,他们没死,梁辛高兴,更高兴的是自己竟然也还活着。 梁辛一跳起来,柳亦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摆着手笑道:“你可别过来抱我……别、别……”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梁辛一把抱住了。 柳亦怕伤了他,不敢用力挣扎,苦笑着直摇头。 放开了大黑胖子之后,梁辛望向曲青石,后者吓了一跳,赶忙抄起阳寿邪弓:“别抱,成何体统!” 梁辛才不管那套,双臂大张着向他跑过去,可跑了两步之后突然站住了脚步,眼神里尽是疑惑:“你的裤子……” 曲青石已经擦掉了身上的红泥,**着上身,穿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问题是这条裤子,梁辛看着眼熟。 回头再看柳亦,光着两条腿,上身披着件瘦小的破衣衫,勒得身上肥肉都鼓鼓囊囊的,不过中土汉服上衣都颇为长大,刚好掩住了不雅之处…… 凉风习习,梁辛恍惚里觉得自己有点冷,情不自禁的伸手往身上一摸… 矿洞里猛的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尖叫,梁辛气急败坏的指着两个九龙青衣:“你们、你们偷我衣服!” 不久之前: 曲青石和柳亦几乎同时苏醒,洞子里一片狼藉,铺满鬼怪的干尸,玉璧和石脉则化成了齑粉,一对孽物神形俱灭,梁辛在一旁呼呼大睡。 两个九龙青衣惊奇不已,在静下心神之后,又都别扭起来——两位青衣在涂红泥的时候,都狠似的把自己的衣服扯碎了,平时衣冠整齐的上下级现在**相向,说不出的尴尬。 哥俩扭捏了片刻之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飘向了还在昏睡的梁辛……还是曲青石先开口:“他还是个孩子,光着屁股也正常。” 柳亦点头:“是啊,孩子就应该光屁股。” 曲青石咳嗽半声:“我要裤子!”< 第十章 荒谷伏兵 梁辛抢不回自己的衣裤,气哼哼的坐在地上,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终于扑哧一声都乐了,几乎异口同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柳亦嘴快先说了自己的情形,他进入玉璧之内,仿佛置身冰窖,针扎般的阴冷下连一弹指都没能坚持到,很快就丧失了知觉;曲青石的情形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凡人,根本无力与玉璧中凝结流转的戾气抗衡,根本来不及去找妖心就昏厥了。 九龙青衣的红泥不是凡品,幸亏他俩都用其封住了生窍,否则煞气攻入,等不及梁辛赶来就会丧命。 梁辛这边的事情就复杂的多了,眉飞色舞的连比划带说,总算把前后经过尽数说清。 两个青衣好手听的目瞪口呆,以身体为媒,将玉璧和石脉相连,这个想法简单到了极点,同时也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说穿了,这种事也许傻子都能想到的,也许老江湖琢磨一辈子也悟不出,就是隔着一层窗纸,只看当时能不能福临心智。 而两个邪物,仿佛前生的冤家,一经接触之下便不死不休的恶斗,更还要分出力气护着‘战场’,以防不能打出个你死我活,偏偏又势均力敌玉石俱焚,这些究竟是冥冥中早有注定,还是极致的巧合,现下里谁也说不清,除非先弄明白玉璧和石脉都是什么来头。 曲青石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梁辛,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丝毫的分别,过了半晌才皱起眉头:“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梁辛举手投足,甚至还耍了两式太祖长拳,感觉上没有什么不妥。 曲青石摇头不语,眉宇间满是疑惑,又对柳亦使了个眼色。 柳亦吓了一跳,刚忙摇头:“这个……不好吧?万一他……属下会有性命之忧。” 曲青石板起脸孔:“你不去,难道要我这把老骨头去试?” 梁辛听的一头雾水,眨巴着眼睛问:“你们说啥呢?” 话才刚落地,柳亦蓦地欺身而近,捉住梁辛的肩膀,一个背摔把他重重的贯在了地上,跟着利落的拍拍手:“大人,试完了,还那样!” 梁辛气急败坏的从地上跳起来:“你干啥!” 共历大劫之后,梁辛打从心眼里对曲、柳二人亲密了起来,没有尊卑上下,没有贵贱高低,就好像都是罪户大街上的娃娃那样,这种感觉让梁辛舒畅无比。 曲青石的表情很有些纳闷,喃喃的嘟囔了句:“不应该啊!” 梁辛的这番经历,无论从武者、修真、甚至邪魔外道,哪个角度来看,都应该是一个极大的造化,身体会变得无比强韧、力量也由此磅礴…… 可现在的梁辛,还是凡人少年一个,而且还没穿衣服。 柳亦当然明白曲青石的心意,摇头笑道:“他能活下来,已经是梁大人在天有灵了,其他的事情,都等出去再说。” 这时,又是一阵咕咕咕怪响,传进了三个人的耳朵,梁辛愣了愣,这个声音分明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柳亦哈哈大笑道:“这小子是饿醒的!” 曲青石也不禁莞尔,扶着阳寿邪弓站了起来:“走吧,玉璧已碎,有了出路!”说着,当先迈步,向着原先玉璧的位置走去。 直到此刻梁辛才看到,玉璧被毁掉之后,从它身后,赫然现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坑道,虽然不算宽敞,但足够容纳他们通行! 梁辛等人先前挖掘凶煞石脉,一路进入了山根地下,而眼前的坑道,则是蜿蜒向上,空气也算清新,看样子这条坑道真的通往地面。 大难不死,更逃生有望,梁辛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赶忙跟在曲青石的身后,走进了玉璧后的坑道,嘴里还不忘质问柳亦:“你刚才为啥摔我?” 坑道不算宽敞,不过也足够三个人鱼贯穿越,柳亦实在受不了梁辛喋喋不休的责问,跑到最前开路去了。 坑道的岩壁上,纵横交错到处都是刀削斧凿般的伤痕,就连梁辛也能看明白,这条坑道,是被人用浩然巨力一下一下开凿出来的。 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梁辛步履沉重,就连头前引路的柳亦,都开始额头冒汗,终于,极远处透出了隐隐的光亮! 三个人都霍然大喜,彼此搀扶着,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向着坑洞的尽头连滚带爬的跑去,离洞口越近,光亮就越明显,这这份光却并不明媚,朦胧的很,跟着梁辛恍然大悟,现在外面应该是黑天,透入洞口的,是星月之光。 就在他们气喘吁吁,满脸希望的冲到矿洞尽头的时候,走在最前的柳亦突然出了一声惊呼:“外面有人结阵!” 洞口之外站着几条人影,看似散乱实则错落有致,显然踏住了某种阵势,正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细数之下,洞口外一共九个人。 矿洞狭小,又是一路斜挑向上,此刻骤然遇敌,三个人心里都叫苦不迭,现在的情势对他们不利到了极点,对方别说动手,就扔下几块石头他们也受不了。 柳亦身体伏低,反手藏刀,全身蓄力随时准备扑击而出。 曲青石则闷喝中扬起阳寿邪弓,手掌虽然苍老干枯,却依旧坚如磐石,稳稳扯满弓弦,开口正要断喝,可在看清外面那些人之后,却极意外的咦了一声,手中的长弓,也不由自主的向下微斜。 借着疏朗的月光,梁辛从两位同伴的身后向外望去,只见洞口之外的九个人,身材都颇为矮小,身体佝偻着,看样子应该都是老者。再看他们的穿着,却无比眼熟: 身穿墨鱼袍、臂横停风盾,腰挎绣春刀,头顶上的艳阳遮大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孔。他们双手都笼在袖中。 这九个埋伏在洞口的佝偻老者,赫然都是曲青石的同僚,大洪九龙司辖下精兵青衣卫! 梁辛再把目光投向远处,洞口之外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方圆足有数百丈。 柳亦也看清了对方的装束,略略一愣之下,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九龙司人字院飞鱼统领柳亦在此,外面的兄弟,用命牌说话!”说着,伸手撤下了脖子上挂着的一方婴儿巴掌大小的铜牌,对着外面晃了晃。 外面的青衣却一言不,死死踏住封堵的阵势,连姿势都不曾稍动。 柳亦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喝道:“我家大人曲千户也在此,还不快快表明身份!” 对方依旧沉默不语,柳亦回头看了曲青石一眼,待后者点头后,突然换了一副语气,对着外面笑呵呵的说:“这黑灯瞎火的,外面的诸位是看不清兄弟的命牌吧,这好办!”说着一扬手,把自己的命牌掷了出去。 旋即一抹灿灿的金辉从梁辛身旁炸起,刹那里夺取了所有人的视力,柳亦则暴喝一声,手握绣春刀快若狸猫,向着洞口拦住出路的九个青衣老者扑去! 曲青石身后是自家历代费劲心力想要匡护的梁家后人,又见对方堵住洞口敌意彰显,心中便显出了杀机,示意柳亦动手,同时挽起邪弓,以璀璨的光华夺下对方的视力,掩护柳亦偷袭。 柳亦连环九刀快若奔雷,不过一眨眼里,九个青衣老者就都被他砍翻了,这时柳亦才愕然惊呼:“他们都是死人……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 九个青衣老者中刀,既没有惨嚎更没有流血,而是出一阵喀拉拉的轻响,尽数跌倒、散落在地。 他们尸体散落在地上,根本没没有血肉,全都是些灰白色的枯骨……< 第十一章 吃肉是福 我是因为喜欢巴乔,所以这么多年里一直关注意大利……看意大利输球、离开,就想起94年巴乔,眼睛和背影,唉。 ------------------------- 坑洞的出口,是一处山盆谷底,方圆数百丈寸草不生。周遭群山环绕,也不知道有没有缝隙出路。 九个佝偻老者结阵堵住洞口,站着死去,早已化作枯骨,不知死了多久。 三个终于逃出生天的人,还顾不上欣喜,就被眼前的异响惊呆了。 梁辛吸溜着凉气,相比满地的枯尸,他倒是更惊讶九龙青衣的衣料,这九个人的血肉早已腐烂殆尽,都变成了骨头架子,可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淋日晒之下,他们的衣袍都丝毫无损。 曲青石打量着身边的这些尸体,灰白斑杂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淡淡的说:“我可不知道,咱们九龙司还有过九位前辈,死在苦乃山的谷底!” 柳亦站在旁边,仔细打量着山谷里的形式,嘴里回答道“这件事应该没有卷宗,被刻意隐瞒了。否则九个青衣卫一起失踪,朝廷都一定会追查下去。” 曲青石刻意栽培梁辛,转头望向他:“你怎么看?” 梁辛一边琢磨着,一边开口:“不知多少年之前,有九青衣卫在此处与敌人厮杀,最后敌人逃入了这座山洞,九位青衣好手则结阵封住了洞口……”说到这里,梁辛突然长大了嘴巴,脸上的神色尽是错愕。 曲青石知道他在想什么,含笑点头:“不错,这九个青衣和敌人的实力,都强横得很啊!” 要知道梁辛他们逃生而出的坑洞,是被人力开凿而成的,那个敌人最后还有力量砸山壁中硬生生的开凿出一条深邃的坑洞,可他宁愿挖山逃生,也却不敢再和九位青衣老者对敌,双方的实力可见一斑! 现场一目了然,当时恶战的情形不难判断,不过曲青石的脸色可不好怎么好看,柳亦更是喃喃的低语:“九龙司里,什么时候还有过这么一群高手?!” 梁辛在一旁推断的上瘾了,没注意他们的表情,接着絮絮叨叨的说:“敌人逃生的坑洞,最终消失在玉璧处,他……是被玉璧吞掉了?嘿嘿,前人挖井后人喝水,这么算起来,还真要谢谢这些青衣前辈,把敌人逼进大山,给咱们挖出了一条活路!” 说着,梁辛对面前那些尸体躬身行礼,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是拜年时的吉祥话。 柳亦呵呵的笑了,不再理会梁辛,开始检查山谷中的尸体,俯身随手捡起一枚头骨,突地惊呼了一声!曲青石立刻飘身而至:“怎了?” 柳亦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捧起手中的头骨,声音有些微微颤:“这……这个不是人,是、是只猴子!” 借着月光,柳亦手中的头骨比着普通人要瘪上许多,眉骨高耸、颜部凸出、下颚粗壮,两颗犬牙又尖又长,就连梁辛也能看得出,这枚头骨是猿猴的。 他们走出矿洞的时候正值深夜,那九具枯骨又都头戴大帽,自始至终掩住了脸孔,三个人都没太去注意他们的长相,直到此刻才现,大帽之下藏着的,竟然是一颗猴子头骨! 曲青石的眼中也同样充满了惊骇,顾不得再和梁辛多说什么,对着柳亦一挥手,两个人立刻从尸骨中忙碌穿梭,仔细检查了起来。 梁辛不肯闲着,跟在两个青衣高手身后,一惊一乍的也挺忙…… 忙碌了半晌之后,堵着坑道出口那九具枯骨都被检查过,这九具骸骨生前,根本就不是什么佝偻老者,他们全是大个的猴子!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里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九个穿着青衣战袍的猴子?而且是早已死了多少年,尸体化作枯骨、犹自结阵堵住坑洞的猴子!这事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柳亦又从九堆猴子尸骨中翻翻捡捡,干涩的笑了起来:“猴子……他们都有命牌,是货真价实的九龙青衣!”说话之间,手里拿着几块命牌,借着月光仔细观看。 一会功夫,柳亦就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向了曲青石,显然又有了匪夷所思的现:“大人,咱们九龙司里,除了天、地、人之外,还有其他的院子么?” 曲青石接过命牌,一看之下也愣住了。 梁辛也凑个脑袋过来看,猴子的命牌看上去和柳亦的一样,黑黝黝的不知什么材料制成,虽然不沉但足够坚硬,命牌正面九条栩栩如生的怒龙,盘绕着一个洪字,正是九龙司的标记,背面则是一个两个大字‘搬山’,旁边还铭刻着一行清晰的小字: 九龙司辖下搬山院青衣力士天猿 九只猴子的命牌,都是这般。 梁辛忍不住望向曲青石道:“怎么又多出了个搬山院,专门管猴子的?” 曲青石脸色迷惑,缓缓的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搬山院!”跟着,他用手指在命牌上仔细的摩挲了片刻,又补充道:“这些牌子都是真的,材料、雕法都假不了的,暗记也没错。” 梁辛啼笑皆非:“九龙司搬山院,猴子老爷?” 柳亦不再继续去搜索,而是跪坐在一具骷髅青衣前喃喃自语,好像在祷告着什么,梁辛好奇,正要凑过去听他念叨啥,不料柳亦缓缓伸手,‘啪’的一声脆响,掰断了骷髅架子上的一根肋骨,先凑到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随即放进嘴里小心的咀嚼着…… 咔咔咔咔的声音,听得梁辛毛骨悚然。 一会功夫柳亦就把骨渣啐出来,回头对曲青石说:“验不太准,不过这些猴子应该都死了两百年以上!” 说完,柳亦站了起来,一样一样的数着可疑之处:“九个猴子青衣,莫名其妙的搬山院,死了两百多年……还有这个山谷,寸草不生!”说着,他苦笑摇头:“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天、地、人三院上至天子下到百姓都已经管到了,搬山院又是干什么的?”跟着,又补充了句:“有什么事是必须猴子来做的?” 曲青石呼出了一口浊气,吩咐道:“等天亮,彻查山谷!” 柳亦还没来及答应,梁辛的肚子就咕咕咕的怪叫起来。 柳亦哈哈大笑:“梁辛,你到底在肚皮里养了几只蛤蟆?” 曲青石也笑道:“等天亮便会有吃的了,稍安勿躁!”跟着解下腰间的灵灯‘幽冥不见’,拿在手里摆弄着,脸上尽是心疼。 这柄灵灯在玉璧、石脉双煞恶战中被损坏,人俑的脑袋被砸碎了一半,已经失了效用,曲青石苏醒之后,还是把它捡回来带在了身边。 梁辛听说天亮就能开饭,心里踏实了,他饿的难受,躺了会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坐到柳亦身边:“柳爷,刚才您在矿洞里摔我……” 柳亦吓了一跳,小眼睛睁圆了瞪着他:“你又来提它,还有完没完!” 梁辛赶忙摇头,笑嘻嘻道:“不是问你为啥摔我,对了,到底为啥摔我……”随即看柳亦脸色不善,赶忙又把话题扯回来,双手比划着:“你刚才捏住我肩膀,到底怎么一甩,就把我摔了?” 柳亦这才明白,梁辛这次是学本事来了,也笑着回答:“那是揉摔之技,据说传塞北大草原。” 曲青石从绝境中逃生而出,虽然眼前的事情让他疑惑不已,但心情还是不错,从旁边笑道:“在人字院里,论摔跤,柳亦稳坐头一把交椅。” 柳亦笑得居然有点腼腆:“咱这不是身子肥壮嘛,练习揉摔之技占便宜。”说着伸手一拍梁辛的肩膀:“想学?” 梁辛大喜点头,一个胖子一个孩子,就在星月之下,嘻嘻哈哈的练起了凡人民间的揉摔之术,给荒僻的苦乃山谷底之中,添了不少热闹…… 梁辛是个男孩子,天性喜欢这种摔跤、较力的玩意,他不算天赋异禀,不过也有些机灵劲,再加上有四年的长拳功底,学的倒是一板一眼。 不知不觉里,天光放亮,苦乃山里渐渐活跃起来,头顶上隐隐传来啾啾啼鸣,夜里栖息的林鸟皆尽醒来,振翅翱翔。 曲青石仰着头眯着眼,踅摸了片刻之后,突得伸指一弹,一粒小石子挂着尖锐的破空声激射而去,无比准确的打下了一头不知名的鸟儿,柳亦大声喝彩,曲青石微微一笑:“自幼习射,这点准头还是有的!” 梁辛欢呼跑跳着去把那只摔得几乎散架的大鸟捡来,满心欢喜的笑道:“想不到还有肉吃!” 柳亦呵呵笑道:“这几天先委屈一下,等出了山,我带你去吃真正的好东西!” 梁辛摇头:“不委屈,有肉吃就是福气!” 柳亦的笑容不怎么厚道,神秘兮兮的凑近他问:“生肉也算?” 梁辛愣住了,片刻之后大惊失色,有肉没错,可山底谷地只有石头、尸体,他们根本没有取火之物…… 柳亦哈哈大笑,接过大鸟,手脚麻利的将生血引入已经喝空的水壶,跟着退毛、去膛……很快一只大鸟就被他撕成一条条细嫩的红肉,先尽数捧到了曲青石的跟前。 曲青石拎起一条嫩肉,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吃的无比缓慢,过了半晌才吞下三四条肉,又举起水壶抿了一口生血,这才推开食物,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柳亦对梁辛小声的说道:“身在绝地,吃些生肉也没什么,大人吃得慢是是细嚼之下,生腥的味道会渐渐变成甜香,不过你要是受不了,就囫囵的吞下,好像我这样。” 说着黑胖子抓起一条生肉扔进嘴巴,秉住呼吸胡乱嚼几下,抻着脖子吞咽了下去…… 梁辛愁眉苦脸,虽然饥饿难耐,对生肉也没有一点食欲,不过为了活命,还是捻起一块,放进了嘴里,一嚼之下,一股浓烈的腥膻直冲咽喉,梁辛赶忙用柳亦的法子,拼命把肉吞了下去,再吃了四五条之后,胃口都开始抽筋了,站起来跑到一旁不再吃了。 可片刻之后,吃过生肉的梁辛就觉得心跳如雷,脑子里莫名其妙的传来轰轰的乱响,五脏六腑都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有冰针攒刺,又好像被烈火烧灼,忍不住闷闷的呻吟了一声。 曲青石和柳亦各自惊讶,看梁辛的样子好像是中毒了,可他们两个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柳亦赶忙扶住梁辛,往他的嘴里灌了些清水,梁辛这才缓缓的回复了正常,煞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曲青石皱着眉头:“这孩子,吃不得生肉?”跟着略带无奈的笑道:“还挺娇气,柳亦,干活了,干完活赶紧出山!” 柳亦答应了一声,立刻忙碌起来,曲青石也不再摆架子,每一具猴子的尸体都被仔细搜索,随身物品全被取出…… --------------------- 推荐新书,作者是豆子的老乡,作者是美女,作者是大神……不是仨作者啊,是一个人。曲青石等人功亏一篑,未能击杀强敌,不过无仙伤得只剩下了一条左腿,就算他领悟天道,没有百年光阴也休想疮愈,暂时不足为患了。而且这次伤得太重,即便百年后他又长出了胳膊腿和鼻子,修为也会大打折扣。 曲青石也不懊悔什么,取出一块崭新的帕子递给梁辛:“伤得怎样?” 梁辛只是一时气血激荡,把血吐出来也就无妨了,摇了摇头示意无妨,跟着又笑道:“天道还真靠不住!无仙倒霉就倒霉在自己的天道上了。” 这一仗打得惨烈,胜得更是侥幸,无仙之所以会惨败逃亡,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太相信自己的万法自然,全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能不受制裁,这才被三大高手联手偷袁。如果他加着一点小心,或者干脆就以神通法术御敌,凭着他的修为和身体,梁辛等人也只有败亡的份! 曲青石明白自家老三的意思小略略寻思了片刻,才开口回答道:“不是天道靠不住,是他们只领悟了一重天道”天道掌管乾坤,靠得是千万条规矩交织成网,疏而不漏;无数法则相辅相成,几乎没有破绽,所以才威力无穷。无仙只有一条规则,制不了所有人。” 说着,曲青石又笑道:“更何况,你的功法,是整座天道的破绽!” 梁辛笑的挺不好意:“还是差点事,要是干爹出手,直接就在天下人间里把无仙的脑袋扭下来了。” 一场剧战,过程虽然惊险,可结果却还算圆满,兄弟俩各自放松,憨子更不用说,他始终都挺放松小笑呵呵的看看梁辛,又看看曲青石” 正说笑谈论着,曲青石却突然愣了下,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沉声说了句:“不好!” 梁辛如临大敌,顷刻晃出七片金鳞,忙不迭追问:“哪不好了?” 第二七六章 七彩莲花 曲青石顾不上回答,而是匆忙闪身,扑入小庙的废墟中。梁辛也随之恍然大悟,,齐青。 齐青本就重伤昏迷,又被曲青石接连加了几道封印,也不用留人专门看管,在与无仙恶战时,她就被丢在宗莲寺之内,” 残垣断壁中,齐青身首异处,脑袋被硬生生地扭下来,抛于腔子旁边。 无仙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带走她,但激战之下身负重伤,再没有能力救人,这才在离开前冲进小庙,将齐青杀掉灭口,继而逃离。 千辛万苦抓来的俘虏,到最后还是死了,曲青石又眯起了眼睛,梁辛却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用肩膀撞了下二哥,笑道:“这下倒好,大伙一拍两散,全都瞎忙活了,敢情就无仙白挨了顿打。” 曲青石的臭脸扳不住了,也跟着梁辛一起笑了起来,随即他又低下头略作沉思,把刚才那一战的经过回想了一遍,开口道:“以前咱们都疏忽了,谁也没想到,贾添竟然还有神仙相的手下。” 梁辛也心有余悸,点头附和道:“更没想到,贾添自己不是首领,但是他把无仙都收服了。难怪他能把整个神仙相大军都坑在大眼中,原来是有无仙帮忙!” 说着,他又面露迷惘,语气里带了些犹豫:“不过,”方才那一战,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无仙的实力,好像有些差劲。” 曲青石吓了一跳,瞪着自家老三道:“我、憨子、你,三个人靠偷袭抢到先机,到最后他还能先灭口再逃走,这样的实力还差劲?那你说给我听听,不差劲的是啥样的?” 梁辛摇头笑道:“也不是说他真差劲,只不过和一椭比起来,总觉得无仙的实力,应该比着方才的表现更强些。” 这种感觉很模糊,梁辛也说不出具体的道理,刚刚那一仗打得也异常惨烈,只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不过论起惊心动魄之处,却远不如在杂锦孤峰下他和一概的那一战。而女魔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完全要靠着天地岁的灵力才能勉强活到现在。无仙因偷袭所受的伤,远轻于一椭的固疾;而梁辛的天下人间也并没有变得更强,所差的也仅仅是阴沉木耳更强大了”相较之下,没受伤时的无仙,的确比芶延残喘的一椭强,可强得也并不是太多,梁辛也是由此才觉得纳闷。 但是无仙逃走时就剩下一条腿了,伤成那副德行,当然不会是隐藏实力。 琢磨了片刻,梁辛还是想不通,而曲青石压根没在这件事情上费脑筋,很快便岔开了话题:“神仙相的修为,固然是极高的,耳他们最大的依仗,还是自己那一重天道,在天道之下,修士也变得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了!神仙相对上修士,绝对是一扫一大片,” 说到这里,梁辛才想起来,干爹传下的魔功不受于天。不怕天道没啥可奇怪的,倒是二哥,竟然也躲过了“万法自然”这才令人费解。 曲青石明白他的疑惑,当即把草木妖元是“不属于自然之力。的情况大概解释了下,说完之后停顿片刻,又突然加重了语气:“老三,你可还记得,我的真元从何而来?” 梁辛当然记得,也更明白二哥问起这件事不是为了考教自己的记性。 曲青石继续道:“要想得到草木妖元,就只能变成贾添的傀儡,我只是个例外罢了。” 梁辛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比悟道:“贾添创出的傀儡邪术。不是为了对付修士,而是为了应付下一次浩劫!” 草木妖元与傀儡邪术是贾添的独门手段,只有他和自己的门徒会使。 这个手段对付修士固然可怕,但它最大的用处或许就在于:草木傀,儡,不受天道! 如果神仙相对上草木傀儡,前者的天道优势就没有了任何用处,只能依靠道法或者神力来对抗、打杀。如此一来,便等于抹去了神仙相的大半战力。 梁辛的神情轻松了些:“贾添这个人鬼鬼祟祟,不过创出草木妖元这门本事,到是做了件好事,至少在对付下次浩劫这件事上,大家目的一致” 不等他说完,曲青石突然叹了口气:“老三,你再想想看,贾添要靠着草木愧儡来对付神仙相”那他的傀儡从哪来?” 话音刚落,梁辛悚然而惊,“啊,的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下一次九星连线,神仙相浮海东渡,欲击中土;贾添则统御着草木傀儡,狙杀这群怪物。(.无弹窗广告) 以方才那一战为例,如果修士群中没有梁辛、曲青石和大小活佛;而无仙不用天道,双方只靠修为硬拼,也只能有一个结果:无仙带走齐青,缠头弟子尽丧于此。 更何况,在中土修真道上,这群缠头弟子已经是一支极强大的力量了,除了八大天门、北荒巫之外,还有谁能把他们一口吞掉。 即便没有了天道优势,单凭神仙相的神通修为,对上中土高手,也能以一敌百、敌千! 按照上次浩劫的规模计算,神仙相有数千之众,贾添想要获胜,就要以百万、甚至千万计的傀儡大军来迎战,, 不难想象,三十年后,一支愧儡大军浩浩荡荡,自贾添身后直连天际,若耐心寻找,便能从中发现许多熟悉的身影:秦孑、屠苏、顾回头、蛤蟆、跨两、娘娜、长春天”光修士还远远不够,应该还能找到胖海豹、高健、程七链子、黎黄藤这些凡人中的强者。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全都目光呆滞,脸上挂着僵硬微笑”, 贾添的傀儡从哪里来?当然是中土修士,人间武者。 研创草木妖元,辅以傀儡邪术,将天下强者尽数化作不惧天道、不懂恐惧、忠心听令的旷世强兵小以求击败神仙相! 梁辛额头的青筋直蹦,难怪贾添总说“每一个修士,都是我心眼里的宝贝,伤不得”。 都是为了应付“九星连线、浩劫东来”八大天门蝉精竭智,创出十万合击大阵“相见欢”可这份堪称旷古烁今的大成就,与贾添的设计一比,干脆就变成了小孩子的家家酒! 曲青石看上去表情平静,可心里也早都掀起了惊涛骇浪,开始时他也纯粹是因为多年当差养成的习惯,遇到事情就会多去寻思几步这才顺着草木妖元不受天道这个线索追想了下去,但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竟“顺理成章。的拉出一个足以砸碎半座中土的图谋。 哥俩都被惊得有些失神了,愣愣站在原地,谁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半晌之后,曲青石才咳嗽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些干涩,但是却把话题转开了,问道:“这个事情,你怎么想?” 梁辛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着么想?” 曲青石找了截三尺残墙坐了下来,神情…他小汉松了此,继续道!“如果咱们猜对的话,贾添是知以川股神仙相,且不提这其中的图谋,单论事情,倒扣合了梁大人的搬山之志。不论结果如何,修真道肯定是毁了。” 说完后,曲青石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当然,还会搭进去不少普通人中的健者、武士,可要是算算起得失的话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任谁都能明白,中土亿万凡人,这份“陪葬,虽然昂贵,可还能出得起“价钱。 梁辛的神情变得有些踌躇了小似乎有话想说,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曲青石眯着眼睛瞪他:“有话就说,扭捏个什么!” 梁辛声音挺小:“怕你生气。有点不稀兑。” 曲青石被他气乐了,言简意核:“说!” 梁辛也笑了,不再装模作样。直接道:“其实,好多人都误会了,我现在做的,和先祖没有太多的关系,也不是没有关系”他甫一开口就把话给说乱了小又费力措辞一阵,才再度开口二“就说先祖当年的案子吧,我发现与先祖有关的事情时,就会去努力追查,以求破解谜案,可我又动脑子、又动刀子,去冒险调查,并不是完全为了先祖。” 曲青石听得迷糊,当即眉头大皱,追问:“那你为的是什么?” 梁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也是为了我自己。(.好看的小说)你莫误会,这个为了自己,不单单是翻案、恢复身份,更多的是”是这件事情本身,我身处其间,就会认真去做好它。越是努力,也就越是有趣,到最后做成了这件事,我会快乐得很;万一事情败了,我也不会再去懊恼什么。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做完了,我又会去再找下一件事情来做” “越是努力,也就越是有趣”曲青石喃喃咀嚼着梁辛的话,脸上的神情也在慢慢变化,先是若有所思,继而恍然大悟,最后却又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是”好玩?” 梁辛乐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认真以对,由此也坠身其中,所以再枯躁的事情,也会变得有趣起来,,又比如说、就说吃饭,我胃口大,总是吃个不停,其实好多时候我已经不饿了,但是我却谗!你能明白不?如果只为填饱肚子,根本用不着吃那么多,可是我贪图那些饭菜的美味!” 曲青石呵呵而笑:“好个不饿了,但却馋!” 梁辛用力点头:“便是如此了。 无论做什么,我贪图的,是个中滋味。” 曲青石一晒,饶有兴趣地追问:“那你觉得,“搬让”的滋味在哪里?” “搬山的滋味,在于两个字:无愧!修士中手染血腥的固然不少,可身家清白的却更多”梁辛想都不想,显然心中早有定案,认真回答道:“按照先祖的想法,无论他们是否杀过人,只看他们无视凡人性命,便统统该死。但是,凡人中,老张想杀老李,只要他不曾真的去杀,便不会被定罪,,这样事情就不对头了,“无视性命。难道比着“想杀人,的罪过还要更大么?” 梁辛越说越流利,这些话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憋了许久,只不过始终不曾提及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修士们拥有大力,他们的“方,视”要比凡人的“想杀”危害更大,但是,拥有大力,这又算是个小什么罪过?我也拥有大力,真把我惹恼了,我连天门都敢闯,那是不是我也该死了?” 曲青石不在笑了。微微皱起眉头:“老三,你的理歪了” 梁辛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二哥:“我的理不歪,只是有些“邪”可道理这个东西,本就不该分出正邪的。道理就是道理,单纯得很,不该被拿来当做杀人的借口!我说的“无愧”也只是不想让道理变成借口。” 梁辛难得机会一抒胸臆,哪舍得就此住口,继续向下道:“我要想毁了修真道,其实简单的很,只要把仙祸宣扬出去,再胡乱杀几个天门高手,互相栽赃嫁祸,修真道就完了”可这样做我不开心,许多清白修士也会惨死。但是我又想去继承先祖的遗志。所以我要想法子,去真正搬山,而不是炸山、开山,修天不是罪责,只要修真道能不影响凡间,或者修士能遵循凡间律法,这便皆大欢喜了!” “就好像我铜川开日馋,左右两间丧铺,凭着我当时的修为。要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多得很,实在不 行我还能把庄宋二人直接捏死,随便找个草坑一扔”可我却烦恼的不行,又做对联又买桌子,就是因为只有如此,到最后赢了,才会让我开心!日馋如此,搬山如此,应付“九星连线,更是如此,我不只要胜,还要求取胜途中的滋味!” 连续说了这么的一大堆,梁老三终于痛快了,语气里满是执着,对曲青石诚恳道:“对先祖我无比仰慕,可这份仰慕,与我行为处事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先祖搬山,是为了中土凡人;东篱红袍搬山,是为了先祖,可我搬山,却只是把它当做一件事情来做,做它,则是为了求一份快乐滋味!搬山这份乐趣就在于,大部分修士们既有害可是又无辜,我该如何去对付这座山”就是因为有无辜,所以我连仙祸轻易都不舍得扔出去,又怎么能看着贾添去把他们尽数变作傀儡?” 曲青石眉宇含笑,点了点头:“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好玩。不是说山没了就算了,而是一定要把修真道这座“让搬。成你想到样子,你才会高兴!” 梁辛嘿嘿嘿地笑了:“不止搬山,其他的事情也一样,不是光赢下来就算了,还要按着我喜欢的方式去赢,这才够味道!”说着,梁辛的笑容愈发欢畅:“这个”也算没事找事吧?!” “就直接说你要对付贾添便好了,还扯得这么多废话出来,不嫌罗嗦么?”曲青石冷晒,继而又眯起了眼睛:“不过,平心而论,贾添的法子虽然狠毒,但是胜算却比着天门的大阵更高的多,你要坏了贾添的事,那浩劫东来你又如何应对?你要胜,还要个中滋味;可要求滋味就必败无疑的时候,你怎么办?!” 曲青石的问题狠辣,可梁辛的表情却还是先前那副样子,笑呵呵地回答:“三十年后,大群神仙相杀上中土,这一仗或许赢不了,但却肯定不会输的。” 曲青石咦了半声,饶有兴趣地追问:“或许赢不了,但也不会输,这话怎么说?” “大哥二哥小青墨、师父娘亲大祭酒、老叔小汐老蝙蝠”中土世界比罪户大街大,可、可也就是大出来了你们”梁辛脸色慷慨,看样子很像来激烈陈词一番,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变得又狼狈又着急,全身都在使劲,偏偏就是找不到合适措辞。 这:旁边突然有人接口道!“梁辛的意思我明白,由我好?” 琅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敛完毕自己的修为,正走过来。 小庙附近的修士们,大都还在引导真元回归身体,不过梁辛的那几个同伴却都早早收工了小活佛的修为几乎都在憨子体内,游散出去的只有一点点,很快就被他收了回来。至于黑白无常、琅娜和头七,则是因为修为低浅,他们被丢到地上的“钱,最少,捡回来的速度自然也是最快的。 插口之后,也不等梁辛点头同意,琅绑就径自向下说道:“罪户大街贫瘾无望,中土世界广阔丰饶小但是在他梁磨刀的心里,这二者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多了你们这群亲人朋友,说穿了,中土世界好,是因为你们都在此间!” 说着,琅挪停顿了片刻,俏脸上显出了盈盈笑意:“又或者,换个。说法就是,只要你们都活着,中土世界究竟会不会被摧毁,他无所谓的。” 梁辛长出了一口气,先点头谢过娘辄,这才又复望向二哥,继续道:“大概就是这个小意思,我说的不会输,就是因为不管浩劫如何,中土如何,我的亲人朋友都还有两条退路,大家谁也不会死在浩劫中。” “我能想到的,一共两条退路”跟着梁辛扳起了手指头,给曲青石数到:“第一处比较好,算得上是一座世外桃源,咱们先前在海上发现的那座青莲小岛!神仙相的目的在于中土,对那座小岛应该不会太在意,何况大海茫茫,想要发现一座小岛又谈何容易,神仙相多半找不到。第二处么,虽然不如岛那么清幽舒服,但却更安全”镇百山下小眼!那是天字第一号的避难所,有浮屠坐镇,神仙相也只有绕道而行的份!” 梁辛的声音,渐渐响亮了起来,谈不上什么豪气,但却着实多出了几分兴奋:“有了这两条退路,不管神仙相有多凶狠,大家也都是安全的,由此我也有了底气。敢放手出去拼一拼!” 梁辛这份执着于个,中滋味的性子,和他罪户出身有着莫大关系,尝过了今生无望的味道,便懂得了“事事有趣,的道理,搬山、破解先祖谜案、对付贾添、对付神仙相,这些事情对梁辛而言,其实和开日饶馆也不见得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他的游戏! 世上原本就有这样一种人,雨中垂钓不是为了捉鱼尝鲜,冒雪登让不是为采椒奇葩,远渡重洋不是为了新奇大陆”有苦有乐,到了最后,上钩的大鱼、雪顶的圣果、彼岸的新世界也只不过算是个奖励罢了,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别人眼中的“活受罪没事找事”却是我梦中的七彩莲花,仅此而已吧! “思想,这种东西,写起来最烦人了,又吃力又不讨好,果不其然,写这章累得我要死,可还是舍不得不写,, 顺便再缘叨几句 最近这几章,质不高量又少,总是要解释下的。 主要是快过年了,单位和家里都有点忙…… 豆子心理比较脆弱,事情一多心思就不整齐了,每天码字的时间不比原来少,可效率大大降低。 所以“无仙。这块写得比较吃力,自己感觉也写得不太好,不过该挖的坑倒是都挖出来了,呵呵。 说到挖坑填坑,有兄弟姐妹提醒我,挖的坑一定要填”其实这一点不用担心的,我的坏毛病就是“用坑填坑”所以乍一看上去好像总是在不停的挖坑。 这书里的深坑,比如贾添的图谋,神仙相的来历目的,梁一二的往事,还有麒麟岛骷髅老兄的身份等等,彼此间都是有联系的,精通化学的同学可以把它们都想象成苯环,一个又一个小乌龟,是要连成串的”另外再说小坑,比如天地岁里的拓穆、千个圈图等等,它们都是为了填大坑才挖出的小坑,为了设计这些我头发都掉了二斤多,又怎么会不填嘞。 除了大坑小坑,还有一种坑比较可爱,我也不知该叫它啥,暂时命名隐形坑吧”这种坑看上去是已经填上了,可实际它们还是会对后面的故事有很大影响的。 还是举例子,老实和尚悟道那一段情节,老实和尚飞升了走了,不是说这个角色就不存在了,他以后还会有用处的,这一点兄弟姐妹姐妹姐妹们能看得出来,不用我罗嗦。 不过除了老实和尚之外,那一段情节其实还有两个用处的。 一是交待出“生具慧根。之人这个概念,这是为了朝阳的情节做的准备,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贾添会看重朝阳; 第二个用处则是说明修佛者的“主观世界”当时把小活佛点化老实和尚的过程写详细,其实是为了憨子不怕无仙而做得铺垫另外提一句,如果书友中有学佛背景的,不用太较真搬山里的佛家理论,两回事,你们心中的佛是真的,是为了普度众生;搬山里的佛是假的,是用来讲故事的。 写到这,我都忍不住去照镜子对自己磕头,写这故事。真是用尽心思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我好多时候真是这样想的,兄弟姐妹们看搬山,也许不是因为这书有多好看,而是觉得豆子挺用心,这就好像有人费劲巴拉地给咱炒了个菜,虽然味道不好,可咱也得笑嘻嘻地吃下去不是。 说回正题,其实这种隐形坑有很多,就最近而言涉及到的,血河屠子要找的四种命格、张老狗的梦里南柯、不老宗的三座地牢”这些其实都是坑,或者说是伏笔,在现阶段里,它们不重要,可我都交代的比较详细,因为在将来都是有用处的。 我自己总结了下,一般而言。咱把一个看上去不怎么重要的事情,罗里罗嗦说上一大堆的时候,大约是二八分账,其中八成是以后会用到,另外那二成,是我一时兴起”你们可以说我二,但是不许说我灌水凑字数! 其实罗嗦这些,也是一时兴起。 搬山这个故事,是我早就酝酿的,可搬山这本书,却是赶鸭子上架,强写出来的,说真的,还不是时候来写它。 到现在我也觉得,我真没有这个能力,把它像我想象时那样完美的写出来。 每个角色的能力不同、经历不同,所以他们眼中的天道也就各不相同,我不是个老学究,更不是个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所以我码字的时候有些诚惶诚恐,既怕想表达的表达不出来;更怕想表达的这些是错误的和幼稚的,这么说,兄弟姐妹们能懂不? 所以,我能做的,也只剩下多花点心思去安排情节、多花点心思去把文字写得好看些吧! 豆子碎嘴,不要钱 第二七七章 金行至尊 花消说下,在二七六章后面,巨子罗嗦了大堆,大字,本来上传的时候,弄得是免费,可后来才发现,也不知咋搞的,发布出来后那些碎嘴话都变成收费正文了,心情很沉重啊,负罪感很强啊”跟着又检查了下以前罗嗦的地方,发现还有一章,就元旦时的那章的题外话,竟然也是收费的,疯了,心情更沉重了,负罪感更强了 本着缺一罚二的原则(缺了一多千字。豆子比较二,所以便有了缺一罚二这个成语),这章就弄成免费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弄得成,下面是正文了。 另外,正文后还有一段题外话,很重要的,请大家一定要看一看! 曲青石一笑,与旁人不同,他天生面相阴戾,笑时眼角不是垂低,而是微微上翘,由此也更显得刻薄,不过他眼睛里的笑意,却是真正的和暖洋洋:“因为不会输,所以你就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玩了?嗯,要说起来,也算有趣!” 说完,曲青石的笑容一敛,神情又复凝重了:“姑且不论你那份“个中滋味”贾添也是一定要对付的!若不能毁了他,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杀上门了!以往他对咱们和颜悦色,以后便只剩下你死我活!” 梁辛今天把话说痛快了,满心眼里都是高兴,突然听到二哥“危言耸听”心里微微吃惊,膛目道:“这么快就你死,,他死咱们活了?怎么说?” 曲清石神情郑重,缓缓说道:“无仙败逃回去,贾添便知道我身负草木妖元了,凭着他的心思,多半会猜到咱们已知他的图谋,接下来就要杀人灭口了。” 梁辛还有些犹豫,可还不等他开口,曲青石便继续道:“贾添的这个图谋大到惊天动地,由此他也容不得其间会出现一点差错,宁杀错不放过,这是不会错的。” 说着小白脸面露冷笑:“易地而处。莫说贾添,我也会杀人灭口!” 妖女琅娜的心思别透,尤其对这些阴谋算计来得更加精明,轻声插口道:“另外还有一点,曲二哥身怀妖元,却不是傀儡,对贾添而言,就已经是死罪了。” 贾添要的是一支忠心听令的傀儡大军,而不是一群心思各异、却身怀妖元的修士高手,可曲青石却成了“破绽”只凭这一点,他就一定要杀掉曲青石。 不过把这件事换个角度一想,梁辛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二哥靠慈悲弓的力道,杀了傀儡妖魂,这才只占妖元,却未成愧儡,这个破绽要利用好的话”说着半截,他自己就摇头苦笑了起来:“当、当我没说,靠着一只弓,去给百万愧儡大军来还魂”多半办不到的!” 曲青石没再继续去说贾添尖口的事情,而是岔开了话题:“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逼着咱们一定要去对付贾添!若所料不差的话贾添的下一步大棋,便是如何把中土强者尽化傀儡。 修真道上门宗林立,凡间江湖中的帮派强族更多如牛毛,就算贾添另外还有一百个分身,也不可能一家一家的找上门去催动邪术。” 梁辛略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接口道:“所以,他要准备一项**术,发动之下只要符合条件的人,便都会化为草木傀儡!既然是法术,便没有人情可讲了,到时候所有能打的人,都会变作傀儡。” 很娜也显得忧心仲仲,眉心微蹙,望向梁辛的目光里,除了担忧还透着几分难过:“这样一来,根本等不到浩劫东来,你就已经败了。” “此事已经关系到咱们了。”梁辛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贾添大变愧儡的邪术,多半便是那口半了,独木井,,上次井中灵元泄露,中土上无数人发疯发狂,虽然不是邪术的全部,不过也能窥出些端倪了。” 曲青石点了点头:“那口邪井一定要毁掉,想找井的话,就得先找到桑皮。” 一旁的小活佛闻言笑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咱马上动身,去把鬼道士抓回来这个时候,黑无常庄不周搓着手心,满脸讪笑小心翼翼地插口道:“有句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说出来诸位千万别见怪。贾添的图谋惊天动地,相比之下,八月十五那场聚会倒显得不太重要了,梁掌柜、曲二爷小活佛三位都是修为通天、又不受天道的高手,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齐心协力,先捉拿鬼道士破了贾添的邪术,至于邪道三宗的事情”一来,缠头老爹也是绝顶人物,诸位就算不去帮忙,他也能独占鳌头;二来么,万一老爹他真要失手了,也不会责怪诸位的,毕竟,事情都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只可惜羊角脆不再,这是个郑重点头的好时枷” 这番话说得客气的很,道理也是明摆着的,曲青石却果断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行!三宗合一也与贾添有关,虽不知目的,可贾添是什么样的人物,每一件事都必有图谋,这个邪道魁首的位置,决不能让不老宗得去。” 琅娜也赞同小白脸:“独木井和扶持不老宗,都是贾添的算计,若非选其一的话,反到应集中全力去夺邪道魁首”毕竟,八月十五迫在眉睫,而浩劫东来却还有三十年,独木井想来也不会现在就发动的。” 而小活佛也混不把贾添放在眼里,更不再耽搁时间,拼着身体受苦,发动天眼明神通,搜索鬼气凝重之地。片刻之后小活佛猛的大笑了一声:“北方煞气阴森,简直铺天盖地”原来桑皮逃到草原上去了。”说着拉起憨子就要去捉鬼。 梁辛还有些懵懂,曲青石可反应如电。忙不迭跳起来拉住了小活佛:“不对,草原上是 梁辛这才反应过来,在吓了一跳的同时更哭笑不得,连声暗道好险小活佛这是要抓大司巫去了”小” 此刻早已天光大亮,缠头弟子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恢复过来,毕竟大家只是把真元引导回来,又不是从头修行,这个过程不需要太长时间,待到午时将至的时候,除了小胖子老九外,所有人都恢复了。 顾回头直接找到曲青石,对先前那场恶战,他还心有余悸,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客套,继而打听无仙的来历。 曲青石大概解释了一下其中的缘由,饶是顾回头心机深沉,在听说了贾添、神仙相与浩劫东来之间的关系后,也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半晌之后,顾回头才费力地呼出了一口闷气,在苦笑中,又提及因无仙出现而打断的话题:“先生先前问过,敝宗的金戈铁马为何会失效。其实道理简单得很,阵法中的金甲士兵,都有着一份由金灵锻造的“战魂”金甲止步,是因金灵退却。而金灵退却,则是因为金尊现身!说穿了,一句话:先生的墨剑,是金行至尊!” 说着,顾回头的胖脸上掠过一丝期望,语气诚恳:“顾某毕生都在修炼金行,可也从未奢望,有朝一日能亲眼目睹金行尊,”不用等他说完,曲青石就微微一笑,翻手取出墨剑,倒转剑柄递了过去。 欢喜、痴迷、贪婪”顾回头的神情复杂之极,接过墨剑,伸手在剑身上来回摩挲。 琼环从旁边看着有趣,对顾回头脆声笑道:“你娃麻烦大了!修为失而复得,搞得道心不稳,又得知大灾临头吓破了胆,现在抱着墨剑还妄动贪心,这个要丧了道行咯!” 梁辛就站在曲青石身侧,闻言一愣:“怎么,道心不稳?” 修为突兀姿丧,道心自然松动,可更麻烦的是,缠头弟子也好、金玉堂长老也罢,在万念俱灰时,没有一个人去谨守清明,尽数变得歇斯底里,又哭又闹,任由心魔滋生,对道心的伤害极大。 现在虽然捡回了真元,可道心修复起来却困难重重,几乎所有人的修为都大打折扣,本领猛退。 琼环撇着小嘴,用力挥手:“莫再提这个事咯,越想就越心疼,越心疼道心就越不稳!” 这个时候琅娜凑到梁辛耳边小呵气如兰:“我的道心也不稳了,你再加把劲,没准我真会喜欢你也说不定” 梁辛咳了一声,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顾回头对墨到爱不释手。曲青石也无所谓,反正对方也不可能抱着墨剑跑了。 梁辛从一旁开口问道:“这柄剑是金行至尊,它是用什么材料锻造的?”言下之意大有采椒晶石灵矿、再请铁匠打出一把墨剑的意思。 顾回头头也不抬,回答得含含糊糊:“材料不重要,重要是绝**力和绝大造化,这是神仙术锻出的神仙器” 琼环实在看不得大胖子那一脸贪婪,伸手拍了拍顾回头的肩膀:“醒来醒来,把墨剑还来!” 不知是不是道心不稳的缘故。顾回头听到“还剑”竟毫无风度,抱着墨剑连退了几步,目光凶狠望向琼环! 琼环比大胖子横多了,散出一身零碎就要打架。 幸亏顾回头马上恢复清明,的现赧然。把墨剑交还个曲青石。 曲青石也不以为意,一边接过墨剑,一边微笑道:“随时可以取阅此剑,无妨的。” 剑是死物,可其间饱蕴锐金至意,对修金之人的感悟有着极大帮助,顾回头闻言大喜,忙不迭用力点头,跟着,他的表情又变得踌躇起来,过了片刻,似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道:“于金行至尊,我还知道些其他事情,便一并告与先生,只盼你能记得顾某今日坦诚,以后再有得罪,还请你一笑了然!” 曲青石挑了下眉毛:“以后再有得罪?你指的是正邪之争?” “浩劫将至,还有那个贾添虎视眈耽,可正道也好,天门也罢,九成九的修士都会说“攘外必先安内邪魔外道易收盅惑,将来必定沦为怪物的马前车”金玉堂也不例外,顾某人微言轻,劝不动同门、更劝不动掌门的。”顾回头的语气凝重。神情也认真的很:“你与缠头弟子一起,诸位间的关系,我能看得明白,,迟早有一日,金玉小堂会和你们对上” 不用等以后,曲青石现在就一笑了然了:“你用所知之事来换交情,实在够矫情了,我要真把金玉堂当做敌人,白头山前,你们想要退走,总还要先吃一记明月入槐。” 顾回头笑了,很有些费力地弯下满是肥肉腰身,对着曲青石躬身一揖:“是我小气了,可刚刚说的话,也是我的真心意。”跟着,也不再废话,直接道:“故老相传,金尊之下还有五仆听令,分别唤作金战、牟瞅、铜劫、铁断、锡难过!至于这五仆究竟是人是鬼是法宝、他们又藏身何处、如何唤醒,便不得而知了,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了,白头峰下的放行之义、宗莲寺前的救命之恩,顾某无以为报,唯祈诸位珍重,来日相逢,再诉倾仰!”言罢,身子一晃,遁化金光” 转眼之后,金光退散,顾回头又回来了:“那个”,把老九给忘了,我得等他。” 别人还没说话小活佛大笑起来,对着梁辛兄弟道:“他不走,我们该走了,找到好几处阴森之地,这便赶过去看看,有没有鬼道士的踪迹!”说着拉起憨子,飞纵入云,转眼消失不见。 黑白无常也不再罗嗦停留。与梁辛等人打过招呼之后,带上女鬼齐青,赶往离人谷。 曲青石对着顾回头摆摆汀,父直!“你那番道别没错的,我们办该启程了。就此告叫叫说话之间,催动青光裹住一众同伴,真奔东方而去! 此间事了,大家各有重任小活佛去抓鬼、黑白无常对付六百和尚、离人谷与火狸鼠等人要破解千个圈图、青墨天天抱着天地岁求师父出手”梁辛等人赶往海外,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一统邪道三宗! 朝阳很有些惶恐。 贾添师祖为了弥补独木井的裂隙几近脱力,在几个高僧的扶持下静心休养去了。离开之前,他扔给朝阳一块玉诀,疲惫道:“最近万一有什么事情,你拿主意就好!” 朝阳吓了一跳,捧着玉诀的双手都有些发颤:“我、弟子如何敢当,万一耽误了师祖大事,便万死莫赎了” 贾添有气无力地骂道:“怕个什么?不久之后你便是仙家了。处理些凡间琐事,没什么大不了!” 平心而论,以前朝阳好歹也是一门之掌,心思和手段都颇有可取之处,处事时虽不能说惊采绝艳,但也算得上中规中矩,寻常琐事难不住他。 可贾添的图谋何等宏阔,更要命的是。即便到了现在,朝阳也根本不知道师祖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对贾添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梁辛多”这让他如何敢接令应命。 朝阳想把玉诀还回去,可又怕惹师祖生气,愁眉苦脸站在原地,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见他这副样子,贾添突然笑了起来,很有些费力地摆摆手,笑道:“吓你的,没点出息的后生!诸般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差错。也不用你去做什么,我这一段时间要静养,闭关之下与外界隔绝,这块玉就是枚谕令灵引,做传讯之用的,要是有人找我,你记下口讯,等我出关时呈报上来就好。” 朝阳这才松了口气,不责决策只记口讯,这种事做起来倒没什么压力,当即躬身应命,恭送师祖离开…… 短短二十个时辰之后,朝阳正在打坐时,怀中灵玉突然一震。旋即一个声音从耳畔响起:“我已去过咦。你是哪个?” 声音低沉,语气厌厌,尤其让人难受的是,虽然是法术传音,可说话之人仿佛就趴在自己耳边低语,朝阳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在说话时,把滑腻腻的热气都喷进了自己的耳道中。 虽然厌恶,但朝阳不敢有丝毫怠慢,恭声回答:“师祖闭关静养,临行前赐下灵玉,责弟子记录口讯,前辈 不等他说完,对方突然咳嗽了几声。 朝阳表情不变,可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能通 过这块灵玉与师祖联系的人,不用说也是绝顶高手,又哪会染病咳嗽。 咳过之后,对方的语气更虚弱了,嘿了一声说道:“闭关?他倒会躲清闲!等他出来,你记得告诉他齐青已死,对方有几个好手。我受了些伤”等把他交待的另外那件事办妥。我也要闭关疗伤,百年之内,怕是不能相见了!” 朝阳一字一句用心记好,又小心追问了句:“还请前辈赐下仙号。” “无仙!” 两字之后,再无声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今天的分割贼有点多,不过这条还是异常重要的,请大家一定一定耐心看完这段,拜托了。 以前豆子说过,我在给大伙推荐书的时候,一般分作两种情况。 一种是朋友的书,豆子的写手朋友开了新书,我会推荐给大家,基本都是签约作品和老作者,质量和人品有保证的; 另一种就是我自己在起点瞎翻腾,发现了一本好书之后,赶紧献宝似的介绍给你们,嘿嘿,看书是件大享受。发现了好书,是一定要分享的。不夸张地说,我推书的时候,可能还不认识作者。 今天推荐的这本书,就是第二种情况。是我无意中从新书中淘出来的,作者好像是个新人,我不认识,但是书却让我笑抽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笑到筷子落地”实实在在的好看。我敢和你们打赌说,这本书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沉浸其中! 不卖关子了,直接给结果。 书名:史上第一混搭 作者:的卜花简介: 人家穿越,我还是只能被穿越 人家泡妞,我还是只能被妞,, 在我的龙门客栈里,我接待了老枫树精、女鬼、神兽混血儿、冒牌茅山道士等人,发生了一连串让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本书恶搞气氛浓重,修真、穿越、都市、爱情一个也不能少。所以名之以“史上第一混搭” 注:”非吃老本作品。 2,本文系纪实文学,口述:龙羊羊,笔录:张小花。 好吧,不知道我认识张小花的,请无视下面的话,知道我认识张小小花的,请无视上面的字,不管知道不知道的,都不许啐我 花仔这本书写得很好,看得我真想去摇晃摇晃他的脑袋瓜,看看会不会从他耳朵里摔出个妖精来,你说他都是怎么想的?我也码字。人家也码字,可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嘞”, 新书期间,推荐点击和收藏都是很重要的,说句矫情的话吧豆子宁愿把《搬山》每天里的推荐票除以二,去换到混搭身上,帮小花去冲榜。 因为是本好书,还因为我怀念追混乱时的美好感觉、以及当这种感觉又重新出现后的惊喜! 书页上有直通车,拜托了,史上第一混搭,推荐、收藏、点击,谢谢兄弟姐妹们! 花消说下,在二七六章后面,巨子罗嗦了大堆,大字,本来上传的时候,弄得是免费,可后来才发现,也不知咋搞的,发布出来后那些碎嘴话都变成收费正文了,心情很沉重啊,负罪感很强啊”跟着又检查了下以前罗嗦的地方,发现还有一章,就元旦时的那章的题外话,竟然也是收费的,疯了,心情更沉重了,负罪感更强了 本着缺一罚二的原则(缺了一多千字。豆子比较二,所以便有了缺一罚二这个成语),这章就弄成免费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弄得成,下面是正文了。 另外,正文后还有一段题外话,很重要的,请大家一定要看一看! 曲青石一笑,与旁人不同,他天生面相阴戾,笑时眼角不是垂低,而是微微上翘,由此也更显得刻薄,不过他眼睛里的笑意,却是真正的和暖洋洋:“因为不会输,所以你就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玩了?嗯,要说起来,也算有趣!” 说完,曲青石的笑容一敛,神情又复凝重了:“姑且不论你那份“个中滋味”贾添也是一定要对付的!若不能毁了他,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杀上门了!以往他对咱们和颜悦色,以后便只剩下你死我活!” 梁辛今天把话说痛快了,满心眼里都是高兴,突然听到二哥“危言耸听”心里微微吃惊,膛目道:“这么快就你死”他死咱们活了?怎么说?” 曲清石神情郑重,缓缓说道:“无仙败逃回去,贾添便知道我身负草木妖元了,凭着他的心思,多半会猜到咱们已知他的图谋,接下来就要杀人灭口了。” 梁辛还有些犹豫,可还不等他开口,曲青石便继续道:“贾添的这个图谋大到惊天动地,由此他也容不得其间会出现一点差错,宁杀错不放过,这是不会错的。” 说着小白脸面露冷笑:“易地而处。莫说贾添,我也会杀人灭口!” 妖女琅娜的心思别透,尤其对这些阴谋算计来得更加精明,轻声插口道:“另外还有一点,曲二哥身怀妖元,却不是傀儡,对贾添而言,就已经是死罪了。” 贾添要的是一支忠心听令的傀儡大军,而不是一群心思各异、却身怀妖元的修士高手,可曲青石却成了“破绽”只凭这一点,他就一定要杀掉曲青石。 不过把这件事换个角度一想,梁辛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二哥靠慈悲弓的力道,杀了傀儡妖魂,这才只占妖元,却未成愧儡,这个破绽要利用好的话”说着半截,他自己就摇头苦笑了起来:“当、当我没说,靠着一只弓,去给百万愧儡大军来还魂”多半办不到的!” 曲青石没再继续去说贾添尖口的事情,而是岔开了话题:“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逼着咱们一定要去对付贾添!若所料不差的话贾添的下一步大棋,便是如何把中土强者尽化傀儡。 修真道上门宗林立,凡间江湖中的帮派强族更多如牛毛,就算贾添另外还有一百个分身,也不可能一家一家的找上门去催动邪术。” 梁辛略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接口道:“所以,他要准备一项**术,发动之下只要符合条件的人,便都会化为草木傀儡!既然是法术,便没有人情可讲了,到时候所有能打的人,都会变作傀儡。” 很娜也显得忧心仲仲,眉心微蹙,望向梁辛的目光里,除了担忧还透着几分难过:“这样一来,根本等不到浩劫东来,你就已经败了。” “此事已经关系到咱们了。”梁辛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贾添大变愧儡的邪术,多半便是那口半了,独木井”上次井中灵元泄露,中土上无数人发疯发狂,虽然不是邪术的全部,不过也能窥出些端倪了。” 曲青石点了点头:“那口邪井一定要毁掉,想找井的话,就得先找到桑皮。” 一旁的小活佛闻言笑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咱马上动身,去把鬼道士抓回来这个时候,黑无常庄不周搓着手心,满脸讪笑小心翼翼地插口道:“有句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说出来诸位千万别见怪。贾添的图谋惊天动地,相比之下,八月十五那场聚会倒显得不太重要了,梁掌柜、曲二爷小活佛三位都是修为通天、又不受天道的高手,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齐心协力,先捉拿鬼道士破了贾添的邪术,至于邪道三宗的事情”一来,缠头老爹也是绝顶人物,诸位就算不去帮忙,他也能独占鳌头;二来么,万一老爹他真要失手了,也不会责怪诸位的,毕竟,事情都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只可惜羊角脆不再,这是个郑重点头的好时枷” 这番话说得客气的很,道理也是明摆着的,曲青石却果断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行!三宗合一也与贾添有关,虽不知目的,可贾添是什么样的人物,每一件事都必有图谋,这个邪道魁首的位置,决不能让不老宗得去。” 琅娜也赞同小白脸:“独木井和扶持不老宗,都是贾添的算计,若非选其一的话,反到应集中全力去夺邪道魁首”毕竟,八月十五迫在眉睫,而浩劫东来却还有三十年,独木井想来也不会现在就发动的。” 而小活佛也混不把贾添放在眼里,更不再耽搁时间,拼着身体受苦,发动天眼明神通,搜索鬼气凝重之地。片刻之后小活佛猛的大笑了一声:“北方煞气阴森,简直铺天盖地”原来桑皮逃到草原上去了。”说着拉起憨子就要去捉鬼。 梁辛还有些懵懂,曲青石可反应如电。忙不迭跳起来拉住了小活佛:“不对,草原上是 梁辛这才反应过来,在吓了一跳的同时更哭笑不得,连声暗道好险小活佛这是要抓大司巫去了”小” 此刻早已天光大亮,缠头弟子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恢复过来,毕竟大家只是把真元引导回来,又不是从头修行,这个过程不需要太长时间,待到午时将至的时候,除了小胖子老九外,所有人都恢复了。 顾回头直接找到曲青石,对先前那场恶战,他还心有余悸,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客套,继而打听无仙的来历。 曲青石大概解释了一下其中的缘由,饶是顾回头心机深沉,在听说了贾添、神仙相与浩劫东来之间的关系后,也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半晌之后,顾回头才费力地呼出了一口闷气,在苦笑中,又提及因无仙出现而打断的话题:“先生先前问过,敝宗的金戈铁马为何会失效。其实道理简单得很,阵法中的金甲士兵,都有着一份由金灵锻造的“战魂”金甲止步,是因金灵退却。而金灵退却,则是因为金尊现身!说穿了,一句话:先生的墨剑,是金行至尊!” 说着,顾回头的胖脸上掠过一丝期望,语气诚恳:“顾某毕生都在修炼金行,可也从未奢望,有朝一日能亲眼目睹金行尊”不用等他说完,曲青石就微微一笑,翻手取出墨剑,倒转剑柄递了过去。 欢喜、痴迷、贪婪”顾回头的神情复杂之极,接过墨剑,伸手在剑身上来回摩挲。 琼环从旁边看着有趣,对顾回头脆声笑道:“你娃麻烦大了!修为失而复得,搞得道心不稳,又得知大灾临头吓破了胆,现在抱着墨剑还妄动贪心,这个要丧了道行咯!” 梁辛就站在曲青石身侧,闻言一愣:“怎么,道心不稳?” 修为突兀姿丧,道心自然松动,可更麻烦的是,缠头弟子也好、金玉堂长老也罢,在万念俱灰时,没有一个人去谨守清明,尽数变得歇斯底里,又哭又闹,任由心魔滋生,对道心的伤害极大。 现在虽然捡回了真元,可道心修复起来却困难重重,几乎所有人的修为都大打折扣,本领猛退。 琼环撇着小嘴,用力挥手:“莫再提这个事咯,越想就越心疼,越心疼道心就越不稳!” 这个时候琅娜凑到梁辛耳边小呵气如兰:“我的道心也不稳了,你再加把劲,没准我真会喜欢你也说不定” 梁辛咳了一声,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顾回头对墨到爱不释手。曲青石也无所谓,反正对方也不可能抱着墨剑跑了。 梁辛从一旁开口问道:“这柄剑是金行至尊,它是用什么材料锻造的?”言下之意大有采椒晶石灵矿、再请铁匠打出一把墨剑的意思。 顾回头头也不抬,回答得含含糊糊:“材料不重要,重要是绝**力和绝大造化,这是神仙术锻出的神仙器” 琼环实在看不得大胖子那一脸贪婪,伸手拍了拍顾回头的肩膀:“醒来醒来,把墨剑还来!” 不知是不是道心不稳的缘故。顾回头听到“还剑”竟毫无风度,抱着墨剑连退了几步,目光凶狠望向琼环! 琼环比大胖子横多了,散出一身零碎就要打架。 幸亏顾回头马上恢复清明,的现赧然。把墨剑交还个曲青石。 曲青石也不以为意,一边接过墨剑,一边微笑道:“随时可以取阅此剑,无妨的。” 剑是死物,可其间饱蕴锐金至意,对修金之人的感悟有着极大帮助,顾回头闻言大喜,忙不迭用力点头,跟着,他的表情又变得踌躇起来,过了片刻,似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道:“于金行至尊,我还知道些其他事情,便一并告与先生,只盼你能记得顾某今日坦诚,以后再有得罪,还请你一笑了然!” 曲青石挑了下眉毛:“以后再有得罪?你指的是正邪之争?” “浩劫将至,还有那个贾添虎视眈耽,可正道也好,天门也罢,九成九的修士都会说“攘外必先安内邪魔外道易收盅惑,将来必定沦为怪物的马前车”金玉堂也不例外,顾某人微言轻,劝不动同门、更劝不动掌门的。”顾回头的语气凝重。神情也认真的很:“你与缠头弟子一起,诸位间的关系,我能看得明白”迟早有一日,金玉小堂会和你们对上” 不用等以后,曲青石现在就一笑了然了:“你用所知之事来换交情,实在够矫情了,我要真把金玉堂当做敌人,白头山前,你们想要退走,总还要先吃一记明月入槐。” 顾回头笑了,很有些费力地弯下满是肥肉腰身,对着曲青石躬身一揖:“是我小气了,可刚刚说的话,也是我的真心意。”跟着,也不再废话,直接道:“故老相传,金尊之下还有五仆听令,分别唤作金战、牟瞅、铜劫、铁断、锡难过!至于这五仆究竟是人是鬼是法宝、他们又藏身何处、如何唤醒,便不得而知了,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了,白头峰下的放行之义、宗莲寺前的救命之恩,顾某无以为报,唯祈诸位珍重,来日相逢,再诉倾仰!”言罢,身子一晃,遁化金光” 转眼之后,金光退散,顾回头又回来了:“那个”把老九给忘了,我得等他。” 别人还没说话小活佛大笑起来,对着梁辛兄弟道:“他不走,我们该走了,找到好几处阴森之地,这便赶过去看看,有没有鬼道士的踪迹!”说着拉起憨子,飞纵入云,转眼消失不见。 黑白无常也不再罗嗦停留。与梁辛等人打过招呼之后,带上女鬼齐青,赶往离人谷。 曲青石对着顾回头摆摆汀,父直!“你那番道别没错的,我们办该启程了。就此告叫叫说话之间,催动青光裹住一众同伴,真奔东方而去! 此间事了,大家各有重任小活佛去抓鬼、黑白无常对付六百和尚、离人谷与火狸鼠等人要破解千个圈图、青墨天天抱着天地岁求师父出手”梁辛等人赶往海外,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一统邪道三宗! 朝阳很有些惶恐。 贾添师祖为了弥补独木井的裂隙几近脱力,在几个高僧的扶持下静心休养去了。离开之前,他扔给朝阳一块玉诀,疲惫道:“最近万一有什么事情,你拿主意就好!” 朝阳吓了一跳,捧着玉诀的双手都有些发颤:“我、弟子如何敢当,万一耽误了师祖大事,便万死莫赎了” 贾添有气无力地骂道:“怕个什么?不久之后你便是仙家了。处理些凡间琐事,没什么大不了!” 平心而论,以前朝阳好歹也是一门之掌,心思和手段都颇有可取之处,处事时虽不能说惊采绝艳,但也算得上中规中矩,寻常琐事难不住他。 可贾添的图谋何等宏阔,更要命的是。即便到了现在,朝阳也根本不知道师祖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对贾添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梁辛多”这让他如何敢接令应命。 朝阳想把玉诀还回去,可又怕惹师祖生气,愁眉苦脸站在原地,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见他这副样子,贾添突然笑了起来,很有些费力地摆摆手,笑道:“吓你的,没点出息的后生!诸般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差错。也不用你去做什么,我这一段时间要静养,闭关之下与外界隔绝,这块玉就是枚谕令灵引,做传讯之用的,要是有人找我,你记下口讯,等我出关时呈报上来就好。” 朝阳这才松了口气,不责决策只记口讯,这种事做起来倒没什么压力,当即躬身应命,恭送师祖离开…… 短短二十个时辰之后,朝阳正在打坐时,怀中灵玉突然一震。旋即一个声音从耳畔响起:“我已去过咦。你是哪个?” 声音低沉,语气厌厌,尤其让人难受的是,虽然是法术传音,可说话之人仿佛就趴在自己耳边低语,朝阳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在说话时,把滑腻腻的热气都喷进了自己的耳道中。 虽然厌恶,但朝阳不敢有丝毫怠慢,恭声回答:“师祖闭关静养,临行前赐下灵玉,责弟子记录口讯,前辈 不等他说完,对方突然咳嗽了几声。 朝阳表情不变,可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能通过这块灵玉与师祖联系的人,不用说也是绝顶高手,又哪会染病咳嗽。 咳过之后,对方的语气更虚弱了,嘿了一声说道:“闭关?他倒会躲清闲!等他出来,你记得告诉他齐青已死,对方有几个好手。我受了些伤”等把他交待的另外那件事办妥。我也要闭关疗伤,百年之内,怕是不能相见了!” 朝阳一字一句用心记好,又小心追问了句:“还请前辈赐下仙号。” “无仙!” 两字之后,再无声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今天的分割贼有点多,不过这条还是异常重要的,请大家一定一定耐心看完这段,拜托了。 以前豆子说过,我在给大伙推荐书的时候,一般分作两种情况。 一种是朋友的书,豆子的写手朋友开了新书,我会推荐给大家,基本都是签约作品和老作者,质量和人品有保证的; 另一种就是我自己在起点瞎翻腾,发现了一本好书之后,赶紧献宝似的介绍给你们,嘿嘿,看书是件大享受。发现了好书,是一定要分享的。不夸张地说,我推书的时候,可能还不认识作者。 今天推荐的这本书,就是第二种情况。是我无意中从新书中淘出来的,作者好像是个新人,我不认识,但是书却让我笑抽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笑到筷子落地”实实在在的好看。我敢和你们打赌说,这本书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沉浸其中! 不卖关子了,直接给结果。 书名:史上第一混搭 作者:的卜花简介: 人家穿越,我还是只能被穿越 人家泡妞,我还是只能被妞” 在我的龙门客栈里,我接待了老枫树精、女鬼、神兽混血儿、冒牌茅山道士等人,发生了一连串让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本书恶搞气氛浓重,修真、穿越、都市、爱情一个也不能少。所以名之以“史上第一混搭” 注:”非吃老本作品。 2,本文系纪实文学,口述:龙羊羊,笔录:张小花。 好吧,不知道我认识张小花的,请无视下面的话,知道我认识张小小花的,请无视上面的字,不管知道不知道的,都不许啐我 花仔这本书写得很好,看得我真想去摇晃摇晃他的脑袋瓜,看看会不会从他耳朵里摔出个妖精来,你说他都是怎么想的?我也码字。人家也码字,可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嘞” 新书期间,推荐点击和收藏都是很重要的,说句矫情的话吧豆子宁愿把《搬山》每天里的推荐票除以二,去换到混搭身上,帮小花去冲榜。 因为是本好书,还因为我怀念追混乱时的美好感觉、以及当这种感觉又重新出现后的惊喜! 书页上有直通车,拜托了,史上第一混搭,推荐、收藏、点击,谢谢兄弟姐妹们! 第二七八章 惹谁不好 朝阳接到无仙传讯的时候,梁辛正随同二哥和一众缠头高手,启程赶赴八月十五之会! 本来梁辛挺高兴来着,自己这一方实力强劲,中秋之夜几乎稳操胜券。大场面、大胜算,让他满心兴奋。可走了一阵之后,他就无聊起来。 随行的同伴虽多,但是谁也不搭理他,, 曲青石怀抱墨剑”臭着脸眯着眼,口中反复念叨“金银铜铁锡难过”粱辛和他说话,他听都不听; 琼环、屠子这群缠头弟子道心不稳修为大跌,或者静坐养神以求恢复;或者唉声叹气指天骂地,人人都挺忙; 就连一贯视梁辛如“蜜糖,的琅挪,居然也在愣愣出神,虽然还是“巧笑倩兮”但总透着股心不在焉的劲儿,说三句答一句,还答得云山雾罩”, 梁辛骚眉搭眼,成了个正经闲人,心里大是后悔,早知如此至少应该把羊角脆带来做伴。 不过这一路上总算风平浪静小不久,梁辛等人来到东海之滨,琼环与哥哥跨两说好一起出海,大队人马暂时驻扎,三天后跨两如约而至。大家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跨两便脸色一变,右手轻轻搭住妹妹的脉门,神情里满是担心:“怎么搞的,怎么会修为大减咯?。 说完,生苗又把脸色一换,另只手一把揪住血河屠子的衣襟,狞眉瞪眼道:“龟儿子,老子让你照顾琼环,你都照顾到龟壳上去了”。 血河屠子满脸冤枉:“老子的修为也丢了不少咯,那个龟儿会天道,四个字一念咒,就把咱整个缠头宗都砸趴下来”缠头妖人凑到一起,好像吵架似的解说起过望之事,曲青石等得不耐烦,催动青光把所有人都卷住,就此出海,继续向东而行。 这一路走得梁辛无聊透顶,见缠头弟子凑到一起吵闹不休,倒挺兴奋来着,也钻进人群,煞有介事地跟着解姚, 清空万里,碧海无垠,有近海捕作的渔民,在无意中抬头,霍然发现一团青色光芒正掠海疾飞,还道是蓬莱仙家出游,也顾不得多想,急忙招呼同伴跪于船头拜仙,可还不等他们祷告出声,青光上便传出阵阵怪叫:格老子、龟儿子、仙人板板、你妹,, 直到曲青石飞出了五百里,缠头弟子才总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兄弟联手杀破荣枯、六个丑娃上演大戏、墨剑横斜喝退天门,最后又乱斗神仙相,这一串经历把跨两是说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之后才缓缓吐出了口气,拍了拍琼环的肩膀,安慰道:“能活得性命,就算祖宗显灵了,丢了些修为,再练回来就是了。琼环吊起眼睛:“练回你妹,道心不稳咯,以后都难有寸进”。 妹妹一肚子不甘心,但是哥哥倒很快想开了,摆着手笑道:”你娃子没了修为更好,找个男人嫁了,以后安稳过日子,比你现在个疯戳戳的样子好得多 琼环大怒,扬起一身零碎就要动手,跨两哈哈大笑,闪身躲开了她,来到曲、梁二人身前认真道谢。 曲青石一笑摇头,梁辛也不容跨两多说啥,笑着岔开话题:“你这趟中土回得神神秘秘,既不跟在老爹身旁,又不和同门一路,到底是什么差事?” 跨两咧开大嘴,露出了个古里古怪的笑容:“啥子差事不能告诉你娃儿,但是这趟差事办得还算不错!”说着,他翻起怪眼望向曲青石,后者则微微点了下头。(.无弹窗广告) 此事应该是缠头宗内务,梁辛也就是随口一问,本来没想着对方能回答,可看到跨两和曲青石再人鬼鬼祟祟,不由大是好奇,转头去问二哥:“跨两的差事,你知道?。 曲青石不肯说实话,只是笑着敷衍道:“没你什么事,不用跟着操心”。 这个时候,一路沉闷着的琅琊,轻移莲步走过来:“梁辛,我想问你件事情说着,扯起他的衣袖,拉着梁辛向旁边走开。 两个人离着众人稍稍远了些小狠御才站住了脚步,静静望着梁辛,却又不说话了。 琅娜的表情全无往日般明浩俏丽,而是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正被一个重大问题困扰着。梁辛也不多问什么,就静静地等在一旁。过了一会,琅娜才终于开口:“若我死到临头,你会出手相救么?” 即便狠娜一反常态,梁辛也还是满心警惕:,“这个要看具体情形,你这人花花手段太多,不能一概而论,不过”要只是遇到敌人的话,我总不能看着你被别人杀了 琅娜扬起一只白哲小手,轻轻地数道:“铜川、柳暗花溟;乾山、丹凤朝阳;我直接救过你两次,除此之外,你的七盅星魂和天下人间这两大绝学,也都和我有着莫大的渊源,虽然以前我对你一直没按好心,但是”说着,琅娜展颜一笑,眉宇间又恢复了那副俏皮精灵的神气:“不管是害你、救你还是利用你,到最后却都成全了你,算起来,我可是你命里的贵人,你当然不能看着我被别人一掌打死 梁辛挑起了一根眉毛,摇着头笑了:“你还是没明白,数这些是没用的。救人又不是做买卖,我不看你那些算计,以后真要救你,也不是为了还债。” 琅狮的眸子一亮,神采飞扬小语气中带着谁也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期待,追问道:,“那你又为什么救我?” “你到苦乃山避难后,挺安稳来着,几次见面也都相处不错,平时在一起有说有笑,哪能忍心看你被人打死。” 梁辛的话说得不咸不淡,狠御略显失望,微微歪着螓首,又仔细琢戊件,最后又展颜笑!“不管为什么,只要我知道你会犹接好!” 说到这里,很御突然把话锋一转,转眼之间笑容消敛不见,换而认真执着,盯住梁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来救我,而是要你……届时不许救我!” 跟着狠娜素手轻扬,取出了马三姑娘的脸皮,直接塞到了梁辛的手中:“这次随你们过来本来只想看看热闹,不过被无仙的天道击中后,道心松动了许多,由此也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等到了地方,我要与长春天之间有个交代,他要杀我,请你不要出手,坐视不理便好了。” 说着,琅娜又复微笑:“你们要统一邪道三宗,而我却是长春天心中的一根刺,虽说一切都以实力为尊,可有我在,多少也都是个障碍。到时候我自己走出去,于大家都有好处。” 别说以妖女的为人,基本上随便是谁,都不会为了成全三宗合一主动去牺牲自己,梁辛在惊讶的同时,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琅琊有秘密手段要击杀长春天。继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大部分都是胡乱猜测而最大的疑惑却是:琅娜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挪不再多说什么,回头走开了,但是踏出两步之后,却又转身回来,荔臂舒展竟轻轻抱住了梁辛。将螓首搭在他的肩膀上,于梁辛耳边呵气如兰:“千万莫救,求你。 忽然之间,口哨声与哄笑声冲天而起,川刚还垂头丧气的缠头妖人们,突然见到两个娃娃抱在了一起,一个个立刻变得精神百倍,怪笑着大声起哄。 很娜最后又嘱咐了两字:“拜托!”跟着放开梁辛,神情恢复如初,也不在意缠头众人的哄笑,笑嘻嘻地拉着琼环聊天去了。 梁辛又尴尬又疑惑,和曲青石低声交谈了一阵,小白脸也猜不到狠娜究竟想干什么。只不过此事看起来,更像艰御与长春天之间的师徒恩怨,于其他人没太多关系,说了一阵,曲青石也就不再去追究了,只是淡淡道:“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梁辛挥了挥手中的“马三姑娘”苦笑问道:“那这个怎么办?给谁戴?” 小白脸心高气傲,是无论如何不会变成个肥壮婆娘,梁辛到是无所谓,不过他是“内定,的邪道首领,于大会时还要跳出去露脸,曲青石也不让他戴。 弦子早就听血河屠子吹嘘过这张脸的神奇之处,凑过来有些怯生生地说:“要是这张脸没有其他用处,不如给我戴上,我以本来面目去见旧日同门,怕是不方便。” 片刻之后,丑八怪弦子变成了马三姑娘,伸出五指,用满是泥垢的指甲咔咔挠着头皮,直眉瞪眼地问血河屠子:“你耳还认得我么?”血河屠子看看狠娜,又看看马三姑娘,不知道该说点啥,, 曲青石的青光飞得极快。不知不觉里已经出海千里,这一路上,都有缠头弟子指引方向,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中秋之会所在的无名岛附近,可梁辛自天空鸟暇,四下里只有无尽海水,哪有岛礁的影子。 正疑惑的时候,跨两笑道:“不老宗鬼鬼祟祟,生怕聚会被正道发觉,用法术隐了小岛的痕迹!”说着,从怀中取出不老宗事先交予他们的铃销,用力摇动几下,同时放声道:“西蛮之地,缠头仙宗,跨两、琼环,携门下弟子赴会而来!” 琼环对哥哥这么文绉绉的措辞大是不满,撇嘴嘟囔了句:“赴你妹会你妹而来!”继而又气贯中元,大笑着替跨两补充了句豪放开口:“爷爷们来了,龟儿还不出来迎接!” 话音落处,只见海天之间陡然绽放起瑰丽霞光,众人前安十余里处,一座规模宏阔、足有百里方圆的黑色大岛,于彩霞流转之中缓缓现身。 不老宗命不好,出手慢了一线,倒好像跨两叫门不开,非要等到琼环骂门才撤掉禁制,缠头宗众人皆尽大笑,苗女更是满脸得意。 这次邪道聚会,日子、地点都是由不老宗订下的,不老宗自然也就成了东道,有两个分别身着金、银色袍子的丑娃娃,率领着十几个门人,飞上前来迎接众人。 金袍、银袍两人,看上去比着弦子还要小一些,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虽然都是丑陋惊人,可面相却截然相反,金袍是一副天生笑模样,而银袍则是满脸哭丧相。 两人上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一个粗豪的女人声音从缠头弟子中传了出来:“这俩小子都有外号小一个叫天娃笑,一个叫地嚎丧,在不老宗地位不低,和跨两哥儿、琼环姐儿差不多!” 金银童子是不老宗门内要人。可在修真道上却没有一点名气,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人叫破了身份,举目望去,说话的人并不认识,是个又粗又壮、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灵元波动的肥壮村姑,哥俩都有些发愣。 马三姑娘自己也吓了一跳”,弦子才刚刚把脸戴上一会,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适应,本想小声念叨,不成想一开口就是扯着嗓子大吼。 梁辛失声而笑,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琅绑一眼,能从小山村落中找出这样一位姑婆,也算她有本事了。 天嬉笑满脸都是丑陋笑容,对着马三姑娘点点头:“我们哥俩修行粗陋,怕丢人现眼所以不敢在外面走动,不成想您老还知道我们的详号,荣幸之至!” 地嚎丧没理会马三姑娘,目光转动从众人脸上滑过,他的修为与跨两相若,一扫之下便发现,大名鼎鼎地缠头帮众之中,除了跨两还算不错,居然再没有像样的人物了,当里就挂上了几分轻蔑!,“缠头宗的诸位来便恶语相向,联…平时在蛮荒野地里都霸道惯了,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琼环满脸不待见,根本也不废话去辩解,直接竖起眉 毛:“龟儿,想打架么?。 跨两知道妹子心情不好,也不阻拦,就抱着肩膀从一旁笑呵呵的站着,可眼睛里早就填满了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地嚎丧。 金袍子天嬉笑不想惹事,厉声斥责同伴道:“放肆!”同时伸手把地哭丧拉到身后,脸上一副自来熟的神气。居然操起了一口夹生苗话,对着缠头众人开着玩笑说道:“打个抓子么,都是好朋友,莫咯闹气,欢欢喜喜!这瓜娃儿不懂事,莫得跟他一般见识!” 扬笑脸人,琼环撇了撇嘴角,不再说啥了。 天嬉笑把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小又恢复正常语气,就此揭过刚刚的小小冲突,有些纳闷地问道:“诸位师兄不曾与缠头师伯同路么。” 跨两愣了下:“我家老汉儿还未到?。 天嬉笑摇了摇头。 虽觉意外,但是大伙到也不怎么担心,跨两当即笑道:“日子还没到,我家老汉儿来这么早做个抓子!” 此时已经到了八月十三,距离正日子倒还差着两天功夫。 天嬉笑也不再多问,伸手做请路状:“诸位师兄请随我上岛。”说着,转过身走在头前引路。 血河屠子咳了一声:“岛子就在前面,还用引路,麻烦咯”。 牟既地嚎丧冷笑接口:“岛子上有不少凶兽,都由不老宗弟子统御着,可那些凶物天性桀骜,见到有生肉上乌,说不定会不尊号令冲杀出来,要是没人领护,再让诸位受伤可就不妙了 马三姑娘的语气有些纳闷:“不老宗里何时有了驻兽之术?我怎么从不知晓?” 金袍天嬉笑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位大姑可有趣地紧,好像对敝宗了若指掌似的!”说着,手一翻亮出一枚铃锁,轻轻摇晃了两下。 旋即,从岛上突然炸起了一片凶兽嘶嗥,转眼之间凶焰滔诣腥风大起!除了跨两、琼环、血河屠子等几个首领之外,其余的缠头弟子全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修为大减之下,竟有些受不住这些恶兽威风! 琼环怪声笑道:“好家伙,龟儿的下马威,怎么这么臊气!”说话时身形晃动,就要扑过去先打一架再说了。 曲青石、梁辛、跨两等人自然也都要扑上去帮忙,可还不等他们跳起来,遽然一道水中自海面冲天而起,在众人满是惊愕的目光里,老蝙蝠竟然从大海里窜了上来! 柳亦也紧跟在师父身后,笑嘻嘻地跳到半空。 老蝙蝠现身之后,先是抡起巴掌,啪啪两声,把天嬉笑和地哭丧全都扇进海中,嘴里骂道:“滚蛋!带个屁路 跟着又对一群晚辈弟子一挥手:“都跟老子上岛去,看哪只三眼王八敢跳出来咬你们!” 金银童子又惊又怒又无奈,所幸老蝙蝠只打脸没杀人,他们俩只是狼狈落海,到并未受伤。 两个丑娃娃刚从海中跳出来。正掠过他们头顶的曲青石,低下头对着两位微微一笑,徒然将收敛于体内的浩荡威压绽放开来! 威压不伤人,但那份气势足以让普通修士心胆沮丧,哥俩就觉得好像有一座苦乃山正轰轰烈烈向着自弓砸来下,骇然之下,体内流转的真元也随之一滞,又惊叫着摔回到海里。 天嬉笑和地哭丧,好歹也是六步中阶的厉害人物,第二次落海之后,各自收敛心神,马上又复跃起,事关门宗脸面,而不老魁首责罚森严,他们可不敢因为被瞪了一眼就留在海里泡着。 但是两人没想到,这次才刚刚离开海面三尺,突然一连串锋锐到足以把他们大卸八块、但却隐形不见的杀意,分作七个方向追斩而至! 梁辛正哼着小小曲,指挥着七只湛清水鳞削丑娃娃”天、地二人第三次落海,再不敢胡乱往上窜了小一笑一哭两张丑脸上尽是骇然” 大片青光掠过,站在最队尾的血河屠子,自半空中,向着海里的哥俩吐了口唾沫。 琅娜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心疼。望着海中或沉或浮的两个丑娃娃:,“惹谁不好,你得罪他们 有个事情哈,想要拜托下兄弟姐妹,大家看看能不能帮我呗 我媳妇,女豆,每天都很操劳,吃饭、吃菜,吃零食、看电视、听相声、照镜子、打游戏”忙得不可开交,可就算忙成了这样,也念念不忘一本书:《重生打造完美家园》 我一般不怎么看女频的,可女豆追这本书追的兴致勃勃,一定要我给做个章推,她的逻辑很清晰,章读者多了作者兴奋加更一她就能多看。 我平时很少看女频,不过对这本书有耳闻,赞誉很高的,主站和女频的票是不冲突的,由此豆子也呼吁下,主站的票请投给小小花,女频的票请投这本书”三谢谢撒,如果有分红票的话就更好了。呵呵,刚刚对女豆的形容都是开玩笑的,豆子白天上班,晚上码字,平时家里的事情几乎都不管的,也多亏她的支持,另外我对她的审美,也只有两个字:信任。就冲她能嫁我,我也得信任不是” 虽然没看,但豆子也基本确定,书肯定好看。 难得她让我章推一次,兄弟姐妹们帮忙,点击下,收藏下,留言下,投一投各种票,豆子鞠躬! 第二七九章 很有意思 维圳梁辛等人赶到黑煮小岛的时候,宗或寺前的金玉有咒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又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地面上人影憧憧、空气中金灵弥漫、天空里还有一道道剑气穿梭,正有大群金玉堂弟子于附近严加戒备。 老九脑子慢,还不明白是咋回事,愣愣望向了身旁的顾回头。 后者笑骂:,“傻小子,你运功入定,我又被毁了金到受伤不轻,自然要传讯门宗,派人过来护着点你!” 老九这才优然大悟,眨巴着眼睛四下乱看,口中问道:,“家里派谁来了?大哥、二哥他们?,小 话音刚落,一个威风雄壮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甭哲摸了,是老子带着人过来的 老九怪叫半声,忙不迭跳起、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说话之人跟前,一边跪下磕头,一边喜滋滋地问道:“师父,您毒么把自己给派出来了!” 老九的师父,就是金玉堂的掌门,秦瘦。 秦瘦一点也不瘦,身材高大更浑身肥肉,顾回头就已经是人间少有的大胖子了,可是和秦厦一比,他就好像刚从罪户大街里走出来似的。和所有金玉堂门人一样,秦瘦也披金戴银,从头到脚珠光宝气。金玉堂、金玉满堂,全都被他们穿戴了起来,, 与其他天门高手相貌堂堂、清雅脱俗不同,金玉堂弟子大都生的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再配上一身煌煌烁烁的金珠玉佩,干脆就是个暴发户,秦瘦身为掌门,这幅气质更甚。 除了俗气,秦厦还举止粗鲁说话恶声,于俗不可耐之间,又多出份混横劲儿,哪像个天门尊长,活脱脱一个开娼馆赌坊的土霸王。 中秋时节,天气已经微凉,秦厦不动不摇仍热得不行,满脸大汗,回答老九:“你可是我手里的宝贝疙瘩,听说你出了事,我不放心。” 老九喜笑颜开:,“我没事,修为一分不差,全都捡回来了,以前什么样的本事,现在还是什么样的本事!” 旁边的顾回头闻言微微一愣。语气里略带了些纳闷:“修为散而再聚,于道心有着莫大影响,老九你却没事” 不等他问完,秦瘦就摇头打断:“老九的情形特殊,他的修为和道心没什么关系的 顾回头大感诧异,片刻之后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望向掌门,嘴唇动了动,但却没说什么。 秦瘦撇嘴:”猜到了?金玉堂有九个护法。其中七个都是傻子,也就你还有点脑子!” 老九从旁边小心翼翼的插口:,“师父,还差一个嘞 “剩下那个是头猪!”秦厦粗声大气,说话中抬起一脚,把老九踹得倒退出好几步,没再继续顾回头引出的话题,而是问老九道:“老七把这里的车都跟我说了,跟缠头混在一起的那几个小子,一对一的话,你打得过么?” 老九挨了一脚,压根不当回事,伸出手啪啪拍腾着自己肚皮上的鞋印子:“要打过才知道!” 秦瘦瞪眼。目露凶光:“不打,你估计!” “用剑的、佛像妖怪、傻大个,这三个我都没啥希望!剩下那个乡下小子么,,也打不过 秦凄抬脚又踹,口中大骂:“废物玩意,说话还学会大喘气了!” 这次他用的力气大,老九一屁股摔坐在地,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最后他亮出来的那个法术太邪门,任谁被套上都会被定住身形,只有挨打的份。” 秦瘦满脸都是不耐烦,转头瞪向顾回头:“以前有听说过这样的邪术么?” 将岸的天下人间威震修真道,但是以前见过这门神通的人几乎都死了,当时都没人知道天下人间在施展时的样子,后代修士就更不得而知了。 顾回头摇头苦笑:“弟子不识得!其实又何止那个乡下小子,另外的金尊墨剑、佛陀成妖,这些事以前连听都不曾听说过,现在这些人与邪道妖人纠缠在一起 秦瘦突然换了副神情,从暴躁凶狠小一下子就变成了冷静深沉,其间都没有一丝过渡,声音随之平静,不等顾回头说完,就淡然问道:,“你想劝我?” 顾回头眼中闪过一抹畏惧,可还是咬着牙说道:“那几个人都不好对付,邪道得了他们相助,便不得了了 秦瘦低垂眼皮,沉默了片刻,才再度问道:”你怕打狗不成反被狗咬?。 顾回头先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不是打狗,而是打虎。荣枯道就被他们咬了,被咬死了。另外”我更觉得,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高手,把浩劫东来看得,要比正邪之争更重 “两个小结果秦瘦抬起手掌,竖起两根小棒槌似的手指,指根上的巨大金戒指刺目得很:“正邪之争只有两个结果。如果正道赢了,若我们却从始至终未去参与,你猜,那几座天门在剪除邪道之后,会不会就势杀上金玉堂?” 顾回头的脸上一变,摇头回答:“弟子不敢猜。” 秦瘦继续道:,“如果邪道赢了呢,你能确定,他们在摧毁另外几 顾回头只有摇头:“弟子不敢确定 秦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如死水无澜:“不止是你,只要不是猪就能明白,浩劫东来确有其事,正邪再斗实属不智,最好的局面应该是双方并肩联手抗敌,可关键是”这份信任从哪来?五大三粗之间也彼此靠不住,不过我把后背交给他们,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们不管我,自己逃掉了;可我要把后背交给缠头不老长春天,你敢保证他们不会直接捅我一刀?” 顾回头第三次摇头:“弟子不敢保证。小 秦瘦笑了,嘴角上翘,目光里却殊无欢愉:“自古以来,不该打的仗多了去了,可还都是一场一场打了下来,你道以前那些谋臣、智将都是傻子么?无奈罢了!” 顾回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躬身大礼,认真道:“弟子明白了 这个时候,秦厦怀中突然响起了一串清脆铃声,转眼间他又恢复了那副暴躁模样,对着身边众人道:“该走了,都等着我呢!”说完,又恨恨耸了句:,“催催催,催他妈个腚! 一群子弟兵跟在老蝙蝠身后,骂骂咧咧大摇大摆登上黑色岛屿,血河屠子骂得尤其响亮,有老爹做主,他的腰板硬得很。(.好看的小说) 刚一上岛,便从前方密林中走出了一老一小两人,其中那个老者遥遥对着老蝙蝠笑道:“老缠头,放着万里晴空不飞,却从海里跳出来,你该洗澡了么?” 马三姑娘“;卜心翼翼,地对着同伴吼道:,“这位便是不老宗的魁首,他就叫不老,有时也自称老不死。 那个娃娃,,我却不认得。” 梁辛仔细打量着这位邪道巨孝,心中颇为惊奇,不老宗选拔弟子都要看皮相骨相,口纳拳、额走马、唇如铅、目如鱼”以非凡之相求非凡之福,所以他门中弟子个。个相貌丑陋,只不过不像神仙相那么夸张罢了。 这位“老不死,的长相也不怎么样,但是却不是丑娃娃的那种难看,而是瘦嘴嘬腮、薄唇尖鼻,即便梁辛不懂相面之道,也能一眼看出来,他生就一副薄命短福的倒霉相。 再看那个娃娃,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走路都还有些不稳当,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有青得发紫,眉角、眼角、唇角无一处不在向下耷拉,如果脖子上再套根绳子,活脱脱就是个小吊死鬼,这样长相的娃娃,更不用提什么福气了。 老蝙蝠根本懒得搭话,径自领着队伍前行。 不老只字不提两个弟子被打进海里的事情,更不把老蝙蝠等人的冷漠当回事,领着娃娃迎上来:“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让我去迎迎你”。说着,把娃娃拉上前一步,继续道:“这是我孙子,叫小小吊!” 老蝙蝠扫了祖孙两人,随即咦了一声。目光在小吊,身上着实流连了一阵,点了点头说道:“名字起得不错!” 缠头弟子人人发噱,娃娃长了副吊死鬼相,又被唤作小吊,倒还真算贴切。 不老笑着点点头:“这孩子长相福薄,怕是养不大,就起个倒卦的名字冲一冲,虽然不好听可也没办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吊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众人低头一看,只见一条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蛇小正张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众人又是吃的又是好笑,这么多人偏偏娃娃被蛇咬,这福气也实在太薄了些。 不老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一边俯身驱蛇,一边笑道:“一天里总要赶上几件倒霉事,不省心嘞!”说完,又感同身受似的叹了口气:“和我小时候一样!” 弦子做了马三姑娘,也和琅琊一样尽职尽责,给梁辛解释道:,“不老自幼多难,几乎每天里都会有无妄之灾,不知死里逃生过多少次,可他是个异数,不仅没死,反到被这些劫数锻炼得越来越强,最终成了睥睨一方的强者 梁辛就当听故事,没心没肺地笑道:“那他挑选门人的时候。应该选薄命弟子,重走他的旧路才对啊。” 马三姑娘应道:,“据说开始时他就是如你所说那样,可那些苦命人都没活过十五”后来才换到另一个极端,终于成了气候 马三姑娘不会小声说话,所说的这些事情,虽然不是秘密但也不曾外传过,就连同在邪道的跨两等人都不知道,不过不老对她却根本都不看一眼,只是一边哄孙子,一边对老蝙蝠絮絮叨叨地拉家常。 老蝙蝠几乎不理他,仍仔细端详着小吊,过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娶老伴了?” 不老咳了一声,摇头笑道:“我既不是欢喜修、又不是双合修,就一个人 老蝙蝠翻起怪眼,望向不老:“那你这孙子哪来的?自己生的?” 不老哈哈大笑:“就算自己生的,那也是儿子,不是孙子!至于我家小吊么”是老天爷送给我的!”说着,他的笑声里突然渗出了一股寒意:“我照顾着他,帮他驱赶小蛇;他也心疼着我,见我生气时,他也会着急 老蝙蝠面露不屑:“等中秋,有的讣;二,到时候我看他怎么着急”跟着也不等对方再说啥元开话题:“长春天到了么?” 不老摇了摇头,还没说什么。老蝙蝠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懒得应酬你了,有话到中秋夜再说!” 不老也不着恼,俯身抱起小吊,真就像个爷爷逗弄孙儿似的:“去和缠头老爷子说再见。” 小吊很听话,自爷爷怀中扭转身体,刚一抬手,突然从他怀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跟着小吊再度放声大哭…… 琼环的神情无比古怪,嘟囔了句:“小娃子肋骨断的咯!” nbsp;不老是大宗师,抱娃娃时当然不会没轻没重,小吊虽然身体瘦不过也不是泥捏的,但是一个小小动作就扭断了一根肋骨”只能算是巧合、或者说他太到霉。 不老带着孙子回林中施治,缠头众人也不再深入大岛,就在近岸处扎营,彼此诉说分别后的经历。梁辛和柳亦师徒分别还不到一个月,可经历的事情却着实不少,连老蝙蝠都听得动容。 至于老蝙蝠这边,早在双方分手之初,他们就探过了这座岛屿。不老宗还算老实,并未在岛上弄什么坑人伎俩,只是把秦养在中土的大群凶兽带到此处,用来扬威造势,老蝙蝠亲眼看过那些畜生,其中着实有些厉害家伙。 说到这里,马三姑娘又对着同伴再度强调:“以前我从不知道不老宗还有驭兽之术,想来应该就是、就是那个神仙相传下的本领吧。” 老蝙蝠无所谓的摇摇头:“凶兽不算什么,再怎么厉害,也凑不出一个大宗师。倒是那个小吊”说着,一生自负的老蝙蝠居然抬起头去征询曲青石的意见:“你有察觉异常么?” 曲青石的神情有些踌躇:“感觉古怪的很,绝不是普通娃娃,可又察觉不到哪里不对劲,对上他的时候,要多小心。” 老蝙蝠冷晒了下,没再说什么。 梁辛耐不住好奇,又追问柳亦,他们师徒为什么会从大海里跳出来,柳亦眉毛一挑,满脸得意,可还不等他开口,老蝙蝠就说道:“从海下转转,探下不老宗有没有在水面下面藏什么法术机关。刚巧你们那时候就过来了 梁辛哪会被这样的话糊弄过去,不过也看起来老蝙蝠还不想透露详情,也就不再追问。 众人正低声谈论着,突然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从禁制之外传了进来:“净瞎整,还弄个隐形法术,缠头不老长春天凑一起,还怕他们五大三粗知道咋地?快开门!” 琅狮那长长地睫毛轻轻一颤道:“师父来了!” 不老宗弟子撤掉法术,长春天及数百门徒也由此现身,让梁辛等人颇感意外的是,他们不是凌空跨海疾飞而至,而是人人脚下一根树干,“漂,过来的。 那些树干取材不一,有粗有细,既有数十丈长、粗堪十抱的乔木,也有三尺长短、笔管粗细的藤木也不算太粗大,每个人长春天门人的脚下踩着的树都不相同,胡杨、白桦、梧桐、银杏、针松”林林总总,但是也都不是什么新奇树种,更没有离人篷滂那样的神树。 梁辛看得新奇,转头望向琅挪,面带垂询。 琅娜的神情也有些纳闷:“都把“天梯,带来了?可带来有又什么用呢?” 长春天弟子的功法以木行为主,有所成就之后都会在首领的帮助下,选一个好树,炼化成“天梯。 虽然名头听起来吓人,其实道理却没什么的人之处,也不过是通过独门法术,让修士与这棵树五感相连。“天梯,之树的荣枯、生死,与主人的性命和修为都没有星半点的关系,树木唯一的用处也就是帮助着主人体会自然之道。 在争斗杀伐中,这些树木更是派不上什么用处,琅琊也是由此才会觉得奇怪。 梁辛忍不住问了句:“那你的天梯之树是什么?” 很挪一笑嫣然:“五展梅,有毒的。” 十余里外,先前落海的天嬉笑和地嚎丧又向着长春天众人迎去,长春天看了看他俩,乐了:“湿了啊?刚洗海操呢?” 仍和以往一样,除了魁首之外,长春天门下人人都以面具遮脸,唯独一个消瘦老者是例外,神情淡漠,俯首站在长春天身旁。 老者既不看迎客娃娃,也不望向黑色岛屿,只是目光低垂,望着海水。 另外,在队伍中间还有一盏猩红色的大轿,显得尤为醒目”琅琊对梁辛摇了摇头,示意她也看不懂长春天摆出的阵势,不明白“天梯,何用、不知道轿中是谁、不晓得那个冷漠老者是何方神圣! 毫无征兆的,老蝙蝠突然笑了起来:“很有意思!” 八月十五,三宗聚首,不老宗得了贾添支持,雄心勃勃;缠头老爹顾念着“半个朋友”打定主意要给梁辛一个“名分。;长春天也不甘寂寞,早就有了周密准余… 三宗魁首,个个胜券在握! 第二八零章 我来道别 “春天众人卜岛!后,不老叉带着胸腹间打卜夹板的小吊来,长春天不像老蝙蝠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双方着实寒暄了一阵,其间小吊大哭了三次,不知又遭了什么难” 等不老祖孙走后,长春天弟子也近海处扎营,与缠头等人相距不过百余丈,几百人忙忙碌碌,都在挖坑种自己的“天梯”那顶大红色的轿子就安放在“天梯,树林中央小轿中人并不露面,另外那个清瘦老者则随随便便找个。(.好看的小说)地方一坐,也不理会旁人,仍自低头沉默。 长春天自己背负双手,溜溜达达地来到了缠头营地前,遥遥对着老蝙蝠拱了拱手,操着他那口浓浓的东北腔打招呼:“长春天见过老爹,您老挺好的呗?” 老蝙蝠从鼻孔中嗯了一声,算是应 长春天知道他的为人,也不动气,目光扫过缠头的阵容,其间还不忘和跨两、梁辛甚至琅挪都点头打过招呼。最后又把目光停留在梁辛身上,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只你自己来了,北荒巫和苦乃山里的大妖没跟着一起来?” 梁辛应道:“此行只是为了长些见识,不敢惊动那些前辈。” 长春天挑了下一字眉,显得有些滑稽:“刚刚老不死对我说,大会之前,他们要动用大法阵,在匿踪法术之外,再套上个坚固罩子,据说连破月三一都攻不破。之前没进来的人,之后可就进不来了,伏下厉害帮手在中秋之际突然现身的打算,可行不通…” 正说着半截,跨两就怪声打断了他:“不是哪个都像你那么小心眼,缠头赴会之人已经齐至此处,莫得再有旁人咯!” 长春天哈哈一笑,不再纠缠此事,岔开话题:“你们说,不老宗为啥不只把小岛封住了事,偏还要扩大禁制。连外面的十余里大海一起封住,平白浪费法术,这是整啥玩意呢?” 说完,也不等别人回答,长春天就直接给出了答案:“照我猜测,老不死在海里藏了些东西”这到正常,他们不知从哪学来了驻兽法门,既然能给岛上弄来了不少飞禽走兽,自然也会在海里准备些怪鱼恶蛟。” 随即他又自顾自的感慨道:“不老宗了不得了,陆上海中都有畜生帮手,还有力气发动壳子法阵,再加上那个邪里邪气的“到霉孩子,”都是你说的那个神仙相帮的忙么?嘿,自从上次苦乃山一别之后,我冥思苦想,可就是想不通,神仙相傻啊?为啥不找我合作。 长春天自说自话,表情时而凝重时而纳闷,显得煞有介事,可缠头众人中,上至老蝙蝠、下到普通弟子都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搭理他,只有琅娜始终把眸子盯在他身上,认真聆听,, 说了一阵,长春天终于觉出自己无聊来了,呵呵笑了几声,居然还不肯走,又望向粱辛重提往事:“北荒巫、妖猿,他们真不来?” 梁辛咳了一声,摇头笑道:“前辈正经有些多心了,那次你离开苦乃山不久,妖王大人就对那些面具厌烦了,自然犯不着再千里迢迢出海来找你。” 柳亦和跨两都乐了,艰御也面露莞尔。回头膘了梁老三一眼。 长春天仿佛没听出粱辛的讥讽,而是有些夸张的松了口气:“不是多心,是放心了!上次想要诛杀叛徒但却被他们阻挠,这次他们不在,总算没人拦着了!” 说话之间,长春天眼中陡然闪出了一抹精光,自艰挪的脸上一扫而过。 老蝙蝠咦了一声,总算撩起了眼皮,望向长春天,饶有兴起地追了句:“这次总算没人拦了?” 缠头弟子不像修天之士,更像黑道帮派,老大一开口,哗啦啦都跳了起来,琼环干脆已经散出了一身零碎,要不是被跨两拉住她就冲出去动手了。 长春天的营地与他们不过相距百丈,这边一动他们也忙不迭围拢过来护主,只有那个冷漠老者和大红轿子未动。 长春天挥手按住门徒,神情不变,目光直视老蝙蝠:“我的家事,老爹也要插手么?” 这个时候琅琊开口了,对着长春天轻声道:“我只是随缠头仙宗的队伍而行,并非要托于他们的庇护,你耐心些,等到中秋时,我会给你个交代。”随即,她又对着老蝙蝠敛衽施礼,诚恳道:“在来时路上,晚辈便决定了心意,前辈盛情,晚辈拜领于心,来世必报。” 老蝙蝠才不废话去劝,只是对长春天道:“中秋之前,别找她麻烦,否则你我两家直接开打!” 长春天正面色狐疑地打量着琅娜,闻言后吓了一跳,他知道老蝙蝠说得出做得到。他敢来赴会,自然不会怕了缠头帮,可正日子没到,也实在犯不着惹麻烦,平白便宜了不老宗,当即笑呵呵的一点头:“成了,您老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跟着长春天又转头望向琅娜:“其实,即便我现在捉了你,也要留到中秋大会结束时,再当众惩戒。” 很娜似乎根本都不关心自己的下场,几刚着长春天的话琢磨了片刻,笑道!“把我留到最后再幕三宗后用来扬威服众、杀鸡做猴?” 长春天满脸都是赞许:“伶俐丫头,总是能说到我的心坎里!” 老蝙蝠又来了兴趣,接口问道:“这么充足的底气,就凭那顶轿子,和他?”说着,老蝙蝠扬手小指向百丈外的冷漠老者。 而对方也终于抬起了头,望向了老蝙蝠,目光异常平静,两人对望了片刻,冷漠老者又复低下头,继续去看地面。 老蝙蝠脸上的笑容却更浓了,突然问长春天道:“能请来这样的人物,花了大价钱吧?以后的日子不过了?” 长春天摇了摇头,一反常态地露出了抹苦笑,低声道:“三宗合一。队伍大了同门多了,于小的们来说事件好事,可对大的来说,却是杀身之祸!不能独占鳌头,基本也就只剩死路一条了”性命攸关,不能计较代价了。” “这倒是句实在话。”老蝙蝠笑着应道:“还有什么话都直接说出来吧,别接弯抹角,麻烦得很!” 长春天的笑容又轻松了起来:“还有几句实在话,我说了,老爹可别发怒。 老蝙蝠大方点头:“有话就说吧。” 长春天直言不讳:“我本以为,老爹会有山中妖王和草原巫士相助,没想到老爹只带了些娃娃过来”说到这里,长春天闭上了嘴巴,剩下的话不用说。任谁都能听得明白,与不老、长春天两家亮出的实力相比,缠头的阵容实在有些单薄了。 缠头老爹摸了摸下巴,呵呵地笑了:“也不是那么糟糕吧?” 长春天会错意,还道老蝙蝠的意思是想独挽狂澜,凭一人之力挫败另外两家,摇了摇头说道:“老爹是千年前就名扬天下的大宗师,修为自然了得,不过老不死既然敢定下这场中秋之会,就算计到了你我两家的实力,可我有他算不到的奇兵,您却没有。所以您老输定了。” 这个时候血河屠子从旁边插口:“长春天,罗里罗嗦越扯越远要想拉拢我家老汉儿就直接说么,先开个价钱出来听听!” 听到现在,梁辛也觉得长春天是想来拉拢缠头的。 不料长春天却正色摇头,对着老蝙蝠道:“迫不得已时,我敢和你拼命;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敢小看了你!要是能被我拉拢过去,您就不是缠头老爹了!” 老蝙蝠哈哈大笑,身形一晃来到长春天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了,本想今晚去烧了你家的林子,就冲你这句话,不去了。” 长春天纹丝不动,神情坦然,也随着他一起笑了起来:“老蝙蝠是什么样的人物,岂能为我所利用。拉拢?嘿,自讨没趣罢了,我可不找那份不自在。” 血河屠子又忍不住插口问道:“不拉拢,那你娃来做抓子么?” 长春天没理会屠子的问题,而是拉回了话头,自顾自地向下说:“三家争雄,缠头独弱,可老爹却倔强得很,不受拉拢,那也只有一个结果了:大会之初,不老与长春天联手,先除去老爹这块绊脚石,之后再一决雌雄。” 说着,长春天顿了顿,又补充道:“老爹莫误会,我和老不死之间,从未有过共同对付你的约定,只不过。有什么样的情势,就会有什么样的措施,算是份默契吧!这场拼斗,争得不是名分,而是势力,只要除了老爹,我也好、老不死也罢,都有的是手段来收拢小的们” 跨两皱眉,屠子瞪眼,琼环直接往天上扔法宝,到是老蝙蝠没啥反应,挥挥手压住了儿郎们的躁动。 长春天根本不去看其他人,只静静望着老蝙蝠:“月圆之时,三宗魁首之中,第一个出局的,就是老爹您,我说了这许多废话,其实只为一件事……道别。” 这个“目的,就连老蝙蝠都大感意外,有些诧异的笑道:“道别?就凭着咱俩的交情,还配不上这两个字吧?” “交情是没有,不过钦佩却有一些,老爹黄泉在望时,总要来道别的。”这番话说得难听,可长春天却目光清透,其间并无一丝嘲讽和恶意,说完之后,对着老蝙蝠躬身一揖,竟不再多言,转身返回自家营地。 老蝙蝠没生气,但是心痒难耐,扬声喊道:“钦佩我什么?” 长春天脚步不停,向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应道:“等拜祭老爹时,一定如实奉告!” 老蝙蝠眉头大皱,被吊起了胃口,心里不上不下地难过之极,忍了片刻还是觉得胸口憋得慌,陡然扬声断喝:“老不死,应个声!” 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不老。的回答:“有事?” “告诉你一声,这两天里找个时间,老子要去放掉你养得那些畜生!” 明显,老不死大吃了一惊,脱口应道:“别来!你这人”长春天惹你生气,你干嘛来找我的麻烦!”长春天与缠头宗交谈时,并未布置隔音法术,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可凭着七川”大宗师的修为,怀是能听得一清三楚六“老子说到做到,答应长春天不找他麻烦,就不会再去了,说放了你家的畜生,就一定会放!”老蝙蝠的回答铿锵有力,缠头弟子上下欢呼,长春天则笑道:“哎呀妈呀,老不死,我刚才和老爹说的啥你都听到了,我可没挑拨,这事和我们没关系。” 老不死的声音又恨又无奈:“我知道,和你无关,是他混蛋!” 老蝙蝠心怀大畅,琼环更是眉飞色舞。抢步上前主动请缨去密林里放火赶畜生。 跨两知道老蝙蝠绝不会派妹妹做这件差事,但是又怕琼环自作主张,惹祸倒无妨,可密林里有老不死坐镇。岂是普通宗师能去的地方,忙不迭阻拦道:“你娃儿的道心不稳,修为变成了半瓶子,绝不能去!” 琼环眸子中的兴奋立刻消失不见,咬着牙想骂,可片刻之后,骂声不曾出口,红红的嘴唇却撅起来了小脸上尽是委屈,这次是真别扭了。 跨两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杀人是内行,劝解开怀却是个外行,站在妹妹身边,嘴里呐呐半晌也没能说出句整话,最后还是望向老蝙蝠求助:“老汉儿,你、你到是说句啥子么!” 老蝙蝠满脸无所谓,劝慰道:“你那点修为算个屁,全丢了也不算啥,甭一脸哭丧,没啥!” 不“劝。还好,老蝙蝠一开口,琼环都快哭了,眼眶中泪水打转,透过泪水目光变得模糊了,身前的同伴也都变得朦朦胧胧,正琢磨着放声大哭和动人究竟那样更痛快些的时候,突然隐约着看到老蝙蝠扬手扔给了自己一样东公同时笑道:“这个送你了,丫头,就看你的造化了。” 琼环扬手抄住老蝙蝠扔过来的东西,抹去泪水一看,是一枚镯子”又粗又宽,花纹古拙,入手沉甸甸的。 琼环不识货,有些狐疑地望着老蝙蝠:“这是抓子么?糊弄娃娃” 话还没说完,跨两和梁辛三兄弟就同时惊呼出声! 梁辛知道老蝙蝠狂狷豪迈,可没想到他会这么狂,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来自麒麟岛骸骨老兄的宝贝镯子送人了。 柳黑子也额头冒汗,不过他最近都和老蝙蝠在一起,知道师父只要一得闲就会把镯子拿出来研究,但始终也没能找到破解之道,此刻他在惊讶之余,到也猜到了师父的用意。 果然,老蝙蝠对着几个知情人笑道:“这枚镯子我破解不开要想看看里面的东西,便只有砸开了”可我又有些舍不得,干脆把它送给丫头。” 镯子要是送给别人,说不定还是舍不得砸,可琼环的莽撞之名威震西蛮,这件旷世宝物到了她手里,便只剩下一个下场了。 跨两早就凑到妹妹跟前,苗话耳语,把镯子的来历交代了一番,还生怕不够力度,特意指出曲青石的金尊墨剑,与这柄纳物镯子是出自一人之手。 琼环都快站不住了,望着老蝙蝠,语气里甚至带了些怯生生地问道:“真个真个送给我了?莫得反悔咯!” 老蝙蝠大笑点头:“就是送你的!可有件事要提前说好,如果真能砸出宝贝来,我要挑选一件,当初答应过胖海豹,有他一份的。” 琼环神情戒备,好像只护食的小豹子似的,把镯子死死抱在怀里:“万一里面就一件宝贝怎么办?” 说完,她自己就摇了摇头,撇嘴道:“你都答应人家咯,要是只有一件宝贝,就没我的份了” 跨两早都忍不住了,从一旁顿足道:“莫得废话喽,先敲开再说!” 与此同时,老蝙蝠扬声喝道:“缠头宗有事要办,哪个过来窥探捣乱,咱们就不用等到中秋了!” 长春天立刻表态:“你忙你的,我这边没事。” 老不死则打着商量,传话过来:“我不给你捣乱,你也别来惹我家凶兽啊。” 老蝙蝠撇嘴:“一码归一码,你那些畜生我惹定了!”说完。口中呐呐唱咒,片刻后双手一扬,一蓬灰蒙蒙地霎气凭空而现,将缠头宗的营地尽数笼罩,将之与外间隔绝开来,同时空气中异响大作,仿佛稀泥涌动,其间还混杂着蛇群迁徙、老鼠磨牙的古怪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显然都是些厉害禁制,不容旁人靠近的。 琼环已经晕了,抱着宝贝镯子转了半晌,才总算来到曲弃石跟前:“跟你娃商量个事情。” 曲青石翻手亮出墨剑”笑道:“帮你砸开镯子?” 琼环用力点头,随即又忙不迭地说道:“你小心咯,砸得轻些,只砸开镯子便好,莫毁了里面的东西”如此这般,嘱咐了不知多少句,最后才终于一咬牙,狠声道:“你娃动手吧!” 曲青石只挑了下眉毛,没动手,等了一会之后,淡淡地说道:“想我劈开镯子,你到是先把镯子放下啊。” 第二八一章 八月十五 笼罩于缠头营地上的灰色雾气仍未消散,此刻八月十五已至。(.无弹窗广告)夕阳沉入海面,明月东升而起。 不老抱着小吊,从密林中走了出来,与长春天相视苦笑:“就快到时辰了,他们还没完事?”不老宗以卜术入天道,凡是都讲求个吉利,三宗聚首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早就选定了合适的时辰。 长春天一字眉斜挑,笑道:“现在着急了?我还道你一直盼着老蝙蝠别出来呢。” 不老明白他的意思,苦笑应道:“先前我盼着他别出来,是怕他惹我家那些凶兽;现在盼他出来,则是怕他错过了吉时”他的话还没说完,自缠头营地之中突然传出了老蝙蝠开心无比的大笑声:“不娶媳妇不出殡,还求什么吉时?随即一道狂风凭空而现,将营地中弥漫的灰色雾气一扫而空,缠头众人也随之现身。 老蝙蝠的脸上满是疲惫神色,可脸上的那份笑意却酣畅淋漓。率领弟子们大步而出。 另外两家魁首迎了上去,不老笑道:“老爹一向说到做到,这次却饶过了我家那些凶兽,老不死何其荣幸,能让你食言一次。” 老蝙蝠也不去计较不老的话,摇头道:“我家丫头遇到了造化,相比之下你那些畜生算个小屁,哪还有功夫去管它们。不老正想接口,怀里的小吊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不老还当宝贝孙子又倒霉了,忙不迭去查看小吊却用力摇头,伸出一只小小手,牢牢指着跟在老蝙蝠身后的琼环。 琼环还是苗女打扮,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唯独脸上多了一只青铜面具。 面具是个无人识得的青目獠牙的鬼脸,雕工粗糙线条简单,全无古拙或者径直可言,比着民间娃娃的玩具还不如。 不老这才知道小吊这次不是遭灾,而是被吓哭了。 琼环嘻嘻一笑,收起青铜鬼面露出俏脸,对着小吊做了个鬼脸,娃娃立刻止住哭号,咯咯地笑了起来。苗女从手镯中得到了好东西,此刻心情大好,伸手从乾坤袖中摸了摸,居然拿出来一块蜜糖,对着吊晃了晃:“要不要吃?。 小吊立刻从爷爷怀里挣扎起来,死乞白赖地跳到地上。毫不犹豫地想着琼环跑去,刚跑了两步就踢在了石子上,一个跟头摔向地面。 在场的都是高手,哪能着着他摔跤,或惊或笑中不少人出手,闪身抢出搀扶,可谁也没想到,就是因为救娃娃的人太多,彼此拥挤碰撞,人人都被同伴撞开,竟没有一个人达到目的,到最后小吊还是一头戗在地面上小鞋踢飞小手乱挥、哇哇大哭,, 众人面面相觑,命薄福浅,果然不是乱吹的。 这个时候,不老宗的天嬉笑、地嚎丧两个丑娃娃跃身半空。 金袍天嬉笑扬声笑唱道“吉时将近,为防宵护岛大阵这便开启了。” 不老笑呵呵地对着另两家魁首解释道:,“这座法阵对外不对内,许出不许进,不会妨碍到两位和弟子,不过要是还有同伴未到,可也就进不来了 老蝙蝠和长春天没啥表示,不老这才回过头,对着天上的两个丑娃娃点点头。(.无弹窗广告) 银袍地嚎丧阴声长喝:”见阵,如钟”。话音落处,一道七彩光华冲天而起,片刻后自空中徒然传来一声惊雷,光华四散洒落,将黑色岛与周围方圆十余里的海域尽数包裹起来。 又片刻后,一阵钟声自小岛深处悠扬而起,吉时已到,大戏开锣! 两百多名丑娃娃引动法术,自密林中现身而出,列于掌门身后; 长春天门下弟子也纷纷跃起小并不是跟上掌门,而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天梯之树旁,显然是在准备一道稀奇阵法; 只有缠头弟子,稀稀拉拉,队形松散,一个个吊郎耸的,全都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架势。 天嬉笑与地嚎丧同声开口,朗声唱到:“皓月当空之际,三宗聚首之时” 刚唱了两句,突然一道破空声起,老蝙蝠跃身半空,冲到天嬉笑与地嚎丧身旁,抬脚将他们踹了下去! 不老脸色微变,抬头断喝:,“老蝙蝠,你做什么?” 缠头老爹在半空盘旋,衣袂随风猎猎而响,真就仿佛一头巨大的蝙蝠,开口时声音干枯,听上去让人觉得耳朵都要干泪开裂似的:”人人心知肚明,今日聚首只为三宗合一,既然如此,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长春天一笑,附和道:“不错,不老宗办事光顾着排场,忒不痛快,不就是选个首领出来,领着大伙共抗天门,齐登仙途” 老蝙蝠谁的面子也不给,突然断喝着打断:“前半句是废话。后半句是屁话!哪个。告诉你,首领是要领着你们抗天门、登仙途的?首领就是首领,他想做什么,你们便只有听令的份。他要开饭馆,你们就都去跑堂;他要做龟公,你们便都去给老子卖屁股吧明凶二兰。不过如此!今夜之会唯我子弟独尊。不老和长窟;都把名号撤了吧。”说着,老蝙蝠发出一串桀桀怪笑,伸手一指长春天与老不死:“不是说,老子要第一个出局么?随你们心愿,两家并肩上,什么天梯、畜生、轿子、到霉孩子。统统放出来,看看缠头宗的妖怪们会不会当回事!” 怪笑之下,一群缠头妖人齐声欢呼,梁辛更是跺脚大笑,干爹这半个朋友,果然霸道地不像话! 长春天和不老对望一眼,前者面色无奈:“得瑟啥啊,可总要掂量掂量实办吧?” 后者则缓缓地摇头,望着老蝙蝠笑道:“你自己也说,今夜之会是为了三宗合一,又不是谁要灭掉谁,非要说杀人的话,,缠头宗里要死的也只是你小的们是要收编的。” 不老的声音刚落,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百多名缠头弟子几乎异口同声,操着苗腔汉话骂道:“放屁!” “没打过,老子懒得跟你们提实力,倒是收编这件事”少拿你俩门下的狗子来量我座下的娃娃。(.)”笑声中,老蝙蝠的声音徒然阴冷了下来:“废话和屁话都听够了,你们舍不得动手,老子可要开打了!” 说着,老蝙蝠双臂一敛。俯冲回到自家阵中,回头对着柳亦道:“徒弟先上,把不老宗养在林子的畜生都给我赶到海里去,嗷嗷乱叫,听着心烦!” 梁辛吓了一跳,只凭那些凶兽的嚎啕之威就能知道,它们绝不是六步初阶能对付的,大哥上去纯粹是送死。正想请命替老大出战,柳亦就笑嘻嘻的拦阻了他:“有你忙的时候,先歇着吧!”说话间,大步踏出队列。 看着柳亦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不老哑然失笑,语气里尽是讥诣:“你是老蝙蝠的弟子?是不是得罪你师父了,他才派你出来送死?” 柳亦一点也不讲究,呸的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上:“师父让我对付畜生,你是让一边去还是跳上来跟我打,自己掂量!” 缠头弟子哄笑叫好,不老皱眉冷笑:“想寻死,便由得你了!”继而回头传令:“丑子们,把兽儿带出来亮亮相吧!” 谕令嘹亮,响彻天地,十余名赤身裸体的丑娃娃同时跃到半空,手中各自擎着锣鼓似的古怪法器,鼓噪之下。不老宗秦养于此间的凶兽尽数发动! 小岛上,血色的兵蜂、三只脚的乌鸦、头顶长刺的怪蛇、身披紫色长鬃的饿狼”数百头匪夷所思的异兽汇聚一起,嗷嗷怪叫着,在锣鼓驱赶下,自密林边缘现身而出; 海面上,或长颈獠牙、或刀鳍大鳌、或龟甲鳞枪,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海兽怪鱼浮出水面,振声狂吼! 小岛上下腥风颤颤,数不清的狰狞怪兽耀武扬威,只等主人号令,它们便要择人而噬。 野兽不易控制,一旦见了血腥便是一场杀戮,不老意在扬威,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放出这些凶物乱杀乱咬。 柳亦被这群丑陋东西吓了一跳,忙不迭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木铃锁,用力捏碎,也不知在向谁传讯。 就在木铃锁破碎的同时,一阵呼呼的怪叫声,突兀地从海面下传了出来,即便万兽嚎啕也遮掩不住!跟着。几朵毫不起眼的水花溅起,一条脑袋上顶了小半只残冠的小蛇浮出海面。 梁辛目力精强,一眼就看见了小蛇,又惊又喜的咦了一声! 秃脑壳的小播烦,梁磨刀的老熟人了。 小家伙一露面,片刻前还嚎啕嚣张凶猛海怪却尽数变成了仓皇地鱼,忙不迭向着四周散去,遥遥望去,海上的情形颇为诡异,数不清的巨大海兽,围成了一只方圆数里的圈子,圈子之内,就只有一条不过二尺的小黑蛇” 秃脑壳煞有介事,把脑袋转了一圈,先看清楚海上的情势,这才摔打着尾巴跳了几下,紧跟着在它身后,又窜出七八条同类,体型都和它相仿,一群小蝼甥现身之后,彼此招呼了一声,立刻催动身形。向着周遭的大海兽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在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自光之中,大海徒然炸开了锅。 海上那些怪物虽然体型巨大,但都是些畜生,全无修行可言,半时依仗着牙尖爪利在近海中横行霸道,但是论起实力,比起当初梁辛在深海遇到的那只老蚌都远远不如; 而这群播烦虽然是小家伙,但天生是大洋中的霸主。 双方对上之后,别说斯打,就是小播蜡身上与生俱来的妖威。便让大群海兽吓破了胆子,海面上一下子就乱了套,不管是小丘大的螃蟹还是十余丈的恶蛟,竟没有一头敢和小婚蜻放对,全都掉转身形四散而逃” 饶是不老宗那些弟子全都道心坚固,也忍不住齐声发出一阵惊呼,数不清的巨大海兽,竟然会被几条小蛇赶得乱逃乱撞!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海面就平静了下来,众多海怪逃了个无影无踪,几条小蛇耀武扬威,术二六,终干,秀脑壳发现了乌年的熟人,力刻绷直刁渊,册得快如离矢,直接窜到梁磨刀跟前,二话不说,先跳起来对着他梆梆梆撞了三下头。 一群小蛇也都追上来打招呼小梁老三哈哈大笑。 海中的怪鱼跑了个一干二净小可岛子上的凶兽仍自集结,这些天上陆上的畜生对小蟒蛇不怎么畏惧。仍呲牙咧嘴,吼个不休” 柳亦撇嘴笑道:“还没完事,叫唤个屁!” 说话之间,扑哧、扑哧,又从海面上传来了两声水响,涟漪跌富中,两颗湿漉漉的脑袋,从海面下钻了出来。 脑袋不毛发更长,被海水浸湿后紧紧贴在皮肤上,连脸孔都被遮住了,根本看不到两人的模样”不过就算他们洗了头,梁辛也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大毛小毛。 两个小蛮子修为浅、眼力差,没能从远处人群中找出熟人,彼此对望了一眼,透过毛发间,哥俩的目光都有些疑惑,好像不知该干点啥。 柳亦扯着嗓子对他俩大吼一声:“上来啊,愣着干啥!”说完之后,就好像没他什么事了似的,溜溜达达的返回同伴之中。 &n bsp;大毛小毛同时怪叫着答应,其中一个扬手晃动金铃,跟着一道道粗大的水中轰然而起,百余头巨蜥跃出海面,一瞬之间小岛上的凶兽尽数弓身后退,神情戒备,死死盯住海面! 万兽齐喑,只剩金铃急促!小婚煽、尾巴蛮、骨瘤蜥”梁辛又是惊喜又是纳闷:“它们怎么会在这里?都泡好大粪了?,小 “前阵探岛时,看到丑娃娃们忙忙碌碌往这边运送凶兽怪物,要说怪物么,可不光他们不老宗才有!师父跟我气不过,抽空回了趟麒麟岛,把你的骨瘤蜥也弄了过来,那个铃锁咱们用不好,自然也要把两个。小蛮子一起带着!”柳亦笑着回答:“至于泡大粪这事”应该还没全泡好,不过己经有了些变化了,我和师父从其中挑了一百头大个的。 说着,柳亦伸手指了指正慢慢腾腾浮海而渡的巨蜥们:“咱这不是打算抽不老宗的脸么,生怕事先露了伏兵,就没大张旗鼓的飞过来,而是从海下潜过来的” 这些巨蜥都从麒麟沼中泡了一阵,身体炼化虽然才刚刚开始,但是也带上了麒麟的气息,于不久前随着老蝙蝠从海下掠过。 麒麟与播螃是天敌,对彼此的气息异常敏感,刚下海不久,他们就被附近那群小蝼甥发现了。 秃脑壳它们已经安顿好了正蜕皮脱变的老祖宗,又变得无所事事,成天在海中嬉闹玩耍,如果是正经的麒麟气息,这群小家伙早就扛着老祖宗逃之夭夭了,可巨蜥身上那点味道也要差得远,秃脑壳和同伴还当是有娃娃麒麟或者串种的小兽经过,结成队形张牙舞爪地就杀了过来,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都是老熟人。 由此,秃脑壳它们也跟着柳亦师徒一起过来玩耍。 到了附近,大小怪物和两个蛮子娃娃。都被老蝙蝠用法术护着,藏在水下,事先约好只等木铃钻传讯,便由大毛小毛先放出播煽清空海面,再统御巨蜥登陆小岛。 梁辛和缠头众人未到时,老蝙蝠师徒也懒得上来应酬,就一直待在下面等候。 柳亦大概把其中的过程介绍了下,由此梁辛也恍然大悟,为啥他们上岛的时候,柳亦师徒会从海里窜出来。 哥俩说话的功夫里,大毛小毛已经摇晃着铃锁,带着百余头骨瘤巨蜥登上小岛”, 海兽惧怕秃脑壳,是因为小蝎甥的身上有天生的妖威;现在这伙子大蜥蜴,先别说它们出身凶岛、战力惊人。就只身上带着的麒麟气息,便足以让岛上的凶鸟怪兽胆颤心惊! 此刻岛上的怪兽,与刚才海中的恶鱼如出一辙,谁也不敢和这些大蜥同在一片岛礁,哄得一声四散而逃,任凭天上的丑娃娃敲破了手中的锣鼓,它们也不闻不问,好像发了疯似的,会飞的振翅远遁,没翅膀的干脆一头跳进海中,觅水逃命,不过几个弹指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海中小婚甥发威;岛上,骨瘤蜥称霸,不老神情惊愕,长大了嘴巴,悄咙中咔咔作响,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老蝙蝠哈哈大笑,不再看不老,而是要向了长春天营中的那片天梯林:“畜生跑了,该拔树了,琼环丫头 正传令间,曲青石突然跨上了一步,对老蝙蝠躬身道:“老爹,天梯木行,由我来吧!” 依着琼环的性子,别人替她打架,和要她小命也没什么区别,可一看到是曲青石出来抢生意,居然笑嘻嘻地不说话了。 老蝙蝠无所谓地挥挥手:“谁去都成。只要放倒那片林子就行!” 曲青石轻声应命,迈步走向了长春天的营地!, 第二八二章 论而不战 ,蛇游泳。所以海怪盅跑:大蜴岸,继而群兽溃散,“稼优引比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没有一次撕咬、搏斗。 不管过程如何,总归缠头宗的怪物大获全胜,长春天也总算明白了,老蝙蝠这趟不是白来的。可即便他已收起了轻视之心,在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要来拔自家林子的时候,脸上还是显出了些无奈,缓步迎上了曲青石,诚恳道:“回去,换你家老爹吧。” 曲青石也停下脚步:“今夜所有战事。由我们几个晚辈承担。不打算请老爹下场 长春天嘿了一声,也不再废话,转头便要命弟子发动,不料曲青石又开口道:“且慢,我还有话想说。”说话之间,曲青石扬手亮剑! 长春天冷笑出声:,“偷袭么?你还差得远!”话音落处,一条青青蟒鞭自他身后凌空而现,鞭稍吞吐,直刺曲青石。 曲青石却未扬剑而攻,只是身形一晃避开藤鞭,随即将手中长剑的剑柄倒转,递向长春天,同时说道:“这把剑,请你过目 长春天凝住神通悬而不击,并不去伸手接剑,而是望着曲青石道:,“论而不战,虽无伤亡,却有输赢 曲青友点了点头:“你输了,就把天梯树尽数挖出,放躺便好,老爹嫌它们碍眼;我输了,随你处置。” 长春天笑道:“我不要人,你输了,把这把剑中的元神洗去后赠我,另外我还要那些小蛇和蜥蜴!” 曲青石嘴角轻轻抽了下,算是笑了下:“便依着你!” 梁辛在后面看着,见二哥出阵却又不打,全不明白怎么回事。琅娜一如既往,趁着长春天与曲青石交谈的空子,轻声给他解释道:“修士神通威力强大,全力出手常常会难以控制,难免死伤。修真道上原有这样的一个法子,双方没有深仇大恨,只求分出胜负,不想生死相见时,大可“论而不战”摆一摆神通与道法”如果有一方能服气认输,便不用打了。” “那要是不服气呢?” “那就动呗。 梁辛眉头大皱:,“那这个”论而不战。有什么用,反正都要打 琅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逮谁和谁玩命,这个法子对你当然没用,可是对我师父多半是有用的,毕竟,他珍惜羽翼呢!” 梁辛弄明白了什么是“论而不战”当即扬声开口,对着长春天喊道:“二哥若输了,我也赔给你,任你处置!” 长春天哈哈一笑,点头道:“也好,反正是白赚的。” 曲青石笑着回头瞪了梁老三一眼,随即将手中长剑轻轻一抖,遽然一串剑鸣惊天,黑色光芒凌空而起! 刚刚亮剑时,曲青石未展墨剑气势,直到此刻才催动剑意。墨歹是金行至尊,躁动之下金之锐意纵横四溢,原本徐徐而轻柔的海风,都被染得凄厉躁动。 长春天明显吃了一惊,先前他也只道这把剑不错,可无论如何不曾想到,此剑竟锐意如斯。 曲青石淡然道:“锐金克木,你如何御之?”说着,再度将长剑递的长春天。 飞剑法宝,与主人心意相通,自不怕被人抱着逃跑。 长春天刚刚把墨剑接过,手腕便是微微一沉,低声说了句:“好沉重的家伙!”跟着伸手拂过剑身,细细感受”半晌之后,长春天才长吁一口气,将墨剑还给曲青石,认真点小头:“难怪由你出阵,只凭它,便有资格与我的天梯一战了。不过,只凭这把剑,你难胜我,,你可听说过“木举人。么?” 曲青石传承了祝楼牧童儿的全部记忆,对木行有关的道法神通多有了解,觉得“木举人,这三个字有些熟悉。皱眉寻思片刻,终于想起了它的来历。 “木举人。是一门木行的奇异功法,早已失传,来源更不可考,修习的条件极为苛刻,就算学有所成,对自身的真元、神通也没有一点帮助,还是凡人一个,只不过寿数变得长许多。同时一旦修习了“木举人”就再不能去碰其他的道法了,否则便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而将此术修到了极致,也只能施展出一个神通:因材施教。 “因材施教”与点石成金、撒豆成兵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施展之下,可以点化“灵木”化作青木神将,诛妖伏魔,战力惊人。当然,不同种的灵木所化的神将本领也差异极大。这才有了“因材施教。之说。 只不过,点化出的神将,在行动时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并不会听奉木举人之令。 所谓“灵木,指的是开通灵智、却尚未成精无法挪移的草木,世间少有,寻之不易。 木举人修炼慎,,比艰辛:练成!后不能自只打架木,极为难弄罕姚并月到了点化了,神将又不能为己所用”这样的功法,干脆就没有一星半点的用处,失传了简直就是天经地义。 其实,这样的无用功法,在中土上还真有不少。究其缘由,这些功法都是“失败品。自远古起便有修天之士。千千万万年中,不知有多少法术神通被研创出来,既然是“研创”当然可不能样样都大获成功,像“木举人,这样的功法,原创者的本意肯定不会是这样,可到最后目的没打成。虽然功法没有用处,但毕竟有番心血在里面,烧掉实在舍不得,由此也随着门宗内的各种典籍一起保存、跟着流传下来。 长春天见曲青石竟然知道“木举人”有些意外的同时,也露出了一份轻松:,“你能明自就好,否则解释起来,实在麻烦得很。” 对敌时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白脸,这次也摇头苦笑:“这样的功法,还有人去修炼它?” 长春天无比认真的点点头:”就连狠娜都不知道的,我的师兄,就是木举人。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天梯林中的那顶猩红大轿,跟着又岔开了话题:“狠御丫头应该说过天梯了吧?” 说话的时候,长春天遥遥看了琅琊一眼,后者对着师父微微一笑,躬身施礼。 长春天口手了一声,没理会狠御,勇度望向曲青石:“天梯只是凡木,只是与我等五感相连,能帮我们感受自然生息,于悟道有利,于神通却无益。不过”说到这里,他的神情里带了些无奈,不似作伪:“请你想一想长春天的位置,这道天梯之术,又何必传给门下?” 邪道门宗无时无刻不在应付着天门的围剿捕杀,长春天自己要追寻天道,修炼天梯倒无可厚非小可对他而言,门下的弟子、高手,最重要的却不是能否飞升,而是神通战力。 有修炼天梯的功夫,还不如让真元转几个大周天强化身体来得更有用” 跟着,长春天又把话锋一转:,“不过有了木举人,事情便不一样了”。 曲青石也算是当世木行道的大行家,听到这里便恍然大悟,忍不住真心赞了句:“果然了不起”。 长春天门徒修行“天梯”虽然没有人树合一那么夸张,但五感相连的过程,实际便是将自己的一部分元神度入其中,去感知天梯生长、以求领悟草木真意。 长春天弟子在感受天梯的时候,天梯体内也就有了灵智,虽然不是树木自己的灵智,但是也符合“因材施教,的要求,木举人出手点化,所有的天梯都会变成青木神将。 而这些天梯的灵智来源于长春天弟子。化作神将之后,长春天弟子的意志便是它们的念头,这一来,自然也就没了“不听封。这个麻烦。 其实长春天这一脉,原本只有“天梯”没有“木举人”是长春天的师父早年突然奇想,悟道了两术合一的法子,继而费劲辛苦,寻来了“木举人,的法诀,又刻意栽培了一个弟子修行此术。 长春天这才有了个木举人师兄,否则谁会平白无故去练这门子法术。 这是长春天的杀手铜,就连亲信弟子,也只知“天梯”不知“木举人”八月十五之会,他为了自保、更为了夺魁,才把他们亮了出来。 这次轮到曲青石长吁一口气,对着长春天拱手行礼:“由衷钦佩,心悦诚服!” 长春天却显得很是意外,愕然道:“认输了?”随即笑容满面,东北腔十足:“这事整的,老兄弟还真是痛快人 曲青石失笑摇头:“我由衷钦佩的是“木举人。和“天梯。这两门都没什么用处的法术,合到一起居然效果惊人;我心悦诚服的则是想到这个办法的前辈高人。这可不是认输,你莫误会 长春天满脸失望,哦了一声。 曲青石继续笑道:“青木神将虽然厉害,可也得对应灵木的品级,天梯化作的神将多少逊色了些,何况锐金克木,我的墨剑天生就占了些便宜,要打起来的话,输赢可还真不好说。” 长春天呵呵一笑:“那就没法子论了。只能打” 话正说着一半,曲青石又复摇头:“不用打,我刚只论过了墨剑,还没完事说完,他退后了两步,双手结印,口中低声念唱咒诀,不久之后陡然扬手一番,低声叱喝:“长来!” 黑色小岛突兀一震,悉悉索索的细响自小岛深处传来,过了片刻,只见一棵祝树冒出尖儿来,越长越高、越粗壮,一路疯长不停,竟隐隐有了通天之势! 长春天是识货之,只一眼就看出了门道,小小凶!树大招风。!你是瑰楼传人。”鹏※ 曲青石有些不耐烦:“其他的回头再说,先论一论这道法术吧!” 长春天二话不说,抬手向着不远处的不老宗门徒打出了一记神通,威力着实不可神通冲到半途就突然变向,被天枫引走了,长春天这才点了点头:“果然是树大招风,木防之最!” 不老从旁边冷哼了一声。大群丑娃娃人人向他怒目而视” 青木神将也就是个称呼,不是真正的天兵天将,打架时主要靠的都是各种法术,可树大招风在此,在它们的法术攻破天杭之前,就只能靠身体去硬抗曲青石的墨剑了。 天枫现身,本来也就不用再论了,可长春天还不肯认输,摇头强辩:“青木神将身体坚韧,你的墨剑虽然神奇,也未必就能占到太多便宜 这个时候柳亦从后面怪声笑了起来:“老二,甭跟他废话了,论不成,开打吧!咱不拔树了,咱砍树”。 贾添想借着不老宗来一统邪道,曲青石又何尝不是要帮着兄弟来夺这份势力,在他眼里,“木举人天梯,早都变成了梁辛口袋里的宝贝,现在要是放手一搏便难免伤亡,他替自家老三心疼。 何况浩劫将近。曲青石连金玉堂都放过了,若非万不得已,更不会去动长春天的门人。 除此之外,曲青石心中还有个与长春天有关念头,不过此刻 还不能确定,要等到完事之后和大家一起商量。 听见柳亦的话,长春天心里挺不踏实。对着曲青石挥了挥手。大方笑道:“打打杀杀,岂不是白论了一场,干脆算打和吧,没事了,” 话一出口,缠头弟子起哄声四起,琅绑笑得花枝颤颤,对梁辛道:“我师父就是这样,从不顾及面子。” 曲青石也被长春天给气乐了,笑着说道:,“除了这一攻一守,还有件事情你不知道。” 跟着他也不容长春天在说什么,扬手将墨剑放飞空中,继而口中再度唱念大咒!谕令到处,千万枫叶现身,汇聚如练,自三宗围拢而成的空地间奔腾起伏,浩荡不休,” 岛深处,天拨耸立;半空里,墨剑激射;空地上,枫瀑轰鸣! 而长春天的脸色却一变再变小最终,也只从牙齿缝中挤出了三个字:,“不可能!” 曲青石徒然提高声音,纵声大笑:“你不知道的事情便是,墨剑与天探施展只占走我小部分力道,我还有余力催动其他神通法术!” 树大招风成形之后,会主动聚敛天地间的木行原力,用以消耗敌人的攻击,其间虽然需要主人维持,可消耗的原力不多,若非这个神奇之处,又哪能有那么惊人的防御之效; 而墨剑也与普通法宝迥然相异,一般的法宝与主人元神相通,在发动时会从主人处借力,说穿了,也就和武夫耍大刀一样,大刀虽然锋利,可耗用的却是主人的力量。 但是墨剑之中有一段无智元神,当曲青石以墨剑御敌时,只需要动动心思。剑的力量都来自这段元神,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一点,倒和梁辛的戾盅红鳞颇有相似之好处。 树大招风让敌人的法术落空;墨剑锐金让敌人无法招架;如果曲青石再发动一道明月入桅呢? 木举人因材施教,天梯化作青木神将。长春天的奇术不同凡响,可是对上了曲青石,也绝无胜算! 所以长春天在回过神来之后,也只剩摇头苦笑,对着曲青石拱手道:“我输了。阁下论而不战,长春天承情了说完,又对着门下弟子挥了挥手:“把天梯都挖出来,放躺喽 天梯漂洋过海的来到小乌上,自然不那么容易枯萎,只是挖出、放倒,对长春天而言根本没有损失。 曲青石点头而笑,转身走向自家阵中。 先是不老宗群兽溃逃;继而长春天天梯拔除,接连两场,兵不血刃缠头宗大获全胜! 这个时候,不老突然踏上一步,对着曲青石淡淡开口:“你的身份,总要说清楚才好。毕竟这个岛子,不是天门弟子能来的 站在缠头营地中的柳亦突然笑了,拉过梁辛低低耳语:“跟你论,老二是老魔君的干儿;跟传承论。他是槐楼弟子;跟情分论,他恨不得做离人谷的女婿;跟仇家论,他是荣枯道的生死大敌;跟差事论,他是九龙青衣”老二的身份,可还真不容易说清楚!” 梁辛笑得比柳亦可夸张多了,顺着大哥的话点点头:“恩,还差一个,跟你论,二哥是舅舅!,小 第二八三章 铜头朋友 年!兔年甲! 祝兄弟姐妹大发横财! 祝我的编辑。(.)长天巨、红茶巨、海星…大发横财! 还要祝小杰哥大发横财! 恢复更新。最近没啥特殊情况,应该不会请假。大伙放心哈 一楼爆水管,全楼停水,经多方扯皮最终确认,三五天内修复元,望。豆子携眷离家,为了水源迁徙,很有生活在非洲草原的悲壮葫芦老爷有些魂不守舍。 最近这几天里,总有一阵阵蜜桃异香出现,香气诱人,但一闪而过,葫芦在苦乃山里跑了几百年,奇花异果着实吃过不少,可从未闻过这么香甜的味道。 嗅起来,像极了前辈提到过的灵果“鼠儿蝼”让人着急的是。只有香气,却找不见果子。 猴儿谷四周方圆十余里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谷内更被他搜索了几个来回,硬是查不到香气的来源直到刚才,他才恍然大悟。“鼠儿蝎,的味道,居然是从铜头嘴巴里传出来的。 葫芦从山谷入口旁经过的时候,铜头正守着颇质打哈欠, 葫芦站住了脚步,伸手指了指铜头的嘴巴:“你吃过鼠儿蝎?。 铜头点头。 “还有么?”葫芦老爷的目光里满是期待:“一枚鼠儿蝼,我还你自由”放你一个月的假!” 鼠儿蝼对修真练气的功效。比着百年老山参还不如,它能成为天下难寻的灵果,只有一个原因:太好吃了。 因为“太好吃了”就含了个大妖门房实在有点赔本,葫芦老爷总算悬崖勒马。 “只剩这个了。 。铜头的腮帮子动了动,把一枚被口水涂得亮晶晶的果核吐到手上:“给你砸晒换三天假成不?。 葫芦犹豫了下。伸手接过果核,一点也不嫌膀攒,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同时还不忘掉书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随即目光低垂满脸享受,口中啧啧有声, 砸么了一阵,葫芦才口吃不清地问道:“哪来的?” 铜头如实回答:“前阵子家里不是来客人了么,他们送的上次梁辛把大批修士送来猴儿谷大眼囚禁时,有承天道宗的高手进山来探望大妖铜头来着。 铜头的前辈和承天道宗的祖上曾经并肩御敌,这才结下了些渊源,但是早在几百年前,双方先长死后大家就没了来往,这次承天道不知为了什么事情突然来访,还着实送了些贵重礼物。 葫芦闻言点了点头。神情淡漠,可语气里却压抑不住地期待:”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来送果再来看你?既然是你家的集戚。我也去见见。” 铜头耸了耸肩膀:“也许明日、也许千年,难料断!” 苦乃山的妖族里,铜头这一脉拂韩精怪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葫芦可没想到铜头竟然能说出这样一句“大智慧褐”暗自吃惊的同时也不甘示弱。慨叹道:“是啊,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盼也没用。” 葫芦心中戒备,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思辨。上输给铜头,心中转念如电玩命地去回忆自己记得的那些成语 铜头直接傻眼了。扬起爪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愣愣地问:“啥意思?。说完,又把爪子伸向葫芦:“该还给我了 葫芦也有点发懵,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只得高深莫测地一笑。回答:“你猜呢?”说完,嘴巴用力,又顺了晒桃核,低头吐还铜头。 铜头捧着桃核,大脸上都是迷惘:“猜、猜啥?” 葫芦总算明白自己是“杞人忧天,了,人家铜头压根没想来思辨。松了一口气,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些老道什么时候再来?什么明天、千年的。没有个准日子?。 铜头老实巴交地回答:“天门那些老道最近打算对付一群邪道妖人。不过对方棘手得很,。小 葫芦老爷皱了下眉头:“打算请你们出兵?”跟着,他又摇头道:”别去!” 如果要找出一个词,来影容苦乃山里的这些大妖,非,煞有介事,这四字莫属。葫芦也好、铜头也罢。从祖上起就在深山中繁衍生息,少与外界联络,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好多平常小事都被它们看得重要、玩得开心不过,这可不表示它们都是实心眼的傻瓜。铜头咧开嘴巴笑道:“当然不能去,八大天门都对付不了的敌人,凭着我家这点实力,去送死么?何况他们也没请我出山。承天道的人把话说得很明白,五大三粗会先用自己的力量围剩敌人,胜算颇大。不过这伙妖人的也颇为棘手,说不定就会突围,所以天门高手才要再布置一座杀阵,若第一手击杀失败。天门自有办法将敌人引入杀阵。” 葫芦对成语很敏感,听到“自有办法,这个词,忍不住插话问道:“什么办法?。 铜头却岔开了话题,提起了另外一桩事情:“这几天里,离人谷联络了些凡间奇门,在镇百山附近和咱们苦乃山中大肆搜索” 这个事的内情粱辛早就告知了葫芦,离人谷此举是为了破解“千个。圈图,的秘密,此刻突然听到铜头提及,葫芦有些纳闷:”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铜头压低了声音,满脸神秘:“当然不妥!离人谷最近风头好大,连卸甲祥瑞和破月三一都折在了他们手里,这样的门宗,突然开始神神秘秘地找东西,而且不和同道通气,反 间势力联年现在外面的传言很多其中可有不少得,他们是在发现了玲珑玉匣的线索!” 葫芦吓了一跳:“什么乱七八糟的,纯粹谣传!”说完,又想起了一句好成语,应景地摆出一副高手模样,背负双手,淡然笑道:“谣言止于,止于。咳,总之莫在传了。” 铜头双手一摊:“是不是谣传无所谓。关键是其他几个天门打算着,若第一击失败,就用这个传言弓那些邪道高手进入杀阵!” 葫芦大概听明白了,正道想要用这个谣言来布置陷阱,如此一来,杀阵的选址就只能是两个,地方:镇百山或者苦乃山。 前者是离人谷的老巢。天门不能也不敢把火烧到秦孑身上去;而苦乃山中妖族横行,要想在这里动用厉害法术,就得先征得精怪们的同意。由此。与铜头一脉有些渊源的承天道才被选为了代表,进山来找铜头,托请它代为疏通。 “天门的意思呢,最好是咱们能伸手帮忙;不过不帮忙也没关系,退而求其次。只要咱们别捣乱。他们便心满意足了。” 这个时候葫芦突然眯了下眼睛,沉声道:“你再把这句话重新说一遍!” 铜头不明所以,当即又重复了一遍。末了才补充着问道:“怎么了?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 葫芦微微一笑,默默念叨了几遍,把“退而求其次,这五字成语牢牢记在了心里,这才一挥手,当然不能解释催促道:“没事了。继续说吧。”铜头也不再追问,径自笑道:“人间修士打打杀杀。和咱们有个,狗屁关系。就是借个地方布阵,我估摸着你们也无所谓,我就替大伙做主应承下来了。” 铜头应承下来的。是借出一块无主的荒山给天门布阵。至于请群妖出手帮忙之事他没答应,这事它可做不了主,山中的精怪大都孤僻。多半不愿介入人间修士的争端。 葫芦又问道:“天门要对付谁你问了么?” 铜头摇头,也不知道是没问还是对方没说,反正不知道答案。 梁辛与邪道之间的渊源,葫芦一清二楚。橙黄色的眸子溜溜乱转,琢磨了一阵之后再度开口:“你给承天道传个话,这个事情,咱们帮忙!施法布阵也好、领兵杀敌也罢,不管干什么,总之这件事咱帮他们!” 天猿一脉是苦乃山中的精怪之首,葫芦的威望比起铜头也要高得多。若真要带着大伙管闲事,山中妖王大都会来凑个热闹。 铜头愣了愣,先前他还道葫芦不会掺和此事,干脆都不曾提及。没想到葫芦居然主动请缨。 不等铜头再说什么,葫芦便又复开口:“不过不能白帮忙,得有报酬。我要鼠儿蝼!”说着,葫芦缓缓的伸出了四根手指头,斩钉截铁道:“三枚鼠儿蝼,一叮,都不能少!” 提到鼠儿蝎。铜头这才想起来手心中还有颗桃核,把大手一抬。将桃核扔进了嘴里,片刻后叹了口气:“没啥滋味了。” 葫芦认真地说:“你使劲嘬嘬。还有丝儿甜头。” 一边嘬着腮帮子,铜头取出了承天道留下的木铃锁, 东海千里之外。黑色的无名小岛上。正回归缠头阵中的曲青石站住了脚步,转目望向不老:“我的身份,有什么不妥么?” 草木妖元小极楼传承、金尊墨剑,不久前曲青石“论而不战,长春天,样样手段层出不穷,技惊四座。如果这场“中秋之会,开在百年前。凭曲青石的显出的实力。大家就不用打了,直接奉缠头为尊然后散余” 但现在不一样,不老身后还有奥援。自己也准备得无比充分,就算杀出个年轻高手,他自忖还应付得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设法把曲青石拔除,毕竟这个小白脸的威胁太大。所以才要抓住曲青石的出身。不一定非要打杀,至少也要把他赶走。 梁辛和柳亦则借题发挥,嘻嘻哈哈、又是女婿又是舅舅的。说得挺开心,老蝙蝠、跨再等人本来还想站出来替曲青石说话,但是一看他们俩都满不在乎,便也不吱声了。 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应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曲青石就从自己的须弥樟中取出两件事物。抬手扔到了不老的脚下,说了句:“你自己看!”跟着再不看对方一样,迈步回归本阵。 叮叮当当。一串金属交击声,落在不老脚下的,是两柄飞剑。一柄枯黄之色,另一柄则湛清碧绿。 不老是识货之人,一看之下便愣住了:“枯木荣花?!桑榆老道的青黄双剑?” 哄的一声,不老与长春天两宗门下弟子。都忍不住低低的惊呼起来。在场之人全都听说了荣枯道的惨祸。可谁也不知道凶手究竟何人,更不曾想到此人近在眼前。 梁辛等人联手刹灭桑榆后当然不会放过尸体上的好东西,其中大部分都被梁辛装走了,不过他不用剑,这双利器暂时由曲青石保管。 不老翻手拾起双剑仔细辨认。确认无误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望向曲青石:“荣枯桑榆。是你杀的?” &nbs p;曲青石答道:“有我的份。不过不是我自己干的。 ”他现在人在缠头阵中其他两个门宗都道那场狙杀是缠头宗主持的。再望过去的目光里,竟不知不觉里亮了许多。 邪道三宗,不老与长春天都是正经丹宗。师徒 职务分明;唯独缠头好像盘散沙,宗老啥事不管,,事就知道带着人四处惹是生非。 这两者间的差异,就仿佛黑道上,帮派与一伙子土混混之间的分别。只不过那伙混子很厉害罢了。 所以这几百年里。不老宗、长春天对西蛮缠头虽然畏惧,但骨子里都瞧不起得很。哪料到人家竟然真格的干掉了一座天门。 老蝙蝠自得其乐。看着别人都误会了。他挺开心来着;血河屠子与有荣焉。神采焕发,要不是他废话太多。也“拖,不来桑榆老道。屠没荣枯。屠子居功至伟。 任谁都不会再去怀疑曲青石,管他什么功法什么传承。杀了个天门掌门,不是邪道是啥? 不老一见青黄双剑”就明白休想在人家的身份上做文章,立刻就转变了态度,手托双剑亲自送还曲青石,认真赞道:“一浪推一浪。英雄出少年。老头子佩服!” 曲青石早就恢复了千户大人的阴冷模样。并不答话,翻手取回枯木荣花。 小白脸态度生冷,不老略显尴尬,随口笑道:“你的墨剑神奇无比,却名不见经传,莫不是玲珑玉匣中的宝贝吧?” 不过是句玩笑话,长春天阵中那个始终低头不语的老者,突然撩起眼皮望向不老,双目之间精芒乍现,一闪即灭! 不老是什么样的人物,立刻变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可等他再回望过去的时候,冷漠老者已经低下头。又去数蚂蚁了。 不老仔细回想自己刚刚的说话中,究竞有什么地方勾起了对方的反应。想来想去。便只有四个字:玲珑玉匣! 念及此,不老望向长春天。莫名其妙地说道:“八十斤的力气。偏要耍二百斤的大锤小心伤到自己”。 长春天有些无聊地摸了摸自己的一字眉。说的话针锋相对:“舞锤子。总比被当做锤子来舞要好些!” 驱散了兽群、放到了天梯。老蝙蝠心情大好,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帮粱辛扬威,自然不会一路乱打到底,缠头宗的威风已经有了,暂时也就不用再打了。踏上两步摆断了两宗魁首的口水仗,笑道:“少说废话了,接着开会,说正事”。 不老大感意外,转头望向老蝙蝠:“怎么,你不打了?又想开会了?。 老蝙蝠放声大笑,声音却干涩得好像快要裂开似的:“你们握着把刀子在老子眼前乱晃。老子是一定要掰断的,至于那些还藏在袖子里的刀子,等你们亮出来的时候,再掰也不迟!”缠头老爹想打就打。想谈就谈。拍子全都得随着他的心思走下去! 说完,老爹停顿了片刻,又歪起了脑袋。目光在长春天和不老之间来回流转,桀桀笑道:“先前动手,可不怪我,谁让你们亮刀子来着?” 一直跟在不老身边的小吊觉得有趣。咯咯地笑起来,学着老蝙蝠的样子。歪起了脑袋去看人。紧跟着就从脖颈间发出“喀,地一声轻响,不知是脖子扭了还是肩膀脱向了,反正娃娃又开始哇哇大哭, 老蝙蝠还是歪着脑袋,不过现在的目光都盯在了小吊的身上,口中问道:“老不死。这小孩真是绝顶高手?。 “我没说过!”不老没好气的回答,手上则轻而又轻。小心翼翼地开始帮孙子正骨。 长春天从不远处笑着接口。接上了老蝙蝠先前的话题:“亮刀子也是没办法的事,三宗合一,一定要夺下儿郎们的人心。我种林子不是为了对付谁。更不是来恶心你老爹的。说穿了。这片林子是在给你们缠头和不老的弟子们打气。要小的们明白。长春天这边有前途”。 这倒是番实在话。兽群也好、天梯也罢。都不是用来火拼的而是为了扬威、为了显示实力。 第一阵虽然输掉了,但也只是折了气势。不老和长春天手中真正的筹码还未动。当然还要继续赌下去。 琼环丫头早都被老爹宠坏了,压根不懂得大的说话,小的不能随便插口的规矩,接着话题笑嘻嘻的问长春天:“种林子是为了给我们打气?可结果嘞?” 长春天大方笑道:“输了呗,不过输的不丢人,输得也无关紧要那个小兄弟修为虽然没的说。可他的道法通天,又和旁人有什么关系?谁能把他随时带在身边?但是拜入我长春天门下。便能得天梯。那可是你们自己的青木神将”。 不老见长春天越说越远,再容他说一阵。估计老蝙蝠又得动手。要说缠头打长春天,他倒无所谓的,可麻烦的是,老蝙蝠一动手。就一对儿一对儿的打。自己这边也跑不了,当下手中不停,继续处理着小吊的伤势。同时仰头打了个哈哈。先前准备的那些开场白一概扔掉。直接切入正题。对岛上的众多邪道弟子说道:“中秋之会,只为三宗合一。若能成全此事。其间的好处不言而喻,不过诸位可曾想过,缠头、不老、长春天凝力一处。等若一场豪赌”。 三宗合并后的实力,比着任何一家天门都只强不弱,正道绝不会允上许邪道就此做大任谁都能预见,这一场邪道月圆结盟大会之后。修真道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整座正道将对邪道弟子拼命打压,只要一个应对不慎,邪道便是全军覆灭的下场了! 呼吁推荐汇刚旧旧口阳…8渔书凹不样的体蛤! 第二八四章 龙头韬略 …上把小吊送到天姑算的怀里,井低声嘱咐了向!一洲※些””随即回头望向另外两家魁首,沉声道:,“龙头位子只有一个,大家个个想争”嘿,可你们总要先想好一件事:做了龙头,你能不能给大家一个。(.无弹窗广告)好前程?!若不能,要你何用?!两位,不老想替娃娃们问一句,若你成了大龙头,当如何应付五道三俗的疯狂追杀?如何才能给儿郎们一个好前程?” 琼环丫头一直跃跃欲试等着开打,没想到这场戏突然变得文绉绉了小脸上老大的不耐烦:”做啥子么?靠嘴巴争龙头?莫得让人笑掉牙齿!直接动手才是正经!,小 老蝙蝠应道:,“丫头莫急,这场架是早晚的事情。谁当龙头。最后还得靠拳头。 。说话的时候,他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什么,显得心不在焉。 琼环自幼追随老蝙蝠,明白他想要什么,说了声:“老汉儿等哈!”话音落时身形飘起,掠向不远处的密林,挑选片刻,将一棵枝桠繁茂的大树连根拔起、带回自家阵中,用力插入泥土。 老蝙蝠身子翻转腾跃,将自己倒悬在大树上,长吁了一口气,笑 琼环这才继续追问:“迟早要打,那直接打个龟儿就是了么。偏偏还要废话一边说着,一边撅起小嘴,不能打架仿佛让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抢人心这件事,在打之前干,要比着打完再说强得多嘞。”老蝙蝠一边晃着,一边回答。 琼环更加疑惑了:“现在抢到了人心,待会却被打死了,那有个抓子用处么!” 老蝙蝠大笑了起来:“所以说,老不死有十成十的胜算,能干翻我和长春天!” 不老笑呵呵地点点头,插口道:“言重了”也不止我,长春天和你老汉儿,也都有把握得很嘞,既然咱们三个都稳操胜券,现在说说做了大龙头之后的韬略又有何妨?老缠头,你先来?” 老蝙蝠摇了摇头:,“老子得先想想,让长春天先说!” 长春天做魁首多年,无论心思和口才都是是第一流的,何况在赴会之前,无论是打还是说,他早都做了充分准备。被老蝙蝠点名之后也不矫情什么,抬腿迈步进入场中,却并不急着开口,而是转动目光,缓缓扫过所有邪道弟子。 老蝙蝠最见不得这种拿腔作势的样子,开口笑骂:“长春天,你挑女婿呢?有话就赶紧说!” 长春天并不理会,将全场都扫视过后,又扬起了右手,五指撑开,这才开口说道:,“今夜会后一年之内。修真正道上有五个人会死执。 他并未调用真元,只以普通声音说话,即便在场众人尽数耳力精强,也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更没人敢咳嗽交谈。 长春天慢慢收拢手指,面色恬静,轻声给所有人数到: “承天道宗,敢当老道。” 刚说完第一个,人群中就爆发出哄的一声惊呼! 长春天却充耳不闻,仍自顾自地向下数着:“流连道宗,泽渔老道;鉴火道宗,熔心老道;指乒道宗,闻风老道;金玉堂,秦瘦。”数过之后,右手也由掌成拳。长春天抬头望向一众邪魔外道,说道:,“五个,人齐了!” 三宗弟子早都乱了套,或者目瞪口呆。或者交头接耳,就连长春天的门下也不例外,嘈杂声中,跨两的怪笑最是响亮:“这龟儿脑壳坏掉了,疯戳戳咯!” 五大三粗之中,卸甲没落、荣枯新丧、离人谷置身事外,而另外五家的掌门,便是长春天刚刚合拢起的五根手指! 长春天松开拳头,展颜而笑,可这份笑容却只显出了那双一字眉的混横劲:“五个老怪物一死,修真五大三粗也就彻底乱了套,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老蝙蝠早都歪起了脑袋,拿眼角斜忒着长春天:“一年之内,狙杀五大掌门?这件事就连老将岸当年也未必做得来吧?” 长春天摇头回答:“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在明处,何况天门太平安逸惯了,再怎么谨慎也抹不掉骨子里那份自大。”说着,他顿了顿,又复露出笑容:“本来也不用一年那么久。杀前三个要两个月也就足够了,剩下那两个。就该小心防范了。所以才又打出了是十个月的余量。” “空口吹大气谁都会,你说杀五个人,老子还说直接去把天门灭掉嘞!”跨两干脆用看白痴的目光去看长春天,怪声道:“先莫得说防范不防范,就算把那五个龟儿,一个一个摆来你面前,你杀得掉?长春天,你凭个啥子,总要亮出来给大家瞧瞧”。 长春天伸手指向了身后的冷漠老者:“我的凭仗,就是这位前辈了老者并不抬头,目光低垂,默默望着地面。 跨两笑嘻嘻地,混不把冷漠老者放在眼里:“他又是哪个?来了这么久,总是傻戳戳地数蚂蚁 长春天笑得一派轻松:”他不是哪个,他是咱们大家的老祖宗”魔君,将岸!有他老人家出手,正道天 他的声音仍旧很轻,“魔君将岸。这四个字,在所有人的耳中都变成了一声炸雷,众人尽数被震得目瞪口呆,唯独有一个人大声咳嗽了起来”粱老三呛到了口水,咳了个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肺吐出来晾晾。 琅狮的眼中只有梁辛一个人小顾不得再去看“魔君”一手抚胸一手捶背,忙活着梁辛。 不等把这口气喘顺了,梁辛就要跳出去说话,曲青石和柳亦各自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微笑摇头,示意兄弟稍安勿躁。 老蝙蝠等人提前都猜到,老不死得了贾添的支持,要收拢三宗这些桀骜不驯之辈,多半会弄出个假魔君来,可谁都没想到长春天居然也带了个“将岸,来赴会。 老蝙蝠在树上晃得更开心了,眼光里满满都是笑意,一会看看长春天。一会又看看冷漠老者,” 看他这副表情,长春天还道老蝙蝠不肯相信“将岸。的身份,冷笑着说:“魔君的身份,不用我多说什么,过不多久你们便会清楚了 老蝙蝠哈哈大笑,摇着头也不再说什么。 不老现在从震惊中恢复了回来,暂时也不去追究魔君的真假,转头望向老蝙蝠,后者明白他的意思小摇头笑答:“我还是没想好怎么说,你先,你先!” 不老不推辞,径自开口小没提“将岸,的话茬,而是顺着长春天的韬略说道:,“要是能把那五个人杀了,凭着长春天的心机,在乱世中去抢个壮大的机会,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正道修士都死光了,在场的诸位,最多也只有三十年可活!“九星连线,浩劫东来,三十年后大敌浮海东渡,强袭中土,到那时” 说着,不老望向长春天,同时还学着后者刚才的样子,又摊手又攥拳,继续笑道:“你杀不死那几个天门掌门倒还好,至少浩劫东来时,中土上的正道实力也会出手去对付妖怪;就怕你真把他们五个杀了,让修真道彻底乱了一团糟,只剩我们自己孤军奋战,休想有一丝胜算,平白葬送了一众好儿郎。” 梁辛和两位兄长对望了一眼,不老的这番话,果然和贾添的调子一模一样。 长春天不屑一笑,可还不等他开口反驳,老蝙蝠就从一旁附和不老:“浩劫东来确有其事,老不死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不老很有些意外地看了老蝙蝠一眼,没想到他会出声帮腔,对着他微微点头,才继续说道:“天门虽然可恶。可现在却不是杀他们的时候,毕竟大劫之时,还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老蝙蝠干脆变成了没事人,从树上点评:“长春天是要战,你却想求一个安稳?” 不老点头:,“便是如此,我要三十年和平而处,等到劫难来时,才是中土势力推到重划的时候,那些天门高手,都要留下来去杀敌的。” 老蝙蝠晃得悠哉悠哉地,笑着骂道:“老不死,学会了养畜生之后,把自己也养成呆头畜生了么?越是浩劫东来,正道的人就越得先安内再攘外,现在是他们不肯罢休,哪是你说和就能和的,为求安稳,你要引颈就戮么?。 不老毫不动气,反而还笑了起来:“我可一共设计了三个步骤呢,第一步是这三十年的平安;第二步是浩劫时,让那些正道修士去与敌同归于尽;第三步还要领着娃娃们一起去领悟天道,踏足仙途。要是连这第一步都没把握,我又哪敢张罗这场中秋之会。” 三个魁首画大饼、抢人心,各自论起自己的统兵韬略,当然也只是从大方向去说,不可能涉及到太多细节。老不死说的这“三步大计”无论哪一步都难到了极点,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相比之下,长春天刚刚说过的“斩首之说”倒显得更合理可行了。 除了站在不老身后的天嬉笑和地哭丧之外,在场众人个个都面露怀疑,又开始低声议论,桀骜自负者,干脆撇嘴冷笑。 不老很有耐心,等着大伙再度安静下来,才再度开口:“固守三十年,在浩劫之前求一个安稳太平。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等他说完,老蝙蝠就插口打断:“的确不是啥难事,只要能打得过他们就成了呗”嘿,你们两家可真都不一样了,要是有个不明白的人在此,光听你俩的话,还道这几百年里,是你们把八大天门都打得抱头鼠窜、不敢露面嘞!长春天的依仗是个来历鬼祟的老将岸,老不死,你的依仗又是啥?” 不老神态从容,短命相上露出了一副笑容:“巧极了,我的依仗,也是老魔君将岸!他老人家已经回来了” 说着,不老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抬手轻敲额角,笑道:“差点忘记了个大好的消息,老魔君千年前隐世悟道,早已突破天人之界、洞彻天道,是靠大手段才把自己留在了人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破劫飞仙。他老人家虽在人间,却已成仙!有他主掌攻防,三十年平安唾手可得;有他穿刁:浅,尖家再花此心思,浩劫时引天门与娃物恶战彼此小是难事;等尘埃落定,中土上的灵元、仙草尽归我辈,再请老魔君指点两句,彻悟天道指日可待!” 不老的话,字字如雷,滚荡不休,再次把大伙震得膛目结舌,不过一会功夫就出来了两个魔君,一个始终不发一言好像哑巴;另一个能成仙而不飞升仿佛傻瓜,, 梁辛这次没咳嗽,开始模棱眼珠子了。 老蝙蝠笑得别提多开心了,把枝桠树叶都震得哗哗乱响,伸手指了指小吊,问不老:“老不死。你可别说这个娃娃就是老将集转世投胎。” 不老失笑摇头:,“小吊是我的孙子,和老魔君可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就好,否则你弄个娃娃来糊弄大伙,也太不要脸了。”老蝙蝠继续笑道:“长春天家的魔君可早就来了,一直坐在那数蚂蚁;你家的老将岸又在哪里!” “该现身的时候,他老人家自会现身,耐心些吧,今夜包你如愿以偿!” 魔君之事,说上一万斤的废话也没用。只要亮出一手“天下人间”归根结底要亮出真本事才行。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犯不着多说什么,不老和长春天一样,不再将岸的 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望向老蝙蝠,笑道:“该你了,要是实在想不好,不说也无妨。” 在场的邪道弟子到都有些兴奋来着,琢磨着已经出来俩将岸了,人人拭目以待,等着看老蝙蝠是不是能弄出个谢甲儿来。 老蝙蝠咧开嘴巴,给了所有人一个。“倒挂,的笑容,显得诡异阴森:“我可没地方给你们找将岸去,我要做了首领,大伙就都跟我回西蛮去。做了缠头弟子,穷凶极恶的继续去穷凶极恶,莽撞混横的继续去莽撞混横,除了自相残杀。你们爱干啥就干啥去”对付敌人的韬略么,天门也好、浩劫怪物也好、乌龟王八也好,不管对头是谁,打死了人家就占了份便宜,被人家打死了也别死不瞑目,自有老子去给你们报仇”。缠头弟子全都乐了,这几百东里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在洞中练功、跑出去撒野,平时哪有正经差事,虽然顶着个。“邪宗缠头。的名号,可实际上就是群凶悍的化外散修。 当然,缠头弟子人人都以“剿灭正道。为己任,但是这份“使命感”与其是说妖人本色、正邪不两立,倒不如说是“因为正道把他们当成妖人,所以他们就要给正道好看。来得更恰当。 长春天也笑了:,“你这韬略,,可够省心的”。 老蝙蝠却把话锋一转:“不过,我说的这些全都是狗屁,因为”我说了不算!”说着,他陡然一翻,从树丫上飘到梁辛身旁。笑道:“小子,你上去说话,就算替我说的”。 不等梁辛回答,老蝙蝠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扔进了场中,对着另外两宗人马大笑道:“他说话才算数,你们都听他的吧”。 梁辛傻眼了,撕掉假魔君脸皮的事情他责无旁贷,早在摩拳擦掌等着干架,可跳出来说话的事情根本都没想过,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空地中央了,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缠头一辈子狂出了圈,这次却把自己的话说成是狗屁,跟着扔了个。乡下小子出来”众人惊愕的同时,又兴奋起来:谢甲儿,这小子是谢甲儿” 长春天和老不死对望了一眼,跟着前者笑问老蝙蝠:“他说话,真算数?。 老蝙蝠点头:,“他说的话,比你俩靠谱得多,自然算数 不老这才望向梁辛,笑道:“那好,你便替着老缠头说说吧 梁辛不敢连累着老蝙蝠被人轻视,更不想被冒充干爹的混蛋耻笑,可就算他心思还不错,仓促之下又哪能找出什么“杀五人”“三步大计,之类的韬略,琢磨了片刻之后,最后也只能实话实说:“天门不足为患,浩劫东来才着实可虑,我没什么韬略,唯独却只有两个字:可活。不管那场浩劫有多猛烈,就算中土山崩地裂,至少,我能让此间所有人都活下去。 活着。最简单,可也最困难! 不老哪会知道他指的是麒麟岛、镇百山眼这两处避难之地,还以为梁辛在卖弄实力,当即摇头笑道:“那你凭得又是什么?” 说完,不老又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万万别说你是谢甲儿二魔君虽然也没人见过,他的样貌可多有流传。是一副堂堂霸王像,身高盈丈、豹头环眼,凭你可冒出不来” 一边说着,不老和长春天都笑了起来,仿佛自家的魔君将岸是十足真货! “凭两个”其一,我有避难之地,万一抗不过那场浩劫时,我能带着你们活命;其二,凭我!,小梁辛也笑了,笑得眉目狰狞:“我能把你们两家“魔君,的四肢打断,再把他们的脸皮撕下来!”, 第二八五章 蜥如雨下 川似木讷的乡下青年突然面现狰狞,语出惊不老和长春天两个人都笑了小他们比谁都明白,自家魔君虽然是假的,可本领却是真的,甚至两个都觉得,他们请来的假魔君,比起真将岸来还要更强一些。 可笑着笑着,不老和长春天的笑容却渐渐僵硬了”因为对面的缠头众人也在笑,血河屠子、琼环、跨两、柳亦、曲青石、老蝙蝠,人人都在放声大笑,人人都比他们两个笑得更开心、更兴奋、更由衷! 不老终于止住了笑声,举目望向老蝙蝠,语气虽然轻松,可那副短命相中却隐着着重重疑惑:“老缠头,你从哪里找疯小子,该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长春天对梁辛的了解,比起不老要多一些,说话时也留了些分寸,对着老蝙蝠笑道:,“还是让这孩子回去吧,本来大有可为,被你推出来强出头,枉送了大好前途。 老蝙蝠并羽里睬他们,而曲青石却附身将一群秃脑壳等一群小黑蛇抄到手中,跟着单臂用力,将它们尽数抛入大海。 众人莫名其妙,曲青石也不解释什么。踏上了几步,站到梁辛身后三丈处,阴声开口:,“论韬略,便是论依仗,我家老三要论的,便是你们的依仗了 柳亦也甩着独手出列,嘿嘿地笑道:“出来两个老魔君,最少有一个假的,这件案子只有我家老三能断,你们两位,稍安勿躁吧。” 三只弟犄角而立,锋锐处便是梁辛那突前的锋锐一点:“想我回去,先把魔君的事情掰扯清楚”。 不老突然放开声音,摇头大笑:“你能断这件案子?虽然是废话,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再问一遍:娃娃,你凭什么 不等他说完,梁辛沉声断喝:“北斗”。七片金鳞凭空跃出,紧守北斗阵位,围绕帝星层层打转; 曲青石同时冷笑:“剑瑰!”墨剑指天急颤不休,万盏税叶迎风而舞,月下生辉,, 三兄弟早有默契,柳亦何尝不明白,此刻要帮着老三立刀扬威,可他的修为和那片小红鳞也实在扔不出什么气势,当即想也不想,张嘴便喝:“师父!” 老蝙蝠身形一荡疾飞而至,宽大的衣袂猎猎迎风,在徒弟头顶三丈处盘旋不休,而下一刻,霍然一片血光泼洒,近百片巨大的阴沉木耳被老蝙蝠扬撒出来,, 兄弟放法宝,大哥放师父,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可那份自三兄弟周身爆开的浩荡威压却货真价实,仿若一场无形却有质的狂风,转眼横扫全岛! 突然,从缠头宗的阵中又传出一阵清清脆脆的铃声,旋即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小毛手摇金领。与哥哥共同骑在一头大蜥身上,领着百头骨瘤蜥缓步踏出,一直走到梁辛身畔,小毛猛地怪叫一声,铃声也随之急促,令到处。百头巨蜥霍然从肋下撑开一双薄薄的肉翼,在巨大的破空声中振翅而起! 百头体型比着犀牛还要大上几倍的巨蜥,尽数悬于天空,周身弥漫着淡淡的麒麟妖威,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会俯冲袭杀,这样的阵势,足以撑爆每个人的目光,, 几乎就在巨蜥飞起的同时,大海中也传来了一阵“呼呼呼呼。的怪叫,秃脑壳大半个身子都立在水面上,跟着小小的身体一跳,而下一刻,巨浪如山! 禁止之内,方圆十余里的海水遽然炸裂开来,一座座大浪彼此撕咬、融聚,不过弹指间的功夫,便凝成一道湛蓝色的厚重水墙,围住备整整一周,仿佛随时都会坍塌,却还在不停的被浊浪耸动着,越长越高,直到高耸入云。 小蛇、巨蜥、老蝙蝠;金鳞、墨剑、三兄弟! 整座小岛都沸腾了”另外两家邪道弟子还道缠头宗要就此发难,忙不迭结法阵亮法宝,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不老和长春天没什么动作,而是紧紧盯住梁辛,神情满是诧异。 让他们惊讶的不是缠头宗要开战,而是缠头宗根本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虽然老蝙蝠跃跃欲击,可他麾下的那一百多个缠头弟子个个面色轻松,三五成群,嬉笑指点着三兄弟的威风。 凭着他们的见识,当然都看懂了: 眼前突然展现出的巨大实力,与缠头宗并无太大的关系,或者说,要动手的不是缠头,不是老蝙蝠,而是那个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乡下青年,梁磨刀! 这份实力,是粱辛的。 柳亦的黑脸蛋子上杀气腾腾,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吊郎当:“都是我家老三的,凭这个”够不够?”说完。又满脸讨好地看了看天上的师父。 老蝙蝠给面子,在天上一圈一圈的盘旋着,只怪笑,不说话。 不老也抬起头,望向老蝙蝠。皱眉问道:“你这是”心甘情愿替一个娃娃卖命?” “又何止这一个老缠头”。不等老蝙蝠说什么,长春刚旧旧口阳…8渔书凹不样的体验!…绷摇头,对不老说道!,幸亏你没把纹场大会开在苦乃阳且地草原上,否则还有你吃惊的” 说到这里,长春天若有所思,口中喃喃念叨着“北荒巫、苦乃妖”片刻之后脸上显出了一份恍悟之色:“错了,错了,先前弄错了一件事!” 跟着,长春天望向梁辛:“你才是正主儿吧?” 长春天也是聪明绝顶之人,此刻想着梁辛的身后势力,再联系到老蝙蝠那份只求逍遥不问世事的性子,为何会来掺和三宗合一这种烦人事,便已隐隐猜到,缠头宗真正的目的,是要撑眼前的梁老三上位。 老蝙蝠飞得低了些,阴森笑道:“长春天,不知道老子飞得怪累么?少说些废话,只问你一句,我家的这个后生,够不够资格去断魔君的真假?” 他刚说完,率恐大伙不动手的琼环,又从后面兴高采烈地补充了句:“要觉得不够资格,咱就打起来看咯”。 长春天哈哈一笑,背负双手退开了两步:“你们执意让他送死,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他家的那个魔君怎么办?”说着,他伸手一指不老,意思再明白不过,“自家将岸。和梁辛等人动手无妨,但是却会白白便宜了不老家那个还没到场的“将岸” 梁辛也笑了笑:,“只要够资格便好。”说着,当先收起自己的金鳞:“不急着打,撕他们的脸皮之前,总得先让他们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其他人随着他一起收手,曲青石收剑、柳亦收师父,并肩回归本阵;海上的冲天水墙缓缓平复”只有大毛小毛,可能是飞得太高,没能理解梁辛的意思,还统御着一群飞蜥在天上浮着。 直到柳亦呵呵笑着对天上大喊:“下来吧,收了!”小毛这才一惊而醒,忙不迭摇晃了两下铃锁,可谁也没想到”这群巨蜥不是滑翔、降低着陆,而是直接敛起肉翼,就从数十丈直挺挺地砸了下来! 巨蜥块头太大,飞到天上后没法全都聚拢在梁辛的头顶上,也就散了队形,此刻仿佛流星坠地,砸到哪里的都有,摔进缠头营地有之,长春天和不老宗阵中更是不少”, 小岛上轰然大乱,修为浅薄的抱头鼠窜,修为精强的直接挥出一道神通,既为保护自己,更为了试试这些大块头的成色,转眼里就有数十件法宝飞冲而起,与轰轰烈烈砸下来的巨蜥撞到了一处,砰砰巨响转眼连成了一片。 那些挥到天上去抵挡巨蜥的法宝,莫不含有分金裂石的大力。但是巨蜥挨上之后,最多也就是打个滚摔落于地,然后晃晃脑袋跳起来。 巨蜥往常里性情温厚,食草而无争,可一旦被金铃盅惑就会激起凶性,何况它们又刚“泡过大粪”身体虽然还没有显著的改变,但受到大兽气息的影响,脾气比着原来更暴躁了许多,现在莫名其妙被人打了岂能善罢甘休,所有挨上法宝的大家伙们,从地上跳起来,便闷声长嗥一声,尾巴一甩冲向凶手! 巨力、重甲、骨瘤,三样老天爷赏给它们的宝贝; 小毛祖孙三个被全族尾巴蛮追杀,却凭着它们的庇护得以保命; 十几头巨蜥把头壳撞得稀烂,就把蝼蜡的肉冠砸得稀烂,更把蝼烦头颅轰陷出一只大坑”, 骨瘤蜥的实力兽同凡响! 平时行动缓慢,可足蹬、尾撑、更有肉翼助力,这一冲之下虽无灵活可言,速度却快得惊人,如风疾火烈气势磅礴,所过之处,哪有人能挡住他们半步。 毫无张兆,意外之乱! 沉重的脚步务颤小岛,惊呼怒叫和法宝呼啸声不绝于耳”当然也少不了缠头弟子又鼓掌又跺脚的怪声喝彩。 不老宗与长春天门下也不乏好手,但一来没想到巨蜥竟然如此扛打,而且看似笨拙,实际却行动迅速,着实出人意料;二来许多大蜥是直接掉进了他们的阵中,自内而外发起冲击,让两宗根本无法发动合击之术。转眼之间,两家的阵势都被这群发疯发狂的大家伙冲垮,小岛上更是乱成了一团,, 铃锁不在自己手里,梁辛想制止也没这本事,干脆把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揣,不管别人,只把目光凝在那个沉默老者身上。 巨蜥乱冲,法宝乱飞,“长春天家的将岸,哪还坐得住,早都闪身一旁,避开这场大乱,不过他仍是低头不语,更没有要冉手的意思。 眼看着门下弟子吃了亏,长春天和老不死两个人哪还站得住,但是才刚刚一动,曲青石擎着墨剑、柳黑子领着师父,又同时飘身出阵,稳稳盯住了两人。不老眉毛一挑:,“老缠头,现在就开打了么?” 不等老蝙蝠说话,柳亦就代为回答:“不打,不打,你还是没明白,我们不想打,可也不能让你们去打我家的蜥蜴。大伙都站着,让它们冲一阵发发火就 曲青石也随之开口冷笑:“论韬略?看来也没什么用处,说的天花乱坠,却连这些畜生都扛不住。” 老蝙蝠最干脆,伸手指了指另外两家的弟子:“这些小子手欠,活该!” 不老怒极而笑:,“好,我不动,你不动,咱们一起看看,到底是我家儿郎被踩死,还是你家的畜生被屠灭”。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岛上陡然又现异变! 本来正凶性大发、就连金铃都控制不住的巨蜥,突然停止了冲击,个个都扬起头颅,鼻端急促抽搐,闻嗅个不休,眼中的凶光也随之消退,换的欣喜和亲切。 跟着小岛上空百余丈之处,空气忽然颤抖起来,一条梭形大船凭空而现! 天上的大船。 百余头巨蜥也不再理会敌人,尽数展开双翼,哗啦啦地飞上天空,好像众星捧月一般,围住大船转个不休。 两宗弟子本已渐渐归拢了阵势,正准备反击屠蜥,可现在怪船突现。谁也不敢贸然出手,人人都把法宝擎在手中,严阵以待。 长春天目光闪烁,一边仰望大船,之边开口问道:“老不死,你家的那个魔君 ?” 不老缓缓摇头,神情警惧:“他老人家凌空虚度,来去无踪,又何必依靠这种古怪法宝 长春天的神情却愈发古怪了:“那它是怎么进来的?你布下的护岛法阵是摆设么?!” 两个魁首在低声议论,缠头宗里的几个重要人物也各自惊讶,不过他们的脸上可没什么戒备之意,尽是哭笑不得。 曲青石声音清淡:“老大,看这船,眼熟吧?” 柳亦乐了:“这么快就运用自如?老曲家的人都聪明,是吧,舅舅?” 天空之船虽然来得震撼、诡异,可三兄弟、老蝙蝠这些不久前刚刚从凶岛归来的人又哪能认不出它:玲珑玉匣,辗转神梭! 不用问小丫头青墨来了。 神梭的上一任主人拓穆曾说过:上天入地,三江五湖,凡五行所在,不管水深火热,不管金坚石硬,只要心念一指,神梭便载着我弹指而至! 不老宗布下的守护禁制虽然犀利,却挡不住这件出自玲珑玉匣中的宝贝,青墨驾驭着神梭,是破碎虚空而至。根本就不用去接触法阵。 神梭现身,惊悸全场”可片刻之后它突然在天上跳动了起来,一头扎向东、又一转兜向西,四处乱转的同时,梭子本身也时大时仿佛喝醉了似的。 梁辛咳了一声,苦笑道:“看来还没能用熟”正叹着半截,空中突然响起“嘭,的一声闷响,青墨抱着化作三尺大小的神梭,扎手扎脚地摔了下来,边摔落、边咯咯笑个不停:“一出一进最麻烦,跑起来倒无妨 说话的功夫,她已调整好身形,冉摔变飘,轻盈落地。 下一刻,砰砰闷响徒然大作小黑色小岛又迎来了第二场“蜥蜴雨”这次邪道弟子都学乖了,忙不迭催动身法躲避,再没一个“手欠,的了。 小丫头青墨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站在“大雨。中。而那些巨蜥落地之后,一头一头翻身跃起小完全无视小毛的铃锁,又全都聚拢到青墨跟前,却又不敢靠的太近,摆出的架势分明就是一副臣服之相。 青墨不明所以,其他人也都是一头雾水小丫头不久前还和巨蜥们共聚小岛,那时可从未有过眼前这样的情形。 还是老蝙蝠最先反应了过来小也不避讳其他两宗的首脑,笑问道:“丫头,你是不是带着那两颗麒麟蛋了?。 不远处的长春天脸皮一抽,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可仍不敢相信,低声问不老:,“老缠头刚才说的是、是麒麟蛋?” 不老的声音也有些干涩:“是、是吧” 青墨对着老蝙蝠愣愣点头,还在迷糊着,三兄弟则恍然大悟,大概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巨蜥们都在麒麟岛上的沼池中浸泡过,身体得以改造,等若得了些麒麟传承,虽然它们还没有灵智,可本能力已经烙下了“麒麟门下,这四个大字,自然会奉大兽为主。它们簇拥、供奉的不是青墨,而是被青墨随身荐带的那两枚麒麟蛋。 青墨迷迷糊糊,对不懂之事一向都扔到脑后,翻手将神梭收起,喜滋滋地跑过来,从老蝙蝠开始,和一众亲人朋友挨个打招呼。 不老和长春天此刻已经放松了下来,凭着他们的眼力,一眼就看穿了青墨的修为,不足为虑。玲珑辗转虽然神奇,可两个魁首又哪知道这件宝贝不光能飞来飞去,还能用来打人,谁都没去重视。 至于麒麟蛋”大兽虽然是灭顶之灾,可它们的蛋充其量也不过就是盘菜! 第二八七章 以父之名 老不死从目瞪口呆变作恼羞成怒,对着已经从树上笑到地上的老蝙蝠暴躁大吼:“笑个屁,很好笑么?” 不吼还好,一吼之下蛮子们的笑声陡然又高了几倍。(.无弹窗广告) 老蝙蝠勉强摇头,一边笑一边回答:“没、没你事,你继续”说着,又对着一众儿郎挥手:“不许笑了,谁”哈哈,谁也不许笑了” 过了半晌,缠头宗这边总算安静了下来,狠娜和琼环一左一右,拉住青墨,开始低声给她在宗莲寺发生的那场恶战,血河屠子和马三姑娘也凑过来,时不时插口补充两句。 老不死现在的神情异常复杂,既有无奈也有愤怒,更多的则是疑惑与茫然。 在旁人心里,将岸就是个偏佞自私、戾气深重的魔头。平心而论,如果不是缠头宗笑翻了天,老不死这番“天下人间,的来历说辞,倒是可圈可点,完全能够站得住脚,着实有些说服力,相比之下,比起长春天的玲珑玉匣之说,显得更高明。 长春天咳嗽了一声,虽然他也不明白缠头宗都在笑个啥,可该拆的台还得接着拆:“你家魔君,是因为自己无法飞仙,所以也不许旁人飞仙,这才创出了天下人间?我可记得你刚刚说过,你请来的那个将岸,已经悟出了天道真意,这可让人有些纳闷了。” “物极必反、不破不立。”老不死强作镇定,流利作答:“老魔君从一代高手变成废人,又悟出绝顶神通,几经起落间,对天道的理解远超我辈,尤其到最后,天下人间这门绝学,逆修士之道而行,修炼到了极处时,便是返璞归真日,由此终于得以破道!” 长春天嗤笑道:“听着玄,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吃了一辈子素的和尚,到底是怎么悟出红烧肉的秘方的。” 老不死心情极差,说话时也不客气了:“玄么?莫急,用不多久,你就能亲自领教了,等你修为尽散之后,若还有兴致,也可以试着去创一门天下人间出来”这次还是说着半截,突然从缠头营地中又响起了一串清脆地大笑。 小丫头青墨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哪还忍得住笑声。 老不死勃然大怒,可还不等他咆哮怒骂,梁辛挥手阻止:“行了吧,省些力气,难得出了件好笑的事情,你又何必急赤白脸追究个没完。” 老不死脸色阴沉,抬眼盯住梁辛,沉声问:“我只想求个明白,你们笑什么?” 数不清第几次了,长春天伸手抹过一字眉,满脸好奇:“是啊,我也好奇得很,你们都笑啥卿”完等了一会,见梁辛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长春天悻悻地把双手一摊:“舍不得说就罢了,接着说正经事吧。(.好看的小说)” “恩,还有正经事。”梁辛笑了下,目光挪转,望向长春天:“天下人间,玲珑玉匣?” 长春天轻松点头:“怎么,有不妥么?” “玲珑玉匣,匣中玲珑”你家魔君炼化了其中的宝贝,空匣子不知还在不在?” 长春天呵呵一笑:“不死心?”说着。回头望向了自家阵中的冷漠老者,目光里满是征询之意。 冷漠老者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翻转双手,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只玉小匣,抬手抛向长春天。 长春天扬手接过,随即高举过头,笑道:“玲珑玉匣,天下人间,错不了,假不来!” 在场众人个个目力精强,见识也都不凡,没片刻功夫就确认了,长春天手中托着的,正是货真价实的玲珑玉匣! 不管冷漠老者是不是真将岸小就凭着这枚空玉匣,便足以惹一惹修真正道了。 长春天弟子得意洋洋;不老宗门徒面色凝重;缠头宗还是那一脸坏笑”梁辛仰着脖子,最后还不依不饶地伸手,从长春天手中接过玉匣。 玉匣已空,长春天也不怎么在意,任由梁辛取去,口中还笑呵呵的嘱咐了句:小心些,莫打碎了,虽然只是个空匣子,意义却非同小小可。” 梁辛抱着匣子摩挲了一阵,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长春天点头笑道:“了不起,货真价实,玲珑玉匣。” 长春天傲然一笑,可笑容还没完全展露,就突然惊愕道:“你干啥?!” 梁辛没干啥,只是手一翻,把玉匣扔进了自己的须弥樟中。 长春天啼笑皆非,摇头道:“空的,你抢去了又有何用” 不等他说完,梁辛就摇头笑道:“莫急,莫急,我又不是傻子,抢个空盒子做啥,我是为了给你变个戏法儿。你可别错眼珠,稳稳看好了!” 话音落处,梁辛双手一翻,玲珑玉匣由一变二,左手一只,右手一只! 两只玲珑玉匣,虽然有所差别,可毫无疑问,都是真品。 本来因他突然收起玉匣,场中微微有些混乱,而此刻突然又看到梁辛手中两只一摸一样的玉匣,整个小岛陡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柳亦、青墨、跨两等人最先反应过来,一起拼命鼓掌,大声喝彩着凑热闹。 梁辛眉花眼笑,对着几乎失神的长春天笑道:“一变二,这个戏法我精通的很,要不你也来试试,担保能变出两个一摸一样的长春天” 不等他说笑完,岛上其他的邪门弟子终于回过神来,毫无意外,“哄,的一声惊呼汇聚成巨大声浪,转眼把梁辛的“笑话。(.无弹窗广告)湮灭! 能修天的基本都不是傻子,没有人去听梁辛的胡说八道,任谁都能明白,粱辛手中本来也有一只玲珑玉匣。 梁辛抬手把对方那只玉匣抛还给长春天,又特意把自己那只匣子打开,他这只匣子不是空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盒酥糖。 青墨远远地押着脖子,看了半天才总算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脸色骤然一变:“他、他用装过人头的匣子装吃的?” 琅狮还帮着梁辛辩解:“没事,盒子洗得可干净了” 两个丫头说话的时候,梁辛已经取出酥糖,分别塞进长春天和老不死的手中,大方说道:“吃吧,吃过玲珑玉匣里的糖,你们两个也就“天下人间,了!” 现在的梁辛,只是针对长春天,可老不死又哪能置身事外,凝视梁辛:“娃娃,你也是得了玲珑宝盒之人?” 梁辛口中回答不老,可目光却牢牢盯在长春天的脸上:“玲珑玉匣是好东西,得了它,不光战力突飞猛进,还能成为三宗领袖,怪不得人人争抢。”长春天深吸了一口气,可还不等他开口出声,梁辛突然又咧嘴一笑:“我的戏法只会一变二,我家老爹练得比我 老蝙蝠从一旁哈哈大笑,扬声断喝:“小子们,看好了!”话音落处双手一扬,洒出一片青光! 继而噼啪声乱响,大大小小无数残碎玉片被老蝙蝠扔进场中,摔落于地。 虽然是残片,可质地、花纹都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它们都是玲珑玉匣的碎片!只看数量,怕不是四五只玉匣被砸碎了! 小青墨又急眼了:“这么多。哪来的?你们找到玲珑玉匣树了?” 琼环的脸上,心疼与得意的神情混合到一起:“你还记得,你们从骸骨老兄那里得来的手镯不,八月十三那天咱把它给砸碎了,结果” 话没能说完,场中便徒然大乱! 曲青石亮出枯木荣花、巨蜥飞上去砸下来、两个门宗各有一个将岸、长春天的斩首之计、不老寄的“浩劫将至。、缠头怪物好端端用独腿乱蹦大笑”自从八月十五之会开始后,或意外事端、或惊人言论,一桩接一桩层出不穷,众人早都数不清自己已经惊呼过多少次了。可唯独这一次不是惊呼,而是一场大乱。 地上的玉匣碎片,映着饱满月色淡淡生辉,显出一片谦润晶莹。碎片在此,宝贝呢?答案不言而喻”到现在,另外两宗弟子也总算明白了,为啥长春天第一次提及“天下人间为玲珑玉匣,时,缠头的蛮子们个个都挤眉弄眼,且惊且笑。 长春天的神情一变再变,可眉宇间那份恐惧始终不曾变化,指着那些碎片,声音干涩:“你们缠头小得了这么多玲珑玉匣?!” 这个时候,随他而来的那个老者终于开口了:“得了玉匣,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他的声音,除了略显尖细之外,并无特殊之处,可这份声音却时东时西,上个字在东,下个字又从西方传来,让人捉摸不定。 说话之间,冷漠老者飘身而起,双足距离地面只有半寸之遥,缓缓进入场中。 破空疾飞、御风而行,在场众人见得多了,谁也不会当回事,可冷漠老者的身法却独有一个特殊之处:整个人都仿佛是一蓬青烟凝聚而成,飘行途中,身形竟一阵阵变得“氤氲模糊”可再仔细去看,他还是那么实实在在的一个人! 冷漠老者来到长春天身旁,语气和表情,都平静的仿佛一张白纸:“对法宝的领悟各不相同,发挥的威力也天差地别,放心,没人能强于我。” 长春天的面色依旧凝重,暂时未去理会老者的话,而是望舟梁辛:“不老宗哪里还有一个魔君,你却咬住我家不放,白白便宜了他们。” 梁辛笑,没多解释啥;“放心吧,便宜不了他们!” 长春天皱眉片刻,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对着冷漠老者深深一揖:“一切都仰仗前辈了!”说完,也不再理会其他人,转身回到了自家阵中。 冷漠老者抬头望向老蝙蝠:“缠头宗内,得了玲珑玉匣之人,便请尽数下场,与我一战。” 其他两宗弟子缓缓向后退去小终于要硬碰硬地相斗了,怕被连累的同时,众人仍做惊讶,冷漠老者竟要以一人之力,去战缠头宗众多得到玉匣的强者。 曲青石和跨两这两个做哥哥的手疾,各自抓住了正要跃出应战自家小妹…… 梁辛则横移一步,站到了冷漠老者跟前,认真道:“你还是没明白,这一战与玲珑玉匣无关的,天下只有一个魔君。冒充他老人家,便该打了。”他把目光从长春天身上收回来,望向冷漠老者:“若任你冒充,我也就白活了。” 说着,梁辛的衣衫无风而动小猎猎作响:“想知道,什么才是天下人间么?” 冷漠老者仰头与他对视,脸上还是那副让人恨不得一拳打碎的平静:“你说,我听。” “那一天里,我终于受不了人间折磨,道心尽丧;” “那一天里,我才知道,我的眼泪也是咸的;” “那一天里” “那一天里,我彻悟,生老病死,天下人间!” “修士也好,凡人也罢,都是人。青天之下即为人间,而人间事,不过三个字:来不及!” 梁辛轻轻重复着当年在土坤腹中,干 爹讲给自己的“天下人间”语气平缓,全无情绪起伏小唯独眼眶早已盛不下不停涌出的眼泪: “百年忙碌,千年修行,到终了,回头看:该做之事,未完;应爱之人,已死。天下人间,便只有:来!不!及!” 泪水一滴一滴,接连成线,滑落坠地,摔得粉碎! 黑色小岛,鸦雀无声,只有梁辛一字一顿、一字不差,天下人间,便只有,来不及! 梁辛说完,低头望着冷漠老者:“他只怕来不及,可你知道,到最后,他怎样?” 冷漠老者摇头,同时单手一翻,亮出了一支比着筷子大些有限的棒。 梁辛却根本不去看那支出身玉匣,曾惹得天下皆惊的小棒,而是闭上双眼,扬起下颌,犹如梦呓般喃喃道:“满头白发层层脱落;皮肤没了一丝光泽;黑白分明的眸子游散、浑浊,他咳嗽了一声,咳出来的却是一蓬烟尘 曲青石与柳亦对望了一眼,三兄弟共同经历了那场惨祸,老魔头将岸撒手人寰之际,他俩也守在身旁,此刻回想,两个把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汉子,却都虎目含泪,满心悲戚! 此刻,冷漠老者手中的小棒小也随风而长,渐长渐粗,最终化作一丈八寸,颜色烈红的威风大棍。 棍上层层叠叠,纹饰着谁也着不懂的铭文古篆。 冷漠老者轻声道:“此棍出自玲珑玉匣,名唤偷天,玲珑偷天。” 梁辛全不理会,梦呓不停:“天现黎明之际,他身化槁灰”对我说的最后三个字是:舍不得”他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他啊!”说到这里,粱辛哇地一声终于大哭出声! 低头、瞪目、双眼赤红如血,梁辛仿佛一头身负重伤的狼子,身形一跃而起,俯冲敌人:“这才是天下人间!” 此战是为将岸正名,又何须笛子外力? “来不及”“舍不得”早都让他的情绪爆裂开来,融入每一寸血脉中去,鲜血早已沸腾滚烫,焚心如火。只等他一个心意,便是天下人间。 哭吼之中,还有七盏戾盅金鳞泼洒而起,追随梁辛一起扑向冷漠老者。 冷漠老者跨步,举手,当头一棒! 第二八八章 偷天一棍 让泛文八寸,而此刻两人怀有十余交的距离。(.无弹窗广告)凭着狼巾”入度。根本就够不到梁辛,但梁辛却感觉到,一股力量自长棍中斜逸而出,直冲向自己的面门。 长棍尚远,棍意已至! 这股力量古怪得很,虽然快若光电,但轻飘飘地,恐怕比着一只摔落的蚊子也不见得更沉重,如果不是梁辛身体感觉异常灵敏,几乎都无法察觉。 来自玲珑玉匣的法宝岂同凡响,梁辛拼得狠却不莽,不敢有分毫的怠慢。心念催促下,七片金鳞陡转而起,护住主人迎向那一抹“棍意。 啪的一声脆响,棍意正中一片金鳞! 旋即只听梁辛“啊,的一声怒啸,开声暴喝:“散、散、散!”金鳞上附着的无数细碎鳞片急喷,化作一蓬猎猎劲风,向着冷漠老者轰击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缠头阵中眼力最强的两人:老蝙蝠与曲青石一起惊呼了起来。 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到,那片金鳞”碎了! 轻飘飘的棍意,竟把蝼蜡精血炼化、几乎无坚不摧的戾盅金鳞砸了个纷纷碎碎。 棍意击碎的,远不止一片金鳞,而是一举摧毁了梁辛的北斗星阵! 身处阵中的梁辛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棍意中轻飘飘力量”便仿佛一手抓在火炭上的刹那里,并不会感觉“烫”而是觉得“冰”物极而反,大重若轻! 哪里是什么轻职飘,而是重逾乾坤的洪浩一击!即便是堪比神物的金鳞,也扛不下! 不过金鳞碎、星阵散,但至少也消饵了冷漠老者的那一击。梁辛的应变何其迅速,就是爆开其他金鳞,一股脑轰响敌人。 冷漠老者如死水般的双眸中,也闪过了一丝诧异,在他想来这一棍递出,此战便会结束了,却没想到只是击碎了对方的一片金鳞,更没想到粱辛还能借势反击。让他甚至连一个先机都未能抢到。 冷漠老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小混乱中将长棍泼风乱舞护住自己” 电光火石,各有一攻一守。 而粱辛扑击的势子毫不停顿小只要将敌人纳入三丈之内,便是自己的天下人间了,, 冷漠老者徒然开声大喝。在梁辛距自己尚有十丈时一举破除金风,脚下迅速后退,同时手中长棍又起,与刚才完全相同,又是一抹棍意直冲。 最结实的金鳞星阵已碎,而棍意来得极快,梁辛来躲避都来不及,更母论再去换上其他鳞片冲组星阵。仓促之下只有怪叫半声。执念陡发。[.超多好看小说]天下人间提前发动。 时间骤停! 梁辛周身三丈之内万物凝固,即便那一抹棍意能够将天地洞穿,也充不破时间之力。就此停留在粱辛面前一尺之处,再无法稍动。 旋即梁辛借着躲避乱流反噬,已然调整位置,翻手扯掉天下人间,继续飞扑敌人。 那一抹棍意,也从他的头顶滑过,落空!冷漠老者的眼中惊骇之色更浓,以他的见识,又哪能想不到,如果不能在梁辛近身前将之狙杀、如果自己被困在对方的邪门神通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长棍急颤,老者顾不得每一棍都会耗去大量体力,接连不停,又是两道棍意,只求在三丈之外。将梁辛击杀! 两道棍意,换来了两次天下人间! 老者举棍向天,仿佛啸月猛虎,双脚不停向后击退,奋力与梁辛拉开距离一重又一重棍意,足以一举击毙大宗师的重击; 梁辛自上而下,好像一头鹰隼,风疾火烈只求近身。他只剩天下人间,凝固、躲避、撤掉神通继续扑击! 短程之内,粱辛的身法无敌,即便被棍意与天下人间稍加耽搁。速度仍远远快过对方,在三次天下人间之后。两人相距也不过五丈之遥了。 来自玲珑玉匣的宝物也不过尔尔?棍意虽重,却还奈何不了梁辛!不止目光,老头子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可这次不是惊讶、不是骇然。而是浓浓地无奈,将长棍在地上一顿,轻喝:“偷天!” 声音落处,战团中异变突起,眼看着就要扑到老者跟前的梁辛,竟然在嘭的一声闷响中,一头撞到了“墙,上”鬼打的墙。 两人之间,除了空气之外不存一物,但粱辛却被货真价实地被阻止了。不仅扑不过来,而且根本无法脱身! 似乎有个看不到的大气泡。将他裹在了空中,进不得,退不得,只能停留在原处。 而冷漠老者手中的长棍,肉眼可见,于无声之中层层拔裂,没有片刻的功夫,就尽数化为灰烬”老者淡淡地叹了口气:“偷天神棍。毁了。 不过” 说着,他又抬起头望向梁辛,露出了一个略显僵硬,但却真诚愉快的笑容:“毁在你身上,也算值得了!” 十余丈的扑击,兔起鹘落的攻守,发生于弹指间的恶战,戾盅金鳞、天下人间与玲珑偷天之间的较量,就在毫无征兆中突兀结束。 戾盅金鳞残损,玲珑偷天散碎,梁辛被古怪神通所困”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只剩粱辛在无形却有质的“气泡。中。东敲敲,西摸摸,显得既滑稽又诡异。 终于,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打破了小岛上的死寂:“什,么,东,西” 就好像在潜水潜泳时,从水面上传来的说笑声:忽高忽低,尖锐嘈杂。让人无法分辨距离。 说话的人是粱辛。眼中疑惑重重,脸上满是戒备,问过之后,他又抬手敲敲了困住自己的“气泡传出一阵嘭嘭闷响。 冷漠老者应道:“不是东西”刚说了四个字,他便开始重重地咳了起来,直到半晌之后,才勉强调匀呼吸,费力地喘息道:“是天地,一方小小天地!” 这个时候曲青石冷哼了一声小身影一晃飘到梁辛身旁,伸手向着自己兄弟的身前按去,想要试探下这个,“气泡”看看有没有可能将之击碎,把粱辛救出来。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手牵毫无阻隔,竟一路按了下去,甚至穿过了“梁辛的身体。”粱辛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但却摸不着、抓不到,仿佛就是个虚影似的!一手划过,毫无感觉,曲青石的脸色变了。 玲珑偷天已毁,冷漠老者无疑也变成了普通修士,神情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失落,相反,还带有些许解脱之意,话也随之多了起来:“白费力气,没用的!都说过困住他的,是一方小小天地了,天地之间,再成天地!此刻他已置身于另外 ;,广界中。虽然能看到的,但空间却不样,谁也休想联引他了。” 曲青石言简意贼:“你放人,我认输!” 冷漠老者摇了摇头:“墨剑杀了人,你是墨剑的主人,可你能让死人复活么?一样的道理。” 小丫头青墨一听就要翻脸。柳亦一把拉到了身后,语气也不知不觉严厉了起来:“梁辛活着,还不用报仇,莫扰曲青石!” 果然,曲青石这边并未立刻发怒,而是沉声说道:“偷天神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望告知。”要助老三脱困,总要先知道那个小“气泡天地,是怎么回事。 此刻,岛上三宗人马神态各不相同,老蝙蝠等人脸色铁青,自不必说;老不死则眼含笑意,梁辛被困出不来了、神物被毁“魔君,无力,这个结局对他而言实在妙不可言;而长春天却神情踌躇,自己手上最大的筹码已经输掉了,按理说这个时候想要再保命,就要和缠头联合。以对抗尚未到场的“老不死家的魔君”可要命的是梁辛多半没救了。凭着老蝙蝠的脾气,怕是一会就要杀过来了…” 不论是谁,不管再想什么。现在都没人去继续提“三宗合一,的正事。曲青石虽然声音平稳,可从头发梢到脚后跟都在向外冒着杀气。谁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冷漠老者笑了:“以前害怕别人知道了这宝贝的神通,会提前有所防范。所以打赢了之后也从不敢去解释,憋得人难受。现在玲珑吞天没了,这是我最后一战,就算你不问,我也要明明白白给你们讲个清楚。说个痛快。” 曲青石没说话,只是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玲珑偷天,两重神通。第一重棍意快若闪电、重入山岳,一击之威莫能抵挡。第二重神通唤作“偷天”能够重塑方圆,凝造出一片小天地。这只玲珑棍也因此得名。 只凭主人的一芍心意“偷天。便能发动,因为是空间的变化,与速度全无关系,所以敌人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可能。这道神通比起神仙相的一重天道,恐怕威力还要更大些,至少无仙的“道法自然。和一椭的“一字成道,都套不住梁辛。只不过这重神通有个麻烦之处:只能使用七次。 七次之后,偷天神棍便彻底损毁。 “在他之前,我已动用过六次偷天之术了。”说到这里,冷漠老者自嘲地一晒:“我应长春天之邀赴会,本以为只凭棍意就足以弹压全场。根本没想过去用这偷天神通。嘿” 到了现在,曲青石哪还有耐心去听他坦认身份,皱眉直接切回正题:“被“偷天,击中之后,只是被困?” 梁辛在半空里表情专注,虽然嘈杂不清。但他还是能勉强听到外面的声音。正用凝神倾听。 冷漠老者点了点头,可还不等别人松口气,他又摇了摇头:“偷天之术只是另造天地,它本身不会杀人,也只能把人困住,不过,法术创造出来的小天地么,没有灵元可供滋养、没有力量可供支撑,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枯竭,而这天地中的一切,也会随之毁灭。 曲青石的眼角一跳,又复追问:“有没有办法在枯竭前击碎它?” 这次冷漠老者是先摇头后点头:“外面的人,休想能够触碰得到它。更母论击碎。但是被它困住的人,要是力气足够大,还是能将之打碎的”话没说完。半空里立刻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大响,梁老三已经开始挥拳踢腿,想要挣破“偷天,来着。 可粱辛的星魂还在金鳞里趴着,凭着自己的真元,他那点力气还不如琅娜大,根本就撼不动牢笼。 冷漠老者双眼含笑,看了“上蹿下跳,的梁辛一眼,继续道:“可是。就算有足够的力量能冲碎这道天地,下场也是一样的,天崩地裂,其间的所有都会化为飞灰!” 梁辛立刻住手,不砸了。 曲青石不再说话。沉默了片刻后,又突然问道:“多长时间?” 冷漠老者竖起了一根手指:“一个时辰。交代遗言吧。” “这么说,老三没得救了?。 冷漠 老者笑着点头:“真没救了。” “我不信。”曲青石的声音平静且阴冷:“要用过刑。才能听到实话。” 柳亦大步跨出,扬起独手捏住了冷漠老者的肩膀:“我来!”说话时。柳黑子目光森然,望向长春天。 长春天轻轻把目光一转,不去和柳亦对望。没了玲珑偷天的老者,修为不过玄机境中阶,对他而言已经没用一点用处了,在长春天心中。现在盘算的只有四个。字:如何脱身。 事到如今,任谁都明白梁辛只剩死路一条,用刑为逼供?抽筋扒皮来报仇吧! “早在四千年前我就知道,玲珑偷天被毁之时,就是我丧命之时,没了这件宝贝,我又何必活着呢?”冷漠老者被柳亦抓在手中,表情仍是一派坦然。轻声笑道:“杀吧杀吧,前后四千年,一共有七个绝顶高手给我陪葬,莫追烟早就值回了” 岛上众人心思各异,但是听到冷漠老者自报姓名,仍尽数吃了一惊! 莫追烟。中土间第一个得到玲珑玉匣之人,从一个不入流的修士一跃而成顶尖高手,随后便隐遁不见,四千年中杳无音讯,想不到现身于此。 要是其他事情,柳亦早已手上加力酷刑折磨,现在竟不敢下手。虽然明知梁辛必死无疑,可心底却仍才残存一丝侥幸,期待着、奢望着老头子能突然把话锋一转,说出解救老三的办法! 哇的一声,小青墨大哭出声! 冷漠老者笑得怡然自得,转头望向捏住自己的柳亦:“不动手?以为还有希望?呵呵,何必自欺欺人,他只剩不到一个时辰” 话没说完,突然一个浓眉大眼、脸膛黝黑的乡下青年从天而降,落到他的面前。咋舌道:“玲珑玉匣,忒厉害!”随即,他又望向莫追烟:“你刚说你叫莫追烟?听着耳熟来着。” 冷漠老者下意识地点点头,甚至还打算应承一声,可他才刚刚张开嘴巴,眸子徒然瞪了个。溜圆。老脸上全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也变成了一声鸭子叫似的惊呼,继而两眼一翻,直挺挺地的厥了过去。 而小丫头的嚎啕大哭也忽然哑掉”于毫无征兆之间,必死无疑的粱辛竟然脱困而出,回到了伙伴中间! 第二八九章 不怪屠子 匕大的喜悦突然成形,弹指间充塞了所有空间。以车乖松小川被堵住,从胸肺间来回打转,偏偏却又喊不出来,憋得人想跳想骂想打架!青石兄妹如此,柳亦如此,老蝙蝠如此,, 片刻之后,老蝙蝠终于嘎的一声怪叫出声,心中的喜悦实在不足以发泄,扬手一指对面的长春天众人,像断喝更像大笑的暴喝一声:“给我打他们!” 欢声雷动! 百多个缠头妖人嗷嗷怪叫着,仿佛冲出栏护的鸭子,大吵大闹着冲向长春天的阵势。 这快活来得太突兀,不动手不足以发泄,不打不行了” 长着天精明,立刻传令弟子:“只许防,谁也不许还手!” 这一句话,救下了他所有门徒的性命。 “魔君,已经昏过去了,凭着长春天的实力,根本抵抗不了老蝙蝠与曲青石的联手,何况缠头中还有梁辛、还有抱着神梭的青墨、还有刚得奇遇的琼环、还有一大群生猛巨蜥” 乒乒乓乓大响如雷,五彩斑澜各色神通飞舞”长春天那边被打得狼狈不堪,防得住就放,防不住就逃,整个乱成了一团。不过缠头众人只求痛快、解气,打得虽然热闹,倒并没有下死手,更不曾亮出那些威力巨大的法宝、神通。 当然,要是长春天门徒奋起反击,说不定便会勾起真火,以老蝙蝠的为人,真要就势灭掉长春天,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其间跨两、屠子几个个别人,有意无意把神通砸到了不老宗的营地里去,老不死略略挥手一一阻拦,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缠头几乎人人动手,就连一向沉稳的曲青石都有些忘形了,兴冲冲地去凑热闹,更不用说琼环和青墨等人了。 只有两个人没跟着去打,一个是刚破掉“偷天,重返“人间。的梁辛,他正急着查看星魂和金鳞,星魂无碍,尽数被他收回身体,金鳞中六片没事,但是正中棍意那只却被彻底打碎、再也无法使用了。 另一个人却是琅娜,喜滋滋地跟在梁辛身手,时不时伸出一根玉。指,捅捅梁辛的肩膀、捅捅梁辛的后背,见他实实在在小妖女喜上眉梢…… 老蝙蝠领着儿郎们着实乱打了一阵,总算痛快了,把大手一挥。笑道:“收了!”说完,身子一兜又飞回树上去倒挂,缠头众人都笑嘻嘻地回到原地,青石、青墨、柳亦这几个“近亲,把梁辛围住,还不曾开口询问,梁辛就捧着金鳞,满脸心疼道:“碎了,用不了了。” 不知什么时候,秃脑壳又从海里跑回到岛上,黑豆豆似的眼睛里也都是心疼,摔打着尾巴围着梁辛转个不停…” 别人才不理会他的心疼,忙不迭追问他脱困的缘由。 “是啊,你、你是怎么出来的?!”刚刚昏厥的莫追烟此刻也苏醒过来,人还没坐起来,就忙不地的追问,, 梁辛毫不隐瞒,笑着回答:“你自己也说,棍子画出的小乾坤是法术凝成的,没有灵元滋养,它本身的力量小的很。” 莫追烟还是有点头又摇头的:“是,偷天本身没什么力量,可它的关键之处不在于力量大” 不等莫追烟说完,梁辛就摇头打断:“这么说吧,大世界和小乾坤内的时间,是同步的。但是大世界的时间有灵元支持,前进中的力量极大,你可以把它当成大象;小乾坤只靠法术维持,所以时间里力量很姑且将其看做老鼠。老鼠和大象并驾齐驱,跑得一样快,但二者之间蕴含的力量却天差地别。” “天下人间这门功法,会在一个范围之内,将时间拉住、凝固。”说着,梁辛笑得无比得意:“当时我就想,天下人间能拉住“大象,不再前进,那是不是就能把前进中的老鼠拽着向后退”所以我便试了试,果然灵验,稍稍一拽就把老鼠拽回了洞里,我可不就出来了。” 曲青石略略琢磨了下,饶是他常年冷冰冰,此刻也哈的一声大笑了出来,眉飞色舞:“明白了,明白了!”要论起道理,其间有规则、有天道、有执念、有神通,复杂得一塌糊涂,别说梁辛,就是把“百无一用,请来,一时半时也休想能研究透彻,但若只看表面的原因,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大小两重天地,时间中蕴含的力量也相差极大。 天下人间能将大天地中的时间“拽,住、使之凝固,就能让小世界中时间后退、倒流! 梁辛催动天下人间小天地时光到流,片刻功夫就跑回尽头,变回到尚未成型之态,枷锁不再,梁辛自然脱困。 小天地规则与大世界的天道相通,无论是大力撑破还是自然枯萎,都相当于“无量劫”身处其间的梁辛逃不过规则的制裁,也只有化作飞灰的份;但是时间逆转,让它“反向,消失,这本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根本没有规则去之约,也就没有了制裁。 梁辛眉飞色舞,着实费了一番口舌,才把其中的情形解释了个大概,包括老不死和长春天在内,边回想着刚才惊心动魄那一贼,边琢磨着他的解释,一时之间人人都有些出神了”, 最后,还是莫追烟先开口,抬眼望向 梁辛点了点头,正色回答:“这才是天下人间!” 莫追烟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浊气,也随着梁辛一头,轻声说了四个字:“心服口服!”话音落处,双手一探猛的敲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啪啪脆响之中,肉眼可见他的膝骨变形!而在痛哼之中他动作不停,撮指成凿,左凿击中右肩,同一瞬中另一边也是如此。 当着所有人的面,莫追烟自断四肢! 跟着,老头子抬起头,额头疼的冒汗。勉强对着梁辛道:“先前你说过,要将冒充将岸之人打断四肢、撕掉脸皮”我输得心悦诚服,便不劳你动手了!只是这张脸,自己还、还有些舍不得,由你来吧!”说着,莫追烟扬起下颌,敬请梁辛撕脸。 梁辛却摇了摇头,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琅哗从队伍里展颜一笑,轻声道:“他还是好心肠,下不去手了 一向迷迷糊糊的青墨摇头反驳:“你还是不了解他,他改主意,跟他的心肠好坏没有一点关系 琅狮神情纳闷:“那又是为啥?。 青墨笑:“因为莫追烟足够强!” 琅狮还有些不解,正待追问小场中的莫追烟也因“撕脸皮,久久未至而睁开了眼睛,皱眉问梁辛:“怎么还不动手?要嫌撕脸不够,杀了我无妨,抛心挖肺祭奠将岸,也不错。” 梁辛咳了一声:“先前那样说,是觉得你们冒充干”冒充将岸却学得不伦不类,给他丢人了、抹黑了,亵读了他老人家。可见过了你的本事才知道,玲珑偷天确是天下一绝!有你这样的人冒充,凭着老魔君的性子,在天有知怕是都会笑得合不拢嘴!你又自断四肢,领了惩罚,已足够了 说完,见莫追烟还是有些懵然,梁辛又笑着补充了句:“不撕脸,是因为你的本事,没给他老人家丢脸,明白了?”。 琅娜从后面吁了口气,对着身边的青墨点头笑道:“明白了。这子挺有点邪。” 青墨一笑,满脸不在乎的挥挥手:“少跟我夸他,不爱听”。 听了梁辛的解释,数不清第几次了,莫追烟又点头又摇头,还有些不甘心的追问了句:”要是”要是我不自断四肢,你是不是也不会打断我的手脚?” 梁辛乐了,歪着头问他:“你是想听“是”还是想听“不是。?。 这个时候长春天走出队列,先命人将莫追烟抬下去敷药,又细细地打量了粱辛一番。 自家的“魔君,已败,所幸的是事情并未做绝,梁辛完好无算,到了现在长春天也该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了。 梁辛被他看得浑身刺痒。随便拉起了一个话题,笑问道:“能请来这样的帮手,也算你有一套 长春天随口回答:“先前的确没想到你们的厉害,可是不老宗有神仙相帮忙,不容我不小心” 说完,长春天也不再废话,几乎没有措辞,直接切入要害,问道:,“你们会不会杀我?”说着,他微微一顿。又补充道:“只说不会还不够,一定要给个道理的。 梁辛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大喜之下忙不迭转头去看老蝙蝠。后者不耐烦的挥挥手:“早都说过,今天由你说话,少来看我!” 梁辛这才对着长春天笑道:“说实话?。长春天也笑得好整以暇:“当然是实话!” “你是奸知 长春天吸溜了口凉气:”也太实话了吧,接着说!” “你是奸人,做事只看利益。你做事,我们付酬,明码实价,不用讲情面,反而来得更牢靠!浩劫东来确有其事,你若不信,此间事了之后我便带你去看证据,先前我说的避难之地也实实在在,更可以带你去看” 说到这里,长春天笑着打断梁辛:“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地方。甩开你?” 梁辛把双手一摊,无所谓:“去看过你就知道了,甩开我,你活不了”。就算真去“看地方”梁辛也不会带长春天去麒麟岛,最多带着他去小眼,见了浮屠之后。长春天究竟是块肉还是个朋友,全在梁辛一念之间,何愁不把他死死吃住! 说完,梁辛又继续道:“不止是活命,还有你梦寐以求的木行珍宝,你想要的,我们给得起。你的修为又很不错,所以”干嘛要杀你?大家各取所需,日子越过越好哈。 梁辛说话的功夫,曲青石随手从须弥樟中取出了几件来自麒麟岛的珍贵草木,混不在意地抛给长春天。 长春天是木行大家,无论修为还是见识都远超秦孑,怎么可能不识货。结果那几味草、果一看小神情里便显出一份惊讶。 梁辛得意洋洋:“事情简单吧?” 长春天笑了:“简单得很!” 半天都不曾说过话的不老,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长春天,现在就投靠缠头是不是早了点?他们能给的,我便给不出么?。 长春天根本不去看他,口中应道:“不是给不给得出,是做不做得主!你都不过是个傀儡,我又哪能去指望你说的话有用!” 上次与梁辛在猴儿谷见面时。他就得知了贾一老宗合作的事添弃势力最大的长春天不用,而婴划上老宗,这件事中透着古怪,以长春天的精明,又哪会想不到,自己的某些地方,或许对贾添存在着些威胁。 既如此,长春天便不容于贾添了,如果不老宗夺魁,他只剩一条死路。 老不死呵呵一笑,不再说话了,现在就算长春天降了缠头也无所谓,待会“魔君,到场,出手把几个首领杀了也就是了。 长春天透出 投降之意,梁辛满心眼里都是开心,喜滋滋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笑道:“甭跟不老废话,一会他们就得到大霉,咱接着说,还有什么要问的?” 长春天哈哈一笑:“除死无大事,其他的都无所谓,只还有一件事,纯粹是好奇,你想答就答,不答也没什么要紧”老魔君将岸,是你什么人?。 不等梁辛开口,曲青石就从旁边代言解答:“两年前,魔君将岸于清凉泊土坤腹内,把梁辛收做义子,传下天下人间。” 老蝙蝠也在树上接口笑道:“卸甲、磨刀,一个是将岸弟子,一个是将岸义子,别看这小子不怎么起眼,要算起辈分来,可比你们都要高。 前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任谁都能大概猜到些梁辛的身份、背景,所以长春天到并不意外,笑着应道:“实话实说,他的这个身份。倒让我坦然了许多 说完,长春天抬头望向了老蝙蝠,同时伸手指了指梁辛。 老蝙蝠笑着,稳稳点了点头。 长春天目光流转,望向曲弃石,手指仍指着梁辛。 曲青石也认真点头,还说了句:“不错 梁辛自己则有些莫名其妙,看不懂他们在做啥。 长春天对着梁辛长身一揖,气贯中元朗声唱道:“长春天率门下弟子” 刚喊了几个字,老蝙蝠突然大吼了一声:“且慢!” 长春天脸色脸色微变,抬头望向老蝙蝠,皱眉问道:“怎么?。[]事到如今,他也只剩投降服输这一条路可走,既然是表态,自然越早越好,当即也不再等大会结束,直接便要立誓奉主,此刻突然被老蝙蝠打断,还道对方刻意刁难。 老蝙蝠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怪声笑道:“好家伙,你们东北人都急性子是吧?一个不小心,差点被你抢了头筹,拜奉宗主这事,得我家先来,你后面排队去 长春天这才神情一缓,伸手摸了摸一字眉,笑呵呵的让开了两步。 老蝙蝠即是长辈也是狂人,自不去理会那些繁缛礼节,大步来到粱辛跟前,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大声笑道:,“老夫率同门下弟子,奉将岸之子梁磨刀为宗主,从今日起天下间再没了缠头宗, 说到这里,老蝙蝠的声音闷住了,抬眼望向梁辛,目光里满是征询之意。 三宗合一,奉粱辛为主。自然不能再用以前的“缠头。之名,可新门宗的名字还没商量过老蝙蝠做事只看大处,先前就没去想这码子事,直到此刻才察觉不妥。 梁辛目瞪口呆,整个。人都被老蝙蝠那句“奉梁磨刀为主。给吓傻了,他做梦也想到事情竟会如此。 其实凭着梁辛的心思,如果自局外人角度旁观,从兄弟的态度、老蝙蝠的种种做派,早都会猜到些端倪,但是先入为主,特别还有曲青石、柳亦两个无比信任的亲人一起参与着。又哪会想到他们竟给自己挖了个坑。 现在梁辛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到底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睛虽然是盯在老蝙蝠身上,可目光涣散,根本没注意对方的表情。 场面略显尴尬,曲青石和柳亦哥俩也都有些措手不及,主要是没想到长春天如此干脆,这么快就要表态,而老蝙蝠做事也不讲章法,想起一出是一出,不仅没有去拦住长春天、要他等大会结束后在奉主不” 这个时候,血河屠子突然开口,对自家老爹低声提醒:“梁娃儿自己有个门宗,叫日馋小 不久前大伙在和尚天劫处对付荣枯道时,狠娜曾亲口对桑榆说过,梁辛是日馋的大掌柜,当时就连桑榆都道“日馋。是个门宗,屠子当然也以为梁辛有股自己的力量,就叫做“日馋” 这事真不能怪屠子,” 老蝙蝠早知道梁辛当初的经历,可饭馆名字这种小事,谁都没和他说过,” 青石青墨这些知情人闻言大惊失色,可谁都没有老蝙蝠嘴快还没来得及阻止,老蝙蝠就继续喝道:“只有“日禅,仙宗!以我而下,缠头弟子,尽入日禅下,宗主号令,我辈莫敢不从!” 说完之后,老蝙蝠才皱着眉头,嘟囔了句:“日禅?怎么弄了个和尚名字来?” 青墨哭丧着脸,急的直跺脚小一个劲的嘀咕:“完了,完了,这名字“威风。了。柳亦附和着媳妇点头道:,“嗯,以后门下不用设护法、长老,分封大厨、二厨、账房小工、跑堂 兄弟姐妹,情人节快乐,豆子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 匕大的喜悦突然成形,弹指间充塞了所有空间。以车乖松小川被堵住,从胸肺间来回打转,偏偏却又喊不出来,憋得人想跳想骂想打架!青石兄妹如此,柳亦如此,老蝙蝠如此,, 片刻之后,老蝙蝠终于嘎的一声怪叫出声,心中的喜悦实在不足以发泄,扬手一指对面的长春天众人,像断喝更像大笑的暴喝一声:“给我打他们!” 欢声雷动! 百多个缠头妖人嗷嗷怪叫着,仿佛冲出栏护的鸭子,大吵大闹着冲向长春天的阵势。 这快活来得太突兀,不动手不足以发泄,不打不行了” 长着天精明,立刻传令弟子:“只许防,谁也不许还手!” 这一句话,救下了他所有门徒的性命。 “魔君,已经昏过去了,凭着长春天的实力,根本抵抗不了老蝙蝠与曲青石的联手,何况缠头中还有梁辛、还有抱着神梭的青墨、还有刚得奇遇的琼环、还有一大群生猛巨蜥” 乒乒乓乓大响如雷,五彩斑澜各色神通飞舞”长春天那边被打得狼狈不堪,防得住就放,防不住就逃,整个乱成了一团。不过缠头众人只求痛快、解气,打得虽然热闹,倒并没有下死手,更不曾亮出那些威力巨大的法宝、神通。 当然,要是长春天门徒奋起反击,说不定便会勾起真火,以老蝙蝠的为人,真要就势灭掉长春天,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其间跨两、屠子几个个别人,有意无意把神通砸到了不老宗的营地里去,老不死略略挥手一一阻拦,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缠头几乎人人动手,就连一向沉稳的曲青石都有些忘形了,兴冲冲地去凑热闹,更不用说琼环和青墨等人了。 只有两个人没跟着去打,一个是刚破掉“偷天,重返“人间。的梁辛,他正急着查看星魂和金鳞,星魂无碍,尽数被他收回身体,金鳞中六片没事,但是正中棍意那只却被彻底打碎、再也无法使用了。 另一个人却是琅娜,喜滋滋地跟在梁辛身手,时不时伸出一根玉。指,捅捅梁辛的肩膀、捅捅梁辛的后背,见他实实在在小妖女喜上眉梢…… 老蝙蝠领着儿郎们着实乱打了一阵,总算痛快了,把大手一挥。笑道:“收了!”说完,身子一兜又飞回树上去倒挂,缠头众人都笑嘻嘻地回到原地,青石、青墨、柳亦这几个“近亲,把梁辛围住,还不曾开口询问,梁辛就捧着金鳞,满脸心疼道:“碎了,用不了了。” 不知什么时候,秃脑壳又从海里跑回到岛上,黑豆豆似的眼睛里也都是心疼,摔打着尾巴围着梁辛转个不停…” 别人才不理会他的心疼,忙不迭追问他脱困的缘由。 “是啊,你、你是怎么出来的?!”刚刚昏厥的莫追烟此刻也苏醒过来,人还没坐起来,就忙不地的追问,, 梁辛毫不隐瞒,笑着回答:“你自己也说,棍子画出的小乾坤是法术凝成的,没有灵元滋养,它本身的力量小的很。” 莫追烟还是有点头又摇头的:“是,偷天本身没什么力量,可它的关键之处不在于力量大” 不等莫追烟说完,梁辛就摇头打断:“这么说吧,大世界和小乾坤内的时间,是同步的。但是大世界的时间有灵元支持,前进中的力量极大,你可以把它当成大象;小乾坤只靠法术维持,所以时间里力量很姑且将其看做老鼠。老鼠和大象并驾齐驱,跑得一样快,但二者之间蕴含的力量却天差地别。” “天下人间这门功法,会在一个范围之内,将时间拉住、凝固。”说着,梁辛笑得无比得意:“当时我就想,天下人间能拉住“大象,不再前进,那是不是就能把前进中的老鼠拽着向后退”所以我便试了试,果然灵验,稍稍一拽就把老鼠拽回了洞里,我可不就出来了。” 曲青石略略琢磨了下,饶是他常年冷冰冰,此刻也哈的一声大笑了出来,眉飞色舞:“明白了,明白了!”要论起道理,其间有规则、有天道、有执念、有神通,复杂得一塌糊涂,别说梁辛,就是把“百无一用,请来,一时半时也休想能研究透彻,但若只看表面的原因,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大小两重天地,时间中蕴含的力量也相差极大。 天下人间能将大天地中的时间“拽,住、使之凝固,就能让小世界中时间后退、倒流! 梁辛催动天下人间小天地时光到流,片刻功夫就跑回尽头,变回到尚未成型之态,枷锁不再,梁辛自然脱困。 小天地规则与大世界的天道相通,无论是大力撑破还是自然枯萎,都相当于“无量劫”身处其间的梁辛逃不过规则的制裁,也只有化作飞灰的份;但是时间逆转,让它“反向,消失,这本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根本没有规则去之约,也就没有了制裁。 梁辛眉飞色舞,着实费了一番口舌,才把其中的情形解释了个大概,包括老不死和长春天在内,边回想着刚才惊心动魄那一贼,边琢磨着他的解释,一时之间人人都有些出神了”, 最后,还是莫追烟先开口,抬眼望向 梁辛点了点头,正色回答:“这才是天下人间!” 莫追烟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浊气,也随着梁辛一头,轻声说了四个字:“心服口服!”话音落处,双手一探猛的敲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啪啪脆响之中,肉眼可见他的膝骨变形!而在痛哼之中他动作不停,撮指成凿,左凿击中右肩,同一瞬中另一边也是如此。 当着所有人的面,莫追烟自断四肢! 跟着,老头子抬起头,额头疼的冒汗。勉强对着梁辛道:“先前你说过,要将冒充将岸之人打断四肢、撕掉脸皮”我输得心悦诚服,便不劳你动手了!只是这张脸,自己还、还有些舍不得,由你来吧!”说着,莫追烟扬起下颌,敬请梁辛撕脸。 梁辛却摇了摇头,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琅哗从队伍里展颜一笑,轻声道:“他还是好心肠,下不去手了 一向迷迷糊糊的青墨摇头反驳:“你还是不了解他,他改主意,跟他的心肠好坏没有一点关系 琅狮神情纳闷:“那又是为啥?。   ;青墨笑:“因为莫追烟足够强!” 琅狮还有些不解,正待追问小场中的莫追烟也因“撕脸皮,久久未至而睁开了眼睛,皱眉问梁辛:“怎么还不动手?要嫌撕脸不够,杀了我无妨,抛心挖肺祭奠将岸,也不错。” 梁辛咳了一声:“先前那样说,是觉得你们冒充干”冒充将岸却学得不伦不类,给他丢人了、抹黑了,亵读了他老人家。可见过了你的本事才知道,玲珑偷天确是天下一绝!有你这样的人冒充,凭着老魔君的性子,在天有知怕是都会笑得合不拢嘴!你又自断四肢,领了惩罚,已足够了 说完,见莫追烟还是有些懵然,梁辛又笑着补充了句:“不撕脸,是因为你的本事,没给他老人家丢脸,明白了?”。 琅娜从后面吁了口气,对着身边的青墨点头笑道:“明白了。这子挺有点邪。” 青墨一笑,满脸不在乎的挥挥手:“少跟我夸他,不爱听”。 听了梁辛的解释,数不清第几次了,莫追烟又点头又摇头,还有些不甘心的追问了句:”要是”要是我不自断四肢,你是不是也不会打断我的手脚?” 梁辛乐了,歪着头问他:“你是想听“是”还是想听“不是。?。 这个时候长春天走出队列,先命人将莫追烟抬下去敷药,又细细地打量了粱辛一番。 自家的“魔君,已败,所幸的是事情并未做绝,梁辛完好无算,到了现在长春天也该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了。 梁辛被他看得浑身刺痒。随便拉起了一个话题,笑问道:“能请来这样的帮手,也算你有一套 长春天随口回答:“先前的确没想到你们的厉害,可是不老宗有神仙相帮忙,不容我不小心” 说完,长春天也不再废话,几乎没有措辞,直接切入要害,问道:,“你们会不会杀我?”说着,他微微一顿。又补充道:“只说不会还不够,一定要给个道理的。 梁辛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大喜之下忙不迭转头去看老蝙蝠。后者不耐烦的挥挥手:“早都说过,今天由你说话,少来看我!” 梁辛这才对着长春天笑道:“说实话?。长春天也笑得好整以暇:“当然是实话!” “你是奸知 长春天吸溜了口凉气:”也太实话了吧,接着说!” “你是奸人,做事只看利益。你做事,我们付酬,明码实价,不用讲情面,反而来得更牢靠!浩劫东来确有其事,你若不信,此间事了之后我便带你去看证据,先前我说的避难之地也实实在在,更可以带你去看” 说到这里,长春天笑着打断梁辛:“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地方。甩开你?” 梁辛把双手一摊,无所谓:“去看过你就知道了,甩开我,你活不了”。就算真去“看地方”梁辛也不会带长春天去麒麟岛,最多带着他去小眼,见了浮屠之后。长春天究竟是块肉还是个朋友,全在梁辛一念之间,何愁不把他死死吃住! 说完,梁辛又继续道:“不止是活命,还有你梦寐以求的木行珍宝,你想要的,我们给得起。你的修为又很不错,所以”干嘛要杀你?大家各取所需,日子越过越好哈。 梁辛说话的功夫,曲青石随手从须弥樟中取出了几件来自麒麟岛的珍贵草木,混不在意地抛给长春天。 长春天是木行大家,无论修为还是见识都远超秦孑,怎么可能不识货。结果那几味草、果一看小神情里便显出一份惊讶。 梁辛得意洋洋:“事情简单吧?” 长春天笑了:“简单得很!” 半天都不曾说过话的不老,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长春天,现在就投靠缠头是不是早了点?他们能给的,我便给不出么?。 长春天根本不去看他,口中应道:“不是给不给得出,是做不做得主!你都不过是个傀儡,我又哪能去指望你说的话有用!” 上次与梁辛在猴儿谷见面时。他就得知了贾一老宗合作的事添弃势力最大的长春天不用,而婴划上老宗,这件事中透着古怪,以长春天的精明,又哪会想不到,自己的某些地方,或许对贾添存在着些威胁。 既如此,长春天便不容于贾添了,如果不老宗夺魁,他只剩一条死路。 老不死呵呵一笑,不再说话了,现在就算长春天降了缠头也无所谓,待会“魔君,到场,出手把几个首领杀了也就是了。 长春天透出投降之意,梁辛满心眼里都是开心,喜滋滋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笑道:“甭跟不老废话,一会他们就得到大霉,咱接着说,还有什么要问的?” 长春天哈哈一笑:“除死无大事,其他的都无所谓,只还有一件事,纯粹是好奇,你想答就答,不答也没什么要紧”老魔君将岸,是你什么人?。 不等梁辛开口,曲青石就从旁边代言解答:“两年前,魔君将岸于清凉泊土坤腹内,把梁辛收做义子,传下天下人间。” 老蝙蝠也在树上接口笑道:“卸甲、磨刀,一个是将岸弟子,一个是将岸义子,别看这小子不怎么起眼,要算起辈分来,可比你们都要高。 前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任谁都能大概猜到些梁辛的身份、背景,所以长春天到并不意外,笑着应道:“实话实说,他的这个身份。倒让我坦然了许多 说完,长春天抬头望向了老蝙蝠,同时伸手指了指梁辛。 老蝙蝠笑着,稳稳点了点头。 长春天目光流转,望向曲弃石,手指仍指着梁辛。 曲青石也认真点头,还说了句:“不错 梁辛自己则有些莫名其妙,看不懂他们在做啥。 长春天对着梁辛长身一揖,气贯中元朗声唱道:“长春天率门下弟子” 刚喊了几个字,老蝙蝠突然大吼了一声:“且慢!” 长春天脸色脸色微变,抬头望向老蝙蝠,皱眉问道:“怎么?。事到如今,他也只剩投降服输这一条路可走,既然是表态,自然越早越好,当即也不再等大会结束,直接便要立誓奉主,此刻突然被老蝙蝠打断,还道对方刻意刁难。 老蝙蝠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怪声笑道:“好家伙,你们东北人都急性子是吧?一个不小心,差点被你抢了头筹,拜奉宗主这事,得我家先来,你后面排队去 长春天这才神情一缓,伸手摸了摸一字眉,笑呵呵的让开了两步。 老蝙蝠即是长辈也是狂人,自不去理会那些繁缛礼节,大步来到粱辛跟前,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大声笑道:,“老夫率同门下弟子,奉将岸之子梁磨刀为宗主,从今日起天下间再没了缠头宗, 说到这里,老蝙蝠的声音闷住了,抬眼望向梁辛,目光里满是征询之意。 三宗合一,奉粱辛为主。自然不能再用以前的“缠头。之名,可新门宗的名字还没商量过老蝙蝠做事只看大处,先前就没去想这码子事,直到此刻才察觉不妥。 梁辛目瞪口呆,整个。人都被老蝙蝠那句“奉梁磨刀为主。给吓傻了,他做梦也想到事情竟会如此。 其实凭着梁辛的心思,如果自局外人角度旁观,从兄弟的态度、老蝙蝠的种种做派,早都会猜到些端倪,但是先入为主,特别还有曲青石、柳亦两个无比信任的亲人一起参与着。又哪会想到他们竟给自己挖了个坑。 现在梁辛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到底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睛虽然是盯在老蝙蝠身上,可目光涣散,根本没注意对方的表情。 场面略显尴尬,曲青石和柳亦哥俩也都有些措手不及,主要是没想到长春天如此干脆,这么快就要表态,而老蝙蝠做事也不讲章法,想起一出是一出,不仅没有去拦住长春天、要他等大会结束后在奉主不” 这个时候,血河屠子突然开口,对自家老爹低声提醒:“梁娃儿自己有个门宗,叫日馋小 不久前大伙在和尚天劫处对付荣枯道时,狠娜曾亲口对桑榆说过,梁辛是日馋的大掌柜,当时就连桑榆都道“日馋。是个门宗,屠子当然也以为梁辛有股自己的力量,就叫做“日馋” 这事真不能怪屠子,” 老蝙蝠早知道梁辛当初的经历,可饭馆名字这种小事,谁都没和他说过,” 青石青墨这些知情人闻言大惊失色,可谁都没有老蝙蝠嘴快还没来得及阻止,老蝙蝠就继续喝道:“只有“日禅,仙宗!以我而下,缠头弟子,尽入日禅下,宗主号令,我辈莫敢不从!” 说完之后,老蝙蝠才皱着眉头,嘟囔了句:“日禅?怎么弄了个和尚名字来?” 青墨哭丧着脸,急的直跺脚小一个劲的嘀咕:“完了,完了,这名字“威风。了。柳亦附和着媳妇点头道:,“嗯,以后门下不用设护法、长老,分封大厨、二厨、账房小工、跑堂 兄弟姐妹,情人节快乐,豆子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 第二九零章 意外之人 二现在梁辛终干回过神来了,好像踩到钉子似的,猛地制不,脸上既惊恐又惶急,双手乱摇,可还不等他把“不行。(.无弹窗广告)两字说出口,老蝙蝠就咧开嘴巴,桀桀怪笑:“我已当着这么多怪物的面奉你为宗主、奉你的日馋宗为尊,你要想让我出个大丑,大可拒绝,老蝙蝠这一辈子,可还没挨过那么响亮的耳光!” 梁辛想哭的心思都有了,老蝙蝠这句话实在太重,又哪容得他在拒绝”还有“日馋”可要了命了。 “选你做宗主,也不光是为你。更是为了干爹他老人家。”曲青石也脸色古怪,都是被“日馋仙宗。闹得。不过还是紧着大事,伸手轻拍梁辛的肩膀:“干爹门下。两代魔君,他老人家不是邪道之主,但却是这条道上的一面擎天大旗!三宗合一本不是我们的本意,而是贾添的算计。他要入主此间,便等若拔了“将岸。这面旗帜,你不出头,谁出头?何况”将岸一家,三代魔君,你猜老人家在天之灵,会不会放声大笑?” 梁辛不说话了,但脸上的不安也也不曾稍减。 长春天眉眼精明,一看梁辛现在的模样。心里就大概明白了“这小小子被内定、却不知情”也更明白粱辛没啥主意。此间诸事都是老蝙蝠和曲青石做主,这两个人的态度再明白不过,长春天当然要趁势去捧这个的场。 当即长春天再到梁辛面前。朗声高喝,率领门下弟子投入“日饶仙宗”听奉宗主梁磨刀号令”长春天的誓言比起老蝙蝠可要好听得多,洋洋洒洒,不用稿子就说了半天,最后更诅咒发誓,从此荣辱与共。绝不违背。 不老始终在冷眼旁观,既不阻拦也不捣乱,只当老蝙蝠和长春天在陪着梁磨刀扮家家酒,只等自家“魔君。一到,杀掉那几个领头的。大局自然掌握手中,只不过让他略略不安的是,“魔君。是不是来得有些太晚了?梁辛这边完事了。老蝙蝠完成了一什大心愿,心情着实不错。转头望向了老不死,笑嘻嘻地问道:“将岸义子在此,你还不过来磕头入伙?你可想好了,机会就这一个,过时不候。” 老不死不理老蝙蝠,径自望向梁辛,大家亮明刀枪,阵营划分地一清二楚,说话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客气了:“你是不是将岸义子,自己说了不算,魔君待会便至,要是他老人家同意,你再去向他磕头喊爹吧!” 梁辛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问道:“你家魔君怎么来?” “该来时自会”说着半截,老不死才反应过来,梁辛问的不是“你家魔君怎么还不来,或者“什么时候来”而是在问“怎么来。 老不死略显踌躇,吃不透对方的意思。 梁辛笑得愈发开心了:“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他得蹦着来,用左腿!” 话音落处,一群缠头弟子轰然大笑,故技重施又把双臂藏回袖子里。蜷起右腿,好像一群炸了窝的独腿蚂炸似的,歪歪斜斜四处乱蹦。 不光老不死疑惑,长春天也纳闷地很,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啥意思?说说呗?” 柳亦凑上来正想回答,遽然一声冷哼贴着所有人的耳边响起:“吵闹得紧,怎么,有什么开心事么?” 长春天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来者尚远。可声音却近在耳畔他的耳朵甚至都感受到对方冷哼时。吹出的热气! 老不死的脸上陡现喜色,不再理会旁人。拱手向天朗声道:“不老率同门下弟子,恭迎老魔君法驾!” 旋即,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全不受护岛禁制的影响。闪电般急闪而至,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不死本是想迎上。拜,可在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之后,老头子突然睁大了眼睛,满脸尽是不敢置信,以他的口才和心思,竟也呆若木鸡,张大嘴巴,口落咙里咔咔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长春天到吸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这嘴歪的!”跟着又放声大笑,对柳亦道:“我总算明白你们为啥那般耍闹了!”最后他又望向粱辛,点着头说:“还真是用左腿蹦来的”也只能用左腿了!” 或惊讶,或好笑,或愕然。或“原来如此”或“果然是你。,岛上的众多邪魔外道表情各异,而表情最精彩、最复杂也最可怕的人,就是刚来的“魔君。了。 嘴巴长在脸颊上,四肢中只剩下一条左腿,神仙相大军四大首领之二,无仙。 早在几个月前,无仙就接受了贾添的委托,于八月十五之际赶来岛。助不老宗夺下龙头大位,至于去寻找“齐青”不过是件临时的差事罢了。 无仙在千万年里,几乎从不过问世事。用尽全副心思突破他的“第二重,天道,以求达到“终极。的境界,虽然和缠头众人在宗莲寺外恶斗一场,但他不晓得、不认得对方的身份,更不知道这伙子人就是自己的下一趟差事”现在突然又见到这伙子人,心情可想而知。 无仙刚刚遭受重创,所剩的战力还不及宗莲寺时的两成,此刻虽然没了那个佛妖,再动手也绝没有他的活路。 曲青石翻手亮出墨剑,与梁辛并肩而立。 很快,无仙就恢复了平静,对着众人的嘲笑也并未生气,喃喃叹道:“笑吧,的确可笑”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把自己变成个笑话!” 可粱辛却收敛了笑容,神情平静,目光清透,肝肝,门了丹仙!“莫误会。我们是在笑读件事笑老”为胜券在握。不是在笑你。” 对粱辛的说法,无仙颇感到几分意外:“怎么,我不可笑么?” 梁辛的表情谈不上认真,但也决不轻挑。笑呵呵地应道:“以你的修为。无论做什么都不可笑。” 曲青石接口道:“若非宗莲寺外侥幸伤了你双臂一腿” 话没说完,旁边的不老突然惊呼一声:“不可能!” 无仙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什么不可能,真的,比他们几个娃娃砍断我双臂一腿更不可能一万倍的事情,我都经历过。” 他的话里有话,老不死却懵然未觉,脸色苍白,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曲青石则继续道:“这里没有大小活佛。如果不是因为齐青才引出了那意外一战,今天我们几个谁也活不了,说到底你输在运气上,没什么可笑的。” 无仙侧着头。左颊上的嘴巴勾翘,露出一抹苦笑:“明白了。多谢了。”说完,他犹豫了下,又对梁辛道:“小庙前那一战,你们三个人联手,那只佛妖和墨剑小子的功法力道小我倒都能想明白,唯独你的功法让我疑惑得很”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告知。” 梁辛也不隐瞒什么:“将身体的协调、本能发挥到极致,淬炼成身法,再爆发执念击破天道,魔功之下时间凝滞,你的本领是一重天道,我的功法却是天道的破绽。 无仙神情耸动,一双眼睛亮的吓人,缓而又缓地透出了一口闷气:“难怪、难怪,嘿……难怪!” 三个“难怪,之后,无仙追问:“这门功法又叫什么?” “天下人间,义父将岸历五世而创!” 无仙吃了一惊,愕然道:“将岸?就是我要冒充的那个将岸?这门神通是他所创?” 梁辛点点头,没说话。 无仙苦笑了起来,喃喃地嘀咕了句:“知道要冒充将岸时,我还觉得可笑来着”继而他面容一整,对梁辛微微躬身:“他日你祭奠将岸时,记得替我说一句:天下人间,无仙领教过,钦佩不已!”梁辛心里一紧,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胸腹间升腾而起,想哭一声更想笑一声…… 说完后,无仙直起腰来,身形向前轻轻一飘,直至梁辛兄弟身前三丈之处:“可以动手了。” 梁辛略带惊讶:“你现在这个样子,哪还会有胜算?贾添真值得你明知是死还要打?” 无仙却摇了摇头。坦言道:“和他没太多关系,我是为了悟道。才要打着必败必死的一仗。” 梁辛不置可否,轻轻耸了下肩膀:“第二重天道?也是贾添传给你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岔开了话题:“你的第一重天道,就是那个,“万法自然”比起当初渡海而来时,是不是退步了” 万法自然,的厉害之处自不用说,可无仙名列四大首领之二。就那么败了,总让梁辛绝对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很模糊,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仅仅是久历生死恶战的梁辛的直觉。 “你怎么知道?”无仙的眉宇间显出些许惊讶,语气也略显感慨:“的确是退步了许多,否则也不会被你们打成现在这副德行。” 梁辛伸手搔了搔后脑勺,语气实在地很:“我对修天的本事不怎么精通。但是也大概能明白,神通没有越练越回缩的道理”说了半句话,他又岔开了话题:“贾添指点你的那第二重天道,他自己悟出来了没?” “第二重天道,是这世间万物所有规则的终极,他若悟了出来。便能破旧则立新规!嘿,凡人、修士,都是天道之囚;我们这些领悟了一重天道的到霉蛋,能算是天道之仆或者护卫;可要是悟出了“终极”那便是天道之主了!要是贾添破道了。哪还用现在这般算计来算计去的。”无仙摇头答道:“只不过,虽然他自己还不曾破道,可我却信他,因为他提出的那第二重道,确确实实有道理。” 旁听的青墨把眼睛瞪得溜圆小咋舌笑道:“好家伙,天道之主,玉小皇大帝么?!” 跨两从一旁回答:“错了,就算真有玉皇大帝,他也是护道之王,而不是立道之主。” 老蝙蝠解释的更形象,插嘴说道:“你就当天道是大洪律,玉皇大帝顶多就是个九龙司指挥使,皇帝老子才是真正的主子,也只有他才能改动律法。” 柳亦大拍马屁:“师父说的真好,” 琼环一头雾水:“老汉儿的意思,玉皇大帝还不如皇帝老儿大咯?” 青墨面色疑惑,做结束发言:“是啊,我也纳闷呢。” 你一句我一句,转眼里把话题从小岛扯到天庭又落回京师皇朝,梁辛哪敢去搭腔,全当没听到,径自望向无仙。又拉出了一个新话题:“百无一用远渡重洋,途中遭遇重创,最终登上中土的神仙相以你为尊,如果没有你的帮忙,只凭着贾添自己,他可没法把那一千多个同伴都坑掉吧?” 无仙点头承认:“不错,登止中土的那些人,都被我俩合谋困住了。”说完。他直视梁辛:“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辛笑了:“你能悟出一重天道,心智几可通天,又何必明知故问。我想说的,你怎么会不明白?!” 左颊上的嘴巴抿起,显出一副思考的神气,无仙久久不语。 琼环和青墨两个都是急性子。被梁辛前一句后一句说得头大无比,异 柳亦有问必答:“挑拨离间。”   ;贾添用自己都不曾领悟的“终极之道。说服无仙,两人联手毁掉了这支神仙相大军;而无仙这千万年里,不仅未能参破终极,反而连自己已经掌握的那一重天道都大幅退步…… 梁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贾添给无仙指点的“终极”根本就是件“毒药”不仅用之将无仙盅惑,而且修习之下,还会慢慢损毁他的修为,有朝一日就算无仙反悔或者看破阴谋。也再没能力去反抗。 半晌之后,无仙终于吐出了一口闷气。 梁辛挑了下眉毛:“想通了?” 无仙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想通了,你们更得杀我了吧?” “按理说,你肯定要死,大家要想踏踏实实过日子,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你。”粱辛坦然点头。承认了下来。 如果事情真如粱辛的“挑拨”无仙发觉自己被贾添坑害了千万年。必会杀回大眼救出同伴。那时候可就真正的天下大乱了了。 “不过”梁辛又把话锋一转:“我想你能明白一事,不管杀你的人到底是谁,你真正的仇人都是贾添。 是他坑害你、利用你。” 无仙又露出了思索的模样。粱辛则继续道:“所以我有个想法。要和你商量下,我盼着你能把神仙相浮海东渡的前因后果、贾添的神通为人和现在的算计,统统说给我听小当然,你不白讲。之后受我二哥禁制。我们便暂时容你活着,直到当着你的面击杀贾添,替你报仇。等这些事情完结,才是你的死期,到时你死也能瞑目了。” 这次无仙思索的时间更长了” 还不等他再抬头,突然一连串“咚咚,闷响远远传来,众人都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四肢大开大合,催动着一道道神通,拼命轰击着护岛禁制! 咚咚闷响,正是大力冲击禁制时发出的动静。 不老宗布下的阵法颇为神奇小就仿佛一座琉璃罩子,将小岛连同十余里的海水尽数扣住,外面的情形从小岛上可以一目了然,但是“罩子,下套着一层隐形匿踪的法术小所以从外面看进来,只有海水却不见小岛。 外面那个人势若疯魔,可修为有限地很。充其量不过四步修为虽然竭尽全力却哪能撼动禁制。不过就这么片刻功夫,众人已经看清了他的长相,粱辛兄弟、跨两等这些参加过离人谷与白狼恶战之人全都大吃一惊! 来的人竟然是木妖” 木妖突然跑来小岛的,这份意外的程度。也不亚于从酒坛子里喝出一个庄不周来,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神情愕然,曲青石对梁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看好无仙,莫被他趁机逃走小随即望向不老宗的人:“是我的朋友。请放他进来。” 银袍地嚎丧不屑冷笑:“早在会前便说过,闲杂人等是不会放进来的。” 话音刚落,老不死便惨淡一笑,对地嚎丧道:“现在你还计较这些干什么,放他进来吧,无所谓的。”地嚎丧一愣,天嬉笑则默默返回法坛,传令同门施术,将大阵掀开一道缝隙,放木妖进来后又复合拢。 曲青石身影一晃迎了上去,皱眉问道:“怎了,你怎会来这里?” 木妖初见曲青石的时候。脸上还是那副狰狞模样,似乎提拳欲打,不过还好,很快他就认出了来人,神情陡然放松了下来,喃喃说了句:“老虎借猪,相公借书,我该借点啥”随即眼睛一闭,直接栽倒在曲青石的怀里,就此昏厥不醒。 木妖闭眼之前的这句话蹊跷透顶,曲青石神情诧异,扶着木妖落回地面,同时望了妹妹一眼。 青墨平时糊里糊涂,关键时倒还会冒出些机灵劲,明白哥哥的意思,立刻摇头道:“不会是离人谷出事,我前半夜还见过大祭酒,那时木妖离谷已经有段时间了,何况,就算我走后他又回去,也没那么快就赶过来的。” 木妖孤家寡人一个既然离人谷不会出事,他自己也出不了啥么蛾子。何况他人在此处并无大碍。来得虽然稀奇,大可等醒来后再问。曲青石放下了心,将木妖递到柳亦手上,自己又返回场中监视无仙。 其间无仙只是撩起眼皮,略略扫了木妖一眼,便有低头沉思。根本就无视此人的出现,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可就这段功夫了,在场所有的人。无论修为高低,周身的感觉都在不停变化:时而如坠冰窟。冰冷如刺;而是骄阳暴晒。浑身燥热;而是阴风渗渗,心中寒颤;时而如沐春风,懒洋洋地舒服” 不是气温一时一变,这份冷暖切换不停。全都来自无仙沉思时无意外泄的气势! 那些对无仙不太了解的邪道高手,包括老蝙蝠在内,尽数收敛起先前的轻视之心,一重天道,也是天道! 无仙终于再度抬头,对梁辛道:“你前面的话说得有道理,怎么想。怎么觉得是贾添坑我,只可惜,我还是没想通,咱俩的买卖做不成了。” 说着,无仙神情愈发认真了:“贾添指于我的第二重天道太完美,没有破绽,我信它是真的。它是真的,贾添便不曾坑我。他不曾坑害我,我又何须你去报仇?” 第二九一章 完美天道 梁辛全没想到这么好谈的买卖居然‘崩’了,皱眉道:“贾添给你指点的‘终极’到底是啥,好奇得很。[.超多好看小说]”说完,又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别说什么问道者死之类废话……待会便是生死一战了,临走前说说吧。” 左颊上的嘴巴一翘,lou出了个笑容,并未矫情什么,无仙直接说出了两字:“活着。” “什么活着?”梁辛对这个答案大是愕然,继而啼笑皆非:“贾添告诉的你的终极,就是‘活着’,这么千万年里,你就在悟这两字?你也太好骗……太、太执着了些吧?” 无仙丝毫不在意梁辛的态度,只是淡淡笑着,将目光扫过全场:“这么多高手,有些已经踏入大宗师境界,可你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别人不出声,老蝙蝠最先笑道:“我本领低微时,记牢着一句话:活着就得呼吸,那呼是出一口气,那吸是争一口气、活着么,便是这出气、争气了!和人争,和天争,和地争,苦练到后来,差不多该争的都争到了,现在就还差一件事!” 柳亦立刻迎上话题:“师父有啥心愿?弟子披肝沥胆!” 老蝙蝠怪声笑了起来:“别说,这事还真得指望着你。老子被人抢走了个徒弟,这口气要出、更要争!” 柳亦何等精明,眼珠一转,黑脸蛋子上立刻满布惊喜:“您老的意思,是要把我练得比谢甲儿还横?” 老蝙蝠傲然一笑:“谢甲儿不见了,和他没办法去比,不过,至少要压过梁磨刀一头!” 柳亦把胸膛一挺:“师父放心,我活着就是替您争气来的!打不过老三我就不……”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细不可闻地嘀咕了句:“您老怕是也打不过老三吧?” 老蝙蝠也不生气,瞅瞅徒弟,又瞅瞅徒弟未过门的媳妇,老神在在地摇晃起来:“有啥事,都等你俩的喜事之后吧!”说完,抬头问无仙:“这么回答,成不?” 无仙不置可否,又把目光望向了老不死。 老不死不去应他的目光,俯身抱着孙儿,满脸慈爱,低声叮嘱着什么。小吊笑嘻嘻地,时不时发出一串咯咯轻笑,显然正被爷爷哄着开心。 无仙吃了闭门羹也无所谓,望向了另一边的长春天:“你的修为也不错,说说看吧。” 长春天身在邪道,但却是正经的修天者,明白无仙临死前的布道何其珍贵,不敢有丝毫轻视,先躬身长揖,这才回答:“悟道飞仙梦寐以求,此乃上一重;羽翼丰满摧毁强敌,此乃下一重。上下两重,此生足矣。” 无仙一笑,转目望向曲青石:“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曲青石愣了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却摇了摇头,语气清淡:“不知道,我没想过。” 无仙突然‘哈’的一声,大笑出声:“还是你回答的kao谱,那两个傻蛋根本都说跑了题目,我问他们活着是为了什么,他们却把自己的愿望答了出来……活着要是为了愿望,那愿望达成之后呢?不活了?一头撞死么?” 曲青石没说啥,梁辛干咳了两声对无仙摇摇头,老调重弹:“你这话说得不讲道理,旧的愿望之后,还会有新的愿望,一个接一个,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只要投入其间,便会事事有趣。事事有趣了,活着也就有趣了。” 无仙听得饶有兴趣,笑道:“事事有趣?这个说法还不错,没完没了的愿望,不停的实现,活着也就有趣了。那我再问,这个‘事事有趣’,究竟是为了活着有趣,还是为了有趣地活着?” 梁辛被无仙的话绕得发懵,眨巴了几下眼睛:“这个,没区别吧?” 无仙的双臂没了,但是还可以耸肩膀,看上去显得很怪异:“谈不上区别,不过是换个角度去看,由此便看出了一个新的道理:无论你在做什么,都是为了‘活着’这两个字。吃喝拉撒这些不做就会死的事情不提,就说嫖妓、看戏、泡澡堂子,有了这些消遣,便会让你开心快活,可你开心快活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更好的活着……‘更好的’,是为了装饰‘活着’这两个字。” 无仙长篇大论,喋喋不休:“凡人想要嫖个红倌人,和修士想要登天得道,打从根上说也没什么区别的,不过都是个愿望。有了‘活着’,才会有诸般愿望,没了‘活着’,什么愿望全都变成了没味的狗屁。明白了?” 梁辛实话实说:“更不明白了!” 无仙哈哈大笑:“说穿了,愿望是为了活着,可活着不是为了愿望!愿望与活着有关,可活着,却和愿望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那我再重新问你,你活着,为了什么?” 梁辛聪明,只摇头不说话。 其他几位大宗师也都不出声,无仙虽然是悟出一重天道的可怕怪物,但显然不善言辞,一番车轱辘话说得拗口无比,绕口令似的‘辩道’虽然让众人略感迷茫,但打从心眼里,对‘天道的终极’就是‘活着’这番说辞,还是心存鄙夷。 无仙倒是说得挺痛快,笑得怡然自得:“稍等片刻,我施展个小法术,不是要动手,可别打杀过来!”说完,口中喃喃念咒,片刻后低低喝了声:“现身!” 法术之下,空气微微一颤,一只红色蜻蜓突然跳了出来,看上去没有全无异常,有些笨拙的飞着…… 曲青石和梁辛都如临大敌,全神戒备。 如果只论战力,梁辛的天下人间就足以吃住现在的无仙了,可这个神仙相的天道太可怕,施展之下难免不会波及旁人,万一又化去了同道的修为便又是一番麻烦,不容的他们哥俩掉以轻心。 无仙神情轻松,好整以暇道:“莫担心,没机关,就是从外面挪了只蜻蜓进来……你们随便谁,出手把他捉住。” 琼环不顾同伴和哥哥的阻拦,跳出来手指一捏,捉住了蜻蜓的翅膀,随即扬起下颌满脸挑衅,瞪着无仙:“捉住了,怎么着吧!” 无仙失笑:“捉住了也不怎么着,别看我,去看蜻蜓!” 蜻蜓并无稀奇之处,被人捉住了翅膀,和所有同类一样,立刻开始摇头摆尾,拼命挣扎着想要挣拖桎梏。 “是只普通蜻蜓,只有短短一季可活,匆忙碌碌无知愚笨,更谈不上欲望,现在被人捉了,只想着能挣拖逃命。你们说,它活着是为了什么?”无仙的声音清淡,这次不等别人回答,他便径自给出了答案:“活着,就是了……活着!蜻蜓如此,虫豸鸟兽如此,花草树木如此,鱼虾龟螃如此,人间也是如此。天下万物,为活而活。” 说着,无仙发出一串低哑的笑声,望向梁辛:“你也好他也罢,都是为活而活。怎么,看见了真相,不甘心么?” 梁辛不甘示弱,搬出老实和尚的论调:“那是你的真相,不是我的。” 无仙一笑,语气好整以暇,说的话却莫名其妙:“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个倒霉蛋,七岁死了爹,十二岁死了娘,十七岁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二十岁时媳妇染病死了,儿子溺水死了,二十四岁时他做工摔断腿成了残废,二十七岁时家里着了火,从此他只能栖身破庙,要饭过活,可他一直活到了六十五,你说,后面那几十年,他活着是为了什么?临死时我特意去问他:想死么?他摇头说想活……为了悟道我在中土游走千万年,这样的倒霉蛋见得多到数不清,其中也有受不住打击自行了断的,可绝大多数,却都还强忍着往下活,明明没希望了,还是要活!他们活着又是为了什么?你再想一想,有朝一日你沦为他们那般地步,你会寻死么?嘿,还不是像他们一样,拼命活着,因为活着,所以活着,而且还要继续活着……” “还有些更倒霉的,家境殷实,妻贤子孝,日子过得甜甜美美,自己却突遇横祸死于非命,每次遇到我都会赶过去,先lou一手神通让他以为我是神仙,随后趁着他临死前问一句:要是能让你活命,却只能孑然一身、寒窑破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过完下半辈子……一般不等我问完,他们就忙不迭点头了。人啊,活着最大,和畜生花草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梁辛不说话了,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出身罪户大街,又岂能不明白?童年时的那些街坊邻居,了无生趣、毫无希望,千百户人家全都死气沉沉,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活着。 “凡人如此,修士也不例外,修行之辈断灭凡情感受自然,只求有朝一日破道飞升化羽登仙。可飞仙又是为了什么……长生!修仙便是修长生,修长生便是修活着了。你看,凡人、修士,人人都费尽心机,还是这‘活着’两字吧。你说活着是享福也好,是受苦也好,是功德也好,是赎罪也好,可不管怎么说,归根结底,大家全都用足了全副力气,活着。” 无仙越说越开心,左颊上的笑容也愈发欢畅了:“万生万物都是如此,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和任务,便只有两个字:活着!‘活着’才是真真正正的天性,与什么事情都没有关系,活着就是活着!” 说完无仙毫不停顿,又把话题提升,开始谈论天道:“天道啊,就是无数条规矩、法则,世间的万千生物,都在它们管束下,敢越雷池一步必遭天谴。但是有谁曾想到过,这些规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些规则林林总总,交织成网,究竟要保护什么?” 随即无仙闭上了嘴巴,静静等待片刻,见没人搭腔,略显无奈地摇摇头,往下说道:“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lou时雨,不私一物;万民之主,不阿一人……天道不偏护一族,不许有人拔尖,也是为了两个字:平衡!有了这份平衡,也才有了万生平等,也才有了万物竟生。天道的目的,是万生万物都有机会,去争、去活!天道,就是让万生万物都活着!” 这时,无仙陡然放开了声音,于无穷岁月间积累下的雄厚真元,托着他的锵锵大喝直上云霄:“从下向上看,顺着草木人兽的目光去看天,它们的天便只有‘活着’两字;自上往下看,我站在天上去俯瞰万生,万物都在为了‘活着’而争、而长、而活着!”说着,无仙双目一瞪,精光四溢,望向梁辛:“这便是贾添告诉我的终极,活着!你若能帮我找出破绽,无仙立誓,助你击杀贾添之后,再自裁于你面前!” 梁辛无话可说,只有摇头:“没破绽,如你所说,这第二重天道完美无瑕。” 无仙笑了,可随即神情又黯淡了下来:“我知道天道的终极是‘活着’,但是知道这个道理,和领悟它根本就是两回事啊!怎么才能彻悟‘活着’这两个字?贾添不晓得,天底下也没人晓得,我也只能自己摸索……我想出的是个笨法子,四个字:死里求生。” 说话的时候,无仙用力拉抻着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在伸懒腰,因为少了双臂一腿,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被他显得无比古怪,但是他眉宇间那份闲懒后的舒坦,却清清楚楚落在众人眼中:“置之死地而后生,尝过‘死’的滋味,多半也就能对‘活着’的领悟更深一重了吧?”说着,无仙又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嘲:“可修为到了我这个份上,想求一条死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能遇到你们,也算是我的运气了。这一战,我只求破道!” 梁辛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天下人间之中,力道极难控制,我也只能指挥金鳞拼力狠打,怕是控制不了你的死活……”说到这里,梁辛突然一顿 ,仿佛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变得狐疑了:“你执意要打,难不成盘算着自己还有胜算?” 无仙咳了一声,笑而摇头:“就我这一身伤,无论你还是那个墨剑娃娃,都能轻轻松松赢下我、杀了我。我没胜算,一丁点也没有!” 梁辛苦笑:“一战必死,还谈什么悟道?死人可做不了‘天道之主’。” “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半分胜算,都不能算是‘死地’,我不踏足‘死地’,又怎能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怎么破道?”无仙回答的理所当然,说完后想了下,又补充了句:“不过世事无常,万事都会有个巧合,有个变化……说不定到最后就会有一丝侥幸,不到尘埃落定,谁又敢狂言称胜?我已经悟了数不清的岁月,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没法子了。” 说到这里,无仙突然放声大喝:“说穿了吧,我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万年修行,去和老天赌这一丝侥幸!虽然输面占了九成九,可我还是要赌,只因为赌注太诱人,万一赢了,便有望破道!” 梁辛神情平静,事到如今便只剩一战了:“话已至此,梁磨刀以干爹传下的天下人间,领教前辈万法自然!”说话间,手诀晃动晃出七盏阴沉木耳,扑跃而起! 义父传下的天下人间,与神仙相掌握的一重天道是天生对头,梁辛全不用激发执念,只等无仙施展‘万法自然’,魔功便会随之而起,后发制人。 无仙满脸癫狂,饱吸一口长气,再度开口时便是四字大吼:‘万法自然’! …… 这一战毫无悬念。 一重天道之上,又见天下人间。无仙再度被时间之锁牢牢镇压,全无还手余地。 梁辛暗叹了一声,最终还是把心念一横,七片巨大的阴沉木耳旋转呼啸,斩向不等稍动的无仙! 此刻,昏倒在地的木妖突然睁开了眼睛,翻身跳起来,对柳亦挤了挤眼睛,又对青墨努努嘴,生就一副狗脾气的木妖,居然变得嬉皮笑脸,跑到琼环跟前,手舞足蹈口中咿呀有声,不知道在念叨着啥。 琼环对天上那一战没什么兴趣,望着木妖,好笑道:“是个颠子么,可惜了一副俊俏脸蛋。”说着,还伸出手捏了捏木妖的脸颊。 木妖就任由她揪着脸,又把先前说过的那句胡话重新提及,笑嘻嘻地问琼环:“老虎借猪,相公借书,我该借点啥?” 琼环的眸子晶晶亮,笑问:“你想借抓子么?” 木妖一反常态,柳亦、跨两这些了解他的人都大感迷惑,暗中都加了些小心。 木妖笑得愈发‘调皮’了,又依依呀呀地说了一段吐字不清的疯话,眼睛忽然一亮:“我借刀子,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木妖的疯话落地,小岛上异变突起! 第二九二章 借刀杀人 铁血战旗与黑色巫刺也凭空现身,轰杀柳亦! 而这三件法宝的主人,小丫头青墨却满脸惊骇,目光僵直,根本不敢相信正发生的事情”她的宝贝竟不荐指挥,自己跳出来杀向了亲友。 又何止青墨一人! 琼环满身银饰暴射,裹成一道银链杀向跨两,另外还有一支青铜鬼脸也从她的乾坤袖中跌落,迎风而长,挟着无尽煞气飞天轰杀曲青石; 再看跨两、血河屠子、马三姑娘甚至琼环,缠头宗内所有人的法宝尽数激射而起,毫不留情杀向身边的同伴! 另外两宗的情形也是如此。长春天的蟒鞭呼啸而起,直接把身后两个心腹砸了个脑浆迸裂;门下一众弟子也木刺荆棘尽出,彼此乱打;不老宗内,金袍天嬉笑拼命躲避着老不死射来的三根竹签,自己怀中却跳出一只长幡攻向银袍地嚎丧,而地嚎丧的金钱剑正穿透另一个丑娃娃的胸膛”, 所有人的法宝都“发了疯”完全不受主人控制,暴起伤人发疯乱打!发疯的只是法宝,修士本人还都是清醒的,唯独老不死怀里的吊,本来正笑嘻嘻地和爷爷逗趣,突然目光变得凶狠而混沌,两只小小手猛伸击向老不死的胸膛,同时嘴巴大张咬向老不死的咽喉! 凭着老不死的大宗师修为,竟未能抵挡孙儿这夺命连击,长声惨叫中,连神通飞剑都难以伤害的身体,居然被小吊的拳头轻易洞穿,咽喉也被小吊的牙齿连皮带肉撕下了一大块” 变故来得太突兀,一瞬间里小岛上便轰然大乱,人人脑中一片空白,奋力催动法术抵御来自着身边的凌厉攻击,脸色惊骇欲绝。 只有四个人的法宝不为所动,一是老蝙蝠,百余片戾盅红鳞泼洒而出,随他心意层层流转,挡住了来自青墨的辗转神梭那狠狠一击! 其二是柳亦,他的那片小小红鳞牢牢护住主人,与巫刺和战旗滚滚相斗。 其三是梁辛,他的法宝也是阴沉木耳,又在天下人间的范围之内,不曾受到任何影响。 第四个,便是曲青石了。当大乱突显,他明明白白感受到一股诡异的力量,想要从自己手中夺取墨剑,于此同时自己的草木妖元和墨歹的锐金之意同时绽放,立刻将外力击溃。 要夺取墨剑的力量,虽然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却隐隐有着些熟悉之意”但曲青石暂时顾不得多想,急忙催动宝贝,墨剑横斜,迎上了从琼环身上打过来的青铜鬼面。 青墨的辗转神梭来自玲珑玉匣、琼环的青铜鬼面来自骸骨手镯,都是惊天动地的宝贝,老蝙蝠和曲青石被它们缠住,一时间也无法脱身,至于柳亦和其他人,全都陷在乱战里无力自拔,谁都没空子去对付木妖。 小岛上人人乱叫乱战,只剩下木妖仍笑得满脸油滑,口中啧啧有声,看看这边,又望望那边” 无仙被时间凝固,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他有重伤在身,可在天下人间之内仍有挣扎之力,梁辛被他死死拖住,无法撤掉魔功,更无法去接应救护外面的同伴。 长春天阵中的莫追烟,在自断四肢后,就被敷上灵药放到一旁,并未受到大乱波及,而此刻莫追烟的神情古怪到了极点,双眼一眨不眨,愣愣盯住木妖” 这个时候曲青石突然怒喝道:“这也是一重天道,木妖,你是什么人!” 曲青石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万法自然”木妖的“借刀杀人,之力虽然与之截然不同,可骨子里都透着一股规则之意,凭着曲青石的心思,略作寻思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木妖全没了木先生的刻板,好像个二混子似的,甩着手笑道:“我有一重天道在手,自然也是你们所说的神仙相”只不过出了点事情,换了副身体罢了,前阵子脑筋坏掉了。忘记了好多事情,现在总算把该想的都想起来了。” 木妖也是神仙相! 木妖仍笑得好整以暇,背负双手在场中的空地中来回溜达:“别误会,我的天道可不叫“借刀杀人”而叫“借水行舟”借势而为,与天地灵元有关之物皆能为我所用,你们的法宝全都经过法术淬炼、真元锻造,自然也在此列。只可惜,我刚醒来不久,修为还未恢复。借来的法宝还不能去杀主人,否则你们也不用这么忙碌了。”说着,木妖举手指了指星空,又继续道:“其实我倒劝你们省些力气,九星连线,浩劫东来,反正也等不了多少工夫了,早晚都得死。” 长春天正手忙脚乱地应付着门下弟子法宝的“围攻”闻言之下脸色不禁一变,他对“九星连线,之说始终抱有怀疑,此刻听到连木妖都这样说,心里算是踏实了,明白就算活过了今天、逃过了天门围剿、避开了贾添追杀,不久之后还有一场避不开的大难! 木妖举目,望舟半空中梁辛与无仙的战团,笑着对梁辛喊了声:“差不多得了,我和无仙虽是头次见面,可怎么说他也是算是我的前辈,又和我到了个一模一样的大霉,总有份渊源在里头,何况我还有事要问他,总不能让你打死他!” 说说笑笑,木妖突然抬手,对着半空里的战团一点,笑嘻嘻 小岛上千多名修士的法宝,不再胡乱杀人,尽数汇聚一起,将木妖裹在中间,一起轰向天下人间! 众人几乎人人受创,老不死必死无疑,青墨、柳亦、跨两、琼环等人都身披鲜血,甚至连长春天也在混乱中挨了几剑跌倒在地”只一重天道,大打折扣的天道,比着借水行舟足足跌了一个档次的天道:借办杀人! 场中尚有战力的还大有人在,可木妖藏身于法宝丛中,无论是神通还是身法,根本都无法靠近他。 数千法宝,遮天蔽日,直指半空里的战团,其中还有玲珑辗转、青铜鬼面、长春蟒鞭、不老命签和一个哭丧狰狞的小吊”孕育的力量何等惊人!梁辛大惊失色,可天下人间仍被懵然无知的无仙牢牢拖住,撤不掉更逃不走”, 遽然一声嘶哑厉啸,曲青石双臂乍起自高空扑过,横身将这些木妖与他借来的“刀”尽数挡在天下人间之前! 墨剑锵锵,激鸣怒意震裂苍穹;万盏枫叶泼洒而起,引明月入枫,只可惜先前那棵巨瑰已经消失,而事发突兀,来不及再唤请新的“树大招风 就在曲青石挡住敌人的同时小老蝙蝠披头萨法、桀桀怪笑之中拔地而起,裹挟着大片红鳞,狠狠扑向木妖! 赤芒如血,阴沉木耳层层翻飞;一道森白长链与一蓬墨色疾风彼此纠缠,昼夜双盅遁化巨力” 缠头阵中的两个绝顶人物同时出手,几乎都是舍命的打法,可姿态却大相径庭,曲青石跳到天下人间之前小不求伤敌,只求能帮着自家老三撑上一会;老蝙蝠虽然也看重粱辛,但更不容木妖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嚣张,所以不护梁辛,而是硬闯敌阵,” 曲青石,老蝙蝠两人势若疯魔,绽放毕生修为,硬攻硬挡! 在宗莲寺前,无仙的天道奈何不了曲青石,现在木妖自然也“借,不走他的墨剑; 阴沉木耳虽是老爹的法宝,但却是靠着望星虫来指挥,盅虫性子独佞,力量源自天外之星,不受天道管束,此刻场中还能资格奋起一战的,只剩这一老一小两个狂人。 如果只是二对一,甚至一对一,修为尚未复原的木妖都凶多吉少,但天大的麻烦就在于岛上还有一大群闲杂人等,更有几件堪称仙器的神器法宝,都被木妖“借,了去,成了人家杀人的刀! 雷霆万道,煌煌烈烈”,半空里无数股巨力轰然撞到一起,曲青石和老蝙蝠的长啸与狂笑越拔越高。越发凄厉、激烈,,法宝一片片被两人击溃,而墨剑和红鳞渐渐笨拙小抚叶与灰风也随之消饵。 长啸与狂笑,终于化作嘶哑闷哼,曲青石和老蝙蝠只坚持了片刻,就被巨力击溃,好像两只断线的鸢子,身形翻滚,和着一路鲜血摔落在地。 木妖借来的“刀,受两人狠挫,足有半数法宝或爆碎或跌落,青铜鬼面、小吊和老不死的竹签也在其中,三根竹签都被折断,鬼面倒未曾损坏,但也失去了力道小吊则双目紧闭,一头栽到鼻血长流,不知是死是活。 余下的宝物毫不停顿,在木妖的叱咤声中,一起攻入天下人间! 半空中的情形,壮烈且惊悚,大批飞剑法宝闪烁着神光,扎进梁辛周身三丈之地,立刻便凝立不动,后面的宝物却仍扑击不迭,“奋不顾身,地继续冲锋…… 天下人间随时天道的漏洞,但能承受的力量也有一个极限,而邪道弟子实力强劲,大把宗师高手,法宝也都各有不凡,更何况其中还有玲珑辗转和长春天的藤鞭,梁辛压力骤增,也只奋力坚持了片刻,身上就同时爆起四五团血雾,天下人间被击碎! 梁辛也在长声惨叫中摔落。 玲珑辗转也散了力道,晃了几晃,再也不动了。 所幸这些法宝先被曲青石、老蝙蝠挡下一阵,鬼面与小吊不在,力量小了大半,否则梁辛根本都没有惨叫的机余… 无仙一惊而醒,可还不等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木妖便伸手向他一点,余下的法宝呼啸而至! 无仙本就重伤,刚又被梁辛痛打,法力更弱了些,勉强催动“万法自然。消饵了十余击,便脱力坠落,跟着被长春天的紫藤一鞭子抽中背脊,重伤昏厥。 长春天的蟒鞭随之崩断,附着其间的元神散碎,变成了两截凡藤,蜷缩在地,仿佛死蛇。 突变、大乱,前后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岛终于回归了平静,天上,还有不到两百件法宝,来回飞舞,仍在木妖的掌握之中! 木妖迈步来到无仙跟前,抓住他唯一的左腿,手上用力一拧,“喀,的一声闷响,将之硬生生扯断!无仙长声惨叫,身体猛跳,木妖满脸歉然,柔声安慰:“莫急,莫急,你还死不了。” 无仙没能说出什么,两眼一翻再度昏厥。 跨两兄妹彼此搀扶着,跑去扶持老蝙蝠;小丫头青墨一手撑住柳亦,拖着重伤的右腿去看哥哥的伤势;琅挪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摇摇晃晃走到梁辛身旁…… 没人理会木妖。 木妖就好像抓着一只死鸡似的拎住无仙的脖子,随即目光转动,打量着众人,神情很是踌躇,用自言自语的语气和所有人都比川引的声音。笑着说道!“都杀了。坏是饶下来。伤脑,说着,一伸手,将一只金铃从天上召至手中,用力摇晃了两下,跟着饶有兴趣地望向大毛小毛:“这个了铃锁好像驭兽用的,就是那些大蜥蜴?” 小毛的金铃也被木妖夺去,否则早就驱赶巨蜥冲上去了,, 这个时候琅娜忽然发出了一声欢呼:“这都不死,你了不起!” 梁辛还活着,神情也并不算痛苦,但却满是困倦。 身上的伤虽重,不过比起以前吃过的苦 头还不算什么,真正要命的是:他困极了。 对战莫追烟时,是为干爹正名,心意从未如此执着,执念不要钱似的一次次爆发,接连发动三次天下人间。之后虽不觉什么,可实际上精神的损耗极大,刚刚最后一次天下人间被冲破,压断骖鸵那最后一根稻草也终于砸了下来,梁辛觉得心仿佛都被掏空了,困意浓烈到无以复加,脑子里稍稍转动下念头都难受得让他想吐,但是还有大敌当前,亲人生死一线,又哪容得他睡?! 梁辛的声音很模糊,目光游散着,勉强飘向同伴:“二哥和老余…” 不等他说完,琼环和青墨就同时回答。 “老爹活着!”琼环笑得惊艳。 “我哥活着!”青墨泪眼迷离。 梁辛一下子放松下来。 木妖神情懒散,砸着嘴巴笑道:“秦孑以前总说你们哥仁讲义气,我看却不咋地,曲老二的一身本事,都是拜我所赐,柳黑子和青墨丫头的小命,也全赖那时我催动蓬滂才能保住。现在你们不帮我也就算了,还一个一个拼了命和我为难,你自己说,你们算什么玩意?” 梁辛随时都会睡去,哪还有心思和他斗嘴,心念转动,六金一青七片巨鳞颤颤而起,平时再轻松不过的一个心念,此刻却真正耗了他“九牛二虎。之力! 木妖的眼力不错,看了看七盏巨鳞,语气轻佻:“蝎烦炼化的宝贝?嘿,你又有奇遇?不过也没啥可得意的,当年我修炼时,造化比着你只强不弱,可到最后”所有的运气,也只换来了个劫数!” 梁辛没精神说话了,狠都代为冷笑应道:“播螃就是你们命里注定的劫数了,从蝼烦围攻下逃了狗命,却还得死在蝼境炼化的法宝上。” 话音刚落,身旁的梁辛突然身体一歪,到在了琅娜怀中,下一刻斯声响起”, 琅娜的小脸煞白,她可无论如何没想到,梁辛竟然在这个时候睡着了”早知如此她哪会出头说大话。 木妖却并未关注梁辛的状况,而是皱起了眉头,目光满是迷惑,望向琅挪:“播螃围攻?你说什么胡话呢?” 饶是娘娜心思机敏,此刻也理不出头绪了,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木妖是神仙相固然匪夷所思,可更稀奇的是,他先前说不认得无仙,现在又不知神仙相与略精之战。 木妖出手救了无仙,却又将其重击,更掰断了无仙唯一的腿子。他不是贾添的手下,也不是上次神仙相大军东渡时的一员? 他是从哪来的? 还不等琅挪想到该如何回答,一个飘渺如烟的声音,轻轻从长春天的营地中响起:“老虎,你还记得我不?” 说话之人,莫追烟!听到“老虎。这个称呼,木妖的神情陡然一变,再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手软脚软,正在法术的托扶下缓缓升起的莫追烟,木妖愣住了,油腔滑调不再,换而惊愕与恐惧:“你、你也在此 不等把话说完,木妖徒然尖叫了一声,扬手将剩余地所有法宝尽数砸向莫追烟!! 与此同时,生机已断、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老不死,终于憋足了力气,从已经被咬碎的咽喉中,猛地发出了一声模糊且恐怖地大吼:“孙儿,醒来,杀人!” 小吊徒然撩开眼皮,一双眸子全无黑白之分,只有灰蒙蒙地一片,恶心而诡异,咯咯笑着,抬起双手天嬉笑、地嚎丧一指。 金袍银袍两个丑娃娃本都已重伤垂危,倒地不起,可是被小吊一指之下,就仿佛诈尸似的一跃而起,脸上全没有半分表情,动作却快如闪电,一左一右扑向正欲逃走的木妖!一对丑娃娃的联手合击,威力竟大到难以想象,比起曲青石的全力一击恐怕也不逊色! 轰然大响,莫追姆被诸般法宝砸了个正着,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就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斜飞开去; 凄厉惨嚎,用尽借来法宝的木妖,被金袍银袍一左一右狠狠击中,两排肋骨尽数打碎,胸口重重塌陷下来,木妖口中鲜血狂喷,一头栽落; 一举击杀溃敌后,两个丑娃娃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摔落地面; 本已垂伤昏厥的无仙却发出了一声怪笑,身体一弹与毫无征兆之间突然跳了起来,一溜烟地逃出小岛,转眼消失不见。 兔起鹘落,连串变化,突兀、混乱、惊人、诡异”梁辛全不知觉,呼呼大睡。 兄弟姐妹元宵节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 第二九三章 山天娃娃 身体的感觉很古怪,好像比鹅毛还轻、又仿佛比铅块还沉,”眼皮已经撩开了,可视线中一片模糊。 一时间还看不清什么。 “醒了”这么快?”琅娜的声音听起来很远,飘飘渺渺,让人有些抓不住。 梁辛费力地长吸一口气,整个人也清的了不少,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琅娜不在远处,正把自己抱在怀中,黑漆漆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 从下面望上去,比着平时换了个角度。 小妖女看起来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略显陌生,不过还是美得让人恨不得多看一会。 琅琊心思机灵,见梁辛醒来,知道他最关心什么,不等询问便径自说道:“大伙都活着。 大哥、二哥、缠头老爹和跨两伤得最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已经服食灵药正自昏睡。” 说着,琅娜手上用力,扶着梁辛站起来,去探看同伴。 老蝙蝠等四人正沉沉昏睡,身上横七竖八,尽是狰狞伤口,每个人的脸色都毫无光泽,苍白暗淡,所幸呼吸还算平稳”曲青石、老蝙蝠与借刀杀人的木妖硬碰硬,伤势自不必说。 而跨两和柳亦本来不会伤到根本,可两人在大乱初现时,都舍身扑出。 一个。 保媳妇一个小护妹妹,到最后两个女娃都还好,他俩却只差一点便要送命了。 琼环和青墨见粱辛醒来,都是一愣,和琅娜的第一反应一样,几乎异口同声道:“这么快就醒了?”梁辛愣了下,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琅娜苦笑,透着几分无法分辨真假的心疼:“半个时辰还不到,也就两炷香的功夫。” 梁辛这才注意到,现在还是黑天,一轮明月高悬,满天繁星璀璨”他昏睡前,一众亲朋好友生死未卜、生死大敌正自狂妄。 纵然心神不支,可脑海底处那份不安,又哪能容自己一觉睡到尽数回复,当精神稍一恢复勉强够重新清醒的时候,脑子就强迫自己就醒来了。 原来才睡了两柱香,难怪现在手软脚软,还提不起一丝力气。 梁辛被很御扶着,靠着先前老蝙蝠用来到悬的那棵树坐下来抬眼望去,邪道三宗的弟子大都在入定疗伤,还有不少被蒙住面孔的尸首,静静躺成几排……很挪三言两语把梁辛入睡后的乱战交代了下,又继续说道:“几乎所有人的法宝都被木妖借了去,大部分在恶斗中损毁,剩下的暂时也无法再用。” 修士的法宝中,都被炼入了一缕元神,这才能与主人心意相通。 这次众多宝物被木妖的天道所擒、所侵,法宝中的元神虽未被抹去,可全都被“蒙蔽”即便已经脱离了木妖的控制,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温养,才能“苏醒”重新与主人心意相连。 不仅是普通的飞友、法撰,两个丫头的神梭与鬼脸也是如此。 最要紧的也是这两件宝贝,至少它们都保住了,梁辛又放心了不少。 琅娜口齿伶俐,接着向下说:“木妖被捉住了,不过这厮伤得只剩半口气,一时间还逼不了口供;老不死也没能撑多久,临死前拉着小小吊。 和长春天说了会子话,他喉咙断了,说话时正说着,长春天抱着小吊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长春天脚步虚浮,脸色灰败难看,走到近前随手把小吊递到狠挪怀里,自己坐到梁辛跟前:“醒了?怎样?”梁辛点了点头,反问:“你呢?伤得怎样?”长春天摇摇头:“挨了几剑小不算什么,就是我的长春藤断了,让我受创不轻,不过还算好,至少比着老缠头要好得多!”“还能打?”待长春天确认后,梁辛的神情里多出了些好奇:“既然还能打,眼前大好机会,你怎么没试试?”“试什么?”长春天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趁着你们全都重伤,把你们这些刺头都砍了,然后长春天一统三宗?恩,听着还真不错!”说着,长春天把话锋一转:“不过”后面我怎么办?不说五大三粗,以前我能躲得抚好,大不了以后接着藏。 但是神仙相咋对付?以前得你警告时,我虽然有些警惧,可也谈不上太担心,直到刚才才算真正见识了他们的厉害,一个。 半吊子木妖就差点毁了三宗人马,嘿,神仙相啊,我对付不了。 再退一步,就算我能逃得过贾、贾添的追杀,把这个龙头当得风生水起,三十年后呢?浩劫东来时,还不是得靠你带去避难地逃生,”呃,真有逃生之地吧?”梁辛咳了一声,笑道:“放心,那里安全削良,等这边完事我就带你去看!”长春天也呵呵地笑了起来:“先前无仙说的那个第二重天道活着,我琢磨着还真是这么回事。 “龙头。 这颗果子再怎么甜,吃了活不久的话,我也不吃。 倒是跟着你,也许还能活。” 说完,长春天也不等梁辛再说啥,就把笑容一敛,切入正题:“你沉睡时,老不死把小吊托付了下来,请咱们代为照顾。” 梁辛转头望向小吊,娃娃的脸上犹自挂着泪痕,已经在琅娜的怀中沉沉睡去。 琅娜的扭比。 身子躬着,双臂端着。 好像捧了尊巨腐做的佛你,小敢托不稳更不敢太用力,见梁辛望过来小妖女面露无奈:小吊太娇气,动不动就断骨头扭脖子的,不敢不小心。” 梁辛也随之苦笑小吊天生到霉,的确是不太好照顾”两人说话的时候,金袍子天嬉笑也由一个丑娃娃搀扶了后来,对着粱辛断断续续道:“宗主过世前传下法旨,不老宗弟子并入日馋仙宗,宗主谕令莫敢不从老不死有没有传下这样的遗命没法考证,不过不管怎么说,不老宗的弟子总要给自己寻个出路,在天门重压之下,要是没有大宗师庇护。 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金袍天嬉笑的伤势,恐怕是岛上最重的,但他也只是服了些药物,既不敢入定疗伤,也不敢沉沉睡去,勉强保存清醒,就是为了等梁辛醒后,第一时间赶来表决心,此子也有心计,对梁辛的为人早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虽然老不死之前与众人为敌,他在“表决心,时仍扣住师父遗命这个前提,以显为人忠诚。 老不死驭下严苛,所有弟子都被他种下禁制,不过法随身灭,他一死,那些要命的禁制也就随之消散了。 梁辛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这个。 “宗主,本来就做得惴惴不安,再加上现在事情闹成了这样,一群妖魔鬼怪全都变成了老弱残兵,哪还有能欣喜得起来。 长春天咳了一声,指了指小吊,又继续起刚才的话题:“这个娃娃可不简单”他不是人,而是件宝贝!”说完,他犹嫌不足,又加重语气道:“真正的天材地宝!,小长春天语出惊人,梁辛十足被他吓了一跳:“啥意思?”“你有没听过“山天畜,?。 长春天问道。 梁辛还真听说过这个词,在罪户大街。 风习习常常会找些奇谈志异来给他看,其中尽是些鬼怪传说,便有“山天畜。 一说。 相传古时,有修士学得所成。 出据自行修行,寻得一片清静山,想要当做洞府。 这山哪里都好,唯独有一点麻烦:浑然一体并无一穴一窟。 修士不想风餐露宿,便动用神通开凿山洞,不料大山看似结实,实却糠酥,被神通刚砸了几下小半截山都坍塌下来。 烟尘散尽后,在残损的半山中,竟嵌着一头奇形怪状的怪物。 此物只有小猫大四肢和身体界限不清,头颅奇大,一双眼睛勉强睁开,看了看天、看了看地,便死去了。 周遭全是密不透气的山岩,中间却出来了个怪模怪样的小畜生,修士又惊讶又纳闷,忙不迭返回师门,请来长辈和一众同门,同门大都不认得此物,唯独有个小师弟,修行前是屠户家出身,仔细辨认之后还不敢肯定,将死掉的怪物带到附近村镇,请来了几个屠夫,帮忙辨别此物,屠夫一见便异口同声,笃定无疑:分明只头尚未成形的乳牛胎儿。 而这具乳牛胎儿所到之处,当地的牛尽数双目流泪,闷声悲鸣,情形着实诡异。 其后万千岁月,又有人先后在其他地方,密闭山体中发现了类似之物,羊马猪驼各不相同,总之都是些畜生,其中有不成形的胎儿、也有成年兽,可全都是一见阳光,眨眨眼就死了。 尸体也没什么其特之处,当然也没人敢去烤来尝尝味道”,石头里孕出畜生,此事被引为奇谈。 这些畜生死后,尸体腐烂殆尽,最终会留下一件“东西”有时是一块碧玉,有时是一枚木髓,有时是一颗珠子,各不相同,也没什么规律。 由此修士们也大致推断了出这些畜生的成因:这些珠玉怕是些天地初开时便成形的天材地宝,其间饱蕴天灵。 裹在重重山体之内,又得了土行滋养,久而久之凝化成生命,变成了畜生。 这些山石中的畜生,也因为成因而得了个称呼“山天畜。 至于它们为何只是畜生,却不能变成妖孽或灵兽,没有确定的说法,不过最靠谱的猜测是:“成也大山,败也大止”灵玉宝珠得了大山的土行滋养,所以变成生命,可也是因为被大山牢牢封闭,无法与天地灵元接触,所以只能是个“发育不良。 凡物。 畜生在石内生长,不接天地灵气,更无法适应外面的环境,一旦暴露在空气中便会死亡。 而那些天材地宝在变成畜生之后,其间孕育的、对于修士宝贵之极的先天灵气也消耗一空,挺值钱,却没什么用处了。 梁辛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耸:“你是说,他、他是山天畜?!”“不是我说的,是老不死说的长春天摇头更正:,“老不死精通堪舆、命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学问,你可能不知道,他们不老宗有三处靠大山阴戾之势结化的天然地牢梁辛乐了,这个朝情他也知道,,不老宗的这三个地牢中的一个,设在一座叫做“噬啧山,的地方。 老不死在百年前,于噬啧山中处决囚犯,也许是囚犯死得太惨,死前的戾气深重,竟从山内引出了传出来一阵啼哭之声。 老不死自小命薄,倒霉不断,早就养成了一副谨慎又谨慎的性子,并未急用”一辟岭,而是小一翼翼的探杳究竟,最终在不曾毁坏山侮下,基本确定了,岭中孕有“山天畜”如果当时老不死听见的是一声羊叫或者犬吠,多半他也不会在意,可他遇到的这只“山天畜,在哇哇啼哭,分明是个婴儿,事情非比寻常,老不死也重视了起来。 >山天畜见光就死,如何才能把这个婴儿活着弄出来,是个大大的难题,老不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着自己对堪舆、命理的了解,修改附近山势,连那座地牢都毁掉了,只为聚拢附妥灵元,同时又将一条水脉引入山内,以水为媒,输送灵元。 老不死以大宗师之力着实操劳了百年时光,这番心血和工程。 也实在没法用语言形容了。 而忙碌百年,终于得偿所愿,山天畜见光而不死,便是他的孙儿小吊了。 小吊被老不死改命,算是逆天而活,自然也就生就了一副薄命相,事事倒霎,福浅命薄。 老不死这百年的心血下,得到的回报也无比丰厚。 说到这里,长春天扬起下颌,双目微闭,也不止哪来的兴致,吟了句:“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小吊本来是天材地宝所化,没有灵元滋养就只能是个凡物,可一旦得了灵元,便是件了不起的人形凶器了。 他现在的实力,比着老不死也毫不逊色。 尤其妙的是,这娃娃有一样与生俱来的本领:王指点将!施展之下,能让人爆发巨力,一击断岳,不过他现在一次也只能指点两人。 被他指点过的人,发力之后也会身受重伤,得躺一阵子了,”小吊之事,是老不死绝大的机密,整个不老宗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只有金袍天嬉笑知道,弦子已经算是核心弟子了,可莫说小吊。 他连噬咦山地牢已毁都不清楚。 只不过老不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杀手铜,最后却夺了自己的性命。 小吊是老不死花费百年心血才得来的宝贝,而且也是天生命薄,和他算是同病相怜,所以他对小吊显出的那份喜欢、宠爱,到是货真价实的。 老不死临死前也明白,凭着小吊的福气,没人照顾根本活不了几天,这才在临终前托孤,就算被人利用,至少也能得到精心呵护。 老不死是心胸要害被击穿、同时喉咙被咬断,临终前的交代自然不会太详细,不过长春天见识非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再向梁辛转述时,加入了不少自己的解释,详细的很。 梁辛等人也随即明白,小吊既是条小性命,也是件天材地宝,所以才会被木妖借去。 也是事发突兀,谁都没想到木妖会有一重天道在手,而老不死主要的精神都集中在梁辛与无仙的战团上。 如果老不死在木妖“借刀。 之前,抢先让小吊发动起来小吊也不会被木妖控制。 有关小吊的事情,基本算是说完了,这个时候一个长春天门下弟子匆匆赶来,伏在师父耳边正想说话,长春天就挥手道:“当着宗主的面,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了!”那个弟子诺诺应下,又忙不迭对着梁辛施了个礼,这才说道:“莫老前辈醒来了。” 梁辛又被吓了一跳,愕然道:“不是说他被一片法宝击中么?还活着?”长春天应道:“莫老本身修为虽然不算什么,可你莫忘了,他是活了四千多年的人物啊!能活这么久,又哪能没有些古怪法门!”修士的性命,比着凡人要漫长得多,但是总归也不算太离谱,像老蝙蝠那样一活千多年,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至于四千年之寿即便在修士里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长春天拉着梁辛一起站起来,同时笑道:“醒来得刚好,正想问他,为啥木妖见了他就要吓得逃跑。” 说着,两人一起走向长春天的营地。 琅狮抱起小吊、青墨和琼环互相搀扶着,都跟了上去,金袍子天嬉笑略作犹豫,也强撑着想站起来,但是先前扶他过来的那个丑娃娃跑回去照看同门了,此刻身边没人,正踌躇时,一双大手从旁边伸出。 一把将他抽起。 天嬉笑一看,扶他的正是威风凛凛的“马三姑娘”正要说句“多谢大姑”不料对方伸手将自己的脸孔撕扯下来,马三姑娘变成了弦子。 天嬉笑苦笑摇头:“想不到”还是你有眼光!”弦子扶着他跟在梁辛身后,同时小声道:“你以前对我都不错,放吧。” 天嬉笑人如其像,平日里也都笑嘻嘻的,在门中地位高,心机深,但对一众师弟都还算和蔼,有人犯错时他大都也会想法回护,能帮的都会帮一把,人缘挺不错。 梁辛听到身后两人说话,这才把天嬉笑想起来,回过头道:“伤成这样,先去入定疗伤吧,有什么事都回头再说。” 天嬉笑恭敬摇头:“以前的不老宗里,的确还有些事情,说不定宗主用得上,随时会问起,我还能再撑一阵。 无妨的。” 梁辛也不再勉强,随着长春天一起来到莫追烟跟前”刚旧则口阳…8不橙的体蛤! 第二九四章 木妖老虎 巾追烟几乎凡经看不出形状了,今身上下尽是伤口。[.超多好看小说] 们数驯“从开肉绽,还有些森森骨茬从皮肉下戳出来,面皮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嘴唇掀起,鼻子消失不见,眼睛也碎了一只。 倒是他的精神还算不错,见梁辛过来,居然呲牙咧嘴地笑了下:“没想到,我这张脸还是没保住,你没撕,却被一片法宝给砸碎了,冒充将岸,报应不浅啊。” 自从他自断四肢开始,梁辛就对这个老头印象不错,当下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苦笑着岔开话题:“你怎样,没事吧?”“不知道,也没啥大不了,玲珑偷天不再,我活着也没啥味道。” 残缺不全的脸上,显出了一份明明白白的无所谓。 长春天从一旁说道:“您老四千年都威风过来了,这道小坎算啥,千万别说丧气话。” 跟着他也不再多寒暄,直接问道:“那个木妖见您就逃,以前你们认识?”莫追烟的独眼发亮,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何止认识,我还杀过他一次,只是没想到,他改头换面,又重新活了回来,不过,我认得他的神通,还有那副嬉皮笑脸地神气!”梁辛立刻追问道:“当时他是什么模样?”莫追烟想也不想:“五官错位,鼻子倒长。” 旁边的长春天突然现出了一副恍悟的神情!琅挪眼尖,见他的脸色不对劲,立刻满眼关切地问了声:“师父,怎了?”长春天应道:“我请莫老出山的时候,他本来挺有些犹豫,要我把对头的战力说清楚再做决断莫追烟语气轻松,接口道:“当时我只剩一次“偷天,可用,事先要打探清楚,看看这场大会,只凭棍意能不能应付下来。” 长春天点点头,继续道:“我不敢隐瞒,把邪道上几个有名的高手都详细分析了遍”当时我可没想到来的会是无仙,以为贾添会亲自赶来压场,也就对莫老着重强调,最可怕的敌人,很有可能是长着一副神仙相的无名高手。 不料。 不提神仙相时,莫老还举棋不定,提及神仙相之后,他无比痛快地就答应下来,”现在总算明白了,他以前杀过神仙相,自然不会把这些怪物放在眼里!”“上次我杀木妖的时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听说这场大会最厉害的就是神仙相,只道这份差事手到擒来,长春天开出的价码又那么高,哪还会再犹豫!”说着,莫追烟咧开血肉模糊的嘴巴,笑了起来。 一般人丢了宝贝,莫不是愁眉苦脸,可莫追烟却恰恰相反,玲珑偷天被毁之后,整个人反而活泼了起来,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梁辛随口应酬着两人的闲话,待他们重新安静下来后,才深吸一口气,对莫追烟道:“事关重大,上次击杀木妖的情形,还请您老细说。[]” 莫追烟也不再说笑,直接提起往事:“一百多年前,我路过牢山,正巧遇到有人斗法,激战的双方都不是普通人物,修为高得离谱不说。 更古怪的是他们的身份。 一方是十余个和尚,精通雷霆之术,进退有度合阵而击,威力着实了得!”自达旦禅院被毁后,修真道上佛家弟子便没落了,一下子出来十几个宗师修为的和尚,蹊跷处自不必说,可更稀奇的却是和尚的对手”神仙相。 神仙相好整以暇,身形于雷霆之间来回穿梭,时不时吊郎当地说上两句笑话,其中自然少不了那句“老虎借猪,相公借书,我该借点啥?”过了片刻,神仙相斗得有些无聊了,也不打招呼,猛地伸手一晃,和尚们手中的厉害法宝便突然反戈,调转回头将主人击毙!杀过人后,神仙相还嫌尸体碍眼,又挥手唤出一道神通,硬是将和尚的尸体焚烧成烟,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才满意地笑了几声。 扬起下颌向着半空里莫追烟的藏身处指了指:“久等了哈,轮到你死了。” 莫追烟是隐世四千年,不是闭关四千年。 这些年里,他四处游走,依仗着玲珑偷天着实抢夺了不少顶尖法宝灵丹,当时正在施展的隐身帐也在此列,可被神仙相一指,帐子便再不听从指挥,轻飘飘地飞到人家手中。 被点破身形的莫追烟不想惹麻烦,解释了几句,可对方根本不听,嘴里嘻嘻哈哈,言辞却极尽刻薄。 莫追烟有玲珑偷天在手,几千年里也只有他杀人的份,岂是好惹的人物,翻手亮出了棍子,也不再废话,冷冷喝道:“棍下鬼,报名!”神仙相见到棍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笑道:“我叫老虎!”说着,双臂一撑崩碎了自己的上衣小身体微侧,只见他的背上,赫然纹说到这里,梁辛心念一动,暂时止住了莫追烟的话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昏迷的木妖,对弦子道:“帮忙,把他弄过来,除去上衣。” 他仍萎靡地很,完全是强打精神去追究真相,实在懒得去动手。 弦子二话不说,依言照办。 当初在离人谷相遇时,木妖曾说过,他的背上长有数十条永远无法消除的粗大伤痕,算是他身世的线索之一。 一见之下果然如此,一道道伤痕斜横斑驳,几乎布满了他的背脊,梁辛盯着这些伤痕,眨着眼睛看了一会,突兀问同伴:“咱们的弟子中,有会画画的没?”长春天摇头,缠叉宗里那群妖魔鬼怪更不必说,到是金袍子天嬉笑在略略寻思后,费力提起声音,对着不老宗门下弟子喊道:“蔡辛,过来。(.好看的小说) 一个面目狰狞的丑娃娃闻声而至,先对着梁辛等人认真施礼,这才询问何事。 天嬉笑问道:“我记得,你平日里喜欢弄些丹青绘画”话没说完,蔡辛就面露恐惧,忙不迭用力摇头,大声辩白:“那些杂道小技会影响修行,我早就听从师父令,戒掉了,全、全都忘了!”长春天咳了一声,面露莞尔小天嬉笑满脸尴尬:“不是向你问罪,是有事要借助你的画功!”梁辛伸手一指木妖后背:“借着这些伤疤,能不能画头老虎出来?”蔡辛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诺诺有声,一边低头仔细端详那些伤疤,没过片刻功夫他的眼睛就亮了,笑道:“这些伤疤”分明就是老虎身上的花纹么!”他不说。 谁都看不出来,可提及之下,木妖身后那条条伤痕,看上去与老虎身上的花纹果然有些相似。 就仿佛有人在他背上画了头老虎,跟着又把老虎的头颈四肢和身体都涂了去,只剩下一道道斑澜花纹。 说着,蔡辛翻手从乾坤袋里取出笔墨,跃跃欲试地望向梁辛:“我来画一画?”梁辛乐了:“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么,还这么大的瘾?想画就画吧,刚好再请莫老爷子印证下!”蔡辛抖擞精神,去木妖背上就这那些“伤疤。 画老虎去了,梁辛等人再把注意力集中到莫追烟这边,继续听他讲述过往。 报名之后,莫追烟与老虎放手一搏,玲珑偷天对一重天道,本应是场惊天恶斗,可过程却简单之际,老虎施展他的借水行舟,未能将偷天神棍“借走”随即被莫追烟催动棍意,接连三击打得胸腹洞穿,同时莫追烟实在讨厌老虎那张脸,虽然没能打碎他的脑袋,但是把他的脸也砸了个稀碎。 莫追烟击毙老虎,搜索尸体一无所获,也不在是非之地久留,离开了牢山继续赶路去了,,刚才莫追烟凭着对方的神通和说话口吻,认出了改头换面、已经变作木妖的老虎。 重伤之下本来不敢再和仇人见面,但他明白木妖今番势必要屠灭全场,无奈,才强撑着飘身而起,只盼能惊走敌人。 木妖虽未逃走,但乍见强仇心神大乱,将护身法宝尽数砸了过去,老不死抓住他失神的刹那,唤醒小吊施展“王指点将”一击翻盘,不仅为了自己报了仇,更救下了场中所有人的性命,,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了。 莫追烟说完,青墨就急忙追问:“你的玲珑偷天,那个老虎为啥借不走?”说完,她耸了耸肩膀,语气满是无奈。 嘟囔道:“我的玲珑辗转,被他一借,就跟着他走了。” 琼环也挺郁闷,撅着小嘴附和:“是啊,我的玲珑修罗也一样!”青铜鬼面也有个名堂,唤作玲珑修罗。 “我辈修天,求得不是人间第一,而是悟道飞仙,永生逍遥!没得到玲珑玉匣前,我虽在身处修真道,但也明白自己的资质有限,此生怕是难踏仙途了,可得到这件宝贝之后,我又有了个新想法!”莫追烟呵呵地笑了起来,所答非所问:“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雷,玲珑偷天的神通,与“宇,关联极大,我便想能不能让这条棍子,在发动神通时不是去另立天地,而是于现有天地间破开一条缝隙,要是能成功的话”梁辛大悟,神情惊讶,反应比着大宗师长春天还要更快:“破碎虚空,一步踏过,便是神仙家了!”“着啊,你这娃娃看事情倒是透彻!”莫追烟放声大笑,刚笑了两声,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倒不是梁辛反应快,而是他前不久还听人提及,有另时一个人,也是靠着差不多的法子,破碎虚空。 飞仙而去,想不到,眼前的莫追烟,竟和自己那位没见过面的师兄咳了一阵,莫追烟勉强调匀呼吸,又继续道:“由此,我这四千年里,便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抢夺,二是静悟!”抢夺,是为了续命。 莫追烟俨然一个独行大盗,夺宝杀人,靠着抢来的仙丹改善身体,这才以玄机境的修为足足过了四千年,并且挨了木妖狠辣一击,却还能芶延残喘。 静悟,悟得不是神通,不是天道,而是手中的玲珑偷天。 “它是我的仙途,是我逍遥永生的指望,我把几千年的光阴,都浸淫于这件宝物上,对它的运用、领悟、体会。 远非你们的想象,我俩早已融为一体,又怎么可能被人“借,了去?”说到这里,莫追烟的目光突然暗淡了下来:“现在,偷天没了”沉默了一阵。 莫追烟又笑了起来:“不过也好,倒解脱了呵,用不着揪心了!”随即他把话题拉了回来。 望向琼环和青墨:“你们的玲珑宝贝刚到手不久吧?会被木妖的天道所侵,不是宝贝的问题,是你们对宝贝的掌控之力尚弱,莫沮丧,多淬炼一阵,就谁也休想抢走了!”一老两三个拥有玲珑至宝的主人交谈着,梁辛则盯着木妖愣愣出神,片刻后突然发出嘿的一声怪笑,跟着一伸手重重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记,苦笑着骂道:“打你个糊涂东西!”此举把大伙都吓了一跳,琅娜赶紧凑过来去看他的额头,青墨瞪着圆溜溜的眸子问道:“咋了?”梁辛神情古怪:“这场大乱压根就不该有,我早该想到木妖是个神仙相,自然该打!”青墨更纳闷了:“你早该想到?凭啥?”“血肉发肤、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生命”无论是结构还是过程都何其复杂,改造也好、创造也罢,绝不是依靠着法术、见识所能完成的。 这世间大到亘古巨掣到花草虫秀。 只要是活着的东西,来源只有一个:天地造化!”梁辛突然说出了一段没头没脑的话,众人更是一头雾水,全都望向了他,静静等他解释。 “天地造化,神仙所为!”梁辛加重语气,又说出了这八个字,这才解释道:“这段话,是在杂锦孤峰时,拓穆讲给我听的。” 拓穆说这段话的时候,在谈论“百无一用,之首,百纳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天地造化。 其实拓穆也没有这样的见识,都是一椭在闲聊时告知于他的。 当时梁辛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但具体因为什么却总也抓不住,后来也就忘记了,直到此刻才回想起来,那时候之所以会觉得不妥,就是因为自己还认识一个小会“创造生命,之人!木妖被秦孑带到离人谷后大展身手,先后造出诸多神奇树种,乍一看上去,是他木行法术精湛,可是按照拓穆的话讲,这不是“天地造化,是什么?木妖对“天地造化,这一重天道,掌握得远不如百纳精湛,可是他也货真价实的造出了这世上没有的鲜活树种,,要是梁辛能早点想到这些,就算不把木妖当成神仙相,至少也会和同伴小心戒备,当然也就没有了今天这场大祸。 琅挪伸手,帮着梁辛揉了揉额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另外,还有件事,还记得师父的那张脸,带着比脸婆婆其他的脸孔,少了分刺痛…”长春天眨巴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得啥玩意啊?我脸咋了?”梁辛苦笑更甚,明白了琅挪的意思:长春天的那张脸,是以木妖为胎膜而制成的,所以才会和其他的脸孔带上去感觉不一样。 沫丝马迹不是没有,只不过没去注意罢了。 很娜对着师父吐了下舌头,又转头望向梁辛,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木妖是老虎转生的事情,还有好多地方没法解释,如何死而复生?为何得了一个草木妖身?原先的鬼长相怎变成了俊俏少年?还有最蹊跷的一点,大祭酒曾说过,在乾山发动傀儡妖术时,木妖在相隔千里的离人谷之内都有所反应,他和贾添的草木妖元的联系又在哪里”说到这里小妖女的脸色突然一变,闭上了嘴巴。 离人谷之事,她从头到尾为都不曾参与,粱辛回来和亲人谈及此事的时候,也刻意避讳着她,按理说,她根本就不该知道得这么详细。 梁辛却没留意,一是“没睡醒,精神多少有些恍惚,二则是他的心里,正在考虑着一件极可怕的事情,一件他们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大祸!(访问h】 第二九五章 回天之术 说话时,金袍子天娃也在和弦子窃窃低弦子虽然是不老宗的核心弟子,可天嬉笑才是老不死真正的心腹,对门宗内情的了解远非他能比。 弦子越听越惊讶,不久之后,干脆扶起天嬉笑,一起来到梁辛身旁。 梁辛看到两个丑娃娃凑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问道:“怎么,有事情?” 弦子点了点头:“在苦乃山初次见面时,我提到过不老宗与神仙相的渊源”,有些地方说得不对。” 梁辛不解:“哪里说得不对?” 弦子回答:”那时我以为,不老宗和贾添是最近这些年才有所联系的,是我不了解内情说着,伸手拉过天嬉笑:,“还是请他来说吧”。 “师父不老与贾添,早在二百年前就相识了。只不过彼此联系不多,直到这次三宗聚首,才算正经第一次合作天嬉笑如实回答。 有关神仙相的时候,梁辛都感兴趣,上身微微前倾:“细细说来 天嬉笑重伤在身,可也不敢怠慢,勉强振作精神:“不老宗之下,有三处地牢,一在白头山,一在噬瞌山,另外一处则在牢山,先师与贾添相识,便是因为牢山这处地牢!” 又是牢山”梁辛心念一动:“诟龟呼六?” 天嬉笑还道弦子曾经和粱辛提及过那处特殊地势,也没觉得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可弦子却面露惊愕:“你怎么知道?” 梁辛呼出口闷气:“我听木妖说过,百多年前他醒来的地方。就在“诟龟呼天”据说也是处戾气深重的山穴你们接着说 不老宗的三处地牢,都是极端隐秘的所在,别说外人,就是门内弟子知晓的也不多。但是在差不多两百年前,突然有一伙人进入牢山,直接来到“诟龟呼天”似乎有所图谋。 老不死还道是正道人物发现了什么,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动身赶去监视,不料很快就被对方看破了行藏。 对方的首脑,便是贾添了。 贾添并无恶意,只是看中了“诟龟呼天。这片地方,想要借这片阴戾不毛之地的气势,来囚禁一个人。 老不死和贾添都不想惹麻烦,很快就达成协议,贾添付出一笔不菲的好处,算是向不老宗租借了这座“牢房”双方也由此相识。 这笔交易做得很顺利,不过老不死仍不放心,生怕会是敌人的阴谋,此后的十余年中,着实花费了不少精力和心思,毒潜入调查“诟龟呼天,中的情形。 论起修为和本领,老不死远远赶不上贾添,可他能成为三宗之一的魁首,在天门重压下存活、发展,自然也有厉害手段,而贾添也是靠着法术引动山势来镇压囚徒,并不需要派兵驻守,平时他也不再牢山中,只布置了些和尚弟子来警慢四周。 老不死几经努力之下,终于靠着异术突破了贾添布下的禁制” 说到这里。天嬉笑语气无奈:,“所谓突破禁制,并不是破坏或者毁掉。师父想尽办法,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最终也只是将一抹神识勉强送了进去 “诟龟呼天,之下,也囚禁着一个神仙相。 小丫头青墨把眉毛一挑,脱口道:“是老虎?” “不是。长相对不上,此人双眼如鱼,几乎长到了太阳穴上,和莫老爷子说的那个老虎对不上。”天嬉笑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个囚犯厉害之极,师父送进去的神识无比隐蔽,可一进去就被他发觉了,冷笑道:去告诉贾添,大家都有天道,他的傀儡之术控制不了我!我有回天之术在手,他也杀不掉我,就等我从此间脱困,去要他狗命吧,滚”。 显然,这个。囚徒把老不死当成了贾添的探子,一声喝骂后,老不死只觉得脑中一炸,潜进去的那份神识就被对方驱散。 在惊讶此人手段了得的同时小老不死也放下心来,“诟龟呼天,内确实有个怪物被囚禁,贾添不曾骗他。至于神仙相之间的仇杀恩怨他没兴趣参与,也就不再理会了。 又差不多四十年后,贾添将“诟龟呼天,归还于老不死,“牢房。空置,囚犯不再,应该是死掉了。 天嬉笑口齿清楚,言简意炫,没用一会功夫就把事情说完。 梁辛把二哥的毛病学了个十足十,眼睛早就眯了起来。 琅娜帮着他一起动脑筋,轻声道:“无仙说过,百无一用中的老四用掩,专擅“回天之术”被贾添囚禁在地牢中的人,多半就是他了。可、可用掩不应该是被困在大眼之内么?。 “多半就是用掩了”说着,梁辛望向琅琊:“上次在宗莲寺,二哥推出了贾添的算计,他要发动草木邪术席卷中土,来建成一支愧儡大军,用以狙击浮海东渡的神仙相,” 说到这里,琅娜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大眼里还藏着千多个神仙相,贾添要是能将这群怪物也变成草木傀儡,抵得上十万中土修士”。 说完,琅挪自己又摇摇头,道:“冉止如此,要是他的草木邪术连神仙相都能控制,根本……仇有第二次浩劫了。新的神仙相浮海东渡而来。他个卿朱砒去,就啥事都没有了 梁辛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了,贾添把用掩从大眼中带了出来,想要用他来试验愧儡邪术。从用掩的那句话就能明白,贾添失败了,他的邪术能控制修士,却控制不了神仙相凭着贾添的修为,想要瞒过葫芦等人潜入大眼,带走一两个神仙相且不留痕迹,根本就不是难事。 如果傀儡邪术能够控制神仙相,那三十年后的那一仗,贾添不用打就赢定了,所以不管难度有多大小贾添都要试试看。 既然是试验,在选择小白鼠的时候,一定会是两个极端,一是最弱小的,一是最强壮的,大眼中千多神仙相,用掩无疑是那个最强的,由此,贾添带出了两个同族,其中之一就是用掩。 实验失败了。弱小的那个被他杀掉,可用掩的天道是“回天之术”根本没人能杀死他。 贾添把神仙相坑在大眼,靠得主要是迷魂幻术的偷袭,在试验傀儡术中,用掩得以清醒,防备之下贾添没法再像原来一样将之“催眠”当然也就不能在把他放回到大眼中去。(.) 所以贾添才要借“诟龟呼天小之势,将用掩囚禁。 梁辛想到的远不止于此,继续道:“知道了用掩的事情,木妖这边的情形,也能去蒙一蒙了!” 梁辛的“猜”还是大哥、二哥教给他的断案法门,把诸多已知条件都摆出来,然后去猜想一条最合理的线索,将所有条件都穿起来,如果最后能说得通,大半就是真相了。 青墨在铜川开日馋的时候。就见识过梁辛去“蒙一蒙。东篱仙祸,一时间小丫头神情有些恍惚,短短两年,却藏了不知几重生死,情不自禁露出个笑容:“快蒙”。 “先不论木老虎的来历,只提他的所作所为。”梁辛对着青墨一笑,开口道:“也许是得到了用掩的求救、也许是自己查到了什么线索,木老虎找到了牢山来,贾添布下的妖僧守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命里该有一劫,杀掉妖僧之后,又去招惹莫老,” 琅狮和青墨相视莞尔,木妖、老虎,是一个人、两重生,结果被梁辛捏到一起称作木老虎,倒也有趣。 “不过木老虎毕竟是神仙相。死而不僵,骗过了莫老,待莫老离开后,他又强撑着进入诟龟呼天,找到了用掩”嘿,用掩精擅回天之术,虽然不明白这门天道到底是什么,可顾名思义,也能猜个差不多。” 别说琅娜,连青墨都能听得明白,点头道:“是用掩治好了木、木老虎?。 梁辛摇了摇头:,“木老虎的胸腹都被玲珑偷天洞穿,就算一时不死,也绝没有生机可言了,用掩不是将其治好,多半是动用天道。为他重塑身体,由此老虎才改头换面,再世为人,变成了现在的木妖。 至于他的草木妖身,其中具体缘由我说不清,不过大概的道理还是明白的”照我估计,用掩虽然没被愧儡邪术控制,可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些影响 傀儡妖术,不止是把人控制起来,同时还会送给中术者一身浑厚的草木妖元。 用掩的神智虽然清醒,可体内中却混杂了大量的草木妖元,以这样的真元来施术,造出的身体也变成了一副草木妖身。 “用掩的本源之力被改变了,在施展“回天之术”效果自然也有所差异,这就好像”梁辛略略寻思了下,继续道“这就好像。以前他是用木柴取火来烧烤食物,现在则是用火油取火,按照原来的力度,自然控制不了现在的火候,由此烧出食物的味道也不一样了 说完,梁辛自己咧开嘴,乐了:“不太贴切,反正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琅娜立刻笑着应道:“能懂,继续”。 梁辛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出来的这个比方,用来形容木老虎或许还有些牵强,可是用来形容用掩,却再恰当不过了。 再掩把“火油。当成“木柴,那样去烧,结果把自己给烧死了”他用新本源去催动旧神通。两下里格格不入,“回天之术,的确是成形了,但是也对主人发动了反噬,这一来“回天之术,变成了“换命之术”木老虎得以重生,可用掩却横死当堂。 这个下场,就连用掩自己也没想到,否则他宁可再被囚禁几万年,也不会出手去救木老虎。 再说回木老虎,击杀妖僧前他就已经布置下法术,阻断了和尚们向外界求援的途径,之后再拖着重伤之躯破解禁制,见到用掩时,几乎就已经死了。用掩不用担心贾添会闻讯赶来,又怕这个同伴死得太久魂魄消散,当即便施展回天之术。 木老虎被“变了味。的回天之术重塑成草木妖身,新的身体纯粹纯,净,力量稍差些到无妨,但是有一个致命之处:支持新身体的妖元中,还残存着傀儡妖魂的力量,这些妖魂之力对以前的用掩毫无作用,可是对新生的木老虎却影响极大。 用掩施法后,自己起反噬而死,而木老虎也不好过,他…儿”与草木妖魂乱七八糟纠缠在起,让他头痛欲裂,姆怜联一火入魔的边缘,其后十余年的功夫里,木妖时而化作草木傀儡,时而变成懵懂小妖,比恍惚惚于混沌迷惘中游走” 毕竟木妖是领悟过一重天道的人,无论怎么变,当初悟道时心中的那盏去清明不会灭掉,草木妖魂夺不去他的神智,渐渐蛰伏下来可木妖前生的记忆也随之被蒙蔽,变得一片空白,后来他遇到了大祭酒秦孑,跟着一起去了离人谷。 因为体内的有草木妖魂未除干净,所以当麒麟和尚在乾山催动愧儡妖术时,他会有所反应。 梁辛等人初到离人谷时,大家合拢线索。还道木妖是草木愧儡重获神智,木妖还特意带着乾山道的愧儡去牢山复验,可他自己是“死神仙相配变味回天之术”全不是大家猜测的那样,又哪能“复验,成功 nbsp;至于木妖背上的那些老虎纹路,回天之术虽然是一重天道,可也不能凭空捏造身体,用掩在施法时需要以先前那具残尸为模,多少回带过来些印记。 在诟龟呼天出事十几天后,贾添才赶了过来,那时候木妖早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剩现场一片狼藉,禁制被毁、用掩伏尸,还有一具脸孔破碎的残尸,就算贾添心智通天,也猜不透这其中的究竟,贾添又有大事在身,也就不了了之了,好在用掩已死,也不用担心什么。 梁辛的推断,自然不可能把真相中诸多细节全都弄得一清二楚,但是大环节上都没错误,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青墨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情似梦迷离的,喃喃道:“这么复杂的事情,你也敢蒙”说完。也不再追究前面的事情,径自问道:“乖木妖怎么又恢复记忆了?听大祭酒说。别人天劫时,木妖的反应颇为强烈,随后就跑走不见了有联系?” 梁辛摇头:“这个还不好说,而且也不重要,大可以放一放。反正他是恢复记忆了,由此以前悟出的天道也能继续使用,,另外木老虎除了“借刀杀人,之外,多半还有一重不错的追踪之术,当年他能找到用掩,这次又来到这个小岛,多半是追着无仙过来的。” 青墨继续眨眼:“是啊。那他找用掩、找无仙干啥?还有他的来历也古怪得很” 梁辛缓而又缓地吸了一口气,神情也变得肃穆且认真:“木老虎的来历,才是真正的可怕之处。他也是神仙相,可他不认识无仙,不知道播甥之战,明摆着不是上次九星连线时过来的”那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以他的本事,随便做些什么都会轰动天下,可中土仙凡两道上,全没他存在的痕迹,足见他一到中土,什么都没干就直接去找用掩了” 木老虎,一个不是在上次“浩劫东渡。时登陆中土的神仙相,于百多年前现身中土,找上了用掩。 梁辛望向了琅琊,妖女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苍白了,呐呐地嘀咕道:“天啊 梁辛苦笑:“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其实全是一群糊涂蛋,这么简单的事悄,竟然全都忽略了!” 青墨挺着急:“说什么呢,忽略啥了?” “九星连线影响潮汐,会有一道洋流成形,由此神仙相便可以搭乘洋流,穿越混沌之海。三十年后,是九星连线的正日子”不过”梁辛声音低沉:“神仙相不用那道洋流直击中土,只要那道洋流能够带着他们穿过混沌之海,便足够了!由此,他们要来中土,不用等到洋流最荐大时、更不用等到九星连线的正日子!” 灯下黑。最简单的事情,却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九星未必连线,浩劫却已东来! 至少,已经有新的神仙相登陆中土了,木老虎便是一例。 梁辛声音不停,继续道:“轱辘岛的司老六曾经说过,最近十几年里,有一道东来的洋流,一年变得比一年更强,如果就是这道洋流的话”轱辘岛距离中土近,距离混沌深海却尚远,他们现在都能感受到这道洋流”想来百多年前,洋流受天象影响,便已经成型,虽未至中土,却也穿过了混沌之海。木老虎便是证明了!” 青墨终于明白了梁辛的意思小骇然道:“你是说,新的神仙相已经到了”木妖便是其中之一?” “和必是大军齐至,从木老虎所为来看,他更像个探子。上一次东渡之人全军覆没,这次东渡前,先派遣前哨来打探情况,避免重蹈覆辙,这才合情合理。”梁辛总算说了个“好消息”可接下来。他又把话锋一转,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件事。其一,要尽快弄清楚,来的探子只有木老虎一个么?” “其二,神仙相大军随时会杀到,不用等到三十年了。 大伙都要警醒些。” “其三,今天所说之事。决不能让贾添知道,他要明白了这个关窍,便会立刻发动草木邪术了” 第二九六章 并肩携手 “春天不知道前因后果。 可凭着他的心思,旁听了泣凶爽,玳膛也就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当即把两手一摊。 操起东北话叹道:“这可咋整啊”。 说了会儿话。 梁辛又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勉强道:“咋整?一样一样地整,破贾添的草木邪术、杀神仙相潜伏在中土的探子、再把第二次浮海东渡的怪物们打回老巢去,就消停了长春天乐了:“你还是赶紧把避祸之地赶紧告诉我,显得更靠谱些说完,脸上收敛笑容,又拉回到正题,伸手指向一众残兵和伤者:“大家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法施法赶路返回中土,可此处凶险。 得赶紧想办法梁辛还没说话,青墨就皱起了眉头:“凶险?还有敌人?”长春天摸着一字眉叹道:“最麻烦的就是无仙逃走,怕是用不了多久贾添就会带人赶来。 咱们现在这个样子,打起来可糟糕之极”。 他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心现警兆,举目望向半空,只见一团血肉秽物。 快得仿佛一盏流星,正从中土方向向着小岛疾飞而至小岛本来有不老宗布下的阵法守护,但维持禁制运转的法器,刚才也被木妖一起“借。 了去,法阵也随之被破坏,禁制不再。 那团血肉差不多半人大越飞越近,梁辛等人都目力精强,稍一端详人人低声惊呼哪是什么秽物,分明是失去四肢,又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无仙!无仙回来了?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嘭的一声闷响,无仙摔落于小岛,距离众人不过百余丈”还不等梁辛等人回过神来,琼环就先哈哈一笑:“龟儿子,你还敢回来?。 无仙伤得重、摔得很。 人已经看不出形状了。 可左颊上的嘴巴还是抿出了一个笑容,苦笑:“不是我要回来”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谁也跑不掉!”青墨双眉倒竖:“贾添的人?你领兵回来了?”无仙的笑容里,平添了几分无奈:“能不能换个明白人来说当然不是他领回援兵来清剿小岛。 且不论贾添以为有无仙出面,自己这一方胜券在握。 根本就没再另伏援兵。 就算真是无仙带兵回来报仇的,也不会先把自己扔进来。 梁辛由很御扶着,摇摇晃晃来到无仙跟前:“你逃出去后,遇到敌人狙击?”待无仙点头后,几个人几乎同时追问:“是什么人?”“修土的、修火的、修水的、修阴阳的”无仙的声音散乱。 断续回答:“还有上次在小庙前见到的胖子,修金的!外面早被他们封住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压过来无仙不问世事,对修真道上的人物全不了解,可梁辛等人又哪能不明白,五大三粗!除了清修的离人谷,遭遇重创的卸甲山城和荣枯道,剩下的天门高手都来了。 长春天与天嬉相顾失色,凭着现在的阵容,别说五大三粗,就是九九归一中随便来几个门派,他们也应付不来!长春天毕竟是一方枭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立刻抓住关键追问:”现在逃,也没机会了么?,小无仙费力摇头:”我换了几个方向突围,都被堵了回来,他们的阵势封得巧妙,休想了。” 长春天嘿了一声,不再询问什么,转头望向梁辛和天嬉笑:“先向林子里撤吧,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天好笑也随之点头,两个人不敢稍加耽搁,并肩站起传令下去,岛上弟子立刻忙碌起来,受伤较轻者扶着、负着重伤之人,纷纷撤入密林。 转眼之间,邪道弟子脸色铁青神情肃穆,中秋破晓之际小岛上一片萧杀。 无论缠头、不老还是长春天门下、无论愤怒还是疑惑,每个人的目光深处,都染起了一抹绝望,伤病残将对八大天门?这一仗根本不用打!弃墨把牙齿咬得喀喀响,喃喃咒骂不停:“趁人之危,五大三粗,猪狗不如,可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琼环比着小丫头性子还要更急躁,心中已经连续几次催动法咒,可玲珑修罗没有一点反应。 宝物被木妖借过之后,一时还无法使用。 恍悟、无奈、愤怒”居然还有些感激,诸多表情混杂在一起,让梁辛的笑容复杂到了极点,伸手拍了拍青墨的头顶:“笛子呢?还能管用吧?”青墨翻手取出了人骨笛子:”它没被木妖借去,应该是能用心魔笛子是由梁辛的鲜血炼化,一来和天地灵元没什么关系;二来。 梁辛本身都不受“借水行舟”这支笛子更不会被木妖的天道所擒。 梁辛从青墨的小“过笛子。 声音怀算轻松,可语韦却不容胃疑!,“你曲着大哥二哥,第一阵我来挡,你不用管,谁都不用管。” 青墨立刻瞪起了双眼,嘴巴动了动,但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少顷小丫头的眸子莫名其妙地红了:“要是万一挡不住,记得要逃梁辛呵呵笑道:“笛子在手,我便有天下人间,谁能过得来?少废话了。” 说完。 又望向了琼环:”你也一样,进去护好老爹和你哥凭着一根笛子,梁辛要独挡五大三粗!青墨伸手抹过眼睛,泪水碎了”,梁辛还有一支笛子在手,两个丫头却什么都没有。 鬼面与辗转都不能用。 青墨的战旗、巫刺,琼环的银穗法宝。 都在木妖搅起的那场乱战中被毁。 法宝与修士元神相连,法宝被毁主人也会受到重创。 不止两个丫头,岛上的邪道弟子差不多人人如此,十成战力怕是剩不下一成。 青墨和琼环没再多说什么,各自看护着至亲向后岛退去。 大毛小毛的铃锁也和玲珑宝贝一样暂时失效,没办法统御巨蜥迎敌。 百头骨瘤蜥更没有一点战意,不过它们仿佛也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不用驱赶,就随着大伙一起逃进了密林深处。 先前赶来助阵的蝼蚂幼蛇们,在刚才大局已定、梁辛沉睡时便离开了,只有秃脑壳留下来,蜷在梁辛怀里。 现在梁辛想让它遁海逃命,它却摇头摆尾,说什么也不肯走,忽忽怪叫着,大有帮忙之意。 梁辛本来还想再劝劝它。 可转念一想。 小东西的确能帮上忙,也就不再说啥了。 跟着,梁辛举目。 望向了长春天。 长春天迎着他的目光笑道:“你不是要我和你一起迎敌吧?虽然比不上老爹他们,可我也伤得不轻,法宝都断了梁辛摇了摇头:”不用打,你能逃么?。 小“死到临头了,能不能逃,还不是都要逃,只盼着你能给他们惹出些乱子来,我好趁机逃走长春天回答的实实在在。 “曲青石、柳亦、青墨,缠头老爹,你逃的时候带他们走,避难之地他们也知道,否则你就算逃走,也只有三十年可活。” 梁辛心里堵得很,凭着笛子他还有一战之力,但他不会飞,没法子带着大伙逃命。 长春天没犹豫什么,坦然摇头:”几个天门联手而至。 凭我现在。 即便自己逃,赌得也是那半成运气,率四个不可能,最多带一个。” “最多带走一个”梁辛的声音更低哑了些:“曲青石、柳亦、青墨,从他们之间选吧亲疏有别,四个人中,梁辛舍了老蝙蝠,却没法子再从剩下的三个。 亲人中选出一个。 至于缠头老爹,陪他死在一起,也算是个真代吧!长春天久历生死劫难,此刻仍笑得好整以暇:“青墨丫头么,凭着她的性子,大难时我要带他走多半会和我拼命,至于曲青石和柳亦梁辛翻起怪眼,凶光毕露,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里选一个,你爱选哪个就选哪个,给我说不着!”长春天哈哈一笑,背负双手转身走了。 待走到密林边缘时,又转回头来道:“这样吧,我逃走时把他们三个都带上,要不是逃不走,再一个一个丢下去天嬉笑伤得比着死人也强不了多少,被弦子扶持着一起后撤。 大队人马撤进密林,梁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摇摇晃晃走到海边。 在他身后,就只剩下了一个琅娜。 梁辛略显纳闷,回头看了她一眼。 集娜回报了一个笑容:”你垮了,岛子也就完了。 躲在你背后和躲进林子没啥区别。 何况,你要打仗。 自己吹笛子可不怎么方便。” 说着,妖女的笑容愈发明媚了:“那可真成自吹自擂了,丢人的很说完,琅都纤手扬起。 接过了梁辛手中的笛子,继而横笛于唇下。 摆出了个漂亮姿势,还有笑靥如花!天海尽头,旭日初破红霞妖娆,妖女衣袂随风,于碧海银沙间横笛俏立,身后密林墨翠,沙沙摇曳梁辛又打了个哈欠,情不自禁。 扑哧一声,琅挪笑了出来:“你可别睡,要不五大三粗来了。 就剩我一个人在这吹笛子,那气势,也太露脸了!”梁辛也笑了,随口岔开话题:,“五大三粗知道中秋之会,知道小小岛的具体位置,甚至提前就布下了口袋你不觉得奇怪?”说完,也不等琅挪回答,他就继续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跨两奉老爹之命返回中土,到底是干啥差事去了。” 梁辛先前就已经知曰,口只早都被老蝙蝠和二哥等人内定成了第二位魔君。 函坎,休心会,他们借不老宗搭的台子推他梁老三“登基。 想通了这一点,凭着梁辛的心思,天门围攻而至的事情他又哪能不明白:老蝙蝠和二哥干脆把事情做到了底,不仅要让梁辛成为魔君,还要再来一场正邪较量,彻底务实自己魔君的地位。 跨两奉命返回中土,就是为了透出口风,把中秋之会的事情“泄露,给五大三粗。 所以在宗莲寺击退无仙之后,曲青石明知鬼道士桑皮的下落至关重要,而中秋之会上,有梁辛和老蝙蝠联手,足以应付不老、长春天,却还要执意跟随梁辛一起出海赴会。 二哥不是另外两宗会惹出什么麻烦,他是要帮着梁辛来应付这正邪一战;大祭酒,她指点青墨来此,她又怎么会知道小岛的所在?自然是五大三粗互相传讯,核心人物掌握了邪道聚会的情形。 可秦孑明 知今晚有事却不来给他们传讯当然是曲青石提前就对她交代过“要护着梁辛打一场正邪之战。 帮他扬威天下,你莫插手此事”老蝙蝠,此人生性狂妄。 想起一出就是一出,但毕竟不是个混蛋。 来自骸骨老兄的手镯何其珍贵,他才得到了不足一个月,难以破解也不必气馁,返回中土后还可以查阅典籍寻求古法。 他一见琼环修为跌损失意,就毫不犹豫把手镯给砸了”这其中固然有心疼苗女的成分,可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发现不老、长春天两家的阵势强盛、出乎意料。 第一战的难度陡增,虽能胜但实力被消耗,第二战怎么办,所以老爹才要增强实力,碎镯取宝!还有琼环,领着缠头宗从西蛮出发,一路打砸抢地走过来,天门却无动于衷?梁辛当时便觉得古怪,却别曲青石拦住了话头。 线索太多了,不过梁辛都没去追究罢了。 如果没有木妖那场意外之乱,梁辛、曲青石、老蝙蝠、有玲珑辗转的青墨、得玲珑修罗的琼环、再加上一个长春天,真要对上天门联手,也全不用担心。 即便再退一步,不算长春天、临时得宝的琼环和意外到场的青墨。 天下人间、戾盅金鳞;金尊墨剑、瑰楼传承;昼夜双盅、百余片阴沉木耳”只凭梁辛、二哥和老蝙蝠三个人,也足有资格打这一仗了。 虽不能说是胜券在握,但自保也绰绰有余,在天门围剿之下,梁辛不需要打个打胜仗,只要能带着大伙逃出生天,便足以让邪道弟子万众归心了。 可惜,千算万算,落下了木妖。 念及此,梁辛真恨不得跑回林子里把木老虎撕了。 很娜放下笛子,也不知是安慰还是讥讽,笑道:“你这人,明明挺聪明,可从不防亲人朋友,不手忙脚乱才怪!”梁辛又向前踏出了两步,站进海水中。 足间清凉,精神也振作了些,笑道:“像你一样,不论亲疏,所有人都防着?累不累么琅狮撇嘴:,“累,不过你现在这样,也不见得有多清闲。 仇人心地歹毒,刺过来的肯定是刀子;亲人满腹关心,可端上来的热汤也未必不是毒药呢,”只不过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梁辛晃退,搅合着海水:“热汤也好,毒药也罢,其实都和“亲人。 这两个字没有一点关系的,你早都断灭凡情,不会明白的。” 琅娜也不再此事上继续纠缠,莞尔一笑岔开了话题:“还有个事情不明白,这一路过来,我看二哥都保守得紧,能放交情就放交情,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想来多半是因为浩劫东来的缘故吧,他想大伙能齐心合力,一起对付神仙相。 不过他又和老爹一起弄出了这一场正邪恶斗。 说不通了这个事情,梁辛已经想通了:“只有打过,才能让五大三粗明白,他们灭不掉我们:既然两道没有信任可言。 合作的前提也就只剩下一桩了:实力。 既然迟早要打,何不趁着三宗刚刚统一、诸多好手尽在的时候来打。 二哥的主意没错的,只不过谁也算不出还有个木妖说完,梁辛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笑了:“他们过来了,拿好笛子吧”。 算起来,此刻岛上的高手多不胜数,曲青石、长春天、老蝙蝠,让。 天娃娃小吊;三个玲珑至宝的主人,甚至还有两个神仙相”多大的笑话呵。 琅娜一笑,一只手拿着笛子,另只手伸进了梁辛的掌中,握住了。 梁辛,很御,并肩携手而立。 这一战。 看不到活路在哪里。 第二九七章 等我过去 ,气变得沉重起不而系的压力,转眼弥天海之间,远处的空气中无端波荡起一阵阵巨大的涟漪,仿佛随时会跳出些什么;时而还会凭空振起几道绮丽灵光,一闪即灭;还有些古怪声响,犹如钟磐交鸣,颤颤而悠扬” 琅娜的脸色有些苍白。可依旧如以往那样,给梁辛解释着眼前的一切:“这是灵元波动之兆。阴阳、五行诸般灵气浓郁而聚,彼此交融间常常会引出些异像异响,半空里的涟漪、霞光、怪声都在此列。” 异象乘风,从四面八方向着黑色小岛层层推进,所过之处潮汐越来越轻、波浪越来越缓,永远都在翻涌的海面,竟被“它们,抹平,真真正正地安静下来,” 一炷香之后,空中的异响异象,便已从视线尽头来到环岛十余里处。就此凝立不再前进,而此刻的大海,一眼望去,视线之内只有无尽死水,水面平滑如镜,再无一丝波澜! 清秋时节,破晓之际,海岛滩涂上全没有往日的清凉与闲适。只有被苦苦压抑的躁动。 压力已至,阵势早成,却迟迟不见天门弟子现身。 梁辛打了个哈欠,恶战当头,他只想睡觉。 琅娜规起小指,用尖尖的指甲轻轻戳了下梁辛:“别睡哈 梁辛因得眼眶发红,有气无力地摇头:“待会他们会一股脑攻过来,我一个人,不可能的,挡不住。” 天门的阵势再明显不过,彻底把小岛围困其中,只待一声令下,便会从四面八方攻杀而至。 这座岛子虽然不大,可也足有百里方圆,以梁辛一人之力,想要阻止敌人登陆。纯粹是痴人说梦。 琅娜也皱起了眉头:,“那该怎么办?。 梁辛耸肩,无精打采地回答:”看看情形再” 话还没说完,极远处的海线上,突然跳出了一只小黑点。梁辛目力仍在,眨眨眼就看了个清清楚楚。是一头小丘般的大鱼,脊背高高耸起,上面影影绰绰站着一群人,大部分是道士,另外还有几个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大胖子,尤为醒目。 “五大三粗,坐鱼来的?。梁辛愣了愣。一时间都忘了困倦,失笑道:“搞什么鬼?!” 很娜咯咯一笑:,“再正常不过,几家天门联手,首脑自然要聚拢在一起来指挥全阵,既能时时商议也是彼此监督,至于那条鱼么,多半是流连道饲养的灵兽,诸多掌门乱飞一团总不像话,搭乘这样一头怪物。也算排场 梁辛笑呵呵地说道:”不知道这头大鱼怕不怕秃脑壳,要是能吓跑它倒有趣得紧。 琅娜摇摇头:“要是成年烦蜻还有可能,秃脑壳怕是够呛,流连道这样的门宗,养冉来的家伙非同一般”小 说话的时候,秃脑壳从梁辛的怀里钻了出来,眨巴着眼睛看看大海深处的怪物,跟着又把脑袋缩回去了,全当它啥也不知道” 大鱼游动地速度极快,几个弹指间就载着一众人来到小岛并五里处。 鱼背上大约三十余人,承天、流连、鉴火、指夕和金玉堂五大门宗掌门尽在其中,在他们身后,都跟随了五六个门宗里的核心人物,其中不乏梁辛的老熟人,金玉堂老七顾回头、傻乎乎的老九,还有流连道新任长老,蛤蟆。[.超多好看小说] 顾回头没什么表情,好像没看到梁辛;老九兴高采烈对着他打招呼;蛤蟆则神情复杂,好像有话想问梁辛,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承天道掌门也曾在白头山下与梁辛有过一面之缘,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随即闷声而笑,语气挪偷:“你是离人谷的三祭酒?秦丫头不是说你们不插手此事么?怎么倒提前攻上岛子来了?” 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别说一个三祭酒。就算是大祭酒秦孑在此,要想阻拦天门众人上岛击杀妖人,也只有血溅孤岛的份,梁辛当然不会再连累离人谷,摇着头有气无力地应道:“我本是魔君义子,投入离人谷只为离间天门,是秦孑有眼无珠罢了”小 话音刚落,鱼背上一个红袍老道突然笑了一声,扬眉望向梁辛:”你说你是谁?魔君义子?谢甲儿还有余孽留下么?” 红袍老道大约六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修长,面白如玉,看上去比着一般修士也没什么特殊,唯独左眉上长了一颗香疤大小的朱砂痣。 梁辛摇头:“我是老魔君将岸义子,梁辛。论辈分,谢甲儿是我师兄。” 琅娜笑嘻嘻地插口:“论辈分,我家宗主算是诸位的师祖辈。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几位,缠头、不老、长春天三宗已并入日馋仙宗,齐奉梁先生为宗主 说完,艰挪又虚点鱼背上的几位天门魁首,一一给梁辛介绍。 承天道敢当梁辛见过、金玉堂秦厦特征明显,这两个自不必说。 刚刚问过话、左眉生痣的红袍老道是鉴火道掌门,熔心道长; 流连道掌门道号泽渔,身穿青袍,在蛤蟆等几人簇拥下,看上去年纪不大,也不过四十来岁,身材瘦高眉目峥嵘,四方脸高颧骨,脸上尽是棱角,目光涣散得很,乍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可稍一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的双眼竟似有波澜荡谦,水光流转不休。 让梁辛略感意外的是,指夕般矮人天生怒像不同,闻风生就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脸盘圆润饱满,再加上四肢短看上去憨态可掬,让人颇觉得有几分亲近。 在指点众人时,几家掌门的表现也各不相同,敢当和熔心冷哼一声;流连泽渔面露惋惜之色,摇了摇头;指夕闻风则眉开眼笑,对着梁辛连连点头;金玉堂秦厦干脆咳嗽一声,把一口浓痰吐到了鱼背上,骂道:“妖孽,死到临头!,小 莫名其妙地,梁辛突然想笑,小时候天天上房捉流星,可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和这些凡人眼中神仙一样的绝世高人直面相对,不卑不亢,一决生死! 想笑,可咧开嘴巴,又打了个哈欠”琅娜抱怨:“看你这样。我都困了!” 后岛密林中。长春天听过琅娜对天门掌门的介绍后,叹道:“该来的都来了 血河屠子撇嘴搭腔:“怕个抓子么,大不了”也没啥子可大不了的 长春天也不和他计较,摇头笑道:“不是怕,早在百多年前,我就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没想到现在还挂了一身的伤,让人不痛快的很。” 血河屠子大有同感,拍着大腿恨声咒骂。 琼环就坐在哥哥跨两身边,双拳紧握。眸子里尽是煞气,全副怒气都憋在心里发泄不出来,激怒之下抬手一拳砸进身边的泥土,却不料这一拳之后,身旁的青墨突然惊呼了一声。 琼环吃了一惊:“打到你娃了?对不住的很 青墨用力摇头,伸手指向身边的玲珑辗转,神情意外蒋气惊喜:,“它”宝贝动了下,有一点点感应来着!” 两个丫头都是一般的迷糊、莽撞,不过比起琼环,青墨多了些与生俱来的坚持,进入密林之后就闭目入定,集中全副精神去唤醒宝贝。虽然希望渺茫。可她想活、想哥哥、柳亦、梁辛都活。 就在刚才,玲珑辗转终于对她的催促有了一丝反应,微微晃动了下。 青墨顾不得再说什么,再次凝神,全力唤醒宝物。琼环也忙不达取出玲珑修罗,捧于手中调运灵识全力轰击,, 长春天从旁边看着,神情里显出了一线希望,可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是行家,心里有数,纵然现在玲珑法宝对主人有了些许感应也没有用,真要彻底唤醒它们,至少也还需要几天功夫,恶战在即,又有谁会再施舍给他们几天? 这个时候,缠头宗的一个生苗突然扬声喝骂:“瞄瞄瞄,瞄个龟儿子么!老子扣你狗眼珠子!,小 天门逼近,早有弟子发动神识,来回来去扫视密林,探查其中情形,不断将探查到的情形报于掌门处。 金玉堂秦瘦接到弟子传报,眼珠子一翻。哈的一声怪笑出来:“邪魔外道人人重伤,有趣得很”。 “怎么,你们内讧了?,小保儒闻风笑容满面,一双小胖手颇有些费力地负在背后,仰头遥望梁辛,饶有兴趣地问道:“到也是意料之中,我们等到现在才来,本就是想让你们自己先打一打”咦,你这是干啥呢?。 闻风老道正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只见梁辛鱼跃而起,扑通一声,竟一头扎入海中,蹬腿伸臂,向着他们游了过来。 饶是几个天门仙长见多识广,也都显出惊讶,这样的情形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魔君之子,三宗魁首,一不飞天二不踏浪,而是游泳前进”锻炼身体么? 梁辛游得不慢,不过五里之遥,凭着他的水性也得游上一会了,在海水中一边游着,一边仰头笑答:“等我过去,宰了你们”。 秦瘦哈哈大笑,一身肥肉乱颤,更把满身珠玉震得叮当乱响:,“好,等你,你快点游 果然,梁辛手脚用力,加快了些速度。看样子是货真价实要杀过去”游着杀过去。 株儒闻风的神情啼笑皆非,眼中却殊无笑意,死死盯住梁辛。 金玉堂顾回头微微皱眉,低声问掌门秦瘦:“这个梁磨刀的功法,颇有古怪之处,任由他游过来恐怕不妥。” 秦瘦大摇其头:,“海里的事情,都有流连道主持,轮不到咱们操心。”说完,又向着指夕道闻风一指:“那个坎子也没憋着好屁,反正咱就是听吆喝的,等信儿”。 捧儒闻风眉花眼笑,伸出小胖手搔了搔自己的屁股蛋子,笑道:,“谁要是能让秦老大说句好听的,我就送他一枚偷香丹!” 秦瘦撇嘴:,“谁要能让滩子骂句娘,我送他三把破月乌金刺”。 其他几个掌门相顾失笑”谁都不曾发动攻势,就看着梁辛一点一点地游过来 一直等他游到中途,距离怪鱼差不多二里有余的时候,沫儒闻风又和声细气地开口了,遥遥对他喊道:,“你的门下人人重伤,都指望你来庇护”要是我们现在催动法阵冲冲杀上道,你是该回身去救人,还是继续来杀我们呢?。 说完,不等梁辛回答,闻风突然尖声大笑:“诸位师兄,发动吧”。话音落处,五个天门魁首同时扬手抛出一盏令旗, 秦瘦传令的同时,还不忘撇嘴骂一句:“我就说膛子心眼脏吧!” 五座仙门大阵,凝于黑色小岛四周十里处之外,随用干令旗高举,顷刻!间尽数发动,压抑巴久的厚重灵引派开来,遁化做浩瀚神通,贴附海面席卷而过。直击黑色小岛! 流连道掌门泽渣在抛出令旗的冉时,另只手也掐动指诀,对着梁辛吼了声:“便到此吧。” 他座下高手早有准备,见掌门动手,也随之一起发难,各自催动搅海神通,决杀梁辛。 流连道水行为尊,在陆地上算不得如何,可一入大海便势不可挡,当初名不见经传的蛤蟆凭一己之力,就引海攻破东海乾,此刻掌门与一众核心高手同时施法,威力何其惊人! 平静海面轰然炸碎,流连道众人神通各不相同,掌门泽渔“煎水作冰”梁辛周遭的海水徒然凝结,冰块不大,却足以冻住梁辛,刺骨奇寒更能把大宗师活活冻碎;执剑长老“盘水加剑”一片水光涌动凝化无形剑气;执印长老“鸥水相依”手诀之下浊浪中射出数十头怪鸟,长嘴如刀一刺毙命”蛤蟆脸色铁青,手中结印,但最终还是没有将印诀打出去。 没人注意蛤蟆,也没人太在乎他,大海都炸了,梁辛必死无疑,也不差他这一道神通” 而此刻,梁辛怀中的秃脑壳突然呼呼地欢鸣起来,尾巴一甩“煎水作冰,仍在,可梁辛却从冰牢内投脱身而出! 秃脑壳欢呼不停,一道水箭成形,裹住梁辛徒然提速,比着方才快了百倍、千倍,急冲怪鱼。 梁辛求的,就是这一刻! 秃脑壳年幼无力,怪鱼背上的那群高人,随便谁的一刀一剑都能要了它的命,可它天生是海中霸主小它身处一方大海,再由此处而起的水行道法,于它全无效用可言,除非施法之人的实力能强过成年蝎蜻!有它护着,梁辛视流连道诸般法术于无物;当初几头小蛇就能扛起掩蜡祖宗四处乱逃,现在有它相送,梁辛的速度快若飞仙。 一切几乎都发生在同一个呼吸间: 天门催动五道大阵;流连道煮海击杀梁辛;秃脑壳破法护梁辛急冲怪鱼;梁辛挥手散出六片金鳞与一片青鳞,凑足七星之术。 当他冲跃到怪鱼跟前三十余丈时小乌十里外的天门法阵才刚刚“起跑”鱼背上的俅儒闻风还未来得及将先前笑容抹去! 怪鱼并没有什么动静,鱼背上的人却都是当世高手,反应何其迅捷,见粱辛突然拔速度冲到近前小心中固然惊诧,但手中的指诀、飞剑、法宝都已高高举起,并无丝毫耽搁。 可还不等他们出手,梁辛便抢先大吼:“散散散!”继而金光浩荡,千万细碎金鳞泼洒而出,淬烈得仿佛艳阳崩裂!当然,还有八十四道涟漪勾连,十二星阵巨力倾泻。 出手便是倾力一击,蝼甥精血凝化的金鳞何其暴虐,饶是天门掌门也不敢冒险强攻,叱喝声中神通荡起,护住自己与身边弟子。 梁辛毫不停顿,手诀一晃,须弥樟中另外六片水色青鳞尽数现身,自散去“表皮。的金鳞中接应下星魂,继而七盏青鳞微微一颤,一起消失于空气之中! 生死顷刻间,梁辛等不及金鳞重聚;金光暴散后,不见踪迹的青鳞更有奇效。 六片被替换下来的阴沉木耳摔落海中,而梁辛距离怪鱼不过十余丈,七盏青鳞流转,准备择人而食,梁辛双眼狰狞,不看别人只盯住俅 儒闻风,不为其他,只是因为他笑得也讨厌,说话讨厌。 而就在此刻,身畔忽然响起一声大吼,金玉堂老九竟于片刻间变突破金风,故技重施,周身锐意四起,化身巨剑扬起右臂劈手挥斩! 梁辛只觉得劲风刮面,全身都在对方的剑意笼罩之下,凭借身法或许能够暂避锋芒,可战机却失不再来,当下想也不想七盏青鳞勾勒涟漪,星阵逆冲老九锐剑。 一声浩荡大响,梁辛只觉得气血翻涌。脑海里嗡嗡作响。 而老九毫不停顿,右手攻势过后,左手接路而至,第二斩! 梁辛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牙苦撑,再度催促星阵。两股巨力第二次轰然对撞,气浪肉眼可见,转眼向着四下席卷而去,七片青鳞嗡嗡震颤,一个个东倒西歪。 双手掌剑尽被星阵所措。可老九还有第三击,头” 双掌之后,老九缩背弓腰,大吼声中把圆滚滚的脑袋狠撞,再攻星阵,第三斩! 老九把自己炼成了一把剑,身体四肢无一处不是他的剑。 星阵再受一击,七盅青鳞终于再也守不住阵位,齐齐哀鸣一声,四下里崩散而去,北斗拜紫薇之阵,被老九一人攻破! 十二阵连打,北斗拜紫薇”他已出全力,可硬撼之下仍是一败涂地。 梁辛知道这个老九实力斐然。但从未想到过,他的一击之力。比起三百年前的十三蛮也相差无几! 星阵已碎,帝星失了七星护卫,空门大开,可老九的头槌仍蕴有大力,再砸飞青鳞之后杀势不停。向着梁辛的额头就砸了下。 梁辛大惊失色,星阵散碎让他在一瞬间身法不灵,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九攻杀而至,却没有一点办法”“咚”老九,梁辛,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 第二九八章 心魔乍起 老丸头上的力道比着一棕椰乎从柠上掉下来也大不了多少,两人撞头的声音闷得人发帐,可力量着实算不得什么。 老丸例嘴,胖脸挤眉弄眼,对着染卒一笑继而发出一声惊天动她的怪叫,手棒额头一个任翻,跌回到怀鱼背上口 宗莲寺淤粱早菩人救过老九和顽回头,此时老九侦不再紧逼,靛,过了粱卒这一进。 粱卒生怕胎识战机这才硬杭老丸的攻势,可到头来还是让身形受挫,性了片剩,尤其麻炬的是青鳞乱晃乱飞,全不受粱辛拈捍! 星阵散乱不是星魂失神,而是青鲜遭受重创,一时间颤扦不休,连星魂郁难以驾驭,粱辛怒声北喝,手诀再女,六片从不知效用的黑鳞盘转而出,另才一枚最普通的红鳞凑数,第二次狡应下星瑰,重列星阵,再扑敌阵口 而鱼背上的人实力何其强劲粱辛的攻势怯了片刻,侦足够让他们驱散令风,缓过手来! 其中拈道宗的保儒闻风出手最帜破掉细碎令鳞后,脸上仍是面田田她笑着,短粗的双臀高擎,虚扛天空,膘出了一副举大石砸缸的姿势,可就算正寿动着黑鳞冲向急冲而起的粱早是那口,缸”闻风手中的,石头,又是什么? 闻风队手空空大笑吼道:“后生,去吧!”证音落处,汛手征抛,句着染辛一,砸” 别人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嗜粱早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陛着诛儒的双臀一甩,天上的一轮旭日竟猛然向着自已兜头砸下! 当然不是太阳真的掉下来,而是法、是木、是杀人的神通!天门中卸甲修阴拈夕修阳,闻风这一式,红日当头”借的正是艳阳之势口 眼中合光万道,让粱辛日不能视;周身如浴烈火让粱辛五内如焚;还才头顶重压尤甚山岳! 诛儒一击拿捏的时机极唯,梁辛月击退,老九,体内旧力巳散而新力尚禾真正成形,胸中也乞血翻涌,身法正是最散乱的时候。 粱卒没才别的办法,只才催动到冈赖过鳞片的星魂列阵护主,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在他心念流转之下,只才那片红鳞拇晃着飞过来,北在了他的头顶,另外那六片嘿鳞不是不听拈押,而是它们都被缠住 株载着一众天门甩首的怪鱼,本来县分的很,可它在见到黑鳞之后侦突然暴躁了起来,身形并不稍动,而是埋于水中的头颅上,盘米起十余务粗大的令色长须,比着长未天的藤鞭略细一些,但却更长得多,层层半米,将黑鳞裹着、拖着、拉入谗水之中,继而奋力拉向自己的嘴巴,怪鱼竟是要吞吃黑鳞口 黑鳞的挣动并不算激烈,毒不出左冲古突的意思,仅仅是在轻轻颤扦着,分不请它们是失去了反杭的勇乞,还是在凝聚力乞唯备致命一击。 粱卒只才一片红鳞韧护星魂如果不能结阵,干臆就屏也不是,哪抵得住保儒老道的全力施展,袁鸣一声干胚被砸回了小岛上,眼看梁早就耍无幸之际。终于,那一声撩亮骨笛刺破芥窘! “见我破碎令鳞之际,你侦吹响骨笛口“这是粱辛下海游泳前交代给琅挪的估。 天门的阵势距离小岛十里:大鱼载着一群掌门压在阵法首,距离”岛五里。 用秃肚壳中途加速强攻怪鱼,在天门阵法攻势冲上小岛首再辙回来,秃肚壳才速度、能避水行法木,粱辛就是想靠着它来打这个时间差,至于究竟会打戍什么样,他没想。 杀上怪鱼的第一手攻击当然是泼出令鳞强龚,而第二手侦是天下人间了,这才吩咐琅娜见到令光便吹响笛乎口 琅绑的动作不可谓不帜,一见远处令光暴散侦横笛吹响。 只不过粱辛这侦的连串恶战,都发生在瞬间里: 琅挪举起笛子的时候老丸已经样手劈斩; 琅挪将笛乎横于吞下时,老瓦三击巳毕,退回阵中; 当琅娜吹动骨笛时,闻风老道刚破除令风,发动,红日当头; 笛声飘载五里,再传入粱卒耳中时,他巳置于诛儒的神通之下,生死只差一栈! 心魔笛子的声音撩亮且尖锐,而此刻,粱辛的六片黑鳞已经极怪鱼拖入口中诣失不见。 可粱辛却全不知桔,还当那六片黑鳞仅仅是,来晚了”占笛声入耳,他突然泪水喷浅神色悲戚,而口中却爆发出了连串大笑,欢价无比。 心魔肆虐,百味崩碎! 罪户大徘时的个生无望;初见风习习时的惊讶意外;苦乃山逃出生天、重获自由的枉喜;听闻义兄获罪,三堂会审首的焦虑喷恕;干爹辞世时的悲悔心丧” 人骨笛子一声锐响真的勾起了梁辛所才的心思! 只不过这件霸道法器归根结底还是以外力、邪术来催动执念,粱辛这不到二十年的喜恕袁乐虽然得以爆发,可诗舰感特来得却生硬无比,欢喜处就好像才人在勾拖脚心,硬逼着他去笑;忧份里则仿佛轶钳旭拔拈甲,用剧痛强迫他去哭” 笛乎催起的心瘪,与自然爆发的执令才所区别,不过粱辛却来不及去分辨其中的差别心魔暴现,身法略一施展,天下人间耶刻戍形。(.无弹窗广告) 方圆二十余文内时间陡然凝固! 就连粱早自己都不曾悲到,心魔之下,竞让他的天下人间威力大增以住也不过三文范围,这次竟足足扩大了近十倍!不仅凝住了保儒的杀括,还将怪鱼背上那五宗掌门尽欺笼罩,人人无法鞘动。 粱卒枉喜忙不迭催促星魂杀故,可七片阴沉木耳之中,一盏红鳞被砸飞几里,六盏黑鳞则丧身鱼腹,又哪能应召而至,粱辛这才知道,星现已然不在! 掌门一死弟子势必大乱”或者,先重创再得虏,控制住这群人,就能给岛上的月件旋来一冬活路”可星现没了,天下人间毫无杀伤力可言,就算罩住了、钉住了敌人,又才什么月处? 被冻住,的一群人,是当个修真正道上的翘楚、井英,且不铬那些长老、执事,只说那五个掌门,引荡赶的反扯之力就何其恐怖!天下人间之内乱流激荡、暴躁到极点,粱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阴沉木耳无法使月本来到手的胜算、生机,全都变戍了笑韶,粱早双目血红,执念也好,“二几罢,现在都婪成了二个牢!不甘心!※ 旋即粱辛的身体陡然向前一冲,肩头爆起一田血雾,被枉躁的乱流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可他确确实实距离那些天门高手更近了一些”事到如今,耍杀灭天下人间中的强敌,侦只荆下一个办法了:像干爹、隙师兄那样,将身法发抨到极致,一边避开乱流反噬,一边煎进,过去抒他们的脑袋。 小眼中六十年的苦练干爹传下的身法,染辛练得很好,可在天下人间之内,也只能勉强自保、强行移动的下场只才一个:被乱流击中,伤或亡! 第二跳粱辛的肋下被击穿一个小泪,鲜血四隘;第三跳,头皮被扛掉巴掌大的一片,头顶血肉棋糊;第四跳” 外面者不到乱流琅娜的眼睛里只才粱淬”远远望去,粱卒的特形殊为可怖,全身上下都在疯枉枉动,同时一次又一次先首冲跃,每一步都能跨过两文,距离敌人更近一些,可每一步之下,他的身上郁活莫名其妙的添些重伤,皮开肉绽、血雨纷飞! 梁卒距故人只才十文之逞,第五趴他的胸口一塌,哇的一口鲜血,尽燕喷到了保儒老道的脸上。 拼过重仿,粱辛已到你擂闻风的跟首,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耍在乱流中伸出手去拧脑袋,比着五次冲跃逾距十丈还耍更难”咬牙拼吧! 乱流疯枉中,队手先后折断了三根手拈,身上又添两处仿口,粱辛的古手才棋堪挡到保儒的一只耳朵。 没时间了。 粱卒的敌人,不仅仅是盔背上这群老家伏还才小岛外十里处、五座天门发动的阵法奇龚,怪鱼背后,正是流连道的大阵:潜龙出诲! 天门的阵法目标都是黑色小岛,可,潜龙出海,就在怪鱼背后,神通冲上小岛之前,会先掠过怪鱼身办… 当秃胎壳破法提速时,十里外,五座天门阵法一齐发动潜龙出海也不例外,阵意凝结之下,十七务由碧水真灵凝结而成的青龙法身冲跃而起: 当笛声勾起心原、天下人间成形之际,十七各法术凝结的青龙距离怪鱼还才三里之遥; 当粱辛勉强捎到保儒那只软软的耳朵时,一群青龙月时扎进了天下人间! 天下人间因住一群天门首脑都是勉强,又怎能再杭住整整一座天门法阵唤起的强攻,箕箕之中只听到一声嘶鸣,庵北被彻底冲碎粱早大吼了一声,被巨力反冲重重猝入大海。 而重获自由的保儒闻凤只觉得左脸剧痛,血流被面”粱淬 没能抒掉他的头,却撕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粱卒甫一殃落海中,秃肪壳立刻施法,带着他一起拼命向着小岛冲去。 在水中,秃脑壳的速度无以怪比身后那些青龙虽然强壮可怕,可也追不上他们”秃脑壳游得,比着神通还耍更快些! 几乎就在天下人间散碎、粱淬祥入大诲的月时,天门高手脚下的那头必鱼征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她的袁鸣巨大的身体霍然膨胀开来,鲜血撑出鳞皮,继而巨响冲天。整条鱼炸了个纷纷碎碎,一颗宫殿大刁、的鱼头飞上半空,足才百文” 四下迸斑的血肉中六盏庚盅黑鳞浴血而出,纷纷发出一串珊链长鸣,甩掉身上的血污,追陆着粱串急撒刁 天门高手冈冈脱困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脚下就失了根基,当场便才十余人落水,其余修为较高之人也手忙脚乱,施法护住身体,勉强没掉进海中…… 秃肚壳逃得极快片刻北夫就带着梁卒冲了回来,粱辛一跃而起,一把拉住琅娜的手腕,旗腿就向密林中冲去,六片黑鳞紧跟在他的身后口 而下一剩占潜龙出海,攻上黑色小岛! 不止这一阵其他四家阵法唤起的神通名不相月,不过在速度上却是齐头并进,分作多个方向,与流连道的青屯法身月时冲上了刁、岛酬 到现在,粱辛的第一仗稳于打完了。 要知道在粱辛捉速冲向怪鱼的月时,天门发动了阵法。从十里外的阵法发动,到锗般神通冲向小岛,首后也不过几个弹拈的北夫,粱早就是趁着这么一点点时间:冲怪鱼、散全鳞、换青鳞、硬杭老九三击、赖黑鳞、对杭,红日当头”施展天下人间、撕掉保儒耳朵,最终又兆在阵法轰至首逃回小岛,其间六片鼎鳞还莫名其妙的屠掉了流连道的护道神兽…… 免起鹊落、电光火石间的恶战! 粱卒拉着琅娜夺路枉奔短途之内,他的身法天下无双,抡先一步赶回到众多,日馋仙宗,弟乎的栖身之处,途中还栈到了那片被占当头红日,砸飞回来的红鳞。 黑色门、岛方圆百里五座法阵围攻而上,粱辛的本领再大十倍,也休悲护住整座小岛,可粱辛也不用去护着这个岛,他只耍护着岛上的月件就好了口 三宗弟子加起来,不过还剩几百人,所占的她方充其量百余文,粱早自竹耍是把身法拼开了,至少能保着大伙再多活一会,至于能多活多久,他没想过,也不打算丢想。 这是粱辛在逆龚首就订好的事特,所以天下人间散碎之后,他立刻就逃了回来,其间甚至都没想过,里蛊星魂没了他自己逃回来才什么月。 幸好,黑鳞的神奇之处远超想象星魂仍在,粱辛虽然全身是伤,可仍才一战之力! 老爹、两位义兄由此沉睡不醒青墨和琼环两个丫头闭目入定口 没才交流口根本来不及说上一句姑,五座阵法幻化出的种通,侦巳同时攻入密林推杜拉朽一般,将岛土树木层层轰碎,迅速逼近” 小岛五里之外,令亚堂毒厦满脸意外,甚至都顿不得去笑估只剩一只耳朵的保儒纳闷道:“他又回去了?怎么不逃?” 粱辛逃不了他不会飞”就算才秃肪壳韧助,人在水中,也逃不脱一群大宗师自天空的追杀,何况”真能逃?自己逃? 粱卒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轻轻以了口气,心今动处,六片黑鳞与一片红鳞漆足星阵翻飞而起口 大喝声中粱早一跃而起,身形如鬼蛛舰游戈,围着一群邪道妖人层层打转…… 五个天门,五座法阵,来了。 粱磨刀的第二仗,来了刁 第二九九章 天门阵法 承天道的阵法很可笑,法术成形之后,天海之间忽然乱作一团,狗叫鸡鸣沸反盈天,集合百余精英弟子合力施法,唤出的神通居然是两种再普通不过的畜生:黄色的大公鸡、黑色的癞皮狗。(.好看的小说) 这些畜生都是土行灵元所化,身体很不结实,只能攻出一击便会爆体而亡。只不过公鸡一啄,能将一方房屋大小的顽石戳碎成齑粉;而癞皮狗一扑,就能从天上引来十七枚拳头大的飞蝗石,每块石头的力量差不多相当于四步大成之人的全力一击。 承天道的阵法,只有这两种畜生……是两种,不是两只,没人数的他们究竟造出了多少只。 东南方向,无数公鸡与癞皮狗混杂在一起,犬子引颈狂吠公鸡上下扑腾,彻底遮蔽了海面,一路狂奔而至! 承天道,厚土阵:土鸡瓦狗。 …… 鉴火道的阵法,人数最多,花的本钱最大,他们不光是催动法术,而是以弟子入阵,化身烈火杀劫。 当阵意被唤醒之际,方圆数百里内所有烈火灵尽数应招,凝化成千余道火蛇,划破空气冲入阵法。火灵吞吐,藤般、蛇般将与阵中弟子层层缠绕,眨眼之后,阵中每一位鉴火门徒周身都翻卷起熊熊烈焰,手中更多了一柄九尺离火杖。 世间万物,皆可烧灼,离火杖下,火海吞天。 东北方向,千余弟子被火灵俯身,化身明火修罗,身披烈焰高擎火仗,贴海而飞。 鉴火道,火灵阵:明火执仗。 …… 流连道宗的阵法是以水灵元凝华成十七条青龙法相,看上去并没太多奇特之处。 不过却有一点:青龙桀骜,即便是法相,轻易也不受修家召唤。人间修士施法,将灵元幻化成凤、麟、鹏、蛟比比皆,可惟独难见青龙相。 他们能凝出一群青龙法相,实在也不用再去告诉旁人,自家的阵法究竟威力如何了。 西南方向,十七条青龙翻腾咆哮,水汽蒸腾遮天蔽日,海面浊浪如山。 流连道,水行阵:潜龙出海。 …… 金玉堂这次施展的阵法却中规中矩,剑阵。只是这次阵势小了许多,一共才唤出了千来把飞剑。 阵法之下,千柄飞剑回荡飞舞,剑阵中飞剑颜色并不相同,形态也相差极大,有长有短,有宽有细,甚至还有断剑残剑,列阵而起时杀气是足够了,但因为参差不齐,多少显得有些威风不足。 会如此,是因为金玉堂这一阵中的飞剑,每一把都曾真真正正存在于修真道中,每一把都曾威名显赫,每一把都曾有过一个有名有姓更有实力的主人! 金玉堂收剑、养剑,从立派至今,不知多少化去了多少时间,才收集了这千把真正的好剑,更不知耗费多少心血,才把这些剑养为所用,阵意流转之下,每一柄都会唤起当年的荣光,如主人在世一般,一击而杀! ‘金戈铁马’惧怕墨剑,是因为金灵畏惧金尊,而此时的剑阵是以剑意为主,墨剑为鲨鱼巨鳄、剑阵则是千条嗜血小鱼。 西北方向,千柄古剑汇聚成一道并不算太磅礴,但却承载了不知多少血腥、足以湮灭万千生灵的森森寒流,激鸣之中凌空渡海。 金玉堂,锐金阵:睹剑思人。 …… 指夕道的阵法,与同道相比最有仙家味道,他们摆弄的是云彩。 侏儒闻风谕令到处,阵中两百弟子同时并指戳天,一朵早已悬浮在他们头顶的浓重云朵轰然炸碎,化作千百长绢,翩翩陡转惊若游龙。 白云长绢有形而无质,每一道所凝聚的攻击之力,还不如四步大成修士的法宝,可它们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打不退,一击之下便做散碎,可眨眼之后又会重新成形,继续和你纠缠不休,死不了的蚂蚁,迟早能把大象啃成一堆白骨! 天空,自上而下,白云舒张,蜂拥而至。 指夕道,阳元阵:风卷残云。 …… 五阵齐至,摧枯拉朽! 小岛上浓密茂盛的丛林被天门手段层层涤荡,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坚韧野藤化作槁灰,不过转眼间,小岛就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只剩岛子中央,还有那么微不足道、方圆不过百余丈的林子。 林子之内,便是三宗残兵的容身之处了……不是残林坚韧,更不是阵法神通止步,而是梁辛,疯了的梁辛。 疯跑、疯喊、疯打的疯子梁辛! 入主星阵,更把身法发挥到淋漓尽致,围住这最后一片林地,纵跃、穿梭、打转…… 鸡飞狗跳也好,飞剑青龙也罢,看似齐头并进,可实际上还有着一个细微的差别,或略略突前,或稍加滞后…… 所以,万千法术,全不在梁辛眼中,他只看那一道最近的!他只求能守住这百丈方圆,无论什么敢越雷池一步,他便一步冲过去,斩鸡头、熄烈焰、挡青龙、折飞剑、还有撕云彩…… 短程之内,梁辛的速度天下无双。他疯了,就是要用自己的速度来弥补距离、弥补范围。 而五个方向、五座天门大阵,真就在这一刻,无法突破一个疯子的防线! 神通浩荡,巨响叠叠,龙吟狗叫神剑翻飞,说不出的好笑中,弥漫起的却是无以言表的惨烈,梁辛不知是哭是笑,怪声长嗥里星阵连绵不绝…… 林子里,屠子双目如血,他的目光跟不上梁辛的身法,却能看到梁辛在空气中拉起的道道残影,都做披血惨红! 梁辛浴血,不仅旧伤崩裂,而且另添新创! 屠子身边的长春天呼出一口闷气,轻声道:“就算梁辛能击退天门,此战之后,怕也是要大病一场了。这股疯劲,分明不正常。” 五座天门阵法各有神奇之处,在攻击上,比起卸甲山城的破月三一,或许还稍差一筹,但也绝对是一个级别的战阵,当初在离人谷中梁辛被破月一击打碎了星阵,而现在的梁辛,除了黑鳞异常结实之外,修为上比着那个时候也不见得就长进多少,又身负重伤……他能狂猛如斯,硬生生阻住诸多大阵的前进之势,都是因为心魔笛子刚刚那一响! 心魔肆虐,在催动起一次天下人间之后影响并未结束,梁辛心中的酸甜苦辣早都化作尖刺,游进血脉之中,随着鲜血流淌,时刻不停的刺着他的每一寸身体,此刻的爆发,不是潜能乍现,而是真真正正地透支。强大到无以伦比的精神,支持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仅此而已吧. 势若疯魔,可心中的那一点清明尚在,梁辛神智未失,口中歇斯底里地狂叫不停,可大吼深处,却都带上了一丝笑意,因他明明白白,看到了一线希望,一线活着的希望……青墨正紧锁双目,闭目凝神,而她身旁的辗转神梭,也在轻轻晃动着,有了苏醒的迹象。 辗转神梭可大可小,五行遁匿无迹可寻,只要这件宝贝能醒来,大家就还有逃命的希望! 希望脆弱地仿佛一盏萤火,在天门阵法的围攻下摇曳颤抖,随时都可能熄灭,梁辛只有死撑,拿着自己这条小命去护着它……活着。 至亲好友都在闭目,梁辛却哪舍得让他们等死! 琅琊被梁辛带回到密林中,刚才没来得及说什么,直到现在才缓过一口气,对着梁辛大喊道:“心魔笛子不结实的很,估计是不能再用了,你要心里有数!” 正如老蝙蝠先前的判断,北荒巫的娜仁托雅在设计‘心魔笛子’时,就把它当做了一对一的专杀之器,根本没去考虑笛子的耐用程度,反正吹过之后,修士心魔起,修为散,笛子也就没有用处了。 琅琊手中笛子,在吹响过一次之后,虽然没有彻底砸碎,但是在笛身上也裂开了一道口子,怕是再也吹不响了…… 精神亢奋,快要把脑袋都撑裂了;身体似乎已经不存在了,轻飘飘的毫无质感,可伤口之痛却清晰到无以伦比,没人能体会梁辛现在的感觉。 纵跃、击杀、纵跃、击杀,周而复始,由此时间也好像进入了一个轮回,短暂,却无穷无尽! 小岛外,一群天门核心悬浮半空,鸟瞰着岛心处那场一个人的苦战,几位掌门的神情皆做惊诧,不知是谁,喃喃叹了句:“将岸之子啊……魔头!” 一人之力,逆袭、全身而退、独挡五座法阵,虽然到现在,梁辛也不过才撑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可也足够对得起‘将岸之子’这四个字了。 只有流连道的掌门没浮上高空观战,他正满脸心疼地收敛怪鱼残尸。 这条鱼的寿数,比着他们流连道还要更年长,虽是鲤鱼之身,却生俱天龙血脉……龙鲤。 这种东西,只要修行到了,有朝一日是要化龙飞天的。浩劫东来,是从大海上来,流连道渡劫的依仗,就是这条海中万兽的老祖宗了。 九星连线只差三十年,如果真有大劫,天门之间就不能是现在这种平起平坐格局了,大难当头,当然要选出一只领头羊,统御 整座修真正道应付巨寇,此事虽不曾摆到桌面上,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金玉堂在白头山拿出‘金戈铁马’是为了扬威,流连道请出护道神兽,又何尝没有此意。 泽渔老道做梦都想不到,龙鲤居然会死……他不明白,早已宠辱不惊不被外物所惑的龙鲤为何会胃口大开,去吞那六片黑鳞;他更不明白,六片黑鳞凭什么,能把龙鲤碎尸万段! 金玉堂的掌门秦痩,在眺望了一阵之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扬手布下了一座绝声绝目的结界,把自己和门下的几个弟子隐藏了起来。 其他的天门人物知道他们有事要说,也不太在意,继续观战。 结界之内,秦痩一指老九:“老子有事找你,怕一会忘了,你退开十步…嗯,差不多了,给我站好了,站直了!” 老九知道他要做什么,可又不敢不遵掌门谕令,愁眉苦脸地站好。 秦痩面目狰狞,骂了句:“你***!”随即助跑几步,抬起一脚蹬在了老九的大腿上。 咕咚一声,老九摔倒,秦痩却毫不收手,跳起来对着宝贝徒弟乱踹乱踩,嘴里一通乱骂:“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刚能杀了那个王八蛋,你奶奶的,滥好人,惹祸精。” 当然,打得虽凶,可用的都是蛮力,秦痩再混横,也不会唤出把神剑去戳徒弟。 顾回头赶忙上前抱住秦痩,替老九求情:“师父息怒,师弟为人朴实,在小庙前姓梁的好歹也算救过我俩,师弟这才放他一回,虽然做得不对,可也有情可原。” 秦痩停住了乱打,琢磨了片刻后,伸手向着前方一指,对顾回头道:“你也退开十步,给我站好……” 顾回头脸都黑了,一边后退一边给自己分辨:“这里没、没我啥事。” 秦痩活动着身体,在准备助跑:“你也说老九做得不对,那我问你,他哪里做得不对?” 顾回头不敢怠慢,认真回答:“知恩图报算不上错,可师弟的做法却大大不妥。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老九的脸上好几个鞋印子,躺着不肯起来,直接扭过脑袋问:“啥意思?” “若想报恩,也要出手,可第一击就要把交情放出去,让姓梁的知道你能拦他却不拦,之后梁辛会杀上鱼背,他要真擒住两个掌门,说不定还真能换来活命。他救过你我,你又放过了他,以后越走越近,也算值得了。” 顾回头神情凝重,口中对师弟淳淳教诲,眼角余光却一个劲的去瞄掌门:“要不报恩,当堂就该将梁辛击杀,于其他几个掌门面前为我金玉堂扬威。最怕的就是你做得这样了,又出手拦住了梁辛,害他失去战机,到最后又放过了他……我若是梁辛,怕是恨你会多过谢你,更何况,你掐掉了他唯一的机会,就算你不杀他,他多活不了片刻,你这算什么?戏弄他么?” 老九眨巴着眼睛,也不把刚挨的那顿打放在心上,嘿嘿笑道:“这么麻烦,我就是看他冲得凶,怕他会伤了你们;可动手之下我又觉得不该杀他。” 顾回头苦笑摇头:“一时理解不了也没关系,日后多想一想,多听师父教诲,总会明白的……” 话还没说完,秦痩拔身而起,大步冲到顾回头的跟前,一脚把他也踹倒在地,这才开口道:“恩,说得还算他**有道理!” 顾回头真恨不得还一句:你打得可他**没道理。 老九一个骨碌爬起来,望向秦痩问道:“师父,梁辛死定了?”说着,伸手把顾回头也拉了起来。 不等秦痩回答,顾回头就应道:“五座天门法阵,足够要他性命了。” 秦痩则冷笑道:“就算他撑过了法阵也没用,真正的犀利手段还在后面!”说着,扬手撤去结界,继续观战。 小岛上的苦战仍是老样子,梁辛化作一团疾风,拼死护住众人最后的栖身之地,六黑一红七片阴沉木耳北斗列位,在帝星紫薇的带领下呼啸翻转,涟漪中每一道巨力迸发,都会在冥冥之中引出一串闷雷。 没人能看清梁辛的身法,所以也没人能看得到他七窍淌血的恐怖模样,血色黑红,斑斑点点,双眼、双耳、鼻孔、嘴角……再打下去,他会死。 而且用不了多久。 长春天暗叹了一声,盘结手印,开始准备逃遁的法术,不过他自己也明白,逃不掉的。 就在此时,梁辛突然身形一震,险些都身法失守,狰狞怒吼道:“少废话!” 片刻后,他又怪叫道:“当真?” 跟着,他又重复道:“少废话!” 又过了一会,梁辛再度开口:“好!我以干爹在天之灵立誓,以我两位兄长的性命立誓!” 梁辛字字如雷,吼得长春天莫名其妙……v 第三百章 玲珑修罗 片刻之前……梁辛正风疾火燎地冲来冲去,挥荡星阵拼命地阻止着五座天门法阵,忽然一个声音悄然飘入他的耳中:“梁磨刀,快撑不住了吧……” 声音虚弱至极,但仍抹不掉其中的那份轻佻之意,分明是‘借猪借书借刀子’的木老虎。 梁辛大吃一惊,木老虎醒来了,可现在谁还有精力去对付他?气急败坏地怒吼应道:“少废话!”,说话间,星阵蕴力将两只土鸡,三只瓦狗摧毁,继而一个跟头倒翻出去,迎向背后方向趁虚而入的四个‘明火执仗’,人在半空时还小小地兜了个圈子,顺路击碎两盏指夕流云。 木老虎把双眼一睁,眸子晶莹透亮,并不是精光四溢的神采,而是一种……好奇、有趣的精神:“你一死,是不是我们也都得跟着死?”说话时,他并不起身,他也起不了身,身上肋骨尽碎,五脏六腑都被断骨重创,就算他有一重天道在手,短时内也难以稍动。 木老虎疯疯癫癫,人却不傻,眼前的情形再明白不过,梁辛一败,五道法阵顷刻便会摧毁此处,林中人谁也休想活命。 梁辛从心中勉强分出一份精神去盯住他,口中并不答话,一鼓作气击破四个明火执仗,并把四个鉴火道士的尸体重重抛起,砸中了一头青龙的颈侧,青龙咆哮一声,突袭的势子被阻断。 木老虎好整以暇,语气里都是嬉笑地味道:“要我帮忙不?”说完,不等梁辛回答,又继续笑道:“指望我发动‘借刀杀人’是休想了,伤成这样,请不出天道嘞,不过……我倒还能让那几件还在沉睡的法宝醒来。” 梁辛硬抗了一片飞蝗石,头上添了个大洞,血流不止,口中关切追问:“当真?” “当真,当然是真的,你们的法宝基本都被毁了,剩下的大都没啥用处,唯独两个丫头的宝贝,相当有意思,若能派上用场,未必过不了这一关……” 木老虎借到过这两件玲珑宝物,当然明白它们的厉害,而以他现在的力量,的确没法子在去‘借刀’,勉强能做的,也仅仅是施法尽快消弭‘借’字天道对法宝的影响,使之尽快苏醒过来。 现在驾驭宝物的天道之力就已经不在,可那份被借走后的‘迷失’,仍影响着宝物,虽不再为木老虎所用,可也会沉睡一阵,真正的主人也无法使用。 梁辛这边打得鸡飞狗跳,哪有心思听他唠叨,忍不住再次咆哮:“少废话!” “哈,莫动气,教你个乖:事急人不急,才是大将之才。”木老虎怡然自得,不慌不忙地切入正题:“我让两个丫头的法宝尽快苏醒,若你们能逃脱此劫,便不得再逼问我什么,也不得囚禁于我,怎样?你要答应,就用你干爹和两个义兄的性命起个誓,我一准儿相信。(.)” 就算没有天门来袭这件事,如何处理木老虎,对梁辛而言也棘手的很。此人可恨,油腔滑调地几乎毁了岛上所有人;但此人也确确实实有恩于他们,真要施展手段严刑逼供,梁辛还有些不忍心。 何况此时此刻,又哪还有其他选择,梁辛想也不想:“好!我以干爹在天之灵立誓,以我两位兄长的性命立誓!” 木老虎哈哈一笑,伸出手指遥遥向着玲珑辗转与玲珑修罗一点,嬉笑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还了去还了去,物归原主吧!” 不像咒语,倒更像顺口溜的偈言之下,两件宝物同时一震,青墨和琼环的小脸上,同时现出了欢喜神色,不过还是没能马上跳起来参战,法宝已醒不错,但是仍需要片刻功夫来与主人‘沟通’…… 木老虎动用法术之后,脸色更加苍白了,虽然没有再度昏厥,但也无法再开口说话了,梁辛却还道他施法失败,一颗心陡然沉到谷底,脸色铁青,挥舞星阵发疯猛打! 失望了? 绝望吧! 当希望陡然熄灭的刹那,梁辛真就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憋得炸裂开来,怨愤与不甘转,瞬化作不死不休的戾意、和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恶念。 天下人间不仅仅是凝固时间的魔功,另外还有一层将协调发挥到极致的身法,无论魔功还是身法,都受执念影响,执念越强,身法也就越快。 星魂与主人心意相通,当梁辛大喜大悲,星魂也随之躁动;当梁辛心意决绝,便如帝王执戈血战疆场,忠心臣子便沸了一腔热血,炸了一枚虎胆。 身法再度提高,星阵更加犀利……就在随后的几个弹指间,梁辛怒气勃发,于绝地之中疯狂反扑。 五座法阵,在梁辛突然发起的强攻之下,竟守不住势子,被硬生生地撑开、撑大,层层后退,两倍有余。 一人之力,困兽负隅,独撑五座法阵! 可短暂爆发之后,便只剩衰竭。刚刚被强行撑开的包围圈又迅速紧缩,重压之下的梁辛不停后退,心中的怒气不再,只剩颓废无力了,依旧在很拼很打,但却止不住后退的步子……可就在此刻,梁辛的眸子忽然一缩,目光中的一切都变作了森森血色。 血色天、血色地,甚至连土鸡瓦狗青龙白云,也都变成了血色! 梁辛还道是自己的眼睛碎裂了,可随即他又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梁娃儿,歇咯去,老子来对付龟儿的狗阵。” 琼环是个女娃子,但是骂人的时候也学哥哥和同胞,自称‘老子’。 梁辛愣了愣,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能的反应是一声大笑,可是笑声挤过干涩的喉咙,却变成了‘咕’的一声怪叫…… 玲珑修罗苏醒,琼环起身御敌! 从骷髅老兄手镯中得来的宝物,是一盏青铜鬼面,唤作玲珑修罗,中秋之会上琼环几次跃跃欲试,可始终没机会下场,结果没想到这件宝贝被木老虎借去,稀里糊涂地打了‘处*女战’。 木妖借刀之际,鬼脸并未与主人合体,单独跃起攻击曲青石,大家也只是因为曲青石吃力应付,从而推测出此物不同凡响,可玲珑修罗真正的厉害之处,众人并不知晓。 直到此刻,琼环戴上了这只修罗面具…… 无论山野湖泊、无论煞穴福地,面具主人目光所及,尽化修罗血狱。攻入其间的诸般道法,都会为血所困威力顿减,而琼环却化身修罗,能借血色而遁,化血光如刀,更能将加身重创摊入整片疆域! 虽然没有天道、规则、领域那么夸张,但是血狱不应存于人间,任何人攻入,都会如鲨搁浅滩、如虎落深水,只有琼环才是这里唯一的土著、阎王! 血狱,是修罗的天下。 琼环对宝贝的使用、领悟都还差劲得很,可即便如此,这道血狱也足以覆盖半座小岛。 梁辛、长春天、岛上的每一个人,都已置身血狱之内,眼中的一切,自然都会化作殷红一片。 瞬间之中,所有攻入天门的阵法,尽数变得缓慢、无力了许多,而琼环早都化作一道血影,所过之处青龙断角,飞剑哀鸣…… 还不等梁辛放松下来,正穿梭如风的琼环就喊道:“只有一盏茶,老子也撑不得太久咯!” 梁辛忙不迭回过头去看青墨,这一看之下,才让他真正地大喜过望:青墨丫头也跳了起来,指诀、口诀忙个不休,身边那盏玲珑神梭正肉眼可见层层扩大! 玲珑修罗醒了,能帮着梁辛再撑一阵;玲珑辗转醒了,便能将大伙带走,五行遁匿,逃出生天。 而此刻,还有一阵夹杂着咳嗽的怪笑声响起:“没想到,这次倒真拖了娃娃们的福……” 老蝙蝠也醒来了,抱着一棵树干哆里哆嗦地站起来,看样子还想把自己倒吊上去,惊得血河屠子赶忙跳过去扶住了他。 ‘引天门来攻’就是老蝙蝠一手策划的好事,他苏醒过来,只一看眼前的情形就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笑容仍旧凶残,不过底气实在不怎么足。 梁辛和琼环一起,合力驱赶着五座法阵,如果是真正的战斗,两个人就算都未受伤,都全力以赴,也不可能打赢这一仗,不过现在他们也不需要赢,只要再拖上一阵便万事大吉。 至于今天的狼狈,等大家养好了伤,还怕没机会报仇么? 不一会功夫,辗转神梭就已经扩得足够大了,比着当初轱辘岛海匪的巡海巨舰也毫不逊色,足以带走所有人。 其实神梭只要有现在的三分之一大小就足够装下众人了,但是梁辛那百头巨蜥实在太大,青墨一不知道是昏了头还是财迷,紧迫之际,生死一线,居然还向着那些畜生。 青墨此刻更加忙碌了,神梭密闭无缝,外人根本爬不进去,需要主人以法诀接引才能进入,她和琼环一样,操控法宝都马虎得很,一次引不进去几个人,忙了个四脚朝天。 梁辛却想笑,看着大伙直眉瞪眼,想催青墨又不敢开口的样子,自己真就打从心眼里觉得那么开心,忙忙碌碌的逃命……总比没得逃要咬牙切齿地拼命来得更开心! 活着。 岛上的情形突变,海上的一众天门人物也立时察觉,金玉堂秦痩眉头大皱:“草他祖母的,那么大条船,一群小妖这是要逃!”说着,转头望向其他几个掌门:“赶紧拿主意……” 跟在他身后的老九正伸手拍打着衣服上的鞋印子,闻言后忍不住插嘴:“咱干看着半晌了,早该上了……”一群掌门个个都是大宗师,跟在身后的弟子也都是精英,这股力量足以让风云变色。 可还不等他说完,秦痩就骂道:“闭嘴,你就是头屁事不懂的猪崽子!你知道猪崽子是啥不?!” 老九低声嘀咕,含混不清:“懂,就是猪的晚辈下一代……” 这次联手,天门早有沟通,对自家阵法略作修改,能够让五阵相容,彼此间并无冲突,可也仅仅是这五座阵法之间没有冲突。金玉堂的人如果还要另外出手,即便本家的剑阵能够相容,可其他四家的土鸡、青龙等都不认识他们,只道是外力奇袭,都会奋起反击。其他四家也是如此,谁要出手,就得在打击敌人之前先对付另外四座法阵。 否则这群大宗师又哪会在岛外‘隔岸观虎斗’。 侏儒闻风丢了只耳朵,脸上却还是那份笑眯眯地亲切,接下秦痩先前的话题:“这还用想么?妖人那条梭子看上去古里古怪,没准真能从围攻下逃出去也说不定,传令下去吧,告诉后面阵势一旦列好就直接发动,毁了敌人吧。” --------------- 最近一阵修真道上动荡不休,两大天门陨落;东海乾牵扯出古怪势力;邪道要三宗合一;还有个三十年后浩劫东来,乱象已然初现端倪。 反观天门和修真正道,确得了几百年的修养,可现在的弟子,经历过的最大打斗,估计也就是门内选拔,论修为的话,或许不弱于当年那些前辈,可论起斗志、战意、同伴间的默契却远远不如了。 这次天门联手,在铲除邪道的同时,还有个再明确不过的目的:练兵。 不光练自家的精兵,还要练一练正道普通门宗的那些将来的主力军、大部队! 流连的龙鲤被杀,泽渔老道的心情也恶劣到了极点,第一个点头同意,其他几家掌门也没人反对,当即便有弟子掐起个剑诀,抛出飞剑传讯! ------------ 黑色小岛三百里外,阳光格外暗淡……天空都被密密麻麻的修士遮蔽住了,粗略一望,怕不会有泱泱万人! 九九归一之中来了三个,只要是三步以上的弟子,都被天门唤来,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大小门宗,所有人都浮于半空。 这些门宗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的洞府所在,都距离东海较近。几天之前,天门弟子突然造访,邀请这些宗门下的弟子出海镇妖。当然没有人敢拒绝,准备一番匆匆上路,集结于此待命。 天门的行动机密,动作突然,而且每个出去传讯的弟子,最差也是初阶宗师,每到一处必先施法封印铃、剑传讯之术,避免消息外泄。长春天、不老宗本来都有卧底在正道潜伏,但是也没能得到消息,只道天下太平。 为了保密,他们很晚才启程,一路匆忙,才刚刚赶到这里不久,随即就在天门高手的指挥下列阵……相见欢! 这一次,天门一共集中了将近一万五千名正道修士,另外,此间还有众多天门高手。 这道阵法各个门宗早都演练纯熟,可万多人共列大阵,也不是瞬间能够完成的事情,半空之中人影错综,显得异常纷乱,就在他们刚刚列阵完毕的时候,几道灵剑低鸣而至,负责统御此间的天门长老摘下灵剑,略作查看之后,彼此对望了一眼,目光之中,都带了些兴奋之色。 一个金玉堂的胖子放开声音,对众多正道弟子笑道:“前方师长传讯,要我等出手,诸位,等了半晌,总算盼到了时辰,相见欢,请阵吧!” 众人早已结好了阵势,随着天门弟子的声声谕令,阵意陡然激发,一万多名修士的修为凝聚一处,再被阵意提高五成后,化作浩荡一击。 当巨力初成之际,仿佛连天海都难以承受如此重压,于冥冥之中爆起了一声巨响,犹如洪钟大吕! 大响过后,阵力汇聚,席卷奔腾,向着三百里外的小岛奔袭而去! 第三零一章 怒海争锋 梁辛、琼环拼命对抗着五座天门法阵,青墨不停地将同伴送入玲珑辗转,小岛中心早都乱成了一团。[] 怪叫怒骂,手忙心乱……可梁辛却笑得合不拢嘴,一场狼狈到不能再狼狈的大溃败,在他眼中,竟显得那么生气勃勃、生机盎然! 绝望之后,还有机会活着,真不错。 青墨已经把百多人送入了辗转神梭,手诀运用的也愈发纯熟了,按照现在的速度,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大伙就能尽数进入神梭。反观琼环这边,虽然压力极大,可苗女也打发了性子,尽可再坚持住这会功夫。 而就在此刻,从中土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巨钟炸碎般的轰鸣! 三百里外,万多正道修士的’相见欢’发动,巨力未至,而启阵时的那声冥冥大响,已经传了过来。 巨响浩荡,掠过海面,直直砸进了梁辛的耳中、心底。 梁辛咕咚一声,于纵跃中直接摔坐在地!他的身体异常敏锐,这一声大响之下,头顶的天空仿佛都在瞬间沉降,骤然压下的厚重气势,让他全身三万六千只毛孔都迅速闭合,凭着梁辛的见识,又哪能猜不到,将会有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即将袭来。 琼环手疾,催动血光斩杀了一片趁机偷袭梁辛的‘明火执仗’,继而扬声笑道:“你娃累咯,休息去,我来撑的,莫子问题!” 梁辛不答,跃起闪身来到青墨跟前:“现在就走!” 曲青石、柳亦、跨两等人早都被青墨置入了神梭之内,梁辛最在乎的几个人里,也只有琼环、青墨和老蝙蝠还未进神梭。 两个丫头各有要务,不能进去自不必说,老蝙蝠则是爆发了倔强性子,非要等所有缠头弟子全都‘上船’,他才肯走。 青墨想也不想,直接回答:“现在走不了,封闭神梭还得要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才能发动遁术……”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愕然道:“怎了?” 梁辛明白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当下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眼珠子模棱了几下,又把身边六黑一红七片阴沉木耳一振,闪身向着大响传来的方向冲去。 开始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太注意,只道梁辛在帮着琼环一起对付天门阵法,但片刻之后人人都发觉不对劲了,梁辛竟冲出了玲珑修罗发动的‘血狱’范围,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面对大海,同时抗击着周围的飞剑、土鸡等诸多神通! 眼下的情形再明白不过,一道相见欢足以毁灭岛子上的一切,另外五座天门法仍阵围攻,稳稳拖住众人的同时,还能配合强袭,万无一失。 五座天门早有定议,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待相见欢到时,围攻小岛的法阵会闪开一道缝隙,放巨力进来,以免相互冲突。 虽然还不知道天门动用的是‘相见欢’,可梁辛能明白强袭将至,更明白现下的情形。 在修罗血狱之内,依靠身法和灵活机动去帮着琼环杀退神通,倒是没什问题,可要是发动天下人间或者全力爆发十二星阵,肯定会影响琼环的修罗之力,梁辛自己跑到外面,心里也只有一个打算:替大家先挡一阵吧,就算挡不住,多少消弭些对方的力量也是好的。 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交给琼环了。 梁辛一个人跑出修罗结界,好在神通无智,远处驱阵的弟子,正全力驱动土鸡青龙等对着血狱狂攻猛打,一时间没来得变阵,梁辛这才侥幸没变成众矢之的,而且现在也不需要想先前那般被动地去‘圈住一片安全之地’,只要随风就势、随力且飘地应付那些‘过路’神通。短时间内还能坚持。 他要在血狱前布防,又是一人之力,这次挡的,是相见欢! 在梁辛心里,另外还有一份犹豫,他拿不定主意,应对强袭时,是靠北斗拜紫薇,还是发动天下人间…… 笛子受损,不过心魔对梁辛的影响还在,就算不靠笛子,梁辛自忖,凭着现在的情绪再发动一次天下人间应该也没啥问题。 论效果,自然是天下人间更胜一筹,可魔功承受的压力越大,乱流反噬也就越强烈,对身法的要求也就越高。 魔功能消弭掉多少强袭之力,与自己身法的发挥密切相关。就凭着梁辛现在的体力……重伤在前、透支在后,因为精神仍还有些亢奋,所以还能勉强支持,可又能支持多久? 梁磨刀比谁都明白,自己说倒就会倒,随时都会发生的事情。 倒是十二星阵,发挥的主要是星魂之力,对体力几乎没什么要求,现在的情形,更适合用阴沉木耳。 这个时候,秃脑壳从梁辛的怀里钻了出来,冲着他忽忽忽地一串怪叫,脑袋一会指指护在身旁的黑色鳞片,一会又指了指岛外的海水。 小家伙算是神兽宝宝,地位比着我服了还要高(哈哈,这句忽略。),对危险的预知也颇为灵敏,此刻既知道大难将至,更明白梁辛的心思,一个劲的怂恿着他入海去迎敌。 梁辛和它一起有过几次危险经历,对‘小蛇手势’解读熟练,马上就明白了它的意思,继而又看它对着黑鳞比划个不停,心里忽的一动。 六片黑鳞的用途,到现在也没挖掘出来,本来梁辛都快将此事忘了,但是就在刚才,这几片怪东西轻而易举便将一条成形龙鲤碎尸万段,相比之下,要比着自己用起来最顺手的金鳞更霸道犀利……或许,它们的威力要在海中发挥? 再有,那条龙鲤连秃脑壳都懒得搭理,却对黑鳞垂涎三尺,非吞入口中不可,这其中有又有什么玄机? 梁辛也实在没富裕心思再去琢磨了,低头对着秃脑壳呵呵一笑:“就听你的吧!”说着,施展身法,开始突围入海,挣扎了片刻便成功跃入大海,旋即心念一转,也不分颜色,将七片阴沉木耳一起浸入海水之中。 黑鳞入水,同时发出一阵轻鸣,声音虽低,却像极了成年蟠螭的长啸! 岛上人的一举一动,全落在督战的几位天门魁首眼中,尤其对梁辛更多了几分关注,见他自己游进了大海,再辨认出他面对的方向和摆出的势子,人人都眼皮一跳。 侏儒闻风笑得开心极了:“魔君之子,倒是义气深重,好得很,也算是咱们的福气……咦,他、他要逃?” 不是梁辛要逃,是秃脑壳要带着梁辛逃命,他才刚把黑鳞浸入水中,秃脑壳就怪叫一声,拖起梁辛,摇头摆尾发力便跑。 梁辛差点被海水呛着,忙不迭把它揪住,脸色狰狞着本想喝骂,可转眼一想却又笑了,主动弯下脖子和它碰了碰头,笑道:“我要没赶上也就算了,现在大伙在一块,还真不能自己逃。(.好看的小说)”说着,扬手把小家伙扔远了些:“你去吧,甭跟我这耗着了!” 秃脑壳尾巴一甩,又跳回到梁辛怀里,不再拉着他逃跑,可也不肯就此离去。 这个时候,侏儒闻风从云端扬声,笑眯眯地问道:“不是要逃?为何不逃?万一逃掉了,至少还能留下报仇不是?” “不用报仇。”梁辛身体放松,舒舒服服地躺在水中:“九星连线,没有我的指点,你们谁也活不成。你们杀了我们,也就等若把自己的生路掐断了,到浩劫临头,有的是后悔和怨恨等你们,那时候什么仇都报了。” 侏儒的神情不变,嘴角却微微一抽,笑而摇头:“凭着这两句话,就想换回一条活路?太小看我们了吧?” “你越不信,我就越开心,再说我没小看你,你一只耳朵那么显眼!”说着,梁辛手一晃,居然从须弥樟里取出了一只耳朵,对着侏儒晃了晃。 谁可都没想到,先前那么紧张的情形下,梁辛连青鳞、金鳞都来不及捡了,竟然还有心思把侏儒耳朵保留下来气人。 一旁的大胖子秦痩哈哈大笑,老九则伸手向着中土方向一指,对梁辛道:“来了,来了,你小心……咳,小心也没用。” 话音落处,水声轰鸣…… 一碗水泼在桌子上,桌面便会被覆上一层薄薄的水面,凑过头去用力一吹,水面层层后退……梁辛眼前便是这般场景,只不过‘桌子’变成了海床,而‘水面’便是这数百丈深的海水,至于‘那口气’——相见欢! 巨力无形无色,但是在此刻,由万多名修士联手打出的相见欢之力,却一清二楚地落入所有人眼中: 力量是黑色的,如墨; 宽逾数十丈,见首不见尾,如龙,自视线尽头咆哮而至。 稍有见识的人都能明白,奔袭的大阵之力太强、太快,纵掠途中,周遭的空气都被抽卷一空,这才会化作一条墨色巨龙。 就是这条墨龙裹荡飓风,将附近百丈范围内的海水尽数排卷而起,两侧浊浪如山,身下则直接露出泥泞的海床! 相见欢,直击黑色小岛。 在小岛与墨龙之间,还隔着一个梁磨刀! 挥舞着阴沉木耳、活像一只想要挡住崩塌大山而张牙舞爪的小螃蟹、呲牙咧嘴满脸惊骇瞳孔放大的梁磨刀…… 直到此刻,岛上的众人等人才知道梁辛跑出去干啥,青墨脸色骤变,可还不等她喊一声、哭一声,天海之间便陡然安静了下来。 绝对的寂静,上至天门大宗师,下至岛上重伤的低阶妖人,任谁也无法听到 一丝声响。此刻,正是在相见欢吞噬梁辛的刹那! 巨*激溅,墨龙浩荡,只能用毁灭、恢弘、壮丽的激烈情形,却因失去了声音的陪衬,而变得压抑到了极点…… 梁辛的身影,已经被巨潮湮灭,不见;而那道仿佛要毁天灭地的墨龙巨力,竟也停住了激猛前冲的势子,就此凝立,不动。 只是一个弹指间的功夫,却让足以让人难辨西东不识古今,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处,而下一刻中,又一声贲烈巨响,将虚幻天地炸了个粉粉碎碎,重新把众人引回到现实之中。 水雾弥漫,气浪席卷,梁辛所处的位置,翻卷起一道又一道冲天巨*……这些怒浪却并非是被‘墨龙’激起的,恰相反,就是这些裹含了绝大力量的海浪,在不断扑涌之中,死死拦住了‘相见欢’的前进之势。 方圆百里之内天海浑浊,唯独梁辛身后的黑色小岛,仍在酣甜沉睡! 所有人都觉得要自己要发疯了,梁辛自己也不例外……片刻之前,当‘相见欢’进入视线时,梁辛心里那点侥幸彻底被驱散,眼前正排山倒海而至的墨龙,像极了一条路,自己的死路。 梁辛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僵咬着腮帮子,耍起星阵,为岛上的亲人同伴尽最后一点心意,去消弭掉对方的一点力量,哪怕是半成也好。 可就在星阵与‘墨龙’相撞前,六只黑色怪鳞仿佛被猛地惊醒,同时发出了一声只有梁辛才能听到的嘹亮长嗥,大蟠螭的怒啸!继而黑鳞上陡然散出了厚重煞气,黑鳞也由此转为最初的红色。 黑鳞上附着的煞气入海,转眼凝聚成形,游动开来,于浑浊的海水间,梁辛瞧得一清二楚,在自己周身欢腾游转的,赫然是六条模模糊糊的大蟠螭! 黑色煞气,凝化金色巨蛇…… 煞气凝结,周身却没有真实血肉,只是由金光虚幻成身体……梁辛终于明白了,为啥浮屠会说‘黑鳞不仅是精血炼化,还附着了蟠螭的元魂之力’,这几片黑鳞上,赫然被‘一步阴阳’封印了六只元魂! 不是一步阴阳自己的元魂,却实实在在是蟠螭的魂魄之力。 蟠螭一脉,天赐‘天目’,而天目又称阴阳眼,不仅可以看穿混沌,还能洞悉阴阳。此物得天地造化,与生俱来就有一份阴阳之力,同样,它们也是阴阳身,否则也不会有天眼。 就是因为身体特殊,所以蟠螭天生就是‘魂器’,和‘天地岁’一样,可以承载不属于自己的元魂之力。 ‘一步阴阳’曾随同族征战混沌海,经历过与神仙相的恶战,当有蟠螭陨落时,游散而出的元神之力便会附着在同伴身上,‘一步阴阳’那时虽然还小,可体内也收集、或者说被附着了六只成年蟠螭的元魂之力。 不过蟠螭虽然能收纳元魂之力,可即便将这份同族的力量炼化,它们自己也无法使用,说穿了就是两个字:没用。由此可见造化万千,或有偏宠,可总不会太绝对、太极端, 而蟠螭用不了,不代表别人用不了,阴沉木耳本身也是阴性之身,既能容纳星魂,自然也能容纳蟠螭的元魂之力,在凶岛时,被困不知几万年的一步阴阳为了报恩,将自己收集来的六份同族的元神之力,也炼化、封印到了阴沉木耳之内。 蟠螭元魂之力栖身阴沉木耳,遇水则惊,虽然无智却有有护主本能。本来就不需要特殊的激发或者炼化法门,梁辛只要在水中使用就没问题,可是‘一步阴阳’在帮它炼化宝贝的时候,自己也虚弱的要命,虽然六片黑鳞成形,但其中的蟠螭元魂之力,还需要沉睡一阵,才能苏醒、使用。 偏巧刚才流连道的那头龙鲤,修行多年成精在即,而大蟠螭元魂对它是再好不过的补品,这才一股脑将之吞下,以求炼化后修为大增。黑鳞入它体内,受它法术炼化,灭顶之灾下,蟠螭元魂之力自然被惊醒,继而奋力反击。 这头龙鲤的修行虽然深厚,但一次吞下六只蟠螭元魂,并想同时炼化,未免也有些太自不量力了,这些蟠螭元魂当年的主人,随便哪一头都是活了无尽岁月、叱咤大海的霸王,就算遇到大兽麒麟它们也敢斗上一斗,若是真身相遇,龙鲤恐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现在只剩残魂,实力和活着的时候天差地别,可六个加在一起,也绝不是怪鱼能够消化的,贪心不足蛇吞象,龙鲤被碎尸万段,而黑鳞也得以觉醒。 再之后梁辛在小岛与天门法阵的恶斗,是在陆上,所以黑鳞中的蟠螭元魂也帮不了啥,直到此刻于水中迎敌,它们才游弋而出,催动巨*狙击相见欢! 这六只元魂能动用的力量,也只有水行之力,与周遭的环境有很大关系,可以说,附近的水势有多大,它们的力量便有多强,如果它们在脸盆里,那它们能唤起的力量,也就是这一盆水泼出去的力道……开水可能还有点杀伤力,要是冷水,干脆也就是洗把脸的神通。 不过,它们现在身处大海,水灵浩荡,任由它们撒欢!杀敌! 方才,相见欢初至,六条‘蟠螭’奋起,两股难以形容更难以想象的恶力,在对撞的瞬间,曾化作一盏肉眼不可见,可却真真正正存在的‘空洞’,将所有的声音尽数吸敛一空,所以众人才会‘失聪’片刻,旋即空间便适应了它们的力量,空洞消失,一切又恢复正常。 天门仙长目瞪口呆,三宗妖邪呆若木鸡,愣愣望向眼前的恶斗……一方是中土万余修士齐心协力,靠玄妙大阵催动起的相见欢;而另一方却是六只蟠螭元神搅荡起的大海! 就连专心施展‘玲珑修罗’的琼环,一时间都被震住了,心神失守之下,被天门阵法大举攻入血狱,这才一惊而醒,忙不迭缩小结界,险而又险地护住了众人,只差一点就酿成大祸。 一人之力,独挡相见欢……在一群天门仙长心里,这不是信或者不信的问题,而是根本就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就好像天亮睡醒一睁眼,发现原来是‘昨天’;就好像从饭馆吃完饭一路走回家,推开家门一看又回到了饭馆里……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比着幻觉还要更幻觉! 也只有身处其间的梁辛,才能明白这一战的具体情形,蟠螭元魂本能护主,护得并不是梁辛,而是木耳中的星魂;木耳中的星魂受自己指挥,但却没法替梁辛去传递命令指挥‘蟠螭’。其实大家是在各打各的,梁辛催动星魂结阵,震荡涟漪凝结星阵之力;而六条‘蟠螭’则翻转游动,游离于星阵四周,唤起巨*迎头痛击‘相见欢’。 即便谁都不肯相信,可事实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梁辛不像螃蟹,更像一盏不怎么起眼却倔强得出格的钉子,把一道来自相见欢、仿佛一条墨龙似的巨力,死死钉在了小岛前方,三里之处! 梁辛笑得狰狞,好像刚吃过人肉包子的活阎王,这一仗打到现在,老子没输…… 老子没输! 第三零一章 怒海争锋 梁辛、琼环拼命对抗着五座天门法阵,青墨不停地将同伴送入玲珑辗转,小岛中心早都乱成了一团。 怪叫怒骂,手忙心乱……可梁辛却笑得合不拢嘴,一场狼狈到不能再狼狈的大溃败,在他眼中,竟显得那么生气勃勃、生机盎然! 绝望之后,还有机会活着,真不错。 青墨已经把百多人送入了辗转神梭,手诀运用的也愈发纯熟了,按照现在的速度,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大伙就能尽数进入神梭。反观琼环这边,虽然压力极大,可苗女也打发了性子,尽可再坚持住这会功夫。 而就在此刻,从中土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巨钟炸碎般的轰鸣! 三百里外,万多正道修士的’相见欢’发动,巨力未至,而启阵时的那声冥冥大响,已经传了过来。 巨响浩荡,掠过海面,直直砸进了梁辛的耳中、心底。 梁辛咕咚一声,于纵跃中直接摔坐在地!他的身体异常敏锐,这一声大响之下,头顶的天空仿佛都在瞬间沉降,骤然压下的厚重气势,让他全身三万六千只毛孔都迅速闭合,凭着梁辛的见识,又哪能猜不到,将会有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即将袭来。 琼环手疾眼快,催动血光斩杀了一片趁机偷袭梁辛的‘明火执仗’,继而扬声笑道:“你娃累咯,休息去,我来撑的,莫子问题!” 梁辛不答,跃起闪身来到青墨跟前:“现在就走!” 曲青石、柳亦、跨两等人早都被青墨置入了神梭之内,梁辛最在乎的几个人里,也只有琼环、青墨和老蝙蝠还未进神梭。 两个丫头各有要务,不能进去自不必说,老蝙蝠则是爆发了倔强性子,非要等所有缠头弟子全都‘上船’,他才肯走。 青墨想也不想,直接回答:“现在走不了,封闭神梭还得要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才能发动遁术……”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愕然道:“怎了?” 梁辛明白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当下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眼珠子模棱了几下,又把身边六黑一红七片阴沉木耳一振,闪身向着大响传来的方向冲去。 开始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太注意,只道梁辛在帮着琼环一起对付天门阵法,但片刻之后人人都发觉不对劲了,梁辛竟冲出了玲珑修罗发动的‘血狱’范围,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面对大海,同时抗击着周围的飞剑、土鸡等诸多神通! 眼下的情形再明白不过,一道相见欢足以毁灭岛子上的一切,另外五座天门法仍阵围攻,稳稳拖住众人的同时,还能配合强袭,万无一失。 五座天门早有定议,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待相见欢到时,围攻小岛的法阵会闪开一道缝隙,放巨力进来,以免相互冲突。 虽然还不知道天门动用的是‘相见欢’,可梁辛能明白强袭将至,更明白现下的情形。 在修罗血狱之内,依靠身法和灵活机动去帮着琼环杀退神通,倒是没什问题,可要是发动天下人间或者全力爆发十二星阵,肯定会影响琼环的修罗之力,梁辛自己跑到外面,心里也只有一个打算:替大家先挡一阵吧,就算挡不住,多少消弭些对方的力量也是好的。 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交给琼环了。 梁辛一个人跑出修罗结界,好在神通无智,远处驱阵的弟子,正全力驱动土鸡青龙等对着血狱狂攻猛打,一时间没来得变阵,梁辛这才侥幸没变成众矢之的,而且现在也不需要想先前那般被动地去‘圈住一片安全之地’,只要随风就势、随力且飘地应付那些‘过路’神通。短时间内还能坚持。 他要在血狱前布防,又是一人之力,这次挡的,是相见欢! 在梁辛心里,另外还有一份犹豫,他拿不定主意,应对强袭时,是靠北斗拜紫薇,还是发动天下人间…… 笛子受损,不过心魔对梁辛的影响还在,就算不靠笛子,梁辛自忖,凭着现在的情绪再发动一次天下人间应该也没啥问题。 论效果,自然是天下人间更胜一筹,可魔功承受的压力越大,乱流反噬也就越强烈,对身法的要求也就越高。 魔功能消弭掉多少强袭之力,与自己身法的发挥密切相关。就凭着梁辛现在的体力……重伤在前、透支在后,因为精神仍还有些亢奋,所以还能勉强支持,可又能支持多久? 梁磨刀比谁都明白,自己说倒就会倒,随时都会发生的事情。 倒是十二星阵,发挥的主要是星魂之力,对体力几乎没什么要求,现在的情形,更适合用阴沉木耳。 这个时候,秃脑壳从梁辛的怀里钻了出来,冲着他忽忽忽地一串怪叫,脑袋一会指指护在身旁的黑色鳞片,一会又指了指岛外的海水。 小家伙算是神兽宝宝,地位比着我服了还要高(哈哈,这句忽略。),对危险的预知也颇为灵敏,此刻既知道大难将至,更明白梁辛的心思,一个劲的怂恿着他入海去迎敌。 梁辛和它一起有过几次危险经历,对‘小蛇手势’解读熟练,马上就明白了它的意思,继而又看它对着黑鳞比划个不停,心里忽的一动。 六片黑鳞的用途,到现在也没挖掘出来,本来梁辛都快将此事忘了,但是就在刚才,这几片怪东西轻而易举便将一条成形龙鲤碎尸万段,相比之下,要比着自己用起来最顺手的金鳞更霸道犀利……或许,它们的威力要在海中发挥? 再有,那条龙鲤连秃脑壳都懒得搭理,却对黑鳞垂涎三尺,非吞入口中不可,这其中有又有什么玄机? 梁辛也实在没富裕心思再去琢磨了,低头对着秃脑壳呵呵一笑:“就听你的吧!”说着,施展身法,开始突围入海,挣扎了片刻便成功跃入大海,旋即心念一转,也不分颜色,将七片阴沉木耳一起浸入海水之中。 黑鳞入水,同时发出一阵轻鸣,声音虽低,却像极了成年蟠螭的长啸! 岛上人的一举一动,全落在督战的几位天门魁首眼中,尤其对梁辛更多了几分关注,见他自己游进了大海,再辨认出他面对的方向和摆出的势子,人人都眼皮一跳。 侏儒闻风笑得开心极了:“魔君之子,倒是义气深重,好得很,也算是咱们的福气……咦,他、他要逃?” 不是梁辛要逃,是秃脑壳要带着梁辛逃命,他才刚把黑鳞浸入水中,秃脑壳就怪叫一声,拖起梁辛,摇头摆尾发力便跑。 梁辛差点被海水呛着,忙不迭把它揪住,脸色狰狞着本想喝骂,可转眼一想却又笑了,主动弯下脖子和它碰了碰头,笑道:“我要没赶上也就算了,现在大伙在一块,还真不能自己逃。”说着,扬手把小家伙扔远了些:“你去吧,甭跟我这耗着了!” 秃脑壳尾巴一甩,又跳回到梁辛怀里,不再拉着他逃跑,可也不肯就此离去。 这个时候,侏儒闻风从云端扬声,笑眯眯地问道:“不是要逃?为何不逃?万一逃掉了,至少还能留下报仇不是?” “不用报仇。”梁辛身体放松,舒舒服服地躺在水中:“九星连线,没有我的指点,你们谁也活不成。你们杀了我们,也就等若把自己的生路掐断了,到浩劫临头,有的是后悔和怨恨等你们,那时候什么仇都报了。” 侏儒的神情不变,嘴角却微微一抽,笑而摇头:“凭着这两句话,就想换回一条活路?太小看我们了吧?” “你越不信,我就越开心,再说我没小看你,你一只耳朵那么显眼!”说着,梁辛手一晃,居然从须弥樟里取出了一只耳朵,对着侏儒晃了晃。 谁可都没想到,先前那么紧张的情形下,梁辛连青鳞、金鳞都来不及捡了,竟然还有心思把侏儒耳朵保留下来气人。 一旁的大胖子秦痩哈哈大笑,老九则伸手向着中土方向一指,对梁辛道:“来了,来了,你小心……咳,小心也没用。” 话音落处,水声轰鸣…… 一碗水泼在桌子上,桌面便会被覆上一层薄薄的水面,凑过头去用力一吹,水面层层后退……梁辛眼前便是这般场景,只不过‘桌子’变成了海床,而‘水面’便是这数百丈深的海水,至于‘那口气’——相见欢! 巨力无形无色,但是在此刻,由万多名修士联手打出的相见欢之力,却一清二楚地落入所有人眼中: 力量是黑色的,如墨; 宽逾数十丈,见首不见尾,如龙,自视线尽头咆哮而至。 稍有见识的人都能明白,奔袭的大阵之力太强、太快,纵掠途中,周遭的空气都被抽卷一空,这才会化作一条墨色巨龙。 就是这条墨龙裹荡飓风,将附近百丈范围内的海水尽数排卷而起,两侧浊浪如山,身下则直接露出泥泞的海床! 相见欢,直击黑色小岛。 在小岛与墨龙之间,还隔着一个梁磨刀! 挥舞着阴沉木耳、活像一只想要挡住崩塌大山而张牙舞爪的小螃蟹、呲牙咧嘴满脸惊骇瞳孔放大的梁磨刀…… 直到此刻,岛上的众人等人才知道梁辛跑出去干啥,青墨脸色骤变,可还不等她喊一声、哭一声,天海之间便陡然安静了下来。 绝对的寂静,上至天门大宗师,下至岛上重伤的低阶妖人,任谁也无法听到一丝声响。此刻,正是在相见欢吞噬梁辛的刹那! 巨*激溅,墨龙浩荡,只能用毁灭、恢弘、壮丽的激烈情形,却因失去了声音的陪衬,而变得压抑到了极点…… 梁辛的身影,已经被巨潮湮灭,不见;而那道仿佛要毁天灭地的墨龙巨力,竟也停住了激猛前冲的势子,就此凝立,不动。 只是一个弹指间的功夫,却让足以让人难辨西东不识古今,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处,而下一刻中,又一声贲烈巨响,将虚幻天地炸了个粉粉碎碎,重新把众人引回到现实之中。 水雾弥漫,气浪席卷,梁辛所处的位置,翻卷起一道又一道冲天巨*……这些怒浪却并非是被‘墨龙’激起的,恰相反,就是这些裹含了绝大力量的海浪,在不断扑涌之中,死死拦住了‘相见欢’的前进之势。 方圆百里之内天海浑浊,唯独梁辛身后的黑色小岛,仍在酣甜沉睡! 所有人都觉得要自己要发疯了,梁辛自己也不例外……片刻之前,当‘相见欢’进入视线时,梁辛心里那点侥幸彻底被驱散,眼前正排山倒海而至的墨龙,像极了一条路,自己的死路。 梁辛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僵咬着腮帮子,耍起星阵,为岛上的亲人同伴尽最后一点心意,去消弭掉对方的一点力量,哪怕是半成也好。 可就在星阵与‘墨龙’相撞前,六只黑色怪鳞仿佛被猛地惊醒,同时发出了一声只有梁辛才能听到的嘹亮长嗥,大蟠螭的怒啸!继而黑鳞上陡然散出了厚重煞气,黑鳞也由此转为最初的红色。 黑鳞上附着的煞气入海,转眼凝聚成形,游动开来,于浑浊的海水间,梁辛瞧得一清二楚,在自己周身欢腾游转的,赫然是六条模模糊糊的大蟠螭! 黑色煞气,凝化金色巨蛇…… 煞气凝结,周身却没有真实血肉,只是由金光虚幻成身体……梁辛终于明白了,为啥浮屠会说‘黑鳞不仅是精血炼化,还附着了蟠螭的元魂之力’,这几片黑鳞上,赫然被‘一步阴阳’封印了六只元魂! 不是一步阴阳自己的元魂,却实实在在是蟠螭的魂魄之力。 蟠螭一脉,天赐‘天目’,而天目又称阴阳眼,不仅可以看穿混沌,还能洞悉阴阳。此物得天地造化,与生俱来就有一份阴阳之力,同样,它们也是阴阳身,否则也不会有天眼。 就是因为身体特殊,所以蟠螭天生就是‘魂器’,和‘天地岁’一样,可以承载不属于自己的元魂之力。 ‘一步阴阳’曾随同族征战混沌海,经历过与神仙相的恶战,当有蟠螭陨落时,游散而出的元神之力便会附着在同伴身上,‘一步阴阳’那时虽然还小,可体内也收集、或者说被附着了六只成年蟠螭的元魂之力。 不过蟠螭虽然能收纳元魂之力,可即便将这份同族的力量炼化,它们自己也无法使用,说穿了就是两个字:没用。由此可见造化万千,或有偏宠,可总不会太绝对、太极端, 而蟠螭用不了,不代表别人用不了,阴沉木耳本身也是阴性之身,既能容纳星魂,自然也能容纳蟠螭的元魂之力,在凶岛时,被困不知几万年的一步阴阳为了报恩,将自己收集来的六份同族的元神之力,也炼化、封印到了阴沉木耳之内。 蟠螭元魂之力栖身阴沉木耳,遇水则惊,虽然无智却有有护主本能。本来就不需要特殊的激发或者炼化法门,梁辛只要在水中使用就没问题,可是‘一步阴阳’在帮它炼化宝贝的时候,自己也虚弱的要命,虽然六片黑鳞成形,但其中的蟠螭元魂之力,还需要沉睡一阵,才能苏醒、使用。 偏巧刚才流连道的那头龙鲤,修行多年成精在即,而大蟠螭元魂对它是再好不过的补品,这才一股脑将之吞下,以求炼化后修为大增。黑鳞入它体内,受它法术炼化,灭顶之灾下,蟠螭元魂之力自然被惊醒,继而奋力反击。 这头龙鲤的修行虽然深厚,但一次吞下六只蟠螭元魂,并想同时炼化,未免也有些太自不量力了,这些蟠螭元魂当年的主人,随便哪一头都是活了无尽岁月、叱咤大海的霸王,就算遇到大兽麒麟它们也敢斗上一斗,若是真身相遇,龙鲤恐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现在只剩残魂,实力和活着的时候天差地别,可六个加在一起,也绝不是怪鱼能够消化的,贪心不足蛇吞象,龙鲤被碎尸万段,而黑鳞也得以觉醒。 再之后梁辛在小岛与天门法阵的恶斗,是在陆上,所以黑鳞中的蟠螭元魂也帮不了啥,直到此刻于水中迎敌,它们才游弋而出,催动巨*狙击相见欢! 这六只元魂能动用的力量,也只有水行之力,与周遭的环境有很大关系,可以说,附近的水势有多大,它们的力量便有多强,如果它们在脸盆里,那它们能唤起的力量,也就是这一盆水泼出去的力道……开水可能还有点杀伤力,要是冷水,干脆也就是洗把脸的神通。 不过,它们现在身处大海,水灵浩荡,任由它们撒欢!杀敌! 方才,相见欢初至,六条‘蟠螭’奋起,两股难以形容更难以想象的恶力,在对撞的瞬间,曾化作一盏肉眼不可见,可却真真正正存在的‘空洞’,将所有的声音尽数吸敛一空,所以众人才会‘失聪’片刻,旋即空间便适应了它们的力量,空洞消失,一切又恢复正常。 天门仙长目瞪口呆,三宗妖邪呆若木鸡,愣愣望向眼前的恶斗……一方是中土万余修士齐心协力,靠玄妙大阵催动起的相见欢;而另一方却是六只蟠螭元神搅荡起的大海! 就连专心施展‘玲珑修罗’的琼环,一时间都被震住了,心神失守之下,被天门阵法大举攻入血狱,这才一惊而醒,忙不迭缩小结界,险而又险地护住了众人,只差一点就酿成大祸。 一人之力,独挡相见欢……在一群天门仙长心里,这不是信或者不信的问题,而是根本就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就好像天亮睡醒一睁眼,发现原来是‘昨天’;就好像从饭馆吃完饭一路走回家,推开家门一看又回到了饭馆里……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比着幻觉还要更幻觉! 也只有身处其间的梁辛,才能明白这一战的具体情形,蟠螭元魂本能护主,护得并不是梁辛,而是木耳中的星魂;木耳中的星魂受自己指挥,但却没法替梁辛去传递命令指挥‘蟠螭’。其实大家是在各打各的,梁辛催动星魂结阵,震荡涟漪凝结星阵之力;而六条‘蟠螭’则翻转游动,游离于星阵四周,唤起巨*迎头痛击‘相见欢’。 即便谁都不肯相信,可事实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梁辛不像螃蟹,更像一盏不怎么起眼却倔强得出格的钉子,把一道来自相见欢、仿佛一条墨龙似的巨力,死死钉在了小岛前方,三里之处! 梁辛笑得狰狞,好像刚吃过人肉包子的活阎王,这一仗打到现在,老子没输……< 第三零三章 霸王卸甲 手、臂、肘、肩…… 于半空现出的裂隙中,正有一个人缓而又缓地伸出了胳膊、继而露出肩膀……看样子,此人要从空间的另一端进入梁辛等人所在的世界! 时间也陡然缓慢了下来,不止梁辛的天下人间,而是周遭百余丈之内,时间被拉长、拖缓,那就连那两条墨龙,行动也变得笨拙可笑,扭曲的身体哪还有半分暴躁的气势,慢吞吞地好像失去壳子的蜗牛…… 梁辛愣愣看着眼前的异象,全然不明白怎么回事,此刻的情形,看上去就仿佛有人在他的天下人间之外,又套上了一层天下人间;在梁辛凝固时间的魔功之外的百丈范围,另有一道力量,让时间缓慢到压抑、窒息! 本来,梁辛的魔功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彻底崩碎,可随着裂隙、怪客的出现,附近的时间都缓慢下来,天下人间破碎的时间也被向后拖延…… 梁辛仿佛置身梦中,几重‘时间’环环相套,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不大的功夫,对方的上半身都已穿透裂隙,梁辛终于看到了他的样子——胳膊粗壮、肩膀厚实、豹头环眼、脸膛黝黑、还生着一副乱糟糟仿佛钢针般的浓重短须……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仿佛霸王模样! ‘霸王’并未急着跳出来,而是眯起眼睛,饱含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对梁辛展颜一笑:“天下人间?很好!” ‘霸王’的长相不怒自威,气势逼人,可他对梁辛说话时,从语气到神态再到目光,其中满满当当都是亲近、都是友善!宛若一位离家多年,从军建下不朽功勋的大哥,在多年后返回家乡见到当年年幼、如今却已成家立室的小弟时,那一笑。 以至于梁辛在绝望下、虐戾中,在不知对方究竟何人时,竟打从心眼里升起了无数的委屈,不知该说什么,只想哭。 梁辛确实委屈……他才多大?如果不算大眼中的修炼,他还不到二十岁。八月十五,接踵恶战,他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拼出了全部的力量,可还是没能护住心里那一点最最娇贵也最最可怜的希望。 这个时候,‘霸王’已经从裂隙中闪出了大半个身子,只还有一只左脚留在裂隙那边,继而抬眼,斜忒那两条虽缓慢却犹自翻滚挣扎的墨龙,不耐烦的神气从他脸上一闪而灭。 对梁辛微笑时,‘霸王’只有亲近与随和,可对墨龙的那一眼斜吊,于顷刻之间就让他变了一个人,从长相威风但心怀家乡的大哥陡然变成了曾让血流漂杵、曾让万生俯的人间煞神! 随即‘霸王’双肩猛震,大吼之中上身前倾,双手虚向墨龙奋力向前一推。他的掌下除了空气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摆出来的姿势,就好像要把一面看不见的墙推倒…… 即便在天下人间之内,梁辛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整座天地、整座世界都随之一震,继而他身上的压力骤减,再抬眼一看,两条‘墨龙’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霸王’又笑,好像还是刚才那个大哥,却在无意间对兄弟露出了自己杀过无数人的战刀,笑容有些‘这不算什么’,可还藏着一丝得意,跟着伸手向着不远处的海面一指:“挪到那边去了。” 梁辛还在天下人间之内,虽然压力大减,可也不能轻松回头,只有借势略略转动身体,再努力把眼角余光瞄过去,追着谢甲儿的指点去看: 两条‘墨龙’并非被击溃、消失,而是被谢甲儿凭空挪移,直接冲向了天门人物! 梁辛大喜,同时大骇,搬运神通?这样的本领比着天道又如何?! 霸王的兴致很不错,给梁辛解释了句:“搬运的不是神通,而是那墨龙所在的那一方空间,空间过去了,墨龙自然也会跟着过去,等它们再冲出来,打的自然也就不是你了。” 天门高手刚摧毁了一条‘墨龙’,还没等等喘匀一口气,突然就觉得天地猛颤,跟着又冲出来两条墨龙!一瞬间里正道众人轰然大乱,气急败坏的嘶吼与仓皇的唱咒声响成一片,而下一刻,便是连声的惨叫与哀号。 两条墨龙奇袭,五个天门魁中,大胖子秦痩断了一条胳膊、流连泽渔的法宝被毁、承天敢当口喷鲜血重伤昏迷、鉴火熔心的一只右手彻底没了。 指夕的侏儒闻风运气不好,五个掌门中他伤得不是最重,但却是最‘惨’的那个,第二次墨龙乍现之际,他躲闪略有不及,硬生生被巨力撕掉了小半张脸孔,左颊的血肉全都消失不见,血流披面之间,能直接看到他的牙齿,模样说不出的恐怖! 掌门尚且如此,身后的长老更是伤亡惨重,二十余人中,只有七个人活了下来,蛤蟆命大不仅逃过一劫竟然一点伤都没有,顾回头则依靠着老九和秦痩地奋力匡护,只受了些震荡,也保住了性命。 而五座天门法阵之中,鉴火道的明火执仗与承天道的土鸡瓦狗,因为承受不住巨力,被两条墨龙硬生生地击碎,施阵弟子人人重伤,东倒西歪摔落大海。 乾坤易位,霸王一击,五座天门吃了天大的亏! 小岛上,只要是还能嘶吼的人,尽数出了一声欢呼,这一声欢呼,压抑得实在太久,以至声音嘶哑,宛若嚎哭! 天门遭遇受创,弟子人人惊怒,剩下那三道阵法疯狂流转开来,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打谁。 谁都分不清楚,这两条墨龙究竟是被半空那个凶汉‘推’过来的,还是当初驱动这三道相见欢的主谋早有算计,让两条墨龙先佯攻梁辛再突兀转向谋杀天门魁…… 事情远远出了天门的预计,更出了他们能控制的范围! 闻风伤得比神仙相还要难看,自己却恍若未觉,双目直勾勾地望着半空,眼神惊骇欲绝! 传言中的霸王模样、本当他已死却破碎虚空又重返人间、和将岸义子有说有笑神态亲近…… 侏儒的嘴巴残缺不全,喃喃自语时撒气漏风,口齿不清,翻来覆去念叨着两个词:“不可能、都疯了……” ‘霸王’施展过手段之后,根本不再去看下面的天门人物,只是对着梁辛笑道:“我本名胡子哥,恩师赐我别号‘卸甲’,以前,天下人都称我做谢甲儿,你既传承了天下人间,就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谢甲儿?谢甲儿。 他的声音虽轻,可落在梁辛耳中,不吝连串惊雷!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已经‘飞仙’天外的谢甲儿,再度现身人间。 谢甲儿全不像面相那般凶恶、急躁,见梁辛两眼直,不仅没有催促,反而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你要听说过我,也就该知道你我之间该如何称呼,我该喊你师弟,还是喊你师侄?还是几代玄孙? 说着,谢甲儿伸手挠头,呵呵笑道:“我也不知道离开这里多久了……”话他没说完,他的神情突然一震,声音随时跑调,失声道:“师父?!” 说话间,谢甲儿的目光牢牢盯在了老蝙蝠身上。 谢甲儿原本师从老蝙蝠,后来才被老魔头将岸抢去做了开山大弟子,老蝙蝠自然也是他的师父。 梁辛知道师兄与两个老魔头之间的渊源,略略回过神来后,也不敢多说啥,只是顺着谢甲儿的话回答道:“老魔君将岸是我义父,我本名梁辛,别号磨刀。你离开没多久,几百年的样子,修真道上还有你的凶名流传……” 此刻墨龙已经不再,梁辛一边说话,一边想要撤销魔功,不料谢甲儿忽然现出了一个异常古怪的神情,忙不迭摆手道:“莫撤掉天下人间,我……我没脸见他老人家。” 梁辛的天下人间之内,时间凝固,老蝙蝠也被冻住,根本不知道身外情形,自然也不知谢甲儿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了。 师兄叛一门、入一门,在老蝙蝠面前身份尴尬,梁辛点了点头,抖手抖脚,继续辛苦万分地维持着魔功。 谢甲儿明显松了一口气,笑道:“卸甲、磨刀,你是我师弟,很好。” 梁辛的脑子里已经全是浆糊了,但心眼里那份兴奋快乐,托着他轻飘飘地如坠云端,说不出地舒服,先响亮喊了声:“见过师兄!”跟着又忙不迭追问:“你不是借十三蛮之力,破碎虚空,飞仙去了……” 一个是开山大师兄,一个关门义子,两个魔君传人在小岛半空说笑,全不理会外物,更没有人再去把天门的阵仗放在眼中。 梁辛仍维持这天下人间;谢甲儿也并未从裂隙中全身而出,一只左脚始终留在那一端,好像挡门似的,似乎一会还打算再钻回去。 不远处的海面上,五个天门魁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边抬眼凝望半空,一边传音入密低声交谈。凭着他们的见识,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但基本也都确定,天上的凶悍,就是霸王卸甲,谢甲儿。 鉴火道的熔心眼角微微跳动:“是杀是退?你们怎么看?” 大胖子秦痩侧目撇了他一眼,用教训老九的那副口吻道:“你是活猪啊?你觉得你打得过当年的十三蛮么?” 熔心声音低沉:“你不是活猪。” 秦痩大怒,连谢甲儿都不去看了,直勾勾地瞪着熔心。 侏儒赶忙来打圆场,他少了半张脸,苦笑比着鬼哭还吓人:“十三蛮的实力还在六步大成之上,咱们五个,若是遇到十三蛮中的两个,或可一战,要是遇到三个……就不知道还有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他要真是谢甲儿的话,”流连道泽渔接口:“足见当年十三蛮撒谎,那一战,是他们十三个败了。连十三蛮合力都打不过的人,就凭着咱们现在的阵仗……杀是送死,逃也没机会,先站着吧,静观其变。” 梁辛心底,还再受心魔影响,只有一点清明勉强维持着神智,身边有谢甲儿,下面有玲珑修罗,他也没心思再去关注他天门动向,根本不知道,就因为师兄现身,让一群天门领不敢杀、不敢逃,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 其他几个天门魁都静立不动,唯独鉴火熔心,沉默片刻后冷笑了一声:“不敢打也就算了,连逃都不敢?就算谢甲儿是真阎王,这大海上可也不是他的阎罗殿!”言罢,双手结印,在他周围陡然爆裂开百多团烈焰,向着四面八方电射而去。 再看熔心老道消失不见,他已藏身其中一团烈焰,依靠烈火遁术想要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谢甲儿正和梁辛说话,见有人施法逃走,也没太多动作,只是身形略作晃动,扬手在空气中一按,吐气开声,四字铿锵:“乾坤何在?!” 话音落处,化身烈焰的熔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片刻后再抬眼一望,自己明明在向着远方逃遁,不知为何竟冲到谢甲儿身前,而护身烈焰也随之熄灭! 仍是搬运空间,区区烈焰障眼之术哪能瞒得过谢甲儿,二魔君一眼便看穿了熔心的真身所在,继而搬运小空间,直接把熔心‘拉近’到自己身旁。 谢甲儿看也不看,扬手一记响亮耳光,重重抽在了熔心脸上,笑骂:“回去老实呆着,我不说话,你不准动。” 熔心一身修为,在谢甲儿掌下却全无抵抗之力,惨叫了半声,仿佛死鱼一样,身体在半空中翻滚不停,直接摔回到原地,口中落下二四六八颗牙齿! 抬一抬手便痛打了一个名动四方的大宗师,谢甲儿却是副无所谓的模样,转回头对梁辛笑了笑,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师父传下的功法,是人间道,虽然天下无敌,但却无法成仙,我不甘心,这才想出了个法子。” 宇为天地四方,宙为古往今来,将岸的魔功能控制时间,而谢甲儿想出的飞仙办法,就是以大力轰击‘天下人间’,也就是用力量去撞击扭曲的时间,借以撕裂大空间。 第三零四章 一战如斯 ‘夹缝’之中,就是无尽虚空,其间乱流激荡,比着天下人间的乱流反噬更强大无数倍,谢甲儿这几百年里,无时无刻不再淬炼身法,躲避着粉身碎骨的下场,飞仙虽然成了镜花水月,可战力确确实实又提升了几个档次。 谢甲儿能成为一代魔君,心志自然坚定无比,身处‘夹缝’中,除了保命之外,想得并不是回来,而是想办法要把仙界的‘鸡蛋壳’也裂开一个口子,钻进去! 如果按照凡间的时间,谢甲儿被困了几百年,在这期间,他一心琢磨的,就只有‘仙界鸡蛋’,对凡间这个鸡蛋,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当初,谢甲儿靠着外力轰击魔功,得以撕裂天地;而刚才,梁辛爆了最强大的一次天下人间,又在两条墨龙的强攻下,让大空间震颤不休。 只凭着这两道力量的对撞,本来还不足以撕裂空间,不过在另一端的谢甲儿现了此处的异常,好奇之下也出手从另一端猛攻,这才把空间撕开了一道口子,消失数百年的魔君也得以重返世间。 梁辛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大眼小眼也是‘时间扭曲’之地,幸亏谢甲儿不知道,否则依着他的性子,当年说不定就会去轰击一番,看看能不能砸出个飞仙之路的…… 看着谢甲儿仍把一只脚留在夹缝中,阻挡着裂隙的闭合,梁辛忍不住皱眉道:“怎么,你不打算回来?”谢甲儿就凭一只脚便撑住大空间的裂隙!梁辛看不出这‘一脚乾坤’里是不是还有着古怪神通,但却能明白,师兄的修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深不可测。 谢甲儿一笑:“永生逍遥,是我毕生所求,我能把凡间这个鸡蛋壳撕开出来,就能把仙界那个鸡蛋壳打碎进去……”说着,他岔开了话题,眼神变得犀利许多,指了指梁辛背上的老蝙蝠:“哪个伤我恩师?” 梁辛的神情有些踌躇,回答道:“这个事情复杂得很,不过伤老爹的那人,被我们打得伤得更重,而且已经落到了咱们的手上。” “那就好,恩师的仇人,还是由他老人家自己去决断好了。”谢甲儿神情一缓,笑着点点头,跟着又问道:“我俩的师父呢……我师父,你干爹,他老人家还好?” 提到将岸,梁辛的神情便是一黯。 他的脸色才刚一变化,谢甲儿就察觉到了,从神情到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叱到:“讲!” 梁辛没有丝毫隐瞒,把从土坤腹中相遇老魔头,一直到三堂会审之后受到乾山道追杀,最终义父身化槁灰只留下一句三字‘舍不得’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边。 谢甲儿人在半空,眸子里精光闪烁,脸色铁青一言不,直到梁辛说完半晌之后,才再度开口,声音嘶哑且阴冷,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仇人呢?师父的仇,你报了没?” 梁辛才刚一摇头,忽然眼前人影乱晃,谢甲儿竟跨步冲入了他的天下人间,身形晃动迅捷无比,全不受时间之锁,欺到梁辛身旁,厉声斥责:“大仇未报,你在此处整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说完,扬手便是一记响亮耳光! 这一掌打得颇重,梁辛的半边脸颊立刻高高耸起。 梁辛的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虽未失声大哭,却泪如泉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是他最不敢去提起的事情,几次大闹乾山,最后竟丢了仇人下落! 谢甲儿对梁辛怒目而视,而他把身体彻底抽离裂隙之后,那道黑色的缝隙,肉眼可见缓缓消失…… 当裂隙只剩三尺的时候,谢甲儿的神情突然变了,脸颊抽*动、眉眼狰狞,显然在他心中天人交战,正在做一项重大取舍,不久之后,裂隙只剩两尺,谢甲儿猛地一咬牙,脸上的筋肉都抽搐成了一团,表情也随之扭曲,硕壮的身体暴退,在裂隙‘愈合’前,又把脚插了回去…… 下一刻,谢甲儿突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悲声颤颤,回荡于天海之间。 痛哭中,谢甲儿忽然扬手,左右开弓,把一连串的重重耳光,尽数落在自己的双颊上,越打就越哭,哭得越悲就打得越狠! 一边是回到人间给师父报仇;另一边是重返虚空,再花上无尽岁月,去守住一个踏入仙界的飘渺希望……这几百年中,他不断尝试,对破开另一端的‘鸡蛋壳’,已经有了诸多想法,正一一实践、尝试,要他就此收手,他不甘! 到最后,谢甲儿还是把一只脚踏回虚空、阻住裂隙;到最后,他还是舍不得那个成仙之梦。 谢甲儿对自己下手极重,一掌一掌,不多时脸上便已血肉横飞,可仍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口中也只是嚎啕大哭,并没有只言片语。 梁辛心里堵得异常难受,不是责怪,他根本没资格去怪谢甲儿,更何况如果不是师兄出现,自己现在早已被相见欢碎尸万段了。说穿了,他只是没法去理解谢甲儿的选择吧…… 你眼中的不知所谓,我梦中的七彩莲花,谁也怪不得谁! 梁辛深深吸气,认真道:“义父的仇,本就该由我去报,请你放心……放!心!” 谢甲儿又大哭了一阵,才总算止住了悲声,他的长相本来威风凛凛,此刻双颊几乎都被牙齿硌都快要烂掉了,模样异常骇人。他先是对着梁辛点点头,跟着略作犹豫,居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不由分说对着梁辛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师父的大仇,拜托你了。” 梁辛想躲,可天下人间之内行动不便,也不敢就此扯掉魔功,要是老蝙蝠见到谢甲儿,指不定还会再生出什么祸端……就算没事,也彼此尴尬别扭。 谢甲儿很快就站了起来,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再嘱托两句,不过最后还是摇摇头,岔开了话题:“你怎么打算?” 梁辛也不再去提干爹的事情,勉强笑道:“带着大伙赶紧离开此处,先养好伤再说吧!”说话时,借着躲避乱流的势子,低头向岛上望去。 岛上只剩下青墨、琼环等寥寥数人,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青墨已经把绝大多数同伴和巨蜥都送进了辗转神梭,只等他们回去,就能施法封闭法宝,离开此地了。 谢甲儿点点头,又伸手向着海面上一指:“这些天门人物呢?是留是杀?”他离开人间只有数百年的功夫,天门之内虽然新旧更替,不再是当年那些老家伙了,但服饰、神通、法宝几乎都没改变,凭着谢甲儿的眼力,又哪能认不出他们的身份。 这次轮到梁辛表情狰狞,心中犹豫了……牙齿咬得咯咯响,一直犹豫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才总算呼出了一口闷气,有些无力地摇摇头:“留、留下吧。” 和天门这场乱战,梁辛打得艰苦之极,几来几往之间,大喜大悲更迭不休,希望也随之升起、熄灭,但是归根结底,让邪道众人、兄弟朋友遭受重创的不是他们,从头到尾,几乎就是梁辛一个人对抗了五座天门,这是他自己的恶战,打到现在,他活着,他没输。 谢甲儿一笑:“知道了!在你走之后,我再放他们离开。”说完,扬声对着一群天门人物喝道:“师弟饶下了你们的性命,再多留一会吧!” 几个天门脑人人冷哼,可目光深处却闪出一份释然、一丝轻松,即便生性暴躁的大胖子秦痩也不例外。 谢甲儿又望向梁辛,再度开口:“我要拜一下师父,你不用瞎着急。”说着,又跪倒在地,对着梁辛背上的老蝙蝠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梁辛没急着走,提醒道:“你来之前,有三道‘墨龙’神通,分别砸向我们和天门,蹊跷得很……” 不等他说完,谢甲儿就把手一摆:“放心,我心里有数,你走吧!” 时值此刻,梁辛也实在没有精神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挥手撤去天下人间,勉强了落回小岛,对岛上留守的几个同伴费力道:“没事了,咱们走!” 青墨立刻施展手诀将自己和最后几人一起送入神梭,缓缓施咒,封闭法宝。 谢甲儿一言不,一脚撑住空间的裂隙,脸上鲜血淋漓,目光却淡漠清澈,静静望住五座天门的高手。一群正道魁,全都肃立原地不敢稍动,任由青墨施法…… 片刻之后,巨大的神梭晃动片刻,略显费力地缓缓升起,继而又好像喝醉了似的,东一扎西一条,歪歪斜斜地兜了几个圈子,突然于毫无征兆之间,消失在小岛半空! 青墨转回头对着众人点头笑道:“遁术动,没事了。”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金袍天嬉笑把怀里的小吊交给同门,跟着站了起来,对着梁辛躬身施礼,神情认真:“宗主舍身相救,大恩无以为报,属下立誓,永奉宗主号令,若有半字违背,天嬉笑魂飞魄散、碎尸万段。” 誓言无法分辨真假,可梁辛那一连串的拼命却尽数落入邪道弟子眼中,人人心存感激,更打从心眼里高兴,有一个重义到冒傻气、本领又的确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宗主,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一份大福气。 包括长春天在内,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又一次大声诅咒誓。 老蝙蝠的手仍稳稳按在梁辛的天灵上,此刻他的传力也就快结束,照着他的估计,自己修为的四成,都会度给梁辛,而另外那六成……烟消云散! 从此之后,让修真道闻风丧胆的缠头老爹,就是废人一个了。老蝙蝠却根本没想这些事情,在梁辛撤销天下人间,落回小岛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天上的谢甲儿,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老蝙蝠终于传功完毕,可却并不收手,而是翻手亮出早已准备好的竹针,不由分说一一刺入梁辛的胸膛要穴,等忙活完了,才长出一口气:“成了,先这样吧!” 而梁辛却连问一句都来不及,就突然一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几近凝固、颜色黢黑且伴有恶臭的淤血,跟着双目一闭,软倒在琅琊的怀里。 几番遭遇重创、多次引爆执念,此刻终于逃脱大难,梁辛心如铅、头欲裂、元魂仿佛都要随着身体一起散碎了一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直接昏厥了过去。 到最后也没能赢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只勉强逃生……从天门现身开始,接连不断的硬仗,每一次对梁辛而言都是一场绝望而徒劳苦战,能几次脱险活下来,靠得也仅仅是一份坚持。 这期间有造化和运气,但是要没有那份坚持,哪怕只是略早放弃一刻,老天爷的眷顾也不会来!梁磨刀撑了、拼了,所以活了。 他若死掉,算是情理之中;可梁辛最终逃出生天,带着大家一起逃出生天,又何尝不是天经地义! 辗转神梭转眼消失不见,谢甲儿并未急着离开,也没让天门就此散去,而是把目光一转,抬头望向高空:“还要藏么?现身吧!” 声音落处,空气层层颤抖,一个白袍人现身而出。 谢甲儿似乎被对方的样子吓了一跳:“原来是个丑鬼,有名字么?”说完,顿了顿又追问道:“三条墨龙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白袍人身材普通,可脸孔却是‘横’的……仿佛顽童把头歪过来,让双眼、嘴巴和地面垂直、鼻子和地面平行。 他没歪头,脑袋是正着的,脸孔是横的。 神仙相! “叫我螃蟹就是了。”白袍人的神情阴鸷,但是因为长着一张‘横脸’,无论他再怎么严肃,都显得无比可笑:“眼力不错,三道阵力都是因我而起!” 谢甲儿恩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师弟离开的时候,你怎么不动手,你的本领不错,未必怕了我吧?” “如果出手击杀那个小妖,我吃不准你会不会横加阻拦。”螃蟹的语气平淡,全没有一丝阴阳顿挫,好像念经似的说话:“我怕的不是你的神通法力,我是怕你跳出来拦我,会让那道裂缝消失。” 谢甲儿一晒:“怎么说?” “我想飞仙!”螃蟹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你的飞仙之道不错,带我过去,你我连手砸开仙界的壳子。” 谢甲儿把眉峰一挑,目光里尽是不屑:“凭你,能帮我?想随我去,总要拿出点真本事!” 螃蟹缓缓地歪起了脑袋,横着的脸孔‘竖’了起来:“我的手段……” 不等他说完,谢甲儿就不耐烦地打断:“大话谁都会说。”说完,谢甲儿面露笑容,目光流转,望向着海面上的天门人物。 螃蟹明白他的意思,并无半个字的废话,右手握拳高举,继而食、中、无名三指竖起,如戈如叉,向着天门阵中摇摇一点! 天门之中,还有‘睹剑思人’‘风卷残云’‘潜龙出海’三道大阵,正浮海凝立,严阵以待。 就随着螃蟹这三指一点,海面上本已渐渐平复的灵元暴潮陡然再度狂躁,剑鸣与龙吟彼此纠缠,转眼划破苍穹,继而,就在一群天门人物的周围,凭空跃出了九道大神通: 三道睹剑思人、三道风卷残云、三道潜龙出海! 天门弟子个个大吃一惊!半空中‘多’出来的那些阵法,无论是灵元、气度、威势甚至阵意,都与自家的法阵全然一致,并没有分毫的区别。 而这九只霸道神通毫不停留,直接杀入天门阵中,与五道三俗的弟子和他们原先催动起的三道大战绞杀在一起,海面上乱作一团! 以三敌九,而门宗中的核心高手又大都有伤在身,乱战之中天门弟子苦不堪言,转眼间血肉横飞,伤亡惨重。 螃蟹人在高空,静静望了海面乱战片刻,这才把目光转向谢甲儿。 谢甲儿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目光也变得明亮了许多:“这是什么神通?” 螃蟹应道:“不是神通,而是一重天道。唤作‘举一反三’,施展之下,神通道法也好,飞矢滚木也罢,只要是天下之力,都能被我化作三道、为我所用……怎么样,够资格与你同去了么?” 螃蟹也是神仙相,他手中的天道:举一反三。 他的天道,比着无仙的万法自然、木老虎的借刀杀人或许略显被动,只能见神通再复制成三,可也足以保证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何况螃蟹也不是只会一重天道,论身体的结实,他比着无仙仅稍逊一分,论自身的力量,更远中土大宗师。 先前那三道墨龙也是他‘举一反三’而来,不过真正的相见欢,距离黑色小岛三百里处动,螃蟹复制出来的三道阵力,也要从相距三百里处成形,由此墨龙奔袭而至的时间稍长,给了老蝙蝠为梁辛种奎木狼的机会。 谢甲儿沉吟了一阵,放声大笑:“这样的本事,当然足够资格!” 螃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开心,语气还是平淡得让人憋闷:“合两利,无一害,我本也觉得,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瞧见谢甲儿也学着自己刚才的样子,竖起三个手指,似模似样地向着自己一点,旋即螃蟹只觉得身遭空气猛震,脖颈、胸膛、腰腹之中,三股完全无法想象更无法抗拒的力量,忽然撕裂开来! 谢甲儿的三指当然不是‘举一反三’。他施展的仍是乾坤挪移之术,不过是用了对方的一个手势,借以嘲笑螃罢了,而这一次,谢甲儿也不是将敌人抓过来或者砸出去,他是将螃蟹所处的空间,切开三段、搬运开去…… 空间拆分,螃蟹的身体自然也会跟着散碎! 螃蟹大惊失色,他想不通,谢甲儿为社么会动手杀他。 正如他所言,合做与双方百利而无一害,两个人不是去盗墓掘宝,而是合力击穿空间的壁垒,并肩进入仙界,两个强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就算有一万个想不通,螃蟹也不肯束手待毙。 螃蟹三指如叉,指点如风,同时开口断喝以添‘天道’威力,可这一次,无往不利的举一反三,却未能复制出一丝力量,半空之中,只有海风撩荡……继而,嘭的一声闷响,螃蟹的身体随着空间的破碎,被直接扯断成三截。 头颅落入大海,身体和双腿散落小岛…… 谢甲儿的功法与梁辛一脉相承,都是依靠天道的漏洞而创,天下人间都不受天道,何况天上人间! 击杀螃蟹之后,谢甲儿淡淡说了句:“你要杀我师父和师弟,我又岂能与你同谋为伍。”言罢,又举头望天,悲声大哭道:“弟子不孝,求师尊饶恕!”哭声之中,魁伟的身形一缩,谢甲儿自裂隙中退回虚空,就此消失不见! 螃蟹一死,举一反三的天道也随之崩溃,被他复制出来的诸多阵法神通消散不见,此刻参与围剿邪道的天门弟子,足足折损了三成有余,人人心有余悸,望着空空如也的蓝天,不知是该为了一败涂地而哭,还是为了最终保住小命儿去笑…… 缠头不老长春天; 鉴火承天流连指夕金玉堂; 三个玲珑之主,青墨、琼环、莫追烟; 三个神仙相,无仙、螃蟹、木老虎; 两个老魔头传人,大弟子谢甲儿;干儿子梁磨刀…… 天下强者轮番登场,可到最后却没有一个赢家! 八月十五,一战如斯! 第二场大规模会战,终于写完了。 和离人谷那次不一样,这一战不是个酣畅大胜,豆子想写得是绝境里杀出一线生机的感觉,忒压抑。快把自己写疯了,估计梁三爷也快被我折腾疯了,赶紧让他睡会吧。 为了这一仗,前面埋了太多伏笔了,一些意外看似巧合,其实前文里都是有交代的;或者说,那些伏笔,都是三爷在这一仗里活命的本钱。 写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自己还是是满意的。不是说它好看,是说我已经挥到最高水平了。填上了几个坑,同时也挖了几个坑,其中肯定有很多大家不满意的地方,不过豆子也真的真的敢说一句:我尽了全力。 豆子还要认真说一句:推荐票有没^_^ 稍微解释两句,梁辛一个人扛五座法阵,看上去匪夷所思,其实关注下细节兄弟姐妹就能看到,从他返回小岛,到琼环施展玲珑修罗,其间也不过一盏茶多些的功夫,只是很短的一会,并不是说他打赢了五座阵法,只是靠着他很不错的身法,转着圈暂时挡住了一会,为同伴争取了时间,这只是大战中的一个过程,如果不是玲珑辗转和玲珑修罗觉醒,梁辛还能坚持多久?天门也根本用不着动相见欢,他只有死路一条。 五个大小伙子靠拳头想把一个中学生打死,还得花点功夫了吧…… 至于六道蟠螭元神对战相见欢,豆子自己觉得是合理的,毕竟,在搬山的设定里,蟠螭是异常强大的神兽,在数量悬殊的前提下,还能重创神仙相,而且它们在海中,力量是有大幅加成的。 其实我也明白,这种解释不太有必要,我说服不了谁,只不过是告诉大家我的思路吧。 至于写法,我承认,我实在是受了温瑞安巨侠的影响……熟悉温巨侠的兄弟姐妹应该也都会有感受,他的书里,常常会出现一些极其牛的人物,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辉煌,跟着,这个极其牛的倒霉蛋被人家一伸手就灭了……哦,原来丫是个配角、龙套、混盒饭的…… 呵呵,真不是混字数,不管事实究竟是什么效果,至少豆子没想过混字数,我总是以为这样处理能让情节更险恶、能更好的说明危机所在。而且说真的,打仗很难写,可编出明火执仗、土鸡瓦狗、风卷残云这些劳什子,更花费时间和精力。 编、想招式的名字、疗效、功用,比‘梁辛目眦尽裂,想要怒喝斥骂,可开口时却只有哇的一声大哭;曲青石霍然大笑,继而纵声长啸:树大招风,槐长,长、长、长!’要更难得多…… 另外,呵呵,还想说一句,豆子的更新实在不算啥,可许多章节的字数都是*9、*8、*7,混字数界是不带我这样玩的。 扯远了,说回来。 其实这一仗里,自己觉得最满意的有两个地方。 第一处是天门将至,梁三爷托请长春天带几个人逃走,在场的一共有四个对他最重要的人,可长春天只答应带一人,梁辛舍了老蝙蝠,把剩出来的几率分给了三兄妹……老蝙蝠对他不好么?不是。 这种感觉是可以想象。 第二处是谢甲儿在报仇和飞仙梦之间的选择。 我希望,我努力,搬山里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 不止是贪小便宜、好色、财迷或者有性格的那种活生生,而是会自私、却难取舍的那种的活生生。 梁辛把老蝙蝠的生机掐断,分给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三兄妹,也是一种自私吧;至于谢甲儿,就更不必说了…… 其实,从无仙‘趟趟趟趟’说出天道的终极就是活着、单纯的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给八月十五的大战定下了调子:灰色的。 好吧,我承认,我虐主了。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想要推荐票。 好吧,我承认,我爱你们……你们爱我不? 哈哈~~ 最后,推荐《我家的剑仙大人》,伴读小牧童的新书,他回归了,有爱都市,这是他喜欢的风格,很好看;还有六六(柳暗花溟)的新书也渐渐肥了,《姐姐有毒》。 这两本书认真建议大家去看一看,当然,这不是正经的章推,足多只能算预热,豆子还没看完,等我看完后,会把读后感上来,咱再使劲推^_^,谢谢你们。v 第三零五章 林林总总 梁辛醒来,周围光线暗淡,眼前之人看上去很熟悉,脸上还长有个巨大的金钱斑,可梁辛偏偏却想不起来他是谁,对方在对着自己说话,但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再动,听不到丝毫的声音,跟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凭空飞来……意识很快又模糊了,再度坠入只有逃亡、绝望的梦境。 苏醒片刻、神智混乱,继而再度沉睡,周而复始,不知多少次。 耳中永远是沉甸甸地寂静,不是因为四周无声,而是他的脑子完全决绝接受任何声音,更不会去转动一丝念头,所以梁辛连最亲近的人都无法认出。 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梁辛依稀感觉有人在帮自己活动身体,有人在给自己喂水喂饭…… 麻木醒来,又复沉沉睡去…… 直到有一天,忽然一阵清脆的海鸟啼鸣,远远地飘入耳中,跟着,略带咸腥的清风拂过,荡漾出一片清凉,封闭了不知多久的大脑,终于缓缓地开始转动,由此,也把身体的诸般感觉,悄然还给了梁辛。 梁辛终于醒了。苏醒,且清醒。他已回想起中秋之会的种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 满眼青青,草木成荫。 一阵清风掠过,树叶摇摆,出一阵惬意而悦耳的哗哗轻响,另外还有几根长,被风撩动着,扫过自己的脸庞,痒痒地安逸。 梁辛的身体仍僵硬地很,实在懒得去挪动,所以没侧头,只斜眼去看身边。 白衣少女神情恬静,双目低垂,睡在了自己身旁,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不知正在做个什么样的梦。 守在他身旁的,是小汐。 不只是不是因为刚刚醒来的原因,梁辛全不想开口说话,静静躺着,舒服得要命,何况身边还有个熟睡的美丽少女…… 可没过多久,地面忽然颤抖起来,一串几乎要踩翻大地的夯重脚步由远及近,将梁辛的安逸砸了个粉碎。 小汐一惊而醒,才一睁眼,就看到梁辛正歪眉斜眼地望着自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而下一刻,白衣少女好梦初醒、本还略带迷离的目光,迅明浩,而她的脸蛋却渐渐红了起来。 沉重脚步轰轰烈烈,其间还伴有一阵清脆的金铃声,小毛胯下巨蜥,手摇金铃,大毛坐在弟弟身后,也跟着手舞足蹈,哥俩嗷嗷乱叫着,率领着大群骨瘤蜥从不远处冲了过去,显然正在过大将军冲锋陷阵的瘾,都没去瞧梁辛一眼。 小汐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醒来了?这次真的醒了?”一如既往,脸上的表情不多,只是眼睛亮得很,可脸蛋仍越来越红。 见到骨瘤蜥,梁辛也就大致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想要点头,这才现自己的脖子直到脚趾,都不是普通的僵硬,而是好像被法术变成了石头似的,任凭自己怎么用力,都难以动上一分。 不过也只是僵硬,却并不麻木。 小汐轻声道:“莫用力,你身体僵硬是药力,静静躺着就好,没事的。” 梁辛哦了一声,眼珠子乱转,又望了望四周,心里也就更笃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麒麟岛?我怎么到了这里来,其他人都还好?” 中秋恶战之后,青墨动神梭,带领众人离开黑色小岛之后。[]可究竟该去哪里,让小丫头着实犯了难,他们已经惊动了正道,中土之上几乎没有容身之处,要带回草原的话,就凭着大司巫的性子,怕是不等天门来动手,他就要先命手下巫士杀人了。 缠头老巢西蛮之地倒是个好去处,但那里地处蛮荒,更没有高手坐镇,像曲青石、柳亦等人的重伤,非得赶快医治不可。 至于苦乃山和离人谷,倒不怕有正道眼线盯梢,不过谁又能保证邪道三宗的弟子中没有天门卧底。稍不留意,便会把战火引过去,其中离人谷实力薄弱不堪一击;而苦乃山虽强,可丑娘就在山里,小丫头虽然鲁莽,但是也明白梁辛伤得只剩半口气,这个样子回去,怕是直接会把丑娘吓坏。 另外还有一处就是麒麟岛了,但这个地方是梁辛选定的避难桃源,而且岛上仙草遍地,一旦暴露就会引来更大的争斗…… 自己人中有主见有主意的全都昏迷不醒,而邪道里的长春天、天嬉笑、琅琊虽然也是多智之人,可他们的话青墨如何敢信。琼环倒也跟着一起动脑筋来着,不过主意一个也没拿出来。 幸亏同伴之中,还有个血河屠子神志清醒,此人性情乖张、看似暴躁,但心思也着实不差,认真盘算了一阵之后,这才定下众人的行止。 青墨先取道西蛮,将所有的普通弟子,无论伤势全都送入缠头老巢;随即青墨再度启程,带梁辛三兄弟、跨两、老蝙蝠、山天娃娃、长春天、天嬉笑,无仙,这些个重要人物赶赴离人谷,以青墨的骨珠为引,直接送入小眼之内。 正邪之间一场恶战,天门岂会善罢甘休;不等九星连线浩劫便会东来,新的神仙相已经现身;这一次贾添虽然没出手,可不难想象事后他会何等震怒…… 大乱之势已成,后面马上就会有数不清的恶战,灭顶之灾随时会从天而降,就看曲青石等人这一身伤,想要痊愈最快也需要几十年功夫,将他们送入小眼修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邪道上的高手几乎尽数重伤,全都无力再战,神仙相无仙已经彻底昏迷,但他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太可怕,哪怕只恢复个两三成,就够惹得天下大乱了,除了有浮屠当家的小眼之外,把他们囚禁在任何地方都不保险。 至于木老虎,他已得了梁辛的承诺,按照屠子、长春天等人的意思,立下的誓言算个屁,直接把他抓到小眼里去逼供就好,不过飞梭里做主的人是青墨,丫头始终念着木老虎对曲青石的救命之恩,不忍对付他。 听到这里,梁辛使劲眨了眨眼睛,追问道:“那后来呢?放了他没有?” 到底该如何对付木老虎,梁辛自己也矛盾得很,现在觉得自己当时就晕了也不错,至少不用为他费脑筋了。 小汐微笑:“自然是放掉了,青墨一到中土,就把他扔下了。不过在临走前,他说了件事情。” 梁辛精神一振:“什么事?” “螃蟹!”小汐脆生回答。(.好看的小说) 螃蟹也是神仙相,修道的时候,他和木老虎就是同门师兄弟,修炼有成之后,两人的天道也相辅相成,一个‘借用’别人法宝,一个‘复制’修士神通,联手之下着实了得。只不过,木老虎要说的重点,并不是螃蟹这个人,而是螃蟹登陆中土的时间…… 便如梁辛在黑色小岛时猜测的那样,木老虎是下一波神仙相大军的斥候,提前一步来到中土,只为调查上一次神仙相渡海失败的原因,但是,木老虎来的时候并无同伴,他是一个人来的。 算起来,他是上一次九星连线之后,第一个在此穿越混沌海的神仙相。 梁辛眯了下眼睛,点头道:“明白了!” 螃蟹是在老虎变成木妖、丧失记忆之后才来到中土的。如果木老虎是第一批斥候,那螃蟹就是第二批,或许还有第三批、第四批,天知道现在的中土上,究竟还藏着几个神仙相。 木老虎是在见到‘举一反三’之后,才晓得螃蟹到了;而螃蟹怕是到死也不知道,他始终联系不上的木妖,当时就在黑色小岛上。 梁辛呼了口闷气,又问:“当时有没有问过木老虎,他为何要和咱们说螃蟹的事情?” 小汐点头:“琅琊问了。” 当时木老虎嬉皮笑脸,很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早都说过,我手中的天道,叫做‘借水行舟’。讲究的就是‘借势’这两个字,以后说不定,咱们还得多亲近!”说完后,也不在解释什么,在青墨的手诀下离开神梭,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的话说的不清不楚,可神梭中也有不少聪明人,略加琢磨,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木老虎现在的身份尴尬地很。 他有一重天道在手,但受身体所限,修为也不过四步。要是不做防备,就算是大宗师也会被他坑了;要是略加小心,玄机境修士一招杀他十次,所以他害怕修真道; 而他到达中土之后就再没和自家的‘中军大帐’有过什么联系,任谁都会当他叛了或者死了,现在又改头换面跳出来,能不能再取得同伴信任绝对是个大问题,所以他还要防着神仙相。 如果这次他能抓到无仙,破掉上一波神仙相全军覆没的大案,自然能回到同族中去,可现在事情败了,他又哪能不为自己盘算盘算,多放些交情出去,将来谁家的势更大,他就去借谁的势力吧。 木老虎走后,青墨按照屠子的指点,有序送人。 琼环本来是要留在西蛮坐镇的,结果无论屠子如何劝说,她都不肯离开哥哥和老爹半步,也跟着一起去了离人谷。 西蛮之地,也只能由血河屠子代为管辖了。 来到离人谷后,青墨几乎把自己的手链拆掉了一半,才算把一群人都送了下去,而剩下的骨珠,她尽数交给了大祭酒,请秦孑来照看下面的兄长和亲人朋友。 秦孑手上有着大量上次从麒麟岛采撷回的仙草灵药,木行主生,她又是此道宗师,由她来照看伤者最合适不过。 安顿好众人后,青墨又把大毛小毛、巨蜥、秃脑壳这一群怪物送回麒麟岛,继而胡乱从岛上采了些果子,准备回去巴结师父,这才动身返回草原。 几乎所有人都安顿妥当,只有琅琊变得心事重重,并未如以往那样守在梁辛身边,而是拿着已经彻底损毁的人骨笛子来回端详,若有所思,最后她也不返回苦乃山去寻脸婆婆,而是央求着青墨带她一起去草原。 青墨猜不透她想做什么,不过也能确定妖女和众人之间,即不存敌意,也没有利益冲突,小岛恶战之中大家也算同生共死,攒下了几分交情,便带着她一个人,一起返回草原了。 回去路上,青墨的心神凝定了许多,这才想来一个疑惑,还是三宗讲论龙头韬略的时候,老蝙蝠大把大把地向外面扔玲珑玉匣的碎片,忙不迭去追问琅琊。 这些玉匣碎片,都来自骸骨老兄的手镯,他们靠外力强攻,手镯被打开之际,也是损毁之时,其中的几个玉匣随之爆裂,里面的宝贝自然也随之损毁,到最后也只保留下一件‘玲珑修罗’,归了琼环。 青墨本来就生着一双圆眼睛,惊骇之下,也就瞪得更圆了:“骸骨老兄就是玲珑玉匣的主人?我这神梭、还有莫追烟的棍子,都来自于他?” 琅琊不置可否,只是苦笑摇头:“或许是主人,或许玉匣也是他收集来的,这其中的端倪,实在没法去猜。” 青墨心疼地直撇嘴:“镯子里的宝贝,只剩下一件?” 破开镯子的时候,琅琊就在旁边,对事情一清二楚,此刻也满脸都是心疼:“都毁了,也就那件玲珑修罗,结实得不同凡响,总算保住了一件。”说着,妖女又笑了起来:“也幸亏就有一件,要真是当时弄出四五件玲珑宝贝,到时候却被木老虎借了去……那也就不用等五大三粗来对付咱了。” 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们便到了草原,琅琊就此告别,孤身离开。 青墨用法术传讯,给大伙报了个平安,就赶着去找师父了。 小眼中的众人,老蝙蝠苏醒的最快,按照外面的时间来计算,他只沉睡了‘一个时辰’,而后又过了‘几天’,除了梁辛之外,其余人等陆续从入定之中醒来,其中曲青石耗用的时间最长,整整用了‘八天’。 人间一天,小眼六年,这一番疗伤,在外面看来微不足道,可实际却足足用去了几十年的光景。基本上,众人的伤势也都得以控制,不过想要彻底痊愈,且不伤修为,就需要灵药调养了。大祭酒身上的事情极多,而曲青石本身就是木行大家,也就不再麻烦她了。 像柳亦、琼环、尤其是老蝙蝠这些人,在小眼中已经待得太久,早都觉得无聊透顶了,曲青石干脆带上大家离开小眼,一起取道麒麟岛,全当散心消遣,顺便替自己和同伴配置灵药。 无仙仍未苏醒,还得请浮屠帮忙看管。 长春天、天嬉笑和跨两三人,则贪图小眼中的时间神奇,自愿留在其中修炼。让大家略感意外的是,小吊和浮屠亲近地不得了,也不肯离开小眼,大家也就由得这个娃娃了。 梁辛在小眼中也是一睡几十年,其间常常醒来却意识淡薄,不过随着他醒来的次数渐多,大家也能明白,他也就快彻底苏醒,曲青石一并把他带了出来,毕竟外面有风有云,比着暗无天日的小眼要舒服许多。 至于他身上的药,都是曲青石连草熬汁所制,对他颇有好处。 此时,距离梁辛离开小眼已经月余的功夫了,现在同行众人里,大部分都还在岛上,只有老蝙蝠和琼环不在。 老蝙蝠基本算是修为尽丧,不过他的性子异于常人,倒也看不出有太多懊恼。 抵达小岛之后,他想起初探此地时,曾答应过胖海豹,待破开手镯后分他一件宝贝。 手镯里只砸出来了一只面具,老蝙蝠毕竟心疼自家娃娃,将其给了琼环。不过老蝙蝠搜罗记忆,倒也找出了一套对胖海豹极其合适的咒言,便命琼环送自己去轱辘岛,要将咒言传于胖海豹,也算有个交代。 把梁辛昏迷后的事情大概交代过了一遍,小汐又说起了自己这边的事情。 小汐本来是跟着随着火狸鼠、离人谷弟子等人按图索骥,对照着骸骨老兄留下的‘千个圈图’中指引的地点去搜索,可没料到她才刚出去不久,就接到了九龙司从各个途径中传来的消息,指挥使石林传令青衣,寻找小汐。 石林于小汐,既是上级、也是师父、长辈、恩人,当初请下长假是听了曲青石的分析,害怕石林会有问题。不过现在对方找她找得无比急切,小汐心里也颇为犹豫,最终还是现身去见了他一面。 与石林会面后小汐返回离人谷,正赶上曲青石等人小眼下面爬出来,白衣少女自然要照顾梁辛,也就一起跟来了麒麟岛。 梁辛奇道:“指挥使找你什么事?”说完,他又对着小汐打量了一阵,好奇笑道:“还有,你脸红个啥?” 两人说了会子话,小汐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红了。 还不等小汐有什么反应,不远处就传来了柳亦的大笑:“因为你没穿衣服!” 梁辛哇呀怪叫,身子僵得不能稍动,居然也猛地一跳,弹起来一尺多高,跟着重重摔回地面,小汐是再也呆不下去了,白衣飘飘,转眼逃了个无影无踪…… 梁辛昏迷时,身上被涂了层层药汁,自然不能穿衣服,虽然男女有别,不过小汐是照顾‘病人’,也实在不用顾忌太多。但是等他醒来之后,小汐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去揭穿真相,更不好意思去找点东西来盖他,就那么一直耗着、僵着,直到柳亦、曲青石等众人回来。 梁辛除了颗脑袋之外,身子无一处不僵,可见到两位义兄身神采奕奕显然旧伤无碍,心中也着实高兴,窘迫、丢人、开心、恼羞成怒,诸般滋味混在一起,比着听一声心魔笛子的感觉可也相差不远了。 曲青石也笑得无比畅快,随手取出一件长袍把他盖住了,三兄弟间少不了又是一番说笑询问,等把闲话说尽,曲青石这才拉回到正题:“石大人找小汐事情,小汐已经和我说过了……” 好吧,这章我实在不知该叫啥名字了,打完以后总得交代一番……v 第三零六章 镜花水月 石林觉梁辛等人对他抱有敌意,这才通过小汐传话,想和梁辛三兄弟见上一面,以求澄清彼此间的误会,同时也把镇山生的的惨案、老狗会托梦的手段告知小汐。 小汐折返时,曲青石等人刚出小眼,尚未离开离人谷,在听了小汐关于镇山之事的详细转述之后,曲青石很快也就明白了,他在白头山的时候,那六个丑娃娃唱的‘大戏’,其实就老狗托给齐青的梦。 继而曲青石又按照石林的推测,赶忙请离人谷的大祭酒来睡上一觉,秦孑果然做了一场怪梦。 可是这场梦却残缺不全,各种画面凌乱无序,梦中人声音模糊,更看不清模样……秦孑糊里糊涂地醒来,知道事关重大,尽量将梦境描述明白。 石林猜测张老狗会把梦托给镇山会审现身的三位长老,其中金玉堂顾回头他们无法询问,所以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是,张老狗的至少是把自己临死前的所见所闻,尽数托梦于齐青、秦孑两人。 只不过,不晓得是张老狗疏忽了,还是他压根就不知道,修为到了天门长老这个地步,早就不再像凡人那样还需要睡觉了,而入定时,他们会摒弃一切繁杂思绪,只专注于真元运转,老狗的梦,人家一直都没机会去‘做’。 齐青是因为重伤之下陷入昏迷,算是睡了一觉,恰好六个丑娃娃以元神入阵,这才把梦境经过‘演’了出来。曲青石虽然当时没有深究,但是也将其当做了一件大事,牢牢记在了心里。 等到大祭酒‘做梦’时,镇山惨案已相隔多日,维持梦境的力量虽然玄妙诡异,但毕竟也是一份力量,会随着时间而被慢慢消耗,所以变得残缺不全。 幸好曲青石看六个娃娃唱大戏在前,听大祭酒以灵鹤传谕之术说梦在后,彼此之间既是对照,也是补充,曲青石潜心思索之下,果然悟出了不少事情! 略略解释了几句,曲青石坐到梁辛跟前,将‘整理’之后的老狗梦境,讲述了一遍,其间难免丢失了一些细节,不过大体都能和事实对应得上,跟着,他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杀人凶手是贾添、咱家的仇人朝阳也在场,那时他被贾添藏在了镇山浩荡台中,这些事显而易见,不用多说。倒是贾添劝朝阳的那番话,里面的东西多得很!” 梁辛刚刚从几十年的混沌大睡中醒来,思路清晰得很,接口道:“朝阳和老实和尚一样,都是生具慧根之人,再加上贾添的点化,他便能一朝悟道平地飞仙,这应该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却哭得好像死了爹!” “两人还提及驴子,修士是被戴了眼罩的驴,以为终点是眼罩上的漂亮画,实际却是大沙漠!”柳亦也从旁边开口:“修士的终点,会是哪里?” “除了飞仙,还会是哪里?!”梁辛想也不想,直接回答。说完之后,又琢磨了片刻,他的神情才悚然而惊:“驴子以为眼罩上的漂亮画是终点……修士的飞仙梦,就是眼罩上的漂亮画?是镜花水月,根本不存在?那他们天劫之后都去了哪里?” 曲青石眼角跳动,虽然他早在十几天之前就得出了结论,可每一提及还是会觉得心惊肉跳:“天下无数修士,不论功法如何,根本都是要了领悟天道……你再把事情拉开来想,最近这些日子里,咱们也见过不少有天道在手之人了。” 梁辛低低地哼了一声! 中土修士在不断的领悟天道,渡海而来的神仙相却都有一重天道在手。 曲青石声音不停,继续向下说着:“无仙说过,这天下没有单修一重天道的道理,之所以神仙相只有一重天道,是因为在悟道前,他们以为自己参悟的是整座天道;而悟道后才会现,自己参透的,只是天道中的一条规则。” 用这句话去套中土修士,修士们只道自己参悟的,是天道的全部,可要等到真的破道飞仙,才会现,自己手中也只有一重天道……神仙相也都有一重天道在手。 梁辛的脑子里嗡嗡乱响,长久以来,他都把神仙相当做是遥远大陆上的一群厉害土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不用去仔细琢磨,不仅梁辛,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 直到‘偷听’了贾添与朝阳在镇山的交谈,再将他们已知的事情加以对照,才将原先那个‘理所当然’的想法彻底推翻! “无仙和咱们打的交道最多,他这个人也没什么心机,从他口中,实在听到过不少古怪话,只不过那时咱们听不懂罢了!”曲青石的语气平静,声音却有些干涩,认真地数着: “无仙说过,他那幅相貌下藏着的道理,足以毁了这座世界;” “无仙说过,上一次九星连线之前,中土上根本没有神仙相;” “无仙说过,他曾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还有初见无仙时,他对你我和那些缠头弟子说的第一句话,别修了,瞎耽误工夫……” 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曲青石闭上了嘴巴。而柳亦却又跟着开口:“再说贾添,且不论他为何要背叛同伴,只说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老实和尚得道,他赶去阻挠,失败后为何要留下一句:反正也不多他这一个?还有他为何要点化朝阳,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或者说是图谋?” 到了现在,梁辛哪还能不明白两位兄长的意思。 修士渡劫飞仙,并未变成神仙,而是成了神仙相; 修士渡劫飞仙,也没能去往仙界,而是跑去了混沌之海的另一端,一块不知道模样的大陆上! 上一次趁着九星连线而来的无仙、贾添也好;最近才悄然潜上中土的老虎、螃蟹也罢,这些神仙相,都曾是中土上最最出色的修士,论修为,全部晋身嫦娥境;论辈分,他们是现在中土所有修士的老祖宗;再加上破道渡劫后多出的一重天道神通,难怪实力会强劲如斯! 而柳亦提出的问题,也随之而解! 贾添准备在三十年后对付第二波神仙相大军,现在少一个人飞升,以后他就少一个厉害敌人,两次九星连线中间的这段岁月里,中土上不知有多少已悟道却还没来及渡劫的大宗师,死在了他的手中; 贾添要点化朝阳,当然不是闲着好玩,他是想给混沌海另一端的神仙相大军送去个新兵、送去个卧底。 真相骇人,梁辛真恨不得再睡一会去…… 神仙相竟然是中土中取了得最高成就、得以破道飞升的剑仙。这个结果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绝对无法想象的,彻底就是颠覆! 梁辛能在三言两语之间看破这重真相,其实与柳亦、曲青石的暗示有着极大关系,虽然两位义兄没直接把结果说出来,但在言辞、语气、态度之间,早都摆明了思路,一步一步引着梁辛去想,这才让谜题变得简单了许多。 可是在十几天前,曲、柳二人刚刚听大祭酒描述过梦境、再与照白头山六个丑娃娃的‘戏文’加以对照的时候,兄弟俩全都一头雾水……这不是谜题有多难的问题,而是‘中土飞仙的都变成了神仙相’这个结果,根本就不再他俩的认知之内。 直到曲青石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木妖。 为何老实和尚天劫的时候,木妖狂性大,消失几天之后就恢复了全部记忆,从离人谷木先生变成了神仙相木老虎? 和尚的天劫,与木妖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凭什么会让他先疯,再苏醒? 除非木妖也曾经历过天劫。 修士早已断灭凡情,还有什么事情能始终埋藏在他们的心底,就算再世为人却仍印象深刻? 天劫吧。 和尚的天劫,让木妖回想起自己的渡劫,这才炸碎清明,封闭心底多年的记忆随之而醒,木妖也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想通木妖的事情之后,曲青石和柳亦才真正敢去确认,神仙相的真实身份。 梁辛又仔细把事情理顺一遍,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毫无征兆地突然笑了起来,一直笑到自己涕泪横流,却仍不住口! 修士无法飞仙、天劫后会变成神仙相、去到混沌海的另一边,这些事情和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梁辛这场流泪大笑,只为一件事:他知道该怎样找到仇人朝阳了。 贾添要点化朝阳,将其送至混沌之海的另一端……等下一次,中土上雷暴再起,又有天劫时,渡劫的那个便一定是朝阳。 曲青石和柳亦对望了一眼,他俩都知道梁辛的心思,也不会去多劝什么,就静坐在一旁等着。 过了半晌,梁辛才收敛了笑声,眼珠转来转去示意‘谁来给我擦把脸’…… 柳亦没帕子,这事得曲青石帮忙,小白脸一边帮他擦脸,一边轻声说了句:“放心,总能想出办法,到时候他得死,走不了的。” 梁辛呵呵一笑,也不再多提报仇的事情,把话题拉扯开:“神仙相……干脆就是天下修士的祖师爷,那又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情,直接渡海过来,要中土上的修士喊爷爷,听命令不就好了?” 柳亦咳了一声,笑骂道:“睡傻了是吧?熙宗皇帝要砍你的头,你怎么办?” “跑呗!”梁辛想都不想。 柳亦继续追问:“要是不光砍你的头,还要砍我、砍老2、砍你所有亲戚朋友的头呢?” “那就得反了……”梁辛回答得满脸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劲把两个兄长都给逗乐了。 不管神仙相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这群怪物要毁灭中土,徒子徒孙们不拔刀子拼命才怪。 梁辛的确是问了个傻问题,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去,挠了挠后脑勺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脸色一变,仿佛不敢置信似的,又把手扬起来,在自己眼前使劲晃了晃。 柳亦和曲青石见他神情有异,同时跨上一步,异口同声问道:“老三,怎了?” 说着,柳亦揽臂将梁辛扶了起来,曲青石则怕他给梁辛配置、涂抹的灵药有害,捉住兄弟的手腕就要注入真元去查探。 梁辛的表情,此刻已经变得复杂之极,眼皮微微跳动,嘴唇轻轻颤抖,颤声道:“我能、能动,还能动……” 曲青石抓着梁辛腕子的手一僵,眉头微皱:“真地睡傻了?你当然能动。小汐没告诉你么,我给你涂了些温养元神滋养身体的草药,待药力过了自然也就能动了。” 而此刻柳亦已经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忽然爆出一阵哈哈大笑:“这小子,还道自己伤的太重,残废了,以后都不能动了!” 正如柳亦所说,梁辛醒来之后,身体都不能稍动,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爱多疑,在他以为,什么敷药、药力之说都是亲人的敷衍之词,真相就是他伤得太重,残废了、从此就只能躺着了……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他都睡了几十年,有什么伤早就该养好了,又何必再用敷药。 不过梁辛有一点好处,在亲人跟前,他会装傻,既然大伙不说破,他也不悲悲切切,免得去勾起大伙的心思,醒来半晌心里再怎么沉重,愣是没舍得表现出来…… 梁辛以为自己残了,结果药力减弱,他能动了,狂喜与惊讶之下,哪还顾得上再掩饰! 一经柳亦提醒,曲青石也明白了,甩手把梁辛的腕子扔回去,又好气又好笑:“笨到骨子里,没救了!”说完,顿了顿,神情和语气都不变,唯独声音略略轻了些:“就算真残废了,也用不着这么装,憋着很舒服么?” 梁辛骚眉搭眼……而下一刻放声大笑! 哥仨笑了一阵后,梁辛已经能手软脚软地爬起来了,胡乱把长袍裹在身上,又把话题来回来,摇头感慨道:“知道了神仙相的来历,再想想猴儿谷大眼前的赑屃负碑,‘穷尽天地,再无飞仙’,这八字碑文就变得有趣了!早在千万年前,那位骸骨老兄就知道天地间没有飞仙这回事了,敢情他是立碑警告后世子孙……” 曲青石摇了摇头:“这座碑为何要立在大眼之前?” 梁辛眨巴了眨巴眼睛,不知是自己想耍无赖,还是要侮蔑二哥耍无赖,振振有词:“这座碑要是立在罪户大街跟前呢?是不是咱也得问问他为啥要选在哪里?立碑嘛,选址未必是有什么深意,又说不定中土各处都有这种碑,只是咱们没现罢了……” “上一波神仙相可没去罪户大街!”曲青石被梁辛给气乐了:“他们找去大眼,是巧合?还有,要是如你所说,那碑文上应该写‘本无飞仙’才对,一字之差,读起来却是两重意思了。” 梁辛又开始吸溜凉气了,他明白了曲青石的意思,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位骸骨老兄的手笔,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柳亦见不得他俩一个比着一个神色凝重,挥手打断了梁辛的思路,笑道:“这个题目太大,现在想的也都是胡猜,还是等火狸鼠那边对丝帕探索的结果出来,说不定还会有新线索,到那时咱再商量。” 曲青石也点了点头,任谁都明白,骸骨老兄的丝帕里藏着个重大的秘密,与其现在浪费心思,还不如等一等火狸鼠那边。随即他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修士渡劫会变成神仙相的事情,只有咱们三兄弟、小汐、缠头老爹和大祭酒知道,就连琼环跨两他们还都不清楚,更毋论长春天等人了,你小心莫说漏了嘴。” 梁辛点了点头,琢磨了片刻后,又叹了口气。 修士断灭凡情,心中最根本的愿望只有飞仙,要是真相传播开去……绝望之下,便是暴*了。 三兄弟又闲聊了会,对修真道上现在的情形,曲青石了解得也不是很多,只知道五家的魁尚在,都已返回门宗,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不久之后老蝙蝠和琼环也回到了麒麟岛,见梁辛醒来,自然又是一番欣喜,这个时候梁辛身上的药力也彻底消散,他不再多说什么,随便倚着一棵大树坐下,凝神去体会身体中的力道。 七蛊星魂早已苏醒,运转有序,已经恢复了活力。而老蝙蝠度给他的奎木狼,却被封闭在膻中穴,这道蛊携带了老蝙蝠四成的力量,静静趴伏,一动不动。 老蝙蝠从旁边解释道:“我给你传蛊之后,就施针封住了它,主要是怕它会去抢夺你星魂上的力道。” 奎木狼贪婪成性,不光抢夺外力,就连七蛊星魂的力量它也不会放过,只不过在黑色小岛的时候,梁辛要对抗强敌,外界压力极大,奎木狼要全力运转来保护主人,而且老蝙蝠的传功也未完成,它顾不得去抢七蛊星魂。 七蛊星魂之所以犀利,就是因为能引北斗入阵,如果被奎木狼抢走了,七蛊合一,力量也不过是两个五步初阶,以后也再无法运转星阵,梁辛的战力反而会大损。 所以众人撤入神梭之后,老蝙蝠一俟传功完毕,就在第一时间就封住了奎木狼,以保护星魂。 当时老蝙蝠已经功力消散,不过施针镇蛊是法门,不是功法,也不需要施针的人有修为。 老蝙蝠大概解释了两句,又继续道:“解开封印,奎木狼中的力量就能为你所用,只不过放开这一道蛊,北斗星魂就不能在你体内继续待了,可以置入阴沉木耳。” 七蛊星魂入主木耳之后,奎木狼自然也就抢不走了,对梁辛而言毫无损失,他早就不再自己打星阵了,都是靠阴沉木耳成阵。 但是星魂不能呆在体内,有个麻烦之处,阴沉木耳一旦接纳星魂,就不再是死物,无法置入须弥樟了,以后梁辛又得带着七片巨大的阴沉木耳赶路,或者像上次那样,再定做一个大箱子……曾经纵穿大洪、骗吃骗住骗车老板、被刑部通缉的光头大盗就快回来了……v 第三零七章 黄道吉日 老蝙蝠知道他在想什么,哈哈一笑,翻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叠不过茶杯口大小的阴沉木耳,扔给了梁辛:“这事是柳亦替你想到的,刚好我要去轱辘岛,他请我帮忙,给你采了些小木耳,平时你将星魂置于此,揣在兜里也不占地方,御敌的时候再换上大片的木耳便是了。” 梁辛大喜,老蝙蝠却不容他说话:“现在你又多了一枚蛊,御敌时的花样也多了些,反正老子的四成修为,算是送给你了!” 奎木狼也是星蛊,梁辛可以将其安置体内,用来加快身法、增加力量,也可以将其放入阴沉木耳,这便相当于在‘北斗拜紫薇’之外,又多出一路‘奇兵’。不过奎木狼性情特殊,最善夺力但孑然一身,无星阵可打。 这个时候柳亦从旁边插口,对梁辛道道:“我已经问过师父,就凭着奎木狼中的力量,你驾驭纯熟之后,战力不逊于秦孑、跨两他们。”说完,柳亦顿了顿,又加重语气:“我说的战力,指的是戾蛊之力,不施展身法、不动用北斗星阵的情况下,只凭师父送给你的修为,你不弱于大祭酒!” 说到这里,柳亦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转头望向老蝙蝠:“师父,不对劲啊。青墨传承了大司巫的三成修为,就落了个六步初阶;您的四成功力,让老三跨过了六步中阶……这样算的话,你比着大司巫厉害多了,可您老又说你们老哥俩在伯仲之间。” 老蝙蝠怪笑:“青墨传承了老鬼三成修为是错不了的,不过这三成力道,可不全都能用,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要用来给女娃娃改造体质!梁老三则不用,他本来就有蛊在身,对奎木狼适应得很。” 柳亦听得眼皮一跳,曲青石也同时皱眉。大司巫是个鬼,以他的本源来帮青墨改造体质,那青墨岂不是也会变成个小鬼? 老蝙蝠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莫忘了,丫头被送到老鬼那里的时候生机已断,不改造体质根本活不了!何况她也只是一副真阴之身,元魂还是自己的,没有一点坏处!” 柳亦的脸都黑了,眼珠子转来转去,憋了半晌才总算问出一句:“那青墨她、她以后还能生孩子吧?” “能!旺夫旺子,荫泽百世!”老蝙蝠回答得响亮,可谁也不敢信…… 梁辛对青墨的事情不怎么担心,凭着大哥的为人,别说青墨只是阴身,就算真变成了头七那样的女鬼,柳亦也照娶不误。 现在梁辛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对老蝙蝠的感激,他平时嘴巴还算利索,可一到关键时刻就不好使,想谢又不知道该怎么谢,干脆二话不说,直接跪倒老蝙蝠身前,用力磕头。 老蝙蝠就站在原地,坦然受梁辛大礼拜谢,等他磕过头之后,才怪声笑道:“我先前就说过,传功给你,是为了让你用天下人间去抗墨龙,是为了救我自己的性命,用不着磕头。” 梁辛懵住了,以老蝙蝠的性子,要是不用他谢,就绝不会受着几个头,梁辛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心里则胡乱琢磨着:不用我谢,难不成他老人家一会还要把头磕回来? 老蝙蝠继续道:“不过,我把自己这点修为都给了你,你货真价实地得了好处,总要还回来些东西,我要学你的身法……嘿,我学将岸的身法,也不算辱没了他吧?” 梁辛愣了愣,没想到老蝙蝠的要求如此古怪。(.好看的小说) 不过传功倒是没什么问题。老蝙蝠虽然没有了修为,可他的身体,经历千年风霜、更被戾蛊之力淬炼过无数回,单论感知的敏锐,比着梁辛也只强不弱。 只不过,这样一算,老蝙蝠更应该把刚才自己磕的头还回来了…… 老蝙蝠没有要‘还磕头’的意思,见梁辛痛快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显得挺开心,笑道:“至于你那几个头,我不会白受,现在还没想好,你也用不着多问,等着吧!” 老蝙蝠不说,自然也没人敢再去问什么了。 一直等在旁边的琼环,见他们的话题说完,望着梁辛问道:“胖海豹那个瓜娃儿,是你的朋友咯?我看也不怎么样,莫子人品么!” 梁辛咦了一声:“他得罪你了?” 胖海豹也算是他出生入死的朋友,这个人性子憨直,义气也不差,却得了这样一句评语,让梁辛大感意外。 琼环撇嘴,满脸不屑,显然看不上胖海豹。 她和老爹到达轱辘岛的时候,刚好赶上胖海豹在准备行船出海,在他身边,还跟着一群壮汉海匪。 老蝙蝠命琼环迎上去,先将咒诀传下,跟着又闲聊了两句,这才知道胖海豹和岛上的诸位当家闹翻了,正要离开老巢,中土大陆。 究其原因,简单得很,胖海豹在轱辘岛上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加上他性子糊里糊涂,大家虽然不欺负他,可也不怎么重视他。岛上的人都是习武出身,干得又是没本钱的买卖,平时说笑里也都骂骂咧咧,要是在以前,胖海豹自己也不太在意;但是从凶岛回来,他就不同了,啃了一口天地岁,变成了中土凡人中的顶尖高手,别人再拿他来说笑,胖海豹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 胖海豹突然得了宗师之力,轱辘岛上自然也有一批趋炎附势之辈,围拢在他身边,天天恭维奉迎,可岛上的六位大当家和大多数海匪都不买他的帐。 一天两天还好说,可两个月下来,胖海豹和昔日同伴之间的隔阂也就越来越深,海匪们举得胖海豹是小人得志;而胖海豹却当其他人是心怀妒忌,那六个当家在他眼中也不例外。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那天冲动之下真会闹出人命。干脆他领着一群拥趸离开了岛子。 凭着胖海豹现在的本领,都足够到修真道上去开宗立派了,当下也不打算再继续做海匪,想要回到中土去再做打算。 琼环声音清脆,三言两语把胖海豹的事情交代完,梁辛听得大是诧异,在他印象里,胖海豹这个人小自私是有的,可大义气上也没的说,算得上是一条好汉子。 梁辛搔了搔头皮,苦笑摇头:“为了这么点事,就闹翻了?小孩子们过家家酒么?” 琼环仍是撇着嘴巴:“是咯,所以我说,胖海豹这龟儿不怎么样!” 这个时候旁边的老蝙蝠插口:“很奇怪么?天下人都是这个样子,钱多了、力气大了、有势力了,心思也就不一样了,能一起受罪的兄弟、夫妻有的是,能一起享福的却没几个。再说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胖海豹,你们谁敢说,岛上那几个当家,岛上那群海匪,不是真的心怀妒忌?或者……他们已经妒忌了、排挤了,自己却还不知道吧!是人都是这个样子,烙在骨头里的性子,改不了的。” 琼环的嘴角撇得更厉害了:“我就不是,我得了玲珑修罗,还不是高高兴兴地侍奉您老。” 老蝙蝠露出了个古里古怪的笑容:“没有玲珑修罗时,你在西蛮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谁敢和你磨牙、拿你来开玩笑?可你要是个最普通的缠头娃娃,成天被屠子他们呼来喝去,得了玲珑修罗之后,你会怎样?” 琼环眨眨眼,又伸手一指梁辛三兄弟:“那他们三个嘞?哪个不是一步登天,也没见过他们互相不服,分家拆伙。” “他们三个不一样!不是说骨性,而是他们的经历和胖海豹不同,所以磨练出的心思、感情自然也和那个海匪不一样。” 琼环收起下颌,低头嘀咕:“说的抓子么,听不懂咯!” 老蝙蝠的神情又不耐烦起来:“一会这个掉茅坑里了,一个那个挂树上了,一会第三个又溺水了。今天涨了修为,顾不上瞧不顺眼旁人,就张罗着去救另外两个,转来转去,修为又变得差不多了,自然闹不出什么来!再说回胖海豹和海匪,他们没这番经历,谁都觉不到对方的好处,前者穷人乍富,后者心怀嫉妒,能接着过下去才怪。” 这番话说得三兄弟都有些哭笑不得,柳亦打了个哈哈,从旁边说了句:“其实也没啥可说的,像胖海豹和海匪,处不下去了,无可厚非;像我们哥仨这样的,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柳亦就岔开了话题,张罗着让梁辛去试试老爹传承下的奎木狼。 梁辛先将星魂置入阴沉木耳,跟着老蝙蝠帮忙解开了奎木狼的封印。在老蝙蝠的指点下,梁辛缓缓运行戾蛊,他本就练过七星蛊,现在对奎木狼全无一点排斥,巨大的力量随他心意四处流转,很快便一个大周天运转下来,再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四肢百骸间劲力充盈,眼前的世界变得更明亮、头顶的天空变得更高远、就连眼前的大海也变得更加透彻了…… 奎木狼内力量浩荡,梁辛以前靠着星阵,能够打出差不多六步大成的力量,可震荡星阵与自身拥有的力量,完全是两种概念,前者就仿佛梁辛能驱赶大象,但自己却就是只兔子;而现在大象仍然听命,他自己却也变成了一头犀牛……至少也是只野猪。 梁辛越是体会就越是惊喜,可越是惊喜,心里也就愈不安,忽然心中灵光一现,脱口对老蝙蝠道:“老爹,这道奎木狼,您是不是还能再领回去?” 老蝙蝠是天字第一号的蛊术宗师,既然能种蛊,当然也能收蛊。 老蝙蝠哈哈一笑,直言不讳:“能收,不过老子这一辈子,送出去的东西都不曾再收回来过,先给你带着吧,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老子就会后悔,到时候你要不想还,直接一巴掌打死我便是。” 梁辛赶忙再劝,奎木狼虽好,但于他而言就是锦上添花,可对修为全丧的老蝙蝠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老蝙蝠性子古怪,待梁辛絮絮叨叨又说了半晌之后,他直接把手一挥:“滚我远点!”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脆的铃声,忽然从曲青石的山上传了出来。 曲青石笑道:“是离人谷,不知有什么事……”说着,取出了铃铛侧耳倾听,旋即脸色倏然变得铁青,声音也随之森冷:“有外人攻打离人谷,不知什么来头!” 说话间手诀一盘,青光撩荡而起,老蝙蝠立刻道:“一起去!” 而琼环则放开声音,大声招呼道:“小汐,出来……”几个丫头之间,相处得倒都还不错。 片刻之后,曲青石隐遁青光,载着众人,如风驰电掣般,向着中土疾飞而去。 事情来得突然,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安,梁辛在心中盘算着,这个当口,有理由还有实力去离人谷找麻烦,究竟会是哪一批敌人。 越盘算,他就越觉得心惊肉跳! 因为梁辛,八大天门多少会怀疑离人谷,虽然不太可能,可也不能排除;因为木妖,离人谷中有小眼重地,说不定他又领了同伴回来惹祸;因为无仙,一直没露面的贾添,哪能任由这个活口被梁辛擒住…… 急飞了差不多半天功夫,曲青石牢牢握在手中的铃铛又响了起来,众人立刻围拢过来。 这一次铃铛响了很久,显然要传递的讯息很多,曲青石听得异常认真,过了一阵才放下铃铛,神情里轻松了许多,但是又多出了几分疑惑:“对方是两个人,一人是水行宗师,修为不在大祭酒之下,另外一个则重伤模样,由那个水行高手背着,没力气动手……” 柳亦也挺意外:“就只有两个人?就敢强攻离人谷?是来找事的,还是来自杀的?” 曲青石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继续给同伴解释着刚才的铃声:“只凭着大祭酒,还擒不下敌人。” 老蝙蝠笑道:“那倒无妨,小眼里还有跨两、长春天和天嬉笑三个!” 曲青石笑呵呵地点头:“不错,大祭酒又废了一枚骨珠,让人把他们三个请了出来。” 长春天是大宗师,天嬉笑和跨两都不弱于秦孑,这三个人在小眼里连疗伤带修炼,一共逗留了四十天,算起来就是足足二百多年的修炼,实力更上层楼,三个妖人外加秦孑联手,两个敌人立刻被擒了下来,现在离人谷已经平静了下来。 对人犯,秦孑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对方傲然不答,秦孑也懒得理会,铃铛中说得明白,这两人来历古怪,且与离人谷毫无瓜葛,怕是和梁辛这伙子人有什么关联,便等曲青石回来再做定夺。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可众人的心全都放下来了,梁辛更是笑得贼眼忒忒:“看来二哥和大祭酒是愈亲近了,旁人攻打离人谷,她却要等着二哥回去做主。” 出乎意料的,曲青石没冷哼,没瞪眼,而是苦笑了起来,传音入密:“不是你想的样子,最近这段,秦大家根本不理外物,几乎什么事情都不去管。” 梁辛先是有些纳闷,略一琢磨便恍然大悟! 大祭酒是朋友,自从三堂会审以来,离人谷和梁辛等人的交情越来越厚,已经算是同一阵营了,但归根结底,秦孑是修士。甚至说,修谷离人,比着其他几家天门来,还要更纯粹一些,少了几分倾轧争斗,多了些清静之心。 秦孑也已断灭凡情,在她心里,最根本、也是最直接的**,就只有两字:飞仙。 飞仙变成神仙相,真相何止惊人,简直就是个笑话。 真相对梁辛等人无所谓,但在大祭酒眼中,干脆就是天塌地陷! 一生期盼、百年辛苦、无数心血和努力……大祭酒又哪还能把持得住心境,心丧若死,懒得再去理会外物…… 梁辛摇了摇头,不再去操这份心,换上副好心情,骚眉搭眼地向着小汐走了过去,他越靠近,冷漠少女的脸蛋就越红…… 曲青石全力催动法术,也还差不多用了两天功夫,才赶回离人谷,大祭酒神情仄仄,勉强笑着打过招呼,直接带领众人来到关押两个敌人的小境。 而梁辛一见之下,立刻怪叫了一声,既喜,且惊,还有一份惊慌! 几乎与此同时,谷外又传来了一阵喧哗,马上就有弟子通报过来,去按图索骥、探索丝帕的火狸鼠众人回来了; 这边的通报还没完,离人谷深处又有弟子跑来,禀报大祭酒,头七、黑白无常对六百和尚的‘移魂之术’,有了重大突破,请大家赶快过去; 仿佛还嫌不够乱似的,秦孑还没来得及细问一句,天空中忽然飘来一重墨色巫风,一个黑胖子巫士操着生涩汉话:“阿巫锦不放心,着我来看看。” 黑胖子巫士曾跟随青墨一起在离人谷御敌,还帮着梁辛制作了人骨笛子,是大家的老熟人,不过他的样子异常狼狈,看上去好像刚刚打过一场打架。 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一起来了,柳亦的独手直拍脑门,笑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所有人都扎堆来?”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又炸起一连串怪响,一头铜浇铁铸似的狒狒精怪破空而来,口中嘶嘶怪叫,二话不说直接和黑胖子巫士打成了一团。 曲青石大是愕然:“铜头?” 小汐笃定点头:“铜头!” 柳亦急的直跺脚:“费什么话,上去把他俩分开……” 话正说着一半,遽然‘嘭’的一声大响,只见一尊大佛从天而降,正正砸在了众人身旁,继而,佛像叽咕了几下眼睛,与宝相庄严之间,露出了一份妖精顽劣…… 大佛落地震起的尘嚣未落,视线尽头又有一道金色光芒掠起,其中传出一个笑呵呵的声音:“金玉堂顾回头求见大祭酒……” {{{、{{n 第三零八章 两大凶人 离人谷乱成一团,梁辛却不闻不问,快步赶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扶起了那两个囚犯。(.) 其中一个年约六旬,须眉皆白精神矍铄,一副饱学鸿儒的大气派,细看之下,眉宇间还蕴着几分桀骜;另一个面相丑恶,翻鼻佞眼,身着一件大红袍,五短身材,分明是个先天畸形的侏儒……宣葆炯、宋红袍! 乍见故人,梁辛那份惊喜之情自不必说,而更让他惊慌失措似的,宋红袍目光涣散,脸色青灰,生机已经浅淡得很了! 宣东篱和宋红袍两个人都特征明显,又‘摆’在一起,即便柳亦、曲青石以前没见过他们,此刻也都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曲青石略带诧异,低声问了句:“东篱和红袍?” 梁辛一边搀扶着两人上座,一边点了点头。 本来,离人谷中的黑白无常也认得这两位梁一二的旧部,不过两位无常最近这段时间都被安排在最静谧的小境中,配合着头七去给六百和尚做移魂法术,根本不去理会外物,即便有人攻打离人谷,他们也不闻不问。 长春天见梁辛对两个敌人竟然恭敬有加,赶忙对梁辛等人解释道:“那个红袍人,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不是我们打的。”说着,飘身上前解开两人身上的法术禁制。 天嬉笑从旁边也附和道:“不错,我们没伤他,而且还备了些灵药帮他续命来着……” 而东篱在乍见梁辛之后,神情也明显是一愣,待坐稳后才皱眉道:“怎么,你还活着?”说着,又露出了个笑容:“恩,还活着就好。” 东篱狂傲,曾在铜川仙祸中惊煞旁人,不过在平时里他性子却谦和的很,从帮着梁辛写对联这件事便得窥一二。 说完后,东篱伸手拍了拍宋红袍的肩膀,继续笑道:“老宋,使劲看看吧,梁老大的后人还在!” 宋红袍已经无力说话,身子勉强倚在椅背上,目光略略亮了下,随即很快又黯淡了,怕是再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梁辛明白两位前辈攻击离人谷,其中怕是有误会了,可现在宋红袍奄奄一息,哪顾得上去追问详情。曲青石不用梁辛开口,早已抢上一步,将一道真元注入宋红袍体内,去探查他的伤势。 木行主生,在场的木行宗师不少,论起救人的手段,长春天、秦孑比着曲青石也不遑多让,可他们两个却站着没动。 见梁辛的目光望过来,长春天缓缓摇头:“他的伤势我先前就已经探查过,情形古怪,生机将灭,我无能为力。” 秦孑干脆拍了拍梁辛的肩膀,没去提这件事,而是低声道:“我去看看其他状况,有事喊我便是了。” 天上铜头和黑胖子打得正热闹;小活佛见没人理他,又飞上半空去看打架;外面还有个顾回头等着求见;火狸鼠等人正进入山门;黑白无常那边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离人谷里里外外都乱得不像样子,这些事情秦孑都不能不理,忙着打点去了。 曲青石双眉紧蹙,神情凝重,直到半晌后才收回了真元,对梁辛摇了摇头。 梁辛的心沉了下去,以曲青石的手段、再加上麒麟岛的无尽仙草,加在一起竟救不回来宋红袍?! 正悲苦间,一直站在梁辛身后的老蝙蝠忽然骂了句:“自以为是的小子,救不了就站到一边去!”一边说着,一边迈步上前,走到宋红袍跟前,却并不急着做什么,而是眯着一双昏黄的眸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方。 曲青石赶紧跑到一旁去了…… 宋红袍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对着老蝙蝠那副‘挑剔’的目光,眼中竟又显出些戾气,吃力无比地翻起怪眼,回瞪。 老蝙蝠满脸不屑,直接指着宋红袍的鼻子骂道:“西蛮蛊术博大精深,凭你摸索个半吊子就敢乱用,死了天经地义!” 宋红袍眼中的虐戾愈浓重了,但一点力气都没有,全说不出话来。 老蝙蝠桀桀低笑:“半吊子,你不服气?!”说着,伸出鬼爪子似的双手,抓住侏儒的大红袍,继而双手用力一分……没能撕动人家的袍子。 扑哧,人群里的琼环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老蝙蝠双手再用力,还是没能扯开那件大红袍,老头子恼羞成怒,回头对琼环兄妹和柳亦等人破口大骂:“笑个屁,过来帮忙,撕他袍子!” 宋红袍又怒又笑;老蝙蝠满脸无可奈何,两大绝世凶人都挺尴尬来着。 东篱比谁都更了解宋红袍的伤势,见老蝙蝠要撕扯袍子,不仅没有怒,反而露出一丝惊喜,不等别人过来,就抢先抬手,一把将侏儒的外罩扯碎。 跟着,梁辛、柳亦这一群围观之人尽数出了一声低呼。 侏儒体态畸形,胸骨肋骨都挤成一团,加上宋红袍又极瘦,皮肤下骨头高高凸起。而在他胸口中央,正正摆着一个茶杯口般的巨大脓疮。 脓疮已然爆开,裂出七八道狰狞的口子,一眼看上去,赫然是一张鬼脸!而更骇人的是,伤口还在缓缓蠕动着、溃烂着,仿佛鬼脸正在狞笑、咀嚼。 老蝙蝠哈哈一笑,取出随身携带的黄金匣,打开翻了翻,摸出来一根长针。长针碧绿,看上去应该是青竹所制,可竹针上,却长满了斑斑锈迹,着实有些古怪。 怪针一亮相,梁辛只觉得身体猛震,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头性情凶狠贪婪的奎木狼,竟仓皇地颤抖了起来!于此同时,柳亦也闷哼了一声,他体内的‘懒虫蛊’也有所感应。显然,这支‘长了锈的竹针’,是蛊虫的克星。 老蝙蝠不由分说,抬手就把长针插在了脓疮上,直入三寸! 那张‘脓疮鬼脸’真是活的,中针之下,陡然出了一声尖锐地惨叫,整张‘脸’都抽搐、扭曲起来。宋红袍也仰头喷出了一口黑血。 老蝙蝠哈哈一笑,混不理会旁人的惊呼,伸手去戳宋红袍的额头:“半吊子,服气么!” 宋红袍不等把嘴里的血吐干净,突然开口大骂:“服你个屁……”说着,竟然一翻身跳了起来,直接站到椅子上,伸手就去掰老蝙蝠戳过来的手指头。 轰得一声,周遭众人再次惊呼,老蝙蝠真成了医仙下凡,一针下去,本来只剩半口气的宋红袍,不仅能骂能跳,似乎还能打架了。 老蝙蝠一伸手,把宋红袍推倒了……俩人都是修为全丧,比干巴力气,老蝙蝠更胜一筹…… 侏儒摔倒在椅子上,就好像个突然泄气的皮球,刚刚爆出来的那点力气尽数消失,又变回先前那副就快死掉的模样。 老蝙蝠不惊不忙,似乎早就料到宋红袍会如此。 东篱见识不俗,伸手扶住宋红袍的同时,认真望向老蝙蝠:“你能救他?” 老蝙蝠用左手缓缓往回抽长针,右手则又捏起一根金色短针,在宋红袍身上乱刺:“他的伤是从蛊上来的,旁人没办法,只有我能让他活命,不过得先受点活罪。”说着,左手微一用力,将长针彻底拔了出来。 随着长针拔出,宋红袍陡然爆出一声惨叫,双目如血面皮抽搐,身子也猛地僵硬绷直,肉眼可见,一个又一个指肚大小的血泡,从他皮肤下层层鼓起,爆开,而胸口上的鬼脸也出一阵阵尖锐地哭号,开始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出来似的…… 众人看得毛骨悚然,只有老蝙蝠好整以暇,伸手拿起离人谷弟子刚刚送上来的漩涡茶,凑到嘴边抿了一口,结果被茶水泼了一脸。 老蝙蝠破口大骂,把茶杯砸地上去了。 东篱与红袍感情深厚,看着侏儒受罪,东篱先生眉头深锁,问老蝙蝠:“他这是……” 老蝙蝠一边擦脸一边摇头:“乱用戾蛊,就算天赐蛊身也得被反噬。要救他,也不一定就非得让他疼成这样,不过这矮子偷学蛊术,我看不顺眼,下手自然不会轻!”说着,老蝙蝠顿了顿,又阴瘆瘆地对着宋红袍笑了起来:“矮子,忍住了,别活活疼死!” 宋红袍此刻已经无法忍受剧痛,口中开始嘶哑惨叫,闻言后却还咬着牙还了句:“你放心,老子疼不死!” 梁辛这才知道老蝙蝠是诚心要宋红袍受罪,走上两步正要劝解,老蝙蝠就瞪了过来,叱道:“你想他疼了再死就开口,想他疼了以后活命就闭嘴!” 梁辛赶紧又退回去了。 东篱侧目,斜忒着老蝙蝠,淡淡说道:“你救人的恩我会还,你祸害老宋的仇,我也是要报的。” 老蝙蝠冷晒,根本不搭理他的话茬,仔细收好长针后,随口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打离人谷干啥。” 铜川仙祸公课功败垂成,东篱重伤、红袍散功,更连累了满城无辜,两人与梁辛分别后,就一路向北而去,一直来到极北冰原。 冰原是宣葆炯以前的门宗‘摩罗院’所在地方,此处的环境,对他疗伤多有帮助,不仅如此,宣葆炯还在意外下找到门宗故老清修的一处洞府。洞中先辈早已化身枯骨,但却留下了一件冰蚕蒲团和些本门灵药,所以东篱先生疗伤进境大大加快,差不多两年后便已痊愈。 可等宣葆炯出关后才现,宋红袍快死了…… 严格的说,宋红袍其实没受伤,而是散功变成了废人,功力或许无法恢复,不过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宋红袍万般不甘,趁同伴闭关之际,他又开始鼓捣起随身携带的戾蛊,以求能够恢复战力。 在老蝙蝠眼中,宋红袍当然是个半吊子,可实际上,宋红袍于蛊术的天分绝对不低,在冰原上摆弄戾蛊时谨慎小心地很,一番努力下,战力也极缓慢地开始恢复,本来他已经跨过了最凶险的门槛,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不料就在今年春天时生了一件意外。 有一天,正在运蛊的宋红袍突然觉得胸口剧痛,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记法宝似的,随即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守不住心神,无法控制蛊虫,这才被戾蛊反噬,当场昏厥。 宋红袍苏醒后,戾蛊的反噬已然成型,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重创,再没有一丝力气来挪动身体。 仔细琢磨了好一阵子,宋红袍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为啥会好端端的心口剧痛了:他的游骑命牌碎裂了! 青衣游骑的命牌,都是由主人的精血所铸,游骑死则命牌碎;而反过来,命牌碎裂,主人也会有所感应,心悸胸痛。 说到这里,梁辛的脸都白了。他的游骑命牌,就是宋红袍给的,他拿着这块牌子着实招摇撞骗了一阵,直到在今年春天,在离人谷中决战一群卸甲高手……那一战里,当他从小眼中出来时,迎面正遇到一群卸甲祥瑞,梁辛忙不迭掐手诀从须弥樟中取戾蛊红鳞御敌,可那时候他的手诀马马虎虎,一引之下,不止放出了红鳞,须弥樟之内的腊肉、烧酒、烧鸡馒头连同游骑命牌都一股脑地扔了出来,继而红鳞成阵与祥瑞神通强力碰撞,诸多零碎在巨力交击中尽数化作齑粉…… 宋红袍的游骑命牌,就是那时候被毁掉的;与此同时,远在极北之地的宋红袍也倒足了大霉。 在宋红袍以为,命牌被毁了,那它现在的主人梁辛多半也命丧黄泉…… 宋红袍苦忍反噬剧痛,终于等到宣葆炯伤愈破关,立刻将此事告知。 两个奇人奉梁一二为雄主、为挚友,当初自铜川逃难出来、得知梁辛是梁氏后人时的欣喜溢于言表,他们没想过要继续奉梁辛为主,但却打算日后照顾梁辛、护着他好好过活、为梁一二留下这株香火的心思,是绝不会错的。 东篱狂妄,红袍凶戾,可再得知梁辛的‘死讯’之后,只觉得愧对梁一二,一时间万念俱灰。 宋红袍与命牌心血相连,知道出事的地方是镇百山,而镇百山里唯一的势力,就是位列天门的离人谷。 那时宋红袍伤势加重,已经必死无疑,东篱重义,明白矮子最后的心愿就是拼命,干脆背着已经不能说话的宋红袍一起来离人谷拼命了。 连个故人唯一的娃娃都没能照顾好,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能报仇就最好,报不了仇也实在没脸再活了! 大祭酒不识得他们,动手的东篱是玄冰道法,也算水行道之属,这才在铃声中通知曲青石,敌人是水行功法。 离人谷中高手不少,还有一个长春天是大宗师,就算东篱的修为不弱,也没能掀起太多的风浪,很快就被生擒,凭着东篱的性子,当然不会和他们废话,这两天里始终一言不。 东篱说到这里,老蝙蝠忽然跳了起来,仍是左手锈竹长针、右手黄金断刺,虽然修为尽丧可出手仍又快又稳,在宋红袍身上迅施针,宋红袍身上不停涌起的巨大血泡,很快就平复了下去,那只鬼脸变得干巴巴的,失去了光泽。 忙活了一阵之后,宋红袍全身痛苦尽去,再没力气狞眉瞪眼了,就此沉沉睡去。 老蝙蝠也不解释啥,又从黄金匣子里取出一个药丸,扔给东篱先生:“先让他睡会,等醒来后和烈酒给他服下,然后把他埋入地下三尺,每个六个时辰挖出来晾半个时辰,再埋回去,往复七次之后再来找我。”说完,又冷笑道:“记得留气孔,否则也不用挖出来了!” 宣葆炯接过药丸,略略犹豫了片刻,对老蝙蝠点了点头:“多谢。” 三兄弟相视苦笑,老爹、宣葆炯、宋红袍都不是正常脾气,本来一件欢欢喜喜的好事,非得弄得别别扭扭他们才开心…… 宣、宋两人在梁辛心中地位特殊,在知道他们的经历后,梁辛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当然也少不了那份开心,他们的事情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他也着实松了口气。 此刻,大祭酒已经去应酬顾回头了;小活佛先前应秦孑所托,总算是把巫士和铜头分开来,三个怪物都望着梁辛,显然都有事情要说;火狸鼠、郑小道等人也进入这个小境,神情颇有古怪,估计他们对丝帕的探索怕是有了突破;从黑白无常那里过来的传讯的离人弟子也在眼巴巴的等着…… 铜头是从苦乃山来,梁辛担心家里有什么要紧事,先选了它问道:“前辈怎么来了,山里有事?” 铜头‘力拔头筹’,好像打了个胜仗似的满脸得意:“山里现在没事,以后会有点事,八大天门借了咱们苦乃山的地方布阵,说是要对付邪道妖人……葫芦要我来问问你,你是邪道妖人不?” 众人大是诧异,跟着全都乐了,梁辛点头笑道:“要是八大天门的话,多半是为了对付我来的。” 铜头笑得比谁都开心,大脑袋点个不停:“那成了,天门现在还没啥动静,咱们先心里有个数,有事我再来找你,走了!”说完,铜头伸手一指黑胖子巫士:“我的事说完了,你跟我出来,咱接着打!” 黑胖子转头就要跟他走,柳亦赶忙把他拉住:“铜头的事说过了,您老的事可还没说呢。” 黑胖子瞪眼,操着生硬汉话道:“我没事!” “咳!”柳亦被他给气乐了:“没事您干嘛来了?” 第三零九章 青丝钓魂 黑胖子的确是没什么事,青墨最近都守在师父身边练功,脱不开身,心里又惦记着一群亲友,这才请他出山,来离人谷看看状况。 铜头从西北苦乃山而来,黑胖子从草原出,走到半路刚好遇上,两人也没什么大过节,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又都是暴戾性子,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他们修为相若,斗得也是旗鼓相当,一直打到了离人谷。 梁辛等人哪能放他们出去再打,三兄弟齐上阵,好一通相劝,这才算是不用打架了。 黑胖子巫士见到众人平安,本打算就此告辞,不过听说后面还有女鬼、无常、和尚‘合力’施展移魂之术,巫士修炼的就是阴丧鬼术,对这种法门颇感兴趣,就多留一阵,等看过后再离开。 片刻后黑胖子又想起来一件事,费力无比地用汉话对梁辛道:“大草的事情,还要再等一等。” 梁辛愕然:“什么大草?” “草原话,拓穆,大;颚布苏,草!蛮子汉话,拓穆颚布苏,大草!” 梁辛失笑,这才明白黑胖子口中的‘大草’,指的是天地岁里的拓穆颚布苏。 柳亦也喃喃着笑道:“老头子的汉名叫大草?听着可不怎么威风。” 拓穆的记忆被巫士用‘催眠’的手段封印,手法着实高明,按照大司巫的估计,应该是他师姐娜仁托雅的手段。 而娜仁托雅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就连大司巫也不知道她的下落,由此,要想解开‘大草’的记忆封印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 等到现在,小活佛终于没了耐心,也不打招呼就径自走到梁辛跟前,伸出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草包肚皮,随即‘嘭’地一阵妖风缭绕,他从佛像又变回了妖身本相,同时身边又多出了两个人。憨子自不必说,另一个则是个面皮青黑凸目獠牙的鬼道士。 小活佛受曲青石所托去捉拿鬼道士,果然不负所望,将其生擒活捉。 梁辛一见之下霍然大喜。虽然变了鬼,相貌也随之狰狞恐怖,可眼眉模样还依稀可辨,分明就是乾山之役中钻进枯木井的桑皮老道。 找到了桑皮,便等若找到了枯木井的所在! 鬼道士被放出后,神情异常木讷,仔细打量着周围,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梁辛的脸上,歪起脑袋若有所思,似乎觉得梁辛有些眼熟。 梁辛走上了两步,试探问道:“桑皮,还记得……” 他才刚刚出口,鬼道士的脸色显出一份凄厉与暴躁,口中爆出一声嘶嗥,动作快如闪电,扬起鬼爪子猛抓梁辛胸口,挖心! 鬼道士动作虽快,可这座小境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宗师高手,岂容他这头丧物放肆,叱喝声中人人动手,只有曲青石没扑上去,而是将墨剑一横,稳稳护住了修为最差劲的老蝙蝠师徒。 嘭! 一声闷响,憨子十一咧开大嘴,对着梁辛笑了,在其他人冲上来前,憨子先拔头筹,当然还是老办法,狠狠一掌把鬼道士直接钉入了泥土,髻与地面齐平,不仔细看,都不知道刚下去了个人。 小活佛放开声音,雷霆似的哈哈大笑,对着梁辛挤眉弄眼:“吓到了没?吓坏了没?” 在小活佛捉到鬼道士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桑皮已然煞气入脑、清明泯灭,彻底变成了只知嗜血杀戮的怪物,可妖性顽劣,明知如此也不直接告诉梁辛,非要吓朋友一跳他才心满意足。 梁辛咳了一声,苦笑着摇摇头,对小活佛的胡闹玩笑他不当回事,但是鬼道士现在的状况,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清明不再,抓他回来还有什么用? 在场众人里行家不少,对丧鬼道也多有了解,一般而言丧物可怕、嗜杀,但大多数也都还会保有神智,比如老叔和头七,他们都是鬼,可行动思维和常人也没太多的区别。 不过桑皮却不在此列,他能变鬼不是执念尖锐刺破天道,而是靠着枯木井中的邪气滋养,死后化尸,再由尸变鬼,要是普通人或者低阶修士,醒转过来后就是具懵懂恶尸。 桑皮好歹是六步宗师,初醒后多少还保留了些活人心思,可煞气会渐渐侵蚀元魂,坚持不了多久后,心中最后那一点清明也被戾气彻底熏染,再无神智可言了。 其实严格讲,桑皮不能算鬼,只能算是僵尸、恶魃一类的阴身怪物。 现在的桑皮,不认人、更听不懂人话,甚至就全无思维可言,自然没法再说出什么。对此,就连修炼丧术的黑胖子巫士都没有办法。 鬼道士唯一的价值恐怕也只剩送去小眼中喂浮屠了。 不过浮屠这个大鬼好像不太喜欢吃小鬼。 大伙一筹莫展之际,天嬉笑对长春天道:“长春爷,劳您大驾,把这头丧物弄出来,我想看看。” 桑皮死前是六步中阶,化作鬼道士之后修为又猛窜了一截,天嬉笑就算在小眼中多修炼了二百年,也还是没把握能制住对方。 长春天一笑:“客气啥呀,这事好整!”说话间,伸手将本就昏厥过去的鬼道士揪了出来,随手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加持禁制,牢牢制住了对方。 天嬉笑这才走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稳稳抵住鬼道士的眉心,凝神探索了起来。 这个时候,宋红袍缓缓苏醒了过来,东篱大喜,按照老蝙蝠事先的吩咐,喝着烈酒给他灌下药丸,跟着二话不说,就近挖了个三尺坑,抱起宋红袍就往坑里送。 宋红袍大是纳闷,梗着脖子问道:“不是不用死了么,怎么还要埋?” 东篱先生心情大好,笑道:“就是趁着你还没死,所以才要赶紧埋!” 梁老三打从心眼里觉得高兴,暂时也不去管鬼道士了,跟着宣葆炯一起挖坑填土地忙活着,老蝙蝠则一言不,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时而抬眼打量下宋红袍…… 把宋矮子活埋好,天嬉笑那边也收回了手指,转头望向梁辛,神情里略略带了几分踌躇:“这个鬼道士没救了,倒是按照不老宗的秘法布阵,能把他的阴丧修为夺过来,另外施阵夺力时,阵中弟子会以元神相侵,说不定还能挖掘出些有用的记忆,但是能挖出多少,实在难说的很。” 一旁的曲青石突然笑了,不老宗的这个手段,他早在白头山时就见到过。 “不过,”天嬉笑忽然把话锋一转:“这件事有个麻烦之处,要布阵,我需要找出四种罕见命格……” 说到这里,连梁辛都笑了起来,接口道:“日照雷门、明珠出海、英星入……入哪来着?” 虽然他才说出两种半命格,也足够天嬉笑大吃一惊了,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白头山的事情,并无人和天嬉笑说起过,他不吃惊倒奇怪了。 梁辛三言两语,把白头山的事情略略说过两句,天嬉笑倒也松了口气,笑道:“这样倒好,弦子上次就解释过一次,省得我再罗嗦了。” 曲青石也点头道:“不用再解释了,麻烦你先去一趟西蛮,挑选合用的弟子帮忙布阵,至于那四种命格取血之事,也不用再去另外寻找,苦乃山猴儿谷下就有现成的。” 四种命格凡人罕见,需要到修士中寻找,要在平时这点事不算什么,但正邪之间刚刚打过一场硬仗,整座修真正道此刻风声鹤唳,一个小冲突说不定就会勾起一场天雷撞地火,现在实在不宜再生事端;而邪道弟子都在西蛮之地,想来大部分人都已入定疗伤,要取血必会打断、耽搁他们的恢复。由此天嬉笑才会觉得寻找命格是个麻烦事,没想到全不费力就得以解决。 曲青石还多想了一步,指了指桑皮,继续对天嬉笑道:“至于他的修为,就你和弦子分了吧。” 不料天嬉笑却摇了摇头:“我不要,布阵的时候试试看,尽量都给弦子。” 天嬉笑懂得进退之道,他是败军后的降将,自知地位远远比不上弦子,按照他的邪道中养出的心思,自己修为越高,对弦子的威胁也就越大,要真引来了对方的报复,对方有曲青石、梁辛这群大高手撑腰,自己只剩死路一条,让出修为,实际是让出地位,换个平安罢了;而且这个鬼道士的脑子里,怕是藏了什么重大秘密,天嬉笑不敢问也不想问,宁可置身事外。 曲青石明白他的心思,对天嬉笑点点头:“你很好。” 梁辛听得云里雾里,要不是身边还有事情,他非得问二哥一声:天嬉笑哪好? 天嬉笑并不停留,就此出赶往西蛮之地,去挑选帮手准备布阵之事。可惜银袍子地嚎丧死在了中秋之会,否则就凭金银童子两个人,就能够布下大阵。 鬼道士身上又被曲青石设下了几层禁制,暂时收押于离人谷内。 事情一件一件的处理着,待天嬉笑离开后,小就只剩下火狸鼠和六百和尚的事情了。火狸鼠眉眼精明,笑道:“我这边不着急,最后再说就成。” 梁辛呵呵一笑,也没再多客气什么,由离人谷的弟子引路,匆匆赶往六百和尚所在的小境。 憨子乍见东篱红袍,口中虽然没什么表示,可心里却着实挂念着,就守在宋红袍的‘坟’前,哪都不去,小活佛自然也跟他一起留下来。 至于长春天,他和天嬉笑是一样的想法,除非必要,否则对梁辛等人的事情,尽量少去掺和,随便扯了个借口,留在原地没跟过去。 …… 六百和尚所处的小境,是离人谷中最静谧的所在,不仅如此,在头七到来后,秦孑还特意施法,布下一盏结界,将之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流风难入,更不透阳光,此间只有一片漆黑! 六百和尚居中、黑白无常分列左右,三个人并肩坐成一排,全都双目紧闭,面无表情。 中土人士常年蓄,此刻黑白无常脱帽解簪,任由一头长披散在肩膀上。 女鬼头七静静悬浮于三人头顶七尺处,双臂抱胸。 见到梁辛等人进入小境时,头七略显意外,显然没想到来得不是大祭酒,而是昔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梁磨刀。 梁辛笑得亲切,对着头七认认真真施晚辈礼,他从老叔那边来算辈分。 头七赶忙还礼,女鬼的气质和大祭酒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二者间的气度天差地别,大祭酒说笑随和,可举手投足之间,雍容远大于从容;而头七则多了些温婉贤淑。 这段时间里,头七一直在进行和尚移魂之事,但六百和尚‘生前’修行邪术,元神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挪移的,所以头七几次施术都没能成功,直到梁辛等人入谷时,她才有所突破,随即停下法术,唤人去请大祭酒过来。 略略客气了几句后,头七双手一分就准备施法,这时候黑胖巫士忽然开口:“强用功,伤你阴身!” 头七的确是在强行运功,就算第一次在官道上相处得再怎么融洽,头七也打从心里害怕这群请她来帮忙的大宗师。而秦孑等人越是客气,头七就越不敢怠慢,她生怕惹得这群厉害人物不耐烦,一直都在勉力运功施术。 黑胖子琢磨了片刻,从乾坤袖中摸出了一小团干枯、腌臜的毛,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死人的头。 这团‘头’一出,小境之中陡然卷起阵阵阴风,鬼哭狼嚎隐约可闻! “棺青丝,钓魂用!我帮你!”说着,黑袍巫士大手一扬,那团死人头好像活了一般,层层展开,越长越长。 ‘移魂鬼术’这门本事,是鬼物突破四步修为时得到的本领,几乎可以看做是他们的本能,胖子巫士也修炼鬼道、修为更远头七,可他不会这个法术,无法代为出手。 不过这团‘棺青丝’是丧门法器,胖子巫士能靠它来松动六百和尚的元魂。 梁辛等人来之前,头七几次施术不成,就是因为六百和尚的元魂在体内极为安稳,难以将其移出;现在有黑胖子先用‘棺青丝’将其松动,再由头七来挪移,施法会变得容易许多。 那团死人头已经尽数伸展开来,一共七根青丝,一端连在巫士手中,另一端游弋、蜿蜒,向着六百和尚延伸而去。 黑胖子巫士的神情也紧张起来,双唇轻轻嗡动,低声念唱口诀,目光紧紧盯住了‘棺青丝’的末端,时不时调整手诀……而小境之内的鬼哭哀号之声,也愈浓重! 不大的功夫,‘棺青丝’在游到六百和尚面前一尺处,随着黑胖子一声叱喝‘去!’,青丝蓦地加快度,荡起一片黑色浮光,七根头的末梢尽数扎入和尚七窍。 几乎与此同时,小境内的鬼哭狼嚎也猛地变了调子,从凄惨哀号一下子变成了心满意足地呢喃、咀嚼声。 棺青丝,钓元魂! 女鬼头七知道自己施术的时机已到,自口中陡然出一声尖锐长啸,身体自半空里一转,从先前的正立悬浮,变作头下脚上的倒挂,满头长也由此如披散下来,根根仿若锋锐尖针,竟尽数刺入了六百和尚的顶盖天灵! 转眼里女鬼与和尚一上一下,头顶相抵,女鬼长尽数没入和尚颅内,却不见有鲜血脑浆溢出。 柳亦只觉得全身上下只冒凉气,又是惊愕又是纳闷,低低地嘀咕了句:“这不直接把人扎死了?” 老蝙蝠侧头瞪了他一眼,低声冷笑:“造化神奇,人为万物灵长,身体构造尤为细密,大到四肢五脏、小到指甲毛孔皆有其用,唯独头,看似没什么用处。” 柳亦仔细一琢磨,果然是这个道理,于人体而言,头干脆就是个累赘,如果说保护头颅的话,人的头骨最为坚硬,又何需头‘帮忙’。 移魂鬼术即将成形,老蝙蝠也懒得再仔细解释下去,就简单道:“通魂,头七不是用头扎人,而是以青丝铺路,来接引和尚元魂!” 说话的功夫,女鬼头七又有动作,双手一分,在黑白无常的虚引,庄宋二人的长随之直冲而起,乱七八糟地缠住了头七的双腕,继而,三个人同时筛糠般地颤抖起来。 场面殊为骇人,七根棺青丝,端在巫士手中抖动不休,末端则钻入和尚七窍,青丝抖个不休,带动着和尚的面皮也跳动不休,仿佛在对着大家挤眉弄眼;女鬼身体倒挂,双臂大张,满头长直接扎进了和尚的头顶;而庄宋二人的头,分别缠住了头七的双手……几个人摆出的姿势匪夷所思,人人都以为媒,连成了一个整体。 六百和尚的脸皮上,也显出了些痛苦神情,已经数十年不曾稍动的头颅,开始费力地转动、摇摆,好像想要挣脱什么。 又过了片刻,头七、庄不周、宋恭谨三人同时在颤抖中展开嘴巴,饱吸一口气后,接连开声大吼: “请!”头七声音凄厉。 “请!”庄不周断喝如雷。 “请!”宋恭谨仿若大哭。 请、请、请! 三声怪吼之下,小境之内遽然寂静了下来,再没了一丝一毫的声息…… 头七姿势不变,缓缓睁开了双眼,嘶哑着对梁辛道:“成了,和尚的元魂已经请入庄宋两位先生体内,你又什么要问,便可开口了。” 黑白无常虽是活尸,可修为低微,生怕一人之力承受不住和尚的元魂之力,所以哥俩同时入阵,以求分担压力,而和尚的元魂,也会以头七的身体为桥,在两个无常之间来回游走。 梁辛点点头,暂时顾不上再和女鬼客气什么,正要开口询问,不料就在此刻,黑胖子巫士的额头青筋暴起,大喝示警:“小心,还有一个!” 话音刚落,六百和尚猛地睁开眼睛,口中出一声大笑…… 尤其不对劲的是,六百和尚早在被抓之前,就已经眼瞎耳聋了,但此刻他笑声响亮,眼带异彩,全然是一副健康模样。 随即,黑胖子高声惨叫,张口喷出一蓬鲜 血,身体软倒在地! 《凡人修仙传》的主题曲,很好听。 第三一零章 何家青衣 黑胖子巫士以‘棺青丝’来松动九百元魂,帮助女鬼头七施展移魂之术。(.无弹窗广告)前面一切正常,头七在他的协助下,顺利‘请’出了九百的元魂,将之挪移至活尸体内。 至此,黑胖子已经完成了差事,本应撤回法器,可那七根棺青丝,又在和尚体内现了一个古怪封印。黑胖子本来不是莽撞之辈,但他修为精深,而和尚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地小脚色,巫士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好奇之下,便以青丝探索封印。 不料,那道封印已经脆弱之极,棺青丝才轻轻一碰便就此散碎,而封印之下,竟然是另一只元魂! 一个和尚,体内居然有两只元魂! 不仅如此,这道元魂的力量还强大之极,转眼间变控制了和尚的身体,就在黑胖子出声示警的同时,它已动反击,阴森之力随着七根棺青丝逆袭而至,猛冲黑胖子。 黑胖子是九步中阶,修为何等精深,可在‘和尚’的奇袭之下,竟全无还手之力,只觉得眼前炸起炽烈强光,耳中轰轰巨响,喷了口鲜血、失去了意识,七根青丝也随之崩断! ‘和尚’偷袭了黑胖子后动作不停,身体向后一缩,不动不摇凭空退开数丈,摆脱了女鬼的长,跟着跳起来转身就跑! 一切都生在转瞬之间,‘和尚’迅捷如电,可在场众人不乏绝顶高手,应变极快,梁辛第一个出手,且他的身法在短程之内天下无双,就在‘和尚’跃起之际,他已合身扑到近前,双臂一箍,一把将其扑倒在地。 早在修习天下人间之前,梁辛就在与小天猿的打斗磨练中,将揉摔、拳术和猴子乱抓练成了本能,扑倒对方之后他连想都不用想,臂弯腿盘,动作一气呵成,将之牢牢锁住。 可还不等梁辛松一口气,双臂就是一空,和尚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身形缩小了一半,一骨碌滚出了自己的怀抱,继续向前逃窜。 而此刻曲青石的墨剑已至,黑色光芒一闪,鲜血喷溅之中,‘和尚’长声惨叫,一截小腿被小白脸辣手斩断。 生死攸关,‘和尚’只剩一条腿,却还勉强向前蹦着,一跃数丈! 曲青石身形一晃,毫不费力地追上了‘和尚’,抬手按住了他的头顶,冷笑道:“还要逃……啊!” 再看曲青石手中,哪有什么和尚,只有一截鲜血淋漓地小腿! ‘和尚’变成了被砍下的腿子;那截被砍下的小腿呢? 众人忙不迭又向着地上的断腿望去,果然,小腿变成了‘和尚’,正迅地没入泥土中。墨剑犀利,‘和尚’也躲避不开,可他却在中招后的刹那里,将自己变成了小腿,同时将自己那截残腿幻成了法相,这一道‘移形换化’,施法的度极快,真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的,而且幻化的形质也逼真无比…… ‘和尚’半身没入泥土之中,遁法即将成行,眼看着就要阻拦不及之际,一根黑色的长藤凌空跃出,盘转如蛇,猛地卷住了他的头颅! 长春天出手。 论反应和战力,长春天不及梁辛和曲青石,但他是邪道魁,前半辈子几乎都在刺杀与逃亡中过活,恶战的经验远非两兄弟可比,尤其眼力惊人,在曲青石抓‘和尚’的时候他就觉了不妥,即刻动长藤去抓‘小腿’。 长藤勒住‘和尚’的头颅,力猛拽,只听‘嗖’的一声锐响,‘和尚’好像个萝卜似的,被长藤拔了出来。 可众人还没来得欢呼一声,又尽数瞪大了眼睛……长藤之间,不是‘和尚’,而是一层完完整整的人皮!和尚会缩身、会幻形、还会蜕皮! 不过‘和尚’还是被长藤拖住了片刻,曲青石虽来不及再扑过去,却还有机会施法,他的双手猛地按向地面,开声低吼:“破土,木盘根!” 谕令响起,法术成形,小境的黑色地面顷刻变作深褐,土石尽化木根。‘和尚’要土遁,曲青石就以木破土,将此间变作木行乾坤,‘和尚’的土行遁术自然失效。 但‘和尚’却不曾有丝毫停滞,身形猛沉,眨眼间连嘴巴都已没入‘土’中。 曲青石脸色再变,抬手以墨剑猛刺大地,再度断喝:“伐木、金何在!” ‘和尚’不止会遁土,而且还精通木遁之法,曲青石将地面由土化木拦不住他,便再以金尊破木! 大地颜色再变,如同被铜汁染过一般。 而和尚的逃遁仍毫不受影响。 金行遁! ‘和尚’一身奇术,三个大宗师接踵出手,居然都被他一一避过。 兔起鹘落,连番变化看得旁人眼花缭乱,但这番追逃还没完事,就在和尚的头顶堪堪没入地面的同时,梁辛又至,四肢乱舞之下,方圆数丈内,一切都被时间凝固。 天下人间! 直到此刻,柳亦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捉住了。”说完,又纳闷道:“老三能随时打出天下人间了?” 除非谢甲儿,否则还有谁能逃得过梁辛的魔功。时间之锁桎梏一切,梁辛终于锁住了敌人,继而七片阴沉木耳进入‘天下人间’,上下翻飞铲掘泥土,挖‘和尚’。 ‘和尚’一动不动,身上没有皮肤,血脉肌肉都直接裸露,血淋淋的脸上,仍摆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却浑浊混沌,好像没睡醒似的。 梁辛不敢掉以轻心,挖出‘和尚’之后,又指挥七片木耳前后左右紧紧将其抵住,只要他再想逃遁,立刻就会被大卸八块。 等一切弄妥之后,他才撤掉了天下人间。 时间回复了正常,‘和尚’身上立刻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响,一层肉芽从赤o筋肉中长出,缓缓‘织补’皮肤,那条被砍断的残腿,也开始凝骨生筋…… 梁辛先是被吓了一跳,跟着恍然大悟,九百和尚修炼邪术,身体尤其邪门,被凌迟了几十年都能活得好好的,何况现在这点小伤。 曲青石快步上前,把自己知道的禁制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一个一个往‘和尚’身上去扣。 而‘和尚’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明亮、清透了起来,不等梁辛等人问话,他就自行开口:“曲青石,什么干呢?!绑我可恨!” 他的口音僵硬,汉话说得拗口无比。 曲青石神情一愣,正要加持禁制手僵在了半空……嗓音虽然有所差异,可语气语调却熟悉的很,和尚说话,像极了黑胖子巫士,何况‘和尚’又哪知道他的名字。 梁辛心里也掠过了一丝不祥,急忙回过头去找黑胖子巫士。 胖子巫士不见了。 刚才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三大宗师抓‘和尚’的恶斗上,谁也没注意,本已昏厥倒地的巫士,不知何时悄然溜走。 三兄弟仍不甘心,又仔细盘问了一阵,最终确认,‘和尚’体内的魂魄,就是黑胖子巫士! 所有人全都傻眼了…… 事情的经过很快就被众人理顺: 九百和尚体内有两个元魂,一个是和尚自己的,另一个则是被封印的‘怪魂’; 九百自己的元魂被挪移到了黑白无常体内,而怪魂却在棺青丝的‘帮助’下得以脱身; ‘怪魂’苏醒,因其力大,九百和尚的五听也尽数恢复,随即‘怪魂’通过棺青丝夺下了黑胖子的身体,又把黑胖子的元魂赶入了和尚的身体; 不仅如此,‘怪魂’还有邪门的法术,在短时间里将‘和尚’控为傀儡,逗着小境里的高手演了一场追捕、逃亡的戏码,黑胖子真正的元魂那时候虽在和尚体内,但却被蒙蔽,对外界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怪魂’控制着新身体,趁着混乱的空子,悄无声息地逃走了…… 而这件事真正匪夷所思的地方在于,缩骨、幻形、蜕皮、土木金三行遁术,胖子巫士一样都不会,这些古怪的法术,都是‘怪魂’赋予傀儡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一次连桀骜不驯的老蝙蝠都被搞懵了,过了半晌也摇头苦笑道:“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人人脸色惊疑不定,变成了和尚的黑胖子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他最倒霉,丢了自己的身体不说,还白挨了好几顿打,要不是梁辛等人想着要抓活口,他现在都变成了死人。曲青石立刻招呼上另一座小境中的小活佛,与长春天、跨两、琼环等人催动法术,向着四下里追了出去,虽然明知希望渺茫,可也总得试试。 梁辛和柳亦师徒留在了原地,他们面前还有件要紧事:‘怪魂’逃了,而九百的元魂,还在黑白无常体内。 头七、庄不周、宋红袍三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曾稍动。 梁辛走到他们跟前,原先准备好的开场白现在也全没心情说了,直接问道:“你在哪里?” 庄不周睁开了眼睛,很有些别扭地对着梁辛点点头,张开嘴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出了一阵咳嗽……只有八十岁的老者,在被浓痰糊住气嗓的时候,才会有的咳嗽声,无力、低迷、浑浊。 梁辛略略犹豫了下,没急着去追问复原人头的正题,先问起了刚刚那道怪魂的由来。 ‘庄不周’没理会梁辛,目光慢慢转动,打量着眼前的众人,最终却把目光停留在了随着大家一起来这里看热闹的火狸鼠身上。 火狸鼠被他看得心头冷,忍不住皱眉道:“怎么,有不妥?” ‘庄不周’的目光暗淡,没什么神采:“你是黎家的弟子?” 机关黎是江湖世家,门下弟子的服饰上都有特殊标记,稍有见识之人都能认出他们,倒算不得太奇怪,火狸鼠知道这个和尚的来历,回答毫不客气:“怎么,当年被我家前辈所擒,还念念不忘,想要报仇么?” ‘庄不周’愣了愣,表情变得异常古怪,似乎想笑,却还带了几分无奈与沮丧,没理会火狸鼠的质问,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的本名,唤作何山冲。” 火狸鼠面色迷茫,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向自己报名,寻思了一阵,终于醒悟了过来,神情里颇为诧异:“你是何家的人?山、山字辈,十一代之前的前辈?” 何江湖、黎机关,两大世家同为凡间望族,早在数百年前就结下了深厚交情,彼此守望相助,代代和睦,火狸鼠是黎家要员,对江湖术何家的事情也多有了解,略一盘算就倒出了何家的家谱。 梁辛和柳亦对望了一眼,心下略感诧异,凶名昭著地‘百色妖山吃人庙’的主持,竟会是何家的前辈。 火狸鼠还有些不肯相信,可几句切口盘问下来,就笃定了对方的身份,当即对和何山冲行晚辈大礼,待礼毕后,才恭声道:“姓何的姓黎的,是一家人,可公是公、私是私,老爷爷的案子太大,没得改了,您要是有什么心愿,就全交给我。在公事上,还请您答了梁三爷的话。” 何山冲似乎被他的话勾起了心思,脸上的笑容古怪,口中喃喃自语:“公事…公事?嘿,自从梁大人死后,我早就没有公事在身了。” 他的声音虽低,可梁辛和柳亦的耳力何其精强,都听得清清楚楚! 柳亦立刻追问:“你口中的梁大人是哪个,可是梁一二,梁大人?!” 从现任何家大家长向上再追十一代,三百余年的功夫总是有的…… 何山冲语气里透着几分无所谓,应道:“当然是梁一二大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么说,你也是九龙青衣?” “搬山院,青衣佥事,何山冲。” 能说出‘搬山院’这三个字,事情就错不了了。柳亦心思极快,伸手一抓梁辛,哥俩一起对着‘庄不周’躬身施礼,柳亦大声道:“我家老三,梁辛梁磨刀,便是梁大人之后,阁下曾追随梁大人身边,便也是我们的前辈!” 庄不周的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以他的修为,无法承担外人元魂太长时间,尤其此刻元魂的精神巨震,对他压力更大,何山冲移转进入了宋恭谨体内,这才问道:“当真?” 本来是对‘庄不周’作揖,可现在说话的又变成了宋恭谨,柳亦拉着梁辛一起挪动了两步,显得挺狼狈,不过口中不停,把梁辛的身世迅说了下,其中自然少不了风习习、东篱、红袍和拓穆这些重要人物。 何山冲以前官拜佥事,地位颇高,对东篱等人就算没见过,也有所耳闻,事实就摆在那里无可怀疑,再细看梁辛,果然与梁一二当年有几分相像! 九百和尚体内另藏着一只厉害元魂;泯灭人性的凶手变成了搬山要员、还曾经追随过梁一二搬山逐仙;移魂之术到现在,变成了认亲……所有事情都在意料之外,人人都有种做梦的感觉。 虽然还谈不上推心置腹,但双方的关系也确确实实被拉近了许多,何山冲借黑白无常之口,缓慢说起了事情的过往。 早在三百年前初建九龙司时,何黎两家的精英高手就跟在梁一二身边,何山冲办事稳妥、身手又好,梁一二对其颇为器重、刻意栽培,也算是把他当做了心腹。 和东篱、红袍等人一样,何山冲对梁一二钦佩无比,跟着此人办差,从不用去管‘能不能’、只需要去想‘该不该’,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过瘾。 搬山青衣对付的是修士,不止是打杀、破案那么简单,也常常会办些匪夷所思的差事,就在何山冲晋升佥事不久后,梁一二对他也交待下来一件古怪任务:借身体一用。 梁一二要借他的身体,来封存一道元魂,具体是这个元魂是谁的,梁一二没说,何山冲自然也不敢过问。 梁辛早就眯起了眼睛,刚刚逃走的怪魂,居然是先祖封印在和尚体内的。 柳亦则皱眉追问:“老前辈,您别嫌我嘴碎,我这人一向是有不明白的就要问,搬山院那么多青衣,梁大人为啥只要借您老的身体来封印元魂?” “江湖术中,有一门本事叫做‘眼不见,心不烦’,我精通此道,所以梁大人选了我。”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说穿了就是自封五听! 元魂被封印在何山冲的体内,可这段元魂还是会和他的身体有所关联,世间的山、水、人、情会影响何山冲,也会惹得那只元魂躁动,迟早都冲破封印。 当然,在最初时,何山冲不用自闭五听,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声色犬马、酒色财气地过活,但是随着封印之力的衰减,就需要他将五听一一封闭,以隔绝外界对这只‘怪魂’的影响,等到最后,他的五感全消,那只怪魂也会陷入沉睡。 何山冲精擅‘眼不见心不烦’,可平时施展时,最多封四感他就不会再继续施术了,一旦五感全灭,他就会变成活死人,彻底与外界隔绝,到那时就连他自己也无法重新苏醒过来。 何山冲接下了这桩差事,梁一二将‘怪魂’封印到他体内,跟着又以秘法炼化他的身体。由此,何山冲也得了千年寿命,而他的身体能够迅再生,也和邪术没有半点关系,都是拜梁一二所赐。 何山冲要是死了,封印在他体内的怪魂也会随之消亡。 梁一二为何山冲‘续命’,由此可知他并不是要杀掉这个元魂。在感觉上,梁一二封印怪魂的举动,就好像是将一把快刀浸入煤油、继而悉心封存、仔细保管……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将其取出、去杀人的! 先祖行事,高深莫测,梁辛猛抓头皮,根本就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有最新章节更新及时 第三一一章 妖僧邪术 三百年前,梁一二获谋逆大罪,于如日中天之际突然被问斩,九龙司搬山院也随之撤销。(.好看的小说) 梁一二之死,对九龙司的冲击并不算太大,但搬山院里的几个核心人物,还是要被清除掉的,何山冲身体特殊,尤擅装死,侥幸逃过此劫,从此改姓埋名,隐遁深山。 随着时光消磨,体内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弱,怪魂的挣扎也越来越强烈,它携带的力量异常强大,一旦挣脱出来,何山冲就只有一个下场:身体被怪魂所夺,自己的元魂要么被毁、要么被囚。 本来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到了那个时候,何山冲就应该自封五听,将自己连同怪魂一起,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 但是梁一二已死,当初何山冲接受任务、借出身体时的豪气早已烟消云散,他还想继续逍遥过活,不想就此封闭五感变成一个活死人。 所以,何山冲游走深山,探访古洞,以求能找到一个自救的法子。 修真之事,已在中土流传千万年,深山之中不知留下了多少古时隐修洞府,不过这些地方大都隐秘、凶险,绝非一般人能够找到的,但何山冲有近乎‘不死之身’,历尽艰险、辛苦两百多年,终于从一个邪修洞府中,找到了一项何用的法术。 说到这里,何山冲神情黯淡,叹了口气:“这门邪术,便是我在百色山杀人庙的那番布置了。” 这门邪术练到极致,就能够给自己炼出一个‘身外身’。 何山冲并没仔细解释邪术成形的道理,直接说出结果:“所谓‘身外身’,就是炼化出一个新身体,我的元魂能够在这两具身体之间自由出入,想用哪个都可以。” 梁辛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想法: 何山冲没法驱除体内封印的怪魂,就想用邪术来给自己炼化出一个新的身体,等法术成形,他将自己的元魂引入新身,原来的那副皮囊,干脆就送给了怪魂。说到底,何山冲修炼邪术,所为的只是要给自己寻一条退路罢了。 虽然有了邪术、有了退路,可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了,封印之力越来越弱,何山冲不得以之下,先自封双目,过了一阵,又自封双耳,以求拖住怪魂,同时加紧修炼邪术。 何山冲的身体,遭凌迟都不死,又怎会患上耳目疾病,就算把他的眼珠子扣掉,他闭上眼皮睡一觉,再醒来时眼睛又会复原如初。他落案时的耳目双残,根本就是他自己封闭所致。 但是到最后,何山冲事情还是败了,吃人庙事,黎角破获大案,亲手将其缉拿归案。 九龙司对他处以极刑,何山冲自知再无翻身之日,就此施术,熄灭了自己的五感,变成了活死人,永镇怪魂…… 时隔三百年,兜了一个大圈子,结果还是被九龙司所擒才又完成了当年的誓言,就连何山冲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叹一句天网恢恢,还是该笑一声造化弄人! 何山冲说话的时候,曲青石、长春天等人也都返回了小境,不出所料,‘黑胖子’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众人无功而返。 梁辛简明扼要,把妖僧的事情给二哥大概说了下,讲述时,语气中多少带了些唏嘘。 曲青石的情绪全不为何山冲的经历所动摇,只是凝神思索。 怪魂的来历、梁一二封印它的目的,根本不是能靠聪明、缜密就能破解的,就算想破了头也白搭,曲青石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心思,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梁辛也不打扰他,又回到宋恭谨面前,问道:“你会摸骨还相之术,我有颗干枯人头……” 话没说完,‘庄不周’就苦笑道:“我在这里…..”跟着,他又摇头道:“我不会你说的那门子本事。” 梁辛对何山冲究竟在谁体内不怎么感兴趣,可对他的回答却颇感意外:“你不会?” 要知道,黎角将其擒获的时候,妖僧早已耳聋眼瞎,可他用娃娃尸骨做出来的罗汉像,极为传神,眉眼五官和苦主像了个十足十。 瞎眼和尚,如何能够按照娃娃的相貌来捏罗汉像?自然是靠着摸骨还像,梁辛等人费了不少力气,又劫狱又移魂,所为的就是妖僧的这项本事。 梁辛眉头大皱:“那你吃掉的娃娃,和罗汉的相貌……” 不等他说完,何山冲就答道:“罗汉的相貌,不是我捏的,而是泥胎受了邪术,自己长成娃娃模样的!” 偷娃娃、啖皮肉、埋尸骨入泥胎……邪术之下,泥胎缓缓成形,会变成娃娃模样。 每成形一座‘娃娃罗汉’,妖僧的邪术修为就增加一分,直到五百罗汉成形,邪术修炼也随之大成,第五百另一座罗汉像,就是何山冲的‘身外身’了。 邪术诡异,梁辛听得背脊上直窜凉气。柳亦的心思比老三要坚定得多,紧紧抓住正题继续追问:“如果不吃皮肉,只以枯骨入泥胎、再施以邪术,能不能还原出他的本来面目?” ‘庄不周’神情疑惑,显然从未想到过此事,沉吟一阵之后,才犹豫着回答:“我没试过,不过……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柳亦、梁辛等人皆尽大喜,这一番辛苦,总算没落空! 何山冲又开口道:“施法之事,我尽力而为,你们不用太担心,不过……我还有个请求。事成之后,就、就请留我一命吧。” 他的身体已经归了别人,就算别人都同意,他也回不去了。此刻寄居于黑白无常身上,何山冲虽然也修炼邪术,可邪术淬炼的是‘身外身’,与他元魂并无太多改变,说穿了,他不过是一段游魂罢了,与原先体内封印的‘怪魂’云泥之别。 凭着他的力量,绝无法与本主抗衡,现在是庄宋二人故意让出身体,他才能说话,否则也只能蜷缩在角落中。不仅如此,若头七再施移魂之术,随时都可以把他‘驱除’出去,倒是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 何山冲苦笑了起来:“我已落到这般田地,本来以为苟延残喘也没什么意思,可、可现在又觉得,哪怕不能说不能动,只蜷缩在人家的身体内,借着人家的眼睛看看花草世界,听听你们说话谈笑,原来也是很好的……舍不得魂飞魄散啊!” 身体是黑白无常的,梁辛做不了主,何山冲关心自己的下场,马上就退到一旁,请‘庄不周’回来商议此事。(.) 庄宋二人哪敢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向诸多大宗师仔细询问了一番,特别是精通此道、刚刚变成妖僧的黑胖子巫士,最后再确定了,这段元神没分量、没后果、甚至不施法时都无法于黑白无常沟通、全无力控制身体更不会影响他们什么之后,哥俩马上大方了起来,一个猛拍胸脯一个满脸义气,应承地无比豪迈。 何山冲再出来,知道自己不用魂飞魄散,心中那份惊喜溢于言表。 还不等他道谢,始终在一旁默默沉思的曲青石忽然开口,问道:“你的身外身邪术,鬼能修么?” 话音刚落,梁辛就哎哟一声,抬手照着自己的额头重重一拍,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该死。 身外身,为自己炼化另一个身体,两具身体之间,元魂可以随意穿梭、入主…… 而鬼是什么? 以执念刺破天道,人死魂飞却并不消散,从此变作游魂。鬼就是游魂。 就算他们有了些修为,能以魂魄之力凝化身体,可归根结底,他们的身体是假的,本质上,鬼只是一道魂魄之力。这其间的区别就仿佛,凡人身体是一只匣子,魂魄则是匣内一汪清水;鬼物没有匣子,只能依靠法力凝水成冰,为自己做一只假匣子。 假的匣子,骗得过所有人,但却骗不过小眼! 梁辛终于明白二哥一直在想什么了……老叔。 如果鬼也能修炼何山冲的邪术,为自己做一个真‘匣子’,继而容身其间,虽然不是转生还阳,但或许能骗过小眼禁制,重返人间! 若非曲青石心思缜密,说不定所有人都会漏过这个重大关键。 念及此,梁辛的呼吸都粗重了。 何山冲不敢担保什么,回答得颇为含糊:“这个不得而知,总要试试才能确定。” 曲青石本也没盼着他能直接点头肯定,只要不是马上摇头否定就好,当即又追问了下一个关键处:“吃人肉、以骸骨塑泥胎,必须是娃娃么?” 老叔生性厚道老实,要他吃人炼邪术,怕是难比登天,更何况是娃娃。 若只需要活人,事情还好办,中土‘地大物博’,要找出五百个罪该万死之人全不费力,吃掉他们虽然残忍,但比起他们犯下的罪恶事,也算不了什么,只要能过自己这一关就好。 可要吃的只能是娃娃的话……曲青石问不过自己的良心。 可何山冲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必须是娃娃,七岁之下的娃娃。要趁着他们与生俱来的那点先天灵气、尚未被俗世蒙蔽之前,才能用来施术。” 曲青石眯起双眼;柳亦眸子里精光闪动;梁辛面沉如水,三兄弟心中都有一个想法,可谁也不敢说出来……不止不敢和别人说,更不敢对自己说。 这个时候老蝙蝠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三个小王八蛋,都动了狠辣心思!” 老叔和五百个娃娃,谁轻谁重?梁辛正视这个前所未有的选择时,只觉得心惊肉跳! 老蝙蝠的笑容愈畅快了,伸手挨个点过三兄弟:“以前最多也就觉得自己不算好人,可也不以为自己是坏人,结果没想到,只要给你们个机会,立刻就能变成恶鬼修罗!”说着,他干脆哈哈大笑了起来:“天底下早都没了一个好人,你们干脆也别自己找别扭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梁辛心里别闷得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顺着老蝙蝠的话,摇头道:“您老说得也太……至少、至少老叔是个好人吧!” 老蝙蝠猛的收敛笑容,昏黄的眸子里邪光荡漾,盯住梁辛的眼睛:“风习习是好人?恩,就算他是好人……可他死了,变鬼了。好人,死了!” 说完,老蝙蝠又复爆出一阵响亮大笑。 大笑过后,老蝙蝠不再理会三兄弟,迈步走到何山冲跟前:“你的邪术,先把功法写一份出来,我琢磨琢磨。” 何山冲自然满口答应,柳亦则略带纳闷,问师父:“您老对邪术也有兴趣?” “有个屁兴趣。”老蝙蝠开口便骂:“我是看不惯三个小王八蛋那副假惺惺的愁眉苦脸,这才讨要功法,看看能不能改动下,不用去杀那么多娃娃。” 柳黑子哈的一声大笑,带着两个兄弟一起,忙不迭给老蝙蝠施礼,没口子的道谢。 老蝙蝠也不再乱骂,解释道:“邪术要杀娃娃,为得就是娃娃身上带着的那点先天灵气,要说这先天灵气么,你们手中可有好大的一坨。” 三兄弟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老蝙蝠的意思,柳亦又追问道:“什么好大一坨?多大的一坨?” 老蝙蝠随手比划了个‘很大‘的手势:“差不多三十丈开外,麒麟那么大的一坨!” 三兄弟愕然对望。老蝙蝠指的,竟是他们得自青莲小岛、一直由曲青石收藏、却还没机会炼化的那头半大的麒麟尸体。 麒麟是神兽,生来得天地眷顾,即便是尸体,其中也仍保留了磅礴的先天灵元。而何山冲的‘身外身’邪术,需要幼儿才能修炼,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炼化小娃身上的先天灵元。 老蝙蝠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试着修改邪术,从吃活娃娃变成吃死麒麟,用麒麟尸体来帮老叔造一具身体。 若能成功,好处远不止饶下娃娃那么简单,以麒麟为基来造出的‘身外身’,比起‘五百个娃娃’,又强了何止千万倍! 邪术虽然诡异,可现在梁辛身边有的是大宗师,就算老蝙蝠自己力有未逮,众人合谋之下,要修改这份功法,还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梁辛的心病尽去,心里那份欢喜早都挂在了脸上。 曲青石也一反常态,展颜大笑:“事有可为,大可放手去试试,就算把麒麟尸体糟蹋干净了也没关系,咱们还有一头赑屃,一定要让老叔脱难!” 柳亦先是大点起头,跟着又装模作样摆出了副为难的神情,笑道:“最好还是只用到麒麟,那头赑屃可是葫芦老爷的命根子,为了它还专门配了个大妖看守来着……” 见梁辛开心,小汐也笑着凑趣:“恩,火尾天猿,德艺双馨的神碑,不到万不得已可不敢动!” 大笑声中,事情被迅安排下去,最近这段时间,黑白无常和头七三人无疑要辛苦些,维持着移魂法术,何山冲先写下邪术功法,交由老蝙蝠等人去钻研。 跟着何山冲还要借身施法,去还原梁辛手中的那颗干枯人头。 因为不吃肉、只埋骨,何山冲也说不好泥胎要多久才能还原出人头模样,这些事情急不来,大家只能耐心等待。 黑胖子巫士遭受重创,他现在的遭遇谁都帮不了忙,梁辛万般过意不去,商量着麒麟要是富裕的话,赶回帮着他也做个新身体…… 对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黑胖子’也不怎么在意,其实妖僧的身体也有奇特之处,只不过他一时间还无适应罢了,此刻也不想再多做停留,就此启程返回草原。 六百妖僧的事情,着实算得上是圆满结局,不仅能复原人头,还顺带找到了解救老叔的办法,只是那道怪魂来得太古怪,被它逃了,说不定以后又会惹出什么祸事…… 此间事了,等何山冲原原本本写好功法之后,众人便向小境外撤去,柳亦快走两步,来到梁辛跟前旧事重提:“天下人间,现在说打就能打么?” 梁辛点了点头:“怪魂逃得太快,当时顾不得细想,只求爆执念动魔功擒住他,结果才略略一调动心思,执念便引动了天下人间。” 不等梁辛说完,柳亦和曲青石就满是惊喜的对望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 不料梁辛却又皱了下眉头:“不过……这份执念,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爆执念,其实就是让自己真正激动起来,以前梁辛常用的法子不外是努力去想以前的快乐事、悲伤事,拼命去调动情绪。不过这么做效果一直不怎么样,天下人间也时有时无。 这次梁辛也不例外,不料刚一鼓动情绪,心里立刻升起一股浓浓的杀意,感觉上像极了中秋之战最后时,被损坏的心魔笛子勾起的那份恶性,只不过程度上要逊色不少。 杀意也好、恶性也罢,也都算得上是执念,天下人间得以从容动。可施展魔功之后,梁辛心里的杀意仍浓烈得很,恨不得找群敌人大杀一场才甘心,梁辛当时着实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压住了那股戾气。 老蝙蝠走在前面,听了梁辛的话之后,转回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做了个阴瘆笑容:“骨子里的杀性,在小岛上被勾起来了,想要再把它封起来可不太容易了!你再多用几次天下人间,说不定就会嗜杀成狂了……” 说着,老蝙蝠笑得更阴冷了:“也不错,古时的修真道上,本来就有一条修罗道,修这一道的人,以杀破道,厉害得很,没人不怕他们!” 曲青石眉头微皱,对梁辛道:“如此的话……以后尽量少用天下人间吧。” 柳亦却大摇其头,独手拍着梁辛的肩膀:“没事,该杀就杀,不算啥!” 梁辛咳了一声,摇头苦笑,没再说什么。 等他们扯出这座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小境之后,才现天早都黑了。 此刻顾回头早已离开了离人谷,大祭酒却没回来应酬梁辛等人,只派与她一起接待顾回头的屠苏过来等着大伙。 飞仙真相让大祭酒万念俱灰,梁辛等人都明白她的心思,当然也不会去怪她…… 第三一二章 篡改天地 娃娃屠苏早都等得不耐烦了,见梁辛回来,三蹦两跳地赶过来,说起了白天时与顾回头的会晤。(.无弹窗广告) 这一次,顾回头只是以个人名义来拜访大祭酒的。 除了一番客套之外,顾回头真正想追问的只有主题:神仙相具体是什么来历,他们的目的又何在。三十年后的那场浩劫,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大祭酒推说不知,随口岔开了话题。 顾回头旁敲侧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来,之后又聊了几句正邪之战。几大天门在黑色小岛铩羽而归,不过事情的经过他们都看得明明白白,最可怕的谢甲儿破碎虚空,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邪道之中真正的力量,充其量也不过一个梁辛、一个修罗,接下来的那一仗,正道还是一定要打的。 现在的梁辛,在天门眼中不过是一个‘脓疮’,但是等到浩劫东来时,这枚疮就会变成一颗瘤子,‘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对此大祭酒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笑得让人摸不到头脑。 顾回头也不再多做逗留,躬身一揖转身离去。 秦孑既不送也不留,任由顾回头离去。 顾回头干脆是白来一趟,于正邪双方都没什么意义,也仅仅是个人对梁辛等人表现出了些善意。可他自己的善意,也实在没什么用处。 天门还是要打。 梁辛笑呵呵的,打就打,无所谓! 其他人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过了,梁辛转目望向火狸鼠,略带几分歉意,笑道:“黎大哥久等了,您这趟……” 火狸鼠笑而摇头,并未急着说什么,而是看了看梁辛身边的众人。 梁辛会意,请屠苏引路,他们又来到了一座僻静小境,继而退散众人,只留下两位兄长和老蝙蝠。 另外在火狸鼠身边,还跟了一个离人谷弟子,此人五步修为,为人干练,在谷中也很有些地位,算得上是秦孑的心腹,火狸鼠这一路的事情,都有他来配合。 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曲青石翻起手诀,又加持了一道隔音结界,梁辛才对着火狸鼠点了点头。 火狸鼠换上一副严肃神情,认真禀报他们这一路探索的结果……什么都没现。 不久前,骸骨老兄留下的‘千个圈图’被火狸鼠初步破解,将图中地位特殊的两个朱红圆圈分别对应镇百山与猴儿谷,而其他的黑色墨圈在地图上就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地点。 差不多两个月的功夫里,火狸鼠率领离人谷弟子和精通搜寻的何家精英,对诸多黑圈映衬下的地点仔细搜索,说一句‘掘地三尺’也不为过,但却一无所获。 不过,因为他们的动静颇大,且队伍里仙凡混杂,倒在修真道上惹出了一个‘离人谷有可能现了玲珑玉匣线索’的谣言。 老蝙蝠听得直心烦,什么都没找到还说个屁。 梁辛倒不着急,他和火狸鼠共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不过也知道此人办事牢靠,要真的没有一点现,也不会如此煞有介事。 “不瞒诸位,差不多半个月前,我自己就已经泄气了,这么个找法,似乎有些不对头。怕是咱们在解图上出了问题。” 由此,火狸鼠请同伴继续翻地皮,自己则暂时退出搜索,又开始仔细研究起丝帕。 说着,火狸鼠从怀中珍而重之取出丝帕,看样子想要展开,可帕子要全不打开,足有十余里的方圆,小境空间狭小,无论如何也休想将其彻底铺开。 曲青石会意,笑道:“咱们上去说!”话音落处,催动法术将一群同伴托到半空。继而又扩大青色浮光的面积,其他几人则忙活着,和火狸鼠一起,将帕子尽数铺展开来。 丝帕从中一分,左右两边差异极大: 其中半面尽是空白,只又一枚红色圈圈; 另外半面则要热闹得多,不仅有一枚红色圈圈,另外在红圈四周还有无数黑色的圈圈,密密麻麻,排列毫无规则可言。 火狸鼠叹了口气,伸手分别指向左右两枚红色圈子:“当初咱们把这两个红色地方,当做了大眼、小眼,这才初破此图,结果搜索之下,全不对劲。我又再细看,诸位且看此处。”说着,他将手指一转,指向了一个黑色圈子。 丝帕上的黑色圈子,谁都没有细数过,但粗略一看,怕不有千百之数。所有黑色的圈子都是‘空心’的,唯独其中一枚,是实心的,好像个墨汁疙瘩。 对这个实心疙瘩,大伙也都明白它肯定有什么深意,不可能是骸骨老兄画图时手哆嗦了,只不过它的意义实在难以揣测,而大家在解图时,也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更醒目的红色圈子上。 火狸鼠继续道:“这么多圈子,一共就这‘两红一疙瘩’三个特殊的,既然咱猜到了是天下最重要的灵穴就只有大眼、小眼,干脆一一试过来也就是,充其量,不也就是多付些报酬,请‘挑一坊’按照不同比例,多做几幅中土版图。”说着,火狸鼠望向梁辛,试探问道:“我这么说,梁爷能明白不?” 梁辛早听傻眼了,也不敢点头,含含糊糊地说:“你继续。” 火狸鼠也不再解释什么,径自向下道:“承离人谷仙家的帮忙,挑一坊很快就把几种比例的中土版图都送了过来,其他的都看不出什么稀奇特殊,唯独一幅图……”说到此处,他的眼睛也随之明亮,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这幅图,将黑疙瘩定做了大眼、将距离较近的那只红圈定做小眼,继而按照这个比例制成的。” 说着,火狸鼠回过头,望向了身后那位离人弟子。 离人弟子明白他的意思,翻手从须弥樟中取出一副不知什么质地,但却半透明的巨幅中土版图,铺展开来,重叠于丝帕之上,其中,苦乃山猴儿谷正压中‘黑疙瘩’,而镇百山则扣中了无数黑圈中的那只红色圈圈。 双图累叠,丝帕上的圈圈尽数透映到中土版图上……梁辛还看不出什么新鲜地方,老蝙蝠却在扫了一眼之后,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梁辛不敢怠慢,又凝起眼神仔细关窍,在图上找了半天,他也只找到了三处有些古怪的地方:东海乾描金峰上,印着一只黑色圈圈;大草原深处,大致大司巫黄金帐篷的位置,印着一只黑色圈圈;中土偏西,曲青石曾以一人一剑独挡诸多天门的白头峰,印着一只圈圈…… 梁辛只找到这几个古怪之处,原因很简单:他踏入修真道时间尚短,全不认得各大门宗的所在之地。 这幅图,每一个黑色圈圈,都死死圈住了一家门宗的所在之地…… 中土修宗,从古至今,尽在图中! 不仅五大三粗、九九归一这些现在的名门,还有达旦禅院、槐楼、甚至极北摩罗院这些早已被灭到的门宗。 骸骨老兄是远古时的人物,当然画不出后世修真门宗所在地的分布图,这幅千个圈图,点出的是中土每一处灵元浓郁的所在之处。 修真门宗都会将门宗重地选在灵元浓郁之处,所以才会有了现在的效果,一眼望去,几乎每个黑圈之下,都是或者曾经是一处修真名门。 千个圈图,这才真的得以初破。 虽然还不知道骸骨老兄花这幅图来要做什么,但这张丝帕、特别是画满了圆圈的那一半,标注了中土之内所有的灵山福地。 三兄弟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同时陷入苦思,直到半晌之后,曲青石才第一个回过神来,对着火狸鼠长身一揖:“黎大哥辛苦了,这个突破关系重大!” 火狸鼠说完了正事,此刻已经恢复了常态,摆手笑道:“我也是实在无计可施,这才胡乱相配,纯粹是运气好,才破掉了这副图。更得多谢离人谷诸位仙人。” 离人谷的那位弟子也跟着客气了几句,他和火狸鼠都是精明之辈,关于这幅图他们算是解开了,明白接下来三兄弟之间就要有一番密议和讨论,便不再逗留,告辞而去。 结界之内,就只剩老蝙蝠和三兄弟四个人了。曲青石犹豫了下,又亲自跑去把秦孑请来,大祭酒知道事情的真相,与之有关的事情,都不好去避讳她的。 等秦孑和曲青石返回之际,梁辛等人已经收好了丝帕和版图,跃回到小境之内。 曲青石先将事情的经过简要和秦孑说过,这才望着梁辛,开口问道:“怎么看?” 梁老三早知道二哥会有此一问,立刻应道:“骸骨老兄画出中土灵元积聚之地,他想要干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不重要!”说着,他忽然把话锋一转:“真正重要的是,一个红圈是小眼,黑疙瘩是大眼,那远在丝帕另一半的那只孤零零的红圈子,又是什么?!” 趁着曲青石去请秦孑的功夫,梁辛已经仔细想过这件事,此刻再说起来,嘴巴流利的很,可神情里,却浮现起了一份恐惧,或者说是震骇! 曲青石做了个继续的手势。梁辛却岔开了话题:“镇百山下,小眼为阴,人间一天,其中六年;猴儿谷下,大眼为阳,人间六年,其中一天。不过大眼和小眼比较起来,却有些不对劲。” “小眼自成规则,会吸敛附近的阴身丧物进入其间,而活人则无法入内,除非有骨珠这一类的鬼道宝物;可大眼却能任人出入,并无限制;” “小眼自成空间,看上去并不算大,但却无远弗届,浮屠穷尽无尽岁月吞噬了数不清的生灵,身体就算比不得沧海,至少也大若平湖,却能尽数承于其间;可大眼虽然不小,但也实在没有多大,其中的空间,都是实实在在的,和外面没太多区别;” “小眼的所在……古怪得很,我的意思是,就算有人施法将镇百山全部炸平,再掘地万丈,他也还是无法现小眼;可大眼就在猴儿谷水潭下,别说修士,就是凡人,弄把铲子一路挖下去,就会找到大眼;” …… 梁辛还想继续说下去,曲青石却摇头打断了他,微笑道:“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眼浑然天成,是天地造化!而大眼却……和小眼比起来,猴儿谷内的大眼,实在显得很、很粗糙!”梁辛用力吸了一口气,却还是不能压抑中声音里的颤抖。 “丝帕上两个红圈圈彼此对照、呼应。按理说,乱糟糟的半面的红圈如果是小眼,干干净净那半边的红圈就应该是大眼才对……”梁辛又把话题撤了回来:“可黑疙瘩也是大眼,但是这个大眼和小眼比起来,又显得那么粗陋、全没有天地灵穴浑然天成的味道,倒更像……” 说到这里,梁辛忽然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倒更像是个人为开凿出来的,黑疙瘩、猴儿谷中的那只大眼,是他**的被人硬生生造出来的!” 说着,梁辛有些压抑不住心头的震骇了,手诀一晃,从须弥樟中取出了几只酒瓶,分给身边的同伴,当然也少不了大祭酒秦孑。 曲青石结果酒瓶继续追问:“大眼是被人造出来的?谁造的?为什么?” 梁老三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只觉得一股热辣从胸腹间升起,直冲天灵!闻言后咬牙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骸骨老兄的手笔。他为什么要造出一只大眼?赑屃负碑上的八个字,写得明明白白:天地之间,再无飞仙!” 曲青石也仰头灌了口酒,眯起眼睛道:“你把事情说明白了,别总半句半句的等我追!” “都是我猜的,你们听听靠谱不。”梁辛点点头:“大眼通天、小眼连阴,这两处奇穴是天地乾坤的阴阳两极、是这个世界的两颗定盘星,其中那一枚小眼坐落于中土,另外那座真正的大眼,则远在大海的另一端。” 其他人都缓缓点头,梁辛现在的说法,都是由丝帕上揣度来的。 “大眼小眼,掌管着天地间的灵元流转,而那位骸骨老兄突奇想,在中土另造一座了‘大眼’,便是猴儿谷水潭下的那一处所在,而后,大灵元流转的方向也大受影响,整座天地的灵气格局,都尽数被他篡改了;” “骸骨老兄的动机不得而知,可他的目的却再明白不过,赑屃负碑便是个证明了。他不喜欢别人飞仙,所以才造了出一座‘假大眼’,取代了大海另一端的真大眼,大灵元被篡改,天地格局也随之变化,从那以后,穷尽天地再无飞仙!修士在经历天劫后无法登仙,而是全都跑到了混沌海的另一端,变成了神仙相;” “绝顶修士变成神仙相后,不知为何但他们现了真相,所以才要回到中土,摧毁假的大眼,假灵穴被毁,灵元走向和天地秩序才会恢复正常,他们或许就能再度飞仙,从神仙相变作真的神仙……不过,也只是或许吧,纠正了错误,真正得益的是后代修士,至于他们这些‘被害之人’,却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总得试试;” “神仙相得知真相,他们知道真小眼的所在,但却不知道骸骨老兄造出的假大眼在哪里,不过没关系,他们有办法,所以才有了上一次东渡时,先释放浮屠,再引他堕入小眼,狠狠撞击之下,小眼巨震,同在中土的假大眼也随之呼应,由此他们便找到了猴儿谷;” “神仙相挖掘大眼,所为的就是要找出骸骨老兄法术设置的所在,并将之摧毁,结果功亏一篑,贾添说服了无仙,把那一千多个同伴尽数坑在了其中;” “现在的中土,虽不能说风调雨顺,但也养育了无尽生灵,可这一切,实际是真小眼与假大眼的功劳,若神仙相得逞,毁去假大眼,届时必有一场天崩地裂,万生涂炭。所谓浩劫东来,真正的灾难是他们要毁掉那座假的大眼;” “修士渡劫变成神仙相,不是‘天生’的,他们是被人害了,否则,他们返回中土还有情可原,可毁掉中土却全无道理!” …… 不是梁辛机敏,而是赑屃负碑、大眼中被困的神仙相、上一次九星连线时神仙相的作为、神仙相还要重返中土的目的等诸多事情,早都积聚出太多的疑问,可就是因为缺少关键线索而无法理顺。 真正让梁辛看破真相的是:丝帕上的两枚红圈,其一是真小眼,而与之对应的大眼却是那个黑墨疙瘩……那另外一枚红圈代表什么? 再联想到猴儿谷大眼与真小眼之间的诸多差异,便犹如一声惊雷,陡然照亮漫天阴云:两枚红圈,分别是真小眼和真大眼,而黑疙瘩,是个假大眼。由此所有的事情都有此串联,成线! 其间也还有诸多疑问未解,比如骸骨老兄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这么霸道,不许别人飞仙等等,可这些疑问于大的线索无碍。 说到最后,便只剩下了八个大字: 穷尽天地,再无飞仙。 就凭着八个字,便足以证明,麒麟岛上的那位骸骨老兄,在无尽岁月中,坑害了无尽修士! 说着这里,梁辛忽然升起了一个古怪念头,骸骨老兄硬造了一只大眼,从此改变了天地格局,把渡劫的修士全都变成了神仙相;贾添也通过两位妖僧国师,悄然修改了中土的灵元走向,来滋养他的怪井,所为的则是要对付东渡的神仙相……算起来,他们两个的手段倒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不过,凡事都怕相比。 八大天门为了应付九星连线,研创下相见欢大阵,这种手段和贾添的改小风水、养怪井、化天下高手为傀儡雄兵的设计一比,就变成了娃娃儿戏;而贾添的‘大手笔’,和骸骨老兄一比,又不值一提了! 梁辛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仰头又猛灌下几口烈酒,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搬山搬山,山早他**的被骸骨老兄给搬走了,不过谁也不知道罢了!” 梁辛抖,与‘搬山’无关,更不是因为悲恸难过,只是他真真切切的敬畏!一只蚂蚁看到金龙暴怒、摧毁巨川时才会有的敬畏…… 小境中的几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即便他们在梁辛‘趟趟趟趟’大段说出推断之前,都几乎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可事情的本身,就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了。 太古时,天下两处两穴,一处为小眼,坐落于中土镇百山下;另一处为大眼,坐落于沧海之外的某处。大小眼分掌阴阳,天地灵元在它们的影响下,流转循环,往复不休。那时的修士们断灭凡情、感悟天道,破道时引来天劫,或粉身碎骨,或平地升仙,一些都正常得很。 到后来,骸骨老兄横空出世,施展惊人手段,在中土上另造一座阳极大眼,灵元流向从此被更改,天地格局也随之变化了。从此,修士渡劫之后,尽数变成了神仙相,他们也无法去往仙家之地,而是被尽数送往了混沌之海的另一端。 天劫,实际是一种力量,它能洞穿空间,将人间与仙家境界暂时连通……这是修真道上早就有的共识了。 所以天劫既是对修士的考验,也是接引修士的仙光大路。 猴儿谷中的假大眼,通过修改灵元流向来改变天地格局,最终改变了天劫的力量,‘新的’天劫依旧能够洞穿空间,可是和谢甲儿的天上人间一样,它洞穿的、挪移的,仅仅是大天地下的小空间,所以修士们没能被送到仙界,而是被一股脑扔到了大海的另一端…… 这就好像坐船航行。修士们花钱买了票、船也按时来了,可谁也不会想到,航向已经悄悄被骸骨老兄给篡改了。 反观猴儿谷中的假大眼,远古没有它的时候,中土或许只是贫瘠些,但总也有平原、有沃土,环境不好,但凡人至少能活;而现在中土上尽是福地,也算得上风调雨顺,假的大眼早已变成了中土的灵元根脉,一旦被拔除,灵元必会在一段时间内紊乱暴躁,引得天塌地陷,万生不存! 短短几天的功夫,梁辛等人连续勘破两重真相,不仅知道了神仙相是个什么东西,更明白了神仙相来中土搞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看,神仙相啊,实在是一群倒霉蛋! 那位骸骨老兄,也真格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悄无声息中,不知害了多少顶尖修士,更给中土后世留下了一场灭顶之灾! 第三一三章 掌门谕令 来了离人谷后,一伙人接着一伙人找个不停,直到此刻才算真正清静了下来,梁辛使劲伸了个懒腰,心里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又把先前的诸多事情仔细整理了一遍。先是宋红袍的伤势,他被戾蛊反噬,幸好有老蝙蝠肯出手相救,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对此老蝙蝠极有把握,点头笑道:“放心,矮子死不了!” 第二件是当头大事,还是要靠老蝙蝠和其他几位宗师高手,尽快修改好何山冲给出的邪术功法,用麒麟来为老叔重塑身体,把他老人家救出来。 第三件是挖出鬼道士的记忆,此事也刻不容缓,找不到贾添的怪井,梁辛的心就始终悬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身边的亲人朋友就都会变成傀儡。 第四件事是何山冲借着黑白无常的身体来施展邪术,试着还原人头,此事关系着先祖当年的机密,但并不急在一时。 最后一件事,便是他们‘日馋仙宗’和正道之争了,铜头和顾回头这两处都传回了消息,天门不会罢手,双方势必还要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不过仙宗掌门梁先生全不担心,此刻‘日馋’门下高手个个生龙活虎。 盘算下实力,日馋字号里的好手,有梁辛、曲青石、长春天三个大宗师,其中梁、曲二人的战力,实际已经远九步大成;琼环丫头有玲珑修罗,实力比起大宗师只强不弱;跨两、天嬉笑两人在大眼中前后待了‘一个多月’,从伤势痊愈后算起来足足两百多年的修行,修为大有提高,已经跨过九步中阶,正向着大成境界突飞猛进,实力不可小觑;另外,他们还有个山天娃娃,倒霉孩子小吊…… 如果再算上‘外援’的话,玲珑辗转曲青墨;坐拥三蛮之力的大小活佛;而天门把新的战场摆在了苦乃山,山里十几个妖王尽数有九步中阶之力,而葫芦大王修为更高……念及此,梁辛打从心眼里纳闷,天门高手不知怎么想的,居然选了苦乃山来和自己决战。 有关丝帕的秘议已经结束,长春天、跨两等人也都回到他的身边,小活佛也不愿再陪着憨子看坟,自己跑来找其他人。 众人看梁辛神情凝重,低头盘算着什么,谁都不去打扰,静立于旁边耐心等候,没想到等着等着,梁辛居然傻笑了起来…… 老蝙蝠失笑骂道:“怎么着,琢磨娶媳妇了是么?” 曲青石也咳了一声,传音入密:“后面该做些什么,大伙都等在等你的主意。” 梁辛还有些纳闷,望向曲青石:等我主意? 他不会传音入密,但是曲青石会读唇,他不用出声动动嘴巴就成。 “日馋仙宗掌门,连老爹都是你的手下,当然要等你拿主意!” 这下梁辛正经懵住了,再望向曲青石,对方却不再看他了;他又去看柳亦,大哥也是如此。开帮立派不算啥,梁辛没事的时候还做梦当过皇帝来着……可冷不丁被大伙架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说点啥,呆了半晌,才斯斯艾艾地开口:“三宗合一,咱们成了一家人,总要弄个像样的礼典,既然有了门宗,就不怕让别人知道!这个算是第一件事吧。” 小活佛哈的一声大笑,点头道:“不错,光派请帖,五大三粗九九归一一个都不能落下,倒要看那天,他们是来送礼,还是来捣乱!” 听到‘送礼’二字,梁辛眉飞色舞。 长春天言简意赅:“门宗选址何处?” 梁辛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以前重镇铜川,现在一片废墟。” 长春天愣了下,修天门宗选址,莫不是在灵秀山川之中,哪有选在平原上的道理,不过在略作寻思之后,长春天又点头道:“铜川向西不远是苦乃山,向北略退便是北巫草原,真要打起来会从容的很,好地方!” 在梁辛的心思里,铜川的意义极为特殊,他到了这里才算真正入世。铜川是他一脚踩入修真道的,是他了解先祖搬山、见识修士仙祸的所在,更是他初尝做人滋味、现‘事事有趣’的地方,由此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长春天会错了意,不过他点出的这两点,也算恰到好处,苦乃山和北荒草原,既是奥援,也是撤身的退路。 “不过这件事我想等老叔出来再办……”梁辛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出息了,但是这场热闹,如果缺了老叔,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众人一头,继而也都明白了,自家掌门说的第一件事,基本算是废话了。 长春天倒无所谓:“不妨,既然要建门宗,总还有一番土木劳作,回头我去安排下去。” “往大里盖,越气派约好。”梁辛神情认真,完全是把它当成一件大事来嘱托。 长春天点头:“记下了,宗主放心。” 说过门宗的事情,梁辛的嘴巴也流利得多了:“再就是留在西蛮的弟子们,大都伤得不轻,可把大伙都带来小眼也……” 话还没说完,琼环就吐了吐舌头,笑道:“下面那颗人头要吃人,凶巴巴咯,风习习拼了老命才勉强护住咱们几个,要是再把那几百个娃弄来,非馋死个龟儿,到时莫得说疗伤,先都被他吃咯。” 梁辛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浮屠乍见一伙子人下来时那副惊喜欲绝的样子,跟着现一个都不能吃后的雷霆大怒…… 大伙都笑了,曲青石也笑了几声,跟着手诀一番,从须弥樟中扔出了一大堆花花草草。8.n他刚从麒麟岛回来,采摘了大批灵草,为得就是帮‘日馋’众多门徒疗伤,有了这批宝贝,众人痊愈指日可待。 不过在之前,还要先将其尽数炼化成丹,才能挥效用。 长春天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无法转动了,来自青莲小岛的灵芝仙草,哪一样不是修士眼中的宝贝? 曲青石笑呵呵的说道:“这才花草都要尽快炼化,曲某力有未逮,还要请长春天前辈相助。” 单以对木行道法的造诣而言,长春天比着曲青石也逊色不了多少,炼化丹药的事情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长春天被人‘点名’,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点头应道:“分内事,曲二爷太客气了。” 建门宗、医门徒,两件事说完之后,梁辛的思路也就更清晰了:“下面这件事比较麻烦,第二次九星连线将近,神仙相的探子已经来了几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大队人马就会杀到……我是想,能不能弄几个岗哨类的东西或者法术,只要他们一出混沌之海,咱们就能知晓。[]” 曲青石早就琢磨过此事,当即说道:“以前槐楼中有一门阵法,唤作‘风吹草动’,此阵专做警戒之用,只要一有法术波动,阵法便会向阵主示警,神仙相渡海靠的是天猿织锦,织锦也在法术之列,避不过风‘吹草动’的勘察。” 梁辛满心高兴,点头道:“这就省心了,咱们在洋流与混沌海交汇处布下阵法便好了。” 曲青石可没他那么轻松:“想要布阵,要先找到洋流,再逆流而上去到混沌之海的边缘,海事洋流咱们都一窍不通,还是要靠轱辘岛司无邪帮忙。” 梁辛一乐:“司老九是狗脾气,不过为人也讲义气,找他帮忙问题不大,等此间事了,我和你一起去轱辘岛找他。” “哪有大事小事都劳烦宗主去跑的道理,我自己去找司老九就成,”曲青石笑着回答,随即又接着说道:“另外,在海中布阵,与陆上差异不小……” 对法术事,梁辛一窍不通,直接问道:“就是要把‘风吹草动’的阵法修改一番?” “阵图是一定要修改的,这件事我自己未必做得来,还要仰仗春天前辈。”曲青石对着长春天点点头,后者哈哈一笑,痛快答应。 曲青石又继续道:“‘风吹草动’的覆盖范围,充其量不过数十里,现在咱们人在中土,想要靠它来监视几千里外的深海除了阵图,非得大大的扩充阵基不可。说完,他又加重了语气:“需要很多!” 长春天也算一代枭雄,不管他是真心归附还是虚与委蛇,此刻都不会再自己那点‘家产’上去计较什么,马上说道:“原先我长春天一宗,虽然比不得八大天门,但好歹也有过几百年的经营,还有些家底,回头再找天嬉笑来问问,大家凑一凑。” 跨两也笑道:“也别落下我们,缠头弟子不光管打架的事,凑钱也不算啥子!” 梁辛不置可否,就此结束了‘监视神仙相东渡’的话题,在他脑子里还有另外一件事:“天门正道还要接着和咱们打,既然要打,咱们总要有个态度。何况三宗合一大事已成,总要抖抖威风才像样!” 他的话说得词不达意,可一群邪魔外道全都听懂了,愣住了。 不久前大家商量着如何对付鬼道士,为了四种命格的来源,天嬉笑还颇为踌躇,不愿再刺激正道,在那时梁辛还想着暂时莫惹事。可很快,从铜头、顾回头两处都传来了正道的意思,正邪之间,还要有一场决战。 论前世成败,当初是邪道惨败,现在梁辛的‘门徒’充其量只能算作余孽;论近年恩怨,梁辛在中秋之战几乎被他们打死,可到最后还是请谢甲儿收手,没有对天门赶尽杀绝……既然人家还是要打,凭着梁辛的性子,他自然也就改了主意。 还是那句话,打就打吧,无所谓的…… 琼环立刻喜上眉梢,已经开始算计着,先去打五座天门中的哪一家了;倒是跨两,一反常态地摇头劝道:“要炼药救人,要出海布阵,还有鬼道士、风习习、何山冲……一**事情了,现在和天门打,闹大了麻烦咯!” 柳亦乐了,独手猛拍跨两肩膀:“直到今天,我才总算看出来,你还真是那个谨慎的。” 跨两用怪眼翻他,心里琢磨着柳黑子究竟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柳亦继续道:“天门选了苦乃山来布阵,就得连裤子都输进去,这场好戏,老三哪舍得不看,他才不会让咱们现在就去打天门,不是不敢打,是不舍得到去打!” 梁辛也笑道:“还是大哥了解我的心思,先不去惹天门,咱打其他的门宗。”说着,梁辛的眼角跳了下:“特别是距离东海较近的那些门宗!” 诸多‘日馋’高手早都弄清楚了,中秋之战时的那条墨龙,就是相见欢大阵。自然也能想到入阵弟子来自毗邻东海的诸多门宗。 琼环恨不得现在就隐遁神通出去惹事,很有些不耐烦地追问:“怎么打,听你咯!” 梁辛琢磨了下,才回答:“炸洞府,杀灵兽,毁阵法,抢宝贝!尽量莫杀人就成了,其他的都往绝处做!”说着,梁辛笑了起来:“尤其他们的手上的那些灵石,统统都要抢过来,咱们布风吹草动是为了整座中土,总不能自己掏腰包!” 小活佛在刚才已经听说了中秋之战的始末,他是精怪性子,出去惹祸比谁都来得开心,可嘴里还要的便宜卖乖的说上句:“这些门宗,都是奉天门差遣,说起来也挺有些无辜。” “不管,中秋时他们差点把我吓死,现在我也得把他们吓死!”梁辛回答得咬牙切齿…… 说了这半天,自己人、天门、神仙相,梁辛已经把能想到的事情差不多都提出来了,且都有了初步的安排,其中只差一个贾添,不过此人行迹难寻,想要对付他只能等天嬉笑那边的结果。 梁辛算了算,现在大伙忙的忙,闲的闲,分工着实不均,大部分事情都压在了老蝙蝠、曲青石和长春天身上,前二者还好说,算得上是自己的亲人,不会计较什么,倒是长春天,才一入伙就揽下了一大堆差事。 长春天自己却毫不在乎,笑道:“以前我主掌一宗,大事小事全都要操心,现在这几件事,和那是比起来,轻松得紧了!” 事情有缓有急,倒是大伙的性子都有些压不住了,略作商议,众人以三天为限,把所有事情都放到一边,先跑出去大闹修真道! 小活佛背了两蛮之力,自己一路;曲青石与柳亦一路;跨两兄妹一路,分作三个方向杀出离人谷。长春天是大宗师的心境,对这种事不怎么在意,本打算留下来炼药,没想到曲青石刻意招呼着一起出去打砸抢,想来应该有事情要商量,长春天也不推辞,就跟着曲、柳二人一起去了。 临行之前,梁辛还特意嘱咐了过众人,打得是修士,切不可连累到凡人。 梁辛现在的身份不同,从老蝙蝠到曲青石,人人都不许他亲自出马,大龙头亲自跑去打小门宗,大伙都觉得丢人…… 相比于打砸报仇,梁辛更惦记着老叔,此刻终于将诸多琐事都处理完毕,急忙找大祭酒讨了颗骨头珠子,潜入了小眼。 甫一落足骨海,脚下就荡漾起一片哗啦啦的乱响,老叔、小吊、浮屠和无仙,四个人个个奇形怪状,好像巡海夜叉似的冒了出来。 风习习见梁辛无恙归来,老脸上又是开心又是心疼,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阎王爷保佑’,拉着他的手再也不看松开了。 叔侄两个着实说了一会子话,梁辛眼窝酸,如果按照外面的时间计算,他和老叔差不多每隔三两月就能见上一面,可小眼之内时间扭曲,风习习这份惦念,早已刺破千年! 悲喜唠叨之后,梁辛赶忙把麒麟尸炼化身外身、老叔脱身有望的大喜讯说出来,风习习脸上的金钱斑都随之明亮,口中除了‘阎王爷保佑’,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浮屠见是来得活人又是个熟人,明显有些失望,不过对何山冲的邪术倒也大是惊奇了一番,在他看来此事也大有可为。 有了这个丧物祖宗的肯定,梁辛更觉得信心大振,跟着又把念头一转,对浮屠道:“这个邪术对你有用么?或者帮你也炼化一个身外身?不过你出去了,不能随便吃人……”说着,梁辛帮他安排着食谱:“你去海里吃鱼,有的是,只要小心着别吃蟠螭。” 第一次,浮屠的脸上显出了一份哭笑不得的神情:“风习习是鬼,他没真正的身体,就算修为再怎么高,根子上他也是道元魂,所以能用身外身之术逃出去;我不一样,我是丧物却不是鬼,有身体、而且身魂一体,分不开的。”说着,骨海一荡,哗哗巨响震耳欲聋。 浮屠出不去,梁辛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叹口气。 显然,浮屠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谈,圆滚滚的脑袋摇晃着,说道:“你送下来的那坨肉,古里古怪的。” 说话间,从骨海内飞出了一支手骨,指了指不远处的无仙。 小吊立刻咯咯笑着,也跟着那只手骨一起去指无仙。 娃娃是‘山天大兽’,算起来也是天生地养,由造化、气运而生的异种,与浮屠虽不是同宗,但却是同源,所以这一大一小两个怪物见面之后,就打从心眼里觉得亲近,相处得极好。 浮屠不仅从未动过吃娃娃的念头,看样子如果真有活人可吃,还会分给小吊一条腿…… 无仙仍昏迷不醒,梁辛下来之后只大略看了他两眼,并未太加注意,现在循着浮屠的指点仔细端详,继而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无仙双目紧,眉宇之间饱蕴痛苦与不甘,分明还是在黑色小岛上仓皇逃返时的那副表情。可他这一场昏迷,到现在已经足足三百年了。 不仅表情一如刚刚昏厥时,甚至连他的伤口,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最后一条左腿被木老虎从根上齐齐扭断,断裂的骨茬参差、狰狞,巨大的伤口既没有痊愈也没有溃烂、生疮,只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三百年的沉睡,从神情到伤势,无仙和刚刚昏迷时全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的身体已经拜托了时间的控制,从而陷入了一种绝对静止、绝对沉寂的境地…… 你正在阅读第三一三章掌门谕令,如有错误,请及时联系我们纠正! 返回:搬山推荐您使用qq浏览器有最新章节更新及时 第三一四章 七星七主 梁辛又是惊讶又是纳闷,皱眉望向浮屠:“他这是怎么了?”说着,试探伸手,按住了无仙的胸口,细探他的心跳。初探下还道他已死了,过了一阵才现,无仙的心跳缓慢之极,怕不是要一盏茶的功夫才会跳一下,但每次跳动都异常有力,重若擂鼓,几乎都震动了梁辛的手掌! 浮屠摇了摇头,说得话却没头没脑:“你知道,我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吃点活物……” 梁辛被他搞的莫名其妙,笑道:“什么跟什么,怎么又扯到吃肉是上去了。” 浮屠没理会梁辛的插口,径自向下说道:“我鼻子灵得很,一闻到生肉的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不过……这个无仙的味道,闻起来却让我没了胃口。”说着,浮屠面露无奈,似乎很有些委屈似的:“我一闻,就不想吃他。” 梁辛听得更稀奇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气味有什么特殊?” 骨海中又跳出了一只手骨,对着梁辛竖起了两根手指,小吊也忙不迭跟着手骨一起,对梁辛比划了个‘二’。 浮屠则开口道:“我不想吃的活物,只有两种,一是丧物,毕竟大家都是同宗。”说着,那只手骨指了指风习习。 跟着,手骨一转,又指向了小吊,浮屠继续说道:“第二种,就是小吊娃娃这一类、应天地气运而生的精灵,他们和我算是同源,所以不吃。” 同宗、同源,饕餮天下的浮屠,只有这两样活物不吃。 梁辛大概明白了些浮屠的意思,用下颌一点无仙,问道:“他呢,是哪一种?” “后一种,在他身上,我能嗅到‘天地气运’的味道,”浮屠应道:“而且越来越浓,他刚下来的时候,那股味道很淡,若有若无;到现在快要赶上小吊了。” 梁辛不懂修行的事情,但对无仙的经历却再了解不过,越想心里越是惊疑,沉吟半晌之后,才有些费力的开口了:“照你看,会不会是…无仙要、要破道?第二重天道?” 浮屠却把大脑袋用力一摇:“不知道,反正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样子的!” 说完,浮屠停顿了片刻,圆滚滚的脑袋或沉或浮,游到梁辛身旁,鬼鬼祟祟地开口:“他的状况稀奇古怪,没准真要成仙也说不定。他是你的对头,此刻要叫醒他难于登天,可想杀他易如反掌!要不要现在就……”说话间,小吊和那只手骨一起,挥掌虚砍,做了个杀人的手势。梁辛默然不语,脸上的神情在不停的变化着,不是决绝,而是犹豫……过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 浮屠满脸不屑,把嘴巴一撇:“瞎心眼的厚道,小心害人害己!” 梁辛已经打定了主意,神情又复轻松了起来,呵呵笑道:“不是厚道不厚道的事,他要真能成仙,就一定要让他成仙,说不定会有好大的用处!” 浮屠表情愈轻蔑:“你的意思,还盼着他成仙之后,会帮你做事?你这娃子,莫不是真长了个瞎心眼……”说到一半,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引得骨海乱颤,不知多少骨头棒子四下乱飞。[.超多好看小说] 梁辛也跟着笑道:“不是你想的样子,没打算支使他做什么,是他能成仙这件事,本身就会有大用处!” 浮屠一愣:“啥意思?” 梁辛摇了摇头,回答得颇为含糊:“现在我也说不太好,但愿……”说着一个缩背藏头,险而又险地躲开一挂巨大的脊椎骨,随即又把话题岔开了:“倒是另外有件事我不放心,万一他真的在此破道,就会把天劫引到小眼中来。” 小眼是灵穴禁地,一旦受创就会在中土引地裂山崩,梁辛可不敢让无仙在这里渡劫。 浮屠明白他的意思,浑不在乎道:“放心,就算他真要破道,在天劫之前我也能把他扔出去……”话还没说完,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哇的一声大哭,小吊满脸痛苦,身子僵里原地,哇哇哭号。 大伙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倒霉孩子又遭了什么灾,忙不迭凑过去照看…… 等梁辛从小眼中返回离人谷时,天色已然破晓。小汐没什么事做,就一直守在不远处,静静等他回来。梁辛上来后,两小相视一笑,并肩而行。 在得知无仙的异状后,小汐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略带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杀他?” 不是质问,更不是责怪,不过是就着一个话题随口说下去,小汐的目光平静安逸。 “你觉得,我们对付得了修真正道么?”梁辛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 “要看你的‘对付’,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小汐犹豫了下,才开口应道:“日馋胜在有几位绝顶好手,兵不多,但足够精,算起来日馋如刀;天门则修整了多年,论单打独斗,或许比不得你和曲二爷,可他们的宗师高手数量多,再配以诸多合击战阵,整体的实力雄厚,何况还有正道上数以十万计的普通修士,他们的势力如槌,虽不锋利,但也足够厚重了。见梁辛点头,小汐笑了,毫不张扬却清甜清澈:“真要生死相搏的话,正道未必能摧毁日馋,可日馋也不可能把全天下的修士都杀光……倒是你现在的打算,成算还是极大的,毕竟一场浩劫压在头顶,大家打到一定程度,明白谁也灭不了谁的时候,自然也就会停手了。” 小汐做青衣的时候,从来都不理会韬略事,只管出手杀人,不过她毕竟是石林抚养长大的,看待战局虽不能说见解独到,但形式状况还能分得明白。 八月十五之后,正邪两道算是再度开战,梁辛莫名其妙的成了数千年以来的第三位魔君,现在一想他还觉得有点飘来着……但是不管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心中的念头是不会变的,他想对付第二次浩劫东来。 面对正道围剿,奋起突围是本能,脱身后动反击是本性,不过在这场乱战中,梁辛最根本的目的也不过是:猛挫正道,以战迫和。 按照神仙相表现出来的实力,和上次浩劫东渡的规模,要靠中土修士来挡住他们,实在力有未逮,可要是连修士都不去挡,中土的下场便只剩四个字:万劫不复。[] 在浩劫东来之前,他没想过、也没能力要屠灭正道,而是要和正道结盟。以梁辛的性格,不管这件事能不能成功,他都会尽力去做。 九星连线,浩劫东来。几乎全无胜算的一战,至少还剩下一个梁辛在忙忙碌碌,备战吧! 梁辛转头望向小汐:“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想过,先不论神仙相,或许真有一天,我会和中土修士为敌。” 说着,梁辛加重了语气,继续道:“不是现在的以战迫和,而是真正的生死对立,除非任由他们毁了中土,否则便要杀尽修士;也不是现在这样带领邪道三宗与正道为敌,而是你我、大哥二哥、青墨老叔,只有这几个人,却要对付整座修真道,不论正邪,要杀我们的不光是天门,还有长春天、琼环、跨两,大祭酒……所有所有的修士!” 小汐愣了一下,一抹惊讶从她脸上闪过,可很快也就恢复了正常,将双臂横抱于胸,轻声道:“真要有那一天,也无所谓的,打就打吧,我帮你。” 梁辛笑着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终于咳了一声,‘危言’之下未能‘耸听’,多少有些不甘心:“你怎么不问问为啥?” 小汐哧的一笑:“听你说得吓人,光顾着表决心来着……为啥?我们要和琼环跨两他们,所有修士开战?” “百无一用那伙神仙相,在上次东渡时,也许是因为太过自负,也许是觉得渡劫变成神仙相太丢人,所以并未公布真相,而是直接去寻找大眼。神仙相重返中土,是为了击毁猴儿谷中的假大眼,还天地格局于本来面目。如果成功了,神仙相能不能重新飞仙还不好说,但普通修士却一定能够受益。 或者说,神仙相毁掉假大眼,会让中土天崩地裂,但对普通修士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 “试想,新的神仙相渡海而来,并不急着直捣黄龙,而是传讯天下说出真相,跟着再说上一句:我将击碎假的大眼,还天地秩序于本来面貌,只有如此,你等才有望登仙。在之前,但有敢阻挠者,你等格杀勿论。诛尽逆天狂徒后,便请暂时出海避祸……你猜,修士们是会借着和我们一起对付神仙相,还是倒戈一击?” 三步以上的修士,便都已断灭凡情,飞仙大事在前,中土与他们而言,不见得比别人家的坟头来得更珍贵。 两年前,在铜川时梁辛听课,从东篱先生的口中懂得了第一重‘仙祸’,修仙之人为凡间之祸。 昨天,梁辛从骸骨老兄的丝帕中,悟出了第二重‘仙祸’,神仙相志在拔除假的大眼,可这处灵穴早已和中土气象连成一体。 两重仙祸,前者小,后者大,梁辛本想联小而搏大,可现在看……说不定两重仙祸真的会相容相通,变成一桩改无可改的、抗无可抗的仙灾、仙祸! 梁辛呼出了一口闷气:“无仙要是真能破道,也就证明了他的终极确实存在,在第一重天道之上,还有一层真正道。” 小汐听着听着就跑题了,饶有兴起地问道:“我听旁人提起过,说无仙的终极是活着,真这么玄奇?这两个字就是终极?” 梁辛正色道:“无仙没什么心机,可他对天道的领悟,绝对在中土所有修士之上,就连神仙相中,他也是第二号的人物,这一点错不了的。我听过他讲道,他说的那些东西,乍一听是完美无瑕,细一想漏洞百出,可为什么会这样?想来想去,还是因为我的境界不够罢了,他讲的是盖屋顶的道理,咱们却连地基都没打过,自然也就听得似是而非,却不能因此就说无仙是错的。最关键是……要看无仙能不能真飞仙!” 如果无仙真能在第一层天道的基础上再有突破,对于神仙相而言,意义大到惊天动地。梁辛隐隐嗅到,这其中会有一个对他而言非常有利的重大契机,可这重契机到底是什么,他又该怎么做,现在还都模糊的很。 不过说来说去,最重要的还是,无仙是真的要领悟终极才行。 见梁辛自己还稀里糊涂的,小汐也就不再追问‘契机何在’,而是把话题掉转了过来:“如果无仙没能飞仙,神仙相和天下修士吭沆一气,你怎么办?” 梁辛的眼中忽然闪出了一份凶光:“不熟的那些,能杀多少杀多少,然后带着大伙去麒麟岛避祸。” 小汐眨了眨眼睛,也和梁辛一样,露出了一副要杀人的神气…… 两人低声交谈着,没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留守离人谷的几个同伴栖身的小境。 宋红袍已经被‘翻土’过一次,憨子一动不动守在‘坟前’。东篱静坐在不远处,微笑着对梁辛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火狸鼠、郑小道等人,也都在这座小境中,见梁辛回来,纷纷站了起来。 老蝙蝠正坐在一张大椅中,细细看着何山冲抄录给他的邪道功法,老头子一脸的疲惫,修为全失之后,他的精神比起普通老人也强不了多少,到了离人谷之后又事事费心,熬了这么一段也着实辛苦了。 梁辛看得心疼,但明白老蝙蝠的脾气,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静静侍立在一旁。 老头子根本不去看梁辛一眼,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邪术功法上,口中时时念叨几句,有时还会翻目望天,仔细思索着……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功夫,老蝙蝠才转回头望向了梁辛,同时抖了抖手中记载邪术的纸张:“我大概看了下,咱们先前想的事情,应该能行得通。” 跟着,老蝙蝠又伸手指了指宋红袍的坟:“刚才给矮子翻土的时候,我也亲自看过,性命无碍,大可放心。” 梁辛大喜,忙不迭施礼,老蝙蝠一脸地不耐烦,没兴趣应酬他的道谢,直接把一只手伸到梁辛面前:“把你的北斗星魂给我一只。” 梁辛不明所以,从兜里取出了那叠由星魂栖身的小木耳,递向老蝙蝠手中。后者却把手一摆,并不去接:“不要木耳,是让你把一枚星蛊度进我身体!” 梁辛急忙调动心念,指挥着其中一枚星魂,从木耳中钻入老蝙蝠体内。 老蝙蝠接下星魂,就此闭上双目,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足足过了有两柱香的功夫,他才再度开口:“再来一个!” 梁辛依言照办,又把一枚星魂送了进去。 老蝙蝠却仍不‘知足’,半晌后又要第三枚星魂……如此往复,一直从天亮到下午,老蝙蝠将梁辛的北斗星魂尽数要到了自己体内,跟着又开始入定了。 梁辛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等着。直到傍晚时分,老蝙蝠才总算睁开了眼睛,双手一挥,拂过面前那七片先前存放星魂的木耳,将星魂尽数还了回去。 旁人觉得还无所谓,梁辛却着实吃了一惊! 望星虫这种小东西虽然是畜生,可性子上和西蛮人一样的桀骜不驯,就只听主人命令。就算梁辛这些星魂是‘七星五主’,已经落了下品,可外人想要指挥它们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老蝙蝠却不用自己帮忙,只凭一天功夫的感受、饲养,就命星魂自己还巢,实属罕见了。 老蝙蝠明白他在惊讶什么,把嘴角一抽,勉强算是笑了一下:“一来,你的星魂主人太多,虫性已然不纯;二来,老子是天赐蛊身,天生就是蛊虫的朋友,所以想要支使它们挪动几下,还不算太难。” 说着,老蝙蝠把话锋一转,毫无道理的开始点名:“庄不周、宋恭谨、风习习、小汐。” 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小汐俏立身后,闻言后跨上一步,脆声道:“听凭前辈吩咐!” “一边去!”老蝙蝠对女娃娃也不怎么客气:“我说的这四个人,都是七蛊星魂的主人,没错吧?” 梁辛点了点头,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差我了……” “先不用算你!”老蝙蝠对他一样没好气,径自向下数到:“另外,郑小道是北斗七蛊原来的主人,星魂勉强还能认他。” 郑小道一溜小跑,肃立于老蝙蝠面前。 老蝙蝠根本不看他,又伸手一指宋红袍的‘坟’:“还有个丑鬼矮子,他和星魂没点狗屁关系,但却和我一样,都是天赐蛊身,只要用对了法子,稍加修习,想要控制一枚星魂不难。” 到最后,老蝙蝠又把所有人都重新数过一遍:“黑白无常,小鬼、女娃子、郑小道、宋矮子……”说着,他伸手指向了自己:“再加上老子,刚好七个人,七枚蛊!” 现在梁辛哪还能不明白老蝙蝠的意思。早在几个月前,老蝙蝠就给梁辛讲过提高星阵的法子,可那时没算老叔、宋红袍和老蝙蝠,是以五人入阵,控制七片阴沉木耳来打星阵。 此刻又多出三人,七星控七鳞,再七人控七星,真要将这道阵法演练纯熟,想要打出一道从初一到三十的真月星阵,指日可待。 若梁辛能再以紫薇入阵,只凭这一道大阵之力,天下又有几人能挡?有最新章节更新及时 第三一五章 小打小闹 马罗山,石蹄渊,七字剑宗。 自从一个多月前,七字剑举派上下从东海归来后,掌门岁印上人就有些心绪不宁,他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东海上的那一战,竟没能剿灭妖人,连他们参与的相见欢都没能见效…… 岁印连修行都暂时放下了,每天都要在山门内巡查一遍,看看护山大篆是否运转正常,检查下随时准备去向一线天求援的法术是否妥当。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让岁印提心吊胆,他也粗通命理,早就给自己卜过多少次了,今年他命犯太岁,必有劫难,现在已经进了十月,前面虽然小麻烦不断,但勉强也还还算是平平安安,可现在邪道一鸣惊人,说不定又会掀起什么祸端,他实在不敢疏忽、怠慢。 这一天,他才刚刚巡查完毕,回到自己的修炼之处,还没来及座下,忽然一声震天价般的大响,毫无征兆的冲碎了深山寂静,继而整座大山在嘎拉嘎拉地闷响中剧烈颤抖起来! 岁印老脸变色,翻手一引,二十七柄飞剑震烁而起,护着他的身形冲到洞外。 石蹄渊上流光溢彩,有人强攻山门。 护山大篆已经运转到极限,但是这道能稳稳抗住六步中阶宗师猛攻的大阵,竟在两个呼吸间就被敌人攻破,强光陡然爆裂,大阵散碎无形。 随即岁印只见一条黑色长藤翻卷如风,一柄墨剑煌煌威鸣,所过之处七字剑弟子被杀得溃不成军! 七字剑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神通道法多有精彩之处,门下弟子阵容强盛,乾山道倾覆之后,他们是最有希望接替空位、补足九九归一之数的门宗,可在敌人面前,全没一丝反抗之力。 又是一阵隆隆大响,雄伟大殿在墨剑一击之下,比着豆腐渣也并不结实多少,转眼坍塌化作一片废墟。 岁印气急败坏,可还不等他出手,空中那条黑色长藤一吞一吐,护于他周身的飞剑齐齐爆出一串哀鸣,全都被藤子击碎! 岁印痛吼一声,脸色苍白摔倒在地。 黑藤围在他身边,缓而又缓地旋转一周,跟着长藤一震,不再理会他了,与墨剑一起,四下横扫,把七字剑宗用几百年功夫经营起的神殿庭阁尽数拆了个干干净净! 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石蹄渊内一片废墟,可怕的巨响停歇下来,烟尘散去,敌人终于露出身形:三个人,一个消瘦冷峻,神情仄仄,看上去就是个性子阴戾的小白脸;一个粗黑肥壮,嬉皮笑脸,只有一只独手;另一个人过中年,看上去毫不起眼,长着一双平直浓重的横眉。 七字剑的门宗被毁,弟子们却没什么伤亡,大都是被击碎法宝受伤倒地,看得出敌人手下留情了。 小白脸的目光扫过众人,开口:“掌门是哪个?” 岁印硬着头皮正想应声,可还不等他出声,小白脸便又说道:“哪一个都无所谓,一盏茶内,把你家的灵石都拿出来,否则鸡犬不留。” 黑胖子从一旁笑道:“灵石的元力波动,瞒不过我们的,为保命,千万别财迷。”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七字剑的百年积蓄全部交到了三人手上,小白脸仍是面无表情,翻手一引飞剑,在石崖上留下八个大字,跟着一道青光掠起,裹住三人转眼消失不见。(.) 岁印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眺目望向石崖上的留字: 日馋仙宗,修界为尊! 等了一阵,七字剑弟子基本能确定,三个煞星不会再回来了,惊魂稍定之下,开始低声议论,这个‘日馋仙宗’,究竟是什么门派…… 但谁也没想到,议论声才刚刚响起,突然一蓬佛光笼罩天地,一尊巨大的佛像从天而降,轰得一声,溅起无边尘嚣! 神佛落地后,一眼就看到了石崖的留字,打雷般地大吼一声:“我佛,来晚一步!”,断喝之下,满脸懊恼,抬手一掌把身旁一块巨石拍成了齑粉。 岁印身为一宗之长,自然也生了一副玲珑心窍,眼看大佛周身霞光氤氲,一派祥和正气,再听他大吼懊悔,心里恍然大悟,这位佛爷怕是天门中的高手,专程来追捕那三个妖人来的…… 五大三粗中没有佛宗,不过天门的势力,又岂是普通门宗能猜度的。 岁印费力地站起身,神情恭敬,一路小跑到大佛跟前:“七字剑岁印拜见前辈,片刻前妖人突袭敝宗,只恨晚辈道行浅薄,虽奋力迎击却……” 还不等他把开场白说完,佛像就一摆手:“少废话,灵石还有剩么,拿出来!” 岁印目瞪口呆...... 七字剑弟子不顾重伤,于废墟瓦砾中翻个不休,诸多神殿洞府之下,也会埋些灵石,用以支持些照明、通风之类的小法术。 七字剑的家底彻底被掏了个干净,就这佛像走的时候还是骂骂咧咧的,飞身半空时他又想起一件事,手印盘转,向着留字石崖摇摇一扣,于先前那八个字旁边,又留下了八个字: 大小活佛,慈悲为怀! 佛爷只翻垃圾堆,不杀人,的确够慈悲了。 岁印脸色灰败,全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可不管怎么说,人都还活着,人在门宗就还在,他这个掌门还要站出来收拢残局。 就在他刚刚开口,还没来及出声的时候,天空突然变作赤红颜色,一朵绵延数十里的血色积云漂浮而至,空气之中血腥弥漫,薰人欲呕! 由此,岁印上人本想传下去的谕令变成了一声低低的哀叹:还有完没完了…… 血云中并没有妖人杀出来,只是传出了个清脆的女娃声音:“格老子,来得晚咯!” 另一个声音干瘪却洪亮,听起来好像一只成精的鸭子在大叫:“走咯走咯,下一家!” “走你妹,曲娃和尚娃都留字咯!”说着,一道道血光闪烁,射向石壁。 片刻后血云随风掠去,石崖上又多出了八个大字: 跨两琼环,到此一游! 日馋仙宗六大高手,分作三个方向没错,可中土上的福地洞天分布得并不平均,曲青石扫荡的这个方向上,门宗数量远远多过两外两路,琼环也好,小活佛也罢,都是少打一家就好像吃了多大亏的性子,在扫荡一天之后,不约而同转向,杀进了曲青石的‘地盘’。 像七字剑这样被三路妖人连续‘光顾’的,也实属罕见,算起来,还是岁印命不好。 青芒、佛光、血云,在天空急掠如电,每一停顿,长则半个时辰、短则一炷香,其后必有一处修真门宗遭难! 一线天的法坛重地,也同东海附近的修真正道一样,早都乱作了一团,飞剑传书、木铃传音、灵鹤传谕……修真道不能直接联络五道三俗,各门各派都把求援讯息送到一线天,最近这十几个时辰里,几乎就没停歇过。(.好看的小说) 天字执事木剑老道神情淡漠,背负双手眺望远方。 和他一贯交好的笑川却有些耐不住了,略略犹豫之后,低声问道:“师兄,要不要再、再向师门呈禀下状况?” 早在动乱初起的时候,一线天诸位长老就向天门上报了情况,不过各家的回复都一样:不可妄动,静观其变。 木剑一笑,回过头问道:“到现在,有多少家被妖人袭扰?” “二十一家门宗,其中还有一座九九归一。” 木剑笑得更轻松了:“才二十一家……”话未说完,远处有一头灵鹤振翅而至。 笑川叹了口气:“二十二家了。” “中秋那一战的情形,你也听门中长辈提过了吧。”木剑仍是好整以暇,根本都不去看一眼那头鹤子,径自向下说道:“从海上归来之后,几座天门都在筹备着一场大战,届时一举杀灭邪魔,至于这之前,妖人有什么小打小闹,就由得他们猖狂去吧。” 笑川还有些不甘心:“这还是小打小闹?” 不等他说完,木剑忽然露出了一丝苦笑:“小打小闹……话只是这么说,不用问,这次邪道上出手的,必是那几个绝顶高手,普通长老去了根本没用,真要是几位掌门和那些闭关的宿老下山,妖人又会闻风而逃,我们反倒落了个被动,不如静观其变。 木剑顿了顿,又继续道:“何况,真要是诸位掌门堵住了妖人,万一要也没用呢?” 木剑是一字天的主事,修为虽然不算什么,但地位不低,他对中秋之战的了解,远比笑川更详细。 笑川还有些不明白,皱眉道:“怎么可能没用?” 木剑苦笑更浓:“还真有可能没用!” 三天已过…… 出去捣乱的六个‘日馋’栋梁先后返回离人谷,个个都兴高采烈,这一趟他们算是过足了瘾,就连性子稳重的长春天也不例外,呵呵直笑:“躲藏得太久,偶尔出去打一打,顺气得很!”。 柳、曲和长春天三人刚进离人谷,迎面正碰到小汐,平日里纤尘不染的白衣少女,此刻却异常狼狈,长散乱,白裙蒙尘,小脸上也仅是污泥。 一见之下,柳亦就大吃了一惊,愕然问道:“你挨打了?谁、谁敢在这打你?” 小汐假装没听见,身子一弓,只用右腿左臂支持身体,歪歪斜斜的跑走了,没跑两步就失去了平衡,一跤摔在了地上,随后又跳起来接着跑。 片刻之后,郑小道也一摸一样地跑过柳亦眼前…… 曲青石咦了一声,对着柳亦笑道:“他们这是在练习老三的身法呢。” 不久之后,梁辛就迎了上来,先说了说小眼内无仙的异状,随即又提起了老蝙蝠对北斗星阵的指点。 因为宋红袍归来、风习习脱困有望,而老蝙蝠自己也没了修为,再加上以前就提到过的黑白无常、小汐和郑小道,老蝙蝠干脆算计出了一个七人扮七星的北斗大阵。 七个人各指挥一枚星魂,列阵之下,每人只需打出三十个星位,就能凑成一道真月大阵。 入阵的七个人,或是天赐蛊身,或是星魂认可的主人。而老蝙蝠是西蛮蛊的正宗传人,现下没有了修为,但炼蛊的本事还在,假以时日以秘术炼化,他们对星魂的控制还能再提升一大截。 北斗星阵的复杂之处,在于‘变化’二字,不仅每一颗星魂要移转换位,而且整座星阵还要追随‘帝星紫薇’迅移动,这就要求入阵者之间必须默契无间、心意相通。 阵中的众人,满打满算彼此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两年…… 但是老蝙蝠以前就说过,入阵者彼此无法心意相通不要紧,因为七蛊星魂之间与生俱来就带有一份默契,这份默契与旁人无关,可在结阵之后却能为人所用。换而言之,七个人能够通过星魂、就阵位变化这件事心意相通。 柳亦以前听过这番道理,梁辛略一解释他就明白了,神情颇为欢喜,笑道:“这一来便没有麻烦了,等老叔他们主仆三人脱身,就能张罗着炼化星阵了。” 不料梁辛却摇了摇头:“也不是那么容易。” 和上一次于凶岛归来时指点‘五人成阵’不同,这次老蝙蝠的八人列阵,把他自己也‘搭进去’,所以这一次,老蝙蝠想得更加周到,不仅如何才能让星阵成形,就连对敌时的情形,他都仔细寻思过,由此也现了一个破绽。 在之前,五人也好,八人也罢,除了梁辛自己就是帝星、无法替代之外,老蝙蝠想得都是以阴沉木耳去打阵:由七个人去指挥七枚星魂、再由星魂控制木耳,围在梁辛身旁一起去杀敌。 可这样一来,阵法的罩门,也变成了八个人。梁辛带着木耳一起出去杀敌了,后面的七个人却全不设防,除了老叔之外,其他的除了凡人就是废人,根本挡不住人家的攻击。 而老叔的性子老实木讷,要他保护众人,同时还要凝神确保星位准确,他老人家的心思还真转不了这么快。 对此,老蝙蝠想不出太好的法子,唯一的办法也仅仅是:舍弃阴沉木耳,七子携带星魂,以肉身入阵:以前梁辛是带着七片阴沉木耳行前冲,以后是带着七个活人向前冲……所不同的是,以前的七片木耳,要依靠他的指挥才能列阵;以后的七个活人,全不用他来操心,会随着他的身位自行变化,凝化北斗之力。 说到这里,柳亦恍然大悟:“难怪师父要学你的身法!” 不只老蝙蝠,而是所有入阵之人都要修炼这门身法。 精通此道,才能跟上梁辛度,否则紫薇在前面嗖嗖乱跑,北斗从后面咬牙猛追…… 此外,星位变化要求转瞬挪移,除了天下人间的身法,怕是也没有其他法子能达到成阵的度要求。 入阵者个个都没有道心,而人人都能调用调用星魂的力量,完全能够达到修习身法的条件。 而且以人入阵,也不是说就把木耳收起来,从此再也用不到了。要知道老蝙蝠现在提出的办法,算得上是最高的标准,成功之后,再退回来一人控制一片木耳来结阵,几乎毫不费力。到了打斗时,完全可以根据敌人的情况来选择打法。 现在入阵的七个人里,只有小汐和郑小道闲着没事,两个人也不肯多等,各自找梁辛要了一枚星魂,开始修炼身法了。 曲青石听得认真,插口问道:“时间呢?修炼身法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梁辛向着小眼的方向一指:“肯定要下去练习的。” 曲青石眯了下眼睛:“那黑白无常怎么办?” 庄宋两位掌柜是活尸,下到小眼里就出不来,按照老蝙蝠的算计,只能给他们兄弟也炼化出一个‘身外身’,就是不知道手上的这头麒麟够不够用。 曲青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长春天一直没开口,等他们都说完后,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风习习也列入星阵?” 老叔在小眼中被浮屠炼化了千年,要是再得了麒麟身外身,怕不会成为中土第一高手?这样的战力只用来控制一枚星魂入阵,未免也有些太浪费了;反观星阵,当初商议的五人成阵尚有可为,何况现在又多出了两个用蛊的行家,就算没有老叔,真月大阵也照样能打得出来。 不用梁辛开口,柳亦就笑着回答:“你是不清楚老叔的为人,他是天下第一号的老实人,一辈子胆小怕事,从不敢出手伤人。倒是跟在星阵中,从打人变成给老三帮忙……” 曲青石也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这是其一,另外么,就老叔的性子,要他出手杀人,也只有一种情况……” 长春天若有所悟,伸手抹了抹自己的一字眉:“梁辛危在旦夕?” 柳亦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星阵被破掉的时候,老三自然危在旦夕!敌人能破掉星阵,手段肯定高明得很,可就算他真是神仙,也想不到咱家阵中不仅有了个天下人间,另外还藏着个天下第一!” 说着,几个人相顾而笑。待收敛了笑容之后,曲青石又对梁辛淡淡说道:“老爹的情分,你要心里有数。” 老蝙蝠对梁辛的情分,的确大得很了,不止是帮他设计星阵打法。 众人修炼身法、星阵,梁辛的七蛊星魂要分给其他人,别说以后,现在梁辛的星魂就已经不在身上了,其中两枚交给了郑小道和小汐,另外的都由在老蝙蝠那里。 至少在新的星阵未成形之前,梁辛自己就只剩天下人间了,再看老蝙蝠把自己的四成修为化作奎木狼送给梁辛,这其中的苦心也就不言而喻。 柳亦略显郁闷,呼了口闷气道:“师父对老三,比对我可强多了……凭啥?” 也许是性子相近,曲青石对这件事看得倒比其他人更透彻,笑着答道:“也不是老爹就对梁辛青睐有加,事情得连起来看。中秋时他传奎木狼给老三是为了保命。事后,凭着他老人家的性子,送个晚辈的东西绝不肯再要回来。再之后老爹又设计出北斗的新打法,七人分走星魂之后,那份奎木狼,却又显得更加珍贵了……” 说着,曲青石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道:“此事和老爹的性情有关,未必就是他为了老三心甘情愿披肝沥胆,不过老三也实实在在得了大实惠,不管怎么说,这个情分都重得很。 第三一六章 破绽 星魂的事情有老蝙蝠做主;无仙那边有浮屠看着,旁人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三兄弟和长春天一边说话,一边返回到日馋高手栖身的小境。(.好看的小说)和跨两、小活佛等人见面之下,第一件事自然是亮出自己抢来的灵石,大家比一比谁的收获最多。 出乎意料的是,抢到宝贝最多的,居然是实力最弱的跨两兄妹,究其原因,主要还是琼环经验丰富……盘点之下,这一趟扫荡的收获着实算得上丰厚,足以支持‘风吹草动’了。 曲青石和众人说笑了几句,就此岔开话题,望向梁辛:“这几天里,除了扫荡那些小门宗,我和长春天前辈也聊了一件事情。” 三天前二哥叫上长春天同路而行,梁辛就明白他们有事要谈,此刻听曲青石提及,立刻提起了精神。 曲青石并未直接去说正题,而是反问梁辛:“贾添为什么要统一邪道三宗?” 这件事梁辛早就想明白了,笑着回答:“因为他财迷!” 九星连线之势将成,五大三粗虽然不能确定究竟有没有浩劫、究竟是是什么样的浩劫,但是不敢怠慢,秣兵厉马准备迎抗大难,不过在此之前,天门还有一件大事要做:欲攘外,先安内,屠灭缠头不老长春天。 贾添应付浩劫的办法是傀儡大阵,每一个修士在他眼中都是‘宝贝疙瘩’,邪道这股力量不容小觑,他自然舍不得放弃。 中秋之会不老在讲‘龙头韬略’时,也曾多次提到,要保住修真道三十年的平安,想来贾添已经为他们找好了藏身之地,若老不死夺魁,便要带着大家去匿藏起来了。 贾添的目的简单而直接,统一邪道就是为了行动方便,他要护着邪道上的这群高手,把他们藏好,不让正邪直接有机会火拼,直到他动邪术的那天。 天下所有的修士、强者,都是他的傀儡兵,自行残杀这种事,贾添要管。 梁辛大概解释了几句,把事情说明白。 “还不错。”曲青石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赞了老三一句,跟着又说道:“当初得知中秋之会是贾添主使的时候,咱们有过一个疑惑:他为什么不找三宗里势力最大的长春天合作,而是找上了老不死。” 至于缠头宗,老蝙蝠特立独行、桀骜不驯,贾添再傻也不会去找缠头老爹合作。 “不是说贾添早在百多年前就和老不死相识了么,做生不如做熟……”说着半截,梁辛也觉得不对劲了。 贾添和老不死相识在先是没错,可贾添是什么样的人,做事只看得失成败,又哪会去顾着交情,何况他们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 梁辛一度还道这个疑惑已经解开了,没想到稍一推敲,就现问题还在,当下苦笑着摇了摇头:“前阵还真没太在意此事。” 曲青石则不然,在中秋之夜他和长春天‘论而不战’,谈及木举人和他天梯的法术,他便悟出了些门道,不过后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始终没机会去仔细琢磨,直到这次借着扫荡三天的机会,才拉上长春天一起印证了此事。 “算起来,木举人因材施教,点天梯木化作青木神将这门法术,是傀儡邪术的一个小小破绽!”曲青石知道梁辛不懂法术,也就没再如往常那样由他去猜,径直给出了答案。 贾添的傀儡邪术,最厉害的地方莫过于草木妖元夺舍修士,当初位列十三蛮中的牧童儿,在奎木狼的帮助之下,尚且抵挡不住妖元夺舍。何况槐楼被妖元袭击,是几百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贾添还未曾经营邪井,到现在,他的傀儡之术怕是更加圆满了。 不过,妖元夺舍只针对修士、强者,不会去夺舍树木,一棵再怎么健壮的大树,也无法阻止敌人行军,贾添才不会去白费这个力气。 离人谷的篷滂就不曾被草木妖元夺舍夺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反观长春天门下的天梯木,被点化成青木神将之后,虽然有了神志、能够作战,但本质上还是树木,妖元不会去擒下它。 曲青石已经尽量说得肤浅了,梁辛还是听得云里雾里满脸迷惘,倒是一旁的跨两听得挺入神,皱眉道:“草木妖元不扑青木神将,只扑修士......可神将和长春天门徒心意相通,主人被草木妖元擒下,变成了傀儡,神将就变成了傀儡的傀儡,这算啥子破绽么,分明是买一送一咯!” 中秋夜‘论而不战’时长春天说得明白,青木神将的魂魄,实际是主人送入天梯之中的一部分元神。 之后再经木举人点化后,神将才会完全听奉主人的号令。 所以说,青木神将干脆就是主人的提线木偶,主人变成了傀儡,还能指望木偶做什么? 长春天摇着头接下了话题,对跨两解释道:“青木神将的情形特殊,他们不是法宝,一旦神将战死,他的魂魄也不会就此消散,而是还于主人体内。” 跨两略略琢磨了片刻,明白了……这是个破绽,但只是个‘小小’的破绽。 试想,长春天身中贾添邪术,变成个只懂听命的傀儡,这个时候若梁辛等人杀了他的青木神将,那神将中的元神就会回到主人体内。 这一段元神没有被‘污染’过,一旦回到体内,长春天就能恢复些正常神智,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段元神还是会被草木妖元擒下、镇压,长春天也会再度变成傀儡。 先变成傀儡,再清醒片刻,最后又变成傀儡……这‘清醒的片刻’,就是那个小小破绽了。 跨两态度也没什么变化,摇头撇嘴:“清醒一会,又有个啥子用处。” 曲青石摇头一笑:“只要能够射一箭的功夫,便足够了!” 只清醒片刻,的确没什么用处,但如果慈悲弓在手呢?借着清醒的一瞬引弓而射! 有关贾添的邪术,大家所知的也仅仅是邪元夺舍,对其他的全都一无所知:不知道邪术覆盖的范围有多大,是否会连着大海一起笼罩其中?如果海外都无法避难,大家就只能躲进小眼了,且不说眉骨珠子何其珍贵,就凭着浮屠的性子,万一忍不住偷吃两口,就谁也受不了; 不知道邪术动时持续的时间会有多长。[]妖元夺舍不是一蹴而就,至少从牧童儿的经历来看,修为高深元神稳固之人,都能抵挡上一阵,手中如果有慈悲弓,大可在此时挽弓……不过,要是邪术要是持续几个时辰呢?邪元浩荡,横扫天地,弯弓一箭杀死了侵入身体的妖元,可侵袭未止,还会有新的邪元不断杀进来。 那几个时辰里只有抱住神弓不撒手,一遇侵袭就引弓,才有望撑过去,弓不能离手,由此,一把弓救不下几个人。 一旦夺舍完成,神弓也就没了用处,傀儡只听贾添之命,当然不能指望贾添去命令傀儡舞弄慈悲弓。 倒是青木神将这个小小的破绽,能在邪术动完毕、妖元夺舍之后再加以利用,虽然谈不上扭转大局,但至少能救回些同伴…… 在安排三宗合一之前,贾添早都窥探过三宗的魁、并改容易貌,对三宗高手一一出手试探。 长春天是以‘感受木叶生息’的名义,要门下弟子修炼天梯的,这在木行道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而大红轿子中的木举人,自从修行以来就从未在修真道上露过面,是长春天最核心的机密。是以贾添也没现什么,否则以他的手段,岂容木举人活下来。 但贾添毕竟是渡劫、破道的绝顶人物,眼力自有独到之处,他试探不出长春天究竟哪里不对劲,但却能察觉到此人的确对自己有威胁。 贾添自然不会和一个对自己可能有威胁的人合作,不过他也没立刻杀掉长春天。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贾添那份‘财迷’的性子,在三宗合一之前,长春天若死,门下的势力也会立刻被正道剿灭,贾添实在舍不得那千多个厉害修士。 在他的算计里,长春天是要死在中秋之会上的…… 事情大概弄明白了,梁辛望向长春天,后者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开口就应道:“放心,我这就开始准备,帮我们的人炼化天梯。也不一定都得是木行出身,只要修为到了四步都能炼化,不过修成的神将战力逊色些。” 到现在神将的战力已经不重要了,甚至可以说,它们越弱、越容易杀就越好,神将真正的用处不是能打,而是保住日馋弟子们的一份元神。 梁辛追问:“时间呢?” 长春天盘算了片刻,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最快也要一年的功夫,前提是西蛮的儿郎伤愈,而且我还要向曲二爷求几样珍贵的草木,加以炼化后辅助弟子们,才能达到这个度。” 一年的时间着实不算短暂,但是比着梁辛的预想已经要好得多了。 梁辛点了点头,对长春天诚恳道:“前辈辛苦了。”后者闻言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琼环是大砍大杀的性子,才懒得去理会这些小破绽、小手段,等大伙都说完之后,才撇嘴道:“算计这么多,不嫌脑筋疼么,催着天嬉笑赶快布阵,挖出鬼道士的记忆,直接毁掉独木井才是正经大事。” 梁辛笑着点头:“这是自然,不过多准备些补救手段,总不会错的。” 独木井是贾添的根本所在,不用想也知道,那里的守卫何其严密,就算大家真的找到了它,能不能攻下来也是未知之数…… 事情越来越多,先前定下的诸多琐事还没落实,现在又多出了一桩‘炼化天梯’,大家商量过正经事后,谁都没心思再去说笑闲聊,就此散开各自忙碌去了。 跨两兄妹性子莽撞,心机一般,但胜在修为高、对修真道法的了解也足够渊博,虽然不足以独自主事,但却能给老蝙蝠、曲青石等人做个好帮手。 至此,离人谷中的‘日馋’高手人人有事可做,就只剩下了两个大闲人:柳老大、梁老三。 梁辛不肯‘坐以待毙’,离人谷里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就喊着大哥一起,先返回西蛮,看天嬉笑的阵法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去苦乃山探望师父、老娘,顺便打探下天门的动静,最后他还想着去一趟北荒草原。 去找北荒巫,一共有四件事。 一是了解下拓穆的状况,看他何时能够恢复记忆,此外梁辛还有个念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帮那个倔强老头也炼化出一道身外身。三百年前,拓穆为了帮梁一二才陷身天地岁,三百年后,他从一椭手下救了梁辛的性命,还把玲珑辗转送给了青墨。这不是报恩不报恩的问题,而是梁辛力所能及,真想帮他做些什么。 第二件事是询问大司巫,能不能多制出几把慈悲弓来。 另外青墨留下的眉骨珠子,现在又重新串成了一串,戴在了小吊的手上…… 眉骨珠子是北荒巫的宝贝,青墨擅自做主,把自己那串耗用干净,就已经没法子和大司巫交代了,也实在不能指望她再帮着大伙弄一些过来,但以后无论是炼化身外身,还是修炼身法和星阵,甚至躲避劫难,都需要下到小眼中去。梁辛这一趟过去,倒没打算再讨要珠子,而是想请巫士出手帮忙,炼化些其他的丧家法器,不需要威力如何,只要能把人带入小眼就足够了。 最后一件事,梁辛要说服大司巫,他想让北荒巫这一族,尽数修炼天梯林。这不是坏事,不过北荒巫性子古怪,甭管是好意还是歹心,在他们眼里统统都是驴肝肺。 曲青石琢磨了下,又从须弥樟中取出了几样草木花枝,递到了梁辛手中:“大司巫和咱们没太多交情,不过,不管是青墨丫头,还是眉心骨珠,咱们都从人家那里得了好处,你这趟过去,想要办的事不管能不能办成,都把这几样东西给人家留下。” 梁辛根本不知道,青莲小岛虽然遍地仙草,可曲青石递给他的这几样,都是其中的翘楚奇葩,论‘珍贵’或许比不得玲珑玉匣,可论‘珍稀’却毫不逊色。 嘱托之后,曲青石忽然笑了起来,伸手一拍梁辛的肩膀:“这才入世几年啊?所过之处,不是惹下了一伙子仇家,就是欠了一屁股的人情,多走走脑子,该还回去的情分,要随时记得。” 梁辛也笑了,对他有恩、有好处之人,他从不敢忘记,但也从没刻意去想过怎么去还这些人情债。不过他们有难时,自己会全力以赴罢了。 柳亦了解自家老三的性子,更明白他的心思,笑着问他:“那你是盼着他们有难,能让你一显身手还上恩情;还是盼着他们平平安安,一辈子也用不到你呢?人来人往,也不全是你自己想当然的,时刻惦记着些,没坏处的。” 老蝙蝠在听说梁辛要去北荒之后,低头琢磨了片刻,此时唤过柳亦,吩咐道:“正好,借着此行,你去向老鬼提亲!” 柳亦吓了一跳:“这大忙忙的时候,正经事都忙不过来……” 话说着半截,老蝙蝠便摇头骂道:“你有个狗屁正经事,提亲、结婚、洞房花烛,就是件天大的正经事!” 柳亦干巴巴地笑了,这才明白,在师父眼中,自己的三件天大事,原来是提亲结婚和洞房。 说完,老蝙蝠从怀中摸索了片刻,把何山冲的邪术功法递到了柳亦手中:“把身外身的功法也给他带过去吧,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鬼,估摸着也会盼望能有个正经身子。还有那个黑胖子,现在变成了呆和尚,这门邪术的确好使,用得上。” 柳亦点头应命,接过心法小心收好。 临行前,梁辛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不迭跑到老蝙蝠跟前,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老爹,我能学飞了不?” “能,但奎木狼毕竟不是你的本源,修炼起来多少有些麻烦,想要修行蛊力中的御风法门,总要有个两三年的功夫吧。”老蝙蝠挺开心:“不过,我的四成修为摆在你体内,你快点跳,比着飞也毫不逊色!” 老蝙蝠的鼓励对梁辛触动不大,兄弟俩和一众同伴打过招呼,就此上路。柳亦的蛊力精纯,早就会飞了,拉着梁辛向西而去,这一路都平安顺利,不久之后到了西蛮腹地。 此处由血河屠子主事,一切都被他安排得妥妥当当,虽然是‘逃难’回来,且又三宗混杂,但营地中一派平安景象,诸事井然有序,丝毫不乱……现在也没啥可乱的,十个妖人中倒有九个半在入定疗伤,哪还有精力闹事。 血河屠子本来也伤得不轻,但他肩负重任,不仅不敢去疗伤,还拖着重伤之躯布置警戒阵法、监视护山大篆,诸多琐事忙活个不停,拖到现在,脸上的白涂得再怎么厚重,都掩不住皮肤下的惨绿了。 梁辛心里感动,可笨嘴拙舌地也说不出什么,心里打定主意,赶回要请二哥第一个给屠子疗伤。 西蛮腹地安宁的很,邪道弟子都在修养,唯独梁辛要找的人却不在此地。 天嬉笑的确来过,可耽搁了一阵之后,他和弦子一起离开西蛮,去了牢山。v 第三一七章 外地蚂蚁 不久前天嬉笑来到西蛮,找弦子一起商量对付鬼道士。 弦子被囚白头山时,和六个丑娃娃达成交易,着实花费了一番心血,将那里的‘牢狱’法阵修改成向齐青夺力的阵法。后来六个丑娃娃夺力齐青功败垂成,是因为齐青的鬼魄中,有贾添亲手加持的厉害禁制,而弦子的设计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事情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天嬉笑和弦子都不敢怠慢,又把当初弦子的那番设计仔细核查了一番,最终才确认下来。 再说不老宗的那三处牢狱,在法术道理上完全一致。只是老不死为了养成山天娃娃自毁噬嗑山;曲青石独挡五道三俗,激战中毁了白头山。三处牢狱两处被毁,只剩下牢山。 牢山也出过事,神仙相老虎和用掩曾经在此处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天嬉笑和弦子这才联袂赶了过去,检查阵法是否还能用。 如果牢山里的不老宗阵法还完整的话,那两个丑娃娃只需要‘照方抓药’,将其修改一番就能夺下鬼道士的修为和一部分记忆了,比着从头再去设计、整列新阵要省时省力得多。 梁辛兄弟听血河屠子说过原委,也不再多做停留,找了个丑娃娃带路,又向着牢山赶去。 梁辛身上的事情不少,不过细数起来,哪一件都比不上对付鬼道士重要,何况此行又不算绕路。大洪座下九州三十一府,其中偏靠西南边陲的,是天下闻名的富庶之州:蜀。 牢山就坐落于蜀地之内,算起来距离西蛮倒不算太远。 差不多黄昏时分,他们就进入了牢山界内,在随行的丑娃娃指点下,他们先来到法阵总坛的坐落之处,却不见天嬉笑和弦子的踪迹,梁辛略感心慌,又命丑娃娃带路,急急忙忙找到了‘牢狱’的所在:诟龟呼天。 诟龟呼天这处地势果然名副其实,一片扁平的山崖斜插于地面,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只正跃起身形,对天嘶吼的凶龟,再稍加端详,龟子的足、甚至背壳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辨! 而天嬉笑和弦子两个丑娃娃,正并肩蹲在‘诟龟’崖下,眉头微皱、眼睛死死盯住地面,仿佛在数蚂蚁。 很快天嬉笑就现有人靠近,一把将伤势未愈的弦子拉到自己身后,同时翻手亮出了从小眼内重新炼化的法宝,不过随即现来的自家人,神情也就放松了下来,对着梁辛招了招,笑道:“来得正好,正要找人帮忙来着!” 梁辛等人跃到了崖下,也不用多客气什么,径自问道:“怎了?” 天嬉笑并未急着解释什么,而是伸手向地面一指。 梁辛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地面上分布着几个香头大的小孔,小孔周围还堆积着小小的一撮粘土,仿佛缩小了千万倍的火山口……分明就是几个蚁穴的出口。出口附近,还有不少蚂蚁在忙忙碌碌、跑来跑去。 柳亦略显纳闷,笑呵呵地问道:“刚才你俩蹲这,还真是在数蚂蚁?” 天嬉笑点了点头,他也在笑,但目光却认真的很:“蚂蚁没问题,不过长在这里,就不对劲了。” 弦子言简意赅,从旁边解释了几句,‘荒时暴月’也好,‘诟龟呼天’也罢,都是中土上第一等的阴地凶穴,打从这份地势成形之日起,滋生的就只有蛇蝎和毒草,绝不会有普通的动物、植物。 可现在的‘诟龟呼天’中,毒虫毒草消失不见,光秃秃的倍显凄凉,却多出了几处蚁穴,这便说明,这一处地势的阴重戾气,被泄去了。 不老宗的牢狱与阵法相辅相连,现在牢狱的势子变了,阵法也就不能再用了。 诟龟呼天的戾气不再,多半是因为周遭的山水态势生了改变,由此,两个丑娃娃在梁辛到来之前,就已经仔细过这附近的山貌地势,按照他们两个的心思,本来是想找出环境改变的原因,再试试看能不能加以复原,毕竟大家都是宗师修为,普通的土石搬移不在话下。 可一番检查之后,两个丑娃娃就现,这附近的山水形态,比着原来没有丝毫的变化。 柳亦听得直皱眉:“这周围的地势都没有任何变化,唯独诟龟呼天好端端的被泄了戾气?总得有个原因吧?” 弦子笑呵呵的,回答:“所以我和天嬉笑又转回头,开始研究蚂蚁。” 柳亦追问:“有新现么?” “有!”弦子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它们都不是本地蚂蚁。” 柳亦被弦子的答案震住了,彻底不知道该说点啥了,梁辛也有点傻眼。倒是帮他们指路而随性的那个丑娃娃,闻言之后若有所悟:“师兄的意思,这些蚂蚁是从其他地方挖过来的?” 这个丑娃娃俯下身,捻起一只蚂蚁在手中端详,片刻之后恍然笑道:“是‘降砂’啊!”,说着,他把蚂蚁托高,请梁辛兄弟观瞧。 蚂蚁的外形和体态都没什么特殊,但仔细观察就现,它的上颚比着同类略显凸出,看上去好像顶着一把小小的方铲似的。 “这种蚂蚁天生带有木行力,要较真起来,也算是灵兽,不过它们携带的木灵元实在太少,根本不值一提,就是和其他蚂蚁打架,也占不到啥便宜。” 梁辛是日馋掌门,丑娃娃不敢有丝毫怠慢,解说起来神情严肃,语气沉稳:“它们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唯独喜欢探穴钻洞,在土里乱钻。又因为青木克土,所以它们挖土又快又远,由此也得了个名字,唤作‘降砂’,这些小东西,动辄就会挖个几十上百里的,毫不稀奇。” 梁辛指着地上的‘降砂’问道:“所以它们都不是本地蚂蚁,是从另一处挖土过来的?”说完,又试探着问道:“蚂蚁从远处挖到了这里,钻出了几个小洞,然后就把诟龟呼天的山阴戾气尽数泄掉了?那这天下数一数二的凶穴也太、太不结实了吧?” “当然不是几个小孔就能泄掉此处的重势,主要还是看‘降砂’究竟是从哪里挖过来的。”弦子接过了话题,摇头笑道:“如果蚁穴的另一端只是普通的地方,诟龟呼天不仅不会改变,还会染得那边也变成一座凶地。反之,如果蚁穴的另一端,是一处福地,也会影响这边的地势……” 说到这里,弦子忽然把话锋一转,语气也随之低沉:“不过,诟龟呼天是天下第一等的凶穴,放眼中土,也只有它去熏染他处的份!” 梁辛终于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模棱着牙齿,一边吸溜着凉气。 蚁穴的另一端,连着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只凭着些蚂蚁挖成的通道、小孔,就让祥福气息穿透过来,彻底消弭了诟龟呼天的凶气,直接把这座能在中土派到前几位的凶穴,直接熏染成了个普通所在! 柳亦咋舌,也不知道他在问谁:“小眼里有蚂蚁么?” 中土上最‘厉害’的灵穴,非小眼莫属了,能驯服诟龟的,怕也只有小眼了。 梁辛的脑筋开始乱套……有点不明白,这事怎么又跟小眼联系到一起了。 “肯定不会是小眼,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弦子生怕他们越想越偏,赶忙又开口解释:“小眼主掌天地间的灵元走向,固然是奇特无比,但它本身于凶吉福祸无关,和逆冲凶穴的祥福宝地完全是两回事。而且小眼的格局浑然天成,别说不可能被挖出些小孔来,就算真被挖出几个大洞,它的灵元之力也不会外泄。” 梁辛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也能明白这里的事情和小眼没有关系,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天嬉笑也笃定点头:“蚁穴的另一端,肯定与小眼无关,只是一处绝佳的福地……凭借堪舆之术都无法探到、任天下的风水大家咬牙切齿,也无法想象的福地!” 法术、数术、方术、蛊术……什么术都好,在理论上总会有一个极限,一旦有事物出了这个极限,那这件事物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它真的不存在,而是现有的方法,根本无法去探测、现它。 九龙司小心保护的赵庆一家、死不瞑目的老不死、甚至主使国师修改小风水的贾添,随便哪一个都是当世的堪舆大家,也都曾游走天下,寻访福灵之所在,可就凭着他们的手段,却从未现过天下还有这样一处福地。 简单地说,蚁穴彼端的福地,已经‘福’到大行家都难以理解的地步了。 柳亦的眼睛亮得吓人,喃喃叹道:“那别再是神仙家的院子吧……估计还不是一般的神仙。” 不管信不信风水,能现这样的一个地方,小到贩夫走卒、大到修天宗师,都不会轻易放过。 另外,到现在为止,‘蚂蚁惹的祸’还只是在推测阶段。两个丑娃娃还想恢复诟龟呼天的气势,更要探一探蚁穴的另一端究竟是不是有个大福之地。如果有的话,事情也就简单了,他们只需将蚁穴堵死,将两地重新隔绝开,就能重新启用‘牢狱’阵法了;如果没有的话,说不得,哥俩想要利用此处的阵法,就得去找诟龟‘泄气’的原因。 不老宗笃信命理、地势这些奇门学问,门下弟子大都通晓一个‘束灵成线,绵延千里’的法术,本就是用来探穴寻脉的,此刻刚好能爬上用场,循着蚁穴去寻根溯源。 要施法就得入定,非得有人护法不可,施法的当然是天嬉笑,可弦子重伤未愈无力护法,在梁辛等人过来之前,两个丑娃娃正商量着要不要摇铃从家里调派高手过来,所以天嬉笑一见梁辛,第一句话就笑道‘来的刚好’。 挖掘鬼道士的记忆是正经事;挖掘蚁穴另端的大福地是大便宜,梁辛直接把胸膛一拍,对天嬉笑道:“探!赶紧的!” 天嬉笑二话不说,双腿一盘,坐倒在地开始念咒……这番准备时间漫长的很,梁辛从黄昏等到月上中天,天嬉笑才终于动了动身体,饱吸了一口气后,将早就盘结好的手印,缓而又缓地按到了蚁穴上。 半个时辰之后,天嬉笑沉声开口:“十里!” 柳亦脸上一喜:“福地距这里才十里?” 弦子赶忙摇头:“是他的法术已经探出了十里。” 柳亦傻眼了:“半个时辰,探出十里……就是个瘸子,这功夫也跑出十里去了。” 弦子想笑又觉得有点不合适,表情古怪地很:“这个法术最重要的地方是‘绵延千里’,度上么……的确没什么可取之处。” 又是半个时辰,天嬉笑再报:“二十里!” …… 到了第二天晌午时分,天嬉笑‘跑’到一百二十里,蚁穴的尽头却还远远未到。柳亦终于坐不住了,和梁辛商量了几句,与其大家在这里干等,还不如兵分两路。 护法事大,柳亦的修为怕是力有未逮,就留梁辛在此处,小心看护着天嬉笑。 柳亦和弦子赶往猴儿谷,下到假大眼中,去采集四种命格的生血,不管是修改法阵还是重列夺力大阵,都需要这些生血,而且这些血液放在修士的乾坤袖中,也不怕它们会变质**。 取血、打探下天门在猴儿谷中的作为,再返回此处汇合。定议之后柳亦带上弦子即刻启程,向着苦乃山疾飞而去。 从西蛮跟过来的那个丑娃娃帮不上什么忙,身上的伤势还颇重,梁辛也就不让他再强撑着陪同,打他回去疗伤了…… 又等了差不多两天的功夫,在报过‘五百四十里’之后,天嬉笑的眼中终于略过了一丝喜悦!随即他又把双手一番,换过一个手印,他的法术不光是寻根溯源,还有初探端倪之用。 这次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天嬉笑好像忽然现了极有趣的事情,竟于施法之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得突兀,再加上丑娃娃的长相比鬼都难看,梁辛立刻被吓出了一声冷汗,脱口道:“笑个啥?!” 天嬉笑随之从入定中清醒回来,丑脸上稍带赧然:“刚刚不是我要笑,而是法术如此……那边确确实实就是一方福地,灵犀动人,才引得我由衷笑。” 梁辛眉飞色舞,心里却嘀咕了句由衷笑都笑成那样…… 天嬉笑把神情整了整,继续道:“东南方向五百余里,福地是错不了的,不过法术的探知有限,再想具体了解,总要到实地去探。” 说完,他也不再废话,唤出法宝迅在地上挖掘起来。 梁辛更是大吃一惊,满脸都是愕然,丑娃娃这是打算挖过去?那又何必弄什么束灵成线、找人护法,打从现蚁穴就开始挖不就得了,凭着他们的宗师力气,挖地的度比起‘瘸子跑步’也只快不慢。 天嬉笑眉眼精明,看梁辛的神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先咳了两声,跟着才笑道:“不是要挖过去,我这是先坑后埋,阻断两处异穴见的联系,这边的地势和阵法咱还有用不是。” 不大的功夫,他就挖好了一个数十丈的巨大深坑,继而催动法术,于泥土中揉入丝丝金行脉络,重新把地面充填平整,因为有了淬金相掺,‘降砂’蚂蚁也就再无法挖出小洞了。 就在天嬉笑整理好地势的同时,梁辛真就觉,整个‘诟龟’崖下,陡然变得寒意透骨!不是天冷风寒的凉意,而是……被死人的眼睛死死盯住的感觉! 原先地面上残留的一些蚂蚁,此刻也开始没命地狂奔,飞快逃出‘诟龟崖’笼罩的范围。 这种地方任谁也不愿多待,梁辛等人也退出此地,天嬉笑神情满意:“这里的阴重势子应该是复原了,等弦子回来,先让他主持法阵,把我关下去试试看,要是没问题,我们就动手修改阵法。” 梁辛急于知道结果,本来想让天嬉笑去主持阵法,自己去当囚徒试探监狱,话到嘴边又悬崖勒马,总算没说出来。万一自己被关押下去之后天嬉笑跑了,这事就麻烦了……连用掩都逃不脱的监牢,梁辛自忖也够呛能越狱。 等人无聊,眼下又没事可做,梁辛和天嬉笑之间的最大谈资,自然也就是东南五百里外的那处大福地。梁辛入世时间没多长,对中土各地基本没太啥概念,而天嬉笑搜尽记忆,也想不起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名堂。 其实想不到更好,越没有名堂,也就越说明那里还是片处*女地。 再有就是关于大福地的用途,梁辛问过天嬉笑:“那里除了能当祖坟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天嬉笑乐了:“其实,这种福地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埋死人,不过,这个地方的祥福之意实在太…太惊人,我怀疑其中怕是有真正的宝贝也说不定!” 有宝贝,梁老三听懂了,记牢了。 让梁辛颇感意外的是,他又足足等了九天,也不见柳亦回来,事情就是这样,总以为马上就回来,所以也就一直拖着、等着。要是从天嬉笑探出福地时,他就起程去找柳亦,现在早都到了苦乃山好几天了。 天嬉笑也挺郁闷,他想的是有这个时间,都足够他去探一探五百里外的福地了。 梁辛越等越心慌,可细细一琢磨,在恍然大悟的同时,也牙根酸。 大眼虽然是假的,可时间却货真价实跑得飞快,当初他把众多昏迷修士带回猴儿谷的时候,自己根本不曾下到其中,只是托请天猿代劳。而这次柳亦回去,到了大眼内,先别说就地采血,就算弦子只从千多人中辨认那几个硬格之人,最快也得小半个时辰吧…… 大眼的半个时辰,就是凡间的三个月! 幸好,就在梁辛相通这个道理的时候,柳亦回来了。v 第三一八章 大福之地 柳亦是自己回来的。 他到猴儿谷的时候,先前那个被葫芦安排着、送昏迷修士进入大眼的天猿还没上来呢。 梁辛先是吓了一跳,仔细一算还真是这么回事,上次他带过去的人着实不算少,随便摆放一下怕也得个把时辰…… 柳亦多聪明,当然不会去把时间耽误在大眼里,就请天猿带着弦子下去。他探望过葫芦和丑娘之后,便折返了回来。 天门到现在,在苦乃山内还没有太多的动静,想来他们要布置的手段非同一般,进山之前还要大大花上一番准备功夫。 家里没什么事情,柳亦没进小眼,凭着他的度,从牢山往返猴儿谷,有三四天功夫也就足够了,梁辛更觉得奇怪:“怎么耽搁了十来天?” 柳亦从师父赐给他的乾坤袖里掏了掏,取出一卷又粗又长的画轴,画轴贴有封条,方方正正的几个大字写得明白:大洪国蜀州详版——九龙司松阳镇抚。 柳老大做事细致,估摸着天嬉笑施法之后,大家多半要查找具体地点,在返程时特意从去了一趟附近的九龙司衙门,取了这幅精绘的蜀州版图过来。 这幅图来的正是时候,天嬉笑大喜,连声道谢中忙不迭展开地图,去对应查找自己的探测结果。 柳亦的神情里,却没有往时那种做了一点小事就神采飞扬的得意,对梁辛道:“我去司所取地图,由此也知道了一件事,这才耽搁了时间……福陵州的青衣,伤亡惨重。程七爷被人打成了残废,高老大带人赶去,也落了个重伤昏迷,到现在还未醒,随行的三百多个青衣大都惨死,至于当地兵勇、铁骑,就不用算了!” 福陵州地处东南沿海,从梁辛第一次落海归来时,高健和程七链子两大游骑就被指挥使派到了那里,一是为了侦办海匪,二是要追查先前青衣精锐被杀的案子。 梁辛的额头上立刻跳起了青筋! 他和高、程两位青衣共处的时间很短,但都是用性命拼出来的交情,这两个游骑狡猾、市侩,可也是真正的好汉子。 柳亦嘴角一抽,似乎是笑,古怪且阴狠:“凶手也是咱们的老熟人!” 梁辛先是一愣,随即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声音干涩,语气里一千个不情愿:“是胖、胖海豹?” 柳亦点了点头,目光阴鸷。 这桩案子大到骇人听闻,但是其中的过程却异常简单。胖海豹和轱辘岛闹翻,领着一群拥趸返回中土,算起来,梁辛和柳亦到了牢山的时候,他们也才刚刚入港、上岸。 轱辘岛孤悬海外,但也和大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胖海豹这一伙子人要想悄然上岸本来也不难,可‘穷人乍富’之下,行事也就没了分寸,领是一个六步宗师,他们又哪还会将凡人差官再放在眼中。 近百名满身水锈、满目凶光的赤膊大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靠栈登陆。 青衣如何能不重视,刚一上岸就截住了他们加以盘查。 程七链子就在当地,接到传讯后也赶了过去,他是暗线,本没打算暴露身份,只在暗中观察。 胖海豹这一伙人本来就是海匪,一个两个还有希望蒙混过关,这么多人凑到一起,怎么可能瞒过青衣,何况……他们本也没打算去瞒,且不说胖海豹,单说那群拥趸,就是石林、洪熙宗站到面前,他们现在也敢一个巴掌扇过去。 而且从司老六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轱辘岛的海匪虽然是青衣后人,但他们对青衣只有敌意。 还不等缉拿、法办这些手段,在盘查时双方就冲突了起来,胖海豹回护自己人、对青衣也没什么好印象,他一出手,青衣立刻吃了大亏,整整一旗差官尽数丧命。 程七链子职责所在,出手救人,可他又哪是胖海豹的对手,中了对方一击天音吼,七根银链全被震断,一条右臂也被炸了个粉碎,所幸胖海豹先前不知道他的修为,还到他也是普通青衣,在天音吼中几乎没怎么用力,这才算保住了性命。 高健闻讯,统御福陵精锐赶来围剿,要论起正面攻杀,数百个差官在六步宗师眼中也不值一提,但青衣还有机关术、江湖术等种种奇门手段相辅; 反观胖海豹,他的巨大力量是突然获得的,在使用起来还不够得心应手。何况他的天眷神力刚刚觉醒不久,身体还在提升、适应的过程中,尤其是灵觉、轻身等方面还差得远。算起啦,他有六步之力,但却没有六步的战力。 高健指挥的这一仗打得无比惨烈,随行高手大都阵亡,自己也被天音波及,昏迷至今。胖海豹身边的拥趸尽丧,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不过还是凭借他的纵声大吼,冲出重围,逃走了。 大案惊天,指挥使勃然大怒,各地青衣尽数被调动起来,务必缉拿凶手归案,而胖海豹边战边逃,几次突破围捕,手上不知又添了多少人命,从沿海跑入内陆。柳亦去到松阳人字院司所借地图的时候,得知了此事。 梁辛明白,单只这个消息,不会耽误大哥几天的行程,柳亦出手了。 柳亦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在凶岛上胖海豹偷吃过天地岁之后,两人之间就不怎么再说话了,不过也不是全无交情,这次出手对付胖海豹,并不是故意针对,也只能说明:九龙司在柳黑子心里,比着胖海豹要更重得多。 梁辛叹了口气,问道:“胖海豹死了?” 柳亦摇了摇头:“活捉的。胖海豹本来就伤的不轻,老爹的咒法才刚传给他几天,还来不学,他不是我的对手。”说着,柳亦翻起双眼,望向了梁辛:“还记得在杂锦孤峰的时候,拓穆和咱们说过的话吧……他的话,应在胖海豹的身上了。” 拓穆曾明言,天赐神力之祸,比着修士之祸犹有过之! 梁辛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轱辘岛对九龙司早有怨恨,这次碰了个正着,打杀起来,也……也没什么可说的。” “以前他是普通人时怎么不打?”柳亦神情淡漠:“不想在轱辘岛受气,走就是了,又何必带上一群喽啰,这么做没什么,只不过会让几个领威信松动罢了,一群草莽聚在一处,领的威信松了,大乱也就不远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懂么?他懂,不过他飘了,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吧!青衣盘查时,他要护着手下脱身易如反掌,何必开口就杀人,还是那句话,他觉得自己有个这资格。” 他截住胖海豹的时候,后者破口大骂全力出手,想置柳亦于死地。可回顾过往,柳亦不曾欠过他半分人情,相反,还在对付苦栗子、逃避海底恶炎时几次救下了他…… 这个事情柳亦没对梁辛提起,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胖海豹拼命反抗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在事后,一向没心没肺的柳亦,也难免有些感慨了。 梁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都分不清胖海豹到底是对是错。 “我只是就事论事,和胖海豹其实没太大关系。换过谁去经历胖海豹的这些事情,惹出的祸事也不会更小……谈不上对错,本性如此!”柳亦停顿了片刻,把话题岔开了:“还记得初遇老爹时,提到的他‘吃’徒弟的事情么?” 老蝙蝠寻找适合养蛊的普通人,事先约定传力种蛊,并助其逍遥百年,待期满后在吃掉。 “所有人都一口答应下来,所有人在百年期满后都反悔了,逃亡者有之,忤逆弑师者有之,干脆自裁宁自毁身体也不让师父得利者有之,临死之前更无一例外,破口大骂,全忘了当初得到的好处,更忘了自己亲口承下的诺言。”柳亦的声音愈沉,又重复道:“其实人人都会如此,谈不上对错,只不过是本性罢了。” 到这里,柳亦自己也不愿再继续了,最后又说了句:“缉拿了胖海豹之后,石大人赶来,接收了人犯,我请他通融,好歹等你去见他一面之后,再定罪问斩。” 梁辛心里堵得难受,神情茫然的点了点头。 柳亦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叹了口气,头枕单臂,躺下来望天。 半晌之后,弦子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总算打破了沉默,柳亦身子一绷劲,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怎样?找到大福地了?” 梁辛也暂时抛开心事,一边揉着眉头,一边凑了过来。 弦子的脸色不错,手指牢牢按住了版图上的一处所在:“应该就是这里!” 他所指的地方,也是一片小小的山区,在版图上毫不起眼,而且九龙司的地图,每一处重要地点都有详细标注,在这片地方旁边一片空白,足见其全无要紧可言。 柳亦挑了下眉毛,对梁辛道:“怎么样,绕过去看一眼?”说着,又望向了天嬉笑。 天嬉笑明白他的意思,应道:“那里是大福之地,绝不会有什么凶险的,我用性命担保!”说话间,丑脸上满是跃跃欲试地神情,他们不老宗弟子笃信命理,遇到这样一个绝佳的福地,他又哪能忍得住不去看一看。 梁辛身上没有太着急的事情,去采血的弦子估计一时半时也回不来,当下痛快答应。 兄弟俩收拾心情,由飞得最快的天嬉笑带着,立刻启程,向着天下第一祥福之地赶去,一路平安无事,不久之后也就赶到了那片无名小山。 从天上遥遥望去,三个人都有些诧异,这里的山峰全都一个样子:东缺一角,西少一片,或者被凿穿深洞、或者被戗掉山皮,光秃秃的岩石裸露,看上去又破败又狼狈,好像一嘴巨人的烂牙似的立在那里(这比喻,自己打了个激灵),哪有一点祥瑞福地的样子。 等他们三个落脚到小小山村,和山民一打听才知道,此处哪是什么无名之地,恰恰相反,这片残破的小山曾经名噪中土!只不过,它荒败了,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荒败了。 无数美玉曾出产于此间,只贡帝王家,偶尔有一两块流传于民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不仅如此,山中玉矿被开采到最后,又挖掘出三块震惊天下的古怪石头: 一块有留声之效;一块具录影之能;第三块石头直到遗失乱世,它的用途也未曾被破解开来…… ‘长舌’、‘冷眼’、‘糊涂蛋’。 梁辛等人踏足的地方,就是‘蜀藏’了,这片小山也不是无名山,因藏得名,唤作大藏山。 只不过美玉已尽,此处荒了两千多个年头,昔日盛名不再,只剩下满目苍夷。 本来是要找大福之地,长长见识顺便挖个宝贝,结果却寻到了‘蜀藏’中来,这个结果可是梁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天嬉笑和柳亦更是信心大振,两人都是一个念头:‘蜀藏’之中,怕是还藏着第四块石头! 果然,在不久之后,天嬉笑按照自己先前的灵元查探,带着众人来到其中一座小山上,指着山体上开凿出的矿洞:“应该就在这下面。”而他们聘来的山民向导也言之凿凿,这处洞子就是当年的主矿所在,长生冷眼糊涂蛋也就是出自这里。 天嬉笑随手抛给了向导一块十足真金,道了声谢,踏步走入了矿洞。梁辛被那么大一块金子给耀花了眼,快步跟了上来,嘀咕着问天嬉笑:“你挺有钱啊。” 天嬉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笑了几声…… 矿洞斜倾而下,不久后就变得一片漆黑,两千年前的遗迹,到现在破败成什么样子不言而喻,不过凭着他们三个的修为,又哪会顾及这种小事。而此处至多也就是有些崎岖,比起苦乃山挖石脉似的凶险、比起杂锦孤峰的诡异,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走了一阵,柳亦伸手从石壁上一捉,继而摊开手掌,将一只蚂蚁托到了梁辛眼前:“错不了了,是降砂。” 天嬉笑也接过蚂蚁看了看,表情更兴奋了些,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两人道:“有件事忘记说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降砂从这里一路挖到牢山,看上去好像巧合,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降砂身具木行之力,虽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要较其真来,它们也算是灵兽,既然是灵兽,就会追逐同源之力。按照天嬉笑的估计,当年诟龟呼天中,用掩以帮老虎改天换命,最后被反噬而死,他体内的草木妖元就此散去,其中大部分都随风飘散,但是因为诟龟地势特殊,有些许木原被留在了崖下。 蚂蚁感觉敏锐,这才追着‘味道’,一路挖掘了过去。 若是天嬉笑不解释,梁辛也就把这件事当成个单纯地巧合,可在解释了之后,就又冒出了新问题:“降砂要从这里挖到牢山,大概要多久?” “具体不太好说,不过,最多也就一两年的样子吧。”天嬉笑应道。 梁辛的眉头皱了下:“这么说,‘降砂’也是最近才到蜀藏中来的?” 用掩早都死了百多年,要是降砂早就在蜀藏坐窝,也不会现在才爬过去找木元。 梁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于牢山而言,‘降砂’是外地蚂蚁,于蜀藏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梁辛把声音压低了些:“关键是,这些蚂蚁是自己迁移到蜀藏的,还是被能人带过来的。要是前者自没什么可说;要是后者,他带着最会钻洞的蚂蚁来这里,怕也是来、来探福地的。” 柳亦忽然乐了,对梁辛道:“直接说心里话!” “来抢咱宝贝的。”梁辛咬牙:“咱得快点,别让他把宝贝摸了去。” 凶光从天嬉笑的眼中一闪而过,凭着他的心思,就算被人摸了去,只要人还在就不怕,杀人夺宝这种事实在不值一提。 梁辛明白他的想法,正经摇了摇头。 柳亦也赞成兄弟,对天嬉笑沉声道:“不可造次,宝贝要在别人手里……没准人家一亮宝贝,就弄死咱了!” 梁辛咳了一声,笑道:“不是那么回事,对方又没得罪咱……” 还不等梁好人把话说完,走在最前面的天嬉笑脸色猛地一变,伸手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片刻之后,天嬉笑传音入密:“深处,果然有人!”说完,天嬉笑把手印一盘,催动隐匿声息的法术笼罩住同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矿洞深处传了出来,语气里甚是欢喜:“不用遮不用遮,我知道你们来了!” 声音清脆,听上去是个娃娃说话,虽然是以真元传音,不过也实在有些嘶哑散乱,就连梁辛都能听得出,对方的修为很一般。 可反过来看,天嬉笑现在已经突破了六步中阶,他才刚探知娃娃的存在,人家就知道他们三个来了,能有这样的手段,至少就说明人家的本事不会比天嬉笑更差。 三个人对望了一眼,当然谈不上害怕,不过都有些纳闷罢了,天嬉笑撤掉法术,既然被对方叫破了,也就不再匿藏,大步向着矿洞深处走去,口中笑着试探:“阁下好修为,我们才刚进来,便被你窥破!” 深处的娃娃毫不隐瞒,显得没什么心机,笑着应道:“不是我的修为怎样,是蚂蚁告诉我的。” 梁辛隐隐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从那里听到过,当下没有多问,快走两步过了天嬉笑,把两个同伴都护在身后。 先不论大家不是敌人,没架可打,就算里面藏了个神仙相,也未必能跨得过天下人间! 走了一阵,再拐过一个弯道之后,三人眼前同时一亮,矿洞已到尽头,方圆数十丈的空旷之地,正燃着几只火把。 火光下当然没有神仙相,只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沙弥,笑嘻嘻地望着他们,神情显得颇为开心。 小和尚长得白白净净,眉眼清秀,可神态了却带了股憨劲,看上去就讨人喜欢,在他手上,正把玩着一只蚂蚁……v 第三一九章 天纵奇才 柳亦是青衣出身,诱供问话这种事情轮不到别人去做,当下从梁辛身后绕出来,对着小和尚笑道:“想不到在这么荒的地方,还能遇到高人,柳黑子三生有幸,拜见小活佛。”说话间,依着佛徒的礼数,向着对方合十施礼。 天嬉笑悄然动搜神之术,马上确定此处除了他们,就只有小和尚一个人。 小和尚被柳亦的称呼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还礼,同时光秃秃的脑袋瓜用力摇晃:“我只是和尚,不是活佛,也不是高人……你们才是高人,修为高得吓人,我都看不透。”说着,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秃脑壳,由此,手上的那头蚂蚁也留在他的头顶上。 一个小和尚,顶着一只蚂蚁,看上去显得很有趣。 这个时候,丑娃娃天嬉笑突然断喝一声:“和尚纳命”,空洞内金光乱射,一柄金钱剑凭空跃出,直刺小和尚的眼睛 天嬉笑的法宝本来是一柄白色长幡,在中秋之乱时被毁,后来进入小眼疗伤、修炼,重新祭炼宝贝。可小眼吸阴,他的白幡含有阴丧之力,就算炼回来也带不出去,干脆炼了这把金钱剑。 金钱剑全力出手,度快于光电,小和尚甚至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一点剑锋便已刺到了他的眼睛 刺到,却不是刺入,金钱剑陡然凝止,剑尖稳稳抵住小和尚的眼睛,其间不留一线空隙。 天嬉笑意在试探,不是真要杀人,不过在出手的时候,他还没想好到底是不是要废掉对方的眼睛……看心情吧。 丑娃娃现在心情不错,小和尚保住眼睛。 足足又过了两个呼吸的功夫,小和尚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小脸苍白双眼无神,哇呀怪叫了一声,身体直挺挺地向后仰倒。 天嬉笑一不做二不休,抢上一步,在小和尚倒地前就捉住了他的手腕,直接度入真元,去探对方的修为。 片刻之后,丑娃娃冷哼了一声,抬手把小和尚扔到了地上,同时传音入密同伴:“不值一提,没特殊。” 柳亦哈哈一笑,闪身上前拉起了小和尚:“小师傅莫见怪,我这个同伴小时候受过伤……”说着,柳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里不好使,不止做事鲁莽,常常还会喊打喊杀,每天都得闹上几回。”这种鬼话连狗都骗不了,不过是给大伙个台阶罢了。 天嬉笑眨巴了眨巴眼睛,没说啥,翻手收起法宝,迈开脚步在矿洞中四处溜达,时不时扬手按照石壁,以灵元探查,跟着又对梁辛秘言道:“福地还在下面,应该很近了,但要查知具体所在,还要再施法。” 蜀藏已经到了尽头,但这里仍不是‘大福地’的所在。梁辛点了点头,又望了小和尚一眼。 天嬉笑会意,小和尚来路不明,有什么事情,都等把他查清楚了再说。 小和尚神情里的欢喜之意早都换成了恐惧,怯生生地看着天嬉笑。 “没事,他疯过一次就能消停好一阵……”柳亦笑呵呵地随口胡说,又着实安慰了几句,跟着把话锋一转:“小师傅在这里修行,不嫌此处太荒凉了么?” 小和尚惊魂未定,勉强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是来修行,是两位师父嘱咐我,要我来这里避难。” “避难?避什么难?” 小和尚摇头,脸色里多了些沮丧:“师父们不说,我也不敢问。” 柳亦追着他的话问道:“小师父的师承又是哪里?” 小和尚却还是摇头:“我是不肖弟子,不敢再提恩师名讳。” 柳亦既不着急更不气馁,脸上笑容不变,继续不紧不慢地问:“那小师父自己,总也该有个法号吧?” 小和尚终于不再摇头了,略略犹豫了下,双手合十,低声回答:“小僧法号欢喜。” 梁辛恍惚了下,很快就想到了小和尚的来历:麒麟、千煌,两位国师座下六弟子:小和尚欢喜。 梁辛与几位国师门徒,曾在解铃镇决一死战,当时这个欢喜小和尚和几位师兄一起,扬声唱念法号,在开战前通报了名号,由此梁辛记住了‘欢喜’这个名字。 欢喜和尚深得两位师父与几个师兄的喜爱,但因为年纪小,性子又贪玩,修为稀松平常,不过他有一样特殊的本事,能够驱驭怪蚁降砂。在解铃镇的恶战中,黎角布下的逃生密道就是被他的蚂蚁破掉的。 那一仗打得异常惨烈,解铃镇毁于一旦,司天监的实力也被消磨殆尽,唯独这个小和尚逃得了性命。不过梁辛和小和尚并未照面,彼此都不认识对方。 惊奇之余,梁辛忽然觉得好笑。 蜀藏,欢喜……在一个只闻名、却直到踏足其间才恍然得知的地方,遇到一个只闻名、却见面不相识的小和尚。 这一趟行程,从西蛮到牢山,再从牢山到蜀藏,事先连梁辛自己都没料到,都是临时成行,不可能被贾添料中,眼前这个小欢喜,自然也谈不到什么阴谋。 柳亦也知道欢喜的身份,语气和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但旁敲侧击之间,盘问得更加细致了,说一句‘滴水不漏’也毫不夸张。 而小欢喜的回答也全无疑窦,师父被强敌重伤,遁去疗伤之前,命他进入蜀藏,并言明‘蜀藏是你将来的避祸之地,为师伤愈后便会来探你,在我不来之前,决不许你离开’。 可不久之后,他和师父之间用做传讯木铃铛无端粉碎,欢喜由此得知师父已然丧命。师父、师兄尽丧,没有了亲人,小和尚又顾念着师父遗命,就始终留在此处。 欢喜修为不精,见到又人下来先是欢喜,接着被天嬉笑吓了个半死,后来在叙述中又勾起了心事哭了一阵,等说完后精神不振,他也不运功,就胡乱找个地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偶尔会有一两只蚂蚁从地缝或者石壁爬过来,用须子碰碰小欢喜的光头,好像在慰问的样子。 柳亦不出声,静静琢磨着小和尚的话,眸子越来越亮;梁辛也在默默寻思,时而眯起眼睛;天嬉笑早就停止了探索,站在梁辛身后……矿井深处一片寂静。 过了一阵,梁辛兄弟都把事情理出了头绪,彼此对望了一眼,梁辛低声道:“先布下个隔绝声音的法术吧。” 柳黑子独手一摊:“没学过” 天嬉笑乐了,催动法术布了个结界。 梁辛先开口,说起了事情的因由。麒麟是在三堂会审时身受重伤的,对照着欢喜的话,麒麟从镇山大洪台逃走之后,并未把欢喜带上乾山,而是命令小和尚去蜀藏中等待。 “关键是避祸,避什么祸。”柳亦接口道。 朝阳在官道上追杀三兄弟,害死将岸;不久梁辛的戾蛊夺力,让他实力大增气候初成,从而杀上乾山复仇;大闹一番之后,梁辛巧遇娃娃帮,这才有了三探乾山,最终乾山道变成了傀儡门,而麒麟也力竭而亡。 事情的展,是被一连串偶然或者巧合推动着的,谁都不会事先料到结局。麒麟千煌藏身乾山道,本来是绝对安全的设计。妖僧安排欢喜去蜀藏,躲避的肯定不是‘梁辛大闹乾山’之祸。 欢喜只是个娃娃,本领不值一提,又名不见经传,只要他自己不说,根本没人知道他是国师弟子,要是为了躲避正道追杀之祸,也犯不着专门指定蜀藏,中土上的荒山野林子有的是,哪里都能藏身。 不是梁辛之祸、不是正道追杀…… 两人正密谈着,一只蚂蚁从地缝中爬了出来,飞快跑到欢喜身边,须子一上一下,来回敲打和尚的光头,忙得不亦乐乎。不过梁辛和柳亦谁都不怎么在意,在他们眼里,蚂蚁成天到晚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 而片刻之后,小睡梦中的小和尚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把梁辛兄弟都吓了一跳。 欢喜也醒了过来,眼眶通红,小脸上挂满了泪水,抽抽嗒嗒地对柳亦解释了一句:“梦到师父了。”说完,把瘦小的身体蜷缩起来,双臂抱膝,又闭上眼睛再度睡去了。 梁辛叹了口气,与国师之争早就过去了,正主都已惨死,对这个小和尚,自然也谈不到什么仇恨了,现在也只是觉得他可怜得很。 柳亦全不为所动,重新来开话题,很有些突兀地问梁辛:“你觉得贾添这个人怎么样?” 梁辛明白大哥的意思,摇着头说道:“我觉得他怎样,都没关系的,关键是麒麟对他五体投地,信服无比。” 柳亦笑道:“这就是了,麒麟对小欢喜青睐有加,打算保住他的小命。可把他藏在哪里,也不如托付给贾添来得更妥当吧?” 梁辛认真点头:“所以……麒麟藏欢喜,不是为了躲别人,只是为了避贾添贾添要杀欢喜么?犯不着,不过他的傀儡法术,可不分亲疏。” 柳亦放缓了声音:“还有一点,贾添修改天下风水,都是由两位国事主持的,麒麟千煌,也是青乌大家。” 一直没开口的天嬉笑,此时也插了句:“风水之中,本也有这样一个说法:祥瑞福地,青天庇佑。” 几个关键之处一一被打通,整件事情也立刻清晰起来。 在苦乃山司所中,麒麟现了冷眼宝石,为了让曲、柳落罪,他要找到让石头出声的办法。 火狸鼠说过,要破解石头,多半要到蜀藏中来寻找办法。他能想到的,国师当然也会想到。 麒麟是风水大家,下到蜀藏尽头,现此处的有些异常,细细探索之下,便查明在蜀藏下方,有一块‘惊天动地’的祥福宝穴。 麒麟自从修行有成,就一直在帮贾添做事,但他死前对梁辛说得明白,他只是做事,却从不知为何要做这些事。一直到死,他也不知道贾添的傀儡大计。 不过,凭着他的心思,就算不知道具体的设计,至少也能猜到贾添在准备一项威力空前的大法术,施展之下天摇地动,到时天下修士都会经历一场大劫难。 风水术在中土流传已久,论起历史,比着修天道法毫不逊色,也分出了无数流派,不同流派观察的重点、探究的方式也大相径庭,对这块宝地,天嬉笑想得更多的是宝贝,而麒麟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祥瑞福地,青天庇佑。 按照青乌经典上的说法,此处邪气绕行灾祸难侵,是避祸的绝佳所在。 上面有个甘心效命的师父,下面有个视若己出的徒儿,原本难两全的事情,却因为无意间探索到这处宝地而轻易解决了。当时有会审大事压在头上,麒麟来不及挖掘宝地,就命欢喜先躲在此处。 麒麟本想等养好伤势之后,再来蜀藏,帮徒弟挖好这个避难的‘地窖’,不料朝阳惹出了大祸,把小魔头引到乾山,最终国师惨死,去救护幼徒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蜀藏下的宝地,究竟能不能抵挡草木妖元的侵袭,这事谁也不知道,非得等贾添动邪术之后才能见分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麒麟和尚把现宝地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并未告知贾添。 否则这里早就变成一片废墟了,即便只是一种理论上存在的‘可能性’,贾添也不会容忍此地存在的。 再说小和尚,于三堂会审后不久,就进入了蜀藏,日子过得自然乏味之极,看他的性子,估计宁可闲死也不愿意练功,百无聊赖之中,最大的乐趣怕也就是摆弄‘降砂’了。 蚂蚁被他招来了不少,打洞挖土,追逐本源,耗时近两年,从大藏山下一路挖进了牢山,又把梁老三等人给引了过来…… 事情弄清楚了,其间大部分都是梁辛说的。柳亦转头对天嬉笑道:“咱家掌门,脑筋不错的很” 天嬉笑不敢怠慢,丑脸绷得无比严肃:“魔君天纵奇才,手段通天,心思更是通天” 噗的一声,柳亦笑了,神情里倒是满满当当的开心。 ‘天纵奇才’这种说法,实在有点寒碜人来着,不过梁辛的心思,也的确不错了,至少比起他的两位兄长不遑多让。 梁辛的性子有执拗之处,心地也算是善良,再加上总也脱不开成长时在深山里养出的‘乡土’气,所以总是让人觉得有点憨。可实际他不笨,不仅不笨,还有几分小聪明。 而且什么样的环境,就会磨练出什么样的心思,自从他到了铜川之后,遇到的事情:东篱仙祸、三堂会审、乾山之仇、离人谷恶战、凶岛恶海……哪一件事都凶险莫测;再细数他遇到的师友和敌人:魔头将岸、麒麟妖僧、卸甲祥瑞、百无一用、叛徒贾添,甚至指挥使石林和妖女琅琊,不论他们的修为如何,哪一个不是满腹心机,惊采绝艳的人物。 曲青石和柳亦教会了他想事情的法子,而最关键的,在入世后的经历中,他时时刻刻都要用到这些法子:在铜川时,于开课前就分析出谁是杀害修士的凶手;镇山大洪台上,壮着胆子激辩国师;小眼苦练前,帮浮屠分析出被引入小眼的原因……谜题从小到大,连番磨砺下来,就算是块顽铁也都打磨成利刃了。 磨刀,磨刀,人如其名,梁老三是被一步一步打磨出来的,到了现在,他也一把解谜的好手了。 天嬉笑的马匹太响亮了,乍听上去,让梁辛有点分不清是恭维还是耳光来着,嘿嘿傻笑了几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此刻他最关心的莫过于‘祥瑞福地,青天庇佑’这八个字,抬头问天嬉笑:“福地真能抵挡灾祸?” 天嬉笑面露迟疑:“倒是有这样一个说法,但是不绝对,有不少风水宝地都被地震给掀塌了不是……宝地能不能趋吉避凶,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力量。” 如果宝地的祥福之力大过灾祸中蕴藏的虐戾,自然趋吉避凶,反之,也不见得就比普通地皮更好。所谓福气、戾气,这些东西用力量来衡量,本来就显得太过虚无,所以青天庇佑的说法,可信度也不怎么高。 天嬉笑还是把目光放在宝贝上,咧嘴笑道:“归根结底,还是先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撑起了这么一块大福宝地。” 梁辛喜滋滋地点头,小和尚对他们全无威胁可言。天嬉笑也不再废话,收敛心神开始准备法术。 ‘束灵成线’的法术,准备起来时间漫长,梁辛等得无聊,背负着双手随处乱走,仔细观察着矿洞岩壁,想要找一找,有没有破解长舌的线索。 麒麟以前就来过此处,试图破解长舌,结果无功而返,梁辛明白自己这么瞎找多半也是白费力气,可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只要有一丝可能,也要试试看。 石壁坑坑洼洼,一道道裂纹纵横其间,梁辛又摸又闻,要不是还有些蚂蚁爬来爬去,他还想舔一舔石壁来着…… 等了不知道多久,天嬉笑的法术还没准备好,欢喜又醒了过来。小和尚这一觉睡的不好,神情仄仄地,摸索着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一块干巴巴的馍,掰着往嘴里塞。 梁辛瞧得心疼,晃晃须弥樟,取出一瓶玫瑰露,又拿了几块糖,一并递给他,同时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和尚,你能吃肉不?” 欢喜眼睛一亮,一边摇头一边吞了口口水。梁辛笑,又取出了一只鸡腿,硬塞到欢喜手中。 小和尚吃得香甜无比,嘴唇上涂得亮晶晶一层油渍,等吃饱了之后,精神也随之好转,看看梁辛兄弟,又看看天嬉笑,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是来找大蛋的?” 第三二零章 吃你鸡腿 柳亦愣了愣,眯着眼睛笑道:“什么大蛋?多大的蛋?” 欢喜指了指地面:“下面十里左右,有颗蛋。”说着双臂一圈,比划了个‘很大’的样子:“蛋好大,有四、五里的方圆不过蛋的一端破了,里面早就空了,只剩个大蛋壳。” 柳亦饶有兴趣地追问:“你怎么知道?” 小欢喜想了想,分不清柳亦的‘怎么知道’,指的究竟是自己为何对大蛋了解得如此详细,还是指自己如何得知三人是为了大蛋而来,干脆都做出回答:“我有蚂蚁,它们爬上爬下,早都探索得明明白白了……这里荒败了好几千年,你们三个又厉害得吓人,来此处当然不是为了玩,想都不用想,只能是为了大蛋。” 说完,欢喜耸了耸瘦弱的小肩膀,又加重语气重复道:“蛋壳空了,蚂蚁爬进去好几十只了,什么都没找到。看样子像是里面孕化的怪物成形,嗑碎蛋壳离开了。” 梁辛的眼睛亮得很,神情里满是愕然。一只蛋壳?那下蛋的、和蛋里孵出来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柳亦的心思还在小和尚身上,继续追问:“你在这里待了快两年,就从未想过下去看看那只蛋壳?” 欢喜面色赧然,搔着后脑勺笑了:“下面的岩土坚硬得很,我这点修为可挖不动。” 柳亦不置可否,探出独手按在地面上,劲力涌出略作试探,果然如小和尚所言,此处的山岩比着普通石块要更坚硬的多。 欢喜继续解释道:“我有蚂蚁传讯,越靠近蛋壳的地方,土石就越坚硬,再向下几里,怕是比着金刚石还要更结实,我还是省省力气吧,挖了也白费劲。” 又等了半晌,天嬉笑终于从入定中醒来,开始施展束灵成线的法术,一番细探之下,结果与欢喜所言几乎一致,只不过天嬉笑的探索,远不如蚂蚁们细致,他只能确定大福地在地下十里处,形若椭圆,有一层坚硬外壳相护,只在一端留有出入之门。 刚才三个人谈论时丑娃娃已经运功入定,没听到他们的话,此刻脸色古怪,迟疑着说:“看起来,倒有些像、像……” 不等他说完,欢喜就咯咯笑着,把‘蚂蚁爬蛋’之事又重复了一遍。 天嬉笑这才恍然大悟,伸手一拍大腿,笑道:“就是个蛋,果然是那么回事” 跟着,他又露出思索的神气,双唇用力抿起,显得下巴都翘了出来,片刻后才再度开口:“大藏山中的地势,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大福地’本身与周遭的山水态势并没有什么关联,它就是一块天生的福地,而且‘福’得全无道理可言……下面是个蛋的话,事情倒能完全能够对的上了,咱们要找的福地,就是个蛋壳之内的空间。如此算来,这枚蛋壳摆在哪里,哪里就是大福之地了” 蛋壳空了没关系,关键是它本身就是件惊人的宝贝了。梁辛眉花眼笑,已经开始盘算着,把这枚蛋壳起出后,究竟是摆到猴儿谷好,还是放到麒麟岛去。 还有就是……一枚空蛋壳就来的如此神奇,那产下它的、和它孵出来又会是什么样的怪物? 梁辛早都等得不耐烦了,又把鳞片亮了出来:“能挖了吧” 天嬉笑哈哈大笑,也翻手亮出法宝:“属下可早都等不及了” 见他这么慷慨,梁辛反倒不放心了,忍不住问了句:“不会毁了下面的福地吧?蛋壳怕是不怎么结实。” 天嬉笑答道:“现在无妨,等靠近了大蛋,手上就需留些分寸了。(.)宗主放心,届时属下自有办法”说话间,金钱剑急颤不休,没入泥土,飞快地挖掘起来。 梁辛也不再废话,挥舞戾蛊红鳞,又干起了开山破土的老本行。 柳亦的修为比着天嬉笑只差了一个小境界,可力量却差出了一个大天地,干脆也不去帮忙,伸手拉过欢喜,退到了不碍事的地方。 天嬉笑当真干练,不停催动起一道道法术,以真元凝化栋梁支撑、加固山体;幻化疾风将废土卷出矿洞……在指挥法宝挖土的同时,他担下了所有闲杂活计,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正如欢喜小和尚所说,越往下挖掘,土石也就愈坚硬,开始的时候还好,在深入数里之后,大块的岩石坚如精钢,法宝到处火星四溅,以红鳞的锋锐,每次也只能铲下井口大的一块。 再向下挖掘,等到了八里左右的时候,红鳞一铲,就只能将岩石敲出一道裂隙,需要连续数击才能磕走一片石皮 梁辛不禁咋舌,柳亦则对怪蚁降砂另眼相看了,天生造化,万物神奇,降砂那点力量在修士眼中连个屁都算不上,可就是这点力量,刚好能克制土行厚重。 天嬉笑也若有所思,一边忙活着,一边对同伴说道:“那个蛋……既然是蛋,肯定是被什么东西下出来的。” 梁辛咳了一声,笑骂废话。 天嬉笑搔了搔脑袋,也笑了:“我是想说那个下了蛋的怪物,多半是个土行神尊。” 所谓至土生金,土行到了极致,便会化作锐金。但是在五行相生之上,还有返璞归真一说,至纯的土,无论它生过什么变化,到了最后,它的本形依旧还是土。 大蛋附近的土石,论起坚硬而来,比着锐金还要犹有过之,可这里的石头就是石头,并非金铜。这就是返璞归真了,土还是土,却更胜锐金 能让土石纯厚到这种程度,早就出了人力的极限,也只有土行神尊才能做到这一点。由此天嬉笑才有了刚才的推断。 梁辛随口应道:“土行尊,不是坤么?我和土坤打过交道,那种怪物应该还到不了这种程度。”说完,停顿了片,又继续道:“我对付的那条土坤,身体盘卷着,还占地百里方圆,估计也算得上是坤中的霸王了。” 两人运足力气,又挖掘了好一阵,距离蛋壳也只剩下十余丈厚的一层岩石了,悬浮半空的柳亦已经能清楚地看出‘大福地’的轮廓,真就是一只巨大的鸡蛋。 梁辛和天嬉笑动土的面积很大,并非单纯去打通通道,而是层层剥去泥土,将大半个‘蛋壳’都挖掘出来。 欢喜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尽是好奇和期待,一只蚂蚁在他手上爬来爬去,略显躁动。 到了这里,梁辛已经收手退开,剩下的细致活都交由天嬉笑去做。 丑娃娃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不再催动法宝强攻,而是催动起法术,真元之力以无厚入有间,缓缓去松动土层,这一来进度也就更加缓慢了。矿洞下日月无痕,全没有时间的观念,梁辛算不出时间,只知道其间小欢喜吃了他二十多个鸡腿,还有不少腊肉卤蛋…… 终于,不停在土石上爬来爬去的天嬉笑,把矮小的身子一挺,跳了起来。丑脸上尽是疲惫,但神情中却满是兴奋和喜悦,对着同伴笑道:“风大沙子多,当心别迷了眼睛” 说笑声中,丑娃娃把双手一盘,一阵狂风凭空而起 先前那些坚硬岩石,已经被天嬉笑震碎,全都化作齑粉土屑、但仍保持着先前的形状,此时被大风一荡,呼的一声尽数卷扬而起,转眼间汇聚成一条粗大的土龙,被狂风带着,直直冲出了矿洞。 不长的功夫,尘土散尽,‘大福地’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一层层柔白色的光芒流转不休,于宁静之中透出一份虽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仙家瑞意 一时之间,梁辛等人都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兴奋开阖,懒洋洋地舒适。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使劲望向‘蛋壳’,唯独欢喜泪眼蒙蒙……这小和尚真迷眼了。 一般而言,蛋壳无论再怎么平滑,也会有些小孔,肉眼难辨,但凭着梁辛等人的眼力,都能够轻易看到,就连青莲小岛上的那两枚麒麟蛋也不例外。 可众人眼前这只巨大的蛋壳却是例外: 巨壳上面绝没有任何孔洞,却布满了层层纹路,看上去,就好像织造府中机杼上的梭子,一层层被细丝裹着而产生的纹路,均匀、细腻、紧密。 另外,这枚蛋壳也不是纯白颜色,而是呈半透明状,整体晶莹清透,可要是仔细端详,就能现壳内有几处小小的黑点。梁辛正仔细看着,壳内的一处‘小黑点’突然移动了起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幸亏欢喜泪眼摩挲地解释了句:“我的蚂蚁,有不少都在里面。” 梁辛这才知道那些小黑点是什么东西,失笑中掠到蛋壳旁,探出手,大着胆子去摸宝贝。 蛋壳光滑细致,触手传来丝丝清凉,仿佛一盏锦缎滑过手掌的感觉。梁辛无比小心地加了一点力道,略略向下一按,跟着却皱起了眉头。 坚韧。 蛋壳不是硬邦邦的,而是坚韧中饱蕴弹性,梁辛能清晰地感觉到手掌按压下,传回的反弹之力。 柳亦、天嬉笑跟在他身旁,或伸手或催动灵元,小心翼翼地探查蛋壳,欢喜看样子也想去摸,但又有点害怕来着。 过了半晌,还是柳亦先开口:“蛋壳没孔、竖丝细纹、半透明、不硬却韧……这、这是蛋壳么?” 说完,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略显干涩,但语气却笃定的很:“这不是蛋壳,而是个……巨大的茧子” 桑蚕成熟,裹丝做茧,继而破茧成蝶。 其他人这才恍然大悟茧子和蛋形状相近,雏幼破壳,常常会将蛋壳的一端敲碎后爬出去;而蛾子破茧又何尝不是如此,要咬开茧子的一端才能展翅而飞。‘蚂蚁传讯’不清不楚,由此小和尚才把它当成了一枚蛋,至于天嬉笑,他连‘蛋’都没探出来,思维上自然也跟着欢喜一路,把它当成了个蛋壳。 一蛋一茧,看似相近,可实际却天差地别,蛋内是幼兽,就算再怎么灵瑞天眷,力量终归有限得很,留下的空蛋壳哪能形成一方空前绝后的福地,麒麟、蟠螭这些家伙也都算神兽,可单以‘蛋’而论,也是在没太多惊人之处,比起鸡蛋来也就是更补些罢了…… 而茧子之内,则是修持大成的怪虫,真要织出了一方福地,也尽可说得过去。 先前判断上的小小失误,对梁辛等人倒也没什么影响,惊奇一番也就罢了,循着茧子一路向前,很快就飞到破口的位置。 茧子大致数里方圆,破口处也宽敞得很,别说是人,就是一座楼阁都能塞进去。向内望去,里面光线柔和,但空空如也,还有些蚂蚁百无聊赖地爬着,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 几个人正仔细端详着,欢喜弯下身子,把手中的蚂蚁放到了地上,随即摔哒着小手,举步就像茧内走去。 柳亦立刻沉声问道:“你作甚?”,他对欢喜谈不上敌意,但始终抱有戒心。 欢喜回答得理直气壮:“进去逛逛啊,好容易挖下来,当然要进去。” 梁辛摇头劝道:“先探过再说,你老实呆在一旁。” 欢喜嫌他太小心,伸手指了指茧子里的蚂蚁:“放心,里面安全得很,估计还很暖和舒适,我的蚂蚁进去了都不想再出来呢。”说着,走上几步双脚一撑,喜滋滋地跳进了茧子之内,随即又转回头,小脸略显失望:“和外面差不多,也不怎么暖和。”说完,一路小跑着去探茧子了。 蚂蚁没事,和尚没事,宗师应该也没事。 天嬉笑时刻记着尊卑之别,有自己在场,自然不能让掌门去涉嫌,急忙抢上几步,说了句:“宗主稍待”就赶在梁辛之前跨入茧子,同时亮出金钱剑小心护住身体。 迅游走一周之后,天嬉笑才对着外面的同伴点头笑道:“全无异状,咱们都有些太小心了。” 梁辛笑得有些讪讪的,让同伴去打前站,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闻言后点点头,也跨入了茧子之内,柳亦却没急着进去,倒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做了十几年的青衣,早都养成了习惯,只要是莫名之地,总要留下一个人守门断后。 梁辛跨入茧子,毛孔又是一阵快活开阖,心中感叹着‘大福地’果然让人身心舒愉,脸上露出笑容,正想招呼着大哥也进来,不料正在前面抚摩丝墙的欢喜忽然转过头来:“梁辛,对不住,刚我说谎来着。” 梁辛微微变色,盯住小和尚问道:“哪里说谎……”话没说完,他又猛地想起一事,神情也愈警惕,心念到处,奎木狼带动红鳞滚滚翻腾,立刻护住了他的身形 欢喜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欢喜的小脸上,早都没有了先前的快乐,但也不是仇恨愤怒,而是……黯淡:“你进来也就够了,让柳亦止步吧,不用搭上他了。” 柳亦不是莽撞之徒,并未急着冲进来,而是全身戒备,帮老三守住了门口、守住了退路。 天嬉笑的动作也极快,手诀一翻,金钱剑猛地抵住欢喜的脖子,阴声道:“哪怕你只动一下小手指,脑袋也会落地。” 茧子之内还是天下太平,梁辛静静等待了片刻,仍不见有分毫的凶险,也不急着追问什么,跃上前去将欢喜横抱在腋下:“出去再说”,说着,身形一晃退向出口。 天嬉笑挥舞金钱剑,护着掌门一起撤退。 可梁辛万万也不曾想到,等他到了‘门口’才知道,退不出去了 ‘出口’内外,至多半步之遥,可就是这半步,无论他如何催动身法、力奔跑,却始终无法逾距。阻隔他的不是看不见的墙、无形却有质的力,而是距离,完全扭曲的距离。 眼中的半步之遥,在脚下却仿佛万里之途,仍他怎么跑,也都跑不到尽头。最后这半步,好像脚下的路会随着他的身形一起流转,由此将他的脚步尽数抵消,无法前移一分。 可柳亦就在眼前,焦急表情清晰可见、低声咒骂清晰可闻。 小欢喜低声道:“这只茧子,许进不许出的,我的那些蚂蚁,不是想呆在里面不出来,而是它们出不来,所以我才说自己骗了你。” 梁辛努力半晌,仍是徒劳。天嬉笑心有不甘,试过几次,也没有任何效果。柳亦却不那么紧张了,至少现在看来,老三只是被困住了,并没有性命之忧。 眼前的情形,虽然有些窘迫,但也谈不上什么危机,至少老大在外面,实在不成还能回家喊人来帮忙,梁辛的心里,也是无奈大过着急,胳膊一松把欢喜放到了地上,指了指茧子问道:“这里怎么回事?” 欢喜却摇了摇头,回答得老实巴交:“我也不知道。” 小和尚在蜀藏中躲了快两年,蚂蚁上上下下早就将附近的情形探查清楚,对于这只‘本以为是大蛋的怪茧’,他所知的也仅仅是:蚂蚁能进不能出。前后已经有几十只蚂蚁陷落其中了。 能困住蚂蚁,不代表就能困住梁辛,可小欢喜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来报仇,唯一能期盼的,也就是这只茧子足够怪异,大小通吃。 梁辛并不恼怒,继续问道:“你怎么会认出了我,我可记得咱们没见过面,以前好像也没通过话。” “我不认得你。”欢喜如实回答:“不过,我睡觉的时候,前阵爬去牢山的蚂蚁跑了回来,告诉我你叫梁辛,他是柳亦。我才知道你们就是仇人,忍不住还哭了一声。” 说话的时候,小欢喜的鼻头红了,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向下掉。 算算时间,梁辛等人在牢山足足耽搁了十几天,这才启程赶至大藏山,而他们在牢山交谈时,自然也不会避讳什么,称名道姓再正常不过。 ‘降砂’世世代代被人轻视,可好歹它们也算是异兽,与小和尚之间心思相通,欢喜躲藏在蜀藏深处,唯一的乐趣也就是通过蚂蚁去探知外面的事情,早在蚂蚁们出之前,就都得了‘盟主谕令’:遇到点啥事,都得回来报告。 所以一只脚程最快的蚂蚁,在梁辛等人到达牢山后不久,就‘六足翻飞’,跑回来给小和尚讲故事…… 梁辛伸出袖子,帮小和尚擦掉眼泪,笑道:“你可是个笨和尚,就算你不进来,我们试探一番之后,多半也是要自己进来转一圈的,结果还是被会困于此,你又何必把自己也搭进来。” 欢喜鼓着嘴巴,忍哭的样子,很用力的摇摇头:“我不是害人,我是报仇,总得做点什么,我先一步进来,至少能让你们减低一丝戒备……我、我也只能做这么一点。” 梁辛可没想到小和尚这么可爱,虽然身处困境,还是忍不住心疼得慌。 这个时候,柳亦从外面开口问道:“小家伙,既然要报仇,怎么还那么不干脆,老三进去后,你又提醒不要我也进去?” “你们是一伙的,可当初你是冤枉的,是师父办错了案子、可你们又是一伙的……”小欢喜语无伦次,说的话颠三倒四,最终还是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算、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报仇…不知道该找谁报仇,该怎么报仇……” 柳亦嘿了一声,独手扬起来搔了搔头皮,没再追问什么。 梁辛更是动容,耐心等小家伙哭了一阵之后,才说道:“不许哭了,过来吃鸡” “哦。” 欢喜答应了一声,屁股挪动,向着梁辛凑近了些…… 接过鸡腿,正要大口咬下,小和尚又想起一件事,转头望向天嬉笑,满目歉意:“对不住,连累你了。” “少废话,吃你鸡腿”天嬉笑没好气。 第三二一章 剑走偏锋 平心而论,梁辛得知自己被怪茧子困住之后,心里的确不怎么着急。一来,茧子足够怪异,但却毫无凶险,呆在其中还身心都愉悦的很,挺舒服来着。 二来……石煞矿洞、土坤腹中、深海之下、蛇蜕之上、凶岛恶海甚至玲珑偷天,自从离开罪户大街,他被困的次数实在太多,早都见怪不怪了。 小和尚抽抽嗒嗒的,坐到一边吃鸡腿去了,梁辛起身走到出口旁,对柳亦道:“我用木耳冲一下,你小心。” 待柳亦退开之后,梁辛心念微微一转,阴沉木耳破空锐响,向着茧子的出口激仒射而去! 法宝冲关,和梁辛用身法去逾距也没太多区别,木耳呼啸旋转着,明明白白在就是在向前急飞,可出口处的空间,仿佛也随之无限延长,永远也无法冲出去。 半步之遥,咫尺天涯! 梁辛摇了摇头,对大哥说了句:“出口不行,我去试试其他地方!”说完将身形一展,带着阴沉木耳鬼魅般游走开来。 涟漪荡漾,星蛊巨力在梁辛的催动下不停爆,前后至多两柱香的功夫,他就打遍了茧子内壁每一处地方! 小和尚以为他疯了,三口两口,赶紧把鸡腿吞下肚。 梁辛落回原处,脸上满满都是惊讶,刚才那一连串猛击,每一下都是他全力施为,可轰击之下,茧子没有一点反应。 是真正的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能出来。 茧子结实不足为奇,但它这么‘漠然’,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天嬉笑也挥起金钱剑,他没去像梁辛那样连片乱打,而是找准一点,以飞剑疯狂窜刺,最后也是无功。 颓然收剑后,丑娃娃又将双手按在了丝墙上,以灵元仔细探测,过了一阵,丑脸上的沮丧神情更甚,显然一无所获。 柳亦从外面问梁辛:“力量打上去,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凭着天嬉笑和梁辛的本领,都陷在茧子内出不来,柳亦自问也帮不上什么忙,心中已经有了定议,这就要赶回去搬请救兵,毕竟家里还有曲青石、大小活佛、长春天等大批高手,这么多天下顶尖的人物,凑到一起还能破不开一只茧子么。实在不成还有个小青墨,玲珑辗转遁化五行,救人再合适不过。 不过在之前,他要把具体情形都问清楚,回去才好通知家里的高手。 梁辛的神情纳闷:“感觉就像……就像把盐巴丢进了水里,力量轰上去,才刚一碰到茧子,就立刻被驱散、消失不见了。说完,他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这茧子还真是宝贝!”随即迈步来到茧壁之下,伸手按了上去。 进入茧子后就出了变故,梁辛一直没能顾得上去摸一摸茧子的内壁。现在摸过去,本来也没打算能现什么,不过是觉得茧子神奇,本能去以手相探。 茧子内壁,不像外壁那样冰润透凉,相反还带了些微热,摸上去暖呼呼的舒适,可梁辛还没来得露出个微笑,就猛地怪叫了一声,好像被刀子刺到脚心似的,一蹦三丈,闪电缩手。 天嬉笑时刻牢记护主之责,迅抢步上前。柳亦也大吃一惊,险些就冲进茧子,急声问道:“怎了?” 梁辛神情惊疑,并未急着回答柳亦,而是望向天嬉笑:“你、你刚摸茧子,没事?” 天嬉笑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如实回答:“触手温热,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梁辛脸上的疑惑更深了,皱着眉头又走到茧壁下,这次谨慎了许多,小心翼翼地伸手,再次按了下去。 天嬉笑知道他有所现,略作犹豫之后,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按到了内壁上。 片刻之后,梁辛的眼角、嘴角都是一抽,身子又是向后一仰,退得无比狼狈,再看天嬉笑,丑脸上满是纳闷,愣愣望向梁辛,显然不明白自家掌门抽了什么疯。 梁辛见天嬉笑一副茫然模样,眉头大皱:“还没看见,真没看见…没看到那头怪物?” 天嬉笑大摇其头,心说我光看见您老又蹦又叫来着。 柳亦在外面早都等得焦急不已,扬声催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怪物?” 梁辛长长吸了口气:“看不清楚,飞沙走石,裹着一条巨大的怪虫!” 梁辛的手掌与茧子内壁接触之后,开始还好,可他刚一稳定心神,打算细细感受的时候,眼中就看到漫天昏黄,沙尘肆虐,一头分不清是巨蟒还是大虫的妖物,周身裹挟着滚滚黄土,从他面前飞扑而过! 至于怪物的模样,一时间他还看不清楚。 天嬉笑大是诧异,又去摸索内壁,就连小和尚欢喜也觉得好奇,张着一双油腻腻的小手,向着茧子摸了过去。 半晌之后,一丑一光头,两个娃娃都摇了摇头,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天嬉笑见识渊博,略作琢磨,就已经有了论断:“不管是什么样的虫子,在做茧时吐出的丝,都是毕生积攒的精华,这座怪茧的主人更是不得了的神尊,丝也就更显神奇,其中留下些它前生记忆,倒也不足为奇。” 说着,天嬉笑微微停顿,直到梁辛点头表示理解之后,才继续道:“丝里藏了怪虫的记忆,由此宗主以手探之,加以接触时,就能将之读出。我却毫无反应,是因为我有道心。” 道心坚定,不为外魔所侵。丝墙内壁存留的怪虫记忆,算不上邪恶,但它是由魂力幻化而来,也在‘外魔’之列,全都被道心挡在了外面,由此天嬉笑什么都感觉不到。 梁辛是凡人心,‘外魔’随便侵扰,所以他能感受到丝中记载。 天嬉笑的分析句句在理,小和尚却还有疑问,怯生生地道:“我也没道心,可还是啥也察觉不到……” 天嬉笑口中回答欢喜,手上却向着梁辛一揖:“宗主功法别具一格,论身体的敏锐,更远常人,小和尚则浑浑噩噩,宗主能探的,你探不到也不稀奇。” 梁辛大概能听懂其中的道理,惊疑尽去后,好奇心却更重了,笑着说了句:“我再探探,待会给你们讲故事!”走上几步,双目闭合,第三次将双手按住了丝壁。(.无弹窗广告) 记忆传递,直接送入心底深处,梁辛感同身受,否则刚才也不会被一个幻象吓得鸡飞狗跳。 现在明知道,扑面而来的种种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可身处其间,周遭的情形栩栩如生,还是让他神情骇然,眉目狰狞。 但是过了一阵,梁辛的表情渐渐变了,有惊诧意外、有恍然大悟、有啼笑皆非,还有些……失魂落魄。诸多表情混杂在一起,到了最后,就只剩下疲惫! 这一次探索,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的光景,梁辛才睁开眼睛,缓缓走到出口前,坐了下来。 柳亦在出口外,也随着他一起坐下来:“怎样?” “丝中的记忆只有我能察觉,除了道心凡心和身体敏锐之外,应该还有个原因……我的本源是恶土力,后来本源散入体内,我也就勉强算作恶土身了。”梁辛所答非所问,声音也低沉得很:“我和这头怪物有同源之力,所以才会如此。” 说着,梁辛转头望向了天嬉笑:“先前你说的没错,做茧的这条虫子就是土行中的神尊,坤!” 柳亦眉头微皱:“清凉泊那条身形百里,都没轮到做茧,这一条不过几里大,就修到圆满了?” 梁辛吐出了一口闷气,苦笑摇头。丝中留下的记忆,残缺且跳跃,不过也足以让他辨出真相了。 茧子的主人,和清凉泊的那条怪虫一摸一样,身体一鼓一鼓,好像一串巨大的念珠,头上只有一只小小的眼睛和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土行尊,坤虫。 要是论起辈分,做茧子的这一头,怕是清凉泊那条虫子的老祖宗。 这条怪虫不知何时诞生,更不知修行了多少年,越长越大,梁辛就在记忆中‘看’到一幕,虫子不知为何了脾气,将身体一抖,目光所及山崩地裂,尘土遮天蔽日,转眼里四下只剩下无尽漆黑。 论体型、论威风,都远胜清凉泊那只‘小家伙’。 不过这条虫在长到一定规模之后,体型又开始缓缓变小。 因为寿命相差太多,所以人间高手,无法得知土坤的生长规律,也就是梁辛读出了丝中的记忆,这才明白,土坤是先小后大,继而再由大变小。单去用体型来分辨的话,根本无法看出它们究竟是成虫还是幼虫。 清凉泊的土坤便是一例,它占地百里,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千里大小缩回到百里方圆,还是刚刚从小虫子长到现在的体魄?不过,从战力计算的话,清凉泊土坤应该还没到‘返璞归真’的程度,只是条小虫罢了。 再说眼前这条土坤,长到极限后,身形由大变小,又过了无尽岁月,只剩下两三里的样子,选了大藏山做它最后的栖身之地,钻入了土中。 坤是土行尊,钻地也不是降砂蚂蚁那种打洞挖土,这个过程与青墨的神梭遁化很相似,虫子钻到了山岩之下,可岩石土壤并未遭到破坏,自然也没留下什么坑洞隧道。 大藏山内玉矿如此丰饶,堪称天下一绝,怕也和这条土坤在钻土时吐纳灵元有关。 这时,天嬉笑小心翼翼地插口道:“不是普通的吐纳灵元,而是它做茧在即,要求真身纯净,体内稍有不纯的真元,都会被当做垃圾排除出去。” 与麒麟岛的‘粪坑’一个道理,土坤体内的垃圾,对凡人而言就是天地精魄,深山之内的岩土被其熏染,尽数化作绝品美玉。 土坤潜到此处,修持也终于圆满,开始吐丝做茧。 到最后,土坤化蝶,破茧而去! 说到这里,梁辛停顿了片刻,摸出瓶杨梅露,润了润喉咙之后,随手把瓶子递给了欢喜。 欢喜像碰宝贝似的接了过来,同时还追问道:“坤化蝶之后呢?又飞去了哪里?” “丝中的记忆到它破茧也就停止了。”梁辛答道:“不过结果倒不难猜,坤为虫时就是土行至尊,厉害到天下无敌,化蝶后又哪会还留在人间?自然是破碎虚空,飞仙了!” 天嬉笑心细,目光流转望向茧子之外,这附近并无雷噬的焦痕。不过这倒不重要,也许土坤本来就是神尊,飞仙不用渡劫;也许坤蝶飞得快,将劫云引到了其他地方。 事情虽然离奇,但过程不难理解,前后也就几句话,梁辛就解释得清楚了。 说到现在,土坤之事已经告以段落,不过柳亦却又说了句:“接着说。” 兄弟相知,柳亦对老三的性子了解得很,梁辛要只是从土坤的记忆中了解到这些,先前的神情也不会那么复杂。 果然,梁辛笑了笑:“大概就这么多,不过它的记忆另中有一幕,很是怪异……在虫子缩身,即将进入大藏山之前,被三个人给堵住了。” 欢喜咋舌:“还有人敢找坤虫的麻烦?不用说,肯定被一口吞掉了。” “不错,他们都掉进了土坤的肚子里,”梁辛点了点头,可随即脸上又露出了一份古怪笑容,同时把话锋一转:“但是这三个人不是被坤虫吞掉的,而是……自己跳进来的。” 这一幕一闪而过。梁辛没能‘看’得太真切,但是也能清晰分辨出来,三个人好像特意赶来自杀似的,瞅准时机纵身一跃,携手跳进了坤虫的大嘴之内,而他们的神情,不仅没有恐惧、绝望,相反还充满欢喜快活,梁辛甚至还听到了其中一人的大笑。 欢喜张大了嘴巴,这事也的确不是他的小脑袋瓜能猜透的,愣了一阵,才喃喃地嘀咕道:“他们仨……疯子吧?” 三里坤虫,修行大成。 跟踪、潜伏、堵截,还能瞅准时机全身跳进它的嘴巴里,足以说明那三个人的本领了。 就算是疯子,这三个人也是修为绝顶的疯子。 小欢喜不明白,可是梁辛、柳亦和天嬉笑,又怎会想不通? 天嬉笑的眼珠来回乱转,语气仿若梦呓:“三个人成心进入土坤体内,他们是、是来搭车的?” 土坤化蝶,扶摇九天,破碎虚空遁入仙界。这三个人自己无法破道,就钻进土坤的肚子里,等着坤蝶破茧,把他们载往仙界! 柳亦也吸溜了一口凉气,叹道:“这是、真是狗胆包天了!”跟着又追问道:“那他们三个飞走了没有?” “不知道,关于这三人的记忆,也只有这么一幕。不过有他们的经历,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梁辛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干爹。” 柳亦愣了愣。 “清凉泊土坤腹中,我曾问过干爹为何会陷落于此,他老人家恶狠狠地瞪我,永远不许我再提这事。”梁辛声音不停,继续道:“还有,不久后我们爷俩脱困,在土坤獠牙之间,他为点我入道,第一次施展天下人间。我始终不明白,那时他已近灯枯油尽,却还能稳稳压制怪虫,在千年前鼎盛时,又怎么可能被那条小坤吞掉?” “干爹修行的是人间道,不羡飞仙。羡不羡仙,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师兄谢甲儿羡、大祭酒秦孑羡、顾回头老九他们也羡,但干爹不是,他道心尽丧后,对修仙破道一百个看不上眼。不过,不羡慕和不好奇却是两回事。也许是一时兴起,想去仙界转转;也许是桀骜狂狷,想和神仙比试……” “老爷子的脑筋是极好的,否则也创不出天下人间不是,论到剑走偏锋,当世无人能及,他和那三个远古修士,相隔了千千万万个年头,但想到了一样的主意。” “只是,干爹算差了一点啊,他不知道土坤从小长大再由大返小,他看到清凉泊的坤虫,好家伙,百多里,天下第一大虫,还当它快圆满了。哪知道它还是条小家伙,别说一千年,就是再等一万年,它也做不了茧,更化不成蝶。” “土坤肚子里的情形,应该也出了干爹的估计,怪虫毕竟是一行至尊,胃液犀利的很,干爹来不及再施展魔功,只能撑起法宝护着自己,所以才被困住了。” 说着,梁辛抬头,望向了柳亦:“其实干爹和老爹,许多地方真挺相像的。” 柳亦笑了,缓缓点头:“都狂得那么不着边际,都不喜欢算计,最相似的,两个老魔头都是想起来一出是一出,只要一高兴什么都敢去做,后果啥的,在他们眼里都是狗臭屁。”说着,柳黑子顿了度,跟着把声音压得极低:“你说,咱家这两位长辈……算不算挺不着调来着?” 梁辛哧地笑了:“你回去见到老爹,有种把这话再说一遍。” 柳亦故意说胡话来引兄弟开心,哈哈大笑:“我可不敢,别再把他老人家吃徒弟的瘾头给勾起来!我又生的肥壮,看着就好吃。” 梁辛笑而摇头,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和那三个疯子一样,干爹也是自己跳进土坤肚子中去的,结果这次真闹了个大笑话,进了条‘娃娃坤’不说,还被怪虫的胃液给困住了,难怪他吼我,说自己死前不许我再问这件事的缘由……” 说着,梁辛蜷起双腿,双臂环膝,对柳亦道:“放心吧,我没事。不过是被坤蝶的记忆勾起了心思,有点……有点想他老人家了。” (未完待续…) 只要输入就能看布的章节内容有最新章节更新及时 第三二二章 三件灵石 柳亦曾经笑言,梁老三命犯水土双劫,只要他一下海或者一挖洞,就肯定会引出大祸。[]这话还是哥俩在凶岛遇险时说的,在那之前,梁辛的经历都被扣在这句话里,而之后,中秋恶战和这次探索蜀藏,也都应验了…… 梁辛在说过丝中记忆之后,又和天嬉笑跳起来,重新凝力、施法,把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全都用过了几遍,茧子岿然不动,全无松动的迹象。 其间梁辛想到上次从玲珑偷天中脱困的经历,在茧子之内也施展了几次天下人间。 ‘偷天’与茧子不同。前者是神通凝化出的一个小天地,自划方圆,与大乾坤格格不入;而茧子是就是天地内的‘东西’,严格算起来,和一栋房子也没太多区别,只不过房子的大门口空间诡异,同时又四壁结实。 茧子内的时间,就是大天地的时间;茧子内的空间,也在大天地的统辖之下。 梁辛想用天下人间来倒流时间的法子脱困,非得将整个世界都拖回到三里坤做茧前的时空不可……别说是他,就是来了个真神仙也不可能做到。 天下人间毫无效果,梁辛也算踏实了。只凭着他和天嬉笑两个人的力量,肯定出不来。 柳神算一边念叨着‘等打过神仙相我就去支个算命摊子’,动身赶往离人谷去搬救兵了。 他随身带有传讯法器,不过这里的事情有些复杂,单靠法器怕是说不清楚。而且梁辛现在的境地,尴尬足矣但还谈不上危难,反观家里的一群高手都身负重任,只听铃声还道他们出了大危险,真要中断了手上的重**术,倒有些得不偿失了,由此,柳亦还是觉得亲自跑一趟更稳妥些。 算一算时间,梁辛等人先是在牢山耽误了十几天,挖茧子也差不多有十来天,再加上路途耽搁,此刻距离他们离开离人谷,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被困住的三个人也不再徒劳尝试破茧,干脆围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议论的话题自然也离不开‘三里坤’化蝶、和钻进坤肚子的那三个奇人。 “三里坤为求纯净身,在此处吐尽糟粕,化顽石为灵玉,这才有了天下闻名的蜀藏。”闲谈中,天嬉笑突然想到了一个疑惑之处:“点石为玉倒没甚稀奇,可冷眼、长舌、糊涂蛋这三块石头,上面都有细致纹路,更有神奇功效,不像能被灵元熏陶而成的。” 梁辛寻思了片刻,也点头赞同:“有道理,关键是石头上有层层纹路……除非三里坤吐出的灵元会雕花。” 天嬉笑咳了一声,石头被潮汐侵蚀还会产生纹路,何况被土尊的灵气熏染,他的本意是这三块石头与其他的美玉差异太大,来路可疑,未必是虫子造成的,结果被梁辛歪解。丑娃娃也不敢反驳什么,含含糊糊地说了声:“宗主明见。” 在得知梁辛等人的身份后,欢喜本来矛盾得很,是师父先去害人,最后反被其害,只能算咎由自取。所以从道理上,他不恨梁辛;可是从感情上,不报仇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和自己交代。 现在他总算用自己的法子‘报了仇’,将梁辛拖进了这座出不去的茧子。小和尚心底单纯,这一来已然心结尽去,坐在梁辛身边听他们交谈。 听他们提到了三块石头,欢喜皱了下眉头,记起了一件往事,小心翼翼地插口道:“师父跟我说过,他在苦乃山的青衣司所中,现的不止‘长舌’,还有‘糊涂蛋’。” 梁辛心中吃惊,急忙追问详细缘由。 欢喜也只知道糊涂蛋被藏于司所机括的中枢下,是麒麟和尚搜索此处时无意间现的。至于它的放于此的原因和用途,一概不知。 梁辛眯起了眼睛,仔细琢磨了一阵,最后又追问了句:“糊涂蛋确实是在机括中枢被找到的?” 欢喜点头:“师父说的,我记得牢,错不了。” 当年的一个小小细节,以及由此产生的一个小小疑问,被梁辛解开了。 司所前,三兄弟遭遇大敌,特别是在对付邪修竹五的时候,他们能活下来的关键之一,就是司所的机关神奇,动之下能够消弭修士的法术与法宝。 机括术只是凡人手段,射冷箭泼毒汁并不稀奇,可能够抹杀修士的法术,未免就有些惊人了。以前三兄弟都不懂法术,只道搬山青衣的手段犀利,谁也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再后来哥仨干脆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直到刚才小和尚提起,‘糊涂蛋’处在机括中枢,梁辛才恍然大悟,司所禁制动之下,周遭绝尽法术,多半与这枚石头有关! 要是这样的话,足见梁一二已经破解了‘糊涂蛋’,而这枚灵石的效用,就是在被激之下,能够形成一片禁法之地。 梁辛把司所前生的事情,和他对‘糊涂蛋’的推断,大概解释了几句,天嬉笑听得异常认真,之后却没急着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欢喜对三块石头的功用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对它们的来历更好奇,等梁辛罗嗦完,又赶忙把话头扯了回来:“当年有三个怪人钻进了三里坤的肚子;后来蜀藏里留下了三块石头……” 说着,小和尚面露骇然,显然是让自己的结论给吓到了:“三块石头是那三个人变得,舍、舍利子?” 天嬉笑神情凝重:“由此可见,那三个奇人,其一精通天耳通,由此化做灵石长舌;另一精通天眼通,化为冷眼……”说到这里,丑娃娃忽然伸手,给正不住点头的小和尚来了记暴栗,哈哈大笑道:“打你个糊涂和尚,你自己想想,这事靠谱么?!” 梁辛本来都信了一大半,这才明白天嬉笑实在说笑,赶忙大摇其头:“不靠谱,不靠谱!” 三个人,被虫子吞下,变成了三块神奇石头……这事听起来的确不着边际,赶得上民间传说了。和尚抱着脑袋,愁眉苦脸:“那这三枚舍利子又是从哪来的?” “狗屁舍利子,石头!”天嬉笑对小和尚一直不怎么客气,跟着又换上郑重神情,转头望向梁辛:“这三块石头,属下心里有个计较,不过也只是个想法,没什么把握的……” 梁辛最不耐烦的就是天嬉笑这份谨慎劲,不等他说完就挥手笑道:“说来听听!” “先说‘糊涂蛋’,宗主说它能够禁法,这是不会错的。(.无弹窗广告)能禁法的缘由,一般而言不外两种:一是驱散法术成型时凝聚起的灵元;第二种大同小异,不过不是驱散,而是将灵元尽数吸敛、吸收。总之就是让对方的法术无灵力可用。”说着,天嬉笑还是没忍住,又补充了句废话:“至于无仙的万法自然,那是一重天道,不在此列,应另当别论。” 梁辛不懂法术,常常要在探究真相时,先给他解释下相关道法的道理,好在天嬉笑虽然罗嗦,但是在‘讲道理’的时候深入浅出,很容易就理解了。 天嬉笑继续道:“把三块石头连起来看的话,属下觉得‘糊涂蛋’禁法,更像是第二种情况,它能吸敛灵元。由此,三块灵石的第一重效用是:记声、录影、吸敛灵力。只不过前两块石头能直接记录声影;而糊涂蛋需要用特殊手段,将其激后才能吸敛灵元。” 梁辛点了点头。欢喜眨巴眼睛,满脸迷惘。 天嬉笑低声告罪:“属下造次,宗主莫笑。” 话音落处,他双手盘印,手诀连连变化;口中高声唱念,咒言涌动,片刻之后法术成形,三条黑紫se铁链凭空而现,在叮当乱响中挥舞了一番,气势着实惊人。欢喜满脸纳闷,不明白天嬉笑说的好好的,为啥要施法。梁辛也不懂,不过他倒不着急,知道天嬉笑此举必有深意。 过了一阵,法术消散而去,天嬉笑又告了个罪,这才接着说道:“诸般道法,威力上天差地别,但是施术时的过程都差不多,手诀引之、咒言令之、再配以灵元支持,是以成术。宗主试想,若我刚才施法时,身边要是有长舌、冷眼、糊涂蛋这三块石头的话……” 梁辛明白了,恍悟中接口说道:“长舌会记下你的咒唱、冷眼会录下你的手诀、糊涂蛋则会把你催动起的灵元吸个一干二净!更因为有了糊涂蛋,你的法术肯定是施展不成了。” “三块石头能收,便能放。它们真正的神奇之处,就着落在这个‘放’字上了!”天嬉笑的神情愈庄重了:“不仅是使施法无效,石头的主人,再以秘法激宝石,长舌会唱我的大咒、冷眼会拟我的手印、糊涂蛋则释放我施法时的灵元……三块石头配合之下,能把我的法术原封不动地打出来,想打谁就打谁!” 让你施法失败,还用你的法术打还你…… 虽然具体的威力还不得而知,可单以理论上的效果而论,三块石头配合在一起,就相当无仙‘万法自然’、木老虎‘借刀杀人’这两重天道叠加。 说到这里,天嬉笑加重了语气,终于给出了最终的论断:“这三块石头,是法宝,惊破天的法宝,比起玲珑玉匣中的神物也毫不逊se!” 天下人都以为这三块石头天然成形、是蜀藏中土生土长的古怪宝贝,循着这个思路,最多也就只能将它们的效用破解到留声、录影这一层,至于糊涂蛋的效用,干脆没有人知道。 唯独梁一二,不知道靠什么法子破解了糊涂蛋吸收灵元的效用,并将之布置在最重要的苦乃山司所。 梁辛又得到了丝中的残缺记忆,得知当年曾有人进入土坤之内,随即蜀藏中留下了这三块石头。 诸般线索汇总到一起,天嬉笑这才想到了前人从未料到的一个新结论:三块怪石,是修家的厉害法宝! 天嬉笑的推断未完,又继续道:“三块石头相辅相成,要凑到一起才能产生真正的大威力,它们是一整套的宝贝,照我看,应该不会是三个人各持一块,而是一个人的宝贝。” 这是纯粹的推断,并没什么证据,也不敢肯定这个论断就一定是对的,只不过是以常理度之。相比三块石头一人一块,它们共为一人所有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一般而言,如此犀利的法宝,主人是不会放手,这三块石头却被三里坤吐了出来,算起来……石头的主人多半已丧生于怪虫腹中了。” 三个人中,死了一个。至于另外两个的下场如何,无人可知。 凭着蜀藏中的经历,能推测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其实这些远古往事,于他们现在的困境并没太多关系,充其量也就是个谈资,冲缓些无聊罢了。 茧子深处地下,看不到日月轮回,幸好是三人被困,谈谈说说,至少还不算寂寞。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家里的人终于来了。 让梁辛等人大感意外的是,最先赶来的居然是大小活佛。 柳亦回到离人谷的时候,曲青石和长春天都不在谷内,而是带着刚炼好的灵药,到西蛮给弟子们疗伤去了。余下的众人手上也都有要事,不宜立即打断,略作商议,大家还是决定稍等几天,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毕,再结伴赶来。 唯独大小活佛是两个闲人,小活佛又是精怪性子,听说了事情经过,也不和别人打招呼,就带着憨子先赶来了。 两位佛爷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先催动巨力,从外面对着茧子就是一场狠打。 三蛮之力,在世间算得上是顶尖的力道,可‘三里坤’是得了大圆满的土行尊,结茧的丝更是它毕生精华所在,任凭大小活佛如何努力,茧子甚至连摇晃、震颤都没有! 小活佛眉头大皱,颓然收手,脚步踢踏着来到了茧子门口,对梁辛摇了摇头:“麻烦了。” 语气沉重之极,仿佛老友已被判了‘斩监候’,但那份幸灾乐祸,可全都写在他脸上了,对梁辛挤眉弄眼地道:“被困住了也没事,反正也死不了……啊?” 小活佛正贫气着,大活佛憨子已经迈开大步,直接踏进了茧子,笑呵呵地和梁辛打招呼去了。 谁也没注意,谁也没想到,几个人都有点傻眼了。天嬉笑伸手直拍脑门:“嘿,又送进来一个!” 小活佛和憨子这几百年里几乎就从未分开过,见憨子进去了,他虽然哭丧个脸,但脚下没有丝毫的犹豫,也跟着钻了进去……再之后两佛又并力一处,或挥拳或施法,对着茧子的内壁和出口着实大闹了一阵。 按照他们的打法,在外面的话就是一座山现在也被za塌了,茧子却岿然不动,稳当得很。 大活佛没啥事,乐呵呵地进来,乐呵呵地拍茧子,现在不打了,又乐呵呵地往梁辛身边一坐。小活佛可实实在在被气坏了,搓着双手来回乱转,口中喃喃咒骂,时时挥起一掌向着丝墙狠狠拍去。 梁辛和天嬉笑知道小活佛看着像佛,实际是个妖孽,早都见怪不怪了,可小欢喜好歹是个和尚,眼见一尊佛陀骂骂咧咧,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小心加小心地劝了句:“您老息怒……” 小活佛这才注意到欢喜,先是略略愣神,跟着眼睛一亮,转头望向梁辛:“我听柳亦说,有个小和尚要找你报仇,就是他?” 梁辛笑着摆手:“就是这小子,不过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明显可见,小活佛猛地来了精神,走到小和尚身前,双膝一盘坐于地面,单手竖起拇指与中指相拈,其余各指自然舒散,结做佛陀说法印,脸上也化作庄严宝相,于肃穆中透出一份清澈从容,目光和蔼地望着欢喜,缓缓开口:“万法皆空,唯独因果不空,你心中有恶因,又怎能结出禅果子?” 欢喜眼神纳闷,小脸上都是迷惘:“您、您老说啥?” 小活佛毫不气馁,反而轻轻一笑:“迷惑了么?烦恼即菩提,有了迷惑,才有机会参悟禅机。不是坏事。” 欢喜懵住了,愣愣望了一阵小活佛,又偷眼去看梁辛。 梁老三乐不可支,伸手一拍小活佛的肩膀:“见到和尚你就要点化?上瘾了是吧?我和欢喜共处这段时间里,从没见他练过功夫,更何况修禅,你白费劲吧。” 小活佛眨巴了眨巴眼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完又望向欢喜:“先说恶因何在……” 茧子里的三个人没出去,赶来救人的倒被搭进去了两个,梁辛又开始眼巴巴的盼着柳亦带着家里的明白人过来,其实也就是再等了几天功夫,但却显得尤其漫长。 五个人中,最无所谓的是憨子;最高兴的是找到机会去点化和尚的小活佛;最愁眉苦脸的那个,自然就是小和尚欢喜了…… 终于,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真正的大队人马总算杀到了。 缠头老爹、跨两兄妹、两位义兄、东篱红袍大祭酒甚至郑小道、火狸鼠……就连青墨也接到离人谷传讯,带着神梭匆匆赶来。 待大伙看到大小活佛也身陷其中,个个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俩。 对众人的惊讶,大活佛笑容憨厚,平和以对;小活佛忙着点化欢喜,没工夫理会外人。 (未完待续) 只要输入就能看布的章节内容有最新章节更新及时 第三二三章 三个办法 第一个出手的是青墨,神梭能够遁化五行,进茧去、接上大伙、再出茧来,若能成功。救人就再简单不过了。 青墨抱着宝贝梭子,大摇大摆地就要从破口往里进,丫头的想法是先进茧子,再催动法宝救梁辛出去,吓得众人呼啦围上去,把她拉住了。万一神梭对付不了茧子,又得搭上一个青墨。 商议片刻,还是决定由茧子一侧去动神梭,这个办法比较稳妥,毕竟,要是能从外壁突入,也就能从内壁突出。 神梭打人的时候,不一定非得要主人在其内,但用作遁法载人,青墨必须在梭子内主持。 定议后青墨略作准备,纵身跃入法宝,继而神梭东摇西晃地飞起来,乱转一阵陡然一震,化作一道神光,向着茧子激射而去 旋即‘嘭’的一声闷响,梭子从神光又幻化成本形,尖端处正抵在茧子的外壁上。 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沉,就连玲珑辗转都无法突破丝皮,被稳稳挡在了外面 青墨如何能够甘心,全力催动起宝贝,只见神光缭绕,围住茧子团团打转,时不时就会在嘭嘭闷声中化作本形,无一例外,神梭的每次潜入都被丝皮挡住。 能够遁化五行,无往不利的宝贝,在茧子面前,比着一辆独轮车也没什么特殊……神梭失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青墨‘败’下阵来,曲青石、长春天和秦孑,并肩跨出队伍。 茧子是坤留下的,从五行而论当属厚土一脉。青木克土,几个木行行家刚好派上用场。 藤子、树叶、草、木刀、蒺刺、花蕊针……长春天说不定还会有所保留,可曲青石绝对倾尽所知,把槐楼诸般道法从头用到了尾,但茧子丝毫不为所动木克土是没错的,但五行相克的前提,是二者相差不能太过悬殊,好像老鼠怕猫,但水牛大的老鼠精,又哪会在乎几只呲牙咧嘴的小花猫。 木行道没用,其他人也各出奇谋,围着茧子不停去试自己的办法。 老蝙蝠修为不再,帮不上太多的忙,也就没跟着大伙一起忙活,而是信步溜达着,仔细地端详茧子,口中时而啧啧称奇,时而喃喃自语。 走了一阵,老头子忽然出了一阵哈哈大笑,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蝙蝠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大笑着,口中骂道:“老魔头啊,你想瞎了心好端端地…哈哈…非要跑到仙界去疯,结果坐了千年的大牢,临死临死闹出了大笑话,哈哈哈,遗臭万年了吧你钻的那头坤就是条小虫,睁开你的老眼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坤王留下的茧子,哈哈哈哈……” 仿佛大笑还不足以宣泄似的,老蝙蝠又扬起干瘦的巴掌,一下一下用力拍着茧子。 梁辛心眼厚道,生怕老蝙蝠修为散尽之下,情绪太激荡会伤身体,皱眉望向了柳亦。 早在梁辛陷入茧子之初,柳亦就用光了自己的办法,现在也不再徒劳尝试,就坐在茧子的破口前,见老三望过来,他摇头笑道:“无妨,师父这是恨干爹要去仙界捣乱,没喊他呢。” 梁辛仔细一琢磨,也乐了。幸亏老蝙蝠和干爹只是‘落花有意、但流水无情’的半个朋友。 要是两个老魔真有交情,干爹肯定会把借土坤飞天的想法告诉老蝙蝠,后者必定大呼过瘾……那样的话,梁辛在清凉泊土坤肚子里就能找到两个老头了。 老蝙蝠疯,谁也不敢去拦,更不敢去笑他,全都假装没听见,继续低头忙活着自己的事情。继青墨、青石等人之后。 最先收手回来的是东篱先生宣葆炯,他修的是水行道,本来就被克于土,连那些能克土、修为更远胜于他的木行道大宗师都办不到的事情,东篱更是束手无策。 东篱也坐到了出口旁,对这梁辛叹道:“我这点本事,还差得远” 梁辛对他始终心怀敬佩,摇头笑道:“先生辛苦了,为了我的事情特意赶来……” 东篱不想在此事上纠缠客套,把手一摆,随口岔开话题:“一个茧子都如此,何况从中飞走的那头蛾子提到神奇蛾子,我倒想起来一件趣闻。” 东篱宣葆炯受梁一二之命,为查案在修真道卧底三百年,在不知多少家门宗内做过弟子或供奉,曾经便有一家他所在的小门宗,门下弟子常常会进入南疆采药。 南疆和北荒、西蛮一样,都是蛮夷之地,不在大洪治下。那里是大片的湿沼和雨林,其中也有不少土著。东篱所在的那个小门宗,在采药求丹时,自然也免不了和南疆土著打些交道,因而得知,在南疆深处有一族野人,就拜奉蛾子为神。 说着,东篱笑道:“土著崇拜,大都分作两种,一类是天魔、巫母这类不知所云的东西,另一类则是熊、鳄、蟒蛇那些凶猛的畜生。蛾子笨拙、难看,又没有自保之力,拜奉它的,实在算是另类了,由此才被当成了个趣闻笑话。不过看着个茧子,也就明白了,蛾子可也不简单嘞” 欢喜还是个娃娃,自然喜欢听故事,小脸上满是认真,接口道:“南蛮野人拜的蛾子,别就是坤蝶吧?” 小活佛立刻那手指头点他眉心:“你心不静” 东篱狂傲时,天地、神仙、君王统统都不放在眼中,不过在平日里,他却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学究。他随口说些趣事,只为来安慰茧子里的晚辈,并无它意,听到小和尚的话摇头笑道:“估计不是,土坤破茧后就飞仙了,凡人哪有机会见到它?野人图腾的,估计是另一种厉害的蛾子吧。” 说话的功夫里,跨两也用尽了手段,垂头丧气地退了回来,不久后琼环收起玲珑修罗,骂骂咧咧地回来的,小脸上全是不服气…… 所有人的手段用尽,都奈何不了茧子,事到如今,也只剩下一个笨法子了…… 随着老蝙蝠的一声吆喝,外面的一群高手唱咒掐诀,同时催动神通和法宝,对着茧子外壁的一点全力猛攻 茧子中的梁辛等人也一跃而起,配合着赶来的同伴,自内而外轰砸不休。 尚有修为在身、能动手的,大都坐拥都是大宗师、甚至大宗师之上的力量,剩下的也都跨过了六步中阶,这样的力量集合到一起,前后持续了几个时辰的强袭,到最后仍旧徒劳无功 现在,梁辛终于傻眼了。 小汐也坐在破口旁,长腿蜷起,双臂环之,下颌抵在自己的膝盖上,望着梁辛道:“莫慌,总会有办法,真要出不去了,我便进去陪你。”说着,白衣少女对他盈盈一笑。 众人尽数默然,只有小活佛妖性躁动,被困在这里比杀了他还更难受,再也绷不住佛祖宝相,伸手啪啪地拍着自己的额头,在茧子里又跳又骂,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抬头望向梁辛:“你说,我要是能点化了小和尚,他飞升时总得破茧吧,到时是不是就能把咱们带出去?” 梁辛模棱两可地点头:“可、可能吧。” 小活佛于绝境中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猛转身,伸手一指欢喜:“小和尚,我非把你度了不可” “度?”小欢喜大吃一惊,小脸煞白,摇摇欲倒。 “…说错了,不是度,是点化,莫惊,是点化……”小佛妖说跑了嘴,又急忙纠正。 “小活佛说的倒也真能算是个办法,不过小和尚未必身具慧根,点化起来怕是不容易。”这个时候长春天从外面笑道:“另外,我也想到了个主意,还要大家帮忙一起参详。” 长春天伸手敲了敲茧子:“凭着咱们的力气,砸不开这件宝贝,不过要搬移它,或许还不太费力。” 现在的茧子大半裸露,下部还有小半牢牢嵌于岗岩土石内,只要将地下的土石挖开,想要搬走它,可能性极大。 长春天不卖关子,简单铺叙后,直接道:“搬它去海里,然后唤醒黑鳞中的六只蟠螭残魂,引海而攻” 黑鳞上的蟠螭残魂遇水而惊,同时水势越大,它们能挥的力量也就越强,蜀藏内没什么水,自然指望不上它们,可要搬茧入海,它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有了六只残魂的强助,凿穿茧壁的成算大增。 “可是,还有一点咱们谁都吃不准。”长春天把声音提高了些,语气也愈郑重:“就算真能把茧壁打出一个缺口……新的缺口,会不会也像现有的那个洞口一样,空间特殊?” 三里坤织出的茧子,本来就是一个整体,一端的破口未出现前,那处茧壁与茧子的其他地方应该并无区别。 后来坤蝶成形,咬破了茧子,可破口处却多出了空间禁制。 所以,就算打出了一个新缺口,其间多半还是会有古怪的空间禁制,梁辛等人照样走不出来。 脱困的关键,不是把茧子砸个窟窿,而是要像坤蝶那样,破除破口处的禁制。 曲青石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隙,其间精光闪动,思索片刻后脸色忽然一喜,抬头道:“只要能挪动茧子便好,不用再去凿新的口子,更不用去大海。” 青墨见梁辛被困,现在都快愁死了,听哥哥的声音嘹亮,立刻来了精神:“那把茧子运去哪里?” “小眼边缘再给梁辛一件丧家法器” 青墨丫头略一琢磨,立刻欢呼一声:“茧子的破口,肯定敌不过给天地乾坤做定盘星的小眼” 小眼吸阴,一旦有阴身丧物靠近,都会被它吸敛进去,就连阴丧家的老祖宗浮屠都被它所摄。曲青石的办法巧妙无比,也浅显无比,借小眼的规则来破茧子的禁制。 梁辛带一件丧家的宝贝,随着茧子靠近小眼,小眼见阴便夺,茧子破口处的空间就算再怎么古怪犀利,也敌不过小眼吸阴的规则。如果成功,梁辛再从小眼中回来便是了。 可惜现在眉心骨珠已经用完了,青墨是急性子,这就要驾驭神梭返回草原,心里打定主意,拼了让师父责罚,无论如何也要在弄些珠子回来九老三。 不料老蝙蝠伸手,把青墨拦了下来:“稍安勿躁,小白脸子的办法是不错,不过说不好就会惹出大祸” 曲青石的确是小白脸,但人人都在心里喊,谁也不敢直接从嘴里叫出来,唯独老蝙蝠不管哪套。 曲青石的脸都黑了。 老蝙蝠哪会去留意旁人的表情,继续道:“小眼内时间扭曲;而茧子破口处的空间诡异,用曲青石的法子,等若以梁辛为媒,将茧子的破口和小眼连接起来。嘿,一方是错宇,一方是谬宙,尤其小眼还是世界的定盘星……连起来的话……” 说着,老蝙蝠怪笑着摇了摇头。茧子和小眼连起来,具体会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也许天下太平相安无事,但也有可能会引得时空失控,乾坤浩劫 小活佛听得认真,心里琢磨着,还是得靠自己去点化小欢喜。 老蝙蝠望向了梁辛,怪笑中又把话锋一转:“其实曲青石和长春天的法子,也不是不能用,不过是现在还用不到,等你真的无法脱困时,再去试吧。” 梁辛一愣,马上就琢磨出了老爹话中的味道,喜道:“您老还有更稳妥的法子?” “这只茧子最古怪的地方就是破口处空间古怪,可你们将岸门里,也有挪移空间的本事,未必对付不了它”老蝙蝠踏上了两步,走到破口前:“你猜,要是茧子里的人是你那个师兄,他会被困住么?” 说着,老蝙蝠又笑了起来:“别总指望旁人,全当是修炼吧到最后要还是不成,再琢磨搬茧子去大海、去小眼。” 中秋之战的最后,谢甲儿现身半空,和梁辛说了会子话,其间也简单交代了‘天上人间’与‘天下人间’的差别。 天上人间,是从将岸的魔功脱变而来,其间所差的,说穿了只有一句话:在天下人间之内,以大力轰击扭曲的时间,借以撕裂空间,乾坤挪移。 而引力自击天下人间,也不是说随便打出一股力道就能乾坤挪移,这其间的法门谢甲儿未曾细说,梁辛要想成术,就只能靠着自己去揣摩。 梁辛动魔功时只能勉强自保,本来没有余力去从内而外轰击天下人间。不过他能将戾蛊红鳞引入魔功范围之内。 但一个人的心思终归有限,在躲避乱流的同时,催动红鳞打出一个星阵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有哪还有富裕心思,去揣摩该怎么力,该轰击哪里。 就算知道了最根本的道理,想要让天下人间再升一级、脱变为天上人间,又谈何容易? 梁辛越想心里就越凉,在他想来,自己悟出天上人间的机会,未必比欢喜立地飞仙更多。 “阴沉木耳能进入你的天下人间,行动自如,并且不受乱流反噬。”老蝙蝠出言提点:“阴沉木耳不受天下人间,是因为其中载了你的星魂。” 梁辛点了点头。星魂拜梁辛为主,它们进入阴沉木耳之后,既是外物又是梁辛身体的延伸,两种绝不可能同时出现的属性共容于木耳,所以才成为天下人间的‘漏洞’。 “那你为何不试一试,把阴沉木耳换成个大活人,会怎样?”老蝙蝠的笑容,总是阴测测的。 梁辛恍然大悟。 把木耳换成*人……一个能容星魂的同伴,携带星魂进入自己的天下人间,如果也能行动自如,该如何力、如何去轰击魔功,就都交由同伴去试,全不用梁辛去操心了 这便等若,把一个人的活计分给两个人做。 梁老三的眼睛亮了,盯住了老蝙蝠,眼睛里要是能伸出小手的话,老蝙蝠现在就已经被他拽进来了,论到对星魂的控制,论起对蛊力的运用,无人能出其右,携星魂进入魔功,助自己‘乾坤挪移’的最佳人选,自然也是他老人家。 老蝙蝠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把干枯的手掌一挥:“少打我的主意,万一不成,老子也就出不来了!另外也别打北斗星魂的主意,这些虫儿自己的力量一般,非得成阵才能显出威力,要旁人修炼星阵,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这也不能指望,那也不能指望,青墨琼环等人越听越丧气,但梁辛的眼睛却愈明亮了,他的蛊力,现在可不止北斗七星,还有一记蕴含着老蝙蝠四成修为的奎木狼。 北斗星魂将梁辛认作紫薇,奎木狼虽然不理会帝星,但也被老蝙蝠炼化,奉梁辛为主人。 而茧子之内,就有一个曾叱咤风云的强者,于几百年之间,先被奎木狼送力、又被奎木狼夺力,前后两次中过这道戾蛊……憨子 老蝙蝠见他懂了,哈哈大笑道:“还算你有点机灵劲,把奎木狼度给憨子,让他进你的天下人间,去帮你寻找乾坤挪移的法子吧……尤其妙的是,憨子自身也修为雄厚,他能不能找到法门不好说,但至少,力气是足够了” 奎木狼不是想给就能给的,施蛊之人必须要以西蛮秘法催动,才能将戾蛊种到别人体内,但是憨子曾经被谢甲儿、宋红袍两次种蛊,他的身体对这道蛊再适应不过了,所以梁辛再给他传蛊,全不用费力,直接拉着手塞过去就成…… 第三二四章 顺藤摸瓜 坤,为五行之中的厚土至尊,与龙、凤是一个级别的怪物。[.超多好看小说] 麒麟、蟠螭也是天地间的异兽,对它们的实力,人间修士只有仰望的份,根本无法分清这些个怪物之间,究竟谁更厉害些。 算起来,或许都差不多吧。 不过这个‘差不多’,是有前提的,一是要各种怪兽要年纪相近,力量才会差不多,比如,六千岁的麒麟对上五千五百岁的青龙,大家应该能斗个旗鼓相当;可要是八百岁的神凤遇到三千岁的蟠螭,就得赶紧振翅而逃了;二则是机遇了,吃过神果、饮过仙露的怪物,肯定比吃苹果喝山泉长大的同龄怪物更厉害。 三里坤,从一条小虫开始,慢慢将身体长到到千里方圆,继而返璞归真,又缩回到三里大小,修行岁月漫长到难以衡量; 而虫子身的坤就是土行之尊了,虽然‘理论’上还能够脱变成蝶,可要想将之实现又谈何容易,非得另有大造化不可。 活了无数年,有过大造化,三里坤的力量也和寿命一样,大到凡人没法去理解,更无法去计算。 如果跨越时空,让青莲小岛上的那五头大兽麒麟,与三里坤同处于一个时代,五头大兽绝不会靠近三里坤所在千里之内的任何地方。 结茧的怪物,是三里坤,结茧的丝是它毕生修行的精华,所以一群大宗师对这个茧子束手无策也毫不奇怪。 到现在看上去最可行、不会引可怕后果、还能让梁辛修为精进的办法,就是天上人间了。 虽然还需要憨子的配合,但如果成功的话,梁辛对天下人间的理解和使用,无疑会大大提高。 小活佛和憨子心意相通,帮着梁辛把事情对他解释了好几遍,到最后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没有,反正憨子始终笑得那么厚实。 外面的人暂时都帮不上什么了,也实在没必要都在这里耗着。 秦孑正指挥弟子搬往青莲岛;曲青石长春天还要去救日馋门徒;老蝙蝠对身外身的邪术正修改到关键部分,身边需要跨两兄妹随时帮忙,同时他也开始用秘法炼制梁辛的七星蛊,以加强入阵者与蛊虫间的联系,小汐、郑小道和宋红袍都是入阵之人,都要配合他的炼化,这次赶来就已经耽误了进度,不能再逗留太久;青墨也挺着急,和以前一样,这次她还是偷跑出来的,得快些赶回去;柳亦和青墨同路,梁辛本就有几件事要去找大司巫商量,现在他被困住了,这一路就由柳亦去跑,另外还有件‘提亲’大事要办。 算到最后,日馋高手个个有事,真正的闲人就只有两个:火狸鼠和宣东篱。 火狸鼠留不留都无所谓,也就跟着众人一起回去了,倒是东篱先生,有见识有本事还会讲故事,留下来再合适不过…… 众人一一和梁辛道别,就此散去,梁辛也不再耽搁什么,先将奎木狼度入憨子体内,继而退后十余丈,避开天嬉笑等人,开始施展身法,片刻后猛地一声低吼,魔功天下人间随心而起 上次在小岛被残损的心魔笛子勾起杀心恶性之后,梁辛就只要愿意,就能随时以这种恶性来催起执念,借以动天下人间。 天下人间时灵时不灵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回头了…… 看来憨子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梁辛那边魔功一起,他就迈开大步,闪身进入天下人间,仿佛闲庭信步般,在梁辛身边不停徘徊。 至少第一个步骤成功了,憨子身带来自梁辛的奎木狼,也如戾蛊红鳞一样,能够不受魔功所制,在天下人间的范围自由行动 梁辛霍然大喜,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憨子见梁辛开心,他跟着一起高兴,来到梁辛跟前,轻轻一点头,也露出了一个灿灿笑容,继而背负双手,一路溜达,缓缓离开了天下人间…… 大小活佛心意相通,可天下人间也有自己的禁制,憨子一进入其间,小活佛就无法和他联系了。 另外,两个活佛间能够互转真元是没错的,但奎木狼不能转。小活佛是吸敛贪痴嗔三念成形的精怪,体质特殊,奎木狼一进入他的身体,力道就都会被他抢走化为己用,当初活佛十一能活命就是这个原因。 所以小活佛能做的,也就是在外面来对憨子讲道理,其他的全帮不上忙。 费劲唇舌、多次尝试之后,憨子终于不是进来转一圈就走了,开始按照同伴们事先的指点,留在魔功范围之内,神情迷茫,时时摊开双臂,看样子的确是想要去感受、体会。可天下人间除了时间凝固之外,就只剩对主人的乱流反噬,憨子两者都不受,完全感觉不到什么,有心力,却不知该怎么去打。 等了半晌,憨子明显不耐烦了,脸上渐渐显出韦陀怒像,低低吼叫一声,举手投足,干脆力乱打,全没有任何章法,更没有目标,甚至有几次,掌风都险些伤到梁老三…… 事情远比想象中更困难,小活佛垂头丧气,梁辛自己倒不气馁,笑道:“其实……乱打也是个法子,既然摸不到法门,也只能靠乱打来碰运气了。” 谢甲儿志在飞仙,对中土天下毫不留恋,自然犯不着说谎话去骗小师弟。由内而外以大力轰击扭曲时间,能够乾坤挪移,这一点是不会错的。至于具体的法门,既然无从摸索,也就只能靠乱打来碰运气了。 小活佛满脸不屑:“靠运气?运气要是不来呢?”说着,伸手指着来梁辛的鼻子,转头去问天嬉笑:“你们不老宗都会相面,你来看看,他这张脸长得有运气么?” “宗主洪福齐天,鸿运当头人中龙凤,上上之选”天嬉笑声音响亮,他看不看都得这么回答。 小活佛继续撇嘴,显然明白不能把马屁当实话,继续对梁辛道:“趁早别费劲,干脆再把大伙请回来,搬着茧子先去大海,不成再去小眼才是正经。” 妖精心思,为了自己能够脱困,连累世界崩塌毁灭,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梁辛对‘连累世界’这种事也不想去矫情,不过他的心思在另一重:“正道紧锣密鼓,张罗着决战;神仙相很快会渡海而来;贾添的傀儡邪术也随时会来……家里人都忙成了一团,法术事实在不宜频繁打断。倒是我,马上出去了也没什么事情。等他们处理好手上事,自然会再回来。在之前,咱们还先是碰运气吧,万一碰上了,也就省了他们的麻烦。” 梁辛的脾气随和,可心思却执拗的很,他打定主意在茧子里碰运气,小活佛也只得依他,接下来的,又是天下人间、憨子乱打…… 不久之后,一直在外面关注梁辛的东篱先生看出不对劲之处,在梁辛休息时将他唤到了门口:“你身上的虐戾气息与日俱增,现在几乎已经肉眼可辨,特别是你施展魔功之后尤其明显,到底怎么回事?你修炼的魔功对心性有反噬么?” 魔功对心性没有影响,但梁辛靠骨子里的恶性来引动天下人间,每次施法都会让他杀心涌动,事后都要必须奋力压制。 东篱先生双眉微蹙:“骨子里的杀性?这种本性里的恶根一旦被撩拨起来,就再难控制,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去惹它,不怕真有一天会变成嗜血的疯子么?” 梁辛搔了搔脑袋,笑道:“现在倒还尽能控制得住,应该无妨。何况……就算它真是恶根,也是我的恶根,只有我放它、收它的份,轮不到它来控制我。” 东篱愣了下,随即哈哈一笑:“这个调子,倒是投了我的脾气” 话虽这么说,老先生还是放心不下,又将小活佛唤请过来,请他每次在天下人间结束后,唱诵**助梁辛压制杀心。 小活佛闻言,立刻挂上了一副愁苦相:“唱经这事……换成打机锋成不?” 他是妖身,平时说佛偈、打机锋都无所谓。但是要唱诵**,就和动佛门天眼通一样,没问题,可是会让他痛苦不堪。不过小活佛还算讲义气,也不想梁辛突然有天会变成个嗜血疯汉,勉为其难总算答应了东篱。 随后差不多一个月里,天下人间、憨子乱打、梁辛收敛魔功、小活佛赶上去念经……如此往复,单调枯燥,幸好外面还有东篱陪着,间歇时说些异闻和趣事,帮他们打无聊。 天下人间丝毫没有突破的迹象,不过在试过多次后,梁辛也渐渐有了些想法,把几个同伴聚拢到一处,先把施展魔功时的情况,又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下,这才切入正题:“师兄要以大力轰击扭曲的时间,可‘扭曲的时间’……是什么东西,它在哪里?” 说着,梁辛竖起了两根手指:“我仔细想过,天下人间之内空无一物,不外两个特殊之处:一是时间扭曲,二则是乱流反噬……这两者其实是二而一的关系。时间被人扭曲,由此释放出力量,形成乱流,又对始作俑者反噬。便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了。” 见众人点头后,梁辛又继续道:“扭曲的时间,看不见、摸不着。不过乱流却明明白白的存在,稍有不慎,就会伤到我。” 说到这里,东篱已经若有所悟:“你的意思……顺藤摸瓜?” 梁辛哈的一笑,跳起来对东篱躬身长揖:“先生大才就是这个意思,乱流是由我扭曲了时间而来的,所以我要能力轰击乱流,让乱流逆冲回去,也会影响到‘扭曲的时间’。” “顺藤摸瓜,倒袭逆流去影响扭曲的时间,这个道理我能明白,但是……”天嬉笑谨守本分,一般而言,如果不是梁辛特意追问,他都不会开口,不过能修炼到他这个程度的人,在性子里都有一份对功法的痴迷,此刻也插口问道:“要是真能做到这一点,将乱流尽数逆冲回去,对‘扭曲的时间’的影响就是……就是时间回复正常啊这会让天下人间失效,又何谈乾坤挪移?” 这番道理说得天嬉笑自己都头疼不已,其中涉及‘扭曲的时间’和‘由时间扭曲而产生的力量形成的乱流’,不仅拗口,而且还虚无缥缈,实在不那么容易懂。 不过梁辛却能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道理是没错的,可关键是,我没打算把乱流尽数逆冲回去,而是胡拍乱打” 天嬉笑懵了,使劲的眨眼睛,不敢再开口,生怕越问越乱。 “一条小河正在流淌着,我向其中扔了块石头,由此小河翻起浊浪,流淌的度、顺序、方向都被暂时打乱,可小河也被石头溅起了一大片水花,尽数向我泼溅过来。”梁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胡乱举例子: “水花向我泼过来,如果我又力,把水花都砸回到河里去,应该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就是你说的那样,我龙王爷附体,用的力道全都恰到好处,水花溅起时是什么位置,回去的时候还是那个位置;水花溅起时是多大力道,回去时还是那样的力量。如果真正做到这一点,先前扔进去的石头就会被反弹出来,小河也会瞬间恢复正常,就好像从没挨过石头砸一样,这是不会错的。” “第二种情况,我不管那套,那些被石头溅起的水花涌过来,我就乱拍乱打,把它们再拍回到小河里去,至于力道啊、位置啊,我全不管,这样一来会怎样?” 天嬉笑豁然,点头笑道:“那小河就会更乱,乱成一锅粥” 小河就是时间了,至于溅起的水花,就是反噬的乱流。 梁辛的神情愈兴奋:“师兄用巨力轰击天下人间,其实轰击的魔功内的乱流,而轰击之下,本来就扭曲的时间,会变得更乱、更扭曲……等时间错乱到一定程度,就会引空间错乱,由此‘天上人间’成术” 梁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时间与空间相互影响,干爹研创出扭曲时间的神通,但是在他的神通中,时间扭曲地还不够,不足以改变空间;师兄就‘加大了力度’,让时间更乱,终于得以错动空间,由此乾坤挪移。 梁辛悟到的,只是最根本的道理,在道理之上,还有只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的技巧……或者说是规律。 比如,当天下人间中的时间足够混乱,达到了‘乾坤挪移’的要求,而此刻,一共有一百道乱流向施术者反噬,以不同的力量,去回击或者改变不同的乱流,就会引出不同的空间挪移。只有真正掌握了全部的规律,才能随心所欲地移转空间,或让自己瞬移至他处,或把敌人凭空分尸。 可就是最普通的‘天下人间’之内,乱流又何止百道?再配以不同的力道,怕是中土史上最有名的神算子温树林复生,也算不出究竟会产生多少种结果。 谢甲儿却掌握了所有这些规律 干爹将岸惊采绝艳,师兄卸甲又何尝不是天纵奇才和他们一比,五道三俗、蛮十三甚至那些‘飞仙到丢了脸’的神仙相,都算个屁。 梁辛眉飞色舞,两个绝顶人物,一个我爸,一个我哥 梁辛不笨,可就凭着他的资质,想要像谢甲儿那样,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靠着摸索去掌握‘乾坤挪移’的规律、技巧,纯粹是痴人说梦,而且还是凡人的傻子说了个神仙才有资格做得梦。 不过梁辛有梁辛的办法,没技巧不要紧,他能蒙……他就守在茧子的破口前,动一百次天上人间,就算是上下左右的乱‘送’,至少也会有一次能把他‘送’到茧子之外。 梁辛越说就越兴奋,跟他已经能让时间更加扭曲,从而使天下人间脱变成天上人间似的。 东篱咳嗽了一声:“关键是,憨子力,能影响乱流么?” 梁辛认真点头,虽然已经努力遮掩,可脸上的兴奋劲仍旧明显的很:“能就是因为他在乱打中,击中过反噬我的乱流,我才想通了这些事情” 说着,梁辛长吸了一口气,总算让自己冷静了些,又把话锋一转:“不过,在天下人间之内,乱流都是从我身边乍起乍现,凭着憨子现在这样乱打,偶尔能击中它们已经是侥幸了,想要大片去扫中,引出天上人间,还差得远。” 憨子感受不到乱流,而乱流也都是在梁辛身周咫尺范围里凭空跃出,真要靠憨子去主动捕捉、追袭,怕是不容实现。 梁辛伸手拍了拍憨子的肩膀:“也只有一个办法……” 小活佛接口道:“让憨子直接出手打你?” 乱流围着梁辛打,憨子出手打梁辛,倒还真能打到乱流。 梁老三吓了一跳:“可不敢瞎说,万一打中一下我就活不成” 其实梁辛心里的主意也危险得很,比起让憨子运力去打他,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他想和憨子‘移形换位’ 乱流只反噬梁辛,其中蕴含的力量只对梁辛有效,就算它们打到憨子身上,也不会伤他一根头。但是憨子的力猛打,是会影响乱流的。 拼着被乱流击中,梁辛也要动起来,先是自己移动身位,跟着憨子进入自己先前的位置,只要两个人的配合足够默契,完成入位的时间足够短,乱流在那个瞬间里就会‘袭’向憨子。 在那个瞬间里,憨子全不用管乱流在哪里,因为乱流已经将他包围了,只要闭眼乱打,就足够了 只不过,时机快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而梁辛‘让位’,是一定会受伤的…… 关于时间和空间的相互影响、天下人间升级到天上人间的道理,物理优秀的兄弟姐妹别追着我打…… 这就是个娱乐小说,就是个离奇故事,功法、力量上的事情,大概说得通就好了,咱也不用太纠结哈^_^ 先谢谢大伙撒。 第三二五章 天上人间 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虽然都是凡人,可梁辛的同伴对他们几个都重视的很,曲青石在出海前,特意准备了重礼,托请火狸鼠代为引荐,带着他们去了一趟江湖术何家。的目的很直接:求何红酥传下江湖术中的潜行法,并立下重誓,此技只限六位青衣,绝不会再外传。这六个人算得上是梁辛最初的班底,曾 开个玩笑,没看过小仙的也不打紧,搬山里的‘温树林’就是个历史上的名人,以擅长数术而闻名天下,为后世敬仰,并尊其为‘神算子’。咱这里就是借用了个人名,和小毒物们 ,和以往一样,乱流激荡,毫无规律与顺序,就那么乱糟糟的,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涌来……梁辛双目闭合,仔细感受着反噬的乱流 ,手脚麻利帮他敷药、包扎伤口。小活佛则牢记使命,愁眉苦脸地到梁辛身边,呜哩哇啦地给他念经。天嬉笑回过神来,快步赶过来扶起梁辛 禅院活佛十一的拿手绝技。‘步间’、‘针斗’,五百年前,达旦 ’产生了莫大纠结^_^,看过小仙的同学应该都知道,这老头逮啥算啥,天天算术以求道。那啥,唠叨一句哈,有同学对‘温树林 的同时,来自大活佛的无数金针就已经冲入其间。冲向梁辛的乱流,在转向去继续追袭他 这就是他的事事有趣了。 的鬼话大咒提亲,大司巫刚听了半段就答应了…不过柳亦是西蛮传人的身份不敢透露,否则怕是小命难保。到了草原之后,柳亦用从浮屠那里学来 ,从此中土间再没了离人谷的字号,这件事尚未公开,就连其他几座天门也不知道。另外大祭酒的传讯还特意提到了那些骨瘤蜥,最近几个月泡大粪的效果明显,巨蜥大都生了变化:头顶上的巨大骨瘤渐尖渐细,有化角之势;大祭酒已将门下弟子尽数迁至了青莲岛 ,一趟一趟,来了五六只鹤子,才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柳亦从北荒传回来的消息就复杂的多了 向东南而行,出海去筹备‘风吹草动’警戒大阵。长春天则留在原地,开始帮助其他弟子炼化天梯。此刻曲青石已离开西蛮,带了大批灵石 自己手上的事情交代了一番。同时,借着这次传讯,外面的同伴也把 …… 那道奎木狼,浩荡修为,尽数随着那一声‘斗’字怒言凝化金针,四散而出逆袭乱流憨子此刻身带两蛮之力,再加上梁辛的 ,猛地裹住了梁辛……净忽然之间,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怪异感觉 动作都那么清晰、那么缓慢、那么难看;可那一边,梁辛刚刚腾出的空位中,竟又出现了一个大活佛这一边,大活佛还在举手投足,每一个 色飞剑、灵鹤纷纷飞来,外面的一众高手都有要紧事,谁都无法特意赶来,也只能以法器传讯,各个措辞兴奋,更少不了对梁辛大大的赞扬一番。不久之后,蜀藏深处就热闹了起来,各 ,大司巫抬手扔给他一只黑色的木匣:“你要的的东西,拿去吧”第二天柳亦如约而至,刚一进黄金帐篷 体却微微弓起,看到梁辛向自己望过来,憨子吞了口口水,咧开嘴巴,乐了。憨子还是那副傻乎乎的神情,魁梧的身 梁辛不明所以,眨巴眼睛。 恨不得先笑一个时辰再说,心里全无杀性,哪还用再听佛经,一把拉过小活佛,口水横飞开始吹牛。这次情形特殊,梁辛心情好得不得了, 先是西蛮深处的消息: 们两个实实在在地乾坤挪移了虽然还在茧子之内,没能逃出去,但他 修炼方式,练出来的效果也不负重望。四听不再,只留身体感触,这么极端的 灵鹤传讯,将梁辛突破天上人间的好消息通知外面的众人。在茧子之外的东篱也欢喜不已,立刻以 活佛施法的同伴,个个都张大了嘴巴,脸上的神情又是惊喜又是意外茧子内外,那几个全神关注着梁辛、大 出来吧。”说着,指诀一晃,把须弥樟中的存货尽数放了出来:“无妨,以后我常来看你,你要改了主意,我再带你出去”终于,梁辛笑了笑:“把你的乾坤袋拿 的身法自然比不得梁辛,但施展开来也着实不凡,猴儿谷的那些小天猿,再也摸不到他们的衣角。六个青衣受到自身力量的的限制,练成 上,心思念头都简单得很,直到听了外面同伴传回的讯息,才想起来,日馋仙宗的头上,竟然还顶着这么多的事情。也幸亏梁辛身边人才济济,别说宗主不在,就是宗主死了,大伙也照样能过把日子过得好好的……梁辛最近的心思都在‘脱困’这两个字 万载一统江湖’了,何红酥看事情也开透的很,潜行身法已经传了外人梁辛,就算她不答应,日后六个青衣还是能学到,实在没必要敝帚自珍了,当场就痛快答应了下来。曲青石准备的礼物,足以让何家‘千秋 过了一个月,诸般琐事都有了不小的进展。算起来,距离上次大家从此处散去,又 一次,就能再回来带上你离开第二次”话音落处,身形晃动回到大小活佛等人身边,继而催动执念与身法,再次爆天下人间。一边说着,梁辛站了起来:“我能离开 吼之后,他就仿佛一只被人拎住脖子的木偶,诡异地凭空跃升七尺。梁辛深深吸气,继而喝道:“来了”大 腰、跨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很不自然,乍看上去,就好像一串连贯被拆散后,一个个单独拿了出来、摆放到憨子的身上。‘间’字咒起,大活佛抬头、挥手、沉 楚,梁辛又和他在茧子里演练过多次,直到两人配合无间,梁辛才又一次撑开了天下人间。先由小活佛把要做的事情对憨子解释清 自己死了,他还是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刚死片刻,还是已经被掩埋千年。死了就是这种感觉吧?可就算梁辛觉得 澈,神情坚定。梁辛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小欢喜目光清 气、碰移转的方向了,说不定再试一百次都不会成功,也没准下次就能脱困,所以梁辛再施法时,要带上所有的同伴,一旦能出去,就是大家一起出去。天上人间已经成术,剩下的就是去撞运 活动了下手脚,觉得身体无碍,就准备施展魔功,再去尝试脱困,动手前把茧子里的几个同伴都聚拢到了一处:“我再催动天下人间,会把大家一起笼住,放心,魔功内只是时间凝固,对你们全无伤害。”梁辛初窥神奇功法,如何耐得住等待, 远的困住你们,才算真正报了仇。现在你们要走了,我拦不住,但也绝不会跟你们一起离开的。”不等他说完,欢喜就摇了摇头:“要永 。柳亦打开盖子一看,只觉得毛骨悚然,满满一盒子,都是手指大小的人形骷髅。木匣不大不小,差不多能装下一个人头 会向上、向下、向左、向右,距离他们脱困的日子还远,梁辛要多次让位去碰运气,指不定还得再受多少伤。这次是向后移动了几十丈,下次说不定 这一边影像犹存,那一边大活佛已昂入位看似缓慢笨拙,实际却快若流光闪电, 。过了片刻,梁辛张开眼睛,望向了憨子 完成了。来自玲珑玉匣中的人头被养入泥胎,不需要再施法,只要耐心等待泥胎成形就可以了,按照何山冲的计算,最快也要一两年的功夫,泥胎才能找到眉目可辨的地步;何山冲借黑白无常之躯施展的邪术已经 会喃喃着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但从未曾过开口喝咒,唯独这一次,就连他都明白事关重大,动身时锵锵一吼自从相识以来,憨子有时会傻笑,有时 可不怎么放心,老蝙蝠特意打行事‘谨慎’的跨两进入苦乃山居中联络,追查天门的动向。同时又请葫芦老爷出面,向脸婆婆求了一张新脸给跨两。葫芦大包大揽,自信满满,但是其他人 没耽误他憨笑……梁辛也笑了:“准备?”看得出来,十一有点紧张,不过紧张也 ,从憨子的手指、五官、头顶、双膝双足甚至肚子屁股肩膀后颈各处,四散击出吼声下,肉眼可见,无数淡金色的光芒 老蝙蝠抓住进入了小眼,老蝙蝠已经初步改好了邪术,这次是带着麒麟尸体下去的,正式开始帮助老叔师徒三人炼化身外身;黑白无常重获自由,刚溜达了两步就被 佛入位、施展‘针斗’之后,两人周围的空气陡然掀起了一阵乱颤,继而两人消失不见。而同一时刻,梁老三和憨子,在茧子之内、距离施法处数十丈的地方掉了出来,乱七八糟地摔到地上。片刻之前他们明明白白的看到,当大活 事情,大司巫不同意,前者是草原圣器,不容复制;而后者是来自汉地的法术,巫士反感的很。柳亦也不灰心,暂时留在草原,一是为了和大司巫、巫士套近乎;二是找机会,努力去说服大司巫。至于打造慈悲弓和帮巫士炼化天梯林的 如雷而起:“斗”入位之后大活佛的吼声不停,第二字又 几乎与此同时,憨子开声大喝:“间” 力量、度的控制,早已臻至化境,移形换位这种事情实在再简单没有了。梁辛和大小活佛这样的高手,对身法、 些,个个都在外面忙的不可开交;本来闲着没事的那几位……”东篱先生继续笑道:“有要事在身的那 生于一个刹那之中。从梁辛‘让位’,到活佛‘针斗’,只 让魔功脱变,乾坤挪移,梁掌门又得咬着牙拼了。可这次,为了让憨子能击中乱流,从而 点并不算耀眼的寒芒,竟刺得外面众人双目剧痛金光清淡,但却凝聚成针,尖锐处那一 忙碌碌地准备着什么,葫芦老爷暂时还看不出他们在张罗啥,不过他老人家通过弦子传出话来,要徒弟放心,他老人家的话‘一字千金’,有他‘一夫当关’,不管天门在摆弄什么,到最后肯定是‘一事无成’、‘一穷二白’和‘一贫如洗’而天门的高手,也总算进驻了大山,忙 :“你已经引我入瓮,困住了我,算起来,两位国师的仇你已经报过了……”梁辛能明白他的心思,呵呵一笑,劝道 闲着没事的,几乎全都被关进了茧子”说到这里,梁辛也哈哈大笑:“不错, 酥糖往自己的乾坤袋里扔……小欢喜急急忙忙,把诸多腊肉鸡腿卤蛋 蜀藏深处,一片寂静。 欢喜却摇了摇头,退开了两步:“我……不跟你走。”小活佛和天嬉笑自然没话说,可小和尚 到地,从自己到世界,一切的一切全都不见,就连身体也不存在了,甚至他都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强光万道还是漆黑一片,分不清耳中是风雷咆哮还是沉静寂寞,分不停自己是热得血液沸腾还是冷得皮肤冻结……真正的净,仿佛一切都突然消失,从天 再就是离人谷的事情: 面的宣葆炯、天嬉笑等人的眼中出现了一副奇异景象:可就是这么僵硬、突兀的动作,竟让外 丹,伤势大有起色,其中血河屠子和部分三宗骨干,都得到了两大高手的特别照顾,现在已经恢复如初;西蛮弟子得了曲青石和长春天炼化的灵 不过他‘适可而止’了。关于‘一’的成语,葫芦还知道很多, 显得很是狰狞,可他目光里那份开心快乐,张扬四溢梁辛笑得呲牙咧嘴,脸颊上的伤口笑容 让位入位、随即针斗逆冲乱流,又见天上人间片刻之后,憨子的‘间’字大吼再起, 疼啊。 了,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紧紧盯住梁辛。憨子喉结一滚,又吞了口口水,不再笑 他的战力并无太多好处,毕竟要两人才能成术,而且想要从容移转的前提,是要摸出如何轰击乱流、才能引不同移动位置的规律。且不说憨子的脑筋如何,他都无法感受到乱流,只能凭空乱打,所以绝没有摸出规律的可能。平心而论,这一次乾坤挪移的成功,对 受的伤,此刻尽数作起来,**辣的难过,如此鲜活的难过,比起那份‘净’显得如此美妙的难过,身体回来了,一切都还在。脸颊、肩膀、肋下和脚踝,先前让位时 暂时不宜再动,不过他早就将本源真力炼入了身体,再加上天嬉笑的伤药灵异,不到十个时辰,那些皮外伤就尽数痊愈了。梁辛在刚刚的‘天上人间’时受了伤, 硬格生血,又从西蛮中挑选了几个弟子,开始动手修改牢山中的大阵,没有天嬉笑的帮忙会麻烦些,不过也完全能进行的下去。这件事关乎鬼道士的记忆,非同小可,老蝙蝠怕他们实力太弱,遇到敌人难以自保,特意派琼环过去护卫;弦子从大眼里出来了,成功采到了四种 地:“我不跟你走,你要强行把我带出去,我就以死谢我师父。”说着,欢喜又退了几步,抱膝坐回了原 以两年为期,到时便会自然而解。所以封闭视、嗅、味三觉的异术,被定 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又是一黑,憨子四仰八叉地砸到他身上,沉甸甸的……跟着梁辛摔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弄清 任谁都想不到,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 笑声响了起来,梁辛恢复了清醒,只看自己落地的位置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好像个傻子似的,伸手抱着憨子,咯咯怪笑。过了一阵,忽然一串‘咯咯咯’地古怪 也视若珍宝。柳亦眉眼机灵,趁着大司巫高兴的空,提出了求丧家法器之事。眉心骨珠珍贵无比,可柳亦求的也不是骨珠,只要阴丧气‘活灵活现’、能够将人带人小眼的法器,就足够了。他带给过去的身外身邪术功法,大司巫 苦乃山里也传出了消息: 事情说完,跟着老先生乐了:“造化神奇,什么事情都好像是注定的”宣东篱说得口干舌燥,才总算把所有的 终于,一串剧痛,将古怪感觉尽数驱散 能动,但只能被动的去躲。他修炼的时间尚短,无论是感知、反应还是协调,都还没达到在天下人间一边躲避乱流,一边从容移动的地步。一旦魔功动,梁辛就被乱流包围,他 古怪低笑变成响亮大笑。笑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渐渐从 这份快乐,和脱困、和战力提升根本就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而是最最单纯的那种开心可梁辛就是打从心眼里觉得那么高兴, 要搬山、要对付浩劫东来,他的野心大得不得了;可要是再仔细想想,给他俩萝卜仨土豆一根黄瓜要他去炒菜,他也能因为不同组合配出不同味道而大呼小叫、一惊一乍。乍一看,梁辛传承魔功,一统邪道,还 了离人谷,一试之下果然灵异,足以带人下到小眼中去,下去的人再回来后带出消息,浮屠老爷对这种小骷髅也着实喜爱,都被他当酥饼吃了……那一盒子小骷髅被他托请巫士,先带回 在一天里,熊大维等六个青衣,突然都恢复了视、嗅、味诸觉。其实当初在催眠他们的时候,施术的北荒巫士就说得明白,只不过同伴后来忘记转告梁辛而已。这种封闭感知的法术,不能持续时间太长,至多也就两年。并不是法术有期效(有人没有人看成‘有效期’?),而是受术者会受不了,眼睛、舌头、鼻子这些‘东西’,如果太长时间不用,就真的会废掉、再也用不了了。另外,苦乃山里还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性子,不过他为人还算公平,而且炼制那些东西对他们北荒巫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命柳亦明天此刻再来,随即又把几个北荒高手唤了进来。大司巫为人小气,又是一副阴森森的鬼 人间的外面。不过‘简单’二字,指的是外面,天下 空洞静静望向柳亦。每一只小骷髅,都是巫士高手用一头狼和一头秃鹫炼化而成的,其中,那头狼吃过活人,那头秃鹫吃过尸体……丧门炼出的法器,果然足够丧气。骷髅虽小,但惟妙惟肖四肢俱全,双目 伤口同时绽开乱流反噬激烈,想跳就得流血。在他的脸颊、肩头、肋下和脚踝,数道 宋红袍重炼了星蛊,由此他们与北斗星蛊间的联系大大增强,此刻几个人都留在谷内苦练天下人间的身法,天天摔得天翻地覆。在之前,老蝙蝠也帮着小汐、郑小道和 这次斜飞半里,还是没能出去。 次努力、因为证实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因为做成了一件事、因为成功完成了一 第三二六章 我的园子 花团锦簇、松竹青翠,既有青木挺拔,也有古树斜逸。[]除佳木葱茏,还有大大小小的奇石坐落其间,相映成趣。虽然已到了寒冬时节,此处却仍生机盎然,满眼活泼。 朝阳却没心思去欣赏这份精致景色,他正垂肃立,不敢稍动,就连呼吸都已改为内息,生怕出一点声息,会惊扰了师祖。 不久之前,贾添突然出现在朝阳面前,听他说话的语气轻松得很,显然这几个月里修养的还算不错。 可很快,在朝阳将无仙上次传来的口讯转告于他之后,贾添的语气就低沉了下来,追问道:“之后,无仙没再传讯过?” 朝阳摇了摇头。这几个月里,他只收到了一条口讯,而且还是在八月十五之前。 贾添掐诀、施法,连试了几次,都联系不到无仙。 跟着,又有和尚走上前,将‘邪道三宗并入日馋仙宗,奉掌门魔君义子梁磨刀为主’、和‘一个月前日馋仙宗门下高手强袭多个正道小门宗’这两件事禀告于贾添。 贾添听过后没说什么,就盘腿往一块磐石上一坐,闭口不言。 和梁辛、曲青石等人先前估计的而不同,贾添和修真道之间的联系,其实少的可怜,甚至都没像长春天、不老宗那样去修真门宗安插卧底。 这是因为眼界、或者说是目的的差异,长春天受正道追杀,要时时刻刻去关注正道门宗的动向,所以才会派出死间;但是贾添不同,修真道在他眼中没有威胁可言,天下修士不是敌人,而是工具、刀枪、傀儡将士。 说得夸张些,贾添甚至都不怕修士们知道他的傀儡大计,因为知道了也没用,除非修士们能找到贾添或者他法术设计的中枢所在,并将之击杀或者毁掉,否则就无法逃脱变成傀儡的下场。 贾添只要做好两件事就足够了:维持住修真道的安定,在邪术动前,最好天下间所有的修士都活着;把自己和邪井藏好,别被人找到。 自从正邪恶战之后,这几百年里,修真道上虽然也小风波不断,但大局始终太平安稳,五大三粗把秩序维持得很好。所以贾添根本不需要去安插卧底,要卧底去做什么?平白给修士送去个找到自己的机会么? 命麒麟收朝阳为徒,占据乾山道,也不是为了‘卧底’,而是因为乾山应对日出,地势特殊,贾添需要在山中养井。 虽然没有卧底,但邪宗日馋异军突起、邪道高手抢袭正道门宗这两件闹出的动静极大,贾添手下的和尚自然也会收到风声。不过他们所知的,也仅仅是‘结果’,对其间具体的过程全不清楚。 ……朝阳静静地等待着,不敢随处乱看,目光紧紧盯住自己的脚尖。虽然看不到师祖的表情,不过朝阳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冷。 不是神通功法的缘故,而是周遭的天气,真真正正变得寒冷了,阳光暗淡,风吹透骨。 终于,朝阳周身一暖,周遭的环境又恢复了正。 朝阳稍稍松了口气,再抬起头一看,立刻被吓了一跳,在他们周围,不知何时聚拢了百多个和尚。 这些僧人和两位国师一样,都是贾添门徒,被布防于此处,先前感到贾添的气势异样,悄无声息围拢而至,肃立听令。 “梁磨刀是将岸的义子?”贾添笑了,声音轻松且欢愉:“这可失算了,无仙冒充的假魔头碰到了真义子,不被拆穿才怪” 说着,贾添伸手,敲了敲了额头:“不过,被拆穿和被打败是两回事吧。我不明白的是,梁辛凭什么能击败无仙。” 朝阳小心翼翼地开口:“梁磨刀的身后还有势力,想必是一拥而上、群起而攻……” 贾添语气不变,说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如果没有意外,只凭无仙一个人,就能杀尽天下修士,和人多人少没关系的。” 说完贾添不再理朝阳,手指继续轻弹额角,喃喃自语:“要败无仙,非得有不受天道之力才可以,中土上还有这种力道么……不受天道……” 正嘟囔着,贾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都微微一颤,猛地抬头,脸上的千万‘碎片’都炸起一份恍然大悟,同时脱口叱喝:“槐楼槐楼啊,这么大的事情竟疏忽了” 随即贾添举目望向和尚们:“找三个人。第一个,梁磨刀,只要找到他即可,不用动手,传讯回来我亲自去见他;第二个,曲青石,带回来,肠穿肚烂四肢打折都没关系,但一定要是活的;第三个,长春天,直接杀了” 虽然不知道天梯、青木神将,但贾添也隐隐察觉到长春天会对自己的傀儡之计有所威胁,本拟在中秋之会时,先收编了长春天的势力,再由老不死或无仙将之除去,可自己对邪道的图谋败了,贾添也没耐心再去探究什么,直接将其杀掉了事。 找曲青石,则是因为槐楼 正如梁辛等人所料,几百年前以傀儡邪术灭掉槐楼的正是贾添。 ‘傀儡邪术’是为了应付第二次‘九星连线’而绞尽脑汁、穷尽光阴才创出的神通,直到几百年前才初步成型,他去袭击槐楼,是为了试验邪术的效果。 不过那个时候他的法术还有重大缺陷。这个‘缺陷’并非邪术的力量有问题,而是在施展之后,会让贾添暂时脱力。所以牧童儿跳出来拼命时,贾添只能远远避开,任由傀儡们和牧童去拼命。否则牧童儿哪有机会撑到老幺须根来救。 那次‘试验’的结果,现在在贾添眼中无关紧要,关键是:槐楼已经彻底被自己毁掉了,曲青石的一身槐楼神通又从哪来? 梁辛最后一次大闹乾山的时候,贾添曾与曲青石见过一面。可双方并未动手,他也看不出曲青石身负的真元是他的草木邪元。 当时对曲青石传承槐楼绝技,贾添虽然惊奇,但也没有去仔细琢磨,只当世上还有槐楼‘余孽’,又通过灌顶之类的法子,‘催生’了曲青石这个大宗师,毕竟,贾添心中有个根深蒂固、也是理所当然的认知:有妖元之力,就得是自己的傀儡;不可能有修士得了妖元,却不被傀儡。 贾添不是一眼就能洞彻所有奥秘的老君、佛祖。他想问题也动脑筋、算计谋也得用心思,何况在他身边,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伴,所有的事情都要靠他一个人来谋划,会有些疏漏再正常不过。 一个人,再怎么手眼通天,再怎么计智纵横,也算不完天下 更何况,他未曾算到的,也的的确确都是正常情况下绝不会生事情。 不过,无仙是有一重天道在手的,怎么会被梁辛惨败下落不明,除非梁辛身边有人拥有了不受天道的力量。 想通这个道理,再想到曲青石和梁辛的关系、曲青石的槐楼传承、当年槐楼弟子的下场……以贾添的心思,即便算不出事情的真相,至少也能猜到一个极大的可能: 有当年的槐楼‘傀儡’残存了下来,曲青石不知通过什么样的手段,从‘傀儡’处获得了草木妖元;而且这个‘傀儡’多半已经清醒,否则曲青石也只能得到妖元,不会继承下槐楼的法术。 这个结论让贾添如何能够不惊无论是傀儡恢复清醒、还是有人能‘夺力’傀儡,都是他邪术中的重大破绽。 由此他才要活捉曲青石,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事弄清楚。 至于梁辛,在诸多经历之下,一步一步推出了贾添的图谋,可对此贾添却并不知情,他暂时不能确定什么,又不想直接杀掉了事。毕竟梁辛一死,邪道又会变成一盘散沙,转眼就得死个干净,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所以他要见梁辛一面,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一众僧侣齐声应命,却并不散去,低头肃立于原地,等候贾添是否还有其他谕令。 果然,在略作盘算后,贾添又道:“那个桑皮,算起来,他现在应该神智全失,没啥子危险,不过还是找一找吧。” “还有,天门不怎么管那些小门宗了,他们不管我管,都警醒些,要是再有邪道上的人物去正道门宗捣乱,你们要去拦下。赶走就好,没我谕令前,尽量少杀人。嘿,都是好瓷器,别互相碰烂了。” 又连续传下两道命令之后,贾添就恢复平时那份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目光流转,扫过身边众多和尚,忽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个个对我低着头,让我眼里只有一片光头,我都分不清你们谁是谁,八两呢,八两何在?” 一个白面中年和尚闻言,立刻跨出了几步:“弟子在。” “那十个口袋怎样了?” 八两和尚能明白贾添的意思,应道:“半月前刚弄好,威力上没问题了,但脑子还不好使,一定要有人带着才可以……” “那就成了,”贾添摆了摆手,打断了八两和尚:“带他们出来溜溜吧” 朝阳从一边旁听,闻言眯了下眼睛,心里满是纳闷,十个威力大成、脑子不好、要被带出来溜溜的‘口袋’? 八两和尚点头应命,跟着又想起一件事,恭声道:“师父闭关前,曾进入井中施法,当时几位师弟联手动雷法,轰袭白头山,想要接引齐青回来……” 贾添知道这件事,要不是因为接引失败,他也不会请无仙出手,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 “那时在白头山附近,有人想要寻根溯源,找到我们的所在,用法术追踪几位师弟的雷法。弟子怕泄露师尊仙踪,就出手截断了法术,并反击过去,将对方击杀。事后师父闭关修养,此事一直没来得及向您禀报。” 八两并不知道,白头山下施法追踪过来的那位指夕高手,修为也有独到之处,虽然没能逃脱一死,但还是说了句‘雷法来自鸡’。 不过对这个‘鸡’,天门高手到现在还困惑的很。 “截断了就成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不用啰嗦了。”贾添懒得理会这些小事,把话锋一转,又加重语气,最后叮嘱道:“最重要的就是活捉曲青石,他的修为怕是不得了了,你们要捉他,一定要带上口袋,否则我怕你们回不来”说完,挥手驱散了和尚。 和尚们转眼消失,贾添又望向朝阳:“怎么,有疑惑?” 朝阳对师祖的脾气比较熟悉了,也不多做铺垫,直接开口:“弟子听师祖的语气,那个曲青石一定重要之极,可您老把这桩差事交给了师伯们。师伯们的本领和手段自然能够完成重任,但、但总不如……” “曲青石又重要又难缠,为啥我不亲自出手?” 朝阳弓着身子,微微点头:“弟子的第一个疑惑,就在于此。” 贾添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一拍朝阳的肩膀:“随我走走……站直了走,甭总佝偻着身子,累不累?”说着,贾添轻松迈步,在松竹花木间闲逛起来,溜达了一阵,才开口问道:“法随身灭,这四个字你懂得吧?” 这是连刚入门的小童子都知道的事情,朝阳当然明白。 “要把这四个字的道理,倒过来看呢?迷住大眼里那千多个倒霉蛋;维持着井子有序行转,这两件法术都还压在我身上,而且压力大得很呢” 贾添略略一说,朝阳也就明白了,这些正在运转、不能停撤的法术,时时刻刻都在消耗着施法者的修为和精力,师祖纵然神力通天,可这两项法术也都非同小可,这个负担着实不轻。 贾添似乎也有些不胜疲惫,撑开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所以呵,能不动尽量就不动了,硬打硬杀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还轮不到我去做……而且八两他们也都成了气候,又带着口袋呢,曲青石跑不了的。” 说着,贾添来了兴致:“要不咱俩打个赌?我赌曲青石绝对逃不掉,否则我管你喊……算了,不太吉利。” 前车之鉴,的确不太吉利,贾添悬崖勒马。 朝阳也笑了,不敢去接打赌的话题,而是追问道:“那些口袋……” 贾添摇头大笑:“口袋是绰号,不是真口袋。”对此事他也不打算多解释什么,笑了一阵,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另外,我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情要做,想一想便头疼,实在懒得再分心去对付曲青石……时候差不多了,你也该过去了。” 朝阳明白,师祖的意思是准备要点化自己,一朝悟道,平地飞仙 只可惜,在得知了真相后,‘飞仙’这个美梦早就变成了酸涩李子,朝阳一想起它,两腮就情不自禁地酿出些酸水来。 朝阳明白贾添的性子,也师祖面前也不用假惺惺地去掩饰什么,一边点头一边露出了个苦笑,问道:“这个‘点化’,大约需要多长功夫?” “凭你的资质,快则一年,慢的话么,三年也足够了” 生具慧根之人的飞升,看上去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全不用像修士那样按部就班地去积累、去修炼。可他们的慧根觉醒,还需要一个重要的前提:彻悟。 所谓‘点化’,其实就是个讲道理、让其真正领悟的过程。 当初老实和尚彻悟,从头到尾也不过一天的功夫,那是因为和尚的道是‘净’,而他本来就已经‘净’得没法再净了,距离证道只差最后那一层窗纸。 可朝阳比起当时的老实和尚,境界还差得远,即便有贾添出手点化,他想要彻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总得花上些时间,去思量,去感悟。 “悟道、重塑真身,跟着就是渡劫了。”贾添的语气不变,听上去挺高兴:“天劫无情,不是儿戏。凭你自己去当,成败之数还在五五之间。” 朝阳的笑容更苦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贾添并未回头,却已经探清了徒孙的神情:“不用请出一副苦瓜脸来,麒麟养你教你,我救你带你,可不舍得让你就那么被天雷击碎了,到时候我会出手助你渡劫,放心好了” 朝阳着实吃了一惊,愕然望向师祖。 贾添身上压着两件**术,而点化弟子这件事也会心神耗用不小,再之后他还打算出手帮着朝阳挡一部分天劫,也难怪他把对付曲青石的事情,交给了下面的弟子。 贾添摆了摆手,声音轻佻:“你说,当个师祖容易么?徒孙飞仙,我还得跟着操心。” 朝阳气结,心里念叨着‘也不知道是谁非要送我飞仙’。 跟在贾添身后闲走了一会,朝阳又复开口:“师祖,弟子还有一件事想不通。梁磨刀绝非池中物,再姑息怕是真会坏您大事……师祖要天下都上平平安安,可梁磨刀性子阴戾,睚眦必报,等他缓过一口气来,又不知会在修真道上掀起多少风浪……” 贾添站住脚步,随手采下了一片树叶:“觉得我对梁磨刀太宽厚了?” 朝阳垂肃立:“师祖心思,弟子不敢揣测,只是以事论事。” 贾添将手中的树叶置于鼻下,轻轻一嗅,一抹淡青色的生气,飘入了他的鼻子,而叶子转眼枯萎焦黄:“我对他宽厚,财迷心疼那些邪道人物,算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我有个大大的笑话,想要说给他听,这个笑话憋得越久也就越有趣,不舍得马上就告诉他。” 说完,贾添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打从心眼里那么开心 师祖不说‘笑话’是什么,朝阳也不敢去问,也跟着讪讪地笑了两声,随口道:“师祖出关之后,精神健旺,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自从传下几道谕令,贾添的确是有些开心的离谱,凡是都要笑个不停,可实际上梁辛已经给他找了**烦,也不知道贾添搭错了哪根筋。 朝阳的那些吉祥话还没说完,不料贾添突然收敛了大笑,转回头望向朝阳,同时抬手一指周围的景致,很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我的这个园子还不错吧?” 朝阳赶忙点头。 “这座园子是我的,你不用管我是怎么得来它的,反正它是我的。” “我的园子里有些小跳骚,慢慢长大了、逃走了、变得厉害了,又勾搭在一起回来毁园子。我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所以费尽心思想,准备了不知多久……嘿,他们终于快来了,我兴奋得很呢。”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园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又钻出来一条小虫,张牙舞爪地越长越大,尤其妙的是,他不打算离开园子,更不想毁了园子。他跟我捣乱,想扳倒我,同时还要对付外面那群家伙。” “这一来事情就有些乱套了,可乱套了,才会真正有趣 “活了不知多少年,再怎么忙,再怎么算,日子也有些无聊了。现在有一盘看不清结果的乱棋,我又哪舍得不下” 贾添的声音里早就没了笑意,但是语气中的那份亢奋、那份激动,甚至让他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知道外面的神仙相、我贾添、梁磨刀这三方的区别在哪里么?外面那些人,再不会觉得自己和中土有一点关系;可在我眼中,中土是我的园子,谁也别想动;而梁磨刀却和我正相反……他没觉得中土是他的,倒是以为,他是中土的” “这盘乱棋我要是赢下来,自然没什么话说;可我要是输了呢?在弃子之前,我是该把傀儡大军送给梁磨刀,让他继续去保护园子;还是‘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保住’,干脆放出大眼里神仙相,让他们合兵一处,彻底毁掉这里?” “如果最先输掉的是梁磨刀呢?他会为了保中土而帮我;还是为了报我把他亲戚朋友全都变成傀儡的仇,而去投靠到那一边呢?” “浮海东来的那群倒霉蛋也一样,穷途末路时,他们会帮谁?” “想不通,不知道,哈哈,真的有些伤脑筋” 说完,贾添长长的呼了口气,望着朝阳笑道:“懂了?” “弟子愚笨,理会不到师祖深意”,朝阳躬身,回答的言不由衷。心里却念叨着:懂了,你是闲得难受。 贾添呵呵一笑:“扯得太远了,没准……也太高看梁磨刀了,还是走着瞧吧” 第三二七章 见九成祥 “第几次了?”梁辛撑臂扭腰,煞有介事地活动着身体,准备下一次天上人间。 天嬉笑算的清楚,闻言后立刻回答:“再就是第九次了。”说着,移动脚步,与大小活佛一起走到梁辛身边,又继续道:“属下斗胆,在这几天里为宗主卜了一卦……” 梁辛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怎样?大祸还是大福?” 天嬉笑笑道:“与福祸无关,我卜的是数运,宗主见九成祥,遇九而顺,这第九次施展神功,从命理上讲,成功的可能是极大的。” 见梁辛大喜,天嬉笑又赶紧补充了句:“命理的学问渊源,属下只懂些皮毛,算得未必就准,宗主聊且一笑就好,也不用太当真。”天嬉笑谨慎,生怕梁老三现在兴高采烈,待会没能出去又恼羞成怒。 别说天嬉笑的卜卦本领,就是他师父老不死,不还是死在精心算出的、于自己有大吉大顺的八月十五 梁辛哈哈一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没再多说什么,开口低吼了一声,身法、执念……天下人间随之而起。 梁辛让位、大活佛入位、继而针斗、乾坤挪移…… 东篱先生面带微笑,等在茧子外面,每次梁辛试图突围,他都这副样子:心中期待,而面如平湖。 但是片刻之后,老先生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天上人间乾坤挪移,带着梁辛、天嬉笑、大小活佛于他们的立足之处消失不见,可这次和以往不同……他们没从另一个地方出来,而是消失不见 茧子之内,不过三四里的方圆,东篱站在破口处对其中的情形一目了然,不见梁辛等人。 可茧子之外,也没有他们的影子。 欢喜的声音略显惊惶,问东篱:“他们、他们出去了?” 东篱不答,目力与灵识挥到极致,想要去追探同伴的踪迹,可又哪能追得到一丝气息 老先生又惊又怒,猛地长啸一声,展开身形围绕着茧子迅游走,逢土破遇石碎,一边吼着梁辛的名字,一边如电穿梭,搜索着众人的下落。 欢喜也被吓到了,跑到破口前眼巴巴地等待着,一直等了半晌之后,东篱又回到茧子的入口旁。 小和尚吞了口口水,问道:“找到他们没?” 东篱微微一摇头,并未回答什么,先施法传讯,将此间的异状通知外面的诸多日馋高手,随即背负双手,迈开双腿,竟一步踏入了茧子之内 欢喜大吃了一惊:“你、你、你怎么能进来,进来就出不去了,哎” 东篱不去理会他,而是缓步而行,仔细查探着茧子的内壁,特别是梁辛等人消失的地方,被他检查了良久。 足足过了快一个时辰,一无所获地东篱才回到欢喜跟前,露出了一个慈祥笑容:“到底怎么回事?” 小欢喜有些莫名其妙,继而恍然大悟:“你是怀疑我搞鬼?我又哪有这样的本事?” 东篱笑得亲厚:“我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巧的是,你不肯和他们一路走。”说着,他顿了顿,突然岔开了话题:“三百年里,我在修真道上查出了五十多桩案子,既然是查案,抓到疑犯或者涉案之人,难免要用些手段,来逼问口供,我运气不错,没遇到一个真正的硬骨头。” ‘硬骨头’三个字,东篱稍稍加重了语气,他当年查的案子,牵扯都不小,被他用刑逼供的也都是修真道上的高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要从这些身怀大本领的犯人口中撬出真相,需要的手段何其犀利 欢喜退后了两步,小脸都被吓白了。 东篱毫不在意自己‘进得来出不去’,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一丝变化,从容且和蔼:“我也不敢确定什么,可你的嫌疑不算小,我总不能不来查一查。你看,我都进来了,决心和诚心,也就不用再啰嗦了吧?” 欢喜哭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向下掉:“你冤枉我。” 东篱伸手,轻轻摸了摸和尚的小光头,柔声道:“莫哭,莫哭,天下事就是如此,谈不到冤枉或者不冤枉,可力弱之人,是一定会受委屈的。不过你看,我不是已经遭报应了么,再也出不去了……” 明里有众人所托,留下照看梁辛;心中则惦记着梁一二的知遇恩义,早就打定主意要保梁辛一个平安。眼前的怪事,虽然和东篱没有一点关系,更远他的能力之外,可东篱的性子外柔内刚,满腹狂傲,眼睁睁地看着梁辛消失,他又哪肯置身事外 大半个时辰之后,青墨和柳亦最先赶来,在茧子的破口前与东篱见面,后者先又梁辛的情况仔细解释了遍。 柳亦的脸色阴沉,事情匪夷所思,可结果又明明白白:天上人间,梁辛等人突然消失不见 青墨的小脸也惊疑不定,嘴里喃喃念叨着不可能,目光转动里,无意中看到东篱先生的长袍上斑斑点点尽是血迹,一愣之下,这才反应过来,老先生此刻竟然是在茧子之内。 东篱明白她的疑惑,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侧身让开入口,伸手指向不远处已经沉沉昏迷过去、在梦中却仍抖抽泣的小和尚,叹道:“我冤枉这孩子了。” 青墨满眼心疼,不知该说些什么,柳亦却只张望了一眼,就不在去关注,对东篱点了点头:“辛苦先生了我这便出去,招呼同伴找人” 梁辛消失不见,也没准是魔功出现了什么异常,让他远远的掉在了外面。 虽然前面几次他施展的天上人间,不论方向,移动起来都从未过百丈,这次被远远‘扔出’几千里的可能性极小,可也不是没有。 说完,柳亦甚至都忘了和青墨招呼一声,转身离开蜀藏,出去动人手,寻找梁辛 梁辛不知道小欢喜因为他受了委屈、吃了大苦…… 不久前,他施展天上人间,魔功先成形、再脱变,这个过程感受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片刻功夫乾坤挪移结束,咕咚一声,梁辛和三个同伴从半空里‘掉’了出来,不等摔落在地,他就撑开眼皮,望向周围。 映入眼中的,终于不再是茧子内的柔柔白光,随即身体着地,背脊上传来的感觉,也不是茧子内壁的光滑、坚韧,而是土石的坚硬、嶙峋,硌得他后背生疼。 梁辛霍然大喜,顾不上‘让位’时乱流留下的伤口,身子一挺纵跃而起,低头细看,脚下果然是地面泥土和石头混在一起的大地 可很快他就觉不对劲了,从茧子里出来是绝不会错的,不过他们踏足的地方,却不是蜀藏深处…… 脚下虽然有地面,可眼前却没有去向,运足目力向四周望去,无草无木无水溪,身前的大地,只有无尽斑驳且狰狞裂隙、和一块块突兀嶙峋的巨石;而头顶上天空黯淡,无尽沙尘漂浮遮蔽苍穹。 视线之内有只满眼昏黄,没有茧子,更没有东篱先生。 的确是脱困了,可这又是个什么鬼地方? 其他几位同伴也都现了异常,天嬉笑俯身去观察泥土,小活佛身形一振飞上了半空。 很快,天嬉笑就站直了身体,对梁辛回报:“这里的泥土坚硬得不像话,比着茧子周围的土石还要更结实”说着,翻手亮出金钱剑猛击地面。 火星迸溅,金钱剑的全力一击,竟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来 天嬉笑并未就此收起法宝,而是将金钱剑护在身边三丈之内,目光里尽是警惕:“此地莫名其妙,宗主千万小心,说不定会有凶险。” 说话的功夫里,小活佛也落回地面,咋舌道:“飞上去着实吃力,这里的天,沉重的很” 梁辛纳闷:“天沉重?” 小活佛向上一指,说的话词不达意:“天上飘浮的那些尘土,不是沙子。” 梁辛靠身体感知来警戒四周,不耽误动脑筋:“啥意思,尘土不是沙子?” 一向都满不在乎的小活佛,脸上少见地现出了凝重:“不是沙子,也不是尘土,那些东西都是……厚土灵元,浓厚到了极致,所以变得肉眼可见的土灵真气” 梁辛对法术、灵元的所知甚少,天嬉笑却见识广博,全能明白小活佛这句话的分量,惊愕道:“此话当真?” 小活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应道:“不信自己上去看去” 天嬉笑本来正准备施法飞天,听到小活佛的话倒不好意思去了,愣了愣,讪讪笑道:“信的,信的……” 小活佛不理他,唤过憨子一起动手去夯击地面,不料就凭着他和大活佛的合力,竟也无法让地面破开哪怕一个小小的口子 坚硬到无以复加的大地、返璞归真还原成本态的土灵天空,天嬉笑眸子晶亮,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里是土行的极致,算得上是真、真土境了,中土上可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 从茧子里出来,就掉进一片‘真土境’,再回头看看,哪还有茧子的踪影,他们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 ‘乾坤挪移’居然挪出了这样的结果,任谁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梁辛暂时也理不出什么头绪,从憨子体内收回了奎木狼,随即晃动手诀,放出一片阴沉木耳护住身形,随便找了个方向一指:“先走一走,看看状况。” 天嬉笑应了一声,立刻迈步前行,紧紧守在梁辛身前十丈处。 梁辛知道他时刻牢记‘本分’二字,也不勉强什么,反正十丈距离,真要有什么危险,自己也全有把握赶过去接应。 一行四人压住脚步,虽然也催动身法,但度却并不太快,以求意外时能迅反应。 可走了良久,周遭的景象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昏黄天地见,仿佛只有无尽压抑,一块块怪石威严耸立,仿佛天神凝化的法身,神情威严却目光轻蔑 梁辛在憋闷、烦躁的同时,心里也开始有点后悔了……须弥樟那些好吃的,应该自己也留点才对。 又是一个不见天日、无法衡量时间的古怪所在,百无聊赖的行走中,梁辛忽然心念一动,转头望向身边的憨子,小声问道:“大佛爷,你会数数么?” 他想起来在土坤中初遇干爹的时候,老魔头就靠数数来衡量时间,这么枯燥的法子梁辛没胆子尝试,不过要是大活佛会数数的话,那就妙得很了。 憨子总是笑呵呵的,先想了想,跟着认真点头。 梁辛大喜,正想请憨子来个报数计时**,不料憨子又像他张开了双手,右手五指张开,左手则握拳,只挑起一根大拇指,加在一起,一共竖起了六根手指,应该是个‘六’的手势。 梁辛眨了眨眼睛,转头望向小活佛:“大活佛的手势在说啥?” 小活佛乐了:“他就能数到九” “他比划的是个六啊。” “六和九他分不清” 梁辛的数数计时之计落空,嘿嘿地干笑了几声,正要随便说点什么来掩饰尴尬,忽然觉得余光里,不远处有一块圆形石头略略有些眼熟,当即咦了一声,身形倒退,又回到那块圆石跟前。 天嬉笑见梁辛似乎有所现,立刻退回他身边,先前他曾留意过这块石头,可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这块石头土黄颜色,不算太大,差不多磨盘方圆,一半埋于土下,另一半裸露土表,露出地面的部分呈半球状。 一块半圆形的石头,看上去并没什么稀奇,不过,要是把视线在略略放得远些…… 半圆的石头旁边,还有一块整圆的‘石球’,体型差不多就是‘半圆之石’完整时的大小,而‘石球’隔壁还有一个石球…… 一只只石球相连,一直相连里许才到尽头,如果从高空鸟瞰,就仿佛是一串念珠,被半掩于土中 梁辛越看越眼熟,追着‘石球’一直来到‘念珠’的尽头,终于吐出一口闷气,对几位同伴道:“土坤,这是条土坤” 最前端的一只‘石球’上,赫然长着一枚比指甲盖还不如的小眼睛,眼睛下一张血盆大口,不过口中的獠牙还没成行,最多也只能算是乳牙。 天嬉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怪物,所以刚才路过时才未加注意,别说是他,就连梁辛都险些忽略了过去。 这条土坤的眼睛半闭,完全没有一丝光彩,就是金钱剑扎上去,它也毫无反应,天嬉笑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半晌,才总算停下手,转身回报梁辛:“是尸体,早已死了多时。” 梁辛眯起眼睛,打量着死坤:“这是条真正的小家伙,比起清凉泊的坤还要小得太多了……清凉泊的那只算是‘娃娃坤’的话,这条就是‘宝宝坤’了。” 是‘宝宝坤’而不是三里坤,主要还是从牙齿来分辨的,这条‘小’虫的牙稀疏地很,才刚刚从牙床中钻出来小小地一截。 而且天嬉笑在试探它的时候,金钱剑过处几次轻易撕裂虫皮,要是三里坤的话,即便是死了多年的尸体,也绝不是金钱剑能伤到的。 又探查了一阵,确定此处再没其他异常之后,一行人又展开身形,继续向着‘真土境’的深处搜索。进入此间已经不断的时间了,天空、大地始终死气沉沉,虽然找不到尽头和出路,不过也不见有什么凶险,几个人的胆子都大了许多,干脆散开了队形,只要保证同伴还在自己的灵识之内就好,度也加快了许多…… 大家留意之下,更多的土坤尸体又被现,无一例外的,所有的坤都是幼虫。 只有死虫,没有活的,更没有大的虫子。 这些‘虫宝宝’死时的样子也都差不多,头颅所在的上半部身体裸露在空气中,下半身还留在土中,一共现的几十具尸体中,没有一条是全部露出大地的。同样,也没有一条不是头上脚下,足见死时,它们都在钻出泥土,而不是要钻入大地。 这一次着实搜索了良久,众人才停下了身形,找到现在,这么多条宝宝坤的尸体,已经足以说明些什么了。 梁辛随便依了块大石坐下,望向天嬉笑:“怎样看?”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笑了,这口气可像极了自家的大哥、二哥。 天嬉笑并未急着说话,而是将乾坤袖中一抖,‘啪啪’声响,居然掉出好几包酱肉烧鸡,不光是大鱼大肉,还有些清口小菜。 梁辛先是愕然,随即喜上眉梢,笑道:“你身上怎么也带这个?” “宗主是有口福之人,属下前阵赶路时就选了些带在身上,以备不时只需。” 梁辛大笑:“不用遇九成祥,遇你我就福气的很了” 有天嬉笑这样一个精干、本分、细心的手下,着实算的上福气了,尤其不错的是,天嬉笑带了美食却并不急着献宝,梁辛有吃食的时候,他从不曾凑上前说过‘您尝尝我的’……该准备的都去准备,不到需要时并不提醒,真要用不到,也不会去邀功。 见梁辛吃的开心,天嬉笑也与有荣焉,开始说起正经事:“茧子、真土境、宝宝坤尸体,这些事情是能连在一起的,属下有个想法:落入此间不是宗主神功挪移有误。而是……要么就永远在茧子里出不来,但要是出来,就只能来到这个地方……” 说着,天嬉笑顿了顿,见梁辛同意点头,精神一振,继续道:“因为这里,坤蝶也曾经来过,这个真土境,就是它产卵的所在” 这里如此多宝宝坤是哪里来的?当然是坤蝶产卵、孵化而成的…… 让小和尚受委屈了,心里老大不落忍的……哎。 第三二八章 缠头禁制 第三二八章缠头禁制 血河屠子身体极不再然地扭曲着,仿佛被剪断吊绳的木偶,就那么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屠子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不见半点生机,如果不是四肢还偶尔抽搐一下,根本看不出他还活着。 在他面前,一个僧袍洁白的青年和尚,正满目慈悲地望着他:“长春天在哪里?” 血河屠子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两下,似乎有话想说,可喉中猛地一呛,又涌出一片血沫子,把他的声音尽数淹没。 ‘啵’,一声轻响,两人不远处的一座稀沼泥潭中,爆开了一个泥泡泡,氤氲起一阵恶臭…… 今天一早,屠子手中用来监视外围禁制的木铃忽然碎裂了,跟着,一些在外面负责警戒的西蛮弟子也失去了联系。 风声鹤唳之际,西蛮边缘的禁制被破,外围弟子失踪,屠子又怎能不明白生了什么事情。 前阵子经过曲青石、长春天两人的治疗,留在西蛮的众多日馋门徒,伤势都大有起色,可真正痊愈的只有血河屠子等寥寥几人,其他人尚未恢复战力。幸好,现在他们身边还有个大宗师:长春天。 屠子与长春天略略交代了几句,便潜出老巢,亲自去查探外面的状况,长春天留守本阵策应。 西蛮深处,遍地都是昔日老蝙蝠和西蛮妖人布下的机关禁制,屠子伤势尽愈,更比谁都熟悉这些陷阱,出来查探,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屠子潜行大半日后,终于现了敌人的踪迹,一个年轻的白袍和尚。 屠子的潜伏法术,并不算太精妙,但惟独有一点:他生在西蛮、长在西蛮、修炼也在西蛮,早就与此地融而为一。 离开西蛮,他的潜行术不值一提,但在此地,他如鱼得水。 西蛮之境已经接受了他,能大大加成他的潜伏,除非对方是大宗师,否则绝难现他的踪迹。 白袍和尚是大宗师……就在屠子窥到他的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屠子 屠子一见自己暴露了,二话不说跳起来就逃,可双方的修为差距太大,一路上屠子用尽手段,却始终无法摆脱和尚的追袭。途中屠子几次摇铃向同伴求救,可所有的传讯法术都被和尚轻松截断…… 最终,逃到这座泥潭旁边的时候,他被和尚的佛珠击中要害,摔倒在地。 从被击倒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这其间,白袍和尚只问过一句话:“长春天在哪里?” 屠子不答,他就再问一遍,耐心好得很,一个时辰的光景,就这一句话,他问了差不多几十遍。 所以,屠子的十根指甲不见了,不是被拔掉,而是被一种古怪的小铲子缓而又缓的顶回到肉槽内;屠子的肘、胯、膝、腕等诸多关节都变大了,关节的骨头缝中,都被和尚塞进一种薄薄的石片,撑开关节,却并不会使其断裂;屠子的左耳很沉、很烫,耳洞中被灌入了红色的铜汁;屠子的右眼只能看到‘半幅景象’,因为那只眼珠被和尚小心翼翼地剜掉一半,一边剜一边不停敷药,和尚的手法灵活而细腻,到了最后,屠子只剩半只右眼,但半只眼睛的视力却还在…… 屠子身下的一片泥泞。鲜血、尿液、胃液,混合在一起,融化了泥土,正汇聚成一条浅浅的流,蜿蜿蜒蜒,向着那潭泥沼流去。 “长春天在哪里?” 屠子咳血,让身下那道费力流淌的血流更‘饱满’了些,流动的度也稍稍加快。 白袍和尚叹了口气,从那件装满了各种古怪刑具的乾坤袋中,又取出了一把黑色长针。 摩挲着长针,和尚的神情忽然变了,再没了慈悲与祥和,换而狂热和快乐,破天荒地不再单调重复那一句话,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去抚了抚血河屠子的头,赞道:“你的头真多。”说着,手指一弹,将一根长针轻巧地拈在手中:“这些不是针,而是‘套’、是‘管’,它们都是中空的,刚好套中一根头。” 和尚手指舞动,将屠子的一根头小心地送入针形的细管中,继续轻声解释道:“为什么要用细管子套头呢,因为这些管子上有法术,稍一催动,就能让你的头倒长……施主明白什么叫做头倒长么?” 和尚的笑容愈灿烂了:“倒长,就是这根头不再向上长,而是倒着扎进头皮,磨穿你的头盖,再扎进你的脑子里,放心,你还不会死,头还会继续倒长,至于它最后会从哪里长出来……也许是眼睛,也许是嘴巴,也可能是肛、脐,说不太好了。据说,痒得很呢。” 话音刚落,那根被套住的头肉眼可见,竟真地缓缓地缩了下去,血河屠子陡然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嚎,本已失去所有力气,再也无法稍动的身体也随之乱弹、疯狂抽搐 过了足足两柱香的功夫,那根头从二尺长短缩得只剩寸许的一截,而头的另一端,从屠子的伤眼中长了出来。 和尚大为开心,哈哈笑道:“这可刚刚好,原来我挖你眼睛,是早有先见之明呢”笑声中,和尚手上动作不停,大把‘长针’一一套中屠子的头…… 血河屠子的神情终于松动了,拼出了所有的力气,却也只能稍稍一动下手指,哆嗦着向着身旁不远处的泥塘一指。 和尚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皱了下眉头:“施主的意思是,长春天在泥塘里?这个……打诳语不好,要是骗人太多,死后会下拔舌地狱的。” 说完,他又摇头笑道,自顾自地嘀咕了句:“其实,拔舌这种事,也不一定非得地狱才能办得好。” 血河屠子的喉中咔咔作响,费力地摇着头,似乎怕了和尚的手段,想要告诉他什么,手指也微微调整了方向,可指着的地方仍是泥塘。 白袍和尚停下手里的活计,又仔细看了看屠子指点的地方,这次的语气中带了些纳闷:“你是想告诉我,你的血,快流进泥潭了么?” 屠子身下的那道血流一路流淌,此刻正流到泥塘的边缘,眼看着那些血汁就要融入泥潭。 和尚探臂,随手撅断了屠子的手指:“乱指也不好,会让人糊涂的。” 屠子没力气再惨叫了,只从喉咙深处出了一身含混地闷哼。 就在闷哼响起的同时,血液汇聚的小溪,也终于流入了泥塘…… 而下一个瞬间,方圆足有十余里的巨大泥潭,就仿佛正于沉睡中被猛地斩断尾巴的豹,在饱蕴着痛苦与愤怒的嘶嗥里,如电而起 潭中所有的腐臭稀泥,尽数泼荡涌起,转眼凝化成一条粗逾小丘黑色大蟒,裹挟风雷,一头冲向白袍和尚。(.无弹窗广告) 老蝙蝠性子偏佞,护短护到骨子里,自然不容自家弟子在西蛮的地头上被人欺负。所以他借用着当年西蛮蛊遗留下的设计,亲手替每一个缠头弟子,在西蛮腹地的外围,做了一项法术禁制,血河屠子也不例外。 如果缠头弟子突遇敌人,来不及回到门宗求援,至少还能靠着这道禁制来杀敌。 一个缠头一个禁制,只有本人才能动禁制中的法术,成形一击,不逊于老蝙蝠的全力施为 老蝙蝠留给屠子的阵法,就在这只大泥塘中了,所以屠子才拼命向着此处逃跑,而动泥潭恶力的引子,就是屠子的血。 整座泥塘,稀泥何止万钧,其中本就残存着西蛮蛊当年的阵力,再经过老蝙蝠的亲手加持,爆的力量何其惊人 白袍和尚的修为,甚至比着进入小眼前的长春天还要略高一线,可突兀变故下也无处躲闪,只有拼出全身神通,去硬挡这迅猛一击。 和尚仓促布于身前的念珠、木鱼和一本不知名的古经,被巨蟒层层碾碎,最终轰得一声巨响中,稀泥层层砸碎,林中恶臭卷扬,和尚口中鲜血狂喷,双手齐腕粉碎,一双臂骨也扎出了肩膀,白森森的骨岔上还混着碎肉、红筋、鲜血和污泥。 巨震过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被扬撒到空中的稀泥大雨般的浇了下来,把屠子都快埋起来了……屠子压着牙奋力抬头,勉强搜索着敌人的踪迹,片刻后心里一沉,和尚仍在,摇摇欲坠,但并未倒下。 和尚的一只眼珠在抗击巨蟒的时候爆碎了,独眼通红盯住屠子,声音里说不出的怨毒:“没想到……当真没想到,幸好,你没死,我也没死。” 与老蝙蝠全力施为相若的一击,也只是重创此獠,还并不足以杀掉他。 不过,泥潭的猛击已过,可禁制中的异术却尚未结束……时值黄昏,夕阳无力斜照,把和尚的影子长长地甩在地上,几只随着稀泥一起上岸的几条怪虫,正笨拙地扭动这身体,爬上了和尚的影子。 怪虫的样子有些像水蛭,可身体更为粗大,若洗去身上的污泥便能看到,它们的身体惨白,身上还有几道怪异的花纹,蠕动间就仿佛背着一张笑嘻嘻地人脸 最大的一条人面蛭,一直爬到了影子的头部、大概是眼睛的位置,这才仿佛终于到了目的地,短粗的身子一探,口器悉索,猛啃影子覆盖下的泥土。 啃的是影子,可惨叫的却是和尚 和尚残存的那一只眼睛,莫名其妙地飙出一蓬浊液,随即啵的一声爆裂开来。 另外几只人面蛭也不甘落后,冲到影子的头部,乱啃乱咬。 影子遇袭,便是和尚遇袭。 和尚嗷嗷惨叫,头上脸上,凭空显出了一个个血窟窿,不片刻的功夫,白骨森然可见。 本就重伤的和尚再也坚持不住,不迭的惨嚎中摔倒在地,身体乱扭。他用刑的手段高明,可忍痛的本事,似乎很不怎么样。 越来越多的怪物水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也不再去啃咬影子,直接爬上了不停翻滚着的和尚……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和尚的凄厉惨嚎就变成了气若游丝的呻吟,就在此时,附近一棵巨树的枝桠间,悄无声息地显出了一个人来,长春天。 长春天一见此间的情形,微微吃了一惊,当即催动法术,唤出长藤连怪蛭带和尚一起绑住,身形则跃向屠子,小心地注入了一道真元,沉声问:“怎样,还好么?” 屠子的精神才略略振作一点,脸上就显出了凶恶像:“那个龟儿呢,莫得让他死咯千万莫咯死掉” 长春天放心了不少,用细藤一一摘下水蛭,再细探后笑道:“放心,活的” 血河屠子面露喜色,跟着又把他的一只半眼睛一翻,望向长春天:“你老汉怎么来了,不是要你护着小的么?”他语气凶巴巴的,对长春天赶来帮忙毫不领情。 长春天才不和他计较,催动法术带起他和俘虏向回飞去,同时道:“看你太久不回来,怕你死了,就出来接应下。” 屠子撇嘴,正反都是他的道理:“那怎咯现在才来?早点出来么” 长春天的神情却微显异样,右手下意识地背向了后面,可屠子少了半个眼珠,眼睛还是尖的很,看到同伴的右手鲜血淋漓,好像被熊瞎子狠狠嚼过几下似的。 屠子先是一愣,马上就认出了这个伤口,有气无力地咕咕怪笑,又把话倒了回来:“让你老汉莫子出来,莫子出来,你不听,吃苦头哟” 长春天没瞒住,干脆也不再隐瞒,脸上的神气古怪:“西蛮的禁制都是些啥玩意啊,古里古怪,惹人讨厌,净瞎整。” 他在腹地等了一阵,见没什么动静,就像西蛮弟子仔细询问了护阵的关键,出来接应屠子了。哪想到他就算知道了重重守护阵法的设置和关键所在,可西蛮的法术还有诸多古怪的细节,一会是蚂蚁捣乱,一会是乌鸦杀人,把他闹了个手忙脚乱,由此大大地耽搁了时间,这么久才赶来。 最让长春天又气又恨的是,自己是个木行道大宗师,偏偏被重创的右手,是被一棵怪树给咬伤的…… 血河屠子只剩半口气了,嘴巴却还闲不住,一只半的眼珠子全都盯在和尚身上,口中问长春天:“你家有没有特别厉害的刑罚,逼供、折磨人的那种。” “痛不欲生法子有的是,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又几个特殊法门,还是很有趣的,比如弄根藤子把他的眼睛顶出来,但却不瞎,让他的左眼能看到自己的右眼。呃,和尚已经瞎了;还有,我能把他的肠子勾出来,却不伤胃口,然后再逼着他吃东西,半天功夫,他就能变成个活着的粪包,臭气熏天,这时候再放几只我小心喂养的苍蝇进他嘴里……” 屠子眉飞色舞,一边呛血一边哈哈大笑着问:“这些法子,你门下弟子有会的么?” “有两个人会,就在大营之中,不过用不到他们,我亲自动手帮你报仇……你什么意思?”长春天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屠子虽然虽然脾气古怪,但心思也有过人之处。 屠子收敛了笑声:“除了大小活佛,也只有贾添手下的和尚,才会如此厉害……这个和尚不是来对付日馋的,他要找的是你。” 长春天伸手,抹了抹自己的一字眉,神情里没什么变化:“明白了。” “和尚应该是来探路的,不过龟儿自负了些,折到了老子手里,怕是用不多久,贾添那边的高手就会杀过来,现在的地方呆不得了,回去后得赶紧搬家,我领着大伙再往西蛮深处撤,你老汉儿干脆不能留在此地了。” 西蛮被老蝙蝠苦心经营了千多年,不仅设下了重重禁制,更因为有上次被中土大军剿灭的前车之鉴,老蝙蝠在西蛮深处特意开辟了一个避难之地,供手下藏身。 “梁娃儿莫名其妙地丢了,老爹现在也做不了太多,你去找曲青石,你们两个联手,就是遇到贾添,也能打一打”血河屠子声音嘶哑,语气少有的沉重。 梁辛消失的消息,早在十几天前就蜀藏中被东篱先生传了过来,当然,此事只为几个核心人物所知,普通的邪道弟子尚不知情。另外,曲青石暂时联系不到,他去了混沌海的边缘,距离太远,早已出了传讯法器能到达的范围。 其后不久柳亦也来过西蛮,他本想调动人手出去找人,但冷静之后又觉这样不妥,日馋掌门失踪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天门的狠扑便会接踵而至。 几个人仔细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一切照旧,由柳亦和青墨借神梭之利,先赶往轱辘岛,探明方向后再去寻找曲青石。 现在的日馋核心中,曲青石战力最强、心思也最重,老三‘丢了’这件事,一定要让他尽快获知,才能定出下一步的行止。 见长春天沉默不语,屠子还道他在愁该如何去寻曲青石,接着给他说道:“你要先去牢山,找琼环姐儿,请她指点你轱辘岛的所在,你到了轱辘岛,剩下的事情就好办……” 不等他说完,长春天就摇了摇头:“贾添对我动手,多半也会对曲老2动手,这才是我去找他的关键。” 大家都是经年老怪,虽然猜不到贾添谕令的细节,但是几个重要之处,长春天还是能想通的,论起目光和心思,他要比着屠子更胜一筹:“牢山不能去,万一把和尚引过去,觉咱们正想法对付鬼道士,就更麻烦了,只要能到海边,总有办法找到轱辘岛的。” 对梁辛失踪之事,长春天并非没有想法,但日馋不是当初的邪道三宗,它不仅从水下浮了上来,而且直接窜上了风口浪尖,要全靠这几个顶尖好手撑着才能接着向下走。现在要是趁着梁辛不在去夺权造反,别说成功不了,就算真成功了,他也对付不了天门。 长春天长长地呼出一口闷气:“屠子,咱们修行是为了啥?” “飞仙呗” 长春天追问:“飞仙之前呢?” 屠子乐了:“打架” “不错,飞仙还遥遥无期,不过我琢磨着……打架的时候差不多到了”说着,长春天岔开了话题:“送你回去之后我便启程出海,你自己小心,敌人攻过来,万一不敌也不用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照我猜测,贾添还没想着毁去你们,他主要是想对付几个关键人物。另外,修炼天梯的事情,我会交代弟子们帮忙。” 屠子挺不耐烦:“老子这边的事情,你莫得管,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长春天笑呵呵的点头:“还有件大事,非得再啰嗦一句不可,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要推荐票。”说完,长春天仔细打量了屠子几眼,笑得更开心了:“你现在像个残废,要起票来,谁舍得不给” (最后一段与正文无关^_^推荐票~~~) 第三二九章 仙光乍现 小活佛是精怪,修为惊世骇俗,但是论起学识,特别是与‘佛’无关的道理,比起天嬉笑要差出一个天地那么遥远。 听到天嬉笑提及‘真土境’的来历后,小活佛眉头大皱:“你的意思,坤蝶咬破了茧子之后,钻到了这里,然后施法凝造出一片真土境产卵?然后,这个产卵地和茧子距离不远……没准它就藏在茧子下面的土层中,刚巧梁辛的天上人间这次把咱们向下挪,所以进了这里。” 说着说着,小活佛眉花眼笑,显然觉得自己这番论断很有道理。 天嬉笑却不置可否,只是含含糊糊地说道:“活佛言之有理,不过…和我的想法还有些差别。”说完,他又望向梁辛:“我以为,这处真土境不一定就在茧子下面,看上去,它更像一个、一个化外之境,与莫追烟造出的玲珑天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此处比起玲珑天要更辽阔、更结实、更牢固的多” 按照天嬉笑的意思,这里是一处‘单独空间’,自成方圆。它土行至厚,在坤蝶破茧时随之成形,专门用做产卵、孕育土坤幼虫。 这个‘真土境’的产房,肉眼不可见,法术无所循,而到达这里的途径,就只有一条:先进入茧子,再从茧中来到这里 “先前诸位仙宗高手就曾说过,茧子上有古怪的空间禁制,就算咱们打出另外一个破口,怕还是会和第一个破口一样,怎样用力也走不出来。”天嬉笑生怕解释得不够明白,情不自禁又犯了罗嗦的毛病:“所以我觉得,茧子的空间禁制下,并不与中土世界相连,无论咱们是不是从破口出来、或者从哪个位置出来都会来到这里……因为茧子之外,不是大天地,而就只有这个真土境” 茧子上附着着空间禁制,而这个禁制,要么就突破不了,一旦将其突破,就会被送到这里来。 别说小活佛,就连和天嬉笑看法一致的梁辛,在听了这一番拗口道理之后都觉得头大。倒不是说事情有多复杂,而是‘宇为天地四方’,这个题目太大,就算是高深修士,轻易也不会去研究它,中土世上流传的与‘宇’有关的争论从来就没停息过,一旦涉及,非得长篇大论外加‘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不可。 天嬉笑绕来绕去,自己也有点晕,不敢再去辩道理,而是加重语气,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结论:“由外而内的来看,蜀藏之中,藏了个坤茧子;可由内而外去想,坤茧子外面,却不是中土世界,而是这片真土境。蜀藏、茧子、真土境三个空间是交错的……呃……属下无能,说不明白了。” “不是,现在还是能明白的,不过你要再解释下去,可就真不明白了。”梁辛挠头苦笑,他曾被困于玲珑天,后来又摸索出天上人间,对‘宇’之术的认识,反倒比着其他人更清楚,对天嬉笑道:“其实真正的关键,刚才你已经提到过了,就是茧皮上的法术禁制这道禁制,也许是坤蝶的法术,也许是天道对坤蝶的规则。反正只要咱们一出来,禁制也不管咱们是不是坤蝶、会不会产卵,都会送咱们到这个地方来,这个大概是不会错的。” 天嬉笑长出了一口闷气:“宗主明见万里,属下拜服” 小活佛早都听得满脸不耐烦了,像轰苍蝇似的胡乱挥手:“马屁等回头你俩单独去拍,咱们怎么进来的都无所谓,关键是你们想到出去的办法了么?” 梁辛笑道:“不用着急,这里的确是自成空间,不过中土上可是有土坤的” 天嬉笑点头:“要是回不去,坤早就绝种于中土了,这里必定与中土接连,只要找到接连之处,就有望回家了。” 小活佛又皱起了眉头:“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可要是能回去,这些小虫子怎么会都死在这里?” 梁辛啃完了一只卤鸭,又抓过了几只酱羊蹄子:“这个……应该就是‘天道’了吧,要是这么多坤都跑到中土去生长,世界上哪还有别人的份,统统得变成土坤的天下。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坤蝶才会来到这里产卵,要是任由它在中土产卵,一窝少说也有千百条怪虫,中土早就完蛋了” 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装,天嬉笑满脸敬佩,大点其头:“正是这个道理,无仙在中秋时就说过,天道的关键在乎平衡,万物都有机会,像土坤这种绝顶怪物绝不会太多,所以……坤蝶生下来的卵虽然很多,但孵化成形后,真正能进入中土的却极少依我见,天道于坤的规则,就是一窝中,只有少数能进入大世界,一旦有回去的,其他的坤就会被天道杀死。” “天道杀‘人‘,自然不会明火执仗,而是利用重重规则,”说着,天嬉笑来了精神:“坤蝶破茧,天道不许它在中土随意产卵,所以赐给它这样一方所在,而这片真土境中,也是有限制的……” “试想,此间初成时,并无地面,只是无尽厚土真灵弥漫的虚空……就当此处是一片混沌吧而这片混沌与中土世界还并未连通,小虫儿要想进入中土,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开裂出一条通道。” “众多坤卵悬浮于此,缓缓孵化,成型之后个个争先,或用力或施法,想要破开通道,或许其中还会有坤蝶的帮忙。总之,终于有一条虫冲了过去,进入了中土世界。不去说那条走运的虫儿,只说这个真土境,当通道建立,中土的清气也随之涌入。由此这里的混沌被破掉,一部分真土灵元迅沉降,凝化实质,变成了咱们脚下的大地,可那些还没能冲开通道的虫子,都尽数被冻结在泥土中。” “这里的坤只是幼虫,力量有限,就连大小活佛都无法撼动分毫的恶土,凭它们那点力量又如何能够挣脱?即便它们有土行真身也不行,被冻住之后,挣脱不开,也只能死掉了。咱们是看到了、找到了些露出半截身体的娃娃坤,在大地之下,指不定还会有多少条没来得及挣出的娃娃坤嘞……这便是天道,你看不见它,可它用‘规律’二字,牢牢制住了所有生灵,就是强若土坤的巨恶,在它面前也无能为力” 天嬉笑的猜测匪夷所思,不过,虽然谈不上丝丝入扣,但至少合情合理,关键是这番道理解释了天道的‘制衡’。 其实他的推测,对也好错也好都无关紧要,不过是给了死去的这些娃娃坤一个‘说法’。 小活佛听得直眨眼,半晌之后才一惊而醒:“那、那连接中土的通道还在么?要是还在的话,会在哪里?” 梁辛笑得自信满满,先指了指不远处的坤尸:“小佛爷没见,这些虫子都是头朝上死的么?死前,它们都正在向上冲……一群人被困在一间大屋中,所有人都在忙活着、各自想办法凿穿墙壁,终于,有个人打出了一只洞子,逃了出去,那其他人会怎样?” 天嬉笑随之接口:“自然是扔下手中的活计,一窝蜂地向着那个出口冲过去” “一样的道理,第一条小坤不知用什么办法,弄出了一条通道,得以进入中土,其他的虫儿忙不迭赶过去,大家都想借着这条通道回去,不料它们正冲着,土元沉降,大地成形,把它们尽数冻住。(.好看的小说)” 小活佛哈的大笑了一声,一个劲地点头:“明白了,那只通道如果还在的话,就在上面”说着,伸手指向了天空。 憨子傻乎乎地仰头,顺着小活佛的手指使劲虚乎眼,向上望去。 梁辛讲通了一桩道理,‘事事有趣’又告作,眉飞色舞喜不自胜。不过再怎么欢喜现在也不能耽误正经事,望着小活佛问道:“咱们刚进入此境时,小佛爷曾飞天试探,说这里的天空很沉……” 小活佛明白他想问什么,不等梁辛说完就开口打断:“土灵厚重,飞起来颇为吃力,所以没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去白费那份力气,不过,懒得飞和飞不起来是两回事,少说废话,先飞上去试试” 说着小活佛伸手拍了拍憨子的肩膀,后者会意,退开几步后双手合十盘膝坐倒在地。而小活佛就像只冲向蜂蜜罐的小狗熊,迈开双腿大步扑向憨子,就在两人撞到一起的瞬间,一蓬炽烈金光陡然从他们身周炸散开来。 弹指之后金光散尽,憨子和小活佛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座巨大的佛像耸立。 小活佛又幻化成大尊佛像,将憨子装进了肚子里,这一来,他们飞天时便有了三蛮之力。 小活佛伸手一拍硕大的肚子,出一串咚咚闷响,瓮声瓮气地问梁辛和天嬉笑:“你们两个,是进我肚皮来,还是坐我肩膀上?” 梁辛实在吃不准进他的肚皮里,是待在草包泥胎中,还是会被裹进一个硕大的胃囊,干笑着摇头道:“我俩做你肩膀上就好,万一有事还能有个照应。” 小活佛也不勉强,抓起他俩往自己肩膀上一扔,口中出两字锵锵大吼:“飞天”话音落处金色霞光绽烁而起,托着这尊大佛飞冲苍穹 刚飞起时梁辛只是觉得劲风扑面,并没其他感觉,可越往高处飞,周围的厚土真元越来越浓厚,先是遮蔽视线,让他运足目力也望不穿十丈巨量,继而浓厚灵元又开始遮蔽他身体的感知,不久之后,梁辛仿佛置身于盲井之内,除了还能勉强探查到身边的同伴之外,再也察觉不到其他。 不仅如此,还有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仿佛有一座巨大的沙丘在了他的双肩,让他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甚至都睁不开眼睛 连他都觉得重压如此,何况施法冲天小活佛。 小活佛脸色狰狞,口眼抽搐,早就没了佛祖的庄严宝相,不过心中却平静异常,所有杂念都已被他摒除,心境完全与修为融合一处,催动法术,在对抗强压中,一路疾飞向上 三蛮之力非同小可,全力运转之下,化作有如实质的佛光,层层击碎土行灵元,护着众人扶摇直上,可没人能看到,他们每冲上一丈,佛光就悄然暗淡一分。 苦行路上,时间全没了一点意义。梁辛分不清他们已经向上飞了多久,也许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也许足足花费了一个月的光阴……终于,梁辛觉,自己的身体稍稍松动了一些,压在他头顶的巨重稍稍减弱 又过了片刻,身体虽仍不能一动,但眼睛却能撑开一条缝隙,随即梁辛现,眼前的情形略显古怪: 厚土真元依旧昏黄、浓稠,不过其间却还透出些其他颜色的光芒,微弱,但却绚丽、清凉。 这种情形很像自大海深处上浮,不停的上升中,仿佛永远都漆黑一片的海水,逐渐会变得浑浊……不是海水真的浑浊,而是距离海面近了,有光透射下来,但光线还很微弱,由此周围的海水也显得混乱、污浊。 梁辛还无法抬头,只好拼命翻着眼睛向上望去,透过昏黄之境,隐约可见……天幕 瑰彩迷离,各种颜色交错晃动,不停交汇、散碎,继而又凝化成新的虹,而整座天空就是由千千万万条这样的虹编织而成。 小时候读的那些志异上有记载,在中土尽头,极北之地的冰原上,时而可见这种绮丽仙光。 透过渐渐稀薄的土行灵元,新的天幕已经肉眼可见,第二重天,仿佛触手可及 梁辛情不自禁咕咕怪笑了两声,直到此刻他才现,土行压力又弱了许多,自己已经能够开口讲话,可还不等他说什么,从小活佛的口中,忽然出了‘喀’的一声脆响。 跟着小活佛苦笑:“不成了”随着他开口,一颗和着鲜血的断碎牙齿,被吐了出来,上升的势子也猛然一挫。 即将冲破土灵天之际,大小活佛的三蛮之力也终于告罄,苦撑到咬碎牙齿,却再无法唤出一丝力气了,若再拼,两个活佛中最少有一个会力竭而亡。 上升的势子转眼消弭殆尽,任谁都明白,在下一个瞬间,众人就会摔落地面,就在此刻一声长啸又从梁辛身边冲天而起 天嬉笑仿佛只猴子似的灵巧一翻,自大佛肩膀翻到了腋下,旋即朗朗咒唱响彻昏黄混沌之中,丑娃娃力,托住同伴继续急冲 天嬉笑的修为远逊大小活佛,但毕竟也是逼近六步大成的宗师,全力催动之下,上升的势头陡然强猛许多,梁辛大喜过望,忘形大笑:“天嬉笑,回去让你做副帮主” 天嬉笑没去喊一声‘多谢帮主’,全神高唱大咒,周遭的土行灵元已经稀薄了许多,可对他而言仍压力重重,不敢又丝毫怠慢。 咒唱响亮,金钱剑鸣啸,一个满脸肃穆的丑娃娃,一尊神情疲惫的大佛,还有一个眉飞色舞的帮主,三个怪物抱在一起扶摇而上 飞…飞…飞…飞 就在天嬉笑的大咒刚刚显出些许嘶哑的时候,几个人同时觉得,头上脚下猛地一轻身边的土行灵元早已渐渐稀薄,但谁也不曾料到,它们散去的竟如此毫无张兆。一行人终于冲透了那一层厚土黄天,第二重瑰丽天空。 眼前遽然变得明亮、清透,各色霞光光怪陆离,毫无规律的切换着,仿佛千千万万盏各色闪电,连成一片,急震不休。 梁辛还没来得及喝一声采,突然身生警兆,一道巨大而犀利的力量从天而降,压得他全身毛孔都急促闭合惊骇之余,梁辛怪叫一声,奎木狼主宰一片黑鳞急冲而起,迎向偷袭的恶力 轰的一声巨响,戾蛊黑鳞遭受重击,颤抖着斜飞开去,灭顶恶力也随之被化解,梁辛这才看清楚,袭来的,竟然是一道绚丽的‘仙光’。 仙光看似轻柔却藏有巨力,稍一触碰便会被碾成一滩碎肉。 这第二重天空,干脆就是由无数条这样的仙光组成的……几个人已经身处第二重天,就算想回头也来不及了,仙光兜兜转转,从头上、脚下、前后左右蜂拥而至 天嬉笑护在大家身边的金钱剑,甚至连一声哀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道道仙光碾成了齑粉,丑娃娃也由此遭受重创,咒声突然嘶哑。 这些绚灿光华哪还有一丝明媚之意,就只剩森然杀机。 惊怒交加,梁辛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多想什么,怒骂之中执念爆,天下人间顷刻成形,三丈之内时间凝固,仙光,止步 彩弧仍炫目的惊艳…… 天下人间中,梁辛已经明明白白的感受到,这哪是什么‘仙光’,而是风凛冽到极点的风,掠动之中撕碎空气,这才引出了一层层梦绮光华 梁辛气得破口大骂,虽然他也不知道该骂谁,他们这一伙子人又找又看、又辨道理又玩命飞,冲出了土行灵元的阻障,到头来竟然一头扎进了狂躁风暴里……送死来了 咒骂中,梁辛唤回黑鳞,将奎木狼收回身体,借以加强力量提高身法,以求能让天下人间多撑一阵。 如果能把奎木狼给憨子,他们还有一两成的机会,动一次‘向下’的天上人间,可现在憨子已经脱力不说,还被时间之锁牢牢禁锢在小活佛的肚子里。而小活佛体质特殊,奎木狼一给他就会被化去,无法传蛊。 都是被困,但是和此处一比,无论是蜀藏里的茧子,还是下面的真土境,好得简直堪比仙界一样了…… 猎猎罡风,如黑鳞、如墨剑、如长春天的藤子,饱蕴巨力,疯狂而猛烈,呼啸旋转着,不停地抽打天下人间 执念是杀心,梁辛越骂心里也就越憋闷,可也唯有咒骂,才能稍稍泄双目血红,嗓子早已喊破了,嘶哑到凄厉……对脱身,梁辛没有一点办法了。现在的境地,与其说成被困,还不如说等死。 与以往不同,这次坚持真的与希望无关,只不过是本能吧,梁辛天性开朗、乐观,可他不是憨子傻子,这样的境地里,不可能再有援兵了。 疼……魔功之内,一道乱流滑过头顶,渐渐脱力的梁辛躲闪稍慢,头皮被刮掉老大一片。 不久之后,剧痛再度传来,这次是小腿,骨头断了……罡风的压力太大,梁辛的力量被迅消耗,怕是再坚持不了多久了吧。 梁辛惨笑,闭目,等死……可就在他眼皮合拢前的一瞬,一道人影忽然闪入了他的视线 等他再撑开眼皮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梁辛万万不曾想到,死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大活人……一个连漫天罡风奈何不了、一个连天下人间都无法将其桎梏的大活人。 在看清对方的模样之后,梁辛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你怎么才来” 这句哭闹,和来的具体是谁无关,纯粹是死里逃生、吃饱了苦、受足了罪的梁磨刀,再乍见亲人朋友之后,打从心眼里的一份委屈吧 来得那个人却哈哈大笑:“哭个屁,我早就看到你来了,一直没出来,就是想看看你能撑多久,说实话,师父传下的本事,你练得可不怎么样” 笑声滚滚,来人双手一撑,狂风都被无形尽力挡住,梁辛身上的压力尽去 第三三零章 五金奴才 第三三零章五金奴才 梁辛撤了自己的天下人间,伸手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又想了想,干脆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来人,笑了:“还真没想到,我又死里逃生来着。” 被他抱住的那人眉头大皱,满脸都是别扭和烦闷,只让梁辛抱了一弹指的功夫,就抓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揪开了:“肉麻讨厌,跟谁学来的?” “当然是师父”梁辛的笑声更响亮了:“当初师父从壳子里逃出来的时候,可也是这么抱我来着”说完,梁辛退开了几步,向着对方躬身施礼:“梁磨刀拜见师兄,拜谢师兄救命之恩” 来的那个人,豹头环眼,身形魁梧,威风凛凛一副霸王模样,不是谢甲儿是谁 逃得了小命的梁辛,在惊喜过后,脑子就乱成了一团,愣愣望着谢甲儿,全不明白师兄怎么能在这个要命的当口及时赶来。 谢甲儿不等他开口,就抢先问道:“你怎么到的这里?”神情里的好奇,比着梁辛可要重的多了。 梁辛把蜀藏、茧子、真土境、飞天找‘通道’回中土的连串经历讲了一遍。 听过之后,谢甲儿嘿了一声,骂道:“进入真土境之后,前面那一番分析都靠谱。唯独最后一条……榆木脑袋,哪个告诉你,从这里回归中土的同道是在天上?”说着,扬起巨大的巴掌向着梁辛的头上打去,旋即又现梁辛的头皮受伤,险而又险的收了手。 “下面死的那些小坤个个扬头向天,不是向着通路冲锋么?”虽然事前未曾料到‘天幕’中罡风夺命,不过到现在梁辛也不觉得先前的分析错在哪里,只要能穿过这片疾风暴潮,多半就会‘掉’入中土世界。 谢甲儿摇头:“厚土重地突然成形,虫子们逃命,自然要是往大地上面逃,死时不昂向天才怪” 梁辛眨巴了眨巴眼睛,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想笑,可却更像要哭。果然是那么回事,自己先入为主之下,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给忽略了。懊恼之余,又追问道:“那总会有条幼坤穿回了中土吧?那条通路又在何处?” 谢甲儿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催促神力破开疾风,带着梁辛等人迅沉降,送着他们又穿透‘厚土黄天’,落回到地面。 对真土境的情形,谢甲儿居然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到一处巨石坳中。 巨石遮天,虽然真土境里不会下雨刮风,但头顶身边都有遮蔽,对梁辛等人来说,还是会感觉到异常安心、舒适。 安顿好几个人之后,谢甲儿这才再度开口。 其实谢甲儿的对真土境的想法,和梁辛等人先前的判断大同小异,差别仅仅在于两处,第一个是打通通道的那只幼坤,绝不会是飞天遁去,连梁辛、天嬉笑这样的好手都扛不住的罡风暴潮,还是虫宝宝的小坤哪有能力穿越。 “一条小坤打通了通道,进入中土,同时也引起了真土境的厚土沉降,害死了它的兄弟姐妹。但是这条通道,你还是别想了,上次我俩见面的时候,你也见过时空裂隙的样子,裂隙维持不了太久就会闭合如初,通道早就没了。” 对此梁辛有心理准备,闻言脸色也只是略显沉重了些。 “第二处不同则在于……”谢甲儿的声音平缓,语气却很重:“你们忘了一个大家伙,坤蝶坤蝶破茧,进入真土境产卵,之后它去了哪里?” 见梁辛茫然摇头,谢甲儿一笑,直接给出了答案,伸手向着天上一指:“坤蝶飞上了天,冲出厚土之境,进入了罡风暴潮” 梁辛却更迷糊了,皱眉反问:“传说……坤蝶是要飞升仙界的,不引雷渡劫,而是钻进暴潮,自杀么?” 谢甲儿忽然大笑了起来:“说你傻你就流鼻涕给我看,谁规定的,进入仙界一定要引雷渡劫?像我一次破碎大空间,先离开凡人界,二次破碎大空间,再进入神仙界,不也一样是飞仙算起来,坤蝶飞仙的途径,和我的法子可像得很了” 说完,谢甲儿也不容梁辛多想,直接岔开了话题:“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话么,人间是一个鸡蛋,仙界是一个鸡蛋,两个鸡蛋壳之间是有缝隙的,其中乱流激荡,远胜天下人间中的反噬?” 卸甲额的目光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兴奋、甚至有些狂热:“刚刚险些杀掉的你、浮于真土境之上的,就是两层蛋壳间的虚空了” 梁辛的脑子里正经乱成了一团糨糊,而且还是经过机关黎家特别炼制、能够把熊瞎子粘到大树上的那种强力糨糊。 谢甲儿也没指望梁辛能自己把事情想通,笑着说道:“不用胡乱琢磨,只要听我说便好。中土和仙界还是鸡蛋,两枚鸡蛋中间的乱流,就是那些看似绚丽实则杀人无形的仙光,而你现在所处的这个真土境,不妨就把它当做、当做…一间驿站” “这间驿站有前后两个大门,前门和中土鸡蛋相连,后门外面则是缝隙虚空。坤蝶咬破茧皮、爬出茧子之际,实际就已经离开了中土世界,进入了这间驿站。坤蝶在此产卵,无数小坤得以孵化、成长,继而有一条虫儿又从前门回到了中土。而坤蝶却振翅而飞,由客栈的后门进入虚空,它不回中土,它要穿越乱流,再咬破仙界的鸡蛋壳,从此晋化神物” 谢甲儿的解释,乍一听让人头晕,可仔细一想,其中的道理却简单的很。坤蝶在破茧时,实际就已经破碎了一次大空间。 ‘坤蝶破茧’和‘谢甲儿引十三蛮全力而攻’这两件事,过程和动用的手段不同,不过在实际效果上完全一致: 坤蝶和谢甲儿都打破了凡人世界的壁垒,他们两个都离开了‘第一枚鸡蛋’,但都还没能进入第二枚鸡蛋。 只不过,坤蝶离开凡间,是‘造化’、是‘天道’、是它这一族生长、晋级的规律。从虫化蝶后它想不离开中土都不行,除非它在茧子里待上一辈子,否则就只能进入这间真土境‘客栈’; 而谢甲儿的破碎空间是钻空子、是欺瞒天道,所以他没有‘客栈’,一离开第一枚‘鸡蛋’,就立刻陷入了虚空乱流之内。 但是一个魔头、一个巨怪之间,最终的归宿却没有丝毫差别。因为‘客栈’不是连接中土与仙界的通路,充其量只能算个栈桥,客栈能接引坤蝶离开中土,却不能将它送进仙界,坤蝶要想升仙封神,就必须要离开这里,穿越仙光险阻,靠着自己的本事去咬破仙界壁垒,进入其间。 坤蝶早已飞不见了,但是这片真土境却得以保留,牢牢贴附于‘中土鸡蛋’的壳上,外面则是湍急乱流。 谢甲儿在乱流中闯荡了几百年,早就现了此处,也曾加以探索。凭着他的见识,见到此间的真土灵元和数不清的幼坤尸体,大概也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过这处‘客栈’,对他现在而言,除了能歇歇脚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不久前,梁辛误入虚空,在乱流之中被迫催动天下人间保命,谢甲儿和他共处一片虚空之中,很快就现了‘客栈后门’正有人施法,赶来一看,这才现居然是自家师弟。 谢甲儿出现的莫名其妙,不过把这一番道理讲通之后,梁辛也就明白了,师兄来了是应该的,他不来才是真正莫名其妙…… 说到这里,谢甲儿笑道:“要是几百年前,我还在中土的时候,就现蜀藏里的茧子该多好,钻进去直接来个天上人间……比着和十三蛮乱打要省心得多。” 提到十三蛮,卸甲儿转头,望向了已经分开的大小活佛,神情里看不出什么,但目光炯炯明亮,让人分不清是在挑衅还是在威胁:“当初我给十三蛮种下奎木狼,也不全是为了让你们涨力助我离开人间,其中还存了一份看热闹的心,十三道可以互相抢夺的大力,就是十三份祸根……嘿,不管怎么说,你们伏击我,都存了杀我之心,我有哪舍得不给你们留下些‘好处’?卸甲在此,老十一要不服气,尽管动手吧” 十一已经变成了憨子,但他对卸甲儿印象何其深刻,自从见到他之后,憨子就充满了敌意,连带着小活佛一起拧眉瞪眼。 谢甲儿可不知道他傻掉了,还道他是那个嫉恶如仇、遇到邪魔不论实力都一定要铲除掉的活佛十一,以二魔君的性子,又哪会对别人的敌意视而不见,直接出言挑破,大不了就杀掉了事 大小活佛怒目而视,谢甲儿冷漠微笑,梁辛夹在中间拼命摆手,不过谁也不搭理他……但是过了一阵,憨子的目光又平静了下来,盘膝坐倒在地,不去理会谢甲儿了。 小活佛却仍佞着眼神,冷声道对谢甲儿说道:“十一的心思我明白,他脑你不假,但却谈不到恨你。你留下奎木狼祸根虽然可恶,可归根结底,还是十三蛮受不住诱惑自相残杀。” 道理浅显得很,就好像有人在路上丢了块金子,现金子的人争抢、打架,都是自己的贪心,至于那个丢金子的人,究竟是无意而为还是脏心烂肺为了看笑话,其实都无所谓的…… 谢甲儿呵呵一笑:“老十一的悟性高,佩服了,不过……小佛妖,连十一都放下了,你还对我满脸憎恨,难道不服气么?” 小活佛冷晒:“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和你拼了” 谢甲儿傻眼,不知该说点啥了,干脆转目是望向梁辛,又把话题撤回到蜀藏:“先前你提到有三个人钻进了坤蝶肚子,具体又是怎么回事,仔细说来听听。” 方才梁辛诉说自己这一边的诸般经过时,提到了他从坤蝶茧子中传承的记忆,不过也只是一带而过,并未细说,现在听师兄问起,便又把此事和相关的猜测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卸甲儿听得异常认真:“这三位前辈的飞仙手段,比起我来可更要高明了,由此,倒也解了我的一个疑惑。” 梁辛饶有兴趣,师兄的疑惑肯定不是小事,满脸兴奋的追问缘由。 在进入‘夹缝’虚空后,谢甲儿无比意外地现了一件古怪事物,正裹在乱流之中,随波逐流胡乱飘荡,好奇之下谢甲儿入身那段乱流,截住了此物……一个八尺有余的纯金人偶。 人偶塑造得惟妙惟肖,满脸谦卑之意,做点头哈腰的奉承之态,好像个正谄媚主人的奴才。此物的衣着纹饰也古朴诡异,在‘他’的战裙边角还镂着两个古撰铭文,但是远古文字,今人无法识别。 绝不该有人迹的夹缝中,出现了这样一个怪东西,谢甲儿百思不得其解,暂时就将金人偶收起,继续去忙他的大事。没想到不久之后,他又遇到了一个人偶,体积形态都和第一个金偶大同小异,不过这次的人偶是熟铜质地。 梁辛听得好奇,咋舌笑道:“虚空里的前人古物,怕不会是仙器吧?两个人偶还在不,师兄给我开开眼界。” 谢甲儿并没急着献宝,而是摇了摇头:“不是两只,而是五个……这些年里,前前后后我一共找到了五个‘奴才人偶’,质地各不相同,一金一银一铜一铁一锡至于还有没有第六个,暂时不得而知,不过五个人偶是荟萃‘五金’,应该是整套的,齐了。” 梁辛更加惊奇了,同时心里也隐隐觉得,‘金银铜铁锡’这五金奴仆,似乎和自己所知的一件事有些牵连。 谢甲儿显得有些兴奋,脸上的笑容也更盛:“我集齐了五件怪东西,心里也不敢怠慢,特意抽出些时间来琢磨它们,结果给了个我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五个人偶是一套犀利法器,看上去个个都是一副奴才相,动起来竟有莫大的金行威力,足以把大宗师打成一滩碎骨烂肉到现在我也只破解了第一重使用它们的法门、能让它们各自为战。不过我觉得,既然是五金成套,它们应该还有一副合击战法,可惜掘不出来,其间缺少了一个关键……这个关键是什么,我始终没能想通。” 说完,谢甲儿又话题拉了回来:“我刚才所说的疑惑,是指这五件宝贝的来历,现在想来,‘五金奴才’的来历,应该和‘长舌冷眼王八蛋’一样,都是坤蝶肚子里那三个人的贴身法宝……” 小活佛乐不可支,纠正道:“是糊涂蛋,不是王八蛋” “什么蛋都无所谓,”谢甲儿也笑了:“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三里坤做茧之前,第一个人就死了,他的三块石头被虫子吐了出来;等坤蝶进入了虚空,第二个人也死了,他的五金奴才也被吐了出来,从此就留在虚空之中,便宜我了。” 说到这里,梁辛终于想通了刚刚的隐约念头,脱口问道:“五金人偶,个个都在衣角上留有篆字?而且每个‘奴仆’身上的篆字都不相同?” 谢甲儿点头:“不错,这些篆字应该是它们的名字……” 没等他把话说完,梁辛又追问道:“其中金银铜铁四偶身上都是两个字,唯独锡偶的身上,是三个字?” 谢甲儿先是本能点头,随即猛地醒悟过来,目光里尽是惊奇:“不错,正如你所说,你怎么会知道?” 梁辛乐了,眼角眉梢里满满都是开心快乐:“如果没猜错,这五个人偶的名字,应该是…金战、银破、铜劫、铁断、锡难过”说完,先不急着解释什么,从须弥樟里摸出了一只酒瓶,塞进谢甲儿手中:“师兄,这是好酒。” 谢甲儿不疑有他,接过酒瓶哈哈一笑:“酒?几百年没再尝过,劣酒在我嘴里也变琼浆了”说着,仰头豪饮。 看师兄喝酒痛快,梁辛也满心眼的高兴,凑近了些,笑呵呵地说道:“这五个人偶,师兄送给我吧……” 噗……梁老三话没说完,谢甲儿一口好酒就全糟蹋了。 霸王怪眼圆睁,瞪了梁辛一会,坚决摇头:“想也休想”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翻手晃了晃自己的乾坤袖,有法宝有丹药、从中噼里啪啦掉出来好几样东西,二魔君的收藏,不用问也是宝贝。 谢甲儿继续道:“这些东西也都不错,你要是喜欢,便尽数拿去,但是五个奴才不能给你,趁早绝了念想。五金人偶别说凭你的修为,就是真正的大宗师也动不了,你要它们有什么用?” “不是我用,是给我二哥……”梁辛结结巴巴,把曲青石金尊墨剑的来历、墨剑和金战、银破、铜劫、铁断、锡难过这五金之仆间的关系,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既然提到墨剑来历,自然也少不了骸骨老兄,梁辛干脆就把到现在为止,他们对骸骨老兄所有的了解全都讲了一遍。 谢甲儿听得时而皱眉时而惊讶,其间自然也免不了几次倒抽冷气,等他再开口时,直接就跑了题,伸手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五仆无法合击结阵,所差的那关键一环,应该就是那柄墨剑……或者是墨剑里的那段无智元神” 梁辛听得后背直冒凉气,幸亏谢甲儿不打算回中土,否则自己要五仆不成,没准还得把二哥的金尊搭进去。 第三三一章 暴殄天物 第三三一章暴殄天物 不等梁辛继续游说,谢甲儿又跑转了话题:“骸骨老兄是墨剑的主人,那事情就不对劲了,五仆和墨剑是真正一整套的宝贝,三个钻进三里坤肚子里的人,应该有他一个,可他没死,五仆却遗落在虚空……” 沉吟片刻之后,谢甲儿面露恍悟,猛地放声大笑:“想通了,想通了,骸骨老兄也算错了一步” 梁辛对骸骨的事情也颇为关心,暂时不去提讨要宝贝的事情,就着师兄的话追问:“哪里算错了?” “假如你是老骸骨,钻进了三里坤的肚子之后,你会怎样保命?保命之后又该做些什么?” 梁辛进过土坤腹中,知道这种怪物的胃液厉害无比,想也不想地回答:“要么靠法术,要么靠法宝,总归是要把自己护起来,然后……就只有等待了,等着三里坤结茧、化蝶、破茧、飞仙……” 谢甲儿点头笑道:“不错,是这么个道理,我再问你,你在虫子腹中,又如何得知什么时候该出来?” 梁辛哑然,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人在坤腹,又自我封闭在法宝或者法术之内,根本无法获知坤此刻所处的位置。[.超多好看小说] 骸骨老兄对‘出来的时机’,唯一的评判标准也仅仅是‘震动’。 漫长的等待之后,第一次剧烈的震动,应该是三里坤成蝶、破茧; 第二波剧烈的震动,应该是坤蝶产卵; 第三波剧烈的震动,应该是坤蝶振翅,从真土境飞入虚空、破开仙界壁垒…… 可又有谁知道坤蝶会在虚空中逗留多长时间、一天、一年、还是一千年? 另外,骸骨老兄在借坤飞升之前,就算把坤这种怪物研究到极致,范畴也仅限于坤在中土世界的生长轨迹,他不可能会知道坤蝶产卵后无法直接飞升,还得穿越虚空、破掉壁垒才能真正进入仙界。 梁辛也不算笨,领悟了谢甲儿的意思,由此更瞪目结舌:“你是说骸骨老兄他、他出来早了?” 谢甲儿一边说,一边笑,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气:“不错,这位老兄等啊等啊,到坤蝶产卵过后,他又等了一阵,自己琢磨着也该差不多了,便用事先想好的办法,逃出了坤蝶身体,结果可没想到掉进了虚空里” 梁辛也笑得挺开心,听‘神仙’吃瘪,对他而言总是那么安慰:“骸骨老兄的遗骸是留在中土的,算起来,应该是他在虚空乱流中,又靠**力冲碎了凡人世界的鸡蛋壳,所以回到了人间。” 谢甲儿却摇了摇头:“我看未必,他要是能击穿蛋壳重返人间,就说明他在中土时也能破碎虚空,进入夹缝……那他又何必借着坤蝶飞天?在飞出来之前,可没人知道人间的天外,不是仙界而是夹缝。这是从修为上论出的结果,当然,骸骨老兄的修为,肯定是比我强的,但师父的功法旷古烁今,比打架、比施法、比手段我或许不如他,但是比挪移乾坤,他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说完,谢甲儿顿了顿,又继续道:“何况,就算不提修为,只说人的性子,若你是骸骨老兄,想要搭乘坤蝶飞仙,结果却早出来了一步,你是会抵抗着乱流、同时转头返回人间,还是冒着同样的乱流风险、紧紧缀在坤蝶身边,等坤蝶咬破仙界壁垒,借着那个缝隙钻入仙界?” “而且,梁磨刀,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其实人间和仙界,这两枚鸡蛋的蛋清、蛋黄不同,但它们的壳子都是差不多的,就是说,你能破开人间的蛋壳,用差不多的力道也就能击穿仙界的蛋壳,骸骨老兄是来飞仙的,他没道理弃仙界而重返中土的。(.)” “至于五金法宝,多半是他护在身边用来抵挡乱流的,但是进入仙界的时候,要么时间紧迫,要么生了什么变故,才让他把这套宝贝遗落于此。” 听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可梁辛心里还有个最大的疑问:“骸骨老兄进入了仙界,可他的尸体怎会留在人间?” “这又有何难解,或许是他在仙界得到了绝**力,从此能够随意从两个鸡蛋之间穿梭;或许仙界有一条大路能够直通人间,循着这条路,仙界之人可以随意去到中土世界,总之,凡人去仙界不易,可要从仙界去人间,又哪会是什么难事。” 谢甲儿的话无可辩驳,于情于理,落入虚空的骸骨老兄都是去了仙界。 梁辛先前可没想到,自己去了趟蜀藏,居然把骸骨老兄的‘生平履历’给弄清楚了:此人与两个同伴借土坤飞仙,虽然多有波折,还是进入了仙界,可到最后又回到了人间。至于他篡改凡间天地,用假大眼坑了天下修徒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现在还不得而知。 谢甲儿明白梁辛在想什么,笑着说道:“骸骨老兄绞尽脑汁,才设计了这么一出飞仙大戏,足见他也是慕道之人,仙界又不是戏园子,满座了别人就不能去了,他没道理阻止别人飞仙,依我看,多半是到达仙界后,又出了什么变故,这才让他重返人间,以假大眼阻断了飞仙路径。” 这只是推测之言,对或者不对,都与大局无关。梁辛也不再多想什么,又从须弥樟中摸出了一瓶好酒,贼眼忒忒地笑着,又把最初的话题扯了回来:“师兄,你志在飞仙,那五金奴仆留着也没用不是……” 谢甲儿伸手夺过酒瓶,笑道:“你少废话,先等我耍个木偶戏给你看”言罢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最后纵声大呼:“五仆何在” 随着魔君的谕令,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由远而近,不过片刻功夫就从远处的轻响变成洪钟大吕般的浩浩轰鸣,五个奴才模样的金属人偶从天而降,落在众人身旁。 五个人偶彼此互相殴击,表情看上去谦卑得很,可出手间每一击莫不蕴含大力,被困在中土境上的都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即便大小活佛进入它们的战阵,怕也是凶多吉少的下场 五金之仆实际是人形的法宝,全无灵智可言,只懂听奉主人的命令,显然是谢甲儿故意让它们互殴,人偶的出手狠辣,完全是硬打硬砸的路子,而且不知已经打了多久,一个个身上都变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梁辛心疼得直咬牙:“师兄,会毁了宝贝,快停手,暴、暴什么天物来着……” “殄。”天嬉笑小声应道。 谢甲儿没理会急赤白脸的梁辛,而是反问道:“我离开中土的时候,有十三蛮帮我破碎虚空,可是在‘夹缝’里,我又上哪去找十三蛮?”说着他一挥手,五个人偶又一边厮杀着,一边飞往高空,转眼就清净了许多。 梁辛还有些糊涂,天嬉笑却已经恍然大悟:“大魔君的用意是,要靠用五金之仆来代替十三蛮,让它们轰击您老的神通,从而洞穿仙界壁垒?” 将岸、卸甲、磨刀,一家三口老魔君、大魔君、小魔君,天嬉笑的称呼丝毫不乱…… “差不多,不过不尽然,这五个人偶胜在身体坚硬,所以无惧乱流,可它们的力气加在一起,还比不上当年十三蛮的合击战阵,单靠他们来打我,是冲不破仙界的壳子的。最靠谱的法子,就是毁掉这几件宝贝” 所有的法宝都一样,再被摧毁的瞬间,都会迸出巨大的力量,谢甲儿要借‘五金奴才’被毁时爆的巨力来冲击自己的魔功,以求能够在此撕裂大空间进入仙界。不过五个人偶各具一方金行真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结实,就连谢甲儿都难以将其摧毁,这才让它们彼此互殴。 在谢甲儿心里,觉得最有希望冲破仙界壳子的,还是‘五金俱毁之力冲击魔功’这个法子。但是人偶太结实,叮叮当当彼此狠打了几百年,硬是还能坚持。 这期间谢甲儿也不肯闲着,不停去想、去试其他的法子,可惜都没什么效果。 说到这里,谢甲儿笑了起来,又把目光落回到梁辛身上:“不过这番等待功夫总算没白费,这五个人偶就快不行了,飞仙之日,近在眼前了现在你明白了?五金奴才是我去仙界的依仗,其他的东西我都无所谓,唯独它们不能给你。” 天嬉笑自然是向着梁辛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请大小活佛和五金人偶一起向着您老动手呢?两位活佛身具三蛮之力……” 不等他说完,谢甲儿就摇头:“五金奴才各自乱打,加在一起能抵得上六、或者七蛮,再加上三蛮也不够助我撕裂大空间。另外,上次我回中土的法子,在这里也是没用的。” 中秋时梁辛抗击三条‘墨龙’,引得凡间壁垒震颤,虚空中的谢甲儿从另一端力,这才得以进入中土世界。这个法子有个关键之处,一定要大小两个魔头分处‘壳子’两端才行,现在两个人都在夹缝中,梁辛再怎么催动天下人间,也只能引得虚空乱流更加狂躁,对那两只‘鸡蛋’是没有一点影响的。 五金奴才要不过来也就算了,一边是二哥,另一边是师兄,骸骨老兄留下的至金法宝至少都便宜了自己人。在谢甲儿提到了飞仙破界的办法之后,梁辛又开始琢磨自己该如何‘回去’。 见梁辛欲言又止的样子,谢甲儿立刻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等他开口,谢甲儿便摇头道:“靠着这套奴才,的确有希望凿穿壳子,但人间、仙界两个壳子,我手上却只有一次机会,没得选的。” 有了茧子,谢甲儿可以轻易再从中土返回到‘夹缝’,但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回去后如何再出来,而是谢甲儿手中只有一次机会,要回中土就去不了仙界。他若把梁辛送回中土,即便能再回到夹缝,那时没了五金奴才,他再难以进入仙界。 梁辛默默叹了口气,师兄一心飞仙,也实在不能指望他把飞仙的机会,用在送自己返回中土上。 “不过”,谢甲儿又继续道“咱们进入仙界之后,你要是还想重返人间,最多我帮你寻找回去的法子。”从骸骨老兄的下落就能看出来,仙界里必有进入人间的办法。 话音刚落,旁边的天嬉笑就霍然大喜,拼命压抑着、可还是没能挡住从喉咙里冲出来的那一声欢呼,声音颤抖着:“大魔君是要带、带我们一起过去?” 谢甲儿无所谓地一晒:“只要能撕开口子,进去一个和进去五个,也没太多区别,顺便为之吧。” 梁辛略带纳闷的看了丑娃娃一眼。 在梁辛看来,师兄带自己这群人进入仙界,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这事不受人头限制,只要有办法,去多少都无所谓。他心里对仙界也有满是期待,不过也不会像丑娃娃似的高兴成那个样子。 小活佛得知自己有机会进仙界,也变得异常兴奋,一双巴掌搓得嚓嚓响,嘿嘿笑道:“进仙界,以前还真没想过……我这副样子,进去见到真佛陀,合、合适么?” 他是佛像成精,本相就是佛陀的模样,平时在凡间没少吓唬人,这次进去要见了‘真佛’,倒还真有些尴尬来着。 谢甲儿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小活佛的后背上:“没什么不合适的,他要是不乐意,就让他去换张脸我先走了,你们在此安心等我回来。” 谢甲儿也是‘说做就做、尽力而为’的性子,不肯光去等五个人偶,他还有几个破碎蛋壳的手段,在救下梁辛前正在不断尝试,此刻闲话说尽,他还要回到原处,继续去努力‘飞仙’。 大笑声中,谢甲儿一飞冲天,梁辛等人留在真土境中,也只有等待的份…… 直到师兄的身影消失不见,梁辛才把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来,转头望向天嬉笑:“咱们离开中土多久了,你能算出个大概么?” 天嬉笑面露难色,缓缓摇了摇头:“这里暗无天日,属下无能为力……”说完顿了顿,又宽慰道:“宗主不用担心,仙宗之中还有曲二爷、缠头老爹和长春天这么多顶尖好手,有他们主持大局,想来不会有事。” 梁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梁辛已经离开中土一个月了,而长春天也终于来到了东南海滨。 从西蛮腹地到海边,足足斜跨了大半个中土,路途虽然遥远,可凭着长春天的修为,也用不了将近二十天的功夫……他要小心隐藏身迹,不敢倾力疾飞。 自从离开西蛮,他几次察觉到针对木行道的法术禁制,有时在天上,有时在林中,有时在河里,甚至还有一处是布在一只到处乱跑的兔子身上的,这些禁制隐秘得很,没什么威力,但设计得极为精巧:方圆数里之内,只要一有木行宗师的气息,无论此人是否收敛气息,都会触禁制,将布下此术之人引来。 八大天门中的两个木行宗,一个隐遁海外,另一个元气大伤,都不怎么理会世事了。这些只对木道宗师有效的禁制是为了找谁,自然不言而喻。长春天心中吃惊,禁制覆盖的范围虽然不小,但中土何其广博,对方为了抓人,竟用出这种大海捞针的法子,手笔未免也太大了些 所幸长春天是邪道出身,前半辈子都在藏匿中度过。他的修为之所以是三宗魁中最差的那个,就是因为把大把修炼杀敌神通的时间,用来修行逃遁、反察、匿踪这些‘旁门小术’。中土上比他修为高的人不算少,比他擅谋的人不算少,但比他更谨慎、更小心、更精通藏匿之道的人少之又少,警惕行进之下,总算没立刻就暴露了行迹。 但随着他越深入中土,禁制也就越多越细密,长春天甚至都感觉自己钻进了一张大网中,被现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转向了,就近转入了金玉堂的势力范围。 贾添志在梁、曲、长春天三人,无意惊动天门,果然,长春天一进入金玉堂方圆三百里之内,就再没有追踪木行道的禁制了。 长春天当然不会去做跳出狼窝又进虎穴的事情,他只是沿着金玉堂的边缘曲折前进,待路途穷尽后,又小心翼翼地钻入禁制‘大网’,潜行一阵,又绕了个弯子,进入指夕道控制的区域……就这样,一段天门范围、一段中土人间,绕了不知多少冤枉路,他总算有惊无险,看到了大海。 轱辘岛虽然隐秘,但对他而言,想要确定小岛的位置也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海匪之间彼此多有联系,他随便找到一窝海匪,也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长春天依旧不敢怠慢,从不去高空,只在海水三尺下急行。 从出到现在,长春天就封住了传讯用的诸般法器,不再于包括曲青石、柳亦在内的任何人联络,法术传讯虽然方便迅捷,却不可靠的很,光他就通晓四种截取、追踪法讯的异术,妖僧在中土广布禁制,难保不会布下截讯之术,长春天才不会去冒这个险。 几天里,始终风平浪静,长春天又有些不安了…… 中土间禁制密布,有如层层蛛网,可自从出海以来,长春天竟连一道禁制都没现,海水湛蓝,时而风暴时而潮涌,正常得没法再正常,全无一丝法术的痕迹。 长春天仔细想过,会不会是海中有禁制,这些法术比起中土上的更隐蔽,连他都无法现一点痕迹,可要是这样,自己的行迹也就暴露了,早该有妖僧追杀过来。 妖僧没来,任由自己把后半辈子的泳都在这几天里给游完了……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大海中,确确实实没有禁制。 没有禁制,就是不需要禁制。 妖僧不怕他们会进入大海中。再追想一步……长春天几乎都要调转方向逃回中土了。 长春天在冰冷的海水中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咬着牙,嘴唇嗡动,连着念叨着‘唇亡齿寒’、‘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事整的,啥玩意啊’,跟着又向着轱辘岛的方向游去。在心里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早就封闭了传讯法术,同伴和妖僧都不知道:我来了。 爷爷我,长春天来了 第三三二章 七腿螃蟹 第三三二章七腿螃蟹 时值寒冬,草原上早已经冰天雪地,可地处东南深海的轱辘岛,仍炎热得很。 正逢退潮,梁辛捞上来的那半截阴沉木巨舰正斜陈于滩涂,几只海鸟乍着膀子,在船头上走来走去,异常威风……银滩、红船、白鸟、碧海、蓝天,相映成趣,另外还有个小青墨。 青墨手里把玩着几只漂亮贝壳,坐在红船的侧舷上,裤脚挽起到膝盖,赤着双足,向着东方远眺,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到什么,小脸上终于显出了些无聊,问道:“你说,我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柳亦就站在她身后,摇头道:“不知道。” “还有梁老三,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他还回得来么?” 柳亦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青墨回过头,看了看柳亦,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啊……” 梁辛失踪后不久,柳亦和青墨就出海,来轱辘岛寻找曲青石。 受九星连线的影响,每年夏秋交际,都会有一道洋流自远东成形,穿过混沌深海,向着中土而来,曲青石就是要追着这道洋流去混沌之海的边缘布阵。 但现在这个时节,洋流已经消失,整个轱辘岛上,只有最精海事的司老六,能够探查、追踪到消失洋流留下的痕迹,其他海匪谁都没这个本事。 等柳亦两人赶到此处,司无邪早就跟着曲青石去远洋了,岛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柳亦‘两口子’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岛上干等,一等就是一个多月。其间两人也多次催动法术传讯,可曲青石去得太远,始终联系不到。 柳亦和青墨知道轱辘岛上的海匪,对自己这一伙人不存好感,也就不去自讨没趣,留在空旷外岛上,等待曲青石和司无邪回来。 青墨坐的厌烦了,双手在船帮一撑,跳到了滩涂上摸螃蟹去了……凭着小丫头的宗师修为,被潮水留在海滩上的螃蟹算是倒足了大霉,不一会功夫就被青墨抓了两大串。 这也算是青墨在轱辘岛最大的乐趣了,实在没事可干时她就去抓螃蟹,不吃,抓了放放了再抓,幸亏螃蟹这种东西生命力旺盛,被折腾两回也没什么大碍。 玩了一会,青墨好像现了什么,轻轻咦了一声,反过来复过去开始摆弄自己抓到的螃蟹,着实鼓捣了一阵后,似乎是实在觉得无聊了,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柳亦:“柳亦,你可知道,螃蟹一共有几条腿?” 柳亦咳了两声,无奈而笑:“这事我知道,螃蟹八条腿子” 不料青墨却笑嘻嘻地摇摇头,扬起皓腕把手中那两大串螃蟹对着柳亦一晃:“八条腿的,是普通螃蟹,却不是轱辘岛的特殊螃蟹” 随着抖动,大小螃蟹一起遥对柳亦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柳亦只道是小姑娘没事找事,心不在焉地接了句:“怎么,特殊螃蟹都二十条腿么?” 青墨继续摇头,笑道:“错了,这里的螃蟹七条腿,每一只都是七条腿” 柳亦本来正呵呵笑着,闻言神情忽然一变,飘起身形跃到青墨身前,接过那两串螃蟹逐一查看,果然,每只螃蟹都只有七条腿。 青墨于百无聊赖中现了‘特殊螃蟹’,神情挺得意来着,笑道:“七条腿,错不了……” 柳亦也在海滩上寻觅起来,随手也捉了几只螃蟹,一看之下全无例外,都是七条腿。 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海匪笑呵呵地,从内岛向着他们大步走来。这一个多月里,海匪们虽然没请柳亦和青墨入岛,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每隔一两天,这个中年海匪都会出来寒暄几句,问一问两人有什么需要。 中年海匪走路生风,来得飞快,见到两个宗师竟然在捉螃蟹,明显愣了下,随即笑道:“两位好兴致,不过轱辘岛算是深海,这里的螃蟹个头虽大,但肉粗脂腥,味道很一般,二位要是稀罕这口,我吩咐儿郎去趟中土浅域,那里的螃蟹才算有点滋味。” 柳亦丢掉了手中的螃蟹,嘴里打了个哈哈:“不敢有劳,我们两个闲的难受,这才做些无聊事情来打时间……” 正说笑到一半,一道赤色光芒乍现,阴沉木耳现身,斩向海匪 不问缘由,没有叱喝,柳亦脸上笑嘻嘻的神情甚至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已出了夺命一击。 轱辘岛海匪都是搬山青衣的后人,可他们毕竟还是凡人,如何能对抗宗师一击,那个中年海匪连惊骇的机会都没有,头颅就被阴沉木耳斩掉,斜斜飞出摔落在沙滩上。 直到人头落地,青墨才惊呼了一声,全不明白柳亦为何要突然杀人。 可还不等青墨问出口,沙滩上的那颗人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即人头肉眼可见迅变色,转眼间完全变了个样子。 人头还是‘人头’,不过不再是血肉筋骨,而是一蓬蒿草……一颗稻草人的头。 下一刻绿色的瘴气氤氲弥漫,稻草人的头凭空消失,最终还海滩上,只剩下一片绿叶。 而‘海匪’的无头腔子也氤氲起绿色瘴气,但并未化作绿叶,迷雾散去后,腔子变成个中年白面和尚。 柳亦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全力偷袭都未能伤到敌人,仅仅是破去了对方以草木幻形的法术,当即催动戾蛊红鳞,再去猛攻敌人 中年和尚右手低垂,左手中捏起一道青光,笑得饶有兴趣:“你怎么能看破我的法术,好奇得很,还请施主成全。” 柳亦混不理会,口中大吼连连,使出全部力气攻敌,可任凭他的阴沉木耳如何厉啸、猛扑,就是无法突破和尚手左手中的那一点青色光芒。 青墨再怎么糊涂也知道打架的时候到了,亮出玲珑辗转,双手盘印就要将之动。 和尚是识货之人,一见玲珑辗转,他的身形陡然旋转开来,一步就绕过柳亦来到青墨近前,举起右手向着青墨的额头印了下去 辗转梭是至强的宝贝,不过青墨得到宝贝的时间尚短,用作遁法时要着实准备一阵,挥荡杀敌时要快上许多,但总还需要一个结印请咒的短暂功夫。 只需要一个短暂功夫,可是和尚的修为远胜于两个巫蛊传人,在神梭将将现身却还没来得及动的刹那里,他的手已经狠狠砸下。 青墨大惊失色,顾不得再催动宝贝,脚步踉跄着飞向后退去,可惜和尚的度比着她要快上太多,丫头根本逃不开那只索命的手掌。 眼看青墨就要毙命,突然一条黑色长藤凌空而现,自上而下直劈和尚头顶不用等和尚追上青墨,藤子足能抽碎那颗光秃秃的脑袋 藤鞭长百丈,另一端,牢牢握在正从海中纵跃而出的长春天手中 长春天早在十天前就到了,但他始终不曾现身。在出航后不久他就现大海上没有任何禁制。妖僧不设禁制,自然是不怕他们到大海上来,或者说,妖僧知道他们到了大海后会去哪里。 凭着长春天的心思,很快也就猜到了最大的可能性:妖僧不知通过什么法子,探查到了曲青石的行踪,并在轱辘岛布下天罗地网。 其实,妖僧们是在柳亦和青墨登上轱辘岛几天后才来的,不过这一行妖僧都是贾添的爱将,修为远胜柳亦两人,不露一丝痕迹就控制了岛上的海匪,悄然布下陷阱,柳亦‘小两口’又不去内岛打扰,是以全不知情。 但妖僧也不知道柳、曲两人是因为有急事才来找曲青石的,还道他们早就约好在小岛见面。为了不让曲青石返回时起疑,他们也没舍得去动这两个人,而且直到刚才青墨亮出神梭之前,妖僧都不晓得她还有如此神奇的宝贝,全没把他们两个放在心上。 长春天猜到岛上有埋伏,哪敢贸然现身,就藏在海中静静观察,在现青墨喜欢摸螃蟹之后,他就开始掰螃蟹腿,大宗师的修为去做这事倒简单的很,就是螃蟹实在太多,搞得他头疼…… 天底下没有七条腿的螃蟹,除非是有人将其一足掰断。要是一只两只螃蟹少腿不足奇怪,但所有的螃蟹都丢了一条腿……丢腿之意,便是‘失足’了。 轱辘岛,失足。 柳亦看懂了长春天的示警:自己和青墨已经‘失足’。 负责这次狙击、装扮成海匪的这个妖僧,是八两和尚。此人修为了得,心思更是老辣,长春天已经做得无比隐秘了,可是在柳亦刚刚有所警惕,还没来得及和青墨明言的时候,八两和尚就赶来试探。 八两没觉长春天和‘失足’,他只是觉得柳亦在看螃蟹的时候,显得有些太专注了。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柳亦知道身在险境,干脆连试探都免了,直接祭出杀手…… 动手之下,长春天也不再匿藏,倒不是他有多仗义,主要是玲珑辗转神奇,是逃命的好宝贝,可不能就这么让青墨死掉;另外,长春天也实在有点心虚,依着曲青石那副脾气,对自己‘见死不救’的恨,比起妖僧杀他宝贝妹妹的仇,怕是也差不了多少。 长春天的修为,绝不是柳亦青墨能够相比的,始终好整以暇的八两和尚也变了脸色,前冲的势子陡然消散,整个人身子一矮,就在疾奔中直挺挺的坐禅在地,双手并举,于胸口处结做不动金刚大印。 一道混杂着丝丝青绿的斑驳佛光从手印中炽烈绽放,有如实质正正迎向藤鞭。 不唤法宝,凭雄浑修为,硬挡长春藤一击 两道巨力碰撞,交汇处一圈宏大气浪咆哮而起,转眼横扫四周 长春藤受佛光反挫,向后卷扬翻起;而妖僧脸上,也闪过一抹惨白。 长春天一旦动手,就绝不再留一丝余地,一字眉斜斜挑起,冷笑道:“不用法宝,秃驴狂啊”笑骂同时,大袖卷起双臂用力向着左右一撑,他脚下的海水在轰地一声闷响中尽数炸碎,数百条粗大长藤,仿佛吞天噬日的恶蛟,从海面下冲天而起,从四面八方向着八两妖僧席卷而去 刚刚被击退的那条黑藤,也再度一震,汇入藤潮。 黑藤是他的法宝,而后这一片巨藤则是他的法术,长春天贵为邪道上的一方尊主,修为岂容小觑。 恶藤狰狞,电射而至,八两和尚本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强撑着当下第一击,此刻再拼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仓皇里怪叫了一声,身子灵活后翻,也来不及施展法术,撒腿就跑。 任谁都想不到,妖僧的身法真正施展开竟快得骇人听闻,凭他两条腿,跑得居然比着长春天的藤子法术也毫不逊色。 就连冷笑中的长春天也‘呃’了一声,惊诧到极点。而此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滩涂上响起:“逃不掉,辗转”青墨趁着长春天抢出的空子,终于动了玲珑辗转。 神梭震烁,裹挟着一层绚丽弧光,直击妖僧 就在青墨唤出辗转的同时,妖僧也仓皇怪叫:“口袋”声音到处,两个红袍人全没一点征兆,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八两和尚身后。 两个红袍子来得太快,真就仿佛破碎虚空而至,其中一个十指急交叉、双手合拢成锤,看也不看直接凿向神梭;另外一个则跃身半空,一头扎进密密麻麻地怪藤之中,四肢乱舞,和藤子乱七八糟地裹成了一团。 轰的一声闷响,第一个红袍人的拳锤与辗转撞到一处,身体受巨力所冲,连着后退了七八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两枚眼珠一起爆碎,却没溅出半滴汁液。而神梭荡起的可怕力道,竟也由此被他消弭,攻势被完全化解 不等第一声大响消散,又是一连串噼里啪啦仿佛爆豆似的脆响,第二个红袍人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数百条长藤寸寸崩断只有黑色的长春藤得以幸免,迅退回到了主人身边。 这个红袍人自己也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都被藤子割离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脸上更是被打烂了,连五官都无法辨认了。此人落地之后,伸手在脸上抹了抹,又用力一甩,将碎肉残皮尽数甩到了地上…… 莫追烟曾经说过,玲珑匣中的宝贝虽然不同凡响,但主人对宝贝领悟的层次不同,挥出的威力也相差极大,青墨得到神梭时间尚短,而这件宝贝在攻敌时有两重威力:神梭单独飞袭只能算是下乘;主人入主其间,驾驭梭子杀敌才是上乘手段,青墨到现在为止,进了梭子就只会逃跑,还没学会‘驭梭撞人’。 可即便她只能动下乘之力、领悟也还远远不够,神梭却是货真价实的宝贝,一击之力何其强劲而长春天融合了法宝与大修持的倾力袭杀更不必说。就这样的两股力道,硬是被敌人以血肉之躯接下了…… 怕也只有当年的十三蛮,才能做到吧 现身的不止两个红袍人,而是四个,另外两个并未动手,只是静立在海面上,稳稳封住了长春天等人的退路。 除了红袍人,还有八个和尚,从内岛飘然而出,人人都面容恬淡,并立于八两身后,对着长春天等人点头微笑。 兔起鹘落,宗师、至宝、和尚和怪人连番出手,也不过才几个呼吸间的功夫。 长春天和柳亦、曲青墨聚到了一处,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神情却没有太多变化,先提着鼻子嗅了下,说道:“好重的尸臭味,现在的和尚都不念经,做起驱煞赶尸的勾当了?” 九个妖僧都是活人,但那四个红袍子浑身恶臭弥漫,面色青黑眼窝乌紫,脸上神情僵硬,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都是死人。特别是其中一个尸煞,当初身亡时应该是‘碎尸万段’的死法,但又被人仔细拼凑起来,脸上颈上这些裸露之处,缝补痕迹清晰可辨。 八两和尚又复微笑起来,伸手指了指四个红袍子:“刚刚施主说我狂妄来着,施主误会了,我有‘口袋’,又何必再去炼化法宝。” 长春天一笑,并不去追问‘口袋’的缘由,而是一拍青墨的肩膀,也不避讳妖僧,呵呵笑道:“丫头,还不动梭子,该逃命了” 青墨愣了愣,参与过中秋之战的人都知道,她的神梭不是说飞就能飞的,要动遁法,要经过盏茶功夫的催动才行,此刻强敌环饲,又哪会给她这个时间,与其徒劳去想着逃走,还不如引梭抗敌。 长春天明白她的心思,伸手抹了抹:“安心动你的宝贝,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等逃跑的时候别落下我就成。” 妖僧八两好像也在自说自话,伸出了三根手指:“找梁先生,抓曲先生,杀长春天施主……”说着,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三件差事,总算能交办一件了。” 话音落地,四个红袍荡克同时难,而长春天也在一声:“滚犊子”的喝骂中,全力出手 与中秋之战如出一辙,柳亦无能为力、青墨咬牙拼命催动神梭,所差的也不过是替同伴争取时间的那个人,从梁磨刀变成了长春天 藤子,无穷无尽的藤子…… 第三三三章 四个口袋 第三三三章四个口袋 滩涂碎了 数不清的藤子拔地起、迎风长,遮天蔽日。这一次藤子没再攻向敌人,而是彼此纠缠、层层穿插盘绕,在悉悉索索的怪响中,顷刻编织成一座方圆数里的‘藤丘’。 ‘藤丘’仿佛一只倒扣的厚重大碗,将柳亦和青墨护在其中,把妖僧和口袋牢牢隔绝在外。 青墨再不废话,集中精神开始催动神梭。柳亦帮不上什么忙,干脆连阴沉木耳都收起来,静立于一旁。 长春天也在‘碗’中,不过他不在柳、曲二人身边,这是他的法术,他的藤阵,他要以身入阵,正在编结得几乎毫无缝隙的长藤中不停穿梭。 八两和尚还当长春天要拼死反击,不料对方居然是用无数藤子编出一个巨大的‘龟壳’来,妖僧失笑摇头:“邪道上的人物,也就是这样的手段吧……”列于他身后的那些妖僧也都表情轻松,真正动手的,就只有那四个‘口袋’ 早在‘藤大碗’成形之际,红袍尸煞就已经合身扑了上去。 尸煞的动作僵硬,扑击却迅捷;他们几乎不会法术,可举手投足荡起的蛮力足以睥睨大宗师的夺命神通。 四个‘口袋’口中嗬嗬低嗥,从四个方向扎进密密麻麻地藤子,随即就像裹入乱麻的血猴子,手足乱舞,奋力挣扎……可他们的力气太大,一条条磨盘粗细的法藤在噼啪乱响中,被他们层层崩断 无数的断藤远远崩出,摔落在地后,还像刚刚被扭掉脑袋的泥鳅,犹自乱跳、乱扭…… 仍有长藤不断破土而起,狰狞摇摆着,去弥补被敌人撕裂的缺口,但藤子生长、织补的度,远逊于口袋的突破。 毫无悬念的一战。 ‘口袋’力量骇人,身体也古怪,皮肉稀烂但筋骨坚韧到难以想象,任凭藤子抽掉他们的头皮、五官和周身血肉,但于他们的战力却没有丝毫影响。 单以身体、力量而论,长春天绝敌不过一只口袋。不过口袋无智,相较于大宗师来说,他们的反应稍显缓慢。 反观长春天刚从小眼中修炼归来,修为大增,但即便如此,双方如果一对一来打一场狠的,胜负之数也在三七左右,长春天有逃命的机会,想取胜却难。 可现在这样的打法,完全是靠力量说话,与反应和身法都没有一点关系,又是以四敌一,长春天必败无疑。从动手到现在,也不过才几句话的功夫,‘藤碗’外壁就被削薄了一半,又哪还能撑过盏茶功夫容青墨动起逃命的宝贝…… 啪啪的急促爆响越来越近,外面的藤子败象毕现,柳亦虽然还没能看到‘口袋’的影子,但尸体身上的腐臭味道已经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口袋’与他和青墨,也不过相隔数丈了 青墨摒弃外物,全副心思都放在神梭上,全不知会外面的情形。可柳亦的脸色在不停变化,先是焦急、继而犹豫,渐渐又有些决绝,开口道:“我还是唤醒青墨吧,前辈也不用再撑了,并力而战也未必杀不出一条活路” 长春天的声音自藤丛中响起,几乎每个字传出的方向都不相同,足见其移动之快:“趁早把杀出去的念头掐了吧,不靠梭子,咱们没机会”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不用理会外面,我还能撑。一盏茶,我看成” 又片刻后,藤丛中的长春天忽然笑了一声:“哎呀妈呀,较劲的时候到了……” 东北口音响起时,四只‘口袋’已经彻底撕碎九成九的长藤,在他们面前,只剩最后一层由手指粗的细藤条编制的屏障。 长春天的身形也由此显露,脸色没什么异常,甚至还带着些笑意,但他的姿势显得有些…忸怩: 一个人赤身**,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忽然房门被撞开,一群闲杂人等冲了进来,这个人会是什么姿势? 双臂抱胸,蹲下。 长春天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当然,他身上穿着衣服呢。虽然是蹲姿,还在最后一层藤编屏障中迅移动,身法极快,出没无踪 几乎全不费力就扯断了外层厚重藤壁的四个‘口袋’,迅猛前进的势头,也终于在着最后一层薄薄薄薄壁垒前停顿下来。 这一层的藤子虽然纤细但却坚韧到匪夷所思,就凭着四个尸煞分金裂石的可怕蛮力,一时竟对它们奈何不得。 ‘口袋’不停的扯、砸、踹……甚至于嗷嗷怒啸中撑开大口奋力撕咬,细藤间不停出吱吱的怪响,但就是不曾崩断一根都没断 柳亦探知四个怪物终于遇到了阻碍,惊喜之余更是佩服,由衷赞道:“前辈法术神奇,正经让柳黑子大吃一惊” “不是法术。”长春天就像一只疯狂的蜘蛛,在辛苦织就的大网中飞游弋,闻言后笑到:“被尸煞扯碎的外面那些大藤子,是我的法术;可最后这层小藤子,却是我的本源。” 长春天移动的度太快,柳亦的目力不济,跟不上他的身影,所以也就不曾看到,现在的长春天,手掌上根本没了指头他的十根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弯弯细藤,而这最后一道屏障,就是这十根疯长的‘手指’编制而成。 这层细藤,已经不能算是法术,而是长春天的性命、身体、修行多年以来所有的精华所在 长春天语气从容,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声音的疲惫:“四头老虎想要杀一只豹子,也得花点时间,撑得,撑得,放心吧” 像极了中秋时的梁磨刀,长春天又何尝不是用性命去拼时间、去护住逃生的那一抹希望。 不过长春天既然做了好人,就一定得把自己的辛苦说清楚,如果换做是老蝙蝠,就算是拼命,也犯不着去和小辈解释什么。 四个口袋,犹自狂狠打 细藤未断,但长春天的脸色已经惨白得有些透明了…… 此刻的情形,与其说是他施法抗敌,倒不如说‘口袋正在杀长春天’来得更贴切些。口袋撕本源凝化的藤子,与直接去轰击长春天的身体没有丝毫区别。长春天现在的依仗,也不再是精深的修为,而是他修炼木行而得到的韧力和强大旺盛的生命。 忽的,摆在地面上的神梭轻轻一震,玲珑辗转有了反应,小丫头的遁法堪堪成形。就在此刻,一道昏黄的雷霆突然从天而降,轰向藤壁。 九个妖僧结阵出手 轰藤子,就是杀长春天。八两和尚看透了这个关键,他要办差,贾添交给他的三件差事之一。 九个妖僧联手打出的雷霆,也不过儿臂粗细,谈不上多壮烈,唯一的奇特只是,这道雷光暗淡昏黄……雷光本来绚丽华美,可就是因为它太灿烂,甚至将劈落途中所有的光线都尽数吸纳。 直到雷霆击中藤结,刺目的强光才陡然暴散开来,猎猎光辉直冲九霄,更将整整一座轱辘岛映衬成仙境灵山 藤结仍在,看不出有丝毫松动迹象,可长春天却哇的喷出一口血。 璀璨、艳丽到极点、让人一望之下就会将目光深陷、若泼洒老树甚至会让此木化作妖孽的百炼精血 长春天的身体迅枯萎,原本饱满的皮肤肉眼可见拔出一道道晦暗的干裂,不过一个呼吸间,他就从中年人变成了一副没法形容的鬼样子。 不是变老了,而是变得干巴了,就好像一棵烂根烂皮烂枝烂叶的朽木,只剩还略显明亮的目光能说明他还是个活人。 第一道昏黄雷光消散,四个口袋狂性大,第二道雷光又复酝酿,而摇摇欲坠的藤障下也终于传来青墨的一声叱喝:“成了” 神梭遁术动,长春天也再难支持,直挺挺地摔下来,倔强到让‘口袋’咬碎烂牙的藤障随之消失。 青墨手诀翻转,将自己和两个同伴迅送入法宝之内四个尸煞扑到时梭子已经封闭 对玲珑辗转的控制,青墨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和以往每次遁化时一样,神梭虽然已经封闭、动,却无法即刻遁形,而是东摇西摆着腾空而起。 四个尸煞虽无智却嗜杀,见敌人要逃走,全都化身疯魔,红色的身影纵跃如风,拼出所有的力气,直接用身体去狠撞神梭 四头尸煞在一个刹那间,同时击中玲珑辗转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海浪倒卷,向着四下里远远摔退开去。 神梭之内柳亦和长春天只是感觉梭子剧烈震动,并未有其他异常,但以心神入法宝、正全力控制梭子的青墨,在巨震之中七窍同时沁出血线 四个口袋的合击,蛮力毫不保留尽数绽放,神梭是异宝是以无恙,但以神驭梭的青墨修为尚浅,恶力的余波也足以让她身心受创。 其实,以青墨现在对梭子的领悟和控制,从玲珑辗转摇晃而起到隐遁不见,加起来也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这段时间对凡人极短,可对顶级修士而言,已经足以动几轮神通 口袋合击刚退,昏黄雷霆又劈头斩下;雷光尚未消散,四个化身疯魔的口袋又扑击而至…… 青墨筛糠般颤抖起来,她想撑,她拼命撑,但是人有力竭时,再又一道雷霆劈中神梭时,青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忽然化作淋漓血色,耳中仿佛有一千枚大洪火雷同时爆炸,小小的身体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一弹,重重摔了开去,就此昏厥过去。 下一刻,神梭从半空里一头栽回地面,法宝无恙,但主人昏迷,法术就此消散,三个人都被神梭甩了出来。 ‘口袋’见神梭跌落,一起张开臭气熏天的大嘴,齐声长嗥,个个张开大手扑了过来,想要活撕猎物。却不料就在他们要杀人的时候,又是一条黑色长藤凌空而现,对着冲在最前的尸煞凌厉一击 藤鞭的另一端,握在正满脸虐戾,呲牙怪笑的长春天手中他的法术被破掉、本源也剩不两成,可他的长春藤只在初遇妖僧时使用过,仍旧保存完好威力十足。 第一个口袋猝然遇袭,加之反应迟缓,根本来不及躲避,啪的一声脆响中,被鞭子直接抽翻在地,脸上的腐皮烂肉受不了巨力冲击,向着四周崩碎开来,露出森森头骨 长春天嘶声而笑,手中藤鞭翻卷如龙,身形不退反进长春天惜命、从不舍得拼命……可不舍得不代表不会。 拼命,谁不会? 藤鞭脆响,一次次抖碎空气,每一击都倾注全力,‘口袋’身上被打得烂肉翻飞身形踉跄,但却毫无退意,他们的筋骨仿佛都是有土基金髓所铸,凭着长春天现在的力气,根本无法将之摧毁。就连最先被击倒的那只口袋,也摇晃着光秃秃的颅骨,跳了起来。 八两妖僧回头,与身后的一排和尚相顾而笑,神情欢愉,如释重负。 ‘口袋’们不理藤鞭,径直猛冲。长春天惨笑,嘴巴动了动,不知是想骂还是要叹,但还不等他出声音,半空里猛地炸起一声饱含怒意的大吼:“妖人而敢” 声音响起时,高深金行的淬厉之意弥漫于天海之间 金光如电,足以洞穿巨川的锐意直指四个‘口袋’中身材最为臃肿肥胖的尸煞。 那只肥胖尸煞看也不看,对着金光他抬手就是一拳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巨响了,但这次大响里,还夹杂了两声清脆地人骨断裂声…… 肥胖尸煞惨嚎一声,坚若金精的臂骨就此折断而来袭的金光也随之消散,一个白白净净、‘不算太胖的胖子’摔落在长春天身边。 长春天认得这个小胖子,完全是下意识地问一声:“你是不是打错了人?” 小胖子也算梁辛这伙魔头的老熟人,金玉堂,老九。 让长春天纳闷的是,老九又何必掺和到这场在正道眼中‘狗咬狗’的恶斗中,就算老九手心痒忍不住要杀人,也应该来杀‘著名魔头’长春天,犯不着和尸煞动手。 老九却虎吼了一声:“没打错,师祖法身,绝不容妖人亵渎”说着,又翻身而起,以身入剑,煌煌烈烈地扑向了肥胖尸煞。 刚刚那一击老九拼出了所有的力量,虽然斩断了肥胖尸煞的胳膊,可自己也不好过,化剑的右掌,五根手指都不自然地扭曲起来,不用问,骨头断了。而老九却浑然不顾,脸上筋肉抽搐,满眼都是杀意,若不毁去那只‘胖口袋’他绝不甘心。 藤鞭再度翻卷而起,从旁匡护老九,拼命的人哪还去分什么正邪 肥胖尸煞毫不畏惧,跳将起来,呲着满口烂牙迎上了老九……其他三只口袋也同时动手。 老九的修为充其量能对付一只尸煞,甫一陷入敌阵就险象环生。 长春天一边咳血,一边笑了起来:“管你为啥现身,都是个送死的蠢货,罢了,没想到会和蠢货并肩……” 正说着,长春天忽然想到了什么,举目又仔细看了看那四具尸煞,继而脸色骤变,即便死到临头了,也难挡心中的内心的震撼,望向一群妖僧失声道:“蛮、蛮十三,他们四个是蛮十三” 妖僧八两面露笑意,遥遥对着长春天合十施礼:“施主法眼如炬。” 蛮十三就是十三蛮,其中老五牧童儿为人所救、十一活佛仍活在世、老幺须根下落不明,剩下那十个的尸体,全都被贾添收集起来,炼化成了尸煞 当初这十三个高手都是被灌顶之术催生而成,体质在活着的时候就被改变了,后来又被奎木狼再‘撑’大了些,这才有了‘口袋’之说。贾添就是看中了他们的身体、或者说尸体能够容纳大修为,这才花费不少心思,炼化妖元入尸,把他们变成*人形荡克。 现在的口袋,比起当年的蛮十三也毫不逊色,而其不知疼痛不惧损伤,也足以弥补了反应缓慢带来的影响……他有十个‘口袋’,就是有十个蛮十三 虽然不知道老九为何会来经过轱辘岛,但长春天至少能明白,老九认出了自家仙长的尸体被妖人亵渎,这才不管不顾地出手,要毁掉尸煞,再杀妖僧…… 长春天不再理会八两,而是对着老九嘟囔了句:“咋这不冷静,你道心修哪去了?”说话时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催动藤鞭,与老九并肩而战,对上四个蛮子,即便青墨能战、自己不曾受伤也绝无胜算,何况还有九个妖僧虎视眈眈? 不过必死之人,又何谈绝望呵。 八两和尚向着浴血苦战的老九凝望片刻,又转回头望向身后的同伴,目光里有些征询之意,依着他们的本意,现在还不想去惹上天门。 八个和尚同时缓缓摇头,其中一个柔声道:“他认出了口袋,最好不要留下。” 八两正想说话,眼前忽然翻卷起一道赤色光芒,阴沉木耳近在咫尺,直劈光头。 天地蛊能够入势,与周遭融为一体,柳亦自从跌出辗转后,就将戾蛊注入红鳞,沉入泥土缓而又缓地开始潜行,所为的就是这枚光头在这场苦战中,他只是小脚色,谁也不没太注意他,直到红鳞现身 惶急中八两怪叫了一声,缩身如电,但还是慢了一瞬,一小段鼻子被红鳞扫中,立刻鼻头落地血流如注。 柳亦的神情又是惋惜又是欢喜,哈哈大笑:“和尚,你敢不躲么?” “不敢”避过断头厄运的八两,并不见如何愤怒,声音依旧平静、轻柔:“不过我敢杀人,杀你。” 说着,八两迈步,向着柳亦缓缓而行,不料才踏出两步的时候,又是一声惊鸣从天角尽头绽放开来,转眼响彻苍穹 一柄墨剑裹荡风雷,在青天下划出一道墨色长虹,直冲小岛而来。 在墨剑旁边还有一道青色光华,青光之中谕令如雷,声声大咒四散远播 第三三四章 不得好死 第三三四章不得好死 墨剑现身,青光急冲,曲青石总算回来得还不太晚 八两和尚不识金尊墨剑,但也明白敌人又有强援,没有半分的犹豫,低声唱响一句佛偈,身后的几个妖僧各自踏上两步,结做法阵,滩涂上十余丈处空气又复颤抖起来,丝丝雷光迅汇聚,昏黄雷霆堪堪成形 强敌将至,妖僧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先联手毁掉现在岛上的敌人,再去专心对付曲青石。 青光中的咒唱陡然高扬,就在轱辘岛空中雷法成形的同时,大海中猛地卷起重重巨*,一支宏伟到足以撑爆目光的天槐,顶破汪洋,开枝散叶 而下一个瞬间,妖僧唤出的昏黄雷霆,就仿佛现生死仇敌的恶龙,无视主人号令,不去击杀岛上的敌人,而是将身躯一摆,扑向海中的巨槐。 妖僧大吃一惊,一道法术失效后,他们想也不想,纯粹是本能地加强阵法,和尚们穿梭不停,法咒叠叠唱和,只见半空之中,昏黄雷霆接踵而现 前后十余道惊雷,也全和第一道法术一样,甫现身就诡异转向,奔袭巨槐。 不止妖僧的雷法,还有长春天手中的藤鞭,猛然挣脱了长春天的控制,翻卷起重重风雷,攻向了天槐。 槐楼,树大招风。 狂雷正中天槐,海面上强光暴现,好像正有一轮烈日炸碎于此间而轱辘岛的滩涂上,却忽然下起了‘雨’……槐叶翻飞,如大雨瓢泼 本应轻盈的槐叶儿,此刻片片沉重,掠动之中带起尖锐地破空声,叶齿边缘透出木灵狰狞,分金裂石锐不可当。 继而墨剑如电杀到,狠横一击,正中一只‘口袋’,曲青石杀到 曲青石在混沌深海的边缘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带着司无邪返回,在数百里外他就察觉到轱辘岛上有巨力碰撞,尤其清晰的是随着长春天施法而氤氲绽放的木灵气息。 曲青石心中警惕,放下司无邪独自赶来,又飞了片刻就现了滩涂上的异样,长春天强弩之末、胖子老九咬牙苦斗,九个妖僧含笑观战......他传承了牧童儿的记忆,又哪能认不出,正在围攻自己人的尸煞就是当年的蛮十三 而真正让曲青石暴怒成狂的是,平时都被他摆在心肝尖尖上的宝贝妹妹,此刻双目紧闭生死不知,大怒之下,曲青石全力出手。 树大招风、叶如雨下,还有墨剑狂攻,在一瞬间他就暴散自己所有犀利手段 一具口袋中墨剑一击,口中长声惨叫,小半边身子都被炸碎于无形,可跌倒在地后,又嗬嗬嘶吼着翻身爬起,全不顾左边的肩膀、胸口已经全然不见,挥舞着残臂再度扑上。 曲青石落地,护在青墨和柳亦身前,先怒声大吼:“老大,我妹妹……” 柳亦知道他最担心什么,立即应道:“丫头伤了,性命还在” 曲青石目光中稍显放松,可脸上的阴狠杀意却不曾少见,也不再多说什么,叱喝一声引动墨剑加入战团,和小胖子老九一起,死死扛住四个蛮十三的尸煞围攻曲青石何尝不知道应该先杀妖僧的道理,但他已无法抽身,有他击杀妖僧的空子,四个尸煞也足以撕碎自己的同伴。 而且尸煞的狂性已,就算杀掉妖僧,他们也不会收手,不杀掉曲青石等人,他们决不罢休 树大招风,能引走神通和飞剑,长春天的藤子也被引走,至此他也再无战力,歪斜着摔倒在地,被柳亦扶到青墨旁边。(.无弹窗广告)不过金玉堂老九的战法是以身入剑,他的剑就是他自己,不受槐楼法术的影响,仍有一战之力。 四只口袋也是如此,他们靠的是尸身和蛮力,厮杀中不用法术,树大招风引不走他们。 滩涂上的恶战陡然升级,曲青石怒火中烧攻势如雷,老九的把自己炼成了剑,打法自然悍不畏死;四个口袋更不懂疼为何物,扑击凶猛。恶斗完全是对攻……双方不论是活人还是尸煞,都是世间巨獠,天下最顶尖的力量,用的却是最原始的打法 曲青石的修为得自十三蛮却高于十三蛮,再加上一柄墨剑,足以抵挡三个口袋,但老九先前受伤不轻,虽然还在咬牙苦斗,却对付不了一个尸煞,对方的大半攻势还是曲青石替他接下的。 片刻之后,那头残损的‘口袋’被墨剑困住、狂攻,再受了不知多少次重击后,再也支持不住,惨嚎了半晌,整个身体轰然爆碎开来,这次不止是烂肉腐皮,崩碎地还有他那身坚不可摧的筋骨……一只口袋伏诛 而另一边苦战的曲青石,胸口上也现出了几条血肉淋漓的伤口;老九双臂都已折断,软塌塌地垂在肩下,饶是如此,老九仍不后退,嗷嗷怪叫着‘抡’起脑袋,杀敌…… 八两和身后的几个妖僧也终于回过神来。 巨槐长于海中,水木相济。在雷霆轰击下,槐树也只是摇晃不已,却全不见败象。 八两挥手停止阵法,回头望向了几个师弟,微笑道:“法术没什么用处了。口袋是师父的宝贝,可不能都被毁了…这就入战吧” 少了半截鼻子的笑容,显得异常凶狠。 八两的修为,与入中秋时的长春天相若,稳稳踏在大宗师境界,身后那八个妖僧虽然不如他,但合在一起力量也不容小觑,他们要放弃法术,以肉身入战,入战,与口袋联手围歼强敌。 另外几个妖僧齐声应诺,与八两一起扑向战团 可和尚们谁也不曾想到,就在他们跃起的同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粗声粗气的恶骂:“草你**秃驴”随着咒骂,一个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的大黑胖子,仿佛一座肉山似的从天而降,比着熊掌也毫不逊色的大脚丫子正蹬在一个妖僧的肚子上,同时挥起一掌去切八两的脖子。 金玉堂掌门,秦痩。 八两反应极快,躲过了秦痩的袭杀,但被踹中的那个妖僧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肠穿肚烂死于非命。随即秦痩与另外几个妖僧恶斗一处 凭着秦痩的修为,如果没有‘树大招风’,是敌不过一行妖僧的。但现在大家都不能用法术,而金玉堂的弟子毕生都在金行灵元中淬炼身体,在肉搏上比起其他几宗的修士都要强得多,此消彼长,这一场混战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顾回头在宗莲寺前与曲青石有过一番长谈,所以金玉堂对‘浩劫东来’的了解,比起其他几座天门要更清楚。中秋恶战之后,几家天门开始在苦乃山准备决战之事,金玉堂也参与其中,不过这些事情,都由门中长老去料理,秦痩则带着老九,亲自来追查与浩劫东来有关的诸般线索。 早在二十天前,秦痩和老九就来到了轱辘岛,想找司无邪核实潮汐的日期和规模等细节,不料还未上岛就现了滩涂上的柳亦和青墨。秦痩和老九也就隐遁在远处,潜伏了下来。 他们的本意是想看看这两个邪道上的重要人物在等谁,又有什么图谋,没想到等了大半个月后,竟等来了这样一场大战。 四个口袋现身之后,秦痩幼时凭着门中宿老的描述,和门宗中的先祖画像认出了已变成尸煞的‘老十二田黄’,否则凭着老九的资历和见识,又哪会认得几百年前的人物。 不过秦痩可没想到老九居然这么冲动,自己才刚刚点名‘田黄’,老九就杀出去了……这下秦痩在大怒之余,心里也颇为犹豫,自己下去也是送死,可眼睁睁地看着老九被大卸八块,他又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幸好曲青石杀到,帮他解了个大难题。 秦痩又耐心等了一阵,顺便让尸煞和妖人互相消磨实力,待妖僧刚动、全副精神都放在曲青石身上时,他才出手偷袭…… 两个战团滚滚恶斗,很快就打到了一处,除了曲青石还有神通和法宝,所有的大宗师都在用铁马铁桥的硬功夫互殴。 天亮、天黑,又复破晓…… 和尚死了八个,残碎不堪的尸体浮在海中,随波逐流;八两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胸口彻底塌陷,血流披面犹自咬牙苦斗;四只口袋加起来还剩一个……是两个‘半截’:一只是‘横一半’,他的双腿被齐胯斩断;另一头则是‘竖一半’,右膀右臂右胯右腿都不见了。可即便受创如此,‘两个’口袋还想着杀人 金玉堂和日馋这边也不见得比他们好多少,老九已经昏迷倒地,四肢都诡异的扭曲着,内中的骨头不知断碎成了多少节;秦痩还在苦撑,但胸腹间被破开了几个大洞,还有一截白花花的肠子露出体外;曲青石身体受创不大,但前前后后已经吐了七口血,浓稠血浆早把胸襟染红,墨剑也无力再挥动,斜斜地插入泥土中。 柳亦也加入了战团,脸色铁青,指挥着阴狠木耳狠猛打。这一战本来他全无资格参与,但大小怪物们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柳亦也变成了生力军。 再过片刻,又一具尸煞粉身碎骨,但他临死前,也撕掉了秦痩一条胳膊,大胖子震天价般虎吼一声,身子重重跌出,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仗打到现在,已经不会有赢家了,再拼下去的结局也不外乎两个:死在这里,或者幸存胜出但彻底脱力,把死期向后拖延上几天罢了 曲青石气喘吁吁,一呼一吸之中,从肺到喉都针扎般地刺痛,每一次攻击都是从骨头缝中榨出的力量……一次对上几个化为尸煞的十三蛮,纵然是曲青石,也熬得痛苦不堪。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现在就像一根已经绷到极限的棉线,之所以还未崩溃,并不是自己有多结实,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最后两个敌人的身法散乱、移动迟缓,但落在曲青石的眼中,他们的身影变得渐渐模糊、扭曲。曲青石暗叹了一声,明白自己的目光散乱了,过不多久就应该出现幻听幻象、接下来就是脱离而亡…… 目光中的一切变成了血红色,曲青石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都无法分清世界变成血色,是因为幻象还是因为自己的眼珠爆了,可随即,一双柔软但却有力的手,满是怜惜的撑住了他的身体,一个明明就在耳边、但听起来越极其遥远的声音,轻柔响起:“曲青石,莫子担心咯,我来了。” 显而易见的事情,曲青石却要努力思考,才能想明白,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而目光中的一切都变成血色又是因为什么……日馋门下还在中土的最后一个绝顶高手到了。 血狱、修罗、玲珑琼环 …… 树大招风,吸引的不仅仅是杀人法术,而是诸般神通皆为所诱,当然也包括传讯的法术,现在海中的那棵天槐上,正站着七八只传谕用的灵鹤,既有金玉堂的,也有妖僧放出的。 来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时间去解释什么,琼环把曲青石送入柳亦怀中,继而一声怒骂,冲向的妖僧和尸煞 修罗过处,血踪迸现,岛上的最后一只口袋,老三指夕飞沙,被修罗彻底撕碎。八两和尚也挨了一掌,肚子都被打穿。而妖僧也借着这一击重击的力道,向后飞遁欲逃,可他又哪能逃得过‘生龙活虎’的琼环。 不过还不等琼环追上去,旁边的曲青石和柳亦就一起大吼扑出,正截住妖僧。 两个狠辣即不劝降也不活捉,柳亦环臂熊抱,拼着受妖僧的反挫,死死将其抱住,曲青石则双手向前一探,十根手指同时用力,随着妖僧的痛苦嘶嗥,被硬生生地掀掉了天灵盖 伤青墨之人,统统不得好死。 …… 滩涂上血迹斑斑,残碎的尸块散落四处,曲青石回头看了看犹自昏迷的青墨,想靠近过去,脚下却忽的一软,摔倒在地。 打得虽然惨烈,但总算是活着,曲青石等人都拼了一身重伤,也就比着死人多出一口气,不过他们有满育珍草的麒麟岛,日馋门下的大小魔头,最不怕的就是受伤。 杀敌后,琼环一反常态,俏脸上表情严肃,并不稍作停留,施法一引,将诸多同伴尽数纳于身边,催动法术立刻离开了小岛。 曲青石也实在没力气多问什么了,勉强指点了一个方向,请琼环接上了司老六,就此沉沉睡去。 修为最差劲的柳亦,倒是一行人中除了琼环外受伤最轻的那个,先逐一检查同伴,确认大伙都还活着之后,这才去询问琼环为何会到此处来。 算起来,大伙能够获救,全都是沾了屠子的光。 长春天离开西蛮后,血河屠子也不敢大意,一边领着邪道弟子撤往西蛮深处,同时以缠头秘法将此间的消息传递至牢山。 屠子对大局的把握异常准确,明白贾添这次要对付的是日馋门下的三大魔头,轻易不会牵扯到天门这团乱麻中来,离人谷再怎么说也是天门之一,妖僧只要进来,就等若与天门宣战了。所以离人谷与梁辛有渊源虽然天下皆知,看似危险,实际却安全得很,何况老爹现在多半还在小眼中,至少安全无虞。 倒是长春天、曲青石那一路,让屠子颇为担心。要是这两位出事了,日馋的天就塌了大半 正如屠子所料,离人谷周围早已被妖僧的势力封锁,但仅是监视,并不会动手。 屠子传讯琼环,想请她也出海去接应一下,但当时琼环无法脱身。 弦子和几个丑娃娃在牢山布阵,因为有了齐青的前车之鉴,弦子这次对阵图又加了几项改动,以保万无一失。但他们的动作也由此变大了许多,屠子的讯息到达时,阵图正刻画到关键时刻,牢山中灵元震荡不休,琼环正主持结界,封闭法术引的灵元震荡。 直到弦子正式改好了阵图,至此,牢山阵法之事已经彻底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像鬼道士夺力了。琼环这才匆匆离开,临行前恶狠狠地叮嘱,无论如何也要等自己回来后再夺力鬼道士,否则她扒了丑娃娃的皮…… 弦子也不是莽撞之徒,知道事关重大,郑重答应。 琼环出来的晚了,但总算还是及时赶到,救下了大家的性命。 另外还有一件要紧事,琼环赶到海滨时,曾察觉到一股暴戾威势震荡,当时她有事在身,千忍耐万忍耐,总算没去节外生枝赶去查探,委屈无比地出海了。等她感到轱辘岛亲手对付口袋时,恍然觉在海滨时感受到的可怕威势,与此间的尸煞出一辙。 柳亦吃了一惊,明白了琼环的意思,还有‘口袋’正向着轱辘岛赶来。只不过新来的妖僧和口袋,并不知道轱辘岛上出事了,所以并未急着赶路…… 贾添手下一共十个‘口袋’,平时都归八两妖僧统御。这次八两出来办差,亲自带了四个来埋伏曲青石。另外六只中,四只交由师弟负责监视中土,追查长春天、梁辛和鬼道士的下落,最后两只则留守师门。 贾添对交下去的差事并不太过问,后来无意中看到那两头看家的口袋,由此得知八两的安排。贾添不以为然,他已尽数恢复根本不用护卫,就打着其他弟子,带上家里这两只口袋去和八两汇合。 其他的妖僧也会统御‘口袋’,但技法不如八两娴熟,尸煞偶尔会作凶性、释放虐戾威风,这才被琼环探知。 琼环带着大伙飞了好一阵,没见到有追兵到来,放心了不少,望向柳亦问道:“去哪里?小眼还是西蛮?” 柳亦立刻摇头:“不敢回中土……至少等老2他们都恢复了再说,去麒麟岛吧” 琼环把大眼睛瞟向长春天,柳亦知道她的意思,呵呵笑道:“长春爷这次是真格拼命了,麒麟岛的事情,再瞒他就不仗义了。” 忽的,本正昏迷沉睡的长春天笑了下,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笑道:“那我也不装晕了,显得不仗义。” 柳亦和苗女都吓了一跳,继而相顾大笑。 琼环又指了指两个金玉堂的人物:“他们呢,怎么办?” 秦痩和老九伤得颇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按照柳亦的意思,敷药之后随便找个小岛放下他们俩,等他们醒来自会联络同门。 长春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勉力摇头道:“别丢,一起带走吧。这两个人说不定我有用处。” 柳亦皱了下眉头:“不提秦胖子,只说老九,虽不能算是朋友,但和咱们也存了几分义气……” 不等他说完长春天就笑道:“想到哪去了,我想得不是害人,放心好了。不过咱们的去处机密,这一趟要施法维持着,不能让他俩醒来。” 琼环丫头大包大揽,应承了下来,跟着又忍不住好奇,追问长春天:“不害他们,还要他们两个有爪子用处么” 长春天一边咳嗽着一边应道:“给他们种天梯” 正邪两道泾渭分明,除非梁辛能够再把八大天门也变成日馋分号,否则休想让正道人物去接受长春天的法术……柳亦醒悟之余,对着长春天直挑大拇指,呵呵笑道:“趁他病,种他树?长春爷好手段” 琼环对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赶路无聊之际,嘀咕着算道:“口袋是十三蛮,老五、十一都活着,现在又少了四个……就算老幺也变成了口袋,贾添手上至多还剩七个……” 说着,琼环眸子大亮:“曲青石、青墨、长春天,再加上老子,有的打咯” 柳亦咳了一声,把声音压得极低:“最、最好别算青墨,她那梭子不太靠得住……” 第三三五章 初到贵境 第三三五章初到贵境 除了死坤,真土境中什么都没有。(.无弹窗广告)地面坚硬到难以想象,无法挖掘;天上永远是灰蒙蒙地一片,既没有黑夜白昼,更不见日月星辰。 此间全没办法衡量时间,由此等待也显得更加漫长了。谢甲儿一去不回头,梁辛除了练功之外,也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不过他的身法已经到了极限,除非另有机遇,否则想再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苦练之下,也没什么进境。 终于,过了不知多久,正在挥舞着墨鳞纵跃狂奔的梁辛,忽然觉得眼前一花,谢甲儿突兀出现在面前。 不等梁辛问什么,谢甲儿就径开口道:“时候差不多了,这就跟我上去吧”说着,伸手一引,催动结界,裹住地面上的四个人扶摇而起…… 先是厚土黄天,继而灿灿仙光。 满眼旖旎瑰丽,看似美丽,却是虚空中的罡风所致,其中蕴含巨力,曾让梁辛吃足苦头。但现在,这些‘仙光’对谢甲儿仿佛全无伤害,任它们如何璀璨闪烁,碰到霸王的结界,便立刻消散一空。 谢甲儿脸上还算平静,只不过,不知是不是被‘仙光’映衬的缘故,他的眸子亮的吓人。在途中他一言不,他不说话,旁人自然也不敢去罗嗦什么,梁辛也不敢。 谢甲儿飞纵的度极快,没过多少时候,脚下的真土境就已消失不见,方圆七丈的结界之外,只剩一眼如梦却杀人无形万道仙光。 再向上飞驰了差不多两柱香的功夫,周遭的仙光却渐渐‘少’了……越向上,仙光也就越稀薄,由此,视线中的一切更加暗淡了,看起来仙光隐隐有了消散的迹象。而此刻,在仙光浓烈时都丝毫无恙的结界,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梁辛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仙光稀薄了,并非乱流变得平稳,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乱流更加激烈了,所以才会如此。虚空深处,罡风太过迅猛,那些绚丽颜色尽数被它们吸敛、吞噬 结界颤抖得愈激烈了,即便明知道师兄不会带着自己来送死,梁辛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仿佛一只被甩进滔滔洪流的蚂蚁,在现自己的渺小、在现一切都无力掌控后,那种打从心眼里弥漫而起的恐惧 谢甲儿淡淡开口:“要动一动了,不过也不用担心。” 梁辛心里纳闷,不明白什么叫‘动一动’,可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谢甲儿陡然叱喝一声,带动着结界一起,于虚空之中如电穿梭 在之前,结界之力足以抵挡乱流侵蚀,是以全不用理会外面,只要一路向上即可;但现在,乱流变得狂猛起来,单靠结界难以支持太久,所以谢甲儿要施展身法,于乱流中寻找一个个‘瞬间的空隙’,穿插前进。 谢甲儿的身法远非梁辛可比,于此间消失的同时,他就带着几个‘小家伙’从另一处现身,梁辛甚至都分不清,师兄究竟是在单纯地施展身法,还是已经祭起了天上人间的魔功 “是身法,不是天上人间。”谢甲儿看出了师弟的疑惑,随口解释了一句。 头晕目眩之际,梁辛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目光兴奋:“你是咋、咋练成的?” “遁入虚空几百年,我没死,自然也就练成了。” 比起初入虚空时,谢甲儿的感知、身法不知强了多少倍。他想飞仙,拼着险恶杀机,从仙光浓稠处一点一点向着暗淡处深入。整整五百年,无时无刻不再对抗乱流…… 不知何时,最后一抹‘仙光’也消失不见,结界之外不存一物,只有浓浓黑暗。以梁辛的目力,也看不透这份纯粹到极点的黑。 除了谢甲儿,没人敢去凝视虚空,这份黑暗太浓稠,看得时间稍长,就会忽然失去方向、失去平衡,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仿佛失去,天嬉笑如此、梁辛如此、共承三蛮之力的大小活佛也如此 众人被谢甲儿护着,在无尽漆黑中不知穿梭了多久……小活佛有些忍不住了,望向卸甲儿:“还没到么?” 不用谢甲儿开口,梁辛就代为答道:“估计已经到了。” 大小魔头的功法一脉相承,虽然修为上远远不如师兄,但梁辛也能感觉到,现在谢甲儿的纵跃,和先前大不一样。 之前谢甲儿无论如何移动,大方向始终是向上而去;而不久前开始,谢甲儿虽仍在闪电般游移,但止住了向上的势头,他只在附近‘跳来跳去’,借以躲避乱流冲击。 小活佛眨巴了眨巴眼睛,又使劲向外看了看,神情里更纳闷了:“到了?那五金奴才在哪?” 对朋友,梁老三一向耐心不错:“应该就在咱们附近,不过这里漆黑一片,咱看不见罢了。” 小活佛撇嘴:“五金奴才互殴,不往外崩火星子么,总得有点亮儿不是?” 梁辛咳了一声,无奈摇头:“虚空深处的乱流,连仙光都被吞噬,更别说火星子。” “没火星子,怎么也没声音,应该叮叮当当乱响成一片才对。” 这下连梁辛都不耐烦了:“一个道理,光都不见,声音自然也被乱流吞掉了。” 小活佛眉头大皱,不知该说点啥,憋了一会,突然念了句佛偈,随后满脸庄严:“大音希声,是以难得闻听……” 旁边的天嬉笑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佛爷,混了,‘大音希声’出自《道德经》,是老道的词儿。”说完,丑娃娃也不敢去看小活佛的脸色,赶忙岔开话题:“虚空之中不见声光,不过……仙界壁垒又在哪里?” 这倒把梁辛给问住了,在他以为,仙界壁垒虽然不会真是个鸡蛋壳的样子,但总要有个实实在在的形状,就好像修士布下守护法阵那样,比如一盏红色光壁什么的。 谢甲儿一反常态,神情漠然并不多语,对其他人都不理会,但见到梁辛有疑惑时,他还是会开口:“壁垒无形却有质,不可见,不可辨。[.超多好看小说]” 谢甲儿解释得很简答,其实真实情况事关‘空间’,远比‘不可见、不可辨’要复杂得多。非灵觉或感知特殊,根本就无法现壁垒的存在。 ‘壁垒’并不会阻挡什么,只要你能扛得住乱流侵蚀,大可一步跨过去‘穿’过壁垒,但你还是置身于缝隙虚空。也只有用乾坤之术,才能真正撕裂屏障,进入它背后的世界。 说过几句之后,结界之内又复沉寂,谁都不再开口。毫无意外,时间再次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静静等待……终于,谢甲儿开口:“来了” 短短两字,声音低沉,但却压抑不住的颤抖、压抑不住的希望、压抑不住的恐惧。 一串凄厉暴鸣声突然冲入所有人的耳鼓,于数百年的互殴中,五金奴才终于再也扛不住重压,一起爆碎开来堪比神器的宝贝于最后一瞬,在爆出巨大力量的同时,也冲碎了乱流之威,把那一声仿若痛哭的锐响送出。 谢甲儿纵声大吼,在刹那中调整位置,蓄势已久的天上人间激而起魔功之内,梁辛、天嬉笑、大小活佛全都失去了五感,坠入无尽混沌之中,由此也没人能看到,就在此刻,睥睨天下谈笑杀人的霸王卸甲,泪流满面。 五百年的……死寂,死一样的寂寞。 五金爆碎,巨力轰袭,天上人间,挪移乾坤 而下一个瞬间里,一道湛蓝色的光芒,轻而又轻地出现在谢甲儿的眼前。 湛湛青蓝,是天空的颜色 另一个世界透出的微光,裂隙成形,穷尽五百年,谢甲儿美梦成真 蓝色光芒并不算炽烈,却足以照亮天地宇宙,半生杀伐从不曾有片刻迟疑的谢甲儿,竟不急着去穿越裂隙,而是静静浮于光芒之前,仔仔细细把眼中的情形,认真烙在心底。 片刻之后,谢甲儿咕地低笑一声,身形一展,先将五金奴才的‘残肢碎骨’收集起来,这才从容动身,跨入裂隙…… 天上人间消散无形,梁辛一屁股坐倒在地,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跳起来,向着四下张望。 蓝天、白云,身边清风浮荡,脚下不远处,几枚野花绽放于青草之间,空气都带了些淡淡花香,深深呼吸,惹得满身欢畅。不是洞天福地的那种灵元氤氲、修塑神形的快活,而是一种清恬、宁静。仿佛在酷暑之际,端起一碗冰镇的酸梅汤,糖水尚未入口、但冰块碰击细瓷的叮咚轻响已然入耳时的感觉 梁辛的心砰砰乱跳,莫名其妙地紧张,声音也干涩的很,拽了拽师兄袖子:“咱们进来了?” 谢甲儿笑,忍住,点头。 梁辛还怕听错了似的,又加重了语气:“仙、仙界?” 谢甲儿又笑,忍,没忍住,笑,继续点头。 不远处的天嬉笑,身体忽然筛糠般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目光僵直而散乱,看了看梁辛、又看了看谢甲儿,似乎有话想说,但喉咙里只有咔咔的怪响,一张丑脸都被憋得通红,不知不觉里,眼泪都流了下来,可他喉咙中的怪响,却变成了咕咕的怪笑。 就在此刻,一串只能用歇斯底里来形容的大笑声,从梁辛身边响起,刚刚还稳重平静的谢甲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狂喜,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变成了癫子,一个跟头翻到空中,双手双脚乱挥乱踢;眨眼间又跳回地面,用爬的、用跳的、用滚的,放浪形骸乱追乱闹。 本打算进入此间,要先谨慎收敛,小心试探,可没想到心中的那份欢快,根本就压抑不住到了现在,哪还会顾得会吵到仙家,会惹来神将,就算面前真站着个玉皇大帝,也拦不住老子的大笑 打从眼眼里溢出来的……大笑、大笑、大笑 梁辛和小活佛既没有道心,对飞仙事也没太上心过,可现在也忍不住要笑。 这份高兴简单得很。到了仙界?到了仙界那自然要开心快乐 小活佛比着梁辛还要更疯一些,撒开双腿围着憨子乱跑,舌头忙成了一团,一边笑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念着佛偈,还不忘追问憨子:“仙界了,能成佛么?咱还回去么?还回去么……哈哈,还回去个屁” 纵情宣泄,十足闹了半晌,谢甲儿总算又清醒回来,对着几个同伴挥了挥手:“莫在闹了……” 几个人一起乐呵呵地瞅着谢甲儿,就他闹得最凶闹得最久,旁人早都回过神来了。 谢甲儿心情大好,也不在乎同伴的目光,笑道:“人生地不熟地,都小心些吧,都跟在我身边,先探探再说。” 梁辛也跟着笑道:“是要小心些,闹了这么久,怕是早就惹得神仙不高兴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遽然一道破空声响,一支利箭呼啸而来,直射梁辛眉心 箭来得又快又准,单看势头,大致相当劲弩寡妇的一击,可这样的箭,对梁辛这群怪物来说,也实在不比一只蜻蜓来得更有威胁。 不过此刻所处的地方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怠慢,谢甲儿斜身抢步,翻手亮出了一道不知名地黝黑木盾,护在身前。 木盾是他在中土横行时抢来的宝贝,谈不上又多神奇,但能挡住六步大成的一击,谢甲儿没指望去挡下这一箭,他意在试探。就算木盾炸碎,他也能施展天上人间避开飞袭。 可谁都没想到,利箭在击中木盾的瞬间,‘啪’的一声就此折断 谢甲儿一个没刹住,还是施展出天上人间,带着大伙后撤了十余丈。 小活佛还道他是扛不住一箭之威,才施展魔功退避的,咋舌道:“七步劲力?嫦娥境界?” 谢甲儿摇头:“充其量也不过是三步初阶,不对劲得很。” 众人都被他的答案吓了一跳,小活佛沉声道:“反常为妖,先找出偷袭之人……”正说着半截,他就闭上了嘴巴。 不用去找了,偷袭之人以自远处现身,正弯弓、搭箭,又是一箭射来 梁辛又是吃惊又是纳闷,双方相距不算太远,凭着师兄、大小活佛的护身灵识,先前竟没能现有人潜伏,足见箭手了得。可对方射过来的箭,在凡人中都不算最顶尖的,实在没什么稀奇。 再来的飞矢仍是三步力道,仍是遇盾而折,箭手却毫不气馁,于百丈开外,一次次引弓,片刻功夫,就将箭壶射空。 而梁辛在盯了箭手一阵之后,也恍然明白了,为何先前自己未曾察觉到他……相较于中土,仙界是一处全新环境,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虫豸畜生,对众人的灵识或者感知而言都无比陌生,一时间难以分辨再正常不过,不是灵识不管用,而是短时间里有些不适应罢了。 现在箭手的现身时候稍长,梁辛不用眼睛,也能清晰分辨他的位置、探知他的存在。 箭已射尽,箭手却并不退走,垂下长弓肃立于原地,默默望着几个外人,一言不。 天嬉笑犹豫了下,低声道:“搞什么鬼我过去抓他试试,还请两位魔君代为照应。”说着,肩膀微晃就要冲出去,谢甲儿却伸手拦住了他:“莫躁动,他身后还有人。” 梁辛闻言向箭手身后望去,片刻之后,滚滚尘土出现在视线尽头,又等了一阵,只见远处旌旗蔽日,马蹄声和踏步声几乎踩翻大地,来得不是神仙,竟然是一支大军 五个人面面相觑,除了憨子仍自镇定,其他几个都满脸古怪,小活佛长长地吸溜了一口凉气:“敢情还真有天兵天将那么回事?” 仙界即天庭,其中有皇帝,有大臣,更有无数天兵天将,护佑人间匡扶正气……这些说法,不过是农户村妇的见识,神怪志异的故事。在修士看来,神仙境地,是逍遥世界、长生世界,大愿得偿随心所欲,又哪会再弄出凡人那套纲常法制来。 可眼前货真价实,正有无数雄兵从正前方开过来队队兵马来回穿梭,一眼望去,铁甲沉沉,刀戈刺目 谢甲儿的语气忽然清淡了,说的话也莫名其妙:“但愿他们真是天兵神将才好”说话时,霸王面沉似水。 梁辛的心思全都放在对面的军队上,没太注意师兄的态度,纳闷嘀咕着:“天兵天将,都靠两条腿来跑么?”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铁甲虽然威武,但其中有些兵丁,因为跑得太急,呼吸都有些乱了…… 另有一点稍显稀奇,如此多的兵马,于行动之际,马蹄、脚步、甲胄摩擦、刀枪碰撞,诸般响声震耳欲聋,但其中却没有号角调度、战鼓激励,士兵也不曾出一丝吼声。 谢甲儿一动不动,就任由对方步步逼近,他不动,其他人也不敢乱动。 没过多少工夫,大军便来到近前,随即扎住了阵脚,军威强盛,比起大洪铁甲也毫不逊色。而细看之下,队列中的士兵,竟无一例外,全都是俊美之人 眸子清透,剑眉斜挑,鼻梁通透……天兵天将的长相无可挑剔,尤其难得的是,每个人都从眉宇间透出一份清爽气度,就仿佛青岩白玉,赏心悦目。 相比之下,更显得梁辛这几个人‘妖魔鬼怪、面目可憎’了。 第三三六章 打我一顿 第三三六章打我一顿 刀枪如林,气势如虹。 数不清的大旗高挑,随风翻卷猎猎作响。 旗子上的字弯弯曲曲,一笔一划都好像是‘蚊子腿’似的,梁辛这几个人谁都不识得写得是什么。 偌大的一支军队,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怕不有十万之众,可这么多人,竟连一个窃窃私语者都没有,人人嘴巴紧闭,神情肃穆。 梁辛摒心静气,运足耳力全身凝听……只有呼吸声 谢甲儿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大军,先开口道:“有会说人话的么,出来一个。” 马蹄上哒哒,一个主官模样的小将催马上前,来到谢甲儿等人百余丈开外,与之前现身的那个箭手并立。 小将先把马背上的箭壶递给同伴,随即才望向谢甲儿,但嘴里并不出声,而是抬手指了指天空,跟着做出一个‘请回’的手势。 谢甲儿挑了下眉毛:“你让我回去?千辛万苦才过来,凭你一个手势,就让我回去?” 梁辛倒是挺想问一句‘我也想回去,你能帮忙不’,不过看师兄的神情,他没敢插话…… 小将对谢甲儿的话无动于衷,又把动作重复了一遍。 谢甲儿的语气清淡:“你是哑子,只会比划,不会说话?”说话的时候,他抬起一根手指,遥点小将,意思再明白不过,再不开口,霸王就要动手杀人了 小将紧紧闭着嘴巴,第三次扬起手指向天空…… 此刻,站在梁辛身边的天嬉笑猛地叱喝一声,随手从脚下捡了块石头,向着对方掷去 天嬉笑投石,打得是小将的胯下骏马。丑娃娃性子谨慎,生怕大魔君真杀了人,就此和‘仙兵’结下死仇,再没有开解的余地,这才抢先动手,射马留人。同时他也吃不准对方的底细,不敢直接祭出法宝,就以石块试探。 拳头大小的石块,凝聚的却是宗师之力,去世何其迅猛,啪的一声闷响中,骏马的头颅被石头打了个粉碎,小将也摔倒在地 天嬉笑全没指望这一击能够得手,一时间有些愣。同时他身边的梁辛也咦了一声,脱口低呼:“马怎么回事?” 马的身体也随着脑袋一起,在哗啦啦的怪响中散碎了。 天嬉笑那一击尽力斐然,打碎马头同时震碎尸身也不是不可能,但骏马‘碎尸万段’,并没有鲜血迸溅,那一块块‘碎尸’摔倒地上,居然变成了一堆碎石头…… 天嬉笑立刻回过神来,低声对梁辛道:“我纯以蛮力而击,并未动用法术。是马本身不对劲,它是石头幻化的” 马匹看上去活灵活现,没有一丝异常,若非无意中杀掉一匹,就连谢甲儿也不曾觉,小将胯下的骏马,居然是法术所化、土行的傀儡兽。 马是傀儡,那人呢?谢甲儿反应何其迅,心中疑问闪现之际,乾坤挪移的法术便已成形,那个小将才刚刚从地面上跳起来,还没来及站稳,就已经被他抓到了跟前 ‘仙兵神将’,在谢甲儿面前,竟和凡人无异,全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 谢甲儿大手挥起,向着小将的头上便拍。 而梁辛却猛地怪叫了一声:“别杀”说着,身子一晃,抓住小将的衣袍拼命拉扯,险而又险地将他从谢甲儿掌下给拽了出来。 谢甲儿要想杀人,又岂是梁老三能拦得住了,不过霸王见师弟神情惶急,也就收手了。 梁辛救下了小将,可又怕对方还有什么奇特的本领会伤到自己,忙不迭又把他扔了出去,这才对师兄说道:“他应该是活的……” 梁辛的感知和身法,都有特殊之处,由此对事物的观察也要更加细腻。片刻之前,就在谢甲儿落掌之际,梁辛看到小将的脸上,明明白白闪过了一抹苦笑,还有他眼中那份‘不舍、不想死’的神情 傀儡无智,哪会有什么表情,而小将死前一瞬的神情,完全是心底流露,做不地假。 梁辛不是个滥好人,受干爹影响骨子里又染了魔头性子,虽然谈不上杀伐决断,在对敌时也不会优柔寡断。可在他心里,因为罪户出身、铜川仙祸等经历,让他对‘无辜’两个字看得颇重,罪不至死的,能不杀就不杀,这一点是绝不会错的。 尤其是这个小将,无论从神情、反应和身手上看,都不像神仙人物,倒像极了青衣卫中那些凡人武者,以修士神力屠戮普通凡人,这样的事他总忍不住要管。 梁辛能现的、能想到的,谢甲儿都看得更清楚,只不过拍碎对方的脑袋会更直观些罢了,见师弟救下小将,谢甲儿只是略显不耐烦,倒也没多说什么,抬起手指对着正远远摔去的小将肩膀遥遥一戳。 指尖劲力激射而去,立刻将小将的肩膀洞穿了一只小洞,鲜血飙溅而起,小将神情痛苦,重重摔在了地上。 试探之后,谢甲儿语气笃定:“马是傀儡,人却是活的。” 仙界、石马、活人、凡间力道…… 天嬉笑杀马、谢甲儿抓人、梁辛救人到谢甲儿再伤人,前后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在小将摔落在地的同时,对面的大军也终于有了反应,第一个现身箭手又复引弓遥射。 而一箭之后,天空陡然阴暗 无数箭矢破空而起,大军阵中所有射手同时引弓一个瞬间里,不知多少箭矢破空而起,密密麻麻,向着梁辛几人射来。 尖锐的破空声汇聚到一起,化作怒潮激涌时的隆隆巨响 雄兵箭阵,气势煌煌,梁辛抬头望着无尽飞矢遮天蔽日,向着自己呼啸而来,心中却更加疑惑了。箭阵声威惊人,可箭矢上所蕴的力道,也不过如此……仍和刚才一样,不过是凡人力道 谢甲儿忽然笑了一下,眉宇间殊无欢愉之意,相反,却蕴着浓浓失望眼前的飞箭袭杀对他们全无伤害可言,可谢甲儿却仍踏出一步,仿佛不用力就不足以泄似的,开声大喝,同时陡然双臂一撑,满天飞矢于他头顶十丈处陡然凝滞,再无法寸进,仿佛被冻入看不见的玄冰之中 而大军之中旌旗翻扬,箭手都好像麻木到了极点,对谢甲儿的神通视而不见,在旗令的催促下,一次次弯弓搭箭。(.好看的小说) 弓弦搅动、利箭破空,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箭阵终于停歇,军中射手箭壶尽空。谢甲儿双手擎天,十丈之外,千万支利箭凝聚成一片寒光四射的乌云,饱蕴杀机。 虽然还没有真正对冲对战,但凭着谢甲儿的眼力和几个‘越界’宗师的灵识,与敌人接触一阵后,都已经探得明明白白,眼前的队伍行动再如何整齐、装备再如何精良、训练再如何有素,也都跳不出‘凡人之师’的圈子……这支军队,别说是‘天兵天将’,他们连中土的修士都不如,无一例外都是普通人 谢甲儿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凄厉且愤怒,字字如雷震荡天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仙界之中,又怎么会有凡间的军队” 铁甲仍旧沉默,回答谢甲儿的,是一道轻轻的摩擦声……长刀出鞘时的仓仓轻响,先前负伤的小将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全不顾肩膀血流如注,正将腰际的长刀抽出,遥指卸甲儿。 金铁交鸣,刀光胜雪随着少年将军挥刀,整支铁甲人人亮出武器,压住马蹄开始缓缓前进。 大军行动,谢甲儿面色张狂,‘托天’的双手上,十根指头都跳到了几下,一阵金属嗡鸣声随即响起……悬在梁辛等人头顶十丈处的无数利箭,都随着霸王手诀缓缓转动,原本向下的箭簇尽数掉转,直指对面的雄兵 只要霸王一个心意,千万支利箭便会呼啸而去。 大军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逼近。士兵眼中只有几个外来强敌,谁都不去看那片正对自己的黑压压的利箭乌云。谢甲儿嘴角一抽,冷晒。旋即破空声尖啸,千万箭矢中的一支激射而起,仿若流光掠影,直射敌阵 箭光奇快,弹指间便穿越数万铁甲,轰的一声,炸入极远处一方山石。谢甲儿意在警告,这一箭并未杀人,不过……不杀人,比杀人要更难得太多了。 对面无数军马,人影叠叠,摩肩接踵。凭着谢甲儿的劲力,真要射穿一连串的士兵毫不稀奇。而他这一箭直线射出,度奇快且平均,之所以没伤人,仅仅是因为:箭在‘钻空子’。 前进之中,人人身体颠簸、四肢摇摆,动作中会留下一个个‘空隙’。 数万人马铺满视线,每个人都有‘空隙’,在某一个瞬间,于某一条线路上,所有士兵举手投足的‘空子’连成一条直线……以一箭要穿过大军却不伤一人,眼力要何其惊人,算计要何其精准 一箭之后,谢甲儿沉声开口:“屠戮此间举手之劳,找一人出来答我所问,便谁都不用死。” 若在中土,只凭着一箭,莫说凡间军队大洪铁骑,就是修士组成的大军,也要惊悸止步了。可对面的铁甲仍在前进,阵中士兵们都不见丝毫惊讶。仿佛谢甲儿本就该有这样的本领;仿佛宿命如此避无可避,他们……本就是送死来的。 立于阵前的少年将军,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手中长刀挥舞而起,猛地迈开大步,毫不犹豫地向谢甲儿冲来而他身后的数万雄兵,蓦地放开度,随同主官开始冲锋 沙尘这天,蹄声如雷,大地簌簌颤抖,却仍无一人开口,只有刀光刺目,却无呐喊嘶吼,杀气弥漫了天地,但随之而起的死寂更要憋爆了这个世界。 梁辛心里也被憋得无比烦躁,但还是劝谢甲儿道:“怎么看都是普通人,伤不到你我,师兄饶下他们吧。” 谢甲儿旧话重提:“仙界之内,怎会有凡人的军队?” 梁辛又哪能答得上来,只有皱眉瞎猜:“说不定是神仙的奴仆家兵……”这话梁辛自己说得都没底气,连修士都不与凡人为伍,飞升后的神仙又怎么会养一支普通人的军队。 “如果不是呢?”谢甲儿的声音清淡,但语气里却蕴着莫大的怨毒 梁辛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谢甲儿的意思,可转念一想便恍然大悟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神仙的家丁,眼前的大军是什么? 军队就是军队,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由此问题又绕了回来,仙界之中,怎会有凡人铁甲。 除了塑石为马的傀儡法术稍显异常,面前的兵马比起大洪铁骑,也实在没有特殊之处。而大洪朝的军马中,也有精擅各种异术的特殊部队,只不过规模都不似眼前这般宏大罢了。 凡人雄兵,不应存在仙界之内。那有凡人军队的地方,自然也就不是仙界。念及此,梁辛只觉得口干舌燥,脑子都乱成了一团,这里不是仙界,它又是哪里? 另一个凡人世界? “凡人、凡间。我苦熬几百年,却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你觉得,我恨不恨这个地方?你觉得,我恨不恨他们?不毁了这里,不杀了他们,我如何泄恨?”谢甲儿毫不掩饰心中的恶念,目光炯炯,逼视梁辛。 梁辛心里害怕,情不自禁后退两步,跟着只觉得肩膀一沉,一只大手稳稳扶住了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憨子。 大活佛还是那副憨笑模样,唯独目光是恬静安宁的。没人知道憨子是无意而为,还是靠着心中的一点慈悲佛性所以站出来支持梁辛。不过有他这一扶,就足够了。 梁辛先退后进,又回到了谢甲儿身前。后者语气淡漠:“怎么,你真要拦我?” 梁辛结结巴巴,可还是咬牙开口:“他、他们没请你来,是你自己要来……” 和谢甲儿讲道理,是天下一等一的蠢事,幸亏梁辛还不算太傻,见师兄脸上的戾气愈浓重,马上醒悟过来,又急忙改口:“干爹五世为人,创出逆天神通,而他老人家的心思也变成了凡人性子,他也不许修士去找凡人的麻烦……” 后半句纯粹是情急之下胡编乱造,老魔头的确看不上修士,但是也没有过梁一二‘搬山’的心思,梁辛盼着能用抬出干爹的旗号来劝住谢甲儿,可这次也是话到一半就再度闭嘴,对干爹的了解,师兄比着自己可要多得多,自己这番‘花言巧语’纯粹是找死。 梁辛立刻改口:“杀不杀他们也无关大局,咱们一飞,他们又哪拦得住……” 这也是废话,现在是谢甲儿想要杀人泄愤,能退也不会退。 到最后,梁辛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劝,伸手一拍大腿,苦着脸道:“你要是在不解气,就打我一顿得了。” 几句话的功夫,不知死的大军已经来到近前,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将,把手中的长刀舞成一团银光,作势欲纵。就在此刻,谢甲儿陡然扬声大吼,双臂向前狠狠一抡。 被他托在半空的‘箭云’轰然炸碎,千万支利箭激射而去,快若浮光掠影,尽数飞袭敌阵 随即轰轰巨响撼天动地,铁甲雄兵人仰马翻,转眼乱作一团。可即便如此,仍没有一个人开口,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响起……就算是真正的聋哑残疾,也仅仅是不会说话而言,在摔倒时也会惊呼、疼痛时也会惨嚎。 梁辛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说了半天,师兄还是出手了,凭着霸王手段,这些凡间甲胄有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谢甲儿砸出万箭之后,看也不看眼前的兵马,对梁辛说了句:“你欠我一顿好打”说完转身便走。 梁辛听出了师兄话里的味道,急忙抬头再去看不远处的兵马,数万雄兵几乎人人倒地,摔得狼狈不堪,其中也不乏被自己或者同伴武器误伤之人,但略略看过,并无一人被箭矢所杀。 再仔细看,铁甲脚下的地面坑坑洼洼,遍布着无数个大坑……刚刚谢甲儿动手,利箭射入大军,但却并未杀人,每一支箭矢都射入了士兵脚旁的地面,箭上凝聚大力,轰得泥土粉碎,众铁甲人人立足不稳,摔翻在地。 铁甲倔强,被摔得半死,但能动之人,却都在奋力爬起,冲在阵列最前的那个小将,也正在用长刀做拐,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 又惊又喜又气又恨,前两者归师兄,后两者对铁甲,梁辛身形急震,猛冲到小将跟前,抬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跟着又冲他吐了口唾沫,骂道:“给老子躺着” 骂过之后又忙不迭转身去追谢甲儿,追上后嘿嘿笑道:“师兄神技,万箭射万人,却未杀一人。” 谢甲儿无意和梁辛计较什么,他已经烦躁透顶,但心里对‘此间即仙界’之说还抱有一丝希望,只想离开这里再去别处探探。 待梁辛赶上来,谢甲儿一抓他的肩膀,同时招呼上其他三个会飞的同伴,正要飞天而起,不料天却突然黑了下来。 骤然而来黑暗,从朗朗乾坤到漆黑一片,没有任何过渡……不是月升日落黑夜降临,而是无尽乌云,不知从何而来因何而聚,于毫无征兆之间,陡然铺满苍穹 黑云如铅,沉沉欲坠。在中土的时候,也只有老实和尚天劫那次,梁辛才见过这般厚重的墨云。 小活佛眉花眼笑,搓着手心道:“打完了假天兵,真天兵就来了?” 谢甲儿没理会小活佛的笑话,但神情里也兴奋了许多,眯起眼睛说了句:“好像有些意思” 第三三七章 赤涅罗刹 第三三七章赤涅罗刹 片刻之后,漫天墨云同时一震。[]正抬头仰望的梁辛恍惚间觉得,仿佛天空要崩塌或者沉降了似的,脚下一软险些坐倒在地。 小活佛满脸不以为然,伸手扶住他的同时撇嘴笑话道:“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胆小。” 不等梁辛说话,谢甲儿就冷笑开口:“不是梁磨刀胆子小,是你感觉不到” 梁辛探知外界不靠灵识,而是靠自己身体的敏锐感觉,就在墨云震动之际,梁辛清晰感觉到其中蕴含了他无法想象的绝大力量,由此才会产生‘天塌压顶’的错觉。 说话的时候,空中乌云又起变化,又震颤了几次之后,缓而又缓地开始流转……看上去,就好像有一条恶龙,正摇头摆尾不断盘旋,由此也带动了墨云一起旋转。 墨云流转由缓而急,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此刻落在梁辛眼中的,已经不再是黑沉沉的天,而是一只压在千丈高空、正飞快旋转的巨大漩涡 天现异像,几个中土来者面面相觑,谁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一队‘本地’雄兵,现在也重新列队,不过并没有再冲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上的漩涡吸引。 兵卒面色平静,和对阵谢甲儿时情形相若,没有人出一丝声息,从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到太多恐惧,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 漩涡越转越快,不知何时开始伴有隆隆巨响,仿佛千万头猛犸巨象正从天上踩踏狂奔……小活佛也不再说笑了,与憨子并立一处,严阵以待。 梁辛看得头昏眼花,天上那只漩涡转得太疯狂,以至于它自己都无法再控制所有的力量,已经隐隐现出崩碎之势,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遮蔽苍穹的‘黑幕’就会支离破碎 果然,又过了不久,冥冥之中陡然爆起一声巨响,继而漫天乌云轰然散碎,那只可怕的漩涡竟真的给自己给‘转’散了。 可就在漩涡消散前的瞬间,自它的斗眼中,突兀地坠落出一团五彩斑斓的怪东西……下一刻,青天再现,世界又复明媚了。 漩涡中掉出的那团‘怪东西’,‘咚’的一声摔落在地面,所落之处正处在铁甲大军与梁辛等人中间,距离双方差不多都有百丈距离。 怪东西颜色明艳,形状看上去好像一个大个的‘肉圆子’,落地后忽然一分为二……梁辛这才看清楚,哪是什么肉丸子,而是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摔到地面后,分开跳起。 突兀出现的两人一男一女,都浑身赤o。其中的女子体态高挑风姿绝伦,大约二十几岁的年纪,五官精致玲珑,自眉宇间凝着一副媚气,一头浓密长直垂脚跟,其中还有几缕散落披于身前,于高低起伏间更显诱惑,除了美艳无方,这个女子与普通妇人还有一处区别,白皙肌肤上,蔓延着几道古朴、粗豪且诡异地红色纹路。 梁辛吞了口口水,看完了女的,再去看男的,一眼望去心里立刻翻了个个。 ‘男’的身体粗壮,四肢强健,脖子比着金玉堂秦痩的大腿还粗,可他壮则足以,却完全谈不上‘健’,他的身体长得根本不成比例,与其说像人,到不如说是一只巨大的野猪人立而起。此人皮肤黝黑,胸上腿上都长满钢针似的鬃毛,红、绿眼,一双三寸长的獠牙倒长,呲出口唇。 另外在他身上,也和女子一样,长着红色纹路……这个男的,干脆就不是个人 梁辛看得头皮麻,赶紧掉转目光,再去看女子,养养眼睛……一边吸溜着凉气,问身旁的同伴:“这两个是人是鬼?” 他也只是随口而问,本没指望得到答案,不料小活佛忽的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梁磨刀,你听说过罗刹么?” 梁辛想也不想就应道:“当然听过,琼环动玲珑宝贝,就化身罗刹……” 话还没说完小活佛就怒道:“放屁,琼环那个是玲珑修罗,修罗是修罗,罗刹是罗刹,两回事” 梁辛对这些神怪的见识,都是来自童年时、老叔带个他解闷的那几本民间怪谈,他还真分不清修罗和罗刹之间的区别,反正都是魔鬼就对了。 在‘正统记述’中,这两种恶物虽然都是魔,但其间差异却不小。 修罗恨天,不过他们的性子高傲无比,所以从不欺凌弱小、更不会滋扰人间,修罗生平只与天神为敌; 而罗刹却生性残暴,杀仙杀人杀鸟兽甚至同类相残,这一族中男的长相可怖,但罗刹女却是‘绝妙相’。 小活佛三言两语,梁辛就明白了眼前这对怪物是什么东西,恍然:“两个罗刹?从天上掉下来又是怎么回事?” 小活佛目光炯炯:“从天上掉下来的事情我猜不透,不过,两个罗刹身上都长了煞纹,他们便不再是恶鬼了……而是凶魔,赤涅罗刹” 小活佛的声音少有的低沉,其中还夹杂着一份深深的敬畏、恐惧 与众生相同,罗刹也是能够修炼、有机会飞升的。 所谓飞仙,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就是‘晋升’。 修士‘晋升’了,从此变成仙家;而罗刹身上盘有煞纹,便说明他们也‘飞仙’过,从普通恶鬼化作了更加神通广大的凶魔,唤作赤涅罗刹,一般来说就直接把他们叫做‘涅罗刹’。 “他们两个…飞升后的罗刹?”梁辛开始模棱眼珠子,脑子又乱了。 初入时他们只道此间是‘仙界’,跟着见到凡人铁甲,又道这里是个和中土差不多的一个‘凡人间’,可现在又从天上掉下来两个飞升后的罗刹……有涅罗刹的地方,是凶魔境界? 仙人不会豢养凡间军队,涅罗刹说不定喜欢弄支铁甲大军来玩?这样倒是能说得通,但看上去又不像:那些雄兵对两个涅罗刹也显示出强烈地敌意,刀枪锋锐尽指向两个魔物,只等主官号令便会再次起冲锋。 谢甲儿见梁辛的脸色一时一变,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瞎猜无益,等等看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两个涅罗刹没什么动静,就在站原地,神情兴奋地打量着四周,那个男的一边乱看一边不停地抽*动鼻子,用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那个女子面带甜甜笑容,美目流盼,眼光**…… 过了一阵,两个涅罗刹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对望之下,同时出了一声欢呼,全不理会旁人,各张双臂,又复拥抱成一团。(.无弹窗广告) 梁辛笑得挺厚道,对身旁众人低声道:“像是两口子。” 谢甲儿冷哼了一声:“再仔细看看,有趣得紧” 仔细端详,两个魔物不单单是拥抱在一起,他们各自都还有些‘小动作’,男的埋头,鼻子仍不断的抽*动着,正沿着女子身体上的煞纹嗅个不停,神情里尽是贪婪,嗅得久了,似乎再也忍受不住美味的诱惑,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女子的煞纹…… 女鬼出了一阵咯咯低笑,眼神却更加明亮兴奋了,玉指温柔滑动,满是爱怜地轻拂男鬼的丑陋身体,而她手指摩挲之处,也是男鬼身上的煞纹。 一对涅罗刹都显得异常兴奋,而他们的关注、爱抚之处,都是对方身上的煞纹。 梁辛终于看出了些端倪,语气里纠缠着纳闷与惊讶:“这两个怪物,都稀罕煞纹,好像以前没见过似的……他们是刚飞升的?” 谢甲儿皱眉不语,他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几个人正在沉吟之际,对面那支铁甲,忽然炸起一阵金属摩擦声,领头的年轻小将再度舞起长刀,带领大军再度开始冲锋。 大军又动,依旧不存嘶吼,只有隆隆脚步与刀枪惊鸣 不久前他们被谢甲儿阻击,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摔得极惨,被刀剑误伤有之、摔断了胳膊大腿有之、鼻青脸肿面皮戗伤更比比皆是,可即便如此,在第二次冲锋中,所有士兵仍在拼命前进,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看不出彷徨,也看不出愤恨和勇猛,只有……慷慨送死般的慷慨。 铁甲的声势大不如以前,可前进的步子毫不停顿 两个涅罗刹本来就是恶鬼中的恶鬼,平时只有他们杀人的份,又哪遇到过别人的主动袭击,大军才甫一动身,两个魔物就一起出一声凄厉长啸,同时跃起,不退反进迎上铁甲。 旋即,两条泥沼血路,霍然出现在大军之中 以凡人之力,又如何抵挡‘飞仙’后的恶鬼罗刹。两个涅罗刹甚至都不用动手,只凭身体一路撞去,面前的铁甲连耽搁他们半步的资格都没有只稍一碰触,士兵就会在嘭的一声闷响中彻底炸碎,只剩一蓬鲜血飞溅半空…… 片刻功夫,两个涅罗刹就分作两个方向,各自从大军中兜了个圈子,不知多少人被碎尸万段 男罗刹鬼杀的兴起,全身上下故意裹满血浆,嘴里不停出嘶哑的欢呼;女魔也一样的兴奋,但眼前这群人实在太脆弱,让她在杀戮中也产生疑惑,张开小嘴,对着远处的同伴出一连串古怪地音节。 罗刹的‘话’,听起来就好像一大堆贝壳互相碰撞,稀里哗啦的脆响,短暂而急促,听的人心乱。 男罗刹大吼着回答了几声,双臂陡然挥舞了起来,不仅没有退开,反而杀得更卖力了 明媚天地转眼变成恶鬼的屠场,梁辛看得眼角直跳,牙齿咬得酸。身边的天嬉笑忽然伸手,死死拉住梁辛的胳膊:“是那些士兵自己送死,其中怕有深意,宗主先请稍安勿躁,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何况,那两个恶鬼,怕、怕是不好对付。” 丑娃娃的目光深处,藏着一抹恐惧,那两个而退的身法,至少凭着他的目力,完全跟不上。天嬉笑自忖,以自己的修为,在两个涅罗刹面前,怕是比着那群凡人士兵也没什么区别。 铁甲中还是没有惨叫响起,沉默中的冲锋,沉默中的屠杀……悍不畏死,但却死的全无意义,每个人的眼中明明都写出了‘不想死’三个字,可冲锋依旧,无人退却 梁辛口中苦涩,天嬉笑的阻拦固然有畏惧掺杂其间,但道理却再明白不过,这些人和自己没有一个大钱的关系,甚至还可以算作是敌人,而且他们是自己送死,他们有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旁人不知道罢了。 可是没有理由,梁辛就是想帮他们……与正邪无关,与对错无关,或许只是心中那一线……与生俱来的善。 性本恶?只去想着那份恶性,自然也就忘记了、看不见另一份与恶共生的天性善良 就在梁辛甩开天嬉笑的时候,另一道强壮的身影已经抢先一步,飞纵而起,于雷霆大吼中直扑罗刹……大活佛,十一。 第一个出手的是憨子。 满脸韦陀怒像,目光却永远平静,大活佛气势煌煌扑入‘屠场’,掌蕴惊雷向着男的涅罗刹当头一击 涅罗刹满眼狂热,正全神享受着他的屠戮盛宴,见大活佛扑至,神情更加亢奋,想也不想抬起粗厚的巨爪,直接应向憨子。 嘭的一声闷响,两只手掌交击一处 双掌相抵,大活佛在上,涅罗刹在下,于交击瞬间里,两个人的身体都微微一晃。旋即涅罗刹站稳脚步,呲着獠牙露出狞笑;而憨子的身体却陡然扩大了一周,裸露地皮肤上,粗粗细细的血脉尽数高高鼓起,仿佛一层黑色的蛛网突然爬满他的全身。 大活佛被巨獠的恶力反冲,只怕坚持不了片刻就会暴体而亡而下一个瞬间,雷霆般的大骂响起,小活佛遁化金光随行而至,双手同时按住憨子的肩胛,将自己的力道尽数送入同伴体内,三蛮之力共抗涅罗刹的一只鬼爪 小活佛是妖,恶鬼屠戮凡人在他眼中,和凡人践踏草皮真没有太多的区别。他本无意此战,可他更不能舍了数百年里相依为命的憨子,骂归骂怕归怕,该打还得打,憨子去送死,他也哇哇大哭着、骂骂咧咧着、满心不甘地……跟着去。 三蛮之力,放在中土世界,又几人能挡?可涅罗刹高擎的单臂只是微微一沉,身形并未再见一丝摇晃涅罗刹笑容愈狰狞,另只手探出抓向憨子头顶。 就在鬼爪子堪堪摸到憨子头顶时,又是一声怒喝传来,第三条人影如电而至,梁辛赶到,旋即天下人间 数丈之内时间凝固,涅罗刹僵立不动。中土世界的天道漏洞,放在此处依旧管用,但与以前稍有不同的是,魔功刚一成形,梁辛的身上就同时显出几道狰狞伤口。 反噬乱流太过凶猛,远以往 魔功一切正常,只不过被困住的那头雄涅罗刹的反挣之力太强怪物挣扎的力量越大,天下人间内的乱流也就越激烈,梁辛才一出手就遭重创。 梁辛咬牙苦撑,心念急转,召唤冲来途中便已放出的阴沉木耳。奎木狼应诏,带动戾蛊黑鳞呼啸而起,冲向天下人间 戾蛊黑鳞的破空声在刚刚想起,便戛然而止,旋转击中的势子也就此消散…… 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而又轻地捏在黑鳞的边缘……饱蕴老蝙蝠四成修为的黑鳞,就像一只被捏住翅膀的蜻蜓,上下颤动反复挣扎,却没有一丝效果 女涅罗刹出手。 女子绝美,将巨大的木耳捏在双指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件凶器,同时另只手向着旁边轻轻一弹,将天嬉笑刺向她的金钱剑轻松击落。 看了两眼,女子便对黑鳞失去了兴趣,十指同时搭上木耳,柔若无骨的双臂轻盈一颤,‘啪’的一声脆响,生长无数年头、又被蟠螭精血炼化的戾蛊黑鳞,好像一直脆弱的细瓷盘子,竟硬生生地被掰她掰碎了 与此同时,梁辛也再也扛不住乱流压力,怪叫了一声,天下人间散碎无形,魔功笼罩下的几个人同时摔倒在地。 男涅罗刹脱困,立刻怒啸一声,鬼爪抓向梁辛,要活撕了他涅罗刹的动作何其迅,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三个敢跳出来对付的‘小东西’,忽然消失了…… 突兀、怪异、莫名其妙,一下子就没了 同时,大小活佛和梁辛三个人,乱七八糟地从‘空气’中掉了出来,远离战团,正摔在谢甲儿身边。 天嬉笑顾不得去捡法宝,忙不迭赶上去扶起掌门。不用问,自然是谢甲儿施展空间挪移的奇术,于生死一线间救下了几个人。 谢甲儿低头看了梁辛一眼:“你欠我那顿打,我自己不太好意思动手,就让罗刹鬼代劳了。” 梁辛死里逃生,脸上还没恢复血色,结结巴巴的应道:“下次你别、别不好意思了……” 谢甲儿冷晒,没搭理梁辛,而是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不过,罗刹鬼打了我师弟,这个仇却是要报的。” 说着,谢甲儿踏上两步,把几个小的全都挡在身后,举目望向了那一对涅罗刹。 替师弟报仇、救那群凡人性命,也不过是些说辞吧,谢甲儿倾尽心机,却‘飞仙’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心里早都烦躁不已,不狠狠打一架,霸王不痛快 两个涅罗刹,天生就是杀戮性子,就算梁辛等人不动手,在杀尽凡人后他们也会主动追杀上去,此刻对方敌意尽显,双鬼哪还有半分犹豫,随手扯碎身边的几个铁甲士兵,彼此招呼一声,纵跃而起,一左一右自半空里划出两道血淋淋的长弧,扑向谢甲儿 第三三八章 玲珑慈悲 第三三八章玲珑慈悲 前面又出bug…… 在329章,天嬉笑的金钱剑被‘仙光’摧毁,结果写到上一章,一激动给忘了,又让天嬉笑朝着罗刹女扔宝剑来着……现在已经修改过了,改成天嬉笑没扔宝剑,他打了个神通过去。 万分感谢捉虫的非枯非荣同学。 不等涅罗刹扑进,谢甲儿就将双手一探,十根手指急促跳动,与击杀‘螃蟹’时如出一辙,两个涅罗刹所在的空间尽为他所控。 空间被锁,二鬼急冲的势子也陡然凝滞,呆立半空谢甲儿的脸上微微显出了些失望,淡淡说了句:“不过如此。”说着,十根手指同时一弹,锁住怪物的小空间四分五裂,浓稠的鲜血泼溅而出。 因为空间的错乱,两个涅罗刹的惨叫听起来无比遥远,断骨碎肉被扬撒得到处都是,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即便以前见识过师兄的手段,梁辛也没想到,这一战放在谢甲儿手中竟然如此简单,打从心眼里泛起来的,有震骇有畏惧也有敬佩。 小活佛也看傻了眼,眨巴着眼睛嘀咕道:“这、这也太魔障了……” 他的感慨尚未完结,不料从两个涅罗刹丧生的半空里,遽然响起了两声婴儿般地啼哭,两头怪物又突兀出现,身形毫不停留,再度向着谢甲儿扑来 那些碎尸、断骨还散落在地,可两个怪物竟然又出现了,而且单以扑跃的力量来看,实力比着先前毫不逊色尤其稀奇的是……‘新来’的两个,虽然也是怪物,但却不是涅罗刹了。 仍是一男一女,但长相都丑陋无比,面目狰狞让人憎恶,头上长瘤肋生肉翼,背上还高高鼓起个驼峰似的东西,四肢却尤其粗壮。 小活佛眸子一缩,惊愕道:“这两个是夜叉……罗刹怎么变成夜叉了?” 谢甲儿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也不想明白,不管什么东西,大不了再杀一次便是。强敌又至,便只换来他‘哈’的一声大笑,神通再起 比起‘前任’,夜叉的实力相若,但要更警觉得多,飞扑的度极快,且轨迹变化多端,不让谢甲儿轻易逮到。双方相持片刻,一头夜叉终于在迂回中冲到近前,鬼爪猛起抓向谢甲儿的胸膛。 鬼抓下,霸王的身形陡然消失。乾坤挪移不止能杀敌,更能让主人任意穿梭于空间。那只夜叉鬼爪落空的同时,谢甲儿已经从他背后跨出,魔功一引,夜叉所在的空间轰然爆碎。和上次一样,怪物惨叫声中,血浆飞散,碎尸洒落。 另一头夜叉怒啸连连,飞扑而至。谢甲儿正要伸手相迎,不料他身前的空气猛地一颤,一抹雪亮的刀光闪过,自第一头夜叉丧生之处,竟又跳出来一个浑身裹满乌黑煞气的冷面男子,引刀刺向谢甲儿 谢甲儿大吼一声,借着乾坤挪移,险而又险地躲开了突兀出现的敌人…… 一个中土奇葩,与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滚滚相斗,打成一团,论起‘真实本领’,自然是谢甲儿更胜一筹,可那两个怪物竟然是‘杀不死的’。 不是杀不死,每次怪物被魔功击中,都会碎尸万段,死得不能再死,可旧的那个死了,又会从身死之地再跳出来一个新的,而且每次‘跳’出来的这个新的怪物,都与前次形态不同: 罗刹死了,来了个夜叉;夜叉死了,又来了个煞鬼;煞鬼死了,又有修罗现身…… 相斗了一炷香的功夫,谢甲儿最少杀掉了十几头怪物,地上到处都是恶臭的血浆,可不管他怎么杀,怪物永远是两个 梁辛、大小活佛都伤的不轻,先前与涅罗刹那一战,梁辛被乱流反噬,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骨头断了好几根,一时间都没法再站起来;大小活佛则被恶力反冲,经络受创,面色苍白。 不过几个人谁都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早被眼前这场诡异之战惊呆了,怪物的实力固然可怕,可他们的‘能力’,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小活佛终于看出了端倪,身子晃了晃:“轮回,这是轮回…两个涅罗刹也、也是领悟了天道的他们手中握着‘轮回’天道,这一世死了,下一世就会出来” “操”一向不怎么说脏话的梁辛,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也太扯了吧” 小活佛失魂落魄,摇头苦笑:“不扯,不扯,人也好、鬼也罢,飞升这种事,都是一样的……” 别说真正的修士飞仙,就是中土世界中的神仙相,在渡劫之后,都会掌握一重天道。罗刹也是如此,它们渡劫飞升,不是光靠着实力强大,也要有所领悟。这对涅罗刹领悟的天道,便是小活佛所说的‘轮回’。 不过这对涅罗刹,无论是身体力量还是手中的天道,至少看上去都要比着梁辛打过的神仙相厉害得多。 特别这道‘轮回’,几乎给了涅罗刹不死之魂绝非梁辛对付过的神仙相可比。 其实在这其中,有个关键之处,就是‘天劫’。 悟道和飞仙并不是一回事。悟道之人,还要经历天劫才能够破界飞仙,在猴儿谷的假大眼成形之前,中土世界上不知多少悟道之人被天劫轰得神形俱灭。只有最最优秀、强大的悟道修士,才有机会飞仙域外。 后来骸骨老兄改变天地,修士天劫也随之被篡改,原本一炷香到半个时辰爆完毕的雷劫被拖延到六个时辰之久,‘渡劫’变得简单了许多。考试的难度降低了,通过的人也就多了,但合格者的整体‘质量’自然也随之下滑。 这也造成了神仙相实力参差不齐,其中也有佼佼者,以‘百无一用’的修为,遇到真劫也未必过不了。只可惜他们永远也没机会去试一试了……无仙也好、一椭也好,这两大领,前者为领悟活着而荒废修为、后者则因重伤而战力骤降,这才被梁辛击败。 两个罗刹鬼不是从中土世界飞升的,他们的天劫,比起神仙相的天劫不知严格了多少,能活着渡劫,实力自然要比普通神仙相更强。 涅罗刹的实力,便是骸骨老兄未篡改中土时,成功渡劫的剑仙实力 所以,涅罗刹不一定比神仙相更厉害,但他们肯定会比绝大多数神仙相更强。如果扭转时空,让这对涅罗刹对上四大领全盛时的任意两人,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两个怪物的实力固然惊人,可梁辛更关心的是如何才能破掉他们的‘轮回’。小活佛苦着脸摇头,他能猜透对方的天道真意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知道如何破道。 谢甲儿倒是无所谓,于剧斗中哈哈一笑:“把两个鬼子的今生来世都杀干净,自然破道” 旁人早已记不得两个涅罗刹已经‘几世轮回’了,而谢甲儿的身上,也几次被怪物的狂攻扫中,粗壮的身体上添了不少鲜血淋漓的大口子。谢甲儿越恍若未觉,神情越来越兴奋,声声大吼也越来越响亮 至少到现在为止,师兄还未落下风,梁辛还不算太担心,除了天嬉笑之外他们几个都伤的不轻,想动也动不了,帮不上忙。何况就算能动,冲上去或许不难,可那纯粹是添乱,只能让谢甲儿分心。 天嬉笑抽了个空子,把破碎的戾蛊黑鳞捡了回来,梁辛暂时也顾不上心疼,所幸黑鳞虽然碎裂,但奎木狼无恙,随着梁辛的心意,回到了主人体内。 恶战正酣,梁辛等人紧张观战。可谁都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异变突起……那支铁甲,竟又杀了上来 士兵们不管不顾,有的挥舞利刃,有的干脆赤手空拳,潮水般扑涌而至……尽数扑向三个绝世强者的战团。 谢甲儿和两个涅罗刹,都在如电移动,眨眼前在天上,眨眼之后又跑回地上,就连梁辛也未必能随时跟住。可铁甲人数众多,一旦涌过来就是‘漫山遍野’的一大片,只要三个强者落到地面上,就会进入大军笼罩的范围。 谢甲儿既然答应了梁辛,就不会再去对付这些‘哑巴’凡人,但战局险恶,时时刻刻都是生死一线,他在不停的挪移空间时,也不会去刻意避开大军,于他而言,凡人上来或者不上来根本无所谓,他该怎么打就还怎么打。 而两个涅罗刹,虽然‘轮回’个不停,但凶根本性不会改变,能多溅血多杀人,他们求之不得……甚至都不用主动动手,单单扑跃时荡起的罡风、对撞时掀起的巨力,就足以绞杀附近的凡人。 战团‘闪烁’,时时变换位置,可只要一落地,便会溅起一蓬血雨 大军,送死虽然跟不上三个怪物的移动,但每个人都在努力、奋力捕捉着‘战团’,好像生怕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 梁辛看得眼睛胀,全然想不通,更无力去阻拦。 铁甲大军对两个涅罗刹明显要更憎恨得多,飞蛾扑火般的围堵都是冲着两个怪物去的。 也许是梁辛等人先前与涅罗刹为敌,赢下了大军的好感,铁甲第这第三次冲锋,并无一人去针对他们。 整座战场中都弥漫起浓浓的腥味,刺得梁辛心胸翻腾。 沉默、送死、一次又一次,毫无道理…… 天黑了。 这次是真正的天黑,远处太阳落山,月亮却未曾升起,夜空中的星光惨淡。可杀戮未完,血肉仍在泼溅。梁辛救不了这些本来都不需要去救的人,几个时辰的惨战,几乎让他麻木了。 两个涅罗刹仍在凶悍扑击,一次次被杀,一次次轮回,天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个‘来生’,谢甲儿的神情未变,但身上的伤口却添了许多,这一仗的胜负,已经不在攻守之间了,而是……磨。 双方都在磨,谢甲儿想活下去,就要在力气耗尽之前,磨尽二鬼所有的来生;两个涅罗刹也是如此,他们要用自己的一个个‘来生’,磨光谢甲儿的修为 铁甲已经伤亡了七成,剩下的残兵,犹自踩着同伴的尸骨、血沼不停的扑击,不停的滑到,不停的被杀。 梁辛开始后悔了。 小活佛平时浑浑噩噩,但这次却看懂了他的心思,挪动着屁股,费力坐到他身旁:“你还是不了解涅罗刹的性子,咱们不惹他,他也不会和我们相安无事。这种东西,只要是活着就一定会杀人,现在大家同处一片天地,就算今天撤走,迟早也会再相见,到时候还会有一场生死恶斗。” 听了小活佛的话,梁辛心中稍安,轻轻叹道:“还是盼着师兄……”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之中忽然闪出了一道青色光芒,当即顾不得再说话,急忙举目望去。 夜空之下,一个玄衣老汉,正催动法术急掠而至,在他手中正拿着一件青色事物,青光也由此而起。 旋即,轰的一声巨响,老汉砸夯似的跳到地面上。他落地引出的动静,比着一块大陨石也毫不逊色 老汉的长相普通,和那些俊美铁甲完全没法比,倒更像个中土上的老掌柜,微微有些福,大约六十几岁的年纪,头花白,睡眼惺忪,在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只青铜面具。 面具的大小和琼环的玲珑修罗差不多,质地似乎也相近,不过它被老汉倒拿着,梁辛只能看到内侧,看不出是个什么样的脸谱。 老汉一现身,残存的士兵的脸上立刻显出狂喜,终于停止了送死似的冲锋,向着四下里迅退散而去…… 老汉对满地的尸体与血泊并没太多表示,望向两个涅罗刹的眼神也没太多稀奇,但是对谢甲儿、梁辛等人却满是意外,口中情不自禁‘咦’了一声。 即便身处恶战,谢甲儿的反应仍比着梁辛等人更快,立刻追问道:“老汉,你会出声,你会说话?” 老头的神情更加惊愕了,显然听懂了谢甲儿的话。 看上去,他的惊愕,不是因为谢甲儿说了什么,而是因为……他能听得懂 片刻之后,老汉总算回过神来,嘿嘿地笑了几声,想说点什么,可张开嘴巴半晌,眉头皱得老高,喉咙里也只响出了几个古怪音节,似乎沉默太久,他会说话却忘了该如何去说。 憋了半晌,老头子最终还是摇摇头,暂时不去说什么,而是对着谢甲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开。 谢甲儿好容易遇到了一个能听、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说的大活人,心情变得大好,开口笑道:“两个涅罗刹不好对付,你成不?” 老汉仍是笑着,拍了拍手中的青铜面具,跟着把手一翻,掉转面具将其扣在了脸上。旋即,天地变色 一道淡金色的光环,从老汉脚下现出,转眼扩大,向着四下里席卷去,眨眼间的功夫,梁辛的视线所及之处,尽数氤氲起淡漠、柔和、恬静的安详佛光; 地面上的血污与残尸消失不见,朵朵青莲盛开,清香弥漫天地,先前的满心焦躁被洗涤一清,换而舒适喜乐; 不知何处,隐隐传来灵雀欢唱,钟磬轻鸣中,还透出阵阵梵音…… 此刻梁辛也终于看清楚了面具的样子,无论外形还是那份古拙气质,都和琼环的面具如出一辙,只不过,老汉面具刻画的,是一个罗汉。 不光样子像了个十足十,甚至连威力也大同小异,琼环的修罗面具能够化身外四方为血炼苦狱,老头的罗汉脸谱将此间变作了灵山禅境 琼环是化身修罗,而老汉则是变作金身罗汉,盘结伏魔印,向着两个涅罗刹纵身攻去。 梁辛身处面具凝化的‘禅境’之内,能够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佛光虽然让人心旷神怡,但也实实在在限制了自己的力量,如果在这里和老汉相斗,无疑要吃大亏。 佛光、青莲、梵唱,对两个涅罗刹的影响尤其巨大,两个鬼物就仿佛陷在泥沼里的麻雀,拼命挣扎但步履维艰,在‘金身罗汉’的猛攻下,几乎只有挨打的份。 谢甲儿见老汉大占上风,也就不再动手,撤回到梁辛等人身边,微笑观战。 梁辛还有些担心,也不管老汉能不能听懂,放开声音提醒道:“两个恶鬼悟出了‘轮回’,打死了今生,来世还会再来。” ‘罗汉’转头,对这里梁辛微微一笑,神情安稳,显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小活佛从庙里长大,对佛家法力烂熟于胸,眉飞色舞地笑道:“用不着担心,我佛慈悲,不杀人……但能耗尽、或者封住罗刹的力量,他们不死,怎么轮回?却又没有力量,烂泥一滩” 神通事、法术事本来就有相生相克之说,老汉的佛家力量,天生就是罗刹的克星,两个恶鬼遇到了他,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就连‘轮回’都没了用处。 谢甲儿杀不掉的恶鬼,被‘罗汉’降服,也并不是说霸王敌不过老汉,不过在对付涅罗刹这件事情上,老汉更胜一筹罢了 谢甲儿突然嘿了一声,满脸懊恼:“犯傻了犯傻了,不该直接去杀,就把他们的四肢绞碎,估计早赢了……”听上去有道理,但实际也不太好说,没了四肢也未必就会‘耽误’涅罗刹的凶狠扑击…… 古怪的老汉赶来,战局斗转直下,眼看着两个涅罗刹渐渐乏力,败局已定,梁辛疑虑尽消,不再关注罗刹罗汉,开始研究老汉的面具,仔细端详了一阵,转头望向天嬉笑:“老爷子的这件法宝,和琼环的那件几乎一样,不过幻化的境域、主人不同。” 天嬉笑认真点头,笃定道:“两件面具,出处肯定是一个地方。” 梁辛暂时没去想那些更复杂的谜题,高兴之余把心思都用在胡思乱想上,他把声音压得极低:“那老汉的这个面具应该叫啥?琼环那件是玲珑修罗,那他这件叫玲珑罗汉?玲珑金刚?还是…玲珑我佛?” 声音虽低,可在禅境,没有一丝动静能够逃过老汉耳目,‘罗汉’在听到梁辛提及‘玲珑修罗’之后,身体明显一颤。 面具扣在脸上的时候,就不再是冷冰冰的金属,而是于主人融为一体,表情生动。此刻‘罗汉’的神情古怪之极,又意外、又兴奋、又迷惑,而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老汉手中不停,猛攻涅罗刹,同时再度转头望向梁辛,费力半晌,终于干涩开口:“玲…玲珑慈、慈悲” 玲珑慈悲 !!!!!!!!!!!!!1! !最!!小!!!!!!6! !新!!!!说!!!!k! !!!最!!!!网!!.! !!!快!!!!!!!!て! !!!!!!!!!!!!!n! 第三三九章 完美世界 第三三九章完美世界 ‘罗汉’的声音晦涩,结结巴巴的几个字里,重音压得也完全不对,听上去不像汉话,倒更像跨两附了黑胖子巫士的体,然后又故意模仿长春天的口音似的。 不过梁辛也还是听懂了,老汉的青铜面具,果然与琼环那件渊源深厚,也冠以‘玲珑’之名。 梁辛正想继续追问,可还不等他再度开口,那两个涅罗刹就趁着‘罗汉’分心之际,拼出全身里力气陡然挣脱束缚,纵身掠到高空 ‘罗汉’吃了一惊,作势欲追,可身形却微微一晃,飞起得慢了刹那。 眼看两个涅罗刹就要逃遁不见,身在‘禅境’谢甲儿,竟似全不受境域影响,抬手对着怪物遥指急弹,这次不是用空间撕裂,而是最直接的乾坤挪移。 眨眼间涅罗刹又被谢甲儿抓了回来,重新扔到罗汉的脚下…… 罗汉顾不得道谢,收敛心思,全神贯注去降服怪物。 梁辛也不敢再多嘴了,就凭‘罗汉’刚才那‘被耽搁的一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老汉也不像看上去的那么从容…… 纵然面具神奇,能营造‘禅境’克制罗刹,这一仗也打了几个时辰,直到破晓之际,那两个怪物才彻底失去了力量,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稍动。 ‘罗汉’又施法术,在每个涅罗刹身上都封了十几枚符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至此,两个涅罗刹总算被降服了,再无力作恶。 ‘罗汉’满脸疲惫,除下面具后老汉更是脸色苍白,几乎都有些立足不稳,踉跄着坐倒在地。 铁甲大军中剩下的兵将并未散去,而是躲到了一旁观战,眼见大功告成,人人神情欢喜,先前那个主官小将也幸存下来,快步走到老汉跟前,双手飞快不停地比划着,偶尔还会向着梁辛等人一指,应该是在向老汉禀报先前生的事情。 这一番比划,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到最后老汉点了点头,又对着小将做了几个手势。 小将转身,来到梁辛等人面前,除掉帽盔,对着几个人躬身施礼,意在道谢。 他一动,所有幸存兵将,都勉力站起、脱帽,纷纷施礼。 众铁甲除掉了头盔后,梁辛这才恍然觉,他们没有耳朵。所有人都一样,中土凡人长耳朵的位置,在他们脸上只是平实的肌肤……他们果然都是聋子,或者说,他们干脆就是五感缺一,天生没有听觉。 不生双耳,自然也不会、不需要声,喉咙里也没有声带 此间的人物,个个相貌俊美,少了耳朵倒无伤大雅,但在留意之后,再看上去说不出的古怪。 谢甲儿不耐烦地挥手:“退开吧,用不着谢”说完才想起对方听不见,自嘲似的笑了下,大步走向了老汉。 梁辛也由天嬉笑扶着,跟在了师兄身后,没想到刚到身前,那个老汉就费力的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我…睡、睡了…你…他……回头…说……”话没说完,鼾声便起,老汉居然在顷刻间就睡着了。 下一刻,被他握在手中的‘玲珑慈悲’又透出丝丝缕缕的佛光,将老汉层层包裹,不长的功夫在梁辛等人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淡金色的‘茧子’,跟着空气微微一颤,一切都恢复正常,但老汉、面具已经不见了。[.超多好看小说] 待老汉消失之后,小将先对着梁辛等人点点头,比划了个‘稍等片刻’的手势,之后他忽然跳起来,快步冲到两个‘涅罗刹’身边,举起手中的铸铁偷窥,疯猛打。 不止小将,铁甲中只要还能动的人,全都围拢而至,或挥舞刀鞘或高举石头,倾出所有的力量,去无声的哭,去用力的打 涅罗刹已经被封住,既无法‘轮回’更无力反抗,但他们的身体也不是凡人力道能够伤害的,所有幸存者都可以尽情泄愤,却不用担心打死他们又惹出‘来世’。 疯狂的围攻,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小将才止住了众兵,命人将涅罗刹带走关押。 这期间谢甲儿一言不,静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与涅罗刹的恶斗,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伤得也不算严重,但消耗却不小,就连霸王也有些疲惫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守在谢甲儿身边,各自修养。旁人的表情大都平静,唯独梁辛始终皱着眉头。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老汉就消失不见,虽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问小将,但所有铁甲都是最彻底的聋哑之人……这让他们怎么问? 谢甲儿听到骚乱平息,又复睁开眼睛,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梁老三的愁眉苦脸,很快谢甲儿就明白他在愁什么,当即哈哈一笑,说道:“他们学不会说话,我们还学不会比划手势么?也就是耗些时间罢了” 谢甲儿等了一辈子,吃了无数苦头,才到了这个地方,结果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为了找出真相,他哪会害怕再去学一门‘手语’? 说着,霸王大步向着小将走去…… 两天之后,梁辛已经恢复如初。他被乱流反噬,当时伤得虽重,但都是些皮骨伤害,并未触及根本,凭他的底子和天嬉笑的灵药养护,身体回复的极快。 大小活佛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总还要再静养一阵。 师兄卸甲儿则集中精力,正努力和小将等铁甲将士学习各种手势。谢甲儿天资自是不用多说,可要从头学习一门手语也不是简单的事情,特别是这里并非中土,人们生活的习惯、继承的传统甚至观察事物的角度都截然不同,学习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真相’,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仙家境界里,一心送死的凡人铁甲、天道在手的飞升罗刹、打完就睡的古怪老汉,外加一只同以玲珑冠名的青铜面具……所有的事情,都来得莫名其妙,甚至毫无道理。想要彻底了解这些秘密,非得把‘手势’打得炉火纯青不可。 这么麻烦的事情,梁辛是不敢靠前了。 幸好小将看出他百无聊赖,同时也在先前的恶战中明白了梁辛的心性。当下连比划带画画,总算对梁辛说明,如果没事可做,小将可以安排两个手下,引着他去四处逛逛。 梁辛大喜,喊上天嬉笑,就请小将的手下带路,高高兴兴地游览‘仙界’去了…… 头上青天脚下厚土,日升月落晴雨交替……乍看上去,‘仙界’和中土似乎也没太多,但只要在游览中略略加一些仔细,就会现此间与中土,其实处处不同: ‘仙界’的天空,比起中土世界要更加清澈,由此也显得更高远些。 白天时这里的太阳,要更加红润。如果中土的日头像一团火焰、一个火球的话;那‘仙界’的太阳,则更像一块刚刚被融化的一碗铜汁; 天黑之后再仰望夜空,区别也就更大了,仙界居然有一大、一小两个月亮,不是同时升起,而是大月将落、小月才升,夜顶的星图,干脆和中土全然不同,梁辛不知找了多少次,结果连紫薇和北斗都没找到…… ‘仙界’之内,既有广漠平原也有山川湖泊,但这里处处都是青绿盎然,生机旺盛同时‘友善’,根本找不到像‘西蛮’、‘南疆’那样的穷山恶水,更没有沙漠、荒丘那样的贫瘠土地。 以中土玄学的认知,天下地势之所以各有不同,有的地方是秀水春山、而有的地方却是荒岭凶山,是因为灵元分布不均,丰饶灵秀之地必定灵元浓郁,反之亦然。 按照这个说法来看,‘仙界’简直就是个大同天地,这个世界里不仅灵元浓厚,而且还分配得异常平均,没有一处荒瘠。天嬉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有一次梁辛突奇想,想要去看看‘仙界’的大海,对着两个向导比划了一番,可对方始终神色迷惘。到了最后,梁辛才终于弄明白,此间根本就没有大海。 ‘仙界’无海,梁辛最多也就觉得有些稀奇,心里也不太当回事,但是天嬉笑却着实吃了一惊。 梁辛见他面色有异,便追问缘由,天嬉笑却没急着回答,在随后一段时间里,丑娃娃时时刻刻都捧着随身携带的罗盘,偶尔还会施法追逐风向、水流,看样子他是要给‘仙界’掌一掌风水…… 丑娃娃神神叨叨地忙活好一阵子,总算有了个大概的结果,对梁辛道:“这个地方四象不全,五行有缺” 梁辛愣了下,他不懂青乌堪舆的门道,不过也能明白‘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继而才有八卦、万物’,如果‘四象不全’,世界根本就不能成形,可是这里地上有人天上有鸟,虽然形态不同,但物种丰富,比着中土只多不少。 天嬉笑师承渊源,对风水有大造诣,可对上什么都不懂的梁掌门,丑娃娃那一肚子深奥道理全都用不上,着实措辞了一阵,才再度开口:“这个地方的水行至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梁辛也耐下心,不去反驳什么,而至就着天嬉笑的话提出自己的疑问:“水行至弱,就是这里的水少?” 天嬉笑勉强点了点头:“差、差不多吧,这个事不容易解释,宗主的说法也不能算错。” “差不多就成,”梁辛笑呵呵地继续问道:“这阵子里,下雨遇到过几次,大江大湖也见过好几处,水也不比中土少吧……” “但是这里没有海,只靠那几个湖泊,差得远了。” 在‘水行与水’的关系这件事上天嬉笑点到即止,又换过了话题:“四象分作太阳少阳、太阴少阴,其中太阳火、少阳木、太**、少阴金。至于土既不属阴也不属阳,是阴阳之间的平衡气。这是四象与五行之间的关系。” “咱们最近这段游览,辗转了几千里,每到一处我都仔细测过,由此才敢断定这个世界五行缺水。这点绝不会错的,可它还能成形、成就万物,则是因为……此间厚土旺盛。” 按照丑娃娃的说法,‘土’为天地阴阳的平衡,虽然‘仙界’水行稀薄,但因为‘土’这个平衡之力足够强大,所以还是勉强托住了‘仙界’。 “这就好像是个方形的泥盆,在盆的四个角上,分别压上‘金木水火’四个秤砣,一般而言,四个秤砣中,如果有一个远远轻于其他秤砣,泥盆多半会倾倒、倾斜。但是如果这个泥盆自身足够沉重,那它也能保持平稳。” 天嬉笑举例子的时候,居然在咬牙切齿。这让梁辛大为奇怪,点头道:“意思我大概明白,可你咬牙做啥?” 天嬉笑如实回答:“因为我说的不对。” 梁辛立刻就懵了,又想了想,气乐了:“你啥意思?” “我刚举的例子、讲的道理,都漏洞百出。要是行家听见,非用口水啐我不可,但要不这么说,就没法给宗主讲明白……那些真正的道理,晦涩拗口而且罗嗦无比……”天嬉笑也挺愁来着:“总之,四象五行与世界乾坤之间的诸多牵扯,您不用太理会,您只要明白‘这个世界五行缺水、而土行奇厚’,也就足矣了。” 梁辛咳了一声,明白天嬉笑的意思――丑娃娃现了这里的异常,并告知自己,但丑娃娃是下属,对宗长程秉事情,并不是光说明‘结论’就可以的,还要讲明白其中的因果关联。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如果想要讲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得先请宗长去修上三十年的风水五行之学。 所以天嬉笑给出的‘缺水却旺土’的结论是正确的,但解释这个结论时用的道理、举的例子却似是而非,千万不能去深究。 梁辛也不会去深究,别说只是‘四象不全’,就是‘四象全没有’他也无所谓的。 天嬉笑松了口气,在说‘明白’了‘仙界’五行缺水之后,他还有几样与之相关的事情要讲:“五行与五官,也是呼应对称的,其中耳朵对应的便是水行。” 梁辛皱了下眉:“这个世界缺水行,所以这里的人都不生耳朵……这也太玄了吧?” 天嬉笑笑道:“不是玄不玄的事,只是有了这个关联,所以也就有了这种可能,造化这个题目太大,属下只是胡乱一猜,宗主不妨姑且一听。” 见梁辛点头,天嬉笑又继续道:“此间的异常,对凡人凡物繁衍生长并没什么影响,但因为五行缺一,所以天地灵元也浑浊不堪,这里的山川明秀,和灵元没有一点关系,而是托了瑞土之福。这倒无所谓,真正的关键是……灵元浑浊,修士是无法修炼的” “也不是绝对无法修炼,而是会变得异常困难,而且成就也有限的很,属下敢断言,把中土上所有的修天典籍都拿过来,再把中土所有天资绝顶之辈尽数集结于此,穷尽万年光阴,也绝培养不出一个四步之上的修士”说到这里,天嬉笑的语气郑重起来:“连四步修士都无法培养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是仙界” 梁辛叹了口气,谁都不是傻子,进入此间后的经历,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的游览、见闻,他哪还能不明白,这里也不过是另外一个凡间界,这次师兄算是闹了个大乌龙,彻彻底底地失算了。天嬉笑的现,也不过是让‘此间非仙界’的说法更凿实些罢了。 在见识风土的同时,自然也少不了领略人情,‘仙界’人口众多,从他们走过的地方来看,应该不逊于中土。 ‘仙界’人物,无论男女老幼,都是俊美之人,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不生双耳,看上去多少有些古怪。 也许是‘土行至厚’的原因,这里的人虽然无法修炼,但都会一门‘捏土为畜’的本领,当初和梁辛打仗的那些‘天兵天将’,胯下骏马就由此而来。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当地人对‘长耳朵的丑八怪’极为抵触,但是铁甲士兵却更受爱戴,有两个向导代为纾解,当地人对梁辛和天嬉笑立刻就放下成见,友善相待。 ‘仙界’风俗,也多有特异之处,其中比较有趣的是,无论是村落或者集镇,家家户户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每一个孩子,都由全村的大人共同抚养,这样看似原始,但每个娃娃都是自己的儿女;每个大人都是自己的父母;每个同龄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同一个村镇之内,一般不通婚,年轻人长大后会离开家乡,有的嫁到了外地,有的领回了新娘……由此,整座人间,是为一家。 共养后嗣这个‘原始’习俗赖以传承、并且千万年不曾改变的,有两个原因: 第一,‘仙界’受厚土之福,物产极为丰饶,这里就没有穷富之分,因为财富没有任何意义,我在自己家存了一千斤苹果,可出门一看,外面还有一万斤桃子挂在树上,根本没人去摘……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土著与生俱来的纯善,这一点无法言喻,只能在融入其间之后才能体会。单纯、满足、快乐、善良……所有这些美好词汇,融合到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份真正的安宁。足以消弭所有戾气,让人无论在睡、在醒、在忙碌、在闲暇时都会面带笑容的……安宁。 此间无声,却绝不寂寞。 对修士而言,这里四象不全、五行缺一,以至灵元浑浊无法修炼,简直比着最最贫瘠的荒山还要更恶劣一万倍;但是对无心望道的普通人而言,这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完美世界? 第三四零章 中土汉话 第三四零章中土汉话 ‘仙界’内人口众多,却没有国家、或部族的概念,也没什么制度或者律法可言。人们聚集一处结伴而居,仅此而已。 无律、无制、无国家种族之分……这些看来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都因这个物产丰饶和人们本心的纯善得以保障、延续,不知持续了多少年。 没有国家,没有争斗,自然也就没有军队,放眼整个世界,就只有梁辛等人刚进来时遇到的那支视死如归的大军。 现在想来,那支无声铁甲,唯一的作用,似乎也仅仅是送死…… 算算时间,梁辛出来游览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四处闲逛,完全是随意游走,仙界之内根本没有禁地,别说神仙,就连猛兽几乎都没见过一头 这段时间里,梁辛始终没得到师兄的召唤。 虚空处有五金奴才,此间有与玲珑修罗如出一辙的玲珑慈悲,稍一思索就能明白,骸骨老兄当年多半也和梁辛一样,进入了这个世界。而后来自然也能现这里不是仙界,所有又回到了中土……关键就在于此,骸骨老兄来过,又走了。 他是怎么走的?有没有留下一条返回中土的‘道路’?梁辛最关心的就是这条‘通路’了,亲人朋友都在中土,天门紧逼、浩劫将至,还有个贾添虎视眈眈、傀儡邪术一触即,这么灾厄压在自家的房檐上,梁辛不放心。 虽然他在中土也未必能帮上忙,但是一定要回去的…… 不过,学习手语不是件简单的事,想来师兄到现在还没能把事情弄清楚,梁辛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只有盼着谢甲儿能尽快破解真相。 这天梁辛等人落足一个不知名的小小村落,正在当地人的轻轻微笑中大嚼特产美食,忽然天空暗了下来,仿佛黄昏突兀降临,夕阳斜照之中,一切被染上了一层昏昏暗红。 只不过此刻的‘红’,要比夕阳更强烈得多,笼罩住世界的红色光芒,妖冶、诡异却生机勃勃,以至梁辛在恍惚中,想起陷身修罗血狱时的情形。 梁辛与天嬉笑招呼着,一跃而起同时仰头向天张望。 整座天空,仿若火海 一重又一重的红烧云,于毫无征兆中出现,从苍穹一端直铺视线尽头…… 梁辛吃了一惊,眼前的情形,与涅罗刹现身前何其相似,只不过是把当初的墨云换了个颜色。 乌云满天之后,掉下来两个罗刹鬼;那红云散去时呢?杀出来几个火云邪神?梁辛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催动奎木狼入主黑鳞,天嬉笑则忙不迭摇铃做法,传讯大小活佛和大魔君。 两大日馋高手正忙活着,正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妇人,向他们摇了摇头,跟着又慢慢地比划了个‘没事,不用担心’的手势。 其他村民也现了客人的紧张,纷纷报以微笑。 梁辛这才现,整整一座村子,就只有自己和‘副帮主’大人急得咬牙瞪眼,其他人虽也都在仰头望天,但大家的神情都平静得很,既没有恐惧也不见惊惶。 不过,再仔细些看看,梁辛很快就现,在每个人的目光深处,都蕴着一丝古怪神情。[.超多好看小说] 不是愤怒、不是害怕,而是……无奈。 沉沉的红色鳞云,从现身一刻起就压碎了‘仙界’的安详,把这座世界的宁静又染成了压抑颜色 梁辛明知有异,但苦于无法沟通,也只得作罢,护身的阴沉木耳也不曾收回,与众人一起仰望红云。 片刻之后,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忽然震颤起来,并未像‘罗刹劫’时的乌云那样转成巨大气漩,而是一片片彼此拥挤着、撕扯着,就好像一群食人恶鱼在互相攻击、彼此吞噬。但红云的实在太多太密,即便它们流转起来彼此倾轧,空中仍是一片火红,不留一丝缝隙…… 不知互相‘排挤’、‘涌动’多久,一小片红云再也坚持不住了,悄无声息地散碎无形,由此,厚厚‘红幕’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破绽。自下向上仰望,就好像一张窗纸被捅出了个小洞。 而一注阳光,也从这只‘小洞’中倾泻而下,射入这个世界 远远望去,无尽妖红的世界中,阳光透出的那一道金色光柱尤为显眼,有如实质。 说也奇怪,当这‘一柱阳光’透入,天上那无尽躁动红云也随之安静下来,就此蛰伏不动,却并不消散。 梁辛正看得奇怪时,这几个月间始终伴着他们的那两个铁甲向导,并肩走上来,比划着手势示意,想请梁辛两人施法,载着他们去阳光泄落的地方。 天嬉笑生怕贸然过去会有危险,正有些踌躇,他手中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大小活佛的回讯已至。略作倾听之后,丑娃娃脸上一喜,对梁辛道:“大魔君和两位活佛,已经向着阳光落地之处赶去了,约咱们在哪里汇合”说着,催动起法术,载上几个同伴疾飞而去…… ‘阳光之柱’的落地之处,是在一处山岭间,距离梁辛等人的所在村落只有数百里之遥,天嬉笑全力而遁,没过多少工夫便顺利抵达。山上的人不算少,谢甲儿和大小活佛自不必说,铁甲的主官小将和十几个部下将领也在,显然都是谢甲儿带过来的。 不过几个月的分别,谢甲儿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威风凛凛的霸王气度,倒是大小活佛,修养了这一段,伤势已经痊愈,精神得很,见梁辛过来,一个憨笑不语,一个大呼小叫,都迎了上来。 谢甲儿没急着说什么,回过头和小将打了一番手势,之后又催动法术,把所有人都带上,一起返回大军的驻地。 在于涅罗刹的送死之战中,这支铁甲只剩下三成不足,这几个月的功夫里,又从民间征召了大批青壮入伍,补足了十万之数。众人回来后,小将没有片刻的耽搁,一连串命令颁布下去,大军即刻收拾行囊,准备开拔。 小将在颁下军令时,也不避讳众人,巨大的版图摊开,大军的目的地,正是刚刚梁辛去过的那一注金光的倾泻之地。 ‘天兵天将’们开始无声忙碌,梁辛顾不得去管他们,追着谢甲儿问道:“师兄,问出啥了没有?” “问出来的东西有限。”谢甲儿应道。 谢甲儿学习手语,其中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两个世界的文化、习俗迥然相异,由此对事物的认知和许多最基本的概念都不一样,即便谢甲儿天资绝伦,学到现在也只能保证最基本的沟通,稍微复杂些的事情都难以说明白。另外,这个小将也不是,许多远古时的事情他也不甚了解,再加上沟通困难,能说清的自然少而又少。 也不等梁辛再问,谢甲儿就把自己已经弄清的事情讲了出来:“这里的土著,衣食无忧,又生性纯善,平时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错,算起来也是一方桃源净土了,可惟独有一样麻烦……此间会有罗刹鬼越界,而且过来的还都是领悟了天道、成功渡劫飞升的涅罗刹。” 梁辛嘬了下牙花子。涅罗刹是什么样的怪物?只要活着就不忘杀戮,别看只有一两头,可若是没人去降服,它们真能屠戮世界。 ‘仙界’一切都好,就有‘涅罗刹’越界这一个麻烦,但是就这一个麻烦,便足以让万灵涂炭,血染苍穹了。 “每次越界而来的涅罗刹,数量都不会太多,至多也就是两头。另外越界也没什么规律,有时候几百年也未必能进来一只,有时候一年里会来好几波。至于那个玲珑慈悲的老头子……在这里,他被所有人都当做神仙。” 小将对老头子所知甚少,但在提及他时,小将满目尊崇。 从远古时,老汉存于此间,平时都隐在面具中沉睡,但只要有涅罗刹越界,老汉必会苏醒、现身,以‘玲珑慈悲’之力对付恶鬼,或降服或击杀,无往不利。‘仙界’之所以是一个太平世界,全赖此人。 梁辛略有感慨,叹气道:“别说是位老汉,就算他是个阴魂丧物,不滋扰人间又击杀巨獠,也会被大伙当做神仙去供奉吧。” 谢甲儿笑了下,对‘万家生佛’、‘匡护人间’的大情怀,他从来都不怎么感兴趣。 随即梁辛又想到一件事情,追问道:“涅罗刹自有老汉去对付,那些铁甲士兵又拼命、又送死,图得是什么?” 谢甲儿没去直接回答,而是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废话:“老汉以前不老,是个壮汉……” 玲珑慈悲的主人在护佑‘仙界’,诛杀越界恶鬼,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渐渐从壮年变成老汉,直到千多年前,他突然现身,将‘仙界’中德高望重的长者集中在一起,明言自己已入迟暮,精力大不如前。以往一有恶鬼越界,他都会从面具中惊醒,但以后还能不能及时醒来,他自己也没把握。 小活佛最近这段日子虽然也在大军驻地之中,但平时和谢甲儿没太多相处,也是第一次听他讲述老汉之事,听到这里没心没肺地笑道:“那就请老汉别再睡了呗。” 霸王斜忒了他一眼,看样子是不想搭理他,不料转目一看,梁辛正满脸赞同地点头……谢甲儿无奈道:“要是真神仙,又哪会成天睡不没完。平时他隐在面具中,多半不是睡觉,而是龟吸,为了能让自己多活一阵子罢了。否则他凭什么从远古活到现在。” 略作解释之后,谢甲儿又拉回正题。老汉把自己沉睡不醒,无法及时诛杀恶鬼,这才召集‘仙界’宿老过来,提出了一个办法。 老汉的面具,化禅境、塑罗汉,无论功用还是法力,都算是佛家的宝贝,其间也饱蕴了佛家的慈悲之意。由此面具对外间的戾气、冤魂气极为敏感。 若某一刻怨气冲天,玲珑慈悲就会受到‘刺激’,剧烈震动…… 老汉平时隐在面具凝早的化境中沉睡,以前有恶鬼时,他就会心有感应,苏醒后遁出化境,带面具一起来降妖; 而衰老之后修为减退、灵觉迟钝,难以再感知涅罗刹越界时的灵元震荡。所以他需要有大量戾气、冤魂气去冲击玲珑慈悲,从而引化境震荡,把自己摇醒。 按道理来讲,涅罗刹生性喜杀,所到之处必定血海滔天,迟早都会惊醒老头子,但是‘仙界’中人本性驯良,就连死时的恶念,比起中土人士也大为不如,要单靠‘戾气’和‘冤魂气’去唤醒老头,怕要以百万计的性命才可以。 为了将强外界对玲珑修罗的刺激,老汉又提出来,要在‘戾、冤’二气之外,再加一道‘杀戮念’。 杀戮念,顾名思义,就是对敌时的杀心恶念。 由此仙界之中,便有了这样一队铁甲雄兵。 这支军队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送死,而他们送死的唯一目的就是唤醒老汉,降妖除魔。 与祭祀何其相似…… 在中土,如果真有一支与之相似的军队,行伍士兵也必是奴隶、死囚。但在这个世界却不然。烙在骨子里的善良,还有所有人之间只有的三个关系:父母、儿女、兄弟姐妹……入伍是至高的荣誉,原本安逸的生命中,悄然多出了一个新的意义: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铁甲建成的千多年中,恶鬼多次越界,而每次‘送死之战’,将士伤亡也越来越多,从最初损失数千人老汉便会赶来,到这次折损七万死士老汉才勉强苏醒……不难看出,老汉的反应越来越迟钝,醒来得越来越慢。 几个人同时叹了口气,梁辛低声道:“来日不多。”,天嬉笑嘟囔了句‘油尽灯枯’,小活佛则叹道:“强弩之末了……” 谢甲儿没理会几个同伴的感慨,继续道:“有关老汉的事情,土著们就知道这些,要想了解更多,就只能却问他本人了” 梁辛皱眉苦笑:“可老汉不知睡到哪里去了,除非唤醒他才能……”说到这里,梁辛猛地想起了什么,继而悚然大惊,伸手握住谢甲儿粗壮的手腕:“师兄,使、使不得啊” 唤醒老汉的办法就在眼前:杀人 杀铁甲也好,杀凡人也好,只要杀够了数,唤起足够戾气,就能让老汉醒来。 谢甲儿虽然不曾‘断灭凡情’,但也是个杀伐决绝的人物,和‘仙界’土著又全无交情、感情可言,为了弄清诸多秘密,杀人唤醒老汉,这件事他未必就做不出来 谢甲儿明白师弟的担心,冷晒道:“我本来也在犹豫,不过……放心吧,这次不用我动手” 师兄话里有话,梁辛又哪能放心,赶忙追问道:“不用你动手?这话怎么说?” “赤涅罗刹,又要来了” 冥冥之中自有造化,‘仙界’饱受涅罗刹之苦,但在恶鬼越界之前,这里也会有所预兆。 谢甲儿继续道:“涅罗刹现身时,是乌云盖顶;越界前的预兆,就是刚才的漫天火海了。” “多长时间?”天嬉笑追问。 “四月之期,一百十二天整,四个月后,恶鬼越界而来,从古至今从未错过。他们落下的地方,就是那道阳光漏下来的所在。”说着,谢甲儿露出了个古怪笑容:“不知是太巧还是太不巧,咱们破碎虚空、进入这里的四个月之前,也是红霞漫天;而咱们落足之地,就是上次漏日之处。” 梁辛以前也想过这件事,为何他们才一落地,‘天兵天将’就接踵杀到,这个世界何其广博,别说靠两条腿、靠傀儡马跑,就是高深修士施法飞纵,也来不了那么‘及时’。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十万铁甲早都守在附近,本来是要对付涅罗刹,结果先对上了他们这一群人。 至于铁甲当时的敌意,一来,这支大军本就是‘祭品’,只要战死,死在谁手里都无所谓,要是早死一阵,还能请老汉早赶来一阵;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所有越界之人,都是凶魔 第二个原因,出处早已不可考,但在仙界土著之间却口口相传,早已置入了每个人的内心。 越界而来的,不管是恶鬼还是仙女,都是凶魔,都是敌人。 当时那个少年将军,见来得不是罗刹,对着梁辛等人做出了个‘请回’的手势,至少还留了一线余地,但是梁辛等人‘不肯回去’,那便没什么可说的,刀兵相见吧…… 外面的大军动作极快,谢甲儿把最近探明的事情说完,他们就已经收拢、集结完毕,就此开拔,浩浩荡荡向着‘漏日之处’启程而去。 他们这一行人也随着大军一起前进。 梁辛的心里很有些踌躇,涅罗刹虽然可怕,不过只要不是‘轮回’那么离谱的天道,师兄尽可从容对付…… 如果师兄出手,这里的人一个都不用死。但要想唤醒老汉,身边这一趟沉默之师,又有几人能回? 说真的,梁辛舍不得他们死,心中用力盘算,这次能不能请师兄出手,同时还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谢甲儿去和旁人讨教‘手语’去了,并不在身边。天嬉笑则看出了梁辛的念头,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劝道:“大魔君的心思明白得很,待铁甲被重创、老汉赶来的时候,他才会对涅罗刹出手,所为的自然是省下老汉的力气,以追问真相……要大魔君提前动手,恐怕不可能。” 梁辛又何尝想不透这一重,眉头蹙成一团,正想说什么,忽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饱蕴迫切之意,从天角尽头响起:“那几位小友,是从中土而来?可在行伍之间?还请现身相见” 音虽有些古怪、语调还有些不正,但每一个字梁辛都听得清清楚楚,正是中土汉话 第三四一章 别生气啊 第三四一章别生气啊 贾添面沉如水,坐在一块巨石上,久久不曾开口。 在他身前,正摆放在四摊乱肉......四个惨死的‘口袋’。除此之外,那个被曲青石掀掉了天灵盖的八两和尚,也冷冰冰的躺在旁边。 百多名妖僧垂肃立,此刻,没人敢去劝上一句‘恩师息怒……’ 从日升到日落,整整七个时辰,贾添才终于抬起来头,目光扫过门下弟子,一字一顿的问道:“丢了四个口袋,都没能换回些推荐票么?” ^_^呼唤推荐票~~~~~ 兄弟姐妹放心,这阵咱不会岔线去‘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口气搞定梁辛这边^_^ 随着呼喝,天空中一道人影疾飞而至,快若浮光掠影,正是不久前降服涅罗刹、被此间凡人奉作神明的那个玄衣老汉。 此时的老汉,满面红光精神健旺,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哪还有一丝疲惫困倦之态,飞掠途中须迎风飘扬,衣袂猎猎作响,真就一番神仙风采 片刻之后,轰得一声闷响,一如上次现身时那样,砸夯似的落在地上。 正行进的大军突然躁动起来,乍见老汉,所有铁甲的脸上都显出意外与狂喜火烧云现,死期已定无可更改,可谁都没想到,老汉竟提前醒来……他已醒,不用再唤,自然也就不用再去送死 顷刻间,甲胄摩擦声响成旷野,十万大军尽数跪倒在地,对着心中的神仙顶礼膜拜。 谢甲儿可也没想到老头子突然醒来、找来了,当即‘哈’的笑了一声,大步迎了上去,梁辛这几个人也都快步跟上了师兄。 见到谢甲儿等人果然在这里,老汉满脸笑容,又追问道:“你们可是中土来的?” 不仅精神、气度变了,甚至连嘴巴也变了,上次老汉为了说出几个字,花费的力气不必降服恶鬼少几分,但这次吐字清楚声音洪亮。梁辛和天嬉笑对望一眼,目光里都有疑惑之色。要不是老汉的腰际还别着那只‘玲珑慈悲’,梁辛还真不敢相认了。 待梁辛等人点头后,老头子霍然大喜,全没一点忌讳,伸手去抓谢甲儿的手腕,看样子想要拉起他到僻静处去说话。 谢甲儿是什么人,岂容‘不三不四’之人抓他手腕,眼中凶光一闪,小臂轻抖,不仅躲开了老汉的一抓,反而啪的一声,抓住了对方的腕子。随即谢甲儿的神情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惊讶,眉头微皱,放开了对方的手腕。 老头子全没在意这些细节,又复伸手去拉霸王的胳膊:“来来来,这边来说话” 拉着谢甲儿走了几步,老汉才突然看到,周围还有无数铁甲伏地跪拜,挥手道:“都起来吧,不用磕头了,以后都不用再磕头” 见众兵没有任何反应,老头子这才省起他们根本都听不见,咳了一声,摇头笑道:“忘记了,忘记了,乍遇小老乡,高兴得忘形了。”说着,随手扶起身边几个士兵,飞快地打了几个手势。 大军起身,不再张罗着赶路,就此停步扎营,一群将领都守在附近,随身听奉仙长召唤。 老汉不再理会大军,拉着梁辛等人,随便找了方树荫坐定,老眼中满是期待:“快与我说说,中土现在如何?” 谢甲儿随口应道:“中土么,还是那副德行。[.超多好看小说]富家子玩女人,穷汉子打老婆,皇帝老子坐龙庭,要饭花子睡破庙。” 小活佛接口,满脸不屑,语气里却透着压抑不住地幸灾乐祸:“还有那些修仙的,修得莫名其妙,成天打来打去,打了不知几千几百年,还没打够,现在正憋着劲决战嘞” 谢甲儿的回答纯粹是敷衍,老汉却好像听到了最有趣的事情,放开声音哈哈大笑。不过再听了小活佛的话,老汉的笑声戛然而止,神情略显错愕:“中土上还有大批的修家么?这、这么说老鲁败了?可也不对,这些年都没只有罗刹……” 嘟囔了两句,老汉摇了摇头,把疑惑暂时丢开,又复开口问道:“你们怎会来到此处?” 谢甲儿异常耐心,把自己‘飞仙’破界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霸王开口在先,梁辛自然也不会再隐瞒什么,跟着又把他们几个人误入茧子、遁入真土境等诸般经历也都说了出来。 老汉好像上足了条似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好的兴致、那么好的心情。听着几个人的‘飞仙’事,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捧腹大笑,梁辛不会和他计较,可生怕会由此惹恼了师兄,偷眼望去,幸好谢甲儿的脸上没什么怒色,甚至还有几分笑意,全无难之意。 终于,老汉总算是笑够了,也不等旁人追问什么,径自说道:“中土世界,有过三个结拜兄弟,齐福、鲁执、楚慈悲……三兄弟人人身负绝学,联手之下举世无敌。可力气再大又有什么用,受天资所限,三个人谁也飞不了仙。” 老大齐福,天生废人,耳目双残,五感只剩其三,根本没资格感悟天道; 老2鲁执,非人非妖,而是和‘小吊’出身相同,他也是个人形入胎的‘山天大兽’,靠着机缘重见天日又得以存活,苦修之下战力惊人,但他就算修成了人心、人骨、人脉,终归还是不被天道认同,只能于世间称王,却无法破道飞仙; 老三楚慈悲天纵奇才,却人如其名,心性之中总舍不去对身边事、身边人的悲悯,顺不得天道无情,又何谈悟道飞升。 自古以来,悟道飞升的人,一定都会有强大实力;但强横的人物,未必就能够飞升。论起本领,将岸、谢甲儿甚至小眼中的浮屠,随便哪个战力都能吓退神仙,可他们谁都无法破道。 “飞不了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也总会有点不甘心,结果三兄弟研究来研究去,找到了个绝妙主意……”说到这里,老汉忽然对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呸,什么绝妙主意,简直馊主得不能再馊” 老汉自顾自的骂了几句,又抬头望向梁辛:“你从茧子里看到三个钻进坤虫肚子,借以飞仙的倒霉蛋,就是这三兄弟,其中老大齐福还没等三里坤化蝶就死了;老2老三也不是一帆风顺,经历了些波折,还闹了个大笑话……两个人出来得早了些,掉进了裂隙虚空。” 说到这里,老汉又对着谢甲儿点了点头:“虚空中那五个奴才人偶,就是老2的宝贝,用来抵御乱流的,你先前所料分毫不差。” 谢甲儿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个‘你继续讲’的手势。 “不管怎么说,老2、老三总算得偿所愿,借着坤蝶咬开的裂隙,进入了‘仙界’,再后来,老2鲁执又回中土去了,只剩老三留在此地。”老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那个老三,楚慈悲”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可是在听到老汉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借坤蝶飞仙’的三人之一,梁辛还是惊悸了下,随即追问道:“三人中的那个老2鲁执,随身的法宝,可是一柄重于千钧的墨色长剑?另外还有一只用作乾坤收纳之用的粗大手镯……” 话还没说完,梁辛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老头子势若疯魔,陡然扑跃欺身而近,快得连梁辛都来不及反应,继而只听到一连串叱喝,谢甲儿生怕楚慈悲会伤到师弟,即刻出手,催动挪移之术逼退对方。 而楚慈悲也有一身绝顶修为,遇袭之下本能反击 兔起鹘落,两大高手在刹那间换过一击,各自退回原地,谢甲儿横臂将师弟护在身后,冷冷说道:“有话就说,少来动手动脚。” 楚慈悲手中握着面具,不过并未扣到脸上去,而是又收了起来,看也不看谢甲儿,径自瞪着梁辛嘶声追问:“墨剑、粗镯都是鲁执的东西,你在中土见过老2?他还在人间么?” 直到此刻,梁辛也终于知道,麒麟小岛上那位设计假大眼、篡改中土天地、坑尽天下修士的骸骨老兄,本名‘鲁执’,出身‘山天大兽’ 梁辛并不隐瞒,把自己所知的关于骸骨老兄的一切,都如实相告,更明言此人早已死了不知多久,于青莲小岛上坐化枯骨。楚慈悲听得异常认真,一字一句都不肯放过,只要稍有不详,他都会立刻追问。直到梁辛说完,老头子才点了点头,缓缓地坐回原地,喃喃道:“老2是山天兽出身,寿命虽长,但也不是不死之身。他又不像我,有这件龟吸养性的宝贝,哪能活到现在,是我一厢情愿罢。” 自言自语时,老泪纵横…… 楚慈悲流泪,神情里却并没有太多悲伤,只有不尽的唏嘘 直过了两柱香有余,楚慈悲才挥袖抹掉眼泪,也不再感慨蹉跎,直接换过了新话题,望向梁辛等人问道:“来了仙界几个月,觉得这里如何?” 不等别人说话,小活佛就嘿了一声,懊恼道:“哪是什么仙界,不过是另一个凡世人间” 楚慈悲忽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意:“这里就是仙界,你们没来错地方。” 小活佛愕然,摩挲着头皮笑骂:“老汉糊涂了吧,仙界会是这个样子?” “那仙界应该是什么样子?”楚慈悲的笑容,愈浓厚了:“哪个告诉你,仙界之中就应该是莲花遍地,丝竹飘飘?哪个告诉你,仙界之中就一定会七彩旖旎,芬芳缭绕?” 小活佛哪会被这种没味的话辩倒,撇嘴应道:“别的有没有无所谓,可仙界里总该有神仙吧?” 楚慈悲显得有些‘神经戳戳’的,居然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倒是,仙界里是一定会有神仙的。这里本来有的是…而且还不止一路神仙,剑仙、妖仙、鬼仙、尸仙、凶魔一应俱全,而且还有些你们听都没听说过的古怪活物,个个都法力不凡,人人都领悟天道不过现在都没了……”说着,老汉终于笑出了声音,笑声里满满当当的痛快之意:“都被我们给弄死了,一个不剩,统统弄死了” “我说这里就是仙界,因为中土世界上,所有悟道飞仙的人,只要能成功渡劫,便都会被送到此间”老头子的神情,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了:“远不止中土一家,与此间相连的一共有九个世界,九个世界中,只要有人破道飞仙,便会进入这里” “现在你们几个明白了?几个月前,你们遇到的那对涅罗刹,就是刚刚从恶鬼世界中悟道、飞升,撑过天劫之后,稀里糊涂地就掉进了这里。恶鬼越界……嘿,不是恶鬼想越界,它们和所有人间修士一样,只求飞升,结果飞升了才知道,原来…仙界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下不止梁辛、小活佛,就连谢甲儿也惊得呆住了……这里就是仙界,就是人间修士飞升的目标所在。 只不过仙界没有琼瑶玉树,没有长生不老,而是一片残缺天地、无声世界。 修士也好怪物也罢,断灭凡情,经历无数痛苦磨难,穷尽此生只求飞仙逍遥,终于捱过了天劫,带着满心狂喜进入了这个世界,可接下来就现,这里的的确确就是仙界,但仙界中应该有的它全没有,逍遥何在?永生何在? 而真正让人绝望的是,这个世界四象残、五行缺,根本无法修行,自然也没法再度去突破什么……这里不是飞仙必经的劫难、不是修行途中的中转站,它明明白白,就是终点 无论神通,无论领悟,无论种族,修行至此,已到尽头。 谢甲儿的神情瞬间狰狞 在此之前,他都以为自己‘犯了错’,要么用错了法子,要么在破界途中用错了手段,这才闹了乌龙,从中土凡间进入了另一个‘聋哑’凡间。 犯错,虽然懊恼、虽然挫败,但至少还有改正的机会……真正可怕的是,他没错,他是对的,结果本就如此 谢甲儿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三个字:“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楚慈悲大笑,满脸无所谓地应了句。 说完,楚慈悲好像还生怕霸王不会暴怒成狂、放手杀戮似的,又歪起脑袋,对着谢甲儿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复笑道:“连你都被气成了这个样子,那些为长生抛妻弃子、求逍遥离家忘本的薄性子修士又会怎样?反复查探、终于确认了真相,绝望之下,谁还会守得住自己的心性?个个暴怒成狂,恨天恨地,更恨上了这个世界” 梁辛生怕师兄会暴起伤人,顾不得再去听楚慈悲的疯狂故事,坐到谢甲儿,想劝他几句,可张开嘴巴又啥都说不出。真相就在那里摆着,又哪还有开解之词可用,呐呐半晌,到最后梁辛也只有反过来复过去的一句话:“你别生气……别生气啊。” 用一句话劝了半天,谢甲儿实在烦得不行,怒道:“有完没完。”伸出大手把梁老三推一边去了,跟着又望向楚慈悲,千万个不甘心,又变成了老问题:“这里,当真是仙界?” 楚慈悲比着他还要更不耐烦:“有完没完” 谢甲儿陡然怒吼了一声:“放你**屁”话音落处一跃而起 梁辛忙不迭跟着一起跳起,可还不等他去阻拦,就只觉一阵头昏眼花,五听瞬间浑浊,所在的一方小空间被谢甲儿锁住,再无法稍动。 而此刻,另一条魁伟的身形便一闪而至,拦在了谢甲儿身前…… 大活佛。 凭着谢甲儿的本领,根本没人能拦住他,但这次谢甲儿并未施展身法,他的意思再明白没有,他不躲、不绕,谁拦他,他杀谁 谢甲儿双眼通红,目光之中尽是浓浓戾气,瞪着憨子桀桀笑道:“呆头和尚,平白多活了五百年,够了么?” 小活佛吓得脸色煞白,可还是跑上前,与憨子并立,牙齿格格乱响,梗着脖子应谢甲儿:“怕、怕你怎地。” 憨子还是那副傻笑模样,扬起巨大的巴掌,略作犹豫之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直接拍向了谢甲儿的头顶 谢甲儿则放声狞笑狂态尽现,并不闪避,与憨子一模一样,扬起大手,用同样的掌势,向着憨子头顶拍落霸王不用躲,即便大活佛的猛击轰到头顶,凭着乾坤挪移之术,他也能把对方的巨力移转开。 憨子的大手,扣中霸王天灵,可那一掌之中,并无一丝力道这一掌,不是拍,不是杀,而是……揉。 仿佛慈祥长辈安慰自家受了委屈的孩子,伸手在娃娃头顶摩挲、抚摩……大活佛憨笑,目光之中尽是慰藉。 谢甲儿的手掌此刻也扣在憨子头上,一愣之下,情不自禁收回了已经吐出的浩浩巨力。 即便收随心,可磅礴之力一出一回之中,还是引巨震,憨子闷哼一声,双目双耳同时沁出血线,显然受伤不轻。 憨子身体晃动,摇摇欲坠,目光里露出了一丝纳闷,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但是在软倒之前,还是坚持着、执着着、同时也无比拗口、无比费力地,说出了一句他刚刚学会的话:“别、别生气啊……” 憨子会说话,平时都会自言自语,只不过一般不去理会别人罢了。 说完,大活佛身子一仰,直挺挺地向后摔去。 哇的一声,小活佛嚎啕大哭,还道憨子被谢甲儿杀了,矮胖敦实的身子直冲而起,双手凝化金光口中嘶嗥:“我拼了……” 嘭的一声,小活佛凝聚起自己身带的全部蛮力,狠狠击中霸王胸口 谢甲儿闷哼了一声,身子微微晃了晃。 小活佛哪肯就此罢休,虎吼声声,再度凝聚神通,可这次还没来得及轰出第二击,谢甲儿一探手揪住了他满是肥肉的后颈,不耐烦道:“人没死,闹个屁” “我不信”小活佛疯了,手舞足蹈,疯猛打,但足以劈山断岳的力道,都被谢甲儿移转乾坤,尽数卸掉了…… “你爱信不信”谢甲儿直接把小活佛扔上了九霄云外,伸手扶起了憨子…… 人心肉做,便是如此了。霸王心软了,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仙界、老汉,大活佛,都他娘的莫名其妙。 第三四二章 疯狂石头 第三四二章疯狂石头 小将和一众铁甲全都脸色迷茫,不明白这几个‘外人’之间,怎么会突然闹了起来,却不知道,憨子挨了‘半掌’,换回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憨子受伤不轻,但性命无碍,谢甲儿略略放心,解开了加持在梁辛身上的法术,也懒得去说什么,对楚慈悲道:“接着说吧。(.好看的小说)” 楚慈悲继续道:“还是那句话,来到了这样一个仙界,你尚且如此,何况那些真正靠悟道、飞仙的修士” 远古时后,鲁执与楚慈悲兄弟进入仙界,还没等他们欢喜庆幸,就悚然觉,这个神仙境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人间炼狱 坐拥大力,掌握天道的‘仙人’比比皆是,可他们全都在陷入魔障了。 生命中唯一的目标,唯一的意义被无情摧毁,‘仙人’们无一例外,都恨极了这个世界,自然也会就恨上了此间的土著。 或以杀人为乐;或豢养猛士,彼此‘斗狗’为戏;为凡人塑造信仰、再抬手摧毁,看着那些土著的绝望拍掌大笑……此间神仙无数,但个个都是疯子 梁辛听得脊背上直冒凉气,皱眉道:“这也太夸张了些吧。” 楚慈悲笑了下:“绝望之下,积攒了无数念头的心魔爆,不疯才怪,没什么可奇怪的这个世界里的一花一木,一山一水,还有数不清的凡人,也就都变成了疯子们泄的玩具。” 三兄弟中成功越界的两人,是靠‘歪门邪道’进入的仙界,并非渡劫而至,所以来得悄无声息,并不为‘众仙’所知。而他们的‘飞仙’,与其说是为了‘长生逍遥’,还不如说是三兄弟穷极无聊,来仙界游览玩耍。所以在窥探到真相后,鲁执、楚慈悲倒谈不上生气、懊恼,倒是啼笑皆非更多一些。 听着楚慈悲的叙述,梁辛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拍了拍师兄的胳膊:“干爹要是到了这里,估计也是先吓一跳,然后就会对着那些‘仙人’大大地嘲笑一番。” 谢甲儿嘿了一声:“恩,顺便还得赏我一个大嘴巴。”说着,大魔君自己也笑了起来,眼中最后那一丝力气也消散不见了。 仙界是个笑话,‘仙人’贻笑大方,鲁、楚两人自然不会和那些疯子为伍,苦笑之余,默默潜入世间,又开始商量着‘回去’的办法。 小活佛现在已经知道憨子无恙,心里高兴得很,听着楚慈悲的故事,忍不住插口道:“要说,你们两个也够…够神经的,之前千方百计的过来,过来后又费尽心思的想回去。” 楚慈悲笑答:“活着么,活得就是这份折腾劲” 鲁、楚二人悄然入世,为了‘回去’殚精竭智,转眼耗去百年光阴。 刚又说了一句,楚慈悲忽然岔开了话题,问几个老乡:“你们觉得,这里的人怎么样?”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梁辛却认真点头,语气笃定:“好得很。” 楚慈悲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当然好得很,他们要不好,我也不会后悔,后悔忍了一百年才动手。”藏在仙界的百余载,两兄弟一共搬过九次家。每次‘搬家’的原因都只有一个:有‘仙家’看上了那一处的凡人,过来‘取乐’。 仙家杀到,凡人大乱,鲁执兄弟施法悄然离开……如此往复,整整百年。 楚慈悲天生心软,可性命事大,此间不同中土,‘仙家’不计其数,又统统是领悟天道身怀绝顶法力的高手,真要惹起事端,后果难以预料。(.好看的小说) 直到第十次,又要‘搬家’的时候,就连楚慈悲都没想到,自己还在天人交战,自家的二哥却忍不下去了。 楚慈悲有些费力的长吁了一口气:“我们栖身的镇子差不多有千多户人家,子夜时分,忽然几道火龙咆哮而过,小镇立刻就毁掉了大半......继而空中玄光闪烁,托着一群神仙现身。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共九个神仙,其中四个是中土剑仙,另外还有三妖二鬼,四个剑仙哈哈大笑,其他几个则喃喃咒骂,看样子应该是用这个镇子来赌斗法术。” 镇子上的凡人突遭巨变,于无声之中痛哭奔逃,可又哪能逃得过‘仙家’神通,楚慈悲默默准备法术,仍想像前几次那样悄然离开,不料鲁执挥手止住了他:“不躲了。” 楚慈悲当时一愣,抬头望向自家二哥。 鲁执又道:“不想躲了。”说完,他扯掉易容法术,露出本来面目,引墨剑对着天上的那群神仙,抬手就是雷霆一击 鲁执不是‘爹生娘养’,而是‘山天大兽’的出身,但既以人形入胎,那他就是个人,这一点是绝不会错的。甚至从某些方面来看,他比着天下人还要更‘纯粹’,就连天性心软悲悯世人的楚慈悲还在算计、犹豫、忍耐的时候,他却先翻脸了。 鲁执之力,惊天动地,一剑之下血肉横飞,直接将九个‘神仙’中的两个碎尸万段,另外几个又惊又怒,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遽然一道怒雷煌煌,怒尊法相从天而降……在墨剑挥斩之后,楚慈悲毅然出手 一场恶战,九仙陨落,两兄弟身负重伤…… 这一战,也不过是个‘开始’罢了。不久之后仙界大乱――是真正的‘仙界’大乱,死得不再是凡人,而是此间剑仙。 鲁执本来无名无姓,他的名字是在三兄弟相遇之后,由齐、楚二人给他取的,其中‘鲁’是指他的生身之地,而‘执’则是取自他的性子。此人天性执拗、执着,对凡事都一样,要么不做,可一旦开了头,就一定会做到底。 无名小镇兄弟出手,这件事既然已经开了头,除非鲁、楚两人身死,否则就不会停下去,他们两个比着全天下所有的疯子加起来还更疯、更癫,他们要在仙界,诛仙 咕噜一声。梁辛觉得喉咙干涩,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做梦也也不敢相信,‘仙界’是这个样子,单以风土而论,甚至还不如凡间;要不是亲耳所闻,他更永远想不到,竟然还真有这样的人物,跑到仙界中来杀神仙。 “别说是我,估计就连精通人情世故的死鬼老大齐福,也万万料不到,在中土时那个虽不为恶但也极少积善的鲁二,竟然会变成仙界的侠客”事情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可是楚慈悲在提及往事的时候,仍唏嘘不已,由此也感慨道:“自从凡人降世的那天起,大家就在争辩性本善还是性本恶。鲁执是‘天造’,其实,从他的性子里,就能看出造化之下的凡人本心……每一副皮囊里,都藏着一份侠意,善恶之分,只在这份‘侠意’的一念之间罢” 谢甲儿忽然开口,问道:“那你说的‘侠意’,又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四个字,‘我看不惯’”楚慈悲的眼睛亮极了:“为善为恶,就在你……你敢不敢‘我看不惯’” 谢甲儿抿起了嘴唇,片刻后猛的大笑了一声,未知可否,而是转回头对着梁辛喝道:“磨刀儿,酒来” “早喝光了……” 就因为一个‘我看不惯’,两个冠绝中土、坐拥大力但始终无法正统飞仙之人,在进入仙界百年之后,开始大打出手。[]而这次的对手,要远三兄弟以往经历过的任何苦战。 此间,遍地神佛 这个时候,始终没怎么吱声的丑娃娃天嬉笑忽然开口:“我不明白,就凭你们两个人,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赢?” 楚慈悲哈哈一笑:“是啊,赢了,本来我们可也没想到,居然能赢” 这里的众多神仙并非铁板一块,其间的倾轧也异常凶狠,多少给两人留出了‘空隙’。可即便如此,在‘揭竿而起’之初,鲁执和楚慈悲也从没觉得自己有打赢的可能,之所以去打,也仅仅是因为‘看不惯’。 两人本来的实力,比起真正的剑仙的确要强上一大截,但这种差异并不是一个‘质’的区别,两兄弟猛如虎,但仙界高手也悍勇如狼,不以偷袭而论的话,一对一两人轻松能胜,一对三还可以试着打一打,一对五的话能否逃命,就要看运气了,要是敌人再多,就只剩死路一条。 这样的实力,充其量也就是个‘骚扰’罢了。 可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自从‘诛仙’开始,在这片‘四象残五行缺’、根本无法再修炼、再进步的世界中,鲁执的修为突飞猛进。 鲁执修得不是道,而是自己那份与生俱来的力量,他是‘山天兽‘、‘石中人’,因土而生,以土为命,一身金行修为也是‘至土生金’而来,算起来,他就是块‘疯狂石头’。 而天地万物,都分正反阴阳,这里虽然是残缺天地,具体到一行一属之间,也都分做两极,仙界中的至厚土行也不例外。 小到一草一木,大到灵山秀水,仙界中的一切都是靠着厚土相护才得以成形的,这份得以表现的厚土之力,承天护界,是为‘善’,可并不是说仙界中的土行之力只有‘善’。它也有‘恶’的一面,而且按照阴阳之说,‘善’有多重,那‘恶’就有多沉,是完全对等的。只不过这个世界的土行之恶,都在‘隐藏’、并未表现出来罢了。 直到鲁执这块‘疯石头’决意诛仙、杀心迸现之后,就因他的至纯土命和杀心恶性,将仙界中煌煌的恶土之力激了出来……又或者说,仙界中的土行恶力,通过鲁执而得以表现。 在鲁执面前,是大批的飞升仙魔;在鲁执身边,只有一个天性心软、修炼佛家本领的楚老三;可是在鲁执身后,却是这个世界中最厚重、最磅礴的土行之阴、之恶。 善之土撑起了这个世界,阴阳对称,可知鲁执身后的历练何其磅礴……当然,鲁执的修为再怎么猛涨,也不可能一次倾尽如此厚重澎湃的巨力。 这就好像,原来的鲁执是个勺子,后来飞快成长、变成了酒杯、饭碗、铜盆、木桶……可在他身后的恶土力干脆就是一座浩瀚大海,就算他变成了大瓦缸,一次能盛出来的水也有限。只不过,身后有海,水无尽,可供‘瓦缸’随时取用。 鲁执修为暴增,诛杀仙魔越来越得心应手,尤其妖孽的是,不管他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不死,睡上片刻立刻就生龙活虎,又去大杀四方。 另外,鲁执在能够随便调用仙界恶土之力后,立刻就得到了一个强助:坤蝶 坤是土行尊,坤蝶自然也属土行巨怪,它不为任何人所用,遁入仙界,只臣服于此间的厚土造化。鲁执得到了仙界恶土的‘认同’,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蝶子的朋友。 可惜的是,与那些仙魔相比,坤蝶在破茧、产子、‘飞升’后,寿命非常短暂。在这个世界中,蝶子只活了三百年就寿终正寝。 但对于鲁执和楚慈悲而言,正是坤蝶帮他们撑过了最最困难的开始…… “鲁二战力突破、又得坤蝶相助,固然值得高兴,但更让我们欢欣鼓舞的是,除了这世上的聋哑凡人之外,还有与两兄弟志同道合之人。” 不是所有的‘神仙’都疯魔残忍,也有些飞仙者能守住内心清明,不去祸害这个世界。 这些人有的心灰意冷,对外事外物毫不关心,他不去杀人,但也不觉得凡人死掉有什么可惜; 有的则确实看不惯‘同类’所为,但自忖改变不了什么,也就如两兄弟在最初百年时那样,遁世隐忍了,而这一部分人,大都是‘生具慧根’之人,一朝悟道平地飞仙,在飞升之前,不曾断灭凡情,而悟道之时,他们看穿的天意,也和感情无关。 两兄弟揭竿而起,把事情越闹越大,身边渐渐又有高手加入…… 血战一场接着一场,每一次都有仙魔授,到了后来就连楚慈悲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他们是为‘看不惯’、为了还此间凡人一个清静世界而诛仙;还是单纯就把‘诛仙’当成了一道题、投入期间,虽苦虽难,但却乐在其中 凡人绝无法想象的恶战,不知打了多少年,鲁执楚慈悲终于荡尽仙魔。不过他们也伤亡惨重,到最后算上两兄弟,只剩下来十二个。 而这十二个也不全是人,有剑仙,有修罗,还有大妖厉鬼,其中翘楚当然是来自中土的鲁执,但其他十一个人也不容小觑,能在诛仙之战活下来的,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实力了 倒是此刻坐在大家面前的楚慈悲,是十二人中最差劲的那个,但他是鲁执‘亲生的朋友’,以往恶战中虽也奋勇,但时时刻刻都被二哥照顾,这才活了下来,否则早就被那些邪魔碎尸万段了。 现在的楚慈悲已经完全沉浸在往事中,说话罗里罗嗦,一会去讲述鲁执变强的原因,一会又去说仙界凡人的可爱,又时还要提一提他们当年的战友是如何厉害,其间更穿插了无数次与仙魔惨战的情形。本来一件惊心动魄的诛仙事、侠义事,被老头子颠三倒四,说得人头昏脑胀……不过,所有的过程都不重要,远古时仙界中这场的惨烈战事,真正让梁辛血脉贲张的只有两处: 一是引的原因――鲁执‘我看不惯’;二则是它最终的结果,鲁执大获全胜这块‘疯狂石头’,把‘不请自来’、继而又恨天骂地的九界,砸了个头破血流 …… 诛仙已成,不过事情还没完。仙界与九个世界相连,每隔不久,就有新的仙魔入界,十二高手会第一时间赶去围剿,永远没有尽头的忙碌着。 如果是其他人,事情办到这个地步,也就可以收手了,毕竟新入界的仙魔数量有限,十二高手虽然忙碌些,不过也完全能控制得住局面。但是鲁执是做事到底的性子,既然事情开了头,就一定要有一个彻底的结局。 鲁执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们能来,我们就能去,进入九个世界,一一掐断祸根,从此宇内再无飞仙,仙界之中,永葆一方无声乐土 鲁执埋头于术,寻找‘过去’的办法,又是一个‘无尽岁月’,历尽无数辛苦…… 鲁执的想法是炼化出一件能够撕裂乾坤的绝伦法宝。 厚土之力能够承天护界,也能埋没苍穹;能够滋养万物,也能炼骨化尸。鲁执靠着仙界恶土,炼化法器本就举手之劳。而他炼化法器的材料,就是被他们杀掉的那些仙魔尸骨 在最初的千百年中,鲁执始终没能炼出自己想要的法器。 不过一番辛苦也不算白费,虽然没能得到撕裂乾坤的宝贝,但也因此炼出了几件一等一的犀利法器。鲁执干脆又加了把劲,循着这条路子,一共炼出了十一件这种法宝,将之装入玉匣,送了给十一个同伴。 听到‘玉匣’两字,梁辛福灵心至,追着问道:“玲珑玉匣?” 楚慈悲笑着点了点头。 得知玲珑玉匣的出处,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了,循着楚慈悲说的那些往事,梁辛再仔细去想一想,玲珑辗转、玲珑偷天、玲珑修罗、玲珑慈悲……他见过的所有这些玲珑宝物,果然每一件都与空间之术有关 辗转和偷天自不必说,修罗和慈悲也是划定一隅,自成疆域。 鲁执打造出十一只玲珑宝贝,但真正的目的还未达到,又再度埋头苦修……这次他狠了,请出了仙界中,最有潜力、也是他最珍惜的一具尸体:坤蝶 炼化的过程繁复之极,这些都是法术事,不用多说什么,到了最后,鲁执终于大获成功,将坤蝶的尸体,炼化成一件飞舟,能够搭载众人,从容往返于仙界与另外九个世界之间。 鲁执凭着坤蝶尸体中饱蕴的神力、凭借仙界的恶土支持,真的完成了一项只能用‘造化’来形容的壮举。 梁辛吃惊之余,心也迅沉了下去。鲁执没留下什么‘通道’,他是靠着坤蝶尸体回去的……这位远古奇人已经变成了青莲小岛上的骸骨老兄,那件‘坤蝶’飞舟,说不定就在他的手镯之内,随着镯子炸碎而被毁掉。 不管那件宝贝有没有被毁,它都不会还在仙界,那自己这些人又靠什么回去? …… 仙界有了飞舟,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驾驭这件绝伦法器进入其他世界,掐断‘飞升’的源头了。但这件事里,还有一个关键。 最后的十二高手,出身遍布九界,他们能义愤而起匡扶‘仙界’,对自己的家园自然也会有所眷恋,就连十二人中来自恶鬼世界的大修罗,也绝不能容忍这一伙人杀过去,彻底毁掉家园。所以众人约定了两条章法: 其一:入界,不是要去摧毁那个世界,而是截断修炼事,只让那个世界中人在无法飞仙,最好能让修炼事彻底消失,但不能大开杀戒; 其二:抓阄,天意抉择,他们进入九个世界的顺序。 第一条自不用说,至于第二条,梁辛等人的中土世界,‘运气’还不错,被派到了倒数第二位。最后一个则是恶鬼世界。 议定之后,十二个留下一半来守护仙界,另一半则通过飞舟,进入其他世界,因为鲁执是同伴中最熟悉飞舟的,所以每次‘入界’,他都要亲自带队。 入界后的事情,不用说梁辛也能猜到,自然是篡改天地,让那个世界的修行变得全无效果…… 第三四三章 乾坤之怒 第三四三章乾坤之怒 第三四三章乾坤之怒 事情进展得无比顺利,每次鲁执等人去过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就再没强者飞升、自然也再没人进入仙界。直到从第七界回来后的一天,鲁执找到了楚慈悲。 当时鲁执的神情有些阴郁,兄弟间也不需铺叙,直接引入了正题:“中土,怕是不好办。” 楚慈悲不解,皱眉问道:“不好办又是什么意思?” “咱们先前去过的那七个世界,虽然不像仙界那么夸张,在行属上都有瑕疵。相较之下,只有中土是真正的四象整齐,五行生克、八卦轮转、万物相济”说着,鲁执摇头而笑,感慨道:“以前真不曾想到过,原来中土,才是真正的完美乾坤这许多的世界放在一起,如果真要‘选’出一个仙界的话……非中土莫属” 楚慈悲始终在留守,并不知道其他世界的情况,闻言后先是愣了愣,继而突兀地笑了起来……中土才是完美世界,想想以前家乡中的修士,修啊修啊,原来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麻烦的是,”鲁执轻叹:“中土太完整,要改它的灵元,彻底抹掉修真事,怕是不会容易,至少我现在没太多的把握” 修改其他的世界,能够利用它们自身的瑕疵,以巧破道;但中土世界,却完美到了极点,至少鲁执当时还无法找到可以利用的漏洞。 虽然不好办,可该去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略作修整之后,鲁执与同伴再次踏入飞舟,遁化虚空,赶往中土世界,不过这次不是去一半留一半,而是十一人赶赴中土,只剩楚慈悲一人留守仙界: 一来,中土‘完整’,楚慈悲感到事情棘手,要多带帮手;二来,九个世界中只剩两个还有飞升事,而鲁执等人去到中土,就算没能及时改变局面,至少也会阻止中土修士渡劫。这样的话就只有恶鬼世界的高手越界,楚慈悲修行的是佛家神通,玲珑慈悲更是伏魔利器,从行属上刚好能够克制恶鬼力量,由他留守再合适不过。 说到这里,楚慈悲忽然闭上了嘴巴,再没有只言片语 突如其来的沉寂,几个听众都默默地叹了口气。直到半晌之后,楚慈悲才再度开口:“当年一别,再无相见。” 十一个人,一个都没有再回来。只剩一个楚慈悲,孤守仙界,于无穷无尽的岁月中,击杀越界恶鬼…… 楚慈悲转目望向梁辛,声音中略略显出了些疲惫:“要是不嫌麻烦,能不能把‘骸骨老兄’的事情再给我说一遍?” 老头子刚刚现身的时候,梁辛已经自己所知的、有关骸骨老兄之事尽数交代过,可现在,楚慈悲想再听一遍。 梁辛没有丝毫的耽搁,立刻开口,又把有关诸事,再仔仔细细地讲了出来。 分送给其高手的玲珑玉匣,或遗落中土,或被骸骨老兄收回,事情再明白不过,玉匣原来的主人都丧身于梁辛家乡。 一旦离开仙界,楚慈悲也就失去了这里恶土之力的支持,可即便如此,就凭着他们这十一个屠灭仙界的绝顶高手,又各有一件玲珑法宝在手,中土世界又哪有人能伤得了他们? 玲珑至宝,都是由仙魔尸体炼化而来,在最初的主人手里,挥出的威力,绝非青墨、琼环、莫追烟这些后人可比…… 这个时候,天嬉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梁辛知道他有话想说,点了点头示意但讲无妨。 得了宗主许可后,天嬉笑才开口:“属下的出身,诸位是知道的,因为先师的缘故,我们这些弟子也都修习过些风水、堪舆……” 刚铺垫了两句,谢甲儿就不耐烦打断:“直接说正题就好了” 天嬉笑答应一声,果然不再啰嗦:“堪舆之中,有‘无应’一说,指得是一道劫数。天地风水自有定数,普通改动倒无妨,但要惊动了真正的大气脉,便会引来这道大劫不过这也只是个说法,至于冥冥之中,是否真有‘无应’,没人能说得准……” 堪舆玄术之中,有些说法太过飘渺,但是天嬉笑提出的这道‘无应劫’,倒是让谢甲儿恍然大悟,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中土由阴阳化万象,其中各道行属彼此交汇、协调,无数巨大的力量或相生或相克,最终才成就了这个完美世界,一旦有另一股力量介入,想要强行改变它运转的轨迹,必会引来可怕的后果。 “两种可能。”谢甲儿的语气斩钉截铁:“第一个是鲁执篡改天地,由此他们十一个人引来了‘中土世界的反噬’,不是什么天劫,是真正的乾坤之怒” “第二个可能也差不多,不过这道反噬不是单独针对十一个人,而是针对整座中土……就是说鲁执篡改天地,结果惹了大祸,弄不好会让中土崩塌,因为有约在先,他们没一走了之,而是齐心协力消弭了这场大祸,不过最后也伤亡惨重。” 是针对十一高手个人、还是针对整座中土但十一高手挺身而出,总之鲁执等人都惹出了、也都对上了中土乾坤中蕴含的可怕力量,一群杀灭无数仙魔的绝顶人物,在‘苍天震怒’之下,最终损兵折将。 但是不管过程怎样、伤亡如何,至少鲁执撑过了‘反噬’、收集了一些死去同伴的玲珑玉匣,而他对中土的‘改造’最终也成功了,‘穷尽天地、再无飞仙’,再没有一个中土修士飞升仙界。 小活佛听得挺认真,在弄清楚了诸般经过之后,眉头也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中土再无飞仙,鲁执也算大功告成,为什么不回来,恋家?” “哪个告诉你,老2大功告成?要是别人,或许早就回来了,可他叫鲁执,他是鲁执”楚慈悲忽然笑了起来,可笑容里又哪有丝毫的快乐之意:“穷尽天地,再无飞仙。八字碑文不是他的墓志铭,更不是狠放话,你仔细想想,他写这八个字,是给谁看的?” 留在中土的碑文,自然是给中土人士看的。 小活佛还在迷糊着,梁辛却犹如醍醐灌顶,猛地明白了:鲁执的留字,对仙界、对那些已经获知‘修士飞升去不了仙界,只能变成神仙相’这个真相的人,的的确确是应验了。但赑屃碑上的留言,不是写给仙界的,而是写给中土人看的…… 中土之人,并不知道修士渡劫后去不了仙界,而是被‘流放’到大海的另一端。 他们只看到,修身入道、断灭凡情、感悟力量与规则,有朝一日突破境界,继而天劫到来……一切都没有变化,天劫还在,所以飞仙还在。 鲁执的确篡改了天地,对于仙界而言效果圆满。但是对于中土人士而言,却没有任何意义,大家该怎么修炼还怎么修炼;对迎来天劫的‘仙长’们,该怎么羡慕还怎么羡慕 赑屃碑上的八个大字,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根本就是两个意思从仙界的这边去品读,鲁执大功告成;但是中土上的凡人和修士们看到碑文,只会当它是醉汉的疯言疯语…… 对中土人士而言,什么才是真正的‘穷尽天地,再无飞仙’? 任你天资如何惊艳,任你悟性如何了得,任你心志如何坚毅,任你修行如何刻苦……可到头来,你永远也等不到天劫,永远也没机会飞升仙界 没有天劫的淬炼与洗髓,身体中的浊气永远也无法清除,充其量只有一两千的寿数,充其量也只有六步大成的力量,永远也不会有永生,更毋论逍遥。到头来一事无成,回头看看,你的确是比着我活得长,可我赏花踏青泡山泉,你在修行;我饮酒作乐斗小牌,你在修行;我呼朋唤友闹通晓,你在修行;我娶妻生子找小妾,你还是在修行……断灭凡情、清心寡欲,活成了一棵树,而且绝没有出头之日,别说一两千的寿数,就是让你这样活上万万年,又有个屁用 这才是鲁执给中土世界立碑留字的本意。可中土上仍有天劫,鲁二留字的意义又何在? 谢甲儿、梁辛、天嬉笑都已经明白了,唯独小活佛还满脸迷惘,眼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都露出恍悟神情,急得他烦躁不已,伸手猛拍梁辛后背:“到底咋回事,咋回事?” 梁辛口干舌燥,由此,长长呼出的那口浊气,也略显嘶哑:“你要顺着碑文在中土凡人眼中的意义去想……如果没有天劫了呢?中土修士再怎么精修,他们也就没法飞仙,这时再看骸骨老兄留下的赑屃碑,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不解释还好,解释之后小活佛更糊涂了,狞眉瞪眼,好像要打人…… “一个笨嘴拙腮,一个草包饭桶”谢甲儿终于不耐烦两个小家伙的纠缠不清,从旁边开口解释:“碑文是给中土人看的,所以那八个字的本意,是‘你们看到了吧,这个世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飞仙了’;而不是‘明明还是有天劫,可我就说没飞人能飞升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纳闷去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能明白不?” 小活佛勃然大怒:“卸甲磨刀,你们师兄弟合伙欺负人么” 谢甲儿浓眉一轩,可再仔细一琢磨自己给出的解释,别说…还真比着梁辛的说法更让人糊涂。 天嬉笑赶忙跳起来打圆场,对小活佛耐心解释道:“当初那位鲁执前辈,以假大眼替换真灵穴,施展大手段改变了中土格局,由此改变了天劫,让中土修士渡劫之后,再无法真正飞仙,而是尽数去了混沌海另一端的穷恶大陆,变成了神仙相……不过照我的猜测,这并不是鲁二先生的本意。” 小活佛气哼哼地点头,表示还能明白:“接着说,那他的本意是什么” “他的这番手段,最根本的目的,不是改变天劫,而是要让天劫消失也只有如此,才能扣合上鲁前辈做事彻底的性子、才能扣合上赑屃碑上的八个大字。” “小佛爷试想,远古时,猴儿谷假大眼成形,鲁二先生满心豪迈,以为从此中土再无天劫,过不多久,修行事也会渐渐消失,所以留下了那座赑屃神碑,不料,还没等他从中土返回这里,就现竟还有修士渡劫,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算计失误了。” “天劫依旧在,飞仙依旧在,修行之事当然更不受半点影响……其实事情到此为止,也算是圆满了,毕竟中土格局变了,中土修士再也没机会去仙界。如果换成其他人,多半也就会返回仙界了,但鲁执先生天性执拗,事情没办成他想要办的样子,他就不肯罢休,留在中土继续想办法,非要让天劫彻底消失不可。” 天嬉笑虽然罗嗦得紧,但也细致的紧,尤其他的这番解释,是顺序而下,先假设鲁执的做法,再去与碑文‘相扣’,而不是从碑文去倒推着说,由此清晰的很,小活佛很快就明白,嘿嘿嘿地笑道:“也没多难懂,就是一时没绕过弯来。” 天嬉笑着实松了口气,又继续道。“另外照我估计,鲁前辈留在中土不肯回来,应该还有另一重原因……” 鲁执现有中土还有天劫,自然要去追究真相,凭着他的修为、见识,不难现自己那一番作为之后,造成的真正后果是什么。 那些被自己坑害的修士,虽然变成了副鬼模样,但也都拥有了漫长的寿命和一重天道,实力突飞猛进。有资格成为神仙相的,都是心智纵横之人,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现真相,也说不定会利用某种契机穿越混沌之海,重返中土摧毁假大眼,还中土于本来面目以求真正飞仙。 到那时,又会有新一番的灵元震荡,大劫再至山崩地裂……且不论‘我看不惯’或者‘心性执拗’,鲁执回中土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还仙界一个清静,但现在事情却变成了:他救了一个世界,但却很可能因此而摧毁另一个世界。而且要被摧毁的世界,还是他的老家。 这样一来,鲁执更不肯一走了之,就此留在中土,穷尽心思,想要修正自己的错误。 直到梁辛现的他的尸骨时,在鲁执的手中,还捏着记录了中土所有灵犀福地的长娟 可以说,鲁执对中土的改造,并未真正完成,而曾经屠灭仙魔的十一名绝顶高手,也尽数丧身于此…… 靠听的,靠猜的,有关骸骨老兄的事情,总算弄清楚了。 有关飞仙,有关,有关十个世界 自从入世以来,梁辛或听说,或结识了数不清的厉害人物,论起惊采绝艳,以先祖梁一二、干爹将岸和大师兄谢甲儿三人为最,可这三个绝顶人物与骸骨鲁执一比,真就成了‘小巫见大巫’。 梁辛觉得心里有些慌,一半是被鲁执的生平震慑,另一半则是因为……飞舟不再,自己回不去中土了。 楚慈悲语气里,有些古怪:“到了仙界,还想着回去?” 梁辛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不料楚慈悲突然把话锋一转:“当年,差不多就在鲁二等人驾驭飞舟赶赴中土的同时,此间出了件小事……又有一头坤蝶,穿越虚空、咬破壁垒,进入了仙界。” 九界‘仙魔’飞升,到了仙界就会化身恶鬼,但‘坤蝶’却并非如此,它们臣服于仙界的厚土之威,越界后并不滋扰一草一木,只逍遥飞舞,享受着最后的三百年生命。 “将坤蝶炼化成飞舟的法术,鲁二给我讲过。他们一去不回头,我越等越心慌,自然也就生出了去找他们的心思,在那头坤蝶死后不久,我就按照鲁二的法子,开始炼化新的飞舟。” 梁辛的目光又复明亮起来,谢甲儿却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给师弟泼冷水:“光知道法子有什么用,楚三没有鲁二的力气,没有此间恶土的支持,要是真能炼成这件宝贝才见鬼了” 楚慈悲却摇了摇头:“我虽然没有老2的力气,可你们别忘了,我有的是时间……积年累月、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的来,总会有成功的时候” 法术事看重的是‘力、术’两道,与时间没太多关系,可是这一重‘没关系’,并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比如,一个玄机境的法术,在五步修士而言,只需要稍作准备即可成形;可一个四步修士要想施展同样的法术,就得经过一个漫长的准备,也许憋足一百年、一千年,也有成功释放的可能……法术的筹备功夫,比着修士的命还长,这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楚慈悲的时间实在太充裕了,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或者更长 楚慈悲能活到‘十界第一长命’,与鲁执送给他的那件‘玲珑慈悲’有着极大的关系,这件宝贝不仅于攻战时有莫大威力,而且只要主人内心清净,就能从面具中得到滋养。 谢甲儿忽略了楚慈悲‘很能活’这件事,略略一愕,梁辛则又惊又喜,从地上一跃而起:“这么说,你炼成了飞舟?” 楚慈悲哈地大笑了一声:“炼成了但是却用不上,否则我早他**的回去找鲁二了”说着,翻手掐了个指诀,摇摇向着远方一指。 下一刻,只见一道黑色长虹裹挟风雷,从天角尽头如电而至,梁辛目力精强,远远就看清楚,疾飞而来的,正是一头黑色的巨大飞蛾。 轰的一声,飞蛾摔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溅起无尽沙石,遮天蔽日 第三四四章 最后一人 第三四四章最后一人 黑蝶是死物,摔落在地一动也不不动。(.无弹窗广告)不用问,此物就是楚慈悲炼化的‘飞舟’。 只不过,楚慈悲并未化去它的形状,看上去,它还是只蝶子模样。其实不止这一只,当初鲁执炼化的‘飞舟’,也保留了坤蝶的原状。鲁执曾受坤蝶大恩,舍不得毁了这位老友的身形。 不远处的坤蝶,除了体型有三里之巨,与普通的蝴蝶也没太多区别。 这么大的蝴蝶,又是最顶尖的神兽,本应威风凛凛,气势煌煌,可眼前的这头蝶子,却显得很……狼狈。 巨蝶通体都是黑色,但是黑得很不匀称,颜色有地方深有地方浅,越看越显得斑驳、恶心,由此全没了神兽的威风,气质上倒像极了长赖皮的猫,从水坑里爬上来的狗,刚被烧掉尾巴的乌鸦。 楚慈悲的语气里,多出了几分尴尬,呵呵笑道:“蝶子本色是纯纯洁白,脱俗清丽,不过我的法术么,有些、有些不够得心应手,炼化时难免出些岔子,总之……弄成这幅样子,对不住它了。” 梁辛对飞舟的样子不太关心,一笑了之,直接把话题拉了回来:“飞舟炼成,但却用不上…您老刚才的话,我不明白。” 楚慈悲靠着时间来磨,才炼化好这只坤蝶飞舟,虽然也勉强算是‘成功’,但比起鲁二的那只天差地远,其中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要催动这件法宝,光靠口诀远远不够,还需要一股巨大的外力推动。 虽然法术、道理不一样,但是在途经上,倒与‘谢甲儿受五金奴才自毁之力’有几分相似。 楚慈悲花了不知多少心思,却始终也未能解决‘外力推动’这个问题,所以他走不了……放眼仙界,在梁辛等人到来前,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有这个能力,去‘推’坤蝶一把 飞舟近在眼前,此间也不缺高手,回家的希望陡然高涨,小活佛霍然大喜,咧开大嘴刚笑了两声,转头一看,同伴们个个锁起了眉头…… 包括楚老头在内,人人都想回去,谁留下来去推飞舟一把?抓阄么? 天嬉笑丑脸煞白,论地位、论身份,要留下来的那个肯定是自己……回不去中土倒也罢了,要命的是四个月后就会有恶鬼飞升而来,到时候麻烦大了。 “动飞舟的口诀,我随时可以传给你们,不过你们要依我两件事至于去哪里找一股大力来推它,你们自己去想办法,我不管,也管不了。” 老头子的话听起来古怪的很,梁辛愣了一下,谢甲儿却仿佛早就料到事情会如此,大手一挥:“说吧,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简单得很,你们要是有机会返回中土,把我的尸体带回中土,也不用入土立碑,就摆在鲁二身边即可。第二件事就稍稍麻烦些了,我想,”楚慈悲望向了谢甲儿:“你能留下来,帮我照顾这里,不用太久,一、一百年可以么?” 说完,楚慈悲低低地叹了口气,抬起目光远远眺望着这一方天地,呢喃道:“身死之后,再送你们百年平安,我能做的仅止于此了。(.)但愿吧……” 梁辛皱起了眉头,楚慈悲的话听了来,仿佛他就快撒手人寰。 谢甲儿明白梁辛的疑惑,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楚慈悲的寿数到头了,生机已断,活不过一天半日了。你道他为啥突然说话流利了?临死之前回光返照。” 楚慈悲刚来的时候,曾被谢甲儿捉住了腕子,当时大魔君以真元劲力攻入对方体内,本意是想教训老头,不料一探下,觉对方已经没有了生机,再联想到楚慈悲说话突然流利、本来除了冲天戾气都无法唤醒却突然醒来,谢甲儿又哪能想不到‘回光返照’这四个字。 还有,楚慈悲闻听鲁二死讯,只见唏嘘之情,却不见太多悲伤之意。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己也时日无多,不久阎罗殿中,就有一番好相聚了……但愿幽冥之中,是一个太平世界,满天神佛都要保佑着,那一间中千万别有再让他们兄弟‘我看不惯’之事,否则兄弟重逢后,又哪怕再闹他个天翻地覆 梁辛情不自禁,啊的惊呼了一声继而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打从骨子里升起的难过,染得眼前的天色都黯淡了。 与干爹去世时那份撕心裂肺不同,眼前这份哀伤,更像一蓬晨雾,清淡却弥漫,挥之不去。 谢甲儿并没急着应承楚慈悲,而是饶有兴趣的笑问他:“我不明白,你想我们替你守护仙界,又何必提什么劳什子条件,就把坤蝶飞舟事情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中便是了。我们都被困于此,回不去中土,有恶鬼越界,不打也得打。” 楚慈悲也笑了下,应道:“你的性子。” 谢甲儿是霸王相、霸王心,豪迈骄傲,但杀性也奇重,几百年的辛苦经营一败涂地,本就恨极了此间的一切,要是被困得久了,非得大开杀戒不可。对付越界恶鬼,他会出力,可屠戮这里的凡人泄愤,他也不会手软。 楚慈悲活了数不清的年头,平时笑呵呵的老好人一个,但看人极准,困住霸王只会给仙界多添个恶魔,反不如求他一诺,凭着霸王性子,只要答应了,便是仙界的百年平安 任谁被别人猜透了性子,心里都不怎么舒服,谢甲儿眯了下眼睛,转过了话题:“仙界对你就那么重要?活着时苦守了一辈子,死后还要再送它一百年的平安?” “本来也不觉得它有什么重要,可当年那些恶战一场一场打下来、看着鲁二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去掐断祸根、再之后我一年一年的守住、等着,”楚慈悲的声音平静,缓缓说道:“数不清杀了多少凶魔、数不清救了多少凡人、数不清留守了多少年……这么多的数不清,又哪能不爱它。” “早在你们来之前,我心里就明白鲁执早就死了。飞舟始终不能用,可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是它真的能带我返回中土,我到底会不会走……中土就像我娘,但我不在她仍活得安康;仙界却像我的儿子,离得稍远,他就会被人欺负、就活不下去了。呵呵,我守不住了,最后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求你一诺。” 谢甲儿扬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老头的尸体,你负责带回去。(.无弹窗广告)”说完,他又望向楚慈悲:“第二件事,我应你,你死之后,我帮你守足仙界百年……去你母亲的百年,若我在此,仙界太平;若我离开,先去恶鬼世界,掐断祸根,你放心死吧” 包括梁辛在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楚慈悲的那份狂喜更是溢于言表,从地上一跃而起,随即又双脚一软跌回了原地:“当真?为、为何?” 谢甲儿上身微微前倾,目光炯炯,甚至有些凶狠地盯住了楚慈悲:“我问你,是谁定下的天地方圆?是谁划出了重重天道?是谁写了第一本佛卷道经?又是谁把此间与九个世界相连?老汉,你说这里就是终点,开始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可再仔细想想,要是没有真正的神仙,这些劳什子都从哪来?我不信你的鬼话,此间绝不会是终点,充其量不过是场‘途中劫’” 说到这里,谢甲儿霍然大笑,笑声嘹亮滚滚播散:“楚慈悲,你明白了?” 楚慈悲愣愣的看了谢甲儿一阵,终于点了点头:“明白了。” 谢甲儿立志登仙,即便亲眼见到了真相,他还是要继续去找‘更进一步’的办法这里是‘仙界’,至少从级别上论,比着中土人间或者虚空裂隙都要更高,谢甲儿要把这里做一个全新的,再去寻求突破……现在就是能回中土,谢甲儿也不肯回去 在有所突破之前,他都要留在这里,遇到恶鬼越界,自然杀掉了事;如果真能有突破,或许他就能真的‘封神登仙’,那时要掐掉恶鬼世界这最后一只‘祸根’,简直易如反掌。 楚慈悲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疯也好,傻也好,总之,都是要谢谢你。” 谢甲儿毫不客气:“你谢我是应该,你说我疯傻,却迟早要后悔” 楚慈悲笑着摇头:“奄奄一息,后悔的事情多了,也不少你这一桩”说着,伸手扶住身旁的梁辛,很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不久前他赶来时还能施法疾飞,而现在他已经到了灯枯油尽之际,连站起来都要有人扶着才行。 楚慈悲起身后,抬起手对着始终关注着自己的小将和铁甲众将,飞快地比划了几下。 小将见老汉对他‘说话’,本来面带微笑神情尊敬,可看过对方的手势,神情猛就是一愣,眼泪毫无征兆间涌出,随即咕咚一声,直挺挺地摔到在地,昏厥了过去。 他身后的那些将官也好不到哪去,这群把赤涅罗刹罗刹都不放在眼里、把死干脆当做快乐归宿的铁甲,人人瘫软成一团,涕泪横流,无声大哭 突然,一阵轻柔禅唱,从梁辛身后响起。诵声虽低,却轻灵远逸,转眼飘散而去,笼罩整座大军营地。 聋哑的铁甲听不到诵经,但却能感受到禅音中的清静平和,就如一抹清风拂身而过,平添一份恬宁,满心悲苦仍在,但胸臆之中却少了那份撕裂剧痛…… 梁辛回头一看,低声诵经的正是小活佛。 小活佛出身大慈悲寺,什么经都会念,但他是妖身,一旦动用这些佛家咒就会剧痛加身,他用妖力托请佛家清宁力,疼得自己满头大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一字一字,念得不曾有丝毫马虎。 小将和身边的将官再度站起,而此刻,十万雄兵也得知了真相,尽数聚拢而至,列队在主官身后……遍野大军之前,楚慈悲面带微笑,时而指一指自己,时而指一指霸王卸甲,又把没‘说完的话’,继续比划了下去。 不久之后,楚慈悲把事情交代完毕,对着铁甲大军最后打出的手势是:散去吧。 十万铁甲,人人身形绷得笔直,满是血色,腮上挂着泪,却不肯就此散去……直到突然间,有一个老兵咕咚一声摔倒在地,身体蜷缩着、扭曲着,双手死死死死抓住自己的胸襟,张大嘴巴,想咳却咳不出来,想哭却哭不出声。 大军顷刻散乱,不知多少人扑到在地,以头抢地,用拳头打自己,脸上的筋肉抽搐到扭曲……可仍不闻嚎啕,此间只有一个寂静天地 梁辛动容,真想替他们大放悲声,但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困难,又哪哭得出一声半响……谢甲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对铁甲、对梁辛还是对他自己,冷声说道:“天下人间,生老病死,难过个屁”说完,转头望向楚慈悲:“老汉,还有多长时间?” 楚慈悲一笑:“三四个时辰的样子吧。” 谢甲儿点点头,挥手卷起一道浓稠的白色飓风,托住了楚慈悲和几个同伴:“临死前,我再带你转转去吧……不过,你守在这里无数年头,早该看腻了。” 楚慈悲笑着摇头:“看不腻,总也看不腻,说来也奇怪呢。” 大笑声中,霸王催动法术,飓风扶摇而起,托着众人不徐不疾,向着远方飞去…… 半空里,楚慈悲目光贪婪,仔细看着他的清宁世界,口中却忙个不停,先把催动飞舟的口诀传下。除了口诀催动、外力相推,想要返回中土,另外还有一个关键:对飞舟的驾驭、操纵。 仙界一共与九个世界相连,操纵之间稍有不慎,说不定梁辛等人就会掉入中土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到那时可没人能再‘推’他们一把。 楚慈悲传过口诀,又把操纵飞舟的法子交代下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嘱咐着各种细节,梁辛听得头大无比,大小活佛更指望不上,也幸亏这次梁辛‘飞仙’带过来了个‘副帮主’。 天嬉笑不敢有丝毫怠慢,神情认真,用上全副心思,与楚慈悲处认真学着…… 几个时辰弹指而逝,就在日落西山之际,楚慈悲已经站不住了,躺在众人身边,再也说不出只言片语了,气若游丝,目光涣散……忽然,楚慈悲抬起了手,颤抖着,探索着,老汉想说什么,却只从喉咙间出咔咔的轻响,看他的口型,像是在唤‘谢甲儿’三字。 谢甲儿知道他找自己的原因,凑到近前,低声道:“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都是哄你开心的,你一死,我立刻大开杀戒,这个混账仙界之中,谁也别想活” 梁辛啊的一声惊呼,身子一晃险些摔落云头。楚慈悲猛地出了一声悲呼,本已再难稍动的身体,硬生生地弹起来,左手五指如钩,狠狠扣住了谢甲儿的肩膀,右手则抓起挂在腰间的面具,老脸上尽是不甘,嘶声吼道:“你……” 谢甲儿忽然哈哈大笑,伸手把老汉推了回去:“谢甲儿一诺千金,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办到,倒是你骂我疯骂我傻,不能让你这么痛快就死了,现在两清,成了,放心死吧。有我在,此间就是太平乐土” 谢甲儿是缠头老爹与魔君将岸两大邪道头子调教出来的爱徒,骨子里就带着几分邪性,没让楚慈悲死不瞑目,已经是他‘法外施恩’了。 楚慈悲脸色转瞬释然,摔回原地时已经恢复了淡淡笑容,在吐出最后一口气的同时,嘴唇嗡动,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喃喃笑骂:“***……”丧身之际,楚慈悲将青铜面具牢牢抱在了怀中。 三字随风而散,中土三位神奇兄弟中的最后一人,仙界诛仙的十二绝顶高手中的最后一人,就此撒手人寰,溘然辞世 就在楚慈悲闭目同时,他怀中的玲珑慈悲,肉眼可见的爬起一层层斑驳铜,不多的功夫,就让这盏罗汉面具彻底暗淡下来,再无一丝光泽,脸谱也被锈蚀得难以辨认了。 当年鲁执一共炼化了十一个玲珑玉匣,匣子的宝贝每一件都是绝伦之器,而他送给楚三这件,更是不同凡响,楚慈悲能活得如此长久,都是因为玲珑慈悲滋养的原因,从另个角度讲,楚老汉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面具的力量。 此刻,楚慈悲寿数已尽,面具中的灵力也消耗干净,从顶尖的法宝,变成了凡铁一块。 楚慈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把仙界托付给谢甲儿,却没把这件有降服恶鬼之力的宝贝一并传下…… 斯人已逝,任谁都少不得一场难过,可剩下的人还活着,还有无数事情要做 谢甲儿载着老汉的尸体,和一众同伴返回坤蝶飞舟之处,梁辛要返回中土,家里还有着几场大战,等着他回去打。 临别之际,梁辛明明有一肚子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谢甲儿笑道:“少来罗嗦,烦人得很。”说着他一抖袖子,丢出一堆‘破烂’,落在地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残躯、断肢、碎皮……五金交杂,正是助一行人越界的功臣,五金奴才爆碎后的残骸。 “不是说你家结拜二哥的墨剑是五金之主么,这些五金奴才的碎骨残肢,也许还有用也说不定。” 说完,谢甲儿又对着天嬉笑挥了挥手:“赶紧把他们弄走,省的肉麻着我” 梁辛知道师兄的性子,也不再多废话,收好五金残骸,也笑道:“走了,师兄珍重。” 天嬉笑施展手诀,与青墨催动辗转神梭时相似,将梁辛、大小活佛和楚慈悲的尸体一一送入飞舟,自己又对着谢甲儿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这才纵身一跃,也遁入飞舟之内。 按照事先的预定,待丑娃娃连连施展法术,将诸般准备功夫都做好之后,外面的谢甲儿大笑了一声:“去吧”声音落处,双臂上磊磊肌肉猛地贲起,霸王倾尽全身修为 浩浩之力推动巨蝶,冲天而起,带着滚滚风雷,一路扶摇直上,与高空中硕大的飞舟猛地一震,就此消失不见。 谢甲儿哈哈大笑,正想转身离开,脸色却又猛地一变,举目望向远方。片刻之后,苍穹里陡然炸响一声闷雷,空气簌簌颤抖,巨蝶又掉了出来,直挺挺地摔到了千里之外…… 第三四五章 五路神通 第三四五章五路神通 就在巨蝶落地的同时,谢甲儿便已经赶到了。[] 天嬉笑灰头土脸地跳回地面,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地开口:“外力还不够……” 谢甲儿的脸色黑,没有废话,直接喝道:“再来” 天嬉笑答应一声,再次遁入巨蝶,跟着又是霸王怒吼、巨力喷薄,飞舟呼啸破空……然后直挺挺摔回来。 谢甲儿一连试了十余次,可人力有穷尽时,即便他拼了命,打出的力量仍不足以助飞舟破空。 这件事可始料未及,任谁都想不到,凭着谢甲儿之力,送不走飞舟。 而且,谢甲儿之力,与坤蝶破空的需要,相差得竟还不少……至少后来小活佛也在一万个不情愿中,以三蛮之力助谢甲儿共推飞舟,可飞舟还是走不了。 而且根据楚慈悲死前的交代,以外力相助来动飞舟,如果能够成功,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飞舟动,之所以需要外力相加,是要靠外力来引设计在坤蝶上的一项破碎虚空的**术,飞舟穿越十个世界,都要靠这门法术。可现在谢甲儿用力之下,干脆就是把坤蝶给‘打飞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归根结底,还是谢甲儿的劲力不足,竭尽全力的猛击,也还不足以引出巨蝶破空的法术。 梁辛傻眼了…… 谢甲儿的脸膛更黑了,琢磨了片刻后,嘿了一声:“我一个人还不成,等着吧。” 小活佛事事都不会落下自己,忙不迭借口叹道:“算上我也不成……” 梁辛苦着脸,没理会小活佛,而是接着师兄的话问道:“等?等多久,又等谁?” “等四个月,等那头飞升的恶鬼过来时,我再送你们走”说完,霸王也懒得去解释什么,随便找块石头一倚,开始闭目养神。 师兄不累,但师兄生气了……梁辛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惹他,甩着手,骚眉搭眼地坐到一旁去了。 这事就算再怎么着急也没有,只好耐下心来等着,好在四个月的时间还不算太长。至少师兄没说:等我悟出真正的仙道再送你走…… 随后一段日子,梁辛过得百无聊赖,其间也向谢甲儿请教乾坤挪移的手段。 ‘天上人间’是谢甲儿生平第一得意之事,对唯一的师弟更不会有所保留,知无不言言无不细,甚至还在梁辛动魔功时,亲自踏入师弟的‘天下人间’,悉心指点。 在蜀藏的茧子中,梁辛就已经悟出了‘天上人间’最根本的道理,只是对‘如何抗击乱流、借以调整挪移的位置’这些规则技巧还全然摸不到门路。 不过要掌握这些技巧,有个极大地关键,就是梁辛先要对魔功内诸般反噬乱流有个清晰的认识:上一路从何而来、下一路何时会出现等等。可是他现在连在‘天下人间’中从容移动都做不到,身体的感知还差得远,又何谈去摸索天上人间的规律。(.) 师兄教得认真,师弟学得刻苦,奈何基本功还不成,哥俩再怎么努力,梁辛也学不会天上人间。 到后来连谢甲儿都泄气了,一巴掌拍在梁辛的后背上:“先给我练基本功去有啥事都等你能从天下人间之内跑起来再说” …… 另外,上次飞升而来的那对赤涅罗刹,也还被牢牢镇压着。 当时楚慈悲用来封印恶他们的符撰,是以前从中土带上来的宝贝,所以并不会‘法随身灭’,在楚慈悲去世之后,法宝之力仍能牢牢克制它们。放眼仙界,有能力解开符撰的人,就只有梁辛这一伙子人。他们也没那个本事。 是以,对这对赤涅罗刹,全不用担心什么,除非谢甲儿抽风,否则它们永无出头之日。 四个月转眼而过,眨眼间,正日子到了。谢甲儿和梁辛等人都等在预兆中的‘漏日之地’,巨大的坤蝶飞舟就摆在众人身旁。 让梁辛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来到此地的不止他们这一伙,还有一队队雄兵纵横山间,在自家将领的带领下,列队进入战场。 四个月前谢甲儿应下了楚慈悲的两个愿望,从此成了此间的‘护界神仙’了,凭着他的性子,又哪会去和那些聋哑凡人打成一片,早就让铁甲退散,对他们也不闻不问。没想到,铁甲虽然退走,但并未散去。 就算楚慈悲已死,再不需要人去唤醒,那只聋哑大军却仍还在,这几个月间,操练也从未停止。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吧。 十万铁甲开入战场,盔明甲亮旌旗招展,虽是沉默之师,但那份饱满的战意却在无声中扶摇而起,弥漫山间…… 谢甲儿满脸不耐烦,须眉乍起,对着领队的众将怒吼:“滚”将士无耳,但霸王一喝中饱蕴真元,裹荡狂风席卷而去,无数旌旗迎风猎猎而响。 主官依旧是那个小将,纵马而出赶到谢甲儿身前,迅地打着手势,示意他们也要参战,求霸王许可。 谢甲儿怒极而笑,连手势都懒得打:“看我自己打,你们觉得不好意思?”说完,气贯中元再度扬声大喝:“滚” 虽然听不到,但任谁都能看懂谢甲儿的态度,的巨石彻底轰了个粉碎随后,他又随手从周围选了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轻松掰下来扔到小将身边。 跟着霸王又用手指了指自己刚刚砸碎的那一片随时。意思在明显不过,想留下来可以,先把这块打碎了再说。 小将窘迫交加,嘴唇用力抿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可还不肯退走,双手仍在比划…… 谢甲儿却转过头,根本不再去看他。 小将尴尬住手,咬了咬牙,又绕到谢甲儿面前,不料还不等他再比划什么,谢甲儿就第三次大喝:“滚” 一字之下,劲力涌动,小将就算一身好武艺,也抵受不住霸王劲力,立刻摔成了个滚地葫芦。(.无弹窗广告)梁辛咳了一声,想要跃出扶起对方,谢甲儿却沉声道:“你敢扶他,我就敢杀他不知死活的东西,就不用活着了” 师兄说到做到,梁辛立刻止步,不敢妄动了。 小将被摔得极惨,吃力半晌才勉强站起来,又默默注视了谢甲儿一阵,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躬身对着他长施一礼,神情黯淡地对着众将挥挥手,本一副视死如归慷慨而来的大军,黯然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谢甲儿冷哼了一声,自始至终对他们也不曾稍加颜色…… 四月前是正午时分红云烧天,飞升恶鬼应该也在这个时辰降临,谢甲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梁辛道:“入飞舟去吧,等恶鬼越界后,我送你们离开。” 师兄始终不曾提过如何送他们走,不过梁辛也早就想通了,谢甲儿精通空间挪移之术,是要引恶鬼重击,再将这份力道转到飞舟身上,同时谢甲儿再倾出自己的力量。这便等若霸王又找到一个飞仙高手相助。 这个法子听上去有些离谱,不够谢甲儿的神通摆在眼前,十足可行。 梁辛也不再说那些没用的客气话,对着谢甲儿认真点头:“师兄小心”说着,对丑娃娃做了个手势。 天嬉笑会意,但却没急着动手诀,而是犹豫着,望向谢甲儿,似乎有话想说。 谢甲儿最烦此子谨慎罗嗦,皱眉道:“有话就说,用不着犹豫” 天嬉笑吞吞吐吐:“大魔君的眉心…隐隐有一道煞纹,我怕、怕是这次越界的恶鬼也不好对付,您老千万留心……” 谢甲儿还道是什么事情,呵呵一笑,点头道:“明白了” 天嬉笑不再废话,就此动咒诀,引同伴进入飞舟……凭着谢甲儿都无法推动的巨蝶,中土世界上怕是也没人有个这本事了,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飞舟神奇,梁辛等人身处其中,但是对外界的情形都清晰可辨,自内而外的感觉,就好像钻入了一个纯净的琉璃泡泡,视听五感都全无障碍。 天嬉笑在飞舟之内连连变换手诀,神情专注,口中喋喋不休,请动诸般法诀,着实忙碌了一阵,这才放松下来,转头对梁辛道:“万事俱备,只差大魔君引来的外力了。” 几乎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仙界陡然陷入无边漆黑 先是无数墨云密布苍穹,继而云层流转,越来越快,渐渐凝华成一道宏阔漩涡,一炷香之后漫天乌云崩碎……一切都和上次那对恶鬼越界时差不多,甚至这次飞升进入仙界的,也是赤涅罗刹。唯一的区别也仅仅是,这次来的只是一头。 这头赤涅罗刹,应该是个‘男’的,皮肤黝黑、赤碧眼、皮肤上爬满煞纹,但‘他’看上去,却比着上次那个顺眼得多――体型瘦弱,眉眼五官虽然丑陋,但脸上的神情却全无狰狞可言,仿佛还有些羞赧似的,目光程亮,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次飞仙的……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小家伙’,身形比着普通的十岁娃娃还要更矮小些。 尤其有些古怪的是,这头赤涅罗刹的颈下,还有五枚龙眼大小的佛珠似的纹路,栩栩如生,乍一看还道他真的带了五颗珠子。 小罗刹四顾左右,终于看到了正悬在半空,抱胸冷笑的谢甲儿。罗刹似乎吓了一跳,略显局促地退后两步,站稳后,竟双手合十,循着佛家礼数,遥遥对着谢甲儿施了一礼。 梁辛躲在飞舟之内,眼看着这次越界的小罗刹古里古怪,居然还会装和尚,心里着实诧异了,转头望向小活佛:“这个小鬼是怎么回事……”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活佛,此刻竟双目紧闭,似乎全不敢再向外面张望,额头上满满都是豆大的汗水,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梁辛大吃一惊,可还没等他去追问,外面那头小罗刹再对谢甲儿施礼后,又半转身子,对着飞舟内的梁辛等人,合十施礼。飞舟就是坤蝶,从外面如何能看得穿其中情形?可小罗刹却仿佛开了蟠螭才有的天目,轻而易举便洞悉了一切 现身的、隐藏的,小罗刹认认真真,对着所有人都施礼之后,这才重新站直身体,歪着头寻思片刻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双手翻了几个手诀,继而一搓,好像变戏法似的,从他身后显出了一朵碗口大小的洁白莲花,白莲颤抖了下,很快又消失在空气中…… 谢甲儿才不去理会他究竟在弄什么玄虚,就在半空里冷笑以对。 忙活完毕,小罗刹不厌其烦,又对着谢甲儿咧开嘴巴笑了。笑容灿灿,毫无丑陋可言,只有一份由衷地开心与友善。 而就在这份笑容绽放的同时,小罗刹地口中陡然出了一声只能用‘鬼哭狼嚎’来形容的长嗥跟着双足一蹬,小小恶鬼如风窜起,直扑谢甲儿身形之快,就连梁辛的目力跟不上 说打就打,小罗刹凶相毕露,不过他的突袭虽快,但谢甲儿是什么人,岂能被它这点伎俩坑到,不屑冷笑中不闪不避,也不急着动用神通,抬手一拳迎向对方 一只小小的鬼爪子,一只粗壮结实的霸王拳头,两只手一触即分,两个人同时都是一晃,各自后纵跃开。 谢甲儿的眼中现出了浓浓的兴奋,而小罗刹的表情竟也是喜不自胜,两人仿佛有默契似的,各自大吼一声,身形急闪如电,转眼斗在一起,谁都不用神通,只凭蛮力相搏而当两条人影交织在一起,相斗片刻后,那第一击对抗时的破空巨响,才堪堪绽裂开来 梁辛眼中只有无尽残像,全然找不到两个正相斗之人的真身,不过在感觉上至少是师兄未落下风,略略踏实了些,又忙不迭去摇晃小活佛:“莫担心,师兄能胜那个罗刹到底怎么回事?” “它也是赤涅罗刹…但他颈、径下,挂着五颗珠纹,天下竟真有此物。”小活佛仍是紧紧闭着双眼,声音里充满了由衷地恐惧:“一枚珠子的纹路,就说明他修出了‘五神变’中的一路” ‘五神变’,是五道佛家大神通 恶鬼世界的夜叉、罗刹、修罗、魔罗明明都是凶魔恶鬼,但却天生只能修习佛家本领,这一点从先前越界的那对恶鬼身上就可见一斑,那两头赤涅罗刹的天道,正是佛家的‘轮回’。 正因为体质与神通相克,所以他们修炼起来也最凶险、最困难,或许这也算是一份冥冥之中对其他世界的眷顾之意吧。 传说之中,恶鬼能修行到的最高境界,就是尽通五道大神通,修成‘五神变’,不过传说归传说,任谁都不会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因为……就算真正的佛陀,也只能修成六神通,比起恶鬼只多出一门漏尽通。 赤涅罗刹还是赤涅罗刹,只不过这次来的,是一头炼到‘五神变’的罗刹 谢甲儿的运气好到了十足十,楚慈悲苦守此间千万年,都从未遇到过一头这样的顶尖恶鬼。 小活佛的身体颤抖得愈厉害了,他虽然与佛无缘,心中更没有禅意,但毕竟是庙里出身的精怪,在天性上,就怕极了这种几乎修成邪佛的恶鬼,打从心底深处弥漫而起的恐惧,根本就无法抑制,此刻他还能勉强开口,胆子就已经算是大得离谱了:“五神变,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他心通,神足通……” “天眼通,修得与色界天人同等的眼根,不论远近内外昼夜,不论阻隔障碍,都能看透,所以咱们躲在飞舟之内,他也照样看得见;” “天耳通,与天眼相似,只要他想听就能听得到……”小活佛说话时,那头正与谢甲儿滚滚恶斗的罗刹,正微笑点头。 “宿命通,能够知道自己在六道之中的过去生死,过去生中的事,这头恶物都能回忆,了如指掌…就是说,前生的法术、学问、本领,他今生尽数用得” 小活佛刚说到第三路神通,谢甲儿陡然扬声大吼:“便是此刻了” 谢甲儿身负惊天魔功,却和这头小鬼以蛮力相斗,就是为了引出对方的大力轰击,再将之移转,配合自己的力道,先把梁辛等人送走,此刻相斗已久,时机恰到好处,胸腹间卖出破绽,只等恶鬼猛击。 小罗刹果然上当,丑脸上满满都是狂喜,身形疾扑而至,一双鬼爪子狠狠袭向了谢甲儿的胸膛。 谢甲儿双指一剪,就在小鬼的劲力堪堪击中自己前的瞬间,乾坤挪移之术动,随即,霸王脸色骤变……小罗刹那双鬼爪子上蕴着的力道,干脆连苍蝇都拍不死,挪是挪走了,可这么小的力道又有什么用? 谢甲儿眼中精光四溢,心中着实诧异,对方竟早都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这番扑击,干脆是戏弄自己来的…… 小罗刹满脸欢笑,口中依依呀呀,吃力无比的说出了三个字:“他…心…通。” 他心通,小罗刹的‘五神变’之四,修成此道,能洞悉他人种种心相,读人心思,时刻掌握先机,不怕被暗算,更不会被利用。 小罗刹早都读出了谢甲儿的心思,又岂能让霸王称心如意? 想要借它之力送走巨蝶,难上加难 第三四六章 活佛做主 第三四六章活佛做主 谢甲儿误入裂隙在前,进入‘聋哑仙界’在后,几次失算,没少闹笑话,但每次让他失算的‘主谋’都是‘天地造化’,何时又被其他东西这般戏弄过,如雷大吼之中,额头青筋暴露,动了真怒,攻势陡然狂猛了不知多少,无尽拳影震碎苍穹,向着小罗刹泼风般打去。(.) 不止是蛮力猛攻,还有撕裂空间的绝伦魔功,一次次将空间剪碎 小罗刹也不同凡响,他天目、天耳、他心三路神通彼此配合,让他预知危险的本领远胜普通仙魔,总能在千钧一之际提前变向,躲开谢甲儿的夺命神通。 可谢甲儿对魔功的运用,已经臻至化境,恶战里不单单是去一味撕裂敌人所在的空间,时而将自己遁入空间,突兀强袭,而是抓住敌人拉到近前…… 在恶斗中捕捉战机,对谢甲儿这种高手而言,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奔袭或纵跃之间,几乎不用动什么念头,就算去想也只是一瞬而过的心思,小罗刹能够时时捕捉,却来不及时时品读。 霸王动用了真实本领,小罗刹立刻就处到了下风,几次险些粉身碎骨,再也不敢强撑,手舞足蹈嘶嘶怪叫,佛光、符撰、韦陀化形、金鹏法相…… ‘宿命通’,不知几次轮回,过往前生里修得的神通,尽数被小罗刹动出来。 数不清的神通撑碎目光,于毫无征兆间现身,同时向着谢甲儿轰击而至 谢甲儿的立身之处,陡然炸起刺目强光,狂怒中的谢甲儿竟没能及时避开,被一道道浩荡神通打了个正着。 梁辛啊的一声惊呼,只觉得全身热血尽数冲到了额头,正想扑出去拼命,不料强光之中,陡然响起了淬厉大笑,而下一个瞬间里,只见那一道道神通突兀转向,一起奔向坤蝶同时师兄的伟身形也冲破强光,拼出所有的力道,向着坤蝶重重一击…… 小罗刹凶猛且奸佞,又能读到他人的心思,谢甲儿想要偷转他的力量,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突然转变念头。 由此霸王把全副心意都写在了一个‘杀’字上,集中精神再不去想师弟的事情,全神贯注对付敌人。 突然转念有个极大的险恶之处:一定要等恶鬼的神通打到身上,才能施展魔功,若是早了半分都会被敌人洞穿心思,图谋落败。 先被神通加身、再转念、施展魔功……看似一气呵成,都在转瞬间完成,但谢甲儿在‘转念’时,已经明明白白,被罗刹唤来的神通击中了 虽然很快神通就被挪转向飞蛾,可谢甲儿也硬抗了其中的两成力道。 修成‘五神变’的赤涅罗刹,用出全部修为幻化的神通猛击……便只是其中两成恶力,也足以劈山断岳而谢甲儿为了送走师弟,并未运足全部真元抵挡,他还把大部分力道留住、用在自己的那一‘推’。 这便是霸王的心性了,不是疼爱师弟之情有多深,不是心怀舍己为人的大根骨,他如此做,便只有四个字:一诺千金。 答应你们四个月后离开,到时候保证让你们滚蛋 神通法术,也是力量。小罗刹的八成之力; 谢甲儿受伤在先,再推出的力量也打了个折扣。以往时的八成之力; 平心而论,这只罗刹的力道,比起谢甲儿来还要差上一些……两个八成之力,就凑出‘一个半’谢甲儿的全力而攻 巨响轰叠,坤蝶受力下,出了‘嗡’的一声震鸣,与以往每次都不同,它并未疾飞天际,而是猛地跃起三尺,就此凝立不动。天嬉笑的丑脸上显出狂喜,大声欢呼道:“成了”旋即一个跟头倒翻起来,手诀晃动,显得很有些疯狂地忙碌起来。 小罗刹看上去只是个‘娃娃’,目光里从来都是和蔼一片,可他才是真正的凶物,同在恶魔世界时,上次越界的双鬼,从来不敢靠近他所在的千里之内 在有‘他心通’的情形下,仍被谢甲儿‘算计’了,这让小罗刹勃然大怒,嘶声怪叫着,凝聚去所有修为,疯般催动神通,一股脑轰响坤蝶 一道道强**力破空而起……但这些可怕神通,竟无法伤及坤蝶分毫 不是坤蝶又多结实,而是无论什么神通,都无法击中它……巨大的飞舟就好像是一道天神幻化的虚影,什么神通过来,从其中穿过,毫无阻隔,伤害更无从谈起。 此刻飞舟的情形,与中秋恶战梁辛被困于‘玲珑偷天’时如出一辙。巨蝶已经进入了另一方空间,虽然肉眼可见,但却分属两个‘乾坤’,凭着小罗刹,还也休想伤到它。 这才是鲁执的设计,这才是坤蝶飞舟真正得以‘动’的样子,先凝化一片成称方圆的小乾坤,再‘以小乾坤破大天地’,从容穿梭于十届之间 只不过在鲁执的设计中,飞舟经法术催动,能以坤蝶尸体的力量直接去‘自化天地’;但楚慈悲没能做到这一步,所以才需要外力相加,再通过法术,借外力助坤蝶凝化小乾坤。 这也是必须要留下一个人在仙界的原因了。就算谢甲儿有天上人间在手,如果不靠外力轰击,他也只能在同一片乾坤下游转,一样没法从大世界中撕破壁垒,进入‘启动’后的飞舟小乾坤。 飞舟将自身所在化为小乾坤的同时,梁辛几人的脚下,忽然流转出一道道细沙。 细沙层层流转,很像涨潮的样子,越积越多,一直‘埋’到了众人腰际才告停息。 楚慈悲死前曾交代过,这一桩设置必不可少。飞舟破空时舟内巨震,就连顶尖高手也抵受不住,细沙中饱蕴土行的纯厚之力,届时能够保护所有‘乘客’。 梁辛的双腿都陷在细沙中,立刻感受到一股厚实温暖的力量,稳稳托住了自己,但却并不会限制他们的行走、移动。这份感觉,就好像走进了爹娘居住的那件屋子,打从心眼里弥漫起的那么踏实,那么暖和、那么安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细沙涌起后,梁辛等人的五感也被阻挡回来,无法再探知仙界中的恶斗。 丑娃娃的神情异常认真,在飞舟里前后纵跃,忙个不停。他现在的这份忙碌,已经和‘破碎天地’没有太多的关系了,而是专注于‘细节’的调整,以确保目的地的准确。[]这是个细致且费神的活计,他们一旦飞起,就只有一次机会,容不得丝毫差错。 坤蝶尚未离开,还在仙界中人的视线之内,但已经进入自化乾坤,任谁也休想再伤到他们,安全完全不用担心…… 小罗刹见伤不到坤蝶,没有分毫的犹豫,立刻掉转矛头,冲向谢甲儿。 大魔君凝聚力道迎向强敌,再度与之斗在了一处 谢甲儿受伤不轻,单以力量而论,已经比不得罗刹鬼了,但乾坤挪移之术何其可怕,就算他的伤再重一倍,也丝毫不惧面前的凶魔。 可是谢甲儿万万不曾料到,这头刚刚飞升到仙界的罗刹,竟然还有帮手……两人才激战片刻,遽然一串饱蕴残忍之意的长嗥远远传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闪而至,同时攻向谢甲儿。 冲来的两个怪物,相貌迥然相异,一个高大粗壮、凸目獠牙,丑陋骇人;另一个苗条婀娜、眉目妩媚,美艳异常。可这一男一女两个怪物,身上都长有红色煞纹……正是上次越界而来、手握轮回天道的那对赤涅罗刹 饶是谢甲儿生平恶战无数,心智早已坚若磐石,乍见这对赤涅罗刹加入战团时也大吃了一惊,不明白它们两个如何能够脱困…… 那头小罗刹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满满地笑意,用恶鬼的喉舌,再度费力地说出了三个中土汉字:“神…足…通” ‘五神变’之中的最后一路神通:神足通,或又唤作身如意通,目之所见,法身而至、神通而至 虽然小罗刹的‘神足通’,远不如谢甲儿的‘天上人间’乾坤挪移,但却有个极大的好处:能够凝化出一枚莲花分身,带走本尊一成修为,飞遁远行,随主人心意而为。 在小罗刹现身刚‘漏日之地’时,他就动了‘神足通’,凝化出白莲分身,带上他的一成修为远遁而去……所为的,就是去‘杀’掉那对赤涅罗刹 ‘他心通’,让他甫一入界就明白自己身处绝大危险之中;‘天目’、‘天耳’两项神通,又让他很快现,在此间还有一对精通‘轮回’天道的同族被镇压 小罗刹不用煞费苦心地去替同类解开符撰,只要杀掉那对恶鬼的今生,自然也就放出了它们的来世。白莲分身虽只承载了本尊的一成修为,但要杀死两个修为耗尽的赤涅罗刹,还绰绰有余…… 不知是小罗刹的法术使然,还是到这一世那对恶鬼本就是罗刹,这次在‘轮回’后涅槃重生,赶来参战的,又变成了赤涅罗刹 三个恶鬼世界的凶魔,一个凡人间的霸王,四条人影急闪跃,半空里尽是层层残像,啪啪地闷声如爆豆般连串响起,终于,随着几人同时怒吼,战团倏然散开。 谢甲儿落在地面上,胸腹间破开几个大洞,鲜血泂泂,一条左臂软绵绵的垂在身旁,右足扁平、脚背上的几根骨头都被敌人砸折了; 小修罗的半张脸被硬生生地撕下来,腮上没了皮肉,露出两排森森白牙,左腿齐膝之下消失不见; ‘轮回’二鬼中那个男的,双手十指尽碎,只剩下两只光秃秃的手掌;那个女的干脆被掰掉了下颌,一张脸长得再怎么美艳,没了下半张嘴,也只剩恶心 三个罗刹身上,也布满条条伤痕,深可见骨。 谢甲儿笑容狂放,嘴里却轻声嘀咕了句:“我眉心显煞纹?**,丑娃娃还真会看相” 三个赤涅罗刹,那头小的与谢甲儿实力相当,另两头‘轮回’在手,同时也坐拥飞仙之力。而自己却受伤在前,被偷袭在后。猝然应战下,看上去势均力敌、两败俱伤,可谢甲儿心里明白,这一次,自己怕是走不了了…… 胸腹间破开的大洞都在要害处,伤势着实吓人,但真正要命的,却是右脚和左臂的骨折。 无论是老魔君的天下人间,还是大魔君的乾坤挪移,都以身体的平衡、协调和迅反应为根本,此刻四肢中损了两个,又哪还谈得上协调?身法没了,魔功自然不再,谢甲儿再无法施展乾坤之术。 伤他手臂脚背的,正是那头小罗刹,此物狡猾无比,洞悉了谢甲儿魔功的基础所在,在上一轮激斗中,由两个同类掩护着,专攻对方手足,拼着重伤,终于破去了谢甲儿的身法、魔功。 大魔君的神通,除了天上人间之外,本来还有一身出神入化地西蛮蛊术,但仙界中的日月星辰,与中土全然不同,戾蛊自身携带的力量虽然还能照常挥,但却无法借应星辰之威引诸般奇异法术,说穿了,霸王此刻,就只剩下一身蛮力了,而且重伤之躯,也无法将蛮力尽数挥。 三个罗刹都疼得呲牙咧嘴,目中满满都是恨意,彼此对望了一眼,同时尖啸一声,又复扑起。 谢甲儿从容大笑,举手投足之间裹荡风雷。自忖必死,却也不妨一战。 战团再度成形,谢甲儿虽以取胜无望、逃生无望,但想要杀他又岂是件简单事?这一战还有的打…… 可就在四人刚刚又开始相斗的时候,大地忽然颤抖起来,谢甲儿余光扫去,只见远处尘烟滚滚,一支无声铁甲正奔袭而至,为的正是那个请战未果、被谢甲儿骂退的小将。 铁甲退出了战场,但并未真正远离,身为土著,他们也有依靠鹰隼观测战局的手段,一见谢甲儿吃紧,全不去琢磨自己能不能帮上忙,立刻开始突袭…… 长刀胜雪铁甲如墨,傀儡马踩翻大地,十万雄兵沉默、冲锋,铺天盖地。 傀儡马的度,远胜中土骏骑,不一会的功夫,铁骑杀到。十万悍不畏死的雄兵,放在凡间足以掀起滔天大祸,但对上三个那三个绝世凶魔,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三个罗刹鬼确实在笑,残忍,兴奋,打从心眼中溢出的快活,鲜血越多越好,尸骸越多越好,送死的人越多越好 又是一座修罗屠场,鲜血迸现,长刀两段一队队骑兵被恶鬼屠灭,鲜血融入泥土,让明秀山岗转眼变成一片血腥沼泽……谢甲儿脸色铁青。 莫说只有十万铁甲,就是整座仙界的凡人全都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去眨一下眼睛,但他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败于三个凶魔。 谢甲儿可以败、可以死,不过却不愿死在这群‘聋子’、‘哑子’面前,重重一脚将扑到跟前的罗刹女踹得倒飞开去,同时须眉怒张,对着铁骑怒吼:“滚” 没人听得见,更没人理会,就算以谢甲儿之威,也没办法把一群本就是赶来送死的狂徒喝退。 谢甲儿纵声长啸,身体猛如鹰隼,与一头赤涅罗刹换过一连串的猛攻,继而又一回头,第二次大吼:“滚”而这次,在他面前却并无铁甲,只有一只悬空三尺,振翅嗡鸣,却始终不曾遁离的黑色巨蝶梁辛等人到现在尚未离开...... 霸王怒吼之际,天嬉笑还在忙碌着,要想保证这次破空之行能够准确到达中土,他不敢有分毫的大意,细心完成着诸般操控飞舟的细节。 梁辛等人正静静等待一旁,就连呼吸都改做内息,生怕会出一点动静,打扰到天嬉笑。飞舟自遁入‘小乾坤’后,他们就无法再探知外面的情形,连轮回双鬼被释出赶来都不知道,更毋论其他。 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天嬉笑终于长吁了一口气,饶是他平时性子沉稳,现在也忍不住笑道:“诸位仙长,都弄妥了,只待宗主一声令下,咱们便重返中土……” 说着丑娃娃转回头去看梁辛,满拟帮主大人也会满脸欢笑,不料一望之下,天嬉笑大吃了一惊:不知为何,此刻梁辛额头上青筋暴露,双目染血,脸色更是狰狞愤怒,仿佛要择人而噬 尤其可怕的是,在他手上、颈上、脸上,所有裸露的肌肤处,都好像突然生了白癜风似的,悄然爬出一块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斑,只不过这些斑不是白的,而是黄色。 土黄色的锈斑 天嬉笑神情惊骇,闪身来到梁辛身前,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捉他的脉门,想要探查宗主‘中了什么邪’。可还不等他碰到梁辛,小活佛就大吼一声:“碰不得”说话间,一把推开了丑娃娃。 天嬉笑也一惊而醒,梁辛此刻的情形异常,不明状况时万万触碰不得,否则害人害己,当即转目望向小活佛:“宗主的样子有些像走火入魔,又好像被土毒侵染……” 小活佛眉头大皱,接口道:“另外,还有点像被强行灌顶。”他和憨子心思相通,曾于对方残损的记忆中,见到过大活佛当年入选十三蛮时,被门宗师长灌顶时的痛苦,和梁辛现在的情形的确有几分相似。 天嬉笑长长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镇静了些,不再去毫无意义地揣测梁辛现状,而是指了指飞舟,问道:“那咱们现在走不走?还请小佛爷做主”走不走这件事,丑娃娃可不敢做这个主。 小活佛哪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琢磨了片刻,弯腰去脱鞋:“待会扔起来,鞋面向上咱就走,鞋底朝天咱就留……”说着,扔鞋 小佛爷忘了一件事,腰际之下都是柔软细沙来着…… 随即小活佛愣住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等等看、等等看吧,要是一会他醒不过来,咱就再扔一次。”说着,他伸手,把直直插在细沙中的鞋子取了回来。 第三四七章 两恶相争 第三四七章两恶相争 不久之前,舟内细沙已起,但天嬉笑尚未完成诸般细节操作时,梁辛忽然耳中听到了一阵怪响,乍一听上去,好像是人吼马嘶、怒啸与惨叫、咒骂与哭号混在一起,可再仔细分辨,却又不是什么哭声,而是来自冥冥之间,由元魂戾气所凝化的锐响; 继而,他又嗅到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虽然不算浓重,但却腥臭到了极点,熏人欲呕;同时眼中也显出了几滴血色,不过是寥寥点点,但每一滴都足够鲜艳,红得让人心惊肉跳。 怪声越来越响,渐至震耳聩;腥气越来越重,让他胸闷憋闷欲炸;血雨越来越磅礴,由点串线,再到彻底弥漫视线,让他眼中只剩淋淋殷红 飞舟内一片太平,没人惨叫更没人流血,梁辛的眼中所见、耳中所听、鼻中所嗅,去不是幻听幻象,所有这些,都是外面的情形……这是坤蝶传递进来的讯息。 大军奔袭入场,由此谢甲儿与三头邪魔的恶战也变成了屠杀,每个眨眼功夫,都有千百铁甲被碎尸万段,血染青岗,已死之人残念阴戾,未死之人战意冲天,加在一起,除了激起冲天戾气外,另外还惊动了仙界中那份平时都隐藏不露,但却磅礴厚重的至土恶性 坤蝶本就臣服于此间的厚土之威,即便已经身死无数年头,它也还是这里的一份子。 随着法术成形,黑蝶已经进入了小乾坤,但是在破空之前,虽外人不可碰触外力无可伤害,它仍处于仙界天地,与大天地的联系还在,是以对外间的杀戮戾气与至土恶性有所感应。 不过也仅仅是感应而已,莫说只是一头由蝶尸炼化的飞舟,就算它还活着,也不会主动参与什么。 正在飞舟之内的四个人,其他三个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异常,可梁辛不同,在十二岁时,他就夺了苦乃山玉石双煞的恶力,而后先将其中四分之一化作本源,跟着又在大海深处‘散功入体’,这一连串的机遇之下,让他得了个土行真身。 早在第一次赶赴离人谷,为曲青石‘返老还童’时,大祭酒就曾点明了他身体中的土性。当然,梁辛的土行身,远没有骸骨老兄‘山天大兽石中人’那么纯净。 不过不管怎么说,玉石双煞也都是了不起的恶土精怪,何况它们和坤蝶都是中土出身,既是同根也是同源,所以梁辛的土行身得到了坤蝶的‘认可’,能感觉到飞舟上传递来的讯息。 事情又何止‘感觉’那么简单。 …… 在中秋恶战那次,被残碎的人骨笛勾起恶性后,梁辛就靠这份‘恶心’来催动天下人间,之后他每动用一次魔功,杀心就会更浓一份,一直积攒到现在。若是他的杀心不加以控制、毫不保留爆而起的话,怕是比起外面那三头赤涅罗刹也毫不逊色。 耳中戾气锐响、鼻端血腥熏人、眼前鲜红淋漓,梁辛看不到具体惨祸,只能通过坤蝶尸体感受到外面的惨祸,殊不料这种仿佛从冥冥中透出的感觉,虽然略显模糊,却越过了他所有的思维,而直击他内心深处。 直接,有效,更不受控制,而蛰伏在他心底的杀心恶性,于刹那间就被尽数勾起 土行身、杀心起、恶性生,此刻的情形,又与鲁执当年受此间恶土封王的状况何其相似……但是梁三比起鲁二来,虽然都是土行身,可成色实在差得太远了,就算他的杀心比着鲁执当年更前,也难以获得仙界厚土恶性的共鸣。 也是因为‘成色不足’这个原因,所以他初到仙界时,也曾置身于杀戮屠场中,也一怒而战兴起杀敌恶念,但战力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更不曾得到此间恶土的呼应。可这次的情形不同,梁辛正身处坤蝶之内…… 飞舟破空在即,坤蝶腹中细沙流转,将众人包裹,把每一个‘乘客’都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梁辛也不例外,此时他就仿佛一块掉进沙堆的土疙瘩,既泾渭分明,又融合一处。由此他的杀心,在仙界的恶土之力‘看来’,也就成了坤蝶的恶性 土行恶力‘挑剔’却无智,梁辛的半搀子土行身不够格,但坤蝶何其纯净,立刻就得到了‘它’的认可。而‘它’又分辨不出坤蝶究竟是死是活,恶土之势氤氲而起涌向坤蝶。 大天地、小乾坤,两处空间并非完全隔绝,只是凭着谢甲儿、罗刹鬼的本领,还无法察觉到这其中的联系罢了,仙界的土行恶性要输力却全无问题。 飞舟得到了恶土之力的滋润,但它终归是件死物,并无法吸收,可梁辛是活的,又因自己的土行身,和坤蝶融为一体,一部分恶土之力,也进入他的身体,不过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说穿了,梁辛的情形与当年鲁执的遭遇,所差的仅仅就是:以坤蝶为媒。 大小活佛和天嬉笑,虽然与梁辛同处于坤蝶、细沙之中,但因没有土行真身,完全感觉不到恶土之力的流淌。 这份造化,无论对普通修士或者骸骨老兄而言,都是老天爷绝大的眷顾,若想修炼,只要催动心法,将进入身体的厚土灵元不停炼化,修为就会节节高升;如果想攻敌就更简单了,可以直接将身体中滔滔不绝流转而过的恶土灵元化作法术神通,打出去杀人……可梁辛几乎不懂法术,当年葫芦老爷送给他的那本‘土行心法’也不是什么高深秘籍,炼化真元的度堪比‘老牛破车’,当恶土之力源源不断从体外流入,他根本就啥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又看着这些大好力道从身体中转上几圈,又复消散而去。 但是有一件事不用梁辛动手,恶土之力自己就会完成:给他洗炼身体。 虽然道理、概念不一样,但这个过程,就好像山涧中的鹅卵石,被溪水不停冲刷,石头上的杂质都会被带走,由此也被打磨的得异常光彩漂亮。 如果只是恶土灵元流淌、‘洗炼身体’,梁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痛苦,甚至应该还是能说、能动的。 但他此刻目眦尽裂,满面狰狞,仿佛痛不欲生,身体也牢牢冻住了,无法稍动一份……之所以会如此,全是拜他体内的那枚奎木狼所赐。 奎木狼是贪婪蛊、夺力蛊,见有外力之力流转进来,全不用主人号令,扑出来,疯狂吸敛着土行恶力。 枯木狼夺力,是先吸敛,随后在将其炼化成能为自己所用的蛊力。 可是,所谓‘尘归尘、土归土’,厚土之善能够承天护界、滋润万物,但其恶也足以湮灭天地,将万物都化作泥沙。恶土的本性就是炼化一切、同化一切 奎木狼再吸收了恶土力之后,还不一定是谁炼化了谁…… 一旦老蝙蝠传下的蛊力被炼化成土行,奎木狼也将无所依无所用,立刻就会‘死’掉、消散。奎木狼尤其是易于之辈,让‘别人’去改变它的力量?在它现这股恶土之力会要了它的命之后,立刻团成了一团,不再去抢力,而是旋转开来,拼命去抗拒恶土之力进入主人身体。 从品级、力量上而论,自然是仙界恶土占据上风;但奎木狼坐拥‘小主场’,对梁辛的身体熟悉无比,这番相斗甫一开始便激烈无比。 两股巨力都在依靠本能行事、相争,在梁辛体内开战,而梁辛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打来打去,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都万分痛苦,身体更是无法稍动…… 外间的杀戮;仙界的恶土;坤蝶飞舟的细沙包容;梁辛的半吊子土行真身、心底的浓重杀意和贪婪成性的奎木狼……诸般缘由凑到一起,才演出了一连串的复杂变化 虽然现在奎木狼与恶土相争还在继续,但最终的结果却可以预见: 恶土之力源源不绝,奎木狼迟早会落败,由此老蝙蝠那四成修为会被炼化成土行力。恶土本性在于‘炼’,而不是‘夺’,所以这四成修为变成土行力后,并不会离开梁辛的身体,而是会随着恶土对梁辛身体的‘修炼’,而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从此这份力量再不是蛊力,更不是修家真元,而是梁磨刀自己的蛮横力量…… 小活佛等了半晌,见梁辛非但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反而身上的土锈越来越重,几乎已经将他彻底覆盖,看上去他就像个掩埋千年才刚被挖出来的陶土人俑。小活佛不耐烦了,又把自己的鞋子抛了起来。 这次运气不错,鞋子没再直插进细沙,而是‘啪’的一声,平面落下,鞋面向上。 小活佛立刻把手一挥:“天意在此,没得说了,咱们走” 只要有人做主就好,天嬉笑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了一声,双手盘转,大声催动咒诀大咒不过百字,嘹亮的唱诵声响起不久便高停歇。 几乎就在大咒停歇的瞬间,几个人耳中陡然炸起一串串闷雷般的怪响,同时飞舟剧烈跳动起来,小活佛只觉得天旋地转,而身下的细沙此刻也终于显出了神奇,虽依旧柔软,但却猛地坚韧了许多,仿佛化作一片粘稠到无法想象的泥沼,牢牢将其护住 若非如此,就算大小活佛有三蛮之力,也休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非得一头撞死在飞舟内壁不可…… 巨震不知持续了足足有两三个时辰之久,终于在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中,飞舟又突兀地平静下来。 小活佛喜形于色,伸手抹掉被甩得满脸的口水,望向天嬉笑:“回到中土了?” 丑娃娃脸上的神情却惊骇欲绝 还不等天嬉笑回答什么,小活佛只觉得眼前一亮,飞舟上屏蔽五感的法术消散,由此,舟内众人又能看到外界的清醒了。 小活佛举目向外一看,先是一愣,继而猛地惊呼了一声,神情也变得和丑娃娃一样……惊恐 青青山岭铺满浓浓血浆、散碎尸体……一眼望去,目光之中只有无尽血沼这又那是中土,分明是一处修罗屠场。 随即,又是一阵因巨力相撞而炸起的闷雷声传来,小活佛举目望去,只见四个浑身浴血的怪物,正自疯狂缠斗 虽然鲜血早已裹满了那几人,但凭着小活佛的目力,还是马上认出了他们,其中那个彪形大汉,正是大魔君谢甲儿;而另一头身形尤其矮小、好像个血猴子似的怪物,分明就是‘五神变’罗刹…… 轮回双鬼化身疾风,围住霸王疯狂旋转、泼风般乱打,小罗刹站得稍稍靠外,举手投足不停唤出神通,轰砸强敌…… 到现在小活佛也终于明白了,坤蝶根本没‘飞’起来。不仅没走成,反而还丢掉了千辛万苦才动的小乾坤,又跌落回仙界天地。 天嬉笑的丑脸上,既有惊慌恐惧,也有纳闷稀奇,他想不通,法术和手诀都没有半点差错,为何已经初步‘动’的飞舟,竟会‘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在他正式催动飞舟破空前,仙界的恶土之力正氤氲浩荡,分作数十道,从大世界中涌入小乾坤,流转一周之后,再重回大世界。这些流转的恶土之力,就仿佛一条条绳索,将大小两重天地牢牢绑系在一起。 飞舟动,就等若让巨蝶直接去和这些恶土绳索冲撞到一起,巨力翻腾滚荡,一番‘较量’之后,坤蝶凝化的小乾坤终于再承受不住巨震,就此散碎无形,巨蝶也由此掉落。 同时也幸亏这些恶土之力,在大小两处天地间形成了纽带,所以小乾坤震裂时,坤蝶并未随之一起被毁,而是借着这些‘纽带’及时逃回了大世界…… 此刻十万铁甲早就被屠灭,没有一个人活下来。霸王也如远山旁那道赤红夕阳,到了穷途末路,正全不顾后果,倾尽余力疯狂抢攻每一击都饱蕴巨力,冲到惨惨沙场中,激起无数血泞与残肢 事情远远出预料,小活佛仿佛堕入了一个噩梦,可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一股阴冷到骨子里的感觉遽然降临,将他重重包裹起来……那头‘五神通’小罗刹转回头,目光穿透坤蝶,望着小活佛,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跟着,和初见时一样,他又对着他使了个佛家礼数。 不过现在,小罗刹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恶鬼模样,仅剩的半边脸几乎也被谢甲儿打烂了,一个胳膊也彻底断裂,只靠一点皮肉的连接,勉强挂在肩膀上,无法再双手合十,只能以单掌竖在胸前施礼……谢甲儿必败、必死,可想要杀他的那个,也休想能再有个囫囵身体。 就算恶魔世界的第一人,修成五神变的小罗刹也休想 施礼之后,小罗刹不再理会小活佛等人,与他而言眼前大敌仍是凶徒谢甲儿,至于藏在巨蝶中的那几个,没什么危险,更没机会逃走……小罗刹猛一转身,单掌急刺,却并未攻向霸王,而是直接插入那头罗刹女的后背,和着一蓬污浊血浆,将对方的心脏活生生地挖出来、捏碎 凄厉惨叫中,被偷袭挖心的罗刹女尸体落地,同时又是一声厉啸,一头丑陋夜叉凭空现身,继续猛攻谢甲儿。 双修飞升的两头罗刹有轮回在手,谢甲儿知道了他们的天道,在恶斗中也就不再一味下死手去击杀它们,而是掰腿、折骨、撕肩臂,以耗掉对方战力为主。 这是对付他们的最好办法,因为是自己的‘轮回’,所以两头罗刹不能自杀,否则手中天道立刻散碎了;同样这两个凶魔是双修飞仙,骨血相连,互相残害也和自杀无异……但那头小罗刹,只要一见有同伴受伤或战力下降,立刻就辣手相残,杀掉‘疲软’今生,换来生龙活虎地来生。 这一仗打到现在,轮回双鬼已经在小罗刹手中不知‘死’了多少次 飞舟外恶战不休,而飞舟内,梁辛仍僵立不动。 始终不言不动的大活佛忽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天嬉笑跟前,抬手向着外面的战团一指。憨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出去。 天嬉笑愕了下,转头望向了小活佛:“请小佛爷相劝。” 小活佛天性被五神通罗刹克制,现在又被吓得双目紧闭,手软脚软,却还勉强跟在憨子身后,闻言后摇了摇头:“我要能劝得住,他也不会站起来找你了。” 天嬉笑不再指望小活佛,对着憨子正色摇头:“出战即送死,天嬉笑担当不起,除非宗主醒来亲口传令,否则晚辈不敢引尊驾出战,还请大活佛体谅。” 憨子皱了下眉,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丑娃娃拒绝了自己,陡然扬起大手,掌贯风雷向着天嬉笑当头拍下…… 天嬉笑的丑脸苍白无比,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涩声道:“多谢大活佛手下留情。”憨子的手掌最终还是没有砸下去,就悬在天嬉笑头顶三寸处。 又凝视了片刻,憨子收回了手掌,一言不,转头坐回了原处……憨子请战、被拒的功夫,夕阳沉落不见,只在天边留下了一抹余韵,而此刻,外面那场苦斗又现突变 如此蛋疼的一章,前面那段写得我疯,不管是这本书还是下本书还是下下本书,我再也不去设计这种一大堆原因凑到一起的功法突破了,打从小仙有毒时候落下的毛病,得改 看这章受伤的同学,实在对不住了……梁辛这次洗炼是早就设计好的,要算伏笔的话,远的近的也有好几条,只不过没想到真正写的时候,会这么费劲来的,对不住,对不住哈。 第三四八章 天魔卸甲 第三四八章天魔卸甲 谢甲儿再也应付不了不住三头罗刹的猛攻,勉强避过小罗刹打向胸腹要害处的三道神通,同时与男鬼硬碰一记,逼退对方,却再也避不开罗刹女的偷袭,右臂被对方死死扣住。 罗刹女面色狂喜,口中咯咯娇笑,一双鬼爪子正要用力扭断敌人的胳膊,不料手上忽然一轻,再一看谢甲儿的右臂已然脱离了他的肩膀…… 还没力,对方的胳膊就断掉了? 女鬼稍显纳闷,不远处的小罗刹则在刹那中读出了谢甲儿心思,惊呼了一声转身便逃。 谢甲儿却狞笑着,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身体于完全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翻起,并不理会女鬼,也不去追袭正斜斜摔飞的男鬼,而是直扑小罗刹 胳膊,是谢甲儿自己卸掉的……天魔解体。与老蝙蝠在中秋之战中施展的他天魔解血如出一辙,只不过老爹是用‘以后修为尽丧’来换取真元,而谢甲儿则是靠断碎身体来重获战力。 解掉的不过是一截右臂,可这已经是谢甲儿唯一的‘筹码’了早在轮回双鬼现身不久时,他的左臂和右脚掌便告骨折,再后来左腿也被打断,到了此刻,全身上下唯一还有用的、还能用来向邪门功法来换取力量的,就只剩这一段右臂。 扑击中,谢甲儿施展的不是乾坤挪移之术,而是和梁辛平时一样,单纯以师门身法纵跃急行,迅绝伦,自半空里兜出一道诡异的弧,截向小罗刹。 四肢或残或断,但靠着劲力支撑,还能勉强抖动起来,只要能动,霸王就追…… 一个神足通,一个魔功身法,两条人影快如闪电,一追一逃轮回双鬼则嗷嗷怒啸着,紧紧缀在两人身后。 这一仗打到现在,小罗刹又何尝不是满身重伤、消耗甚巨。他的五路神通都大打折扣,神足神通也不例外。反观谢甲儿谢甲儿,靠天魔解体,舍臂换来充沛劲力,而天下人间的身法,虽然不如乾坤挪移那么妖孽,但也独步天下近程无敌。 此消彼长之下,谢甲儿越追越近,终于在迫近小罗刹十余丈时,谢甲儿的身体突然古怪地扭动起来,同时开声大吼:“杀” 吼声落处,魔功动,天下人间 先有天下人间,才有天上人间…… 即便有天魔解体换来的力量,谢甲儿也无力在动一次乾坤挪移了,但他还有师门传承,小罗刹落入桎梏 不仅小罗刹,追在他们身后的轮回二鬼,也一起陷到了‘天下人间’之中。 这次突袭,是谢甲儿唯一的机会了。 他刚被三鬼围攻时,也有能力动天下人间,可那个时候小罗刹真元充沛,连乾坤挪移都奈何不了他,又怎么能会被天下人间去套住。也只有等自己到了强弩之末,拼出、磨到小罗刹也消耗巨大,再以天魔解体换取新力。霸王所求的还是那四个字:此消彼长。 看上去,这一连串的变化,都是谢甲儿提前设计好的,但小罗刹有‘他心通’,能预知敌人的一切算计、一切心思,如果是‘预谋’,这头小小恶鬼哪会被‘捉住’? 其实,天魔解体不过是谢甲儿临时闪出的念头……霸王好战,搏杀之道早已被他炼入根骨、化作本能……何必处心积虑,等到战机闪现时,身体自然便会去反应、去捕捉 身体的反应,甚至在心思之前。 天下人间之内,断臂处血流如注,谢甲儿却笑得无比张狂,拖着残躯向着小罗刹缓缓靠近。 老魔头将岸传承下的魔功套住三个赤涅罗刹,其间乱流何其强烈,疯狂奔涌反噬主人,谢甲儿能躲则躲,躲不开便硬生生的扛下来在魔功笼罩之下,他距小罗刹不过十丈之遥,可走完这一路,又让他连受乱流重击,一道道伤口就于毫无征兆间的突显,乱流几乎打烂了霸王的满身血肉 兔起鹘落,连串惊变,飞舟之内的天嬉笑看得目瞪口呆,但惊骇之余,丑娃娃心里还有些不解:天下人间……有用么? 大魔君套住了敌人,又有什么用?若在霸王全盛时,大可走过去一圈一圈扭下敌人的脑袋,但现在,他连乱流反噬都躲不开……这样的天下人间,比起梁辛的魔功,也实在强不到哪去。 大魔君身体结实异常,能撑住乱流反噬,可就算他走到小罗刹跟前,双腿和左臂都以骨折、右臂干脆没有了,他又靠什么杀敌? 下一刻,丑娃娃的疑惑霍然而解 谢甲儿一路踉跄着来到小罗刹跟前,猛然张嘴,一口咬中了敌人的喉咙,继而双颊用力,狠狠向后一扯……仿若一头暴怒雄狮,直接咬断敌人的喉咙 即便是邪道出身,双手沾满鲜血的天嬉笑,见状也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嘴里却情不自禁爆出一声欢呼。 谢甲儿满目暴虐,随口吐掉了口中的碎骨、喉管、皮肉,却不肯就此离开,任由反噬的乱流击中自己,猩红的目光仍在敌人身上来回巡梭。霸王明白,凭着小罗刹的修为,只咬断他的喉咙,还远不足致命。 片刻之后,谢甲儿似乎终于想到了办法,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由衷的开心,由衷的残忍,由衷的狠辣……谢甲儿又向着对方靠近了些,继而霸王的头猛然挥动起来,自上而下,挟着万钧的力道、万钧的霸道,狠狠砸在了小罗刹的面门上 手断了、腿折了、霸王却还想、还要、还能杀人 天嬉笑在坤蝶中,仿佛都听到天下人间里霸王头槌砸出的那一声闷响,丑娃娃的身体一跳,脸上只有震惊,口中翻来覆去,念叨的也只有两个字:魔王、天魔…… 一下、两下、三下……‘天魔解体’之后,谢甲儿真就仿佛化身天魔,头槌不停,每次砸下,嘴里都会应喝出一声大笑肉眼可见,小罗刹的鼻子断碎、额头一点点塌陷下去、嘴唇不见继而又是牙齿散碎,不知多少次重击之后,恶鬼的整张脸都碎了、塌了 谢甲儿终于不再砸了,‘停手’之后,根本不再看小罗刹一眼,而是转回身,又费力无比地向着轮回二鬼移去…… 轮回二鬼的身体远逊小罗刹,各挨了三击头槌,他们的脑袋便彻底爆开。至此,谢甲儿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也维持不住魔功了…… 就在魔功消散的同时,小罗刹的颈上、脸上同时喷溅出浓稠血浆,双手想去捧脸却又不敢碰触,整个人跌落地面,就好像一条被火油烫到的泥鳅,疯狂惨叫,疯狂扭动、打挺; 轮回双鬼尸体今生的尸体摔落,而来生又至,只见空气一抖,男鬼化作一头夜乞叉,口中厉声长啸,作势就要扑向霸王,可随即他又止住了势子,左顾右盼,口中急切的尖声怪叫,好像再呼唤着什么…… 一对赤涅罗刹丧生,只‘轮回过来’一个 男鬼的脸色变得苍白了,本来阴森森的目光也成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恐惧不知多少次轮回之后,终于,女鬼的来生不见。 她轮回到头了,死了地上那具头颅爆碎的尸体,就是她的最后一世 二鬼双修,共转轮回、共享来生。这就好像两口子,你有十两银子,我有八两银子,但是两夫妻不会分着算,而是把钱凑到一起花。妻子彻底没钱的时候,丈夫最多也只剩握在手中、还没花出去的一两银子。 ‘轮回’也并不是没完没了,永远不停的转生下世,二鬼终于把自己的‘天道’走到了尽头,女鬼不见,或许证得阿罗汉果、得涅槃乐,从此脱泥潭,容身宇宙;或许诸世积恶太多,魂飞魄散消失不见。不管怎么说,结果就是两个赤涅罗刹的天道,耗尽了……而且想一想自己的心性和生平作为,男鬼觉得女鬼‘证得阿罗汉果’也不太现实。 轮回已破,二鬼只存其一,而且也只有这一世可活这对赤涅罗刹最大的依仗终于没有 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暴怒,男鬼嗷嗷嘶嗥着,再度转身望向霸王,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谢甲儿周身上下血肉模糊,半躺半坐在地面上桀桀低笑,毫不退让地与男鬼对视,不过他的目光里全无怒意,尽是散漫和不屑,仿佛在他面前嘶吼不是飞升恶鬼,而是一头癞皮狗。 霸王低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把一块粘在唇边、不知是自己还是罗刹的碎肉卷回嘴里,咀嚼几下,吐掉了…… 男鬼面目狰狞,一张血盆大口尽数张开,对着谢甲儿连连怒吼,但凶光闪闪的眸子深处,却是惊疑与恐惧,脚下更不敢再踏上一步 罗刹这种恶鬼,男女性格各异,罗刹女长相‘绝妙’,性子却硬得很,一旦怒就会不计后果的出手,宁折不弯;男罗刹虽然长得凶狠、也嗜杀成性,可骨子里却欺软怕硬,此物最是不堪,遇到弱小绝对会玩弄、杀掉,遇到强者则趋炎附势,连逃跑都不敢。 这头男鬼也是如此,以前与谢甲儿恶斗时的狠勇彪悍都来源于他那份‘死不完’的天道。现在他的轮回已灭,只剩下一条性命。再加上谢甲儿何其悍勇,连串搏杀中早都吓破了他的鬼胆。虽然谢甲儿伤得几乎都没了人形,但男鬼仍吃不住他是否还有战力,所以畏畏尾,不敢上前。 坤蝶中,小活佛受邪魔所摄,一直不敢睁眼观战,耳中听着外面只有罗刹的惨叫与怒吼,却没了激斗时的阵阵风雷,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颤声向天嬉笑追问缘由。 天嬉笑三言两语,把刚刚那场血战大概说了下,小活佛听后,全不去关心谢甲儿与男鬼的对峙,而是急急忙忙地追问:“那头小罗刹,你看看小罗刹的颈子下面,那个珠子的纹路,还有几颗?” 天嬉笑不敢怠慢,立刻举目望去:“还有四…不是四个,是三颗半。” 小活佛的声音中殊无欢喜之意,相反还充满了失望:“还有三颗多…这么多” 小罗刹修成了‘五神变’,颈下就多出五颗佛珠样的纹路,而此刻,这些珠形纹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只,另外还有一只也在变浅、变淡,正慢慢消失。 就在珠形纹路消失的同时,小罗刹那张被霸王彻底砸碎的脸,竟也缓缓的‘整齐’起来,肉眼可见,他的额头逐渐饱满,戳如颅内的碎骨被一一顶出,獠牙、口鼻都在一点一点地成形 ‘五神变’虽然没有‘一般变化便是一条性命’那么夸张,但这五道都是第一等的佛家神通,饱蕴慈悲与生机。 遭遇重创时,可以散去神通,用其中的神力来迅弥补生机、治疗重伤。可以说,修成五神变的人,只要还没死,就能够用‘神通换性命’。至于要损失几路神通才能彻底痊愈,就要看伤势的状况了。到现在为止,小罗刹舍了天眼通但仍未够,正在调用天耳通之中的神力救命。 “动用五神通之力疗伤,一旦开始,除非伤者彻底痊愈、或者神通力耗尽,否则都不会停下来。这个过程了里小罗刹自己做不了主,一路神通中蕴含的力量,没能让他痊愈,那第二路神通之力就会自动去续上……”小活佛嘴唇哆嗦着,还没解释为完全,憨子就再度来到天嬉笑身前,大手无比坚定,向着外面一指。 与上次请战情形不同,如今霸王硬是从死路中拼出了一线生机。有机会,天嬉笑就敢拼了,没再拒绝憨子,立即催动手诀。眨眼功夫,只见坤蝶旁的空气突兀一震,大小活佛与天嬉笑三人并肩跃出 其中憨子与天嬉笑并肩扑向五神变凶魔,二话不说围住他猛打,小活佛虽然也跟着一起出来了,但手软脚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好歹他总算把眼睛睁开了,身体颤颤着坐倒在飞舟旁边…… 看着同类被狠打,另外那只恶鬼仍站在原地,既不阻拦,也不去强袭谢甲儿,而是神情频频变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后,男鬼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怪叫一声,纵跃而起扑向小罗刹。 男鬼还是动手了,天嬉笑和憨子反应各异,前者惊骇之下转身就逃,大活佛却开声暴喝,纵然修为远逊,仍飞身、迎上、举掌扣下。 可任谁都不曾料到,男鬼身子一兜,闪过大活佛,也没去追天嬉笑,更没有抱起小罗刹逃走,而是亮出一双鬼爪,狠狠插进了小罗刹的胸口 随即男鬼又抽出鬼爪,高高纵起后并拢双膝,以跪姿下落,重击小罗刹的头颅。跟着拳打脚踢,嘶吼连连…… 眼前的男鬼正货真价实地暴打小罗刹。包括谢甲儿在内,所有人都有些懵住了,不明白男鬼是抽风还是真疯了。 男鬼出手,每一击都用足全力,打了一阵似乎又觉得光自己动手还不够,又抬起头对着大活佛与天嬉笑招了招手,示意‘大家一起来’,同时还不忘对着不远处的谢甲儿露出个丑陋无比的笑容。 虽然摸不透真实原因,但男鬼的的确确阵前倒戈,不伤谢甲儿等人,开始出手对付小罗刹 天嬉笑仍自惊疑不定,大活佛却不管哪套,再度扬起大手冲向小罗刹眼见憨子动手,丑娃娃咬了咬牙,暂时不再多想什么,纵身加入其中…… 刚刚与霸王对峙,是因为男鬼怕谢甲儿还有余力,不过它好歹也是飞升的仙魔,眼力不弱,稍作镇静也就就明白了,谢甲儿已经真正到了灯枯油尽的境地。可男鬼还不敢动手,因为他忌惮另一个人、另一个让他吃足苦头、身处此间、同时也是霸王一伙的绝顶高手:楚慈悲。 男鬼当然不知道楚慈悲已死,还道他是被什么原因耽搁了,就算今天不来、明天不来,但迟早会来。他对楚老汉忌惮之极,二鬼健在轮回在手的时候都打不过人家,凭自己现在的状况,对上楚慈悲必死无疑。 尤其楚慈悲修行的是佛家力,不管这个世界又多大,只要老头想找他,男鬼就逃不掉。 再说罗刹这一族,个个嗜血冷酷,同族之间也毫无情义可言,这头‘五神变’小罗刹更是最凶残魔头。男鬼以后做他的手下,日子也绝不会好过。但轮回二鬼既打不过楚慈悲,更对付不了谢甲儿,这才跟在了小罗刹身后。 本指望着小罗刹,能先除霸王、再杀掉楚慈悲。可现在看来,小罗刹伤及根本,就算能够撑过眼前这一关,杀尽霸王一伙,他自己也会修为暴跌、战力受损,就算再修养一百年,遇到楚慈悲也有活路。 尤其这个小罗刹,在恶魔世界凶名卓著,轮回二鬼对他早有耳闻,知道他有一项生啖夜乞叉炼化修为的本领,偏偏自己这最后一世的轮回,该死不死就是夜乞叉。 要是轮回还在,夜乞叉就夜乞叉吧,大不了给小罗刹吃一次,全当喂狗了,可现在自己只剩今生一世…… 算来算去,继续跟在小罗刹身后,就只有死路一条;倒是临阵倒戈,助谢甲儿等人击杀小罗刹,说不定能换回来对方‘垂怜’,保住小命。 第三四九章 半个恶鬼 第三四九章半个恶鬼 小罗刹修为太高,要是让他成功恢复,就算没有了那五路神通,也照样能够击杀所有人。 两个人一个夜乞叉,出手间没有丝毫保留,尤其那头最后一世化为夜乞叉的罗刹,实力着实了得,有他相助,小罗刹颈下珠纹消失的度更快,此刻第二枚‘珠子’已然消失不见,天耳通已经耗尽,宿命通的珠纹开始变浅。 可三个高手的攻击,也仅仅是让珠子纹路变浅的度加快,却不能阻止小罗刹伤势地愈合…… 现在的情形,干脆就是三个高手‘破坏’与五神变‘修复’的比拼,二者的‘战场’,便是小罗刹的身体: 如果天嬉笑等人造成的破坏,强于五神变的修复,那小罗刹在珠纹变浅的同时,伤势也会渐渐加重。 眼前珠纹虽浅淡下去,但是那些恐怖的伤口,却在缓缓愈合……他们的轰杀,还比不上五神变的疗伤之力 憨子大吼叠叠,天嬉笑青筋暴露,夜乞叉满脸焦急,三人倾尽全力势若疯魔,可力有穷尽时……全无花哨可言,更没有计谋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对抗,敌不过就是敌不过在宿命通消耗殆尽、第四颗‘他心通’珠纹开始消散时,小罗刹的脸已经有了个囫囵样子,随即他的眼皮轻轻撩开一条缝,目光里满是既有残忍也有笑意,一一扫过三人。 天嬉笑被他看得脚跟软,怒吼中砸出连串重击,总算把小罗刹刚刚长好的眼珠子重新打爆,而此刻对方的嘴巴也完全长好了,‘咕’的一声,小罗刹怪笑出声。 三人都能明白,凭着自己的力量阻止不了小罗刹恢复,夜乞叉再也坚持不住,从胸腹深处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背后双翼一撑,再次背叛同伴自己仓皇逃走,转眼消失不见…… 男鬼逃遁,剩下的两人也就更打不出什么效果了。天嬉笑勉力又轰出几道神通,转头望向谢甲儿:“大魔君,还请进入飞舟暂避其锋”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飞舟密闭、外壳坚固,至少也能用作避难。谢甲儿没说什么,算是默许,天嬉笑立刻催动手诀,把外面的四个同伴都送进了坤蝶……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罗刹从地上一跃而起。不仅头颅、脸面、颈子等处的致命伤尽数痊愈,就连再之前前受的那些重创也全都消失不见。 他的颈子下面只剩下最后一枚‘神足通’的佛珠纹路了……‘五神变’是小罗刹毕生修行的所在,其中每一路都花费千年光阴、历尽无数辛苦,他飞升前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打了一架,还是偷袭在先、又有轮回二鬼相助的情形下,竟还是被霸王毁去了其中四道神通不只是神通不再,他的身体虽然得以痊愈,但修为和战力也随着珠纹消散而骤降,只剩刚越界时的一半。 小罗刹背负双手,围着巨大的坤蝶缓缓踱步,眼中无限怨毒,脸上却仍是笑眯眯的,毫不着急的样子。 即便有飞舟相隔,天嬉笑也还是抑制不住从心底泛起的惶恐,望向小活佛情不自禁地问道:“他、他打不进来吧?” 小活佛比着他还要更害怕,张开嘴正想说什么,外面的小罗刹出一串叽叽怪笑,抬腿跨步,穿过了坤蝶的阻隔,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仅剩的神足通虽不像乾坤挪移那么霸道,但五神变之中最后修成的神通,又岂同反响除了白莲分身,上天入地无处不可去,无论远近只用一步,无论障碍只需一跨神足通,身如意通,在这道大本领面前,就根本没有‘阻隔’这两个字。[.超多好看小说]只要在同一片天地中,任何地方,小罗刹想去就去,坤蝶腹中也不例外。 小活佛对‘身如意通’,也仅仅是听说过,并不太了解它真正的神奇之处,全没想到煞星竟竟然毫不费力地穿跨坤蝶,来到众人身前。 而再一眨眼,小罗刹又消失不见了。 小活佛还道是‘疑心生暗鬼’,让自己眼花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还不等他把浊气吐进,就陡然狂怒,声嘶力竭地嘶吼:“混账混账混账”飞舟内消失不见的,不止是小罗刹,还有大活佛 小罗刹进入飞舟,抓住憨子又回到了外面……憨子摔坐在地面上,神情委顿,被捉时就已经被凶魔种下禁制,无法稍动。小罗刹伸出一根手指,在憨子的光头上轻轻画圆,一圈又又一圈。 凶魔的心思简单得很,眼前这几个人,谁也别想活,更别想痛快死掉,他抓憨子出来,在其他人面前慢慢炮制、一点点地去折磨,等弄死了大活佛,就再去抓小活佛,然后天嬉笑……最后才是谢甲儿。 一定要让谢甲儿看到同伴个个惨死在他面前,也只有如此,小罗刹才会稍稍开心一点。 至于梁辛,他此刻的情形,看上去不是走火入魔就是中了土行剧毒,毫无威胁可言,小罗刹进入飞舟时看到了他,但懒得去理会,反正此人也要死在霸王面前就是。 小罗刹不在飞舟内停留,跑到外面施刑,则是因为飞舟内有一股虽然没伤害、但却让他极度厌恶的气息:慈悲之意。 将坤蝶炼化成飞舟,是鲁执留下的法子,可出手之人毕竟是楚慈悲,千万年的炼化下来,坤蝶也染了浓重的佛家气息。来自恶魔世界的鬼怪虽然也修行佛家神通,但它们本身对禅意厌恶至极。 另外,飞舟里还有楚慈悲的尸体,老汉已经死了四个月,但尸体不腐不化,眉眼表情栩栩如生。小罗刹本来喜欢‘死人’,可不知为什么,偏就对这具尸体打从心眼里那么厌恶,不想在他身边多做停留。 小恶魔觉得飞舟里的味道很恶心,不愿多做停留,折磨人这件事,还是趁着星河明月、夜风清凉来得更惬意些…… 小活佛暴跳如雷,伸手抓住天嬉笑地衣襟,咆哮道:“送我出去” 丑娃娃站在那里脸色青灰,眼睛里满满都是绝望,任凭小活佛如何摇晃推搡都无动于衷。 谢甲儿早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由此也更不会把大活佛等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望着陷在细沙中的梁辛,略显纳闷地问道:“梁磨刀咋回事?” 梁辛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和身上皮肤一样,他的眸子里也都是浓浓的土锈颜色,眼珠子里昏黄、浑浊,但目光却凶悍、暴怒 其他两个或狂乱或麻木,没人去关注小魔君,也没人去回答大魔君,谢甲儿冷哼了一声,不再关注梁辛,又将目光转向坤蝶之外。(.) 小罗刹没了天耳天眼,不知道坤蝶内的情形,不过他明白里面那几个人都在看着自己,由此,脸上显出了个略显羞赧的笑容,跟着伸出手捏住了憨子的耳朵,手腕用力,缓而又缓,甚至小心翼翼地去撕大活佛的左耳…… 憨子全无还手之力,面色中有些痛苦,可目光里仍是平静清宁,全看不到一丝恐惧 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小罗刹才总算把那只耳朵完完整整地扯下来,先对着飞舟晃了晃,随即将其送到了憨子的嘴旁,示意要憨子自己吃掉。 憨子毫不理会。 小罗刹笑容愈开心了,目光中满是劝慰,另只手也抬起来,伸向憨子的嘴巴……而就在此刻,小罗刹脸色骤然一变,神情狰狞,抬眼望向天空 夜空静谧,披染脓血的山岗只有死一般地沉寂,全没一丝动静,可刚才小罗刹却听到、听到有人骂他。 骂的是什么他没听清楚,但那份感觉清楚得很,绝对不会错,自己被人骂了。 小罗刹桀桀低笑,正想搜寻敌人,心中忽然一动,事情不对劲。‘他心通’不再,除了罗刹鬼话,他根本听不懂别人说话,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在挨骂? 除非是那头变作夜乞叉的罗刹又跑回来骂自己,可小罗刹不信他还有这个胆子,何况就算夜乞叉敢来,也逃不过自己的灵觉。 正疑惑间,突然一连串闷雷般的大响陡然炸碎,即便以小罗刹的修为,竟也被这片跌宕狂躁的轰鸣,震得心智失守,双脚一软跌倒在地。 周围明明还是寂静一片,既不见山兽惊醒咆哮,也不见夜鸟仓皇疾飞,山岗附近根本没有一丝动静。 可那片浩浩巨响,明明白白正从自己的耳中一路咆哮、滚荡不休,最终炸响在心底……小罗刹猛然醒悟过来,这份连绵巨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而且骂自己的声音,就是‘它’ 诸多神通不再,不过还有一身灵识还在,小罗刹已清晰地觉: 脚下草、身前石、附近山岗、过境夜风……这天这地,这世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对自己升起浓浓敌意而那份只有他能听到、直接炸碎于心底的怒响,就是整座乾坤对自己的怒意 不用语言,不用解读,怒骂自己之‘人’,竟是这个世界…… 小罗刹以恶鬼躯修佛家力、以罪恶心度飞升劫,他的修行本来就是一件逆天事,尤怎会惧怕天怒。此刻虽然不明白这份乾坤敌意究竟为何而来,片刻功夫他便重新镇静,不仅没了恐惧,反而变得虐戾起来,引颈嘶嗥与天地对骂,同时一跃而起,随手抓住脚边的一块大石,想将其抛出去……砸天 小罗刹还是想差了一件事,这个世界都对他显出敌意不假,但是这份敌意、怒意却并不是来自天,而是来自地,来自仙界中的至厚土行,恶土。 梁辛醒来了 或者说,他根本都没睡,身外生的事情,每一样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只是在剧痛之中不能稍动,也无法调运心思。 体内两股巨力始终在争斗不休,现在也没有停止,不过奎木狼虽然凶狠,终归还是敌不过无止无休的仙界恶土,此刻已经有半数蛊力都被恶土炼化。 奎木狼势微,恶斗的程度随之减弱了许多,梁辛也得以恢复神智,虽然还没法挣脱细沙跳出去拼命,但是他的心思能动,他想杀小罗刹 他的心思,在仙界恶土的‘看来’,就是坤蝶的心思,由此,土势激荡,也对小罗刹显出深重敌意。 厚土震怒,又岂会再让凶魔去动一沙一石?小罗刹抓住大石,却没能将之搬起。石头仿佛生了根,任凭他如何用力,除非能将整座仙界大地都一并举起,否则绝动不了这块石头 小罗刹正恼怒间,一道巨大的阴影突兀降临,将他稳稳笼罩,小罗刹抬头一看,立刻惊得魂飞天外,那头身形足有三里之巨的墨色蝴蝶,腾飞而起……这么大的尸体究竟是何时飞起来的,他居然毫无察觉。 而下一个瞬间里,巨蝶双翅猛震,自半空中直扑小罗刹 …… 梁辛不是个憨小子,以前听过鲁执的故事,又有在飞舟中的亲身经历,很快也就明白自己正处的状况。同时他更清楚,凭着现在这副样子,别说还挣不脱,就算真跳出去也只会送死,根本救不了人。但是,他可以‘借势’,借坤蝶与恶土之力铲除强敌。 事情出乎意料地简单,他只需集中全部心思,去盼望:坤蝶飞起撞烂罗刹。 ‘梁辛的念头就是坤蝶的心思’,而仙界恶土又认可坤蝶……让飞舟凌空,继而猛击敌人的不是梁辛,而是恶土托动、恶土推起,这霸道一击之中,梁辛所做的也不过是动了动念头,‘穿针引线’罢了 本来,坤蝶飞舟不是玲珑辗转,一旦动起来,就会遁入小乾坤,继而破碎虚空穿梭世界,所以它不是件攻敌的宝贝,但是就连土疙瘩都能砸别人脑袋,又何况这么大的‘土行真身’。 平时不用它去砸人,是因为它太沉重,就算能被挥动起来,度也不会太快,敌人大都能从容躲避;但这次,把它舞起来、砸出去的,不是什么仙魔精怪,而是这座仙界 飞舟急冲落点奇准,三里之巨的庞大身躯,轰击的目标就只有小罗刹,绝不会伤到三尺外的大活佛……这一击突兀且迅疾,就算小罗刹也来不及去把憨子抓来做盾,只有怒啸急撤。 又是一追一逃,同样快若流光,旋即便是轰然巨响,坤蝶一头戗在地面上,而小罗刹面色苍白,就在坤蝶头前不足七尺处......凭着神足通,凶魔还是逃开了夺命一击,但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坤蝶的狠辣一击,怕是比起‘天上掉下做苦乃山’也不逊色,奇怪的是如此巨力夯砸,仅仅就换来一声闷响,全没有想象中的山崩石溅,泥土冲天,甚至飞灰尘埃都未被惊起,唯独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恶土强攻,又岂会一击了事 坤蝶未能砸到强敌,但冲到地面之后那份霸道力量并未四散席卷,尽数集中于一处,又崩起了一块全不起眼的小石头,继续袭向小罗刹。 见坤蝶落地,小罗刹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不过他的心思大都放在防备坤蝶上,等现石头袭来时已经晚了半瞬,但身如意通岂同反响,心念到处立刻抽身而起。 小小的石头,小小的恶鬼 小罗刹的身法太快,石头也未尽全功,几乎从对方脚下掠过,只勉强擦到了敌人的一根脚趾……在半空里,小罗刹已经调整好了身形,下一刻他就会逆袭,杀入飞舟之内 至于被石头击中的脚趾……不过一根趾头罢了,他丢得起。 小罗刹以为自己足够重视,这才不去抵挡,而是拼出所有修为去躲石头。可他还是‘轻敌’了,石头虽小虽不起眼,但其间承载的却是坤蝶与大地碰撞下的全部力道。只是一根脚趾么? 是整整半个身体 石头撞上了脚趾,可爆的巨大力量,竟生生炸碎了小罗刹的下半边身体。 血肉翻飞,小罗刹高声惨叫,自腰际以下,双足、双腿和大胯全都消失不见,肠子也丢了半挂,就好像被大洪火雷炸飞的鬼猴子,半截身体翻滚着,直冲天空,身下洒落浓浓血浆 连串突变,于顷刻间生的事情,飞舟内的几个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就连谢甲儿也不例外。 可还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头顶处怒啸响起,小罗刹又凌空扑下,一头扎进了飞舟之内 肉眼可见,‘挂’在他颈下的最后一枚珠纹,正在迅变浅,只剩半截身子,就算强如小罗刹也活不了,只能动用自己仅剩的一路神通疗伤,不过珠纹彻底消散之前,他的身如意通还能使用,趁着最后的机会,小罗刹扑进飞舟。 与刚才那次疗伤稍有不同,上次是脑袋几乎被霸王砸碎,在脑袋长好前小罗刹无法稍动;这次是少了下半截身子,他神智尚在,可以一边杀敌一边疗伤。 小罗刹满身血浆,神情痛苦且凄厉,根本不去理会其他人,鬼爪高举狠狠抓向现在细沙中不能稍动的梁磨刀。 凶魔认定是梁辛‘动’了这件巨**宝,把其他的人其他事都放到了一边,当头第一要紧就是活撕了梁磨刀 鬼爪加身,却未见血光,凭着小罗刹足以扯断金精铁髓的利爪,竟未能刺入梁辛的身体。 小罗刹想也不想,半截身子飞旋起来,改爪为拳重击连连,围住梁辛疯狠打 大魔君破口怒骂;小活佛一跤坐倒;天嬉笑身体颤抖,紧紧握着双拳,想出手阻止可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 第三五零章 唯独一人 第三五零章唯独一人 飞升到仙界的小罗刹,与谢甲儿、梁辛这一伙人的恶战,有六个字贯穿始终——围住、疯猛打。 先是三个罗刹鬼围住霸王疯猛打,后来天嬉笑三人围住小罗刹疯猛打,现在又攻守易位,轮到小罗刹围住梁辛疯猛打…… 罗刹这一族,恶鬼身,虐戾心,佛家力,但几乎没什么神通,攻敌之际多以大力轰杀,先前小罗刹能连连催动神通是因为他有‘宿命通’,前世中修行到的功法能尽数使用,现在宿命通丢了,神通也随之不再。 梁辛体内的恶斗还在继续,身体无法稍动,又哪躲得开敌人的狂殴,本来只有闭目等死的份,不料小罗刹冲上来的那一爪子竟没能伤害自己半分,跟着一道道拳影仿佛暴风骤雨般打过来,梁辛能清晰察觉,敌人每一击在出手时都重如山岳,但是打在自己身上,居然就变成了一抹清风,全无伤害可言。 梁辛再怎么乐观,也没举得自己这么快就炼成了‘金刚不坏’,何况就算小罗刹战力一减再减,凭着他现在这股疯狂力道,真把个金刚替换过来,多半也早都被打爆了…… 小罗刹的拳力虽重,可‘现在的梁辛却不只是梁辛’梁辛与坤蝶融做了一体,重拳过来,立刻就被无数细沙‘分摊’到坤蝶身体的每一处;而坤蝶又得了仙界恶土的认可,由此它受到的力道,又被整座大地‘分摊’开来。 就这么‘一环套一环’,小罗刹根本不明白,看上去自己打得是梁辛,实际却是在夯砸整个仙界。 要靠外力轰杀梁辛,除非砸碎这座天地。 凭小罗刹?他差得远。 就连鲁执,也是到了诛仙恶战过半后,才将身体炼化到与厚土‘身和而神离’,利用仙界恶土来帮他分担敌人猛攻,战局也由此急转直下,无数仙魔饮恨。而梁辛能在第一次‘认可’就如此,说穿了还是那个原因:恶土认可的不是他,而是坤蝶。 单以土行体质而言,出身山天大兽的鲁执不逊于坤蝶,但他是外来者,而所有的坤蝶都生自于真土境、长于中土世界,最后的归宿却是仙界,这份习性是冥冥中的造化,追究起来,坤蝶于仙界而言不是外人、客人,而是本就该来、迟早会来的游子。 坤蝶视仙界为归宿;仙界当坤蝶为游子,接纳起来,要比鲁执更简单得多…… 梁辛没被打死,既没有惊讶,更谈不上纳闷,此刻于他心中,就只有一种情绪:暴怒 仿佛被困在笼中的凶兽,眼看着仇敌耀武扬威,虽不会被对方伤害,但仍暴跳如雷。 杀心恶性早被勾起,就算小罗刹伤不到自己,但他明明白白,就是在打我可恨身体无法稍动,不能还他拳头,不能拧他狗头 小罗刹现在当然已经明白,面前的人间小子不是什么中毒疯,而是突破在即不过他也仅仅能看到此,就算这头凶魔心智通天,他也猜不到梁辛身上生的事情,只道‘不能动时尚且如此,若被他脱身、完成突破,以后哪还会有自己的活路’。 最后一枚珠纹终于消失不见了,小罗刹伤得太重,凭借一枚‘珠子’也只勉强让他保住了性命,没法再长出屁股和双腿,就算他能活下来,从此也永远半个鬼这让小罗刹满心怨毒更甚。 利爪、拳脚猛攻无效,小罗刹突然将身势一收,直挺挺地掉在地上,无尽残影同时消散不见。 而此刻,身后猛地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还十一的耳朵来”大吼落处,小活佛终于回过神来,全不管周身空门大开,更不去想三蛮之力都在憨子体内,自己几乎没多少修为,扎手扎脚地扑上来,伸手就去撕小罗刹的耳朵。 小罗刹好像哄苍蝇似的,挥手就把小活佛打飞到一旁,而另一只鬼爪子探出,稳稳按住了梁辛的胸口,随即,劲力猛吐 外力的狂轰毫无效果,所有小罗刹攻势再变,束元成刀,直接逼入梁辛身体。从外而内不成,那就有内自外,小罗刹要自己的浩荡真元直接去碾碎敌人的心肝脾肺,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还能看到梁辛的肚子好像个皮球似的越涨越大,然后嘭的一声…… 小活佛哇哇怪叫着摔回原地,也幸亏当时小罗刹将全副心思放在梁辛身上,力道几乎都凝聚在另只手上,否则就是八个小佛爷也休想再活着。 小活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仍咬牙跳起来,迈开大步又冲向小罗刹,憨子的耳朵不还不行才跑了两步,他就站住脚步,疑惑道:“咋回事?” 梁辛仍是满脸狰狞,没太多变化,但半截身子的小罗刹却满目惊骇,脸色更苍白得吓人,按住梁辛胸口的那条胳膊更是簌簌颤,抖动的厉害,看上去,罗刹不是在力猛攻,而是想要把手抽回来…… 谢甲儿突然‘咕咕’地怪笑了起来:“奎木狼,梁磨刀有奎木狼” 胸口是要害所在,更是梁辛体内这只奎木狼最后困守的‘战场’,这头戾蛊被仙界恶土打得苦不堪言,陷入困境无法自拔,就要消亡之际,忽然又见到一股外力用力,自然把它当做救命稻草,陡然运转开来,疯狂吸敛小罗刹的力量,借以抵抗仙界恶土的炼化。 小罗刹是从恶魔世界飞升来的,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天下还是有‘奎木狼’夺力这种古怪法门。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杀人不成反而变成了送菜,劲力才刚刚一吐,对方的身体里仿佛立刻升起了一道可怕漩涡,修为全不受自己控制,仿佛决开口子的大湖,尽数涌向了梁辛……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得彻底变成废人。 大骇之下,小罗刹哪还顾得上再去伤人,马上收敛心神,努力去控制自己的真元 小罗刹身上的煞纹,遽然‘活’了起来,好像一条条灵蛇迅游弋,从身体各处汇聚到他按住梁辛的那条胳膊上,层层环绕,竭尽全力助主人堵住‘缺口’。 到底是十世中最顶尖的凶魔,全心收敛之下立见成效,不过片刻功夫,小罗刹的神情便又复安静下来,胳膊也停止了颤抖,劲力缓缓收敛,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抽身而出’。 这个时候,谢甲儿的笑声突然响亮了起来,伤得只剩一口气的人,笑声中居然还透出了一份豪迈痛快,也不管梁辛听不听得见,径自对他笑道:“本来不想占你便宜,可这么一只千载难逢的大个王八,被他逃了实在可惜”一边说着,身体勉强弹了一弹,自他怀中落出一方金色盒子。 虽然重伤在身,但谢甲儿对力量的控制仍巧妙的很,盒子刚好落在他身前,盖子被崩开,十几枚小手指甲大小、颜色各异的蜡丸滚落在地,另外还有一把翠绿色的竹刀,和一根长长的银针。 蜡丸都成半透明,透过封皮隐约可见,其中各有一条小虫儿在缓缓蠕动……谢甲儿用舌头挑出了其中三枚,转头瞪向天嬉笑:“过来给我帮手,华盖、丹田、海底三穴,以竹刀豁口半寸……” 天嬉笑不懂种蛊,但修为摆在那里,手脚极稳,在谢甲儿的指点下,豁开要穴、剥开蜡丸,小心翼翼地将三枚蛊虫置入体内,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继而谢甲儿再度吩咐道:“抛我过去,去他们中间,要紧的是我的身体,一定要同时能碰到两人” 天嬉笑明白事关重大,没有丝毫的犹豫,托住谢甲儿血肉模糊的身体,说了句‘大魔君小心’随即真元轻吐,轻轻将其抛到梁辛和小罗刹中间。 丑娃娃分寸拿捏精准,谢甲儿落下时,脑袋正顶在小罗刹的肩膀上,屁股则稳稳挤住了梁辛的一条胳膊……这个姿势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所幸达到了他的要求:身体同时碰到两人。 谢甲儿几乎战力全丧,但是和老蝙蝠一样,还有无数控制戾蛊的娴熟技巧,此刻与另外两人身体相连,立即指挥自己的戾蛊忙碌起来,他要助梁辛夺力。 刚刚他给自己种下的三枚戾蛊,一枚是奎木狼,另外两枚为‘参水猿’。参水猿与奎木狼同为西方七宿,且水木相济,前者是后者最好的‘搭档’。 参水猿不会自己夺力,但它进入敌人体内,去呼应奎木狼,两条蛊,猴子引、饿狼接,配合起来再默契不过 三枚戾蛊,奎木狼留在霸王体内,第一头参水猿直接夺入小罗刹体内,两道蛊立刻呼应起来,在谢甲儿的指挥下,开始夺取小罗刹之力,这便等若在恶鬼的那只‘大湖’上又掘开了一个口子若在平时,这样夺力根本不可能,就算敌人是傻子,也不会容你又种蛊又度蛊的忙活,可现在,大家谁都不能动,只能任由小虫爬…… 第二头参水猿,则被谢甲儿送进了梁辛体内。 梁辛的奎木狼感受到‘同伴’,拼出全力,从恶土包围中硬冲出一条同路,接引第二头‘参水猿’到身边,旋即两头戾蛊耳鬓厮磨,同时谢甲儿全力催动,将自己的参水猿认奉梁辛的奎木狼为主。 一会功夫,两头戾蛊就彼此相应,跟着第二头参水猿也进入小罗刹体内,与梁辛的奎木狼遥相呼应,一个引、一个接……由此,梁辛的奎木狼对罗刹之力的抢夺,又猛地凶狠了许多 只可惜老蝙蝠不再,否则还能再添一路夺力戾蛊…… 小罗刹一个差错,便让自己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而谢甲儿对蛊术的控制,仅就比老蝙蝠略逊一筹,此刻有他主持大局,两套‘狼猿’彼此呼应,同时谋夺敌人力量,小罗刹又哪还能再坚持得住,才刚宁静不久的脸色转眼又告惨白,身体筛糠般的颤抖着,原本凶狠嗜血的眼神,现在就只剩恐惧与无助 仙界恶土、坤蝶飞舟、飞升罗刹、大魔君卸甲、小魔君磨刀,还有洗炼事、炼化事、夺力事、戾蛊与恶土相争事……三个人姿势可笑纠缠在一起,谁都不能稍动,可其间诸般力道与变化,又何其复杂。 小活佛把撕耳朵的事情暂时忘记了,愣愣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有点不知所措来着……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小罗刹的所有力道,终于被卸甲、磨刀兄弟瓜分一空绝世凶魔已经真真正正变成了副只剩半截身体的臭皮囊。 自从恶战开始,小罗刹连受重创,修为一降再降,等他想要以内劲击毙梁辛的时候,就只剩全盛时的三成力道。 最后这三成力道中,其中一成被谢甲儿夺取,另外两成则归了梁磨刀。毕竟梁辛的奎木狼是带力夺力,又动手在前,所以抢到的更多。 小罗刹这一成力道,要是在以前,丢在地上谢甲儿都未必会去看一眼,可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好东西。 谢甲儿苦战脱力外加一身重伤,修为几乎耗得涓滴不剩,非得需要漫长修养才能痊愈,但得了小罗刹的一成真元,再以此为基,疗伤事半功倍。 …… 小罗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气,连生机都不再了,又何谈之前的假装慈悲、实却跋扈的神气;梁辛的表情却更加狰狞痛苦,抢到大把恶魔真元的奎木狼又变得张牙舞爪,继续和仙界恶土决战不休,两股巨力反复撕扯,一时难分高下,唯独苦了日馋仙宗的掌门大人。 三个人纠缠的姿势不变,小活佛和天嬉笑看不出夺力已经结束,还在傻乎乎地等着,直到谢甲儿突然哈的一声大笑,对天嬉笑喝道:“成了……”说着,谢甲儿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了声‘且慢’,随即把他顶在小罗刹肩膀上的脑袋一转,张开大嘴,一口将恶鬼的耳朵硬生生咬了下来,向着小活佛吐过去,笑道:“你要的耳朵” 小活佛一直在懵着,直到罗刹的耳朵掉在自己身前,才呐呐道:“是左耳,不要右边的” 谢甲儿心情大好,笑道:“那边的老子够不着,你想要就自己去撕罗刹鬼可活不了太久,你要活撕耳朵,就得赶紧动手。”说完,催动体内刚刚夺来的真元,魁伟的身躯略显笨拙地飘起,离开了另外两人。 谢甲儿刚飘落在地,小活佛那边就爆出一声欢呼……他果然把罗刹鬼的左耳给撕下来了,毫不费力。 不料欢呼声未尽,小罗刹忽然动了一下,缓缓转头,望向谢甲儿 劲力全失,奎木狼自然也就放开了他,由此小罗刹也能在临死之前动一动了。 小罗刹的眼神里,绝望、痛苦,还有不甘…… 谢甲儿心思了得,又以戾蛊探过师弟的状况,早在夺力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梁辛的情形与当年鲁执差不多,都是得了仙界恶土相助,当即迎上小罗刹的目光:“不甘心也没用,杀你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师弟,是这座仙界、是天杀你” 小罗刹竟似听懂了谢甲儿的话,整张鬼脸都痉挛、抽搐了起来,嘴巴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嘶声低吼:“天杀、我。我就…杀、天” 回光返照,本已消失他心通又略略显出了些许力道,让小罗刹能说出中土汉话。 小罗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吐出两个字:“菩…提” 话音落处,小罗刹倒头栽到地上,就此气绝身亡,而他手中的那一重天道,也随他死时尽数爆 菩提,本是明心见性,彻悟而证得最终光明的自性,得菩提者即涅槃,凡人胎骨尽去,容身极乐世界。 但小罗刹的菩提,却不是自己的涅槃,而是他所在天地的毁灭。 我存则天地在,我丧则乾坤灭,这才是他穷尽千万年参悟的天道,这才是他最后的疯狂,如他所言,天杀我,我便杀天 一路恶战,小罗刹只以五路神通御敌,全不像其他仙魔,早早打出自己的天道,唯一的缘由也仅仅是,小罗刹的菩提,不是杀,而是毁;不是杀掉谁,而是毁灭整座世界,只有在他身死瞬间才会成道、绽放。 与力无关,这是他的道,既然他能飞升,就说明他已证道……菩提 身死之际,恶魔的天道降临。 一切陡然变得‘氤氲’了,梁辛、天嬉笑、小活佛甚至整座坤蝶飞舟,谢甲儿分不清,是自己的视线模糊了,还是乾坤造化真就这么混蛋,竟让一个绝世凶物,悟出了以菩提为孽的天道。 不过眨眼功夫,所有景象都在开始了疯狂颤抖,就只有小活佛的一声哭号清晰无比:“就是佛家的大涅槃之力,让他修出五神变也就罢了,你还送涅槃力给他,你是佛陀,还是魔罗” 大涅槃之力,不是去砸碎、杀死,而是‘抹掉’,让一切都化作风、化作尘,从此消失不见…… 一声暴喝,谢甲儿凭着刚强来的那一成恶鬼修为,拖起残躯勉强再次施展天下人间,身体太吃力,是以他能笼罩的范围小的可怜,勉强只把自己和梁辛护在其间。 魔功是天道漏洞,是以不受‘菩提’,只是凭着谢甲儿现在的身体,又能坚持多久? 单以修为而论,小罗刹大概和谢甲儿、楚慈悲相若,远远敌不过当初的墨剑鲁执,但是这个凶魔的天道不同于往昔所有的渡劫仙魔,别人参悟的与天地共存,而他修行的却是与乾坤俱焚 谢甲儿在苦苦支撑中,却突然现,天下人间之外所有的一切,包括小罗刹的尸体在内,都在颤抖中渐渐变浅,却惟独有一人,还是那么清晰,竟似丝毫不受‘菩提’所制。 楚慈悲。 第三五一章 肉身菩萨 第三五一章肉身菩萨 楚慈悲已经死了整整四个月,尸体不腐不蠹,一直保持着死前模样,就连那副悲悯神情都不曾稍变。 老汉生前是绝顶高手,修为不逊于谢甲儿,死后肉身不腐,算不上太稀奇的事情,是以谁都没去留意过。 可现在,小罗刹的天道‘菩提’降临,大涅槃之力显现,此间的一切都被缓缓‘抹去’,万事万物都在氤氲里变浅、变淡,渐渐失去颜色,惟独楚慈悲的尸体,仍旧那么清晰、那么真实、那么饱满 小活佛和天嬉笑的神智已经模糊了,无法抗衡的困意将他牢牢笼罩,身子好像极轻随风就能飘起;却又仿佛沉重到无以复加,没办法再稍动哪怕一根小手指…… 谢甲儿的心神动摇,勉强撑住魔功,自然又少不了被乱流袭击,本就惨不忍睹的身体被打得更加破烂了,可谢甲儿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死死瞪住楚慈悲的尸体,口中喃喃自语:“肉身菩萨?” 中土礼佛之风长盛不衰,自古以来就常有大德高僧圆寂后肉身不腐、毛未损甚至异香扑鼻,是称肉身菩萨。 佛学讲求四大皆空不着于相,众多高僧身后也大都不会再留一具‘臭皮囊’,遗命弟子火化尸体。 而肉身菩萨圆寂前要嘱咐门下保留遗体,则是为了‘慈悲度生’,留此肉身只为以身弘法、以身说教,让世人目睹奇迹,以证佛光普照。 这是一份‘别愿’,一份大悲悯心。 楚慈悲死前,从没想过要‘普度众生’,更不会去乞求佛祖留他肉身不腐借以让仙界凡人拜服,但是,他临死之际,对这个无声世界的庇护心、对仙界凡人的怜悯心,比起那些大德高僧也毫不逊色 再说生前,能够修成肉身菩萨的僧人,行迹各不相同,有的隐遁深山,有的入世行走,有的疯疯癫癫,但无论哪一个,都修持严谨,从而心体广大,内心宁静;而楚慈悲匡护仙界,他的内心谈不上清宁,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恶鬼越界,又是准备法术,又是等着打杀……但杀伐背后的那份大善大德,又有哪个高僧能够相比。 生前穷尽无尽岁月,保护仙界凡人;死时念念不忘,再求百年平安,楚慈悲修行的又是佛家力……他死后不化肉身菩萨,十届之内还有谁敢再去信佛? 肉身菩萨,又称全身舍利,楚慈悲。 小罗刹的菩提天道,是以‘我在天地存,我死乾坤灭’为根基而求来的涅槃大力;楚慈悲的肉身菩萨,却是以‘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别愿以身度凡尘’做信条而引动的浩荡慈悲,两股力量同根同源,本来互不冲突,可一个为了杀天灭世,一个为了护佑乾坤,于此刻真真正正的较量在了一起 两具尸体,两个死人之间的较量。胜负之间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菩提涅槃胜,肉身菩萨毁,小罗刹的天道在此得以证明,整座仙界都会化作尘埃; 其二,肉身菩萨存,菩提涅槃散,恶鬼的天道被楚慈悲击破,仙界得以保全。 小恶魔的‘菩提’,宏大而磅礴,足以覆盖整座仙界,而楚慈悲的‘禅念’简单却执着,为证佛法而牢牢守住他的法身……两股力量各占胜场,本应相持不下,但是这其中,还有个关键所在 罗刹残忍,禅心更是无从谈起,所以他对佛家之力运用的再怎么娴熟,从根本上都和狂徒推翻佛像去砸人是一个道理,佛像不是他的追求、他的安宁,而是他的凶器。 但是楚慈悲是真慈悲,在他的心底,众生的安乐比着西天的佛要更重要的多……所以他才是真正佛。 两股力道,一个是借来利用,另一个却是自本心,境界高下立时可判,因而,罗刹鬼的假菩提,化不掉楚老汉的真慈悲 相持一阵之后,楚慈悲的尸体不仅没有丝毫黯淡,反而愈生动,于他的肤之中,甚至开始隐隐透出一抹清透光芒,而周遭本已变浅、失色的一切,在光芒映射下,又复鲜活起来……突然,冥冥之中炸起了一声嘶哑凄厉的恶鬼啸叫,而啸叫声才刚起,就被轻灵悦耳的颤禅唱声彻底湮灭。 下一刻里,空气猛地一颤,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小罗刹的菩提散碎,涅槃天道消散不见 楚慈悲仍旧栩栩如生,面带微笑……肉身菩萨,万家生佛 以小罗刹的修为,早在千百年前就够资格渡劫,只因为他要领悟菩提,这才耽搁到了现在。别人是法随身灭,他却是身灭道起;旁人领悟的是‘共生’;而他修行的是‘俱灭’,抹掉整座世界,算得残暴无边。 但是‘菩提’化不掉‘慈悲’,涅槃大力随之消失。由此,要在仔细琢磨就能明白,其实小罗刹的天道,也不见得就比其他仙魔的天道更可怕。 按照无仙所言,第一重天道,就是‘规则’,千条万条多不胜数,但都是为了‘平衡’而存在,其间并无强弱贵贱之分,至于仙魔之间的天道比拼,胜负只在于一点:看谁对自己的天道领悟得更透彻了。 就以神仙相的四大领‘百无一用’为例。 若‘菩提’对上百纳的‘再生造化’,一灭一生,孰强孰弱? 当大涅槃力降临,无仙以‘万法自然’化之,又会如何? 一椭精擅一字成道,连连催动‘散’字诀时,能不能摧毁菩提天道? 还有用掩,他精通‘回天之术’,在‘菩提’之下,他肯定救不了整座世界,但能不能救活自己呢? 如果‘百无一用’对自己的天道领悟得更深刻、更透彻,那菩提就杀不掉他们。而大涅槃必须是天地尽灭,只要有一物化不去则巨力崩塌消散。所以,如果菩提杀不掉百无一用,也就无法毁灭他们所在的世界。 如果对上菩提的不是百无一用,而是小眼中的浮屠呢? 天道是引动规则,而规则之所以能成为规则,也还是因为它带有大力,能够制约一切。[.超多好看小说]但这并不绝对,当初曲青石的墨剑在无仙的‘万法自然’下,毫不受影响,就是因为墨剑,强过了无仙手中那一重天道的规则之力。 和楚老汉的‘慈悲’一样,只要浮屠强过了‘菩提’,那小罗刹天道还是没用 小活佛一惊而醒,看了看左右,同伴还在;拍了拍头顶,脑袋还在,这才在长出一口气的同时,愕然道:“咋回事,咋回事?”说着,也不等别人回答,跑上两步狠踢小罗刹的尸体。 嘭地一声,谢甲儿扯掉魔功,重重摔倒在地,随即谢甲儿抬头望向小活佛:“死了便罢,别再欺负尸体了。” 小活佛撇嘴:“挫骨扬灰我都不解气……” 谢甲儿皱了下眉头:“到此为止。” 小活佛色厉内荏,眼看谢甲儿的神情认真,也就悻悻住手,纳闷道:“你干啥护着他?” “天杀我,我就杀天。”谢甲儿把小罗刹死前的话重复了一边,继而浓眉一轩:“不错” 说完,谢甲儿笑了:“小罗刹才是正经魔头,这一架打得过瘾……死了也不冤” 小活佛嘟囔了几句谁都听不清楚的话,好像是在骂街,跟着不再理会大魔君,转头去催促天嬉笑送他出去找憨子。 法随身灭,小罗刹死后,憨子身上的禁制也尽数消失,大活佛只是丢了只耳朵;谢甲儿伤得虽重,但他得了小罗刹的一成修为,只要安心静养,不久就能恢复如初。 其他人都还好说,唯独梁磨刀还有的罪受,奎木狼得到小罗刹的两成真元,又跑去和仙界恶土拼个你死我活,一时之间难以分出高下,梁辛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偏偏又无法昏厥过去。 仙界恶土,会随着他心态平和而消,但梁辛在剧痛之下,又怎会平心静气? 恶土涌入坤蝶,一部分力量流转过梁辛,在帮他洗炼身体的同时,又炼化奎木狼之力。奎木狼壮大后,双方斗得也就愈凶猛。而斗得越狠,梁辛也就越疼;梁辛越疼,本能刺激之下杀心也就越重;杀心重了,恶土涌入坤蝶之势便更强,由此他体内的恶斗也就越来越激烈,这一连串的反应便成了一道轮回般的循环…… 不过,时至此刻,谢甲儿答应楚慈悲后匡护仙界的第一场恶战终于打完了。数不清的变化,数不清的险恶,数不清的转承启合,而结果…… 小罗刹虐戾可恨,但是修为足以让所有人钦佩,丧身时竟要‘杀天’,又何尝不是一份残暴到无以复加狂妄,疯狂到无以复加的豪迈; 可真正让人唏嘘的,却是已经死了四个月的楚老汉,任谁也想不到,到最后救下所有人性命的,竟是他的慈悲。生前他执着护界,让无数人平安喜乐;死后竟又破去‘菩提’,救下整座世界,此间凡人奉他为神,老汉当之无愧 外面还有一头化身夜乞叉的修罗,对众人而言仍是个极大的威胁,好在这头恶鬼没有身如意通,进不来坤蝶飞舟,众人暂时都不出去,就在坤蝶腹内修养疗伤。 时间又一次失去概念,梁辛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煎熬,直到整整六个月后,他的奎木狼终归抵受不住无休止的恶土侵蚀、炼化,丢掉了所有的蛊力,星魂也随之消亡。 至此,老蝙蝠的四成修为,小罗刹的两成真元,都被仙界的恶土炼化土行力道,随着洗炼融入了梁辛的四肢百骸 仙界、坤蝶,都是厚重土基,梁辛置身于两重沉重土势的大环境之下,所以他这番‘洗炼’比起正常情形要快出了太多,否则且不说老爹的力道,就是恶鬼那两成真元,又怎么可能在不到两百天中尽数与他身体融合。 另外,因为梁辛对修炼事几乎全不摸门,所以在这次洗炼中,几乎没能得到恶土之力,说穿了,恶土并没有直接给他什么,而是帮他炼化了老爹和小罗刹的力量,再通过洗炼真身,让这两份力道彻底融入他的筋骨皮肉…… 即便如此,他也受用不尽了,在半年前那场恶斗中,梁老三从头到尾没动手,光跟着咬牙暴怒来着,结果倒也立下大功,更得了大‘红包’。 强敌早就丧生,剧痛停止之际,梁辛的杀心恶性也随之消散,仙界土行的恶势再度隐身不见,放眼望去,厚土承天,只有无尽善良。 梁辛身子一翻,从细沙中跳了出来,虽然还在飞舟内,但也能明明白白地察觉到,从脚下到远方,整座世界都变得更清透、更细腻、更分明 这是一种以前完全无法体会的感觉,现在回头想想,仿佛当初是蹲在一只不怎么干净的大琉璃瓶子中去看世界,一切都模模糊糊;而此刻瓶子碎了,天地万物,都在他面前清晰呈现……更纯粹的土行真身,还有炼入身体的厚重真元,让梁辛感觉飘飘欲仙。 天嬉笑和大小活佛见他醒来,各自大喜,丑娃娃上前大声道喜,小活佛则把三蛮之力全都弄到自己体内,挥着手对梁辛道:“来,比划比划” 梁辛算了算自己现在的力道,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摇头道:“别试,刚炼化的,控制不好容易伤人。”跟着,喜滋滋地把小活佛扒拉到一旁,转头望向天嬉笑:“师兄呢?他怎样?” 大约在一个月之前,谢甲儿初步恢复,不过那条断臂是长不出来了。他曾答应楚慈悲匡护仙界,心里始终‘惦记’着逃走的恶鬼,甫一恢复,就离开坤蝶去找他了,现在还没回来。 虽然不太担心谢甲儿,但梁辛刚获大力,心里好像长了草似的又痒又躁,干脆离开了坤蝶出去找师兄,也不用天嬉笑帮忙,就靠着一双腿,放开力量猛跑…… 仙界恬静而美丽,于青山绿水间纵跃奔腾,因为身体的探知更加敏感,由此世界愈美丽;因为身体中有着几乎用不完的力量,由此尽情享受度带来的快乐,梁辛喜不自胜,如果不是还在挂记着中土亲友,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比着现在来得更加逍遥。 还有此间的凡人,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偌大一个世界,居然所有人都知道,是梁辛这一伙人击杀了越界凶魔,护住这个天下,由此,所有梁辛在经过凡人聚集处时,得到了无数笑脸、友善……也许是仙界和中土的认知不同,同样是奉作神灵,但仙界中人对他们心中的神明,谈不上太多敬畏,而是自内心的,喜爱。 他们,她们,喜爱自己的神。就像对兄弟姐妹,对父母妻儿,简单到全不用形容,也真挚到绝无法形容……这个世界,这一群人,值得鲁执一怒拔剑,值得楚慈悲枯守万年,值得谢甲儿天魔解体 跑了快一个月,梁辛始终没能找到师兄,结果还是天嬉笑留给他的木铃铛响了,传讯过来,谢甲儿已经擒下了夜乞叉。 梁辛立刻掉头……等他跑回飞舟,谢甲儿和几个同伴尽数迎了出来,在众人身后,那头夜乞叉亦步亦趋地跟着。 见到师兄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威猛模样,梁辛打从心眼里觉得开心,跟着看到谢甲儿右肩下空荡荡地一片,又觉得有些心疼、难过。 谢甲儿见不得他那副悲喜交织的‘软蛋’神情,也不去寒暄、问候,径直去问他的修为进境。 这可正提到梁辛的得意处,眉花眼笑地说了句:“请师兄指点。”话音落处,身形一震,举手一拳向着谢甲儿打去。 谢甲儿哈哈一笑,并未抵挡,而是脚步一错,也不使用乾坤挪移,就施展身法与师弟周旋,两个人一追一逃,闪转的地方始终就在十余丈之内,不多时就拉出一道道虚影。不过梁辛一直也未能追上谢甲儿。 大小魔君两人的度不算慢,但也不比遇到小罗刹之前更快,这番切磋望上去眼花缭乱,实际却无聊之极,小活佛越看越没精神,嘴角都快从脸上撇下来了:“家家酒么?很有趣么?” 天嬉笑也觉得不对劲,又仔细看了一阵,直到在纵跃之中,梁辛好像中了暗器似的,肩头莫名其妙地被豁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丑娃娃才恍然大悟……的确是在追、逃,不过师兄弟两人实在天下人间中,一追,一逃 不用问,这是梁辛的天下人间,雄厚真元入体,让他身体感知和身法度全都得以暴增,再经过一个多月的肆意狂奔、适应,现在在魔功之中,已经能够清楚感受乱流,并从容闪避、行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以往天下人间之内混乱无端、且异常凶猛的乱流,现在在梁辛看来,一条条纹路清晰,同时也好像慢了许多……当然不是乱流有了变化,而是他的身体更强,由此感知与反应都提升了不知几个档次,让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辨,让自己应变起来也游刃有余。 这才是真正的突破,至此,梁辛终于也能如干爹一样,成了‘天下人间’的主人,在魔功范围内自由行走,生杀予夺 第三五二章 大好奴才 第三五二章大好奴才 天下人间一共三重,第一重是身法,第二重炼真元入体,第三重则是感悟凡间。(.好看的小说) 梁辛小小年纪,不算小眼里的六十年苦修,才入世几年?再怎么感悟所得也终归有限。但他造化之下,让他第二重远远出了极限、出了老魔君的想象,由此身体的感知也得以突破,弥补了感悟不足。 其实谢甲儿同样是靠着身体的异常强大,来弥补感悟不足的,毕竟不是谁都有老魔头的机缘,能够五世为人。 这样‘以身补感’倒没什么问题,至少卸甲磨刀都修成了天下人间,谢甲儿更进一步,摸索出乱流激荡的规律,把魔功从控制时间展到挪移空间。只不过,这样修炼魔功,会有个小小缺憾: 老魔头将岸曾说,什么样的感悟,就会有什么样的‘天下人间’,每个人对世界的领悟不同,所以练成的‘天下人间’也各不相同。兄弟俩的感悟都不足,虽然靠身体弥补过来,可修炼时也只能‘照本宣科’,最终炼成的魔功,是干爹的‘天下’,却不是自己的‘人间’。 从战力上来看自然没有任何不妥,谁的魔功都能杀人。不过,要是再提升一个高度去想,‘天下人间’不单是一项杀人本领,它还是老魔头对世界的领悟、对生命的思量。 论本领,谢甲儿或许早就过了师父将岸,但是论成就,论境界,他却远远不如。 小活佛也总算看明白了师兄弟的较量,是在天下人间中进行的。在惊讶同时,还有浓浓的好奇:“怎么,梁老三的魔功,对谢甲儿没用么?” 也就是因为卸甲、磨刀两人修炼的都是干爹的天下人间,所以梁辛的魔功,才对谢甲儿无效。虽然执念各不相同,但要达成的目的却毫无差异,由此兄弟俩的本领并没有真正区别,都能靠着自己魔功,在对方的天下人间内自由行动。 天下人间能够运用自如了,现在的梁辛已经可以开始参习、修炼师兄的天上人间,但魔功内乱流无数,想要一一理清规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摸到门路是一回事,要真正炼成空间挪移的本事,还得需要一两百年的时间,至少眼下是没啥希望。 师兄弟又斗了半晌,梁辛眉目狰狞,魔功拖得越久他的杀心就越重,谢甲儿不怕师弟会狂,可跑来跑去实在无聊,闪身撤出战团,笑道:“不打了,没意思,不过还不错” 梁辛也撤掉魔功,回到师兄身旁,深吸一口气,努力去平复心底不断涌出的狠辣恶性。不料谢甲儿想了想,又对着身后的夜乞叉一摆手:“你上去打,不用小心留情。” 夜乞叉听不太懂中土汉话,但会察言观色,所以对谢甲儿的命令,也能理解无碍,当即快步走上前,对着梁辛点头哈腰,丑脸上尽是一副谄媚相,哪还有当初杀灭凡人时的威风霸道 谢甲儿对着梁辛道:“他已被我下种下戾蛊,从此都是奴才了,但是一身本领还在,你和他试试,打过一场,对自己的本事也就该心里有数了。” 梁辛皱了下眉头,他对夜乞叉没有半分好印象,不过既然被师兄收服了,也不便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催动身法扑了过去。 夜乞叉也随之低吼,震动双翅,转眼与梁辛斗到一处 第二场比拼,比起兄弟过招要精彩的多了。罗刹此生是夜乞叉,本就以‘迅捷’见长,全力施展下,梁辛跟上他不难,可是想要再动魔功套住他却不容易。 而且夜乞叉也不仅仅是在逃,常常会突兀提反击梁辛,而梁辛现在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可怕,对夜叉奇袭也能从容应对,挥拳相迎毫不示弱。 一人一鬼滚滚相斗,空中不时因他们的互相攻击爆起阵阵闷响 度相差无几,力量不相上下,什么夜乞叉要顾及着梁辛的魔功,所以始终落在下风,虽坚持良久也不曾落败,但也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 此刻梁辛也总算对自己的战力有了个真正的概念……七步,嫦娥境 谢甲儿哈哈大笑,唤回气喘吁吁的夜乞叉,也不在师弟修为的事情上多废话,又问起在上次恶战中仙界恶土被唤起的事情,梁辛把当时的情形、感受和自己的猜测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出来疯跑这期间,梁辛也等调动杀心,但他都快把自己‘气疯了’,却始终无法再唤起恶土呼应,他也大概能想通,仙界恶土认可的是坤蝶而不是自己,当即笑道:“我进飞舟去,就会有恶土呼应”说着,转头对天嬉笑摆了摆手。 丑娃娃会意,催动手诀把他送入坤蝶腹中。 结果梁辛全没想到,自己在坤蝶腹中憋了半晌,此间的恶土之势仍没有一丝动静……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谢甲儿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让梁辛进入飞舟去尝试,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罢了,笑呵呵地安慰道:“反正你回到了中土,这里的恶土之力也用不上,再无法唤起也无所谓的。”当下也不去解释什么,就此岔开话题:“先前给你的那些五金奴才的残肢碎片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说着,谢甲儿一拍自己右肩下仅剩的小小一截残臂:“少得这条胳膊,说不定能够靠它们补上。” 五金人偶身高八尺,比着谢甲儿只略略矮上几分,而且它们虽都是奴才相,但身材也都着实魁梧,要是有条合适的胳膊,真能帮师兄装上的话,相差还真不会太多。 梁辛霍然大喜,立刻从须弥樟中把诸多残肢碎片都倒了出来,旋即又欢呼了一声,其中正有一条完整的胳膊,胳膊在阳光下绽起烁烁金光,应该是五仆之‘金战’之臂。 梁辛跟献宝似的,举起这只胳膊送到谢甲儿眼前:“师兄,这个正好” 谢甲儿看了胳膊一眼,神情淡漠,居然全不领情,自顾自在眼前那堆五金残骸中寻找合用的材料。 梁辛纳闷之余,继续卖力‘推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谢甲儿有了反应,又抬起头,盯住梁辛的眼睛,问道:“梁磨刀,你不分左右么?” …… 梁老三举着‘金战’的左臂,骚眉搭眼地退下去了。谢甲儿从那堆残骸中仔细搜索了一阵,先后挑出了三十余块碎片,拼凑到一起,正是一条完整的右臂。 挑选过后,谢甲儿让梁辛把其他残骸收回,继续道:“都上坤蝶去吧,我和夜叉合力,试试看能不能把你们送走。” 梁辛却愣了下,动飞舟返回中土,最关键之处就在于外力冲击,上次靠着‘一个半谢甲儿’的力量,飞舟就才得以动。 当然,这不是说要送走飞舟就必须‘一个半’谢甲儿,或许一个另一成、一个另两成的谢甲儿也能成事,但至少,单靠一个谢甲儿是不够的。 夜乞叉的力量,大致相当于谢甲儿的两成,师兄现在说要试着送走飞舟,那他至少能有九成以上的力量了,这样算来,他已经尽数恢复了? 梁辛大是意外:“你修为尽复了?” “哪有这么快,拜小罗刹那一成灵元所赐,疗伤的事情进展顺利,现在差不多有原来的一半了。剩下的修为想要恢复,就得慢慢熬了。不过拼一拼,现在还是能打出一下子十成之力。” 其实这个事情倒不难理解,修为恢复了一半,拼命之下,也未必就打不出全盛时的十足力道,不过最多也就能打出一次,不能像全盛时可以连击十次百次。 对梁辛而言,分别是迟早的事情,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突兀…… 谢甲儿不会去客套什么,把该说的都说过后,也并没有太多嘱托,直接命天嬉笑施法,将众人尽数送入飞舟。最后在天嬉笑离开之前,突然又把他唤住,问道:“你再看看,这次我眉心还有煞纹么?” 天嬉笑认真回答:“大魔君双目溢彩,天庭弘光,真正好神气。” 谢甲儿哈哈大笑,挥手把丑娃娃也赶上了飞舟,随即对着夜乞叉招呼一声,主仆并肩,催动所有的力量,向着坤蝶狠狠一击。 下一刻,坤蝶微微一震,带动着周遭空气一起抖了抖,顺利凝化小乾坤 谢甲儿笑了,退开几步盘膝闭目,十成的一击是透支而为,他还要静养一阵。夜乞叉受他戾蛊所制,不敢有半分悖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为主人护法……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至黄昏,飞舟早已破空而去,夜乞叉仍站在他身旁,连姿势都没变过。 谢甲儿呵呵一笑,摇头叹道:“倒真是个好奴才。” 夜乞叉能感受到主人的夸赞,立刻露出了副受宠若惊的神情。 “知道磨刀儿自恶战之后,就再无法唤起恶土之力的缘由么?”谢甲儿有些突兀地说起了个不相关的话题。 夜乞叉听不懂,满脸迷茫地摇摇头。 “是因为十万铁甲。厚土的恶性,是先被十万条人命勾起来的,恰巧梁辛也凶性爆,通过坤蝶传递,这才有了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情……总之,要勾起恶土凶性,先要以杀戮为引才可以。”谢甲儿也不去管夜乞叉,自顾自地继续道:“十万铁甲勾起厚土凶性,师弟才得到了契机,结果就是在这份契机里,师弟得了造化,也保全了我的性命,算起来,那些聋子哑巴,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甲儿的语气平淡得很,全听不出有一点心疼、唏嘘或者感慨。是以夜乞叉也不觉得怎样,就弯着腰,从旁边仔细聆听,时时迎上主人的目光,再送出个丑陋笑容。 “我收你为奴,是为了送磨刀儿他们离开,现在这桩事情办完了,就该算算另外那笔帐了。你杀了我几万个救命恩人,我又岂能容你。何况,我还答应过楚老头……”说着,谢甲儿抬手,与毫无征兆间突然向着夜乞叉头上一按 夜乞叉毫无防备,如何又能躲得开,连惨叫都没有,全身都被霸王劲力轰碎,化作一滩碎肉…… 霸王随手把污血往地上一抹,站起身,摇头笑道:“说了这么多废话才杀你…嘿,还是因为舍不得你这个好奴才吧。”话音落处,身形一闪,就此消失不见。 滂沱大雨。 仲夏时节的大雨,总带着几分狂躁气,放眼望去,整座天地都被暴雨激起的水烟氤氲。 忽然,方圆数里之内,空气都迅地颤抖起来,一头巨大的黑色蝴蝶突兀现身。而奇怪的是:蝶是蝶、雨是雨……二者毫无‘接触’,雨水全无障碍地穿过巨蝶,砸在地上,溅碎成一蓬水雾。 片刻之后,巨蝶又轻轻一荡,终于从小乾坤落入大天地,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冲天泥水,继而人影晃动,梁辛、大小活佛和丑娃娃鱼贯而出。 大活佛的怀中,正稳稳横抱着楚慈悲的尸体。 梁辛满心忐忑,目光里几乎带了些‘怯生生’的味道,终于回来了,可现在谁敢说,他们回到的地方就一定是中土。 巨蝶着陆的所在,是一片莽莽丛林,举目四望,视线之内只有莽莽丛林,并无人烟。 密林连绵不绝,生机旺盛,在浩荡天水倾泻中,甚至显出了几分妖气,仿佛那些长藤古树,随时都会从泥土中挣扎而出,化作山魈木怪 梁辛顾不得避雨,问身边的天嬉笑:“中土?” 天嬉笑应道:“楚前辈传下的诸般法术都做得丝毫不差,应该错不了。”说着,他翻手取出平时用来与日馋重要人物传讯的铃铛,迅施法,传出消息。 可等了半晌,并不见有任何回馈,天嬉笑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了…… 趁着这个功夫,小活佛飞上天空,大大地兜了一圈,回来后大摇其头:“啥也没有,全是林子,没完没了的林子” 说完,小活佛还怕同伴心没凉透似的,转头去问梁辛:“楚菩萨说九界的时候,有没有提到过木头世界?” 梁辛受不了这话题,没去搭理他,沉声道:“选个方向前行,先离开这片林子再说”说话间,手诀一引,想把飞舟纳入须弥樟中,却不料谕令到处,飞舟竟毫无反应,趴伏在地纹丝不动。 须弥樟的收纳,是依着主人力量而定的,只要是主人能拿得动的东西,它都能收的下。要是以前,梁辛肯定搬不起坤蝶,但现在他得了小罗刹的两成力,稳稳能够举动坤蝶。 须弥樟不收‘坤蝶’,这可到奇怪了。 梁辛又试了几次,仍不见有效果,正纳闷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过头去问身后的天嬉笑:“在仙界的时候,有见过师兄或者楚慈悲,把坤蝶收入乾坤袋中么?” 楚慈悲把坤蝶飞舟送给梁辛等人的时候,并非从乾坤袋中取出,而是引动法术,让它自己‘飞’来的,在他死后,梁辛等人也搬运过几次坤蝶,每次都是师兄拎来拎去。 天嬉笑仔细回忆了一会后,笃定摇头:“从没有过……”说着,他已经明白了梁辛的想法,一双小眼睛猛地一亮,又用力点头:“宗主明见万里,大有可能” 坤蝶‘死得不能再死’,而它的分量又远逊梁辛的力气,可须弥樟却装不下它。不止梁辛,就连谢甲儿、楚慈悲这两个大高手都无法将其收纳,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坤蝶飞舟不受乾坤收纳之术。 坤蝶在活着的时候,能从中土进入仙界,它本身就带有破空之能,再经炼化,能够于个个世界之间穿梭,无疑是十界最最顶尖空间法宝。 乾坤袋也好,须弥樟也罢,也算是空间法宝,但是无论基础的材料还是炼化的手段,又哪能与坤蝶飞舟相比……桑皮纸糊成的袋子再怎么大,也装不了金精铁髓打造的快刀。 小活佛受不了他们两个打哑谜,凑过来满脸好奇地问道:“啥意思?” “鲁执的那条飞舟,未必装在手镯里…何况,飞舟总会比着玲珑修罗更结实,没道理那只面具能留下来,飞舟却毁得连渣滓都没剩下一点”梁辛的神情兴奋起来:“第一条完美飞舟,说不定没被鲁执带在身上,而是还在中土某处,要是能找到的话……” 扑哧一声,小活佛乐了,伸手拍了拍梁辛肩膀:“说这有个屁用,有啥事都得先弄清楚咱是不是回了中土。” 梁辛咳了一声,现在也实在没必要去想其他事情,先弄清楚自己到了哪里才是正经,正想就此起步去探索一番,远远播散于四周的敏锐感知忽然一震,随即一根利箭穿透雨幕,向着他激射而至 在梁辛看来,这快若流光的一箭,度比着一头冲锋的蚂蚁也不见得更出色,箭身上的细节也能一目了然:飞矢简陋,只是一根削箭的木枝罢了,箭簇三寸闪烁着妖冶的黑色光芒,应该染了剧毒。 箭上附着的力量不算小,堪比三步大成的修士一击,不过这样的偷袭对他们又哪会有效,但是四个人却好像都被踩到尾巴似的,个个都忍不住跳了下,就连大活佛也不例外…… 又有人射箭,刚到仙界的时候,他们就被冷箭偷袭来着,天底下,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射箭 第三五三章 日馋高手 第三五三章日馋高手 冷箭根本没能近身,还在数十丈外就被天嬉笑的法术打成碎屑。而丑娃娃这一击,就好像惹了马蜂窝似的……第一箭断碎同时,破空声陡然大作,千百支毒箭从前方密林钻出,和着暴雨一起,尖啸而来。 箭阵并不算太宏大,但是箭上的力量都不弱,有三步也有四步,甚至还有个别几箭达到了五步初阶的力量,要知道这样的箭阵,已经有资格袭杀中土修真道上的小宗派了。 梁辛的身体感知敏锐,密密麻麻飞过来的箭矢,于他的眼中,每一支箭的线路都清晰呈现,由此他也恍然大悟,放箭之人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坤蝶。 只不过梁辛等人,恰好挡在了利箭的线路上。 小活佛大袖翻飞,把飞矢层层击碎,随即向前急冲,对着梁辛大吼道:“我去抓几个回来” 梁辛惊讶足以,不过敌人实力一般,全谈不上紧张,伸手把小活佛拽了回来,笑道:“不用去,它们这就来了”果然,不久之后密林中就响起一阵隆隆地战鼓催促,旋即,呜哩哇啦的鬼叫声陡然响彻天空,数百个怪物纵跃而出,个个张牙舞爪,满脸都是狂怒,气势汹汹地扑上来。 是人……把自己涂成了怪物的人。 五官四肢样样俱齐,但是身上都涂着乱七八糟的浓重油彩,再趁着扑击地势子,看上去倒更像花脸狒狒。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土著都有自己的秘法,能够遮蔽行踪,如果不是靠得近了,无论是梁辛的身体感知,还是小活佛、丑娃娃的灵觉探查,都无法现他们。 见‘花脸狒狒’们杀出来,天嬉笑愣了下,旋即面露喜色,对着梁辛大声道:“看上去,好像是蛮族”说着,跳上前去挡住同伴,口中高唱咒诀,双臂急舞不停,两条小棒槌似的胳膊,仿佛化作了一双蛇子,柔若无骨,于全不可思议的角度诡异盘旋,只见他身前的正疯狂倾泻的雨水,竟串串凝结,转眼凝华成两条巨蟒般的长练,向着几百个蛮子席卷而去 逼近六步大成的修为,狙杀越界恶鬼力有未逮,可对上三步为主、四步很少、五步更是凤毛麟角的蛮人,立刻就显出了威力,蛮人被丑娃娃的法术打得人仰马翻,要不是梁辛嘱咐了句‘别杀人’现在怕是就得有百多具尸体横陈了。 蛮人冲不过天嬉笑的法术,急得嗷嗷怪叫,却仍义无反顾,一次次地猛冲,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恨意。 应付一支不到千人的蛮族,只凭天嬉笑一个就绰绰有余,其他人都不再动手,小活佛在梁辛身旁观战片刻,看得又皱眉又撇嘴:“看上去还真有点像仙界的铁甲,就是气势不够,人太少。” 没想到话音刚落,从另一个方向上,又传来一阵牛角号,随即脚步夯重,一大群体型比着谢甲儿还要更魁伟的蛮人,呲牙咧嘴地冲出来。除了体型外,这群蛮族都剃了个‘阴阳头’,半边长飘飘,半边青光头皮,身上也没涂油彩,和第一批应该不是同族,是来帮忙的。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又有一片刺耳的竹哨声响起,这次杀来的蛮族全部在脖子上挂着一串骨头项链,身形矮小,比起天嬉笑还要更瘦小些,但人数着实不少,足有数千之众。 接下来整片密林都沸腾了,古里古怪的喇叭;清脆地木头梆子;低沉得恨不得让人蹲到地上去听的铜鼓;腔调古朴却邪yin的战歌……每一种怪声响起,就会有一族蛮人嗷嗷叫着冲杀而至;穿环的、纹身的、插羽毛的、一族一族的蛮人接踵而至,林林总总各不相同,也分不清是来泄愤的还是来帮忙的,总之这片莽莽丛林之中,诸多部落的蛮子全都来了。 小活佛都忍不住感慨一声:“还真团结。”说完,又回头问梁辛:“你猜,后来的那些,知道为啥要打么?” 梁辛苦笑:“别说人家,你知道咱为啥挨打么?” 总有新的蛮族不停加入,而梁辛几个又不愿胡乱杀人,这一架越打越大,到后来,凭着天嬉笑一个人已经挡不住了,梁辛和大小活佛一起动手帮忙。密林中人影憧憧,怪叫连天,到处都是蛮子的身影,数不清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但至少也不会弱于仙界铁甲那十万之众。 相斗越久,天嬉笑的神情就越兴奋,遥遥对着梁辛大笑道:“恭喜宗主,咱们已到中土,此间是南疆,这些蛮子都是南疆土著,其中有几族我识得,错不了” 小活佛忙不迭泼冷水:“仙界那些聋哑铁甲,你不把也把他们当中土人了?木头世界未必没有和南疆一样的蛮子” 梁辛不理会小活佛,他从小看志异,也识得些蛮族,最早在苦乃山时他就认出了项蟾蛮,现在有好几家蛮族都对上号了,再听天嬉笑一说,也就愈笃定了。 打到此刻,天嬉笑也察觉出异常,蛮子的主攻方向,似乎并不是他们这几个闯入者,而是想要去摧毁坤蝶飞舟。 已知此处是中土人间,梁辛正犹豫着是打翻蛮子追查对方敌意的来由,还是马上去寻找大哥二哥他们,忽然左手腕上三寸之处,传来一阵剧痛,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把一块棱角锋利的铁渣子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血管中,从里向外、全无法排解的剧痛。 梁辛还道中了蛮族的古怪法术,先是吓了一跳,可随即就反应过来,作痛的是自己的须弥樟,探查之下更是吃惊,原来是‘五金奴才’造反了 五金奴才都已经变成了残骸碎片,但此刻,每一片残肢都显出了浓浓的战意,仿佛冥冥之中,正有什么在召唤它们,去参加一场恶战。 略略寻思片刻之后,梁辛的神情再变。 鲁执身化枯骨、霸王人在仙界,这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召唤五金奴才……除非墨剑而奴才的战意皆因主人而来,残骸起了这么大反应,便说明墨剑正在全力施为,曲青石正身处苦战之中。 梁辛哪还有心思再和蛮子耽搁,对同伴大吼:“二哥苦战,随我去” 大小活佛痛快答应,可天嬉笑却迟疑了下,扬声道:“此间事情蹊跷,请宗主容我留下探查。” 丑娃娃的战力无关紧要,可他心思缜密,又察觉异常,留下调查再合适不过,梁辛应了声:“你也小心些”随即被大小活佛的法术拖着,疾飞而起。 按照五金残骸的指引,梁辛点明方向,小活佛全力催动遁法,转眼消失在暴雨之中…… 一天之前,牢山也在下雨,暴雨。 牢山深处,一座比着山峰也不逊色的巨石斜斜倾立,仿佛一只愤怒的老龟,正在对天嘶吼,若仔细观察,‘老龟’四肢俱全、口眼皆在,甚至龟背纹路都清晰得很……都诟龟呼天。 长春天丝毫不嫌这片虐戾之地不详,就在‘龟腹’下避雨,妙的是他居然还随身带着一把摇椅,坐上去坐上去舒舒服服地摇着。(.好看的小说) 从早上一直摇晃到下午,大雨不仅没有停歇,反而下得更疯了,长春天越坐越无聊,喃喃念叨了句:“整啥呢,还来不来了?” 虽然还是那副浓浓的东北腔,但他的声音与平时大相径庭,尖锐中还带了一点点嘶哑,好像个染了风寒的老太监似的,全没了往日的低沉、威严。 出身不老宗的弦子,和另外几个丑娃娃,全都并肩站在他的身后,神情肃穆,静静等待着什么。 就在长春天开始牢骚的时候,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远山之巅,略略一辨方向,又纵跃而起,于漫天暴雨中划出一道淋漓的弧,不长的功夫便冲入诟龟崖下,来到长春天跟前。 来的人长相丑陋,眉眼之间戾气十足,头上还缠着厚厚的头巾,正是昔日缠头宗两大执事之一,生苗跨两。 “就你自己?他们还莫子到咯?”跨两看了看空荡荡的空地,对弦子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望向长春天问道。 跟着他跟着甩了甩脑袋,一点也不在乎把头上的雨水溅到长春天身上, 长春天身子没有稍动,却带着摇椅一起向旁边横移出七尺有余,应道:“都还没到,再等一会吧。” 他一开口,尖锐中带着嘶哑的声音,立刻把跨两吓了一跳:“你的嗓子咋咯,自宫了?” 长春天被他气乐了:“滚犊子”说着,忍不住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咽喉:“上个月和妖僧、口袋打了场硬的,被人伤了喉咙还没好……” 算算时间,梁辛等人从蜀藏消失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 自从长春天、曲青石等人在轱辘岛与四个口袋那一战之后,情势也就变得更加紧张了。除了贾添本人在专心点化朝阳无暇分身之外,他门下的势力尽起,带着六个口袋四处搜索曲青石和长春天。甚至有一次,连青莲小岛都险些暴露。 青莲小岛上仙草无数,是‘日馋仙宗’最大的依仗,无论长春天还是曲青石,都不能让这块宝地被贾添现、毁掉,由此众人离开小岛返回中土,此举也有伺机逆袭的心思在里面。 这段时间里,双方着实打过几场恶仗,日馋这一边,所有顶尖的高手有曲青石、长春天和玲珑修罗琼环,小丫头青墨马马虎虎,勉强又勉强地也能算上一个;而妖僧之中也不乏六步中阶、高阶的好手,同时还有六个‘口袋’,总体实力明显更高一筹,所幸曲青石等人始终聚在一次,几场大战中情势都比较凶险,但最终也都化险为夷,平安脱身。 不止明争,还有暗斗。 贾添门下的那些妖僧主修雷法,但除此之外,他们还精通多项奇门异术,比如捕捉木行大宗师气息的禁制,追踪诸般传讯法术的手段等等;而曲青石等人也都做事谨慎,几个人始终没去过离人谷、苦乃山、西蛮北荒这几个重要地方,以防妖僧会跟过去。另外在小心隐藏行迹的同时,他们绝不用法术去传讯…… 日馋门下所有人都废掉了传讯法器,天嬉笑的木铃铛自然得不到回应。 在这段时间里,真正派上用场的,是梁辛手下的那六个聋哑青衣。 熊大维等人初步练成了‘天下人间’的身法,继而又习得何家的潜行奇术,除非肉眼所见,否则在修士的灵识中,他们就是‘老鼠’、‘刺猬’、‘赖皮蛇’,一年多里的时间里,六个青衣干脆做了信差,在‘流寇’曲青石等人与西蛮、离人谷、苦乃山之间穿梭往返,传递讯息。 就在不久前,弦子从牢山传出了一个重要消息:鬼道士桑皮快死了。 因为梁辛、大小活佛不在,让邪道实力大损,而六个口袋始终聚在一起,曲青石一伙多次伏击都险些变成自杀,也就收起桀骜性子,老实下来。现在‘日馋’基本是在偃旗息鼓,曲青石、长春天都在等:等老爹完成离人谷中的事情,等风习习获得麒麟身外身重见天日,等七人北斗大阵成形。在这之前,他们不想主动去刺激妖僧,所以也就暂停了牢山的图谋,弦子始终没对鬼道士‘下手’。 到现在,除了丑娘、老叔、小汐丫头,基本没人还在等梁老三回来了……不是曲青石、柳亦等人不够义气,只不过他们会更理智些吧 上一回白头山上六个丑娃娃谋夺齐青法力,就引来了妖僧的追杀,这次弦子夺力桑皮,多半也会被妖僧现。 可桑皮化鬼受怪井中的诡异煞气所激,情形特殊得很,他‘活’不了太长久,现在已经全身僵硬不能稍动,怕是再过一阵就真地死掉,再不下手也就真没机会了。 对付鬼道士,夺力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为了追查贾添怪井的下落,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轻易放弃,曲青石和长春天仔细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冒险出手,让弦子催动阵法,夺力桑皮。 由此,曲青石等人开始集结门下高手,准备为弦子护法,跨两也是为了此事特意从苦乃山赶来。 夺力阵法若是能躲过妖僧耳目最好,万一躲不过,就只有硬碰硬地拼上一场了,无论如何,也要保着弦子能够挖出桑皮的记忆。 离人谷那一路,老蝙蝠还没忙活完,老叔主仆三人的身外身未成,七人星阵当然也无从演练,这次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老爹早就憋得慌了,在听说此事之后,一定要来看这场热闹。 曲青石等人也就兵分三路,琼环和青墨去离人谷附近接应老蝙蝠;柳亦兄弟赶赴西蛮深处去召集长春天则留在牢山内接应。 等人无聊,跨两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背着手走来走去。长春天抖了抖乾坤袖,又掉出来一只摇椅,笑道:“溜达啥啊,晃得我眼晕,坐” 跨两一点不客气,大马金刀往摇椅上一坐,随口问道:“这场架,你觉得咋样?” “会打成什么样,关键要看贾添对鬼道士又多重视。” 跨两的脸上都是找别扭的神情,斜忒着长春天:“说和没说一样,你老汉不痛快咯。” 长春天也不示弱:“缠头老爹痛快,有事你去问他呗,问我干哈?” 正斗嘴的时候,一条条流光冲破雨帘,血河屠子带队,曲青石兄弟压阵,日馋仙宗大队人马赶到 血河屠子和平时一样,脸上仍涂满厚厚白,被雨水一冲,立刻变成了一条一条,好像个白癜风的西瓜。 这次跟过来的,一共三百余人,都是突破了宗师境界好手,是日馋中最精锐的力量。而且这些弟子,除了个人修为了得,还精擅三宗时修习的阵法,战力着实了得。 长春天从摇椅上一震而起,笑呵呵地走上前,迎上了队的血河屠子,笑问道:“你的伤好了?那个伤你的白袍和尚怎样了?” 血河屠子露出了个残忍笑意:“我好得很,那个和尚也好没死。” 长春天口中啧啧有声,完全能想象逼供不成反被捉的倒霉和尚的下场,又笑问道:“我门下的弟子有帮你行刑么?尤其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不伤胃口只把把肠子勾出来、再喂他饱餐,让活人变粪包’的法子,其实有趣得紧。” 屠子不耐烦地摇头,一只半眼珠也跟着一起乱晃:“麻烦咯,老子直接拉他嘴里,逼他吞来着。” 长春天打了个机灵,忙不迭换过了话题…… 过不多时,诟龟崖下的空气突兀颤抖起来,辗转飞梭现身。琼环和青墨一左一右,簇拥着老蝙蝠跃出神梭,尤其让人心中一宽的是,琼环怀里,还抱着个满脸短命相的娃娃。 山天娃娃小吊也来了。 按照小眼的时间,娃娃怕是在里面呆了几千年,但他体质特殊,居然没有一点要长大的意思,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左胳膊上可怜巴巴地打了个夹板,不用问,倒霉孩子的运气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长春天又迎了上去,对老蝙蝠施礼问安后,问道:“宋红袍他们,还在小眼里修炼?”说着,又笑了起来:“旁人都还好说,就是那个小汐丫头,您老把她放在小眼里这么久,现在早就变成老太婆了吧,等咱家的掌门大人回来,怕是会疯……” 老蝙蝠和众人久别重逢,心情着实不错,难得没甩臭脸给长春天,而是桀桀笑道:“放心,这门亲事还在,跑不掉” 小汐等人,这一年多里始终不曾离开离人谷,不过除了老蝙蝠之外,其他人只在小眼里呆了‘两天’。 小眼阴极所在,任何生灵在其中,生长都会被大大延缓,但这份‘延缓’,和小眼中缓慢的时间却不成比例,当初梁辛在小眼里待了六十年,老了四五岁,而凡间只过了十天。 于小眼而言,六十年只老了四五岁,梁磨刀大占便宜;从人间来看,十天就老了四五岁,梁辛可就吃了大亏。 高深修士寿命较长,在小眼里耗上一阵,还能赔得起;可小汐、郑小道、宋红袍比起凡人可也强不了多少,真要下到小眼里一年半载,就算小眼中生长再怎么迟缓,他们怕是也得老死在里面。 再说小汐等人要修炼的,一项是天下人间的身法,一项则是北斗七星阵法,这两样修炼,都有一个极限,达到极限后,就算再怎么努力也都无法继续突破,磨时间也只能保证不退步,想要进步也几乎没可能。 所以小汐、郑小道和宋红袍只在小眼中呆了‘两天’,他们三个和老蝙蝠一起,用小眼来修炼梁辛传下的身法。在之前,老蝙蝠已经用秘法帮所有人加强与星魂间的联系,人人都没有道心,人人都有三步以上的力道,苦修十余年,也足以练好这道身法了。 练好身法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以麒麟尸体帮老叔主仆炼化身外身,有了真身,他们才能演练七人北斗大阵。 此刻身外身的邪术已经动,老蝙蝠也早都从小眼中回到人间,剩下来的,便还是那个字:等。 等邪术成形,风习习、庄不周、宋恭谨三人还阳。 牢山之中,诟龟崖下,日馋仙宗众多高手齐聚一堂,为弦子夺力桑皮护法…… 随后日馋子弟布阵,几位战力卓绝的大领准备法术,但鬼道士桑皮已经‘奄奄一息’,没给他们太多时间,一天之后众人草草完成了准备功夫,随着曲青石点头示意,弦子立刻入阵,开始夺力鬼道士 第三五四章 你不许走 第三五四章你不许走 弦子在修改阵图时,曾花了大把精力,去掩饰大阵启动时的原力震荡。[.超多好看小说]可还是难以避免,会有少许灵元泄露出去。 当鬼道士气息流露,大群妖僧仿佛嗅到血腥味的恶鱼,立刻追踪而至。 曲青石料到了妖僧会赶来,但他不知道,鬼道士桑皮也是贾添特意吩咐下去,要妖僧门徒寻找的人之一。更没想到这次妖僧全没前哨探查、法术试探,而是精锐尽起势在必得 这一仗,甫一开始便直接进入白热化 百余妖僧突兀从半空现身,继而无边雷霆煌煌霍霍,和着暴雨席卷而至; 六十名邪修,打扮各异却都用青布缠头;九十个头大脖细面貌奇丑的少年;还有百多个灰袍高手以铁面遮住面容日馋高手早都严阵以待,分作三路,成鼎足之势护在弦子的夺力大阵周围,一见妖僧来袭立即高唱大咒,举阵而起 缠头荒芜,不老妖风,长春红藤,邪道三宗虽已并入日馋,但数百年里刻苦经营的合击大阵还在,动之下,一道道威力狂猛的妖法立刻与漫天雷霆绞杀于一处。 就在双方弟子各引大阵时,空中传来一串和蔼地笑声:“原来曲施主也在,你还欠和尚一只天灵盖,要还的。” 笑声响起处,一个中年僧人自暴雨中现身,挥手卷起重重雨箭,飞扑曲青石 中年僧人正是在轱辘岛上伏击未成、反被两兄弟合力揭掉天灵盖的妖僧八两。没想到他竟未死,沉寂一年有余后,又生龙活虎地杀出来,新的天灵盖不是骨肉,而是由一道道古怪细藤编织而成,看上去着实带了几分邪气。 而八两和尚身边,还跟个六个肤色青黑的怪人……口袋。 曲青石二话不说,右手执剑左手催动槐楼神通,化身惊鸿直冲强敌长春天挥舞藤鞭、琼环带上修罗面具,青墨驾驭辗转,紧随曲青石,与妖僧、口袋混战在一起 因为弦子在施阵,曲青石不敢动用树大招风。 在梁辛‘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曲青石一伙数不清多少次对上六个口袋,早就是老熟人了,于对方的实力都了然于胸。长春天与琼环差不多各能勉强对付一只口袋,青墨差一些,与哥哥联手的话,能抵住三个。但口袋一共有六只,恶战中稳稳占据上风。 幸好口袋都是尸煞,应变稍慢,而其他妖僧对口袋的控制也不如八两娴熟,所以每次曲青石等人能有惊无险,安全脱身,可这一次他们要护着弦子完成法术,之前绝不能退,只有咬牙苦撑。 本就实力逊色,何况敌人阵中又多出个最善操控尸煞,本身又是大宗师修为的妖僧八两。 两宗下的绝顶好手才一交手,曲青石等人就落了下风,而此刻在下面观战的老蝙蝠,伸手一指半空,对小吊说:“帮忙,打和尚去” 小吊本来正笑嘻嘻地舔着一根棒棒糖,闻言立刻把糖丢到嘴巴里乱嚼,三两口吞了下去,随即纵声怒啸……跟着开始拼命大咳,糖渣呛到气嗓里去了。老蝙蝠毫不见怒色,伸手轻拍小吊后背,哈哈大笑:“就知道指不上你娃娃”说完,双臂一振,于他身后遽然炸起刺目血光,数十盏戾蛊红鳞突兀现身下一刻中,老蝙蝠已经带上这些利刃一飞冲天,扑入曲青石等人与口袋的战团 老爹此行,不仅带了小吊助阵,还从小汐、宋红袍等人那里收集了梁辛的七蛊星魂…… 七蛊星魂在老蝙蝠与数十片红鳞中如电穿梭,时时涟漪震颤,星阵凝结巨力轰杀口袋;过不多时,小吊也总算咳嗽完了,小脸上的红潮还未退去,就已经杀上了半空。 又有两个高手入阵,曲青石等人总算止住了颓势,虽然还处下风但至少防线还算稳固,将八两与六只口袋牢牢缠住 恶战中的曲青石,始终皱着眉头。不是因为敌人强悍,而是墨剑。 墨剑攻敌时虽然凶猛依旧、锋锐依旧,可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曲青石自己也弄不出清楚…… 恶战如火如荼,从天降破晓一直打到黄昏时分,邪道高手拼出全部修为,硬是撑住了整整一个白天,始终没让妖僧与口袋越雷池一步这个时候,从弦子的阵法中遽然闪出一道七彩祥光。 这是夺力之术完成的前兆,众人等着这道祥光已经多时了,曲青石神色一喜,转头望向青墨。 小丫头不用哥哥说什么,闪身离开战团,回到山谷中,全力催动神梭,准备接应同伴撤走。 自从上次在葫芦岛险些误事,青墨就狠苦练神梭,尤其是载人穿梭之术,现在已经大有提高,转眼神梭就准备完毕,只要再等片刻弦子收阵,日馋弟子就能按照事先的安排有序撤走,结束这场有惊无险地恶战。 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此刻,神梭猛地跳了起来,全不受法诀控制,兜头罩住了青墨继而一道粗豪到堪比巨厦、炽烈到几乎湮灭五感的白色豪光,突兀现身,直直击中神梭 所有人都在苦战,无暇旁顾,只听一声轰然炸响,神梭被巨力掀起数十丈,虽不曾受损但刚刚成型的法术被击溃,至此青墨才知道,不是神梭‘造反’,而是宝物通灵护主,若非有它相护,小丫头现在连尸体都剩不下。 虽然有神梭相护,但没有主人的谕令,宝物也无法挥全效,巨震之中青墨也收到波及,翻身跃起后,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又一跤坐倒在地,小脸煞白神情委顿。 随着白芒神通出手,偷袭之人的隐形法术也消散无形,于高空处,一个少了小半张脸、缺了一只耳朵,但仍还摆出一副和蔼笑容的侏儒老道现身而出,在他身后,还有数百道装弟子结阵而立…… 牢山这一仗打得太大,方圆千里之内的修士都有察觉,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天门的,距离牢山较近的天门,是指夕道宗,掌门就是中秋之会时在梁辛手上吃了大亏的侏儒闻风。 指夕道的高手早就赶到,只是始终不曾现身、干预,牢山之战与他们而言是‘狗咬狗’,乐得旁观,而且指夕道的十三蛮飞沙,是轱辘岛被毁的四个口袋之一,并不在此刻的六个口袋之中,是以指夕道全无压力。 曲青石等人都身处险境,全神贯注对付大敌,并未觉指夕道靠近。 直到青墨祭出神梭,日馋高手露出撤退的势头,闻风才率同门下偷袭出手,志在毁掉青墨断了日馋退路,好让这两条狗子继续撕咬下去。 妖僧目的是夺鬼道士、杀长春天、捉曲青石,对指夕道全不去理会,仍集中全力对付邪道人物。 退路已断,妹妹重伤,曲青石恨不得甩开口袋,不顾一切反冲指夕道,可身边还有老蝙蝠等一众战友,他要撤出战团,便等若把同伴送给‘口袋’去杀,小白脸目眦尽裂,牙齿都咬得喀喀响,却不敢离开半步。 闻风也有些意外,这样一道狠击只破去了法术,既未能摧毁神梭,也没能杀掉妖女,侏儒满脸遗憾地摇摇头,不过邪道总算暂时无路可退,了想到此,闻风又咧开嘴巴对着曲青石等人一笑,挥手率领门徒向后退去,以免被‘疯狗’反咬一口……可闻风做梦也想不到,他是躲开了曲青石,却正好迎上另外一条更凶更猛的‘疯狗’。 一头刚从仙界回来的疯狗。 按照五金奴才的指引,梁辛和大小活佛一路疾飞,终于赶到了牢山。 远远他就看到牢山中的恶战,一众亲友几乎都在,可还不等他高兴大吼,就见白光绽放,青墨受创,一瞬间里梁磨刀就被气疯了 也许是受到仙界聋哑铁甲的影响,也许是被恶土洗炼身体后得了一份稳重性子,暴怒里的梁辛并未像以往般长啸怒嗥,而是紧咬牙齿,一声不吭地从活佛身边扑跃而起,快若流光扑向指夕道宗。 就在梁辛杀出去的而同时,大活佛也陡然狰狞,将手中横抱的楚慈悲尸体背在背上,双手猛挥裹荡风雷,直直冲进曲青石与口袋的战团……六个口袋,都是昔日同伴,大活佛虽然变成了憨子,但残损的记忆还在、心中的佛性还在,又岂容妖人亵渎死去同伴的尸身 指夕道宗自东向西后撤,而梁辛则是从南向北而来,从侧面切入敌阵,侏儒闻风之前潜伏了几个时辰,也不见梁辛现身,只道他缺席此战,全没想到他会突然从身旁钻出来,几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觉得耳朵根子一疼,唯一的一只耳朵也被梁辛撕掉了。 撕过耳朵,梁辛忽然舍了侏儒,转身冲向十几个距离他最近的指夕弟子,拳打脚踢把他们尽数打落地面。 闻风侏儒哪敢去反攻敌人,掐起指诀起身便逃,但是才纵出不到百丈,身边忽的冷笑声响起,闻风转头一看,梁辛竟然又从侧面兜了过来,甩手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耳光这种打法,一般来说侮辱成分大,却没什么杀伤力,可梁辛的修为堪比轮回双鬼,他的巴掌何其恐怖,就连六步大成的闻风也消受不起,五官移位,一张老脸立刻被抽歪,满口牙齿尽碎,尖声惨叫着斜飞开去。 打飞侏儒,梁辛又不去追了,回身击落指夕弟子打过来的一片法宝,直到闻风稳住身形,又开始逃出百余丈后,梁辛才冷笑出声,兜起半个圈子,仍是从侧面截击,双手一错掰断了侏儒的胳膊。 之后,梁辛再度离开,又去和指夕弟子为难。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闻风只觉得脑子都快要炸开了,心里则显出了四个字:猫捉老鼠 猫捉老鼠,即便老鼠知道自己逃不掉,可还是要不停的逃,闻风也一样,强忍疼痛再次催动遁术,仍是百丈、仍是冷笑,仍是那个煞星 返回中土前那次‘切磋’中,就连以迅捷见长的飞升恶魔都甩不开梁辛的追袭,闻风又岂能逃得掉…… 另一边的恶斗中,大小活佛携三蛮之力入战,甫一出手就合力击毁了一只口袋。 不过他俩突兀现身,实实在在吓住了所有日馋魔头,从老蝙蝠到曲青石,人人惊愕住手,愣愣望向两位佛爷。 琼环的眼睛最尖,第一个远处现正痛打指夕道的梁辛,惊呼道:“梁、梁老三”大伙一起转头望去……大小活佛被五个口袋和八两妖僧围攻,立刻就吃不劲了,直到小活佛破口大骂,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或欢呼或大笑,恶战中被剧烈消耗的真元仿佛也一下子变得充盈了,精神抖擞反攻强敌。 便以曲青石的阴沉性子,此刻也不禁声音颤抖,一边催动墨剑猛攻,一边涩声问道:“你们去…去哪了?” “仙界”小活佛的声音响若奔雷,说不出的得意。 “放屁”老蝙蝠不信,开口便骂。 众人合力,转眼间又一只口袋被碎尸万段,八两妖僧也算个人物,眼看败局已定,口中呼啸连连,大群妖僧立刻开始逃遁。而剩下的四只口袋在主人的号令下,尽数疯,留下阻敌断后。 四个口袋虽已不成势,但不畏疼痛不知生死,以十三蛮之力疯狂阻击,日馋等人一时也难以冲普他们的拦截。 缠头不老长春天三宗法阵,始终是在被动防守,敌人突然逃遁,三宗精锐一时间也来不及变阵阻止敌人逃走。 妖僧逃了,就再难抓住;指夕道宗逃了,想要搬家可不那么容易,曲青石大局分明,立刻大吼:“老三,抓妖僧” 梁辛听到二哥召唤,都懒得再去看闻风一眼,倒翻开去,转身去追赶逃散的妖僧。 修为暴增,又有干爹身法相助,梁辛的度无以伦比,凭着普通法术,妖僧绝无法逃逸,八两也明白眼前的危局,就在梁辛扑来的同时,他也对同伴扬声大吼:“引符遁走” 贾添门徒都随身带有隐遁神符,一旦动,会以身体受创为代价,顷刻逃出千里,再无法追赶。 随着八两传令,和尚们同时翻手亮出神符而梁辛全不理会旁人,眼中只有那个用细藤子编制头盖骨的妖僧。 再一眨眼,八两手中灵符化作青烟,而梁辛据他还有十余丈的距离,眼看着妖僧就要逃走。而下一个瞬间里,灵符动后凝化的青烟,忽然诡异地被‘冻’住了……天下人间 梁辛想要抓人,未必非得去揪住对方的衣襟才算数,魔功笼罩之下,除了谢甲儿还有谁能逃得脱? 随即梁辛飞身上前,抬手对着八两的后背轻轻一砍,直接打断了和尚的脊椎。 其他的妖僧纷纷引符逃走,梁辛拿住了恶,也不再去管那些小角色,撤掉天下人间,把八两向着同伴身边一扔,又转头瞪向了指夕群道。 老蝙蝠退出战团,扬手接住八两,双手飞快舞动,接连种下几道戾蛊,将妖僧彻底彻底控制住。 另一边的指夕弟子哪敢停留,正簇拥着掌门全力逃遁,梁辛刚要去追,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梁磨刀,你不许走不许走不许走” 随着尖叫,刚受重伤的青墨踉踉跄跄向着他飞过来,本来苍白的小脸上,尽是浓浓地喜悦,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开心地又蹦又摇又跺脚 这下可把梁辛给心疼坏了,胸中的杀心恶性尽灭,更顾不得再去打老道,何况又是青墨亲自来‘抓’他,忙不迭架住丫头的胳膊,一起落回地面。 这个时候又有两个口袋被众人合力击碎,梁辛猛然想起还在自己须弥樟中闹个不休的五金奴才,立刻对着曲青石喊道:“二哥,五金奴才在我这里,便是它们引我来的” 说着,还生怕曲青石忘了‘墨剑金尊五仆相奉’的事情,又提醒了句:“就是金战银、银啥铜铁啥的锡难过。” 久别重逢,跟来的就是大喜大怒,激动之下梁辛的脑子有点混沌,五金奴才就还记得一头一尾。 曲青石当然能明白老三的意思,欣喜同时更是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的宝贝墨剑为何会‘心不在焉’了。笑声之中,梁辛快步来到二哥身旁,托着长声道:“五金奴才现身”声音落地,掐起指诀对着须弥樟一晃,旋即只见一大堆残骸碎肢稀里哗啦地掉出来,围住墨剑层层打转。 曲青石的脸立刻黑了。 五金奴才的残骸现身,墨剑立刻出一连串哀鸣……真就仿佛多年无法相见、再得音讯时才现竟已阴阳相隔地骨肉兄弟,剑鸣凄凄,陡现悲凉。 除了哀伤之意,墨剑与五金奴才重聚之后,也并不见其他神通,看来是因为剑奴已毁,再无威力了…… 又过了片刻,只见墨剑一震,剑鸣声再度清澈嘹亮,五金残骸之间也都爆起一串乱响,旋即残骸自行散开,金银铜铁锡五金分为五路,分作五个方向激射而去,转眼消失不见,快得连梁辛都没来得及去追赶。 半空里,又只剩下孤零零地一柄墨剑。 众人都有些懵了,面面相觑,长春天满脸遗憾,眉宇间却掩饰不住地幸灾乐祸:“唉呀妈呀,咋走了呢?” 琼环一贯向着曲青石,对长春天口出恶言:“走你妹” 倒是曲青石,虽然略有失望,但又怎抵得上梁老三回来的大欢喜,露出个漂亮笑容:“先杀口袋” 众人手上加劲,也不再等着墨剑试招,合力把最后两个口袋打烂。 此刻弦子的阵法已经完成,正闭目静养,鬼道士失去力量,转眼化作一滩枯骨 强敌逃散,日馋仙宗大获全胜。唯一略显不足的是八两妖僧竟不受老爹蛊力所制,死了。 他的藤子头盖悄悄生长,直刺入脑。 第三五五章 大好时机 第三五五章大好时机 大战告捷,众人也不再牢山多做停留,所有人暂时都随从大队,返回西蛮腹地。一路上要照顾伤者,还要戒备在有强敌偷袭,大家都集中精神,并未多说什么。 一直回到西蛮深处,梁辛、大小活佛和留在中土的众多同伴才凑到一起,屠子指挥手下抬出自酿的美酒,这一次大家可有的是话要讲。 最先问起当然是梁辛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了,梁辛正想回答,老蝙蝠忽然伸手指他的鼻子:“你要也和小妖佛一样,说自己去了仙界,小心我骂你放屁” 众人哄笑,梁辛却听出了老蝙蝠话中的味道……‘日馋仙宗’与正道相抗、与贾添为敌,但门下九成九的弟子、高手也都断灭凡情后的修行中人,就连骸骨老兄篡改中土灵元之事,现在也只有四兄妹、老蝙蝠、大祭酒等寥寥几人知晓真相。要是把仙界天残地缺聋哑无声的事情说出来,日馋门徒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一群疯子。 由此梁辛也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天嬉笑。 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天嬉笑也曾悲愤欲绝,但过不多久就调整过来,做起事情有板有眼,没有半分懈怠,绝不是‘强颜欢笑’的样子,这其中的缘由,再见面时倒要仔细询问。 这一来,‘仙界’之旅就有了好多不能说的地方。好在刚到仙界、未与楚慈悲长谈之前,梁辛等人也曾一度以为是谢甲儿‘另类飞仙闹出的乌龙’,当下就直接把当初的错误认识当成真实景象,总算圆圆满满地讲了下来。 至于齐鲁楚三兄弟,在梁辛口中也变成‘飞升不成落入另个凡间’,其中齐大死在坤蝶腹中、鲁二重返中土、楚三则留守当地…… 小活佛本来预备了大段说辞,准备去抢梁辛的话头,没想到梁磨刀不说实话,这下小活佛也不敢胡乱插话了,气鼓鼓地坐在一旁。 即便如此,众人也听得又惊骇又唏嘘,而最让人惊喜的,是梁辛现在的实力。 七步强横,又有天下人间在手,只凭他一人,便能托住整座日馋仙宗了 何况大小活佛归来,更让他们实力猛增。 日馋的众多核心人物,也一年多不曾会面,虽然有六位聋哑青衣负责联络,但是靠人力传讯,也只能保证最基本的需要,此刻众人聚在一起,还有不少事情要说。 屠子不用别人问,直接说起自己这边的情形,躲在西蛮深处的邪道弟子,昔日重伤都以痊愈,同时天梯法术修炼顺利,虽然谈不上如何了得,但至少此间的日馋门徒人人都有了自己的天梯。 贾添门下的妖僧也曾入境寻找陷落在此的同伴,同时查探长春天、曲青石的下落,不过屠子等人藏得隐蔽,对方始终没能找到人。 “这边的情形基本还算良好,不过,从一个月前,西蛮的地界里开始有天门的龟儿现身,最近越多了。几次惹上了咱们的禁制,前后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屠子说话的时候,一只半眼珠子都在冒精光,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天门越界生气,还是因为对方死了几十个人而开心。(.好看的小说) 听到这里,跨两嘿嘿低笑,接过了话题:“天门的龟儿,在苦乃山布好了阵势,不料咱们都没了踪迹,自然不甘心,要到处找一找咯” 曲青石眉毛一挑:“他们的阵势布好了?仔细说来听听。” “能说的,其实也没多少,”跨两摇了摇头:“开始的时候,天门还请山中妖族帮忙,大家一起夷平了几座荒峰,再之后凡事都由他们自己动手了。前后一年的功夫,又在夷平的山峰位置,堆起来几座千仞高矮的大丘,具体他们的设计如何,咱们还弄不清楚。” 在几座大丘周围,天门设下了重重禁制,威力怕是比着他们自家的护山大篆也不逊色,只要有闯入之物,无论人畜鸟兽都一律轰杀,葫芦老爷倒是说过,它们还有个查探的办法,但是要再等上一阵才可以。 至于天门为了引邪道人物堕入陷阱的诱饵,最初的设计,是借离人谷为破解手帕圈图而大肆搜索时、引出的‘有玲珑玉匣藏在苦乃山’谣言,但是在中秋之战里,天门现邪道头子竟然就是离人谷的‘三祭酒’,这一来玲珑匣这道谣言根本就诱惑不动人家,具体现在改成什么还不清楚。 对这些天门伎俩梁辛全不感兴趣,倒是跨两从苦乃山来,被他着实追问了一阵家里的状况。在得知老娘、师父、羊角脆一个比一个康健,这才放下心来。 等梁辛都问过了家人,曲青石才开口去问跨两:“天门的阵法已经布置好了,为何还不动?” 跨两怪笑:“动个屁,咱们这一年多都偃旗息鼓,全无踪迹,他们可吃不准咱们是在中土还是在海外。”不管诱饵是什么,总得被邪道中人现才有效,天门多次派人赴西蛮查探,就是要确定邪道人物,是否在中土,否则自己傻乎乎地动用诱饵,结果人家全不知道,真就成‘俏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曲青石点头:“刚刚老三指夕道打得落花流水,咱们也算显出了行迹,天门的诱饵,也就快扔出来。” 听二哥战意饱满,梁辛也来了精神,笑道:“明知陷阱也要去闯一闯?你去我就去” 琼环立刻大声赞同,小丫头青墨服下灵药,伤势无碍但力气还不足,可也跟着有气无力地附和:“我也要去……” 跨两眉飞色舞,摩拳擦掌:“早该跟龟儿们有个了断了” 曲青石要去决战天门,梁辛当然义无反顾的跟一起,但是去归去,梁辛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全不像二哥的作风。要是恨天门,还不如直接去掀山门砸老巢,凭着他们现在的实力、手段,把五大三粗一家一家地砸下来应该也不是不可能,又何必去闯对方精心布置的大阵仗。 曲青石的心情看来的确是好极了,居然学着生苗兄妹的口音,笑着说了句:“急个爪子么,先看看弦子的情形再说。” 休养了这一段,弦子已经勉强醒来,他要彻底调理好真元还需要大把功夫,但是他从鬼道士那里挖出了重大信息,所以醒来后不敢再度入定,一直坐在远处,等待梁辛等人召唤。 见曲青石向他招手,立刻走上来。老蝙蝠把手一摆,止住了他的行礼:“挑有用的事情说,说完后赶快去入定。” “司天监”弦子切入正题的度,让大伙都吃了一惊,可无论如何,大家的辛苦图谋、曲青石等人的冒险,总算有了回报,枯木井线索终于显露 怪井坐落于一个巨大的庭院之内,桑皮逃出庭院后,曾回头看了一眼,门庭上悬着一块巨大匾额,上书‘司天监’三个大字。 弦子在夺力时,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块匾。 一直不曾开口的柳亦立刻追问:“匾额是什么颜色?” “红底金字”弦子笃定回答。 柳亦和曲青石对望一眼,彼此点点头,同时说出了两个字:“京师”司天监于大洪境内多处都有理办分支,但地方机构都是蓝底黑字,唯独京师总监的匾额是红底金字。 司天监本来由麒麟、千煌两位国师主持,自从镇山会审、两个妖僧事败后,熙宗陛下大为懊恼,颁下圣旨,选址新建‘钦时监’,接管司天监所有事物,同时彻查原司天监下大小官员,并且将旧司废弃不用,算是对修真道做出了一个姿态,同时也算对受国师打击深重的九龙司一个交代。 现在的司天监,早就荒弃了,变成繁荣京师中的一块荒地。 随即,柳亦忽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跟着问曲青石:“老2,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在对付妖僧雷法的时候,那个‘鸡’的谜题?” 这件事是秦孑听天门同道所说,后来转告三兄弟的。那一次白头山上六个不老宗丑娃娃夺力齐青,却引来妖僧雷法轰杀,当时有指夕高手动用‘千里一线’神通追踪雷法来源,结果被逆袭,临死前只说勉强说出‘雷法来自鸡’。 这只‘鸡’着实让天门高手苦恼了一阵,但在知道枯木井所在后,再去推敲此事,三兄弟恍然大悟,哪是什么‘鸡’,那位指夕长老想说的是‘京城’、‘京师’、‘京都’,最终却连头个字都没来得说完。由此京变鸡了。 谜题成了笑话,一群邪道人物哈哈大笑,其中跨两兄妹、青墨、小活佛这些好战之人,脸上又显出跃跃欲试之意,终于找到了邪井的所在,剩下的事情自然尽快将其捣毁,先除了压在头顶的‘草木傀儡’这个大患。 可曲青石却还是那句笑话:“急个爪子么?” 柳亦的心思不弱于曲青石,小白脸的顾虑他全能明白,转头望向梁辛:“老三,你要对上贾添,胜负怎么说?” “没见过贾添真正的手段,不太好说。”梁辛连真凶魔都打过,全不怕这些假神仙,不过回答得还是挺谨慎:“不过,如果再遇到无仙那样的神仙相,应该是稳赢。” 柳亦点点头:“光能赢还不够,你有没有把握在贾添动邪井前制住他。尤其你今天痛打闻风、擒下八两,露了实力,让贾添有了防备。” 摧毁邪井势必要对上贾添,事情不单是梁辛能够打赢他那么简单。关键在于贾添很可能会狗急跳墙,见势不妙就引动邪井。 谁知道贾添动邪井,需要三年时间唱咒施法,还是只需眨眼片刻掐诀一指? 而且神仙相的实力参差不齐,他们渡的劫威力小,却并不代表他们过不了真正的劫,尤其贾添心机深沉,虽然在上一波东渡神仙相中排不上名,但凭着他的手段来看,多半是故意隐藏了实力。 如果贾添的实力,与夜乞叉相若的话,摧毁怪井的事情就会麻烦得很。 事关重大,梁辛也不敢大包大揽,正想坦言自己没有把握,忽然福灵心至,想通了二哥先前说的那些,当即就笑了起来:“大哥二哥早都算计好了,我老老实实当打手就成了。” 曲青石和柳亦也相顾而笑:“跑出去一年半,回来还没变笨,难得。” 因为要专心点化朝阳、助他悟道飞升,所以贾添没来亲自对付曲青石等人。虽然不知道这个具体缘由,不过贾添始终不曾现身,凭着柳亦兄弟的心思,也能猜到他肯定是在忙碌着其他重要事。 但是牢山一战,口袋尽毁,要想再对付曲青石等人,就非得贾添亲自出手不可了。 无论是杀是擒,贾添要对付日馋这一伙核心高手,什么时机最好? 所以曲青石才想要去决战天门、去闯五大三粗在苦乃山设计的大阵、去认认真真地‘堕入’正道苦心经营的陷阱……所为的,就是送给贾添一个擒杀自己人的‘好时机’ 只要贾添‘离开家’,摧毁邪井的事情也就简单了。 贾添虽强,可凭他一个人毕竟算不尽天下,不会知道弦子夺力是为了挖掘鬼道士的记忆,更不会知道现在日馋高手已经得知邪井设立于司天监。 曲青石已经算过了,天门设在苦乃山的阵仗绝不会小,但自己这边有添了大小活佛,又有苦乃山妖族相助,大抵能够应付下来,留出梁辛专心对付贾添,至少大家在苦乃山的安全应该无虞。 而真正让曲青石有些犹豫的,是去摧毁邪井的人选。 这个人要有六步大成的修为,就算贾添‘不在家’,邪井附近也会有妖僧守护,不是大宗师,去了也白去;要细数起来,身边能够但当此任的:梁辛、自己、长春天、琼环、大小活佛,青墨也勉强能算一个,人才济济,可所有这些人,也早都被贾添看在了眼里。 事情可以想象,苦乃山正邪决战,贾添未必会第一时间赶来,很可能会派爪牙先来探访状况,届时邪道众多顶尖高手,只要有一人没到,就会引起他的警觉。 以贾添的心思……曲青石不甘心存侥幸。 曲青石把自己的算计从头到尾细说一遍,最后望向老蝙蝠:“老爹,老叔‘出世’还需要多久?” 老叔得了浮屠炼化,再得麒麟身外身,从小眼里出来之后怕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凭实力,他是去摧毁邪井的最佳人选,不过风习习的性子太软,能不能但当重任还未可知,但曲青石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 老蝙蝠摇头:“鬼知道我等得比你急” 梁辛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犹豫着说道:“金玉堂的老九……”话没说完,自己又苦笑着摇头,闭上了嘴巴,老九虽然不错,可他毕竟是正道人物,合作的话,实在有太多麻烦。远的不提,就说眼前的苦乃山正邪决战,天门人物要是知道他们的打算,最终究竟会和谁去合作,可都不好说 贾添的傀儡邪术确有其事,但是所有的一切全是梁辛等人推测而来,拿不出确凿证据。在正道眼中,这些都是‘妖人的一面之词’。 青墨皱眉眉头,想了半晌,犹豫着对哥哥道:“或者…我去求求师父,请他老人家出手,帮咱们这……” 还不等她说完,老蝙蝠就怪笑着打断:“凭着老鬼的为人?丫头你趁早掐断这个念头” 青墨不敢顶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倒是我……” 老叔出不来,老九指不上、大司巫绝不会管闲事、葫芦老爷不会离开苦乃山,三兄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无奈之下,柳亦苦笑道:“实在不成,就从咱们之中挑选吧,贾添也未必就那么机灵,会察觉异常。” 曲青石点了点头,至少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蝙蝠忽然咕咕地低声笑了起来,一群晚辈还道老爹想到了合适人选,尽数神情一振,一起望向他。 不料老蝙蝠却笑道:“提起大司巫,老子想起来一件大事。”说着,伸手指了指柳亦和青墨:“两个小娃娃情投意合,又提过了亲,该办喜事了” 青墨哎哟一声,脸蛋通红,啥也不敢说了,柳亦则吃惊不小,愕然道:“办喜事?现在?” 老蝙蝠理所当然地点头,向着宝贝徒弟瞪眼道:“梁老三回来了,人齐了,还要等什么时候?苦乃山打阵前,先把喜事办了。”说完,他又转头望向梁辛等人:“待会说完正事,你们就张罗贺礼去,准备好就护送黑子和丫头回北荒,让那个老鬼张罗喜事” 即便早知道老蝙蝠从来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大伙还是都懵了,愣了半晌之后还是梁辛呐呐开口:“我想先回家看看娘亲和师父,再去离人谷探望老叔和小汐……然后再启程北荒成不?” 老蝙蝠慷慨答应:“正好,我跟你一起去苦乃山,找脸婆婆给我做张脸,徒弟结婚我得观礼”说完,他想了想,又问道:“柳亦和猴儿谷那群妖精有交情、青墨更算是葫芦的半个徒弟,他俩结婚,猴子人们人不到,礼得倒吧?” 梁辛实话实说:“不好说……” 七十年一遇的重感冒,豆子被撂倒了。 女豆很着急,天不亮就背上竹篓、带着飞虎爪,起身去附近的山上采药,回来后又洗又研又熬又炼,辛苦了很久,终于制成了一盒康泰克,两盒通宣理肺,两盒连花清瘟和两瓶强效枇杷止咳露,为了报答她,我会把这些药都吃掉。 话讲,你们在看书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嘞~ 第三五六章 山中老妖 第三五六章山中老妖 梁辛平安归来,修为进入嫦娥境,成了名副其实的魔头,大喜。 四兄妹、老蝙蝠、长春天、大小活佛、跨两琼环……众人都在,除了老叔主仆三人尚需时日,所有日馋高手列位,大喜。 牢山一场恶战,击溃贾添门下主力,一年多来,压得众人头顶、让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巨大危险,烟消云散,大喜。 弦子夺力成功,不仅修为激增,跨过六步中阶,直接逍遥境大成,同时还不负所望,终于找到了邪井的所在,大喜。 老蝙蝠不肯再等,一声令下,柳亦青墨要结婚,喜上加喜 所有人喜笑颜开,只有柳亦,为了这最后一桩喜事有点心绪复杂。既有欢喜,也有忐忑,当然,还有大把的心虚……婚好结,可‘娘家人’实在难惹。大喜转日,大司巫得知真相后,会不会一伸手就要了他们两口子的小命,还真不太好说来着。 这场喜事,是早在老蝙蝠收柳亦为徒之初就定好的事情,事到如今再无更改,可就算能改,柳亦和青墨也不会去改了,两人情事,与身份无关吧 商议之后,大家就此散开,长春天与一对准新人先赶赴北荒筹备喜事;曲青石带着大小活佛,先护送楚慈悲的尸体去青莲小岛,再赶赴京师接父母大人;琼环、小吊与老蝙蝠、梁辛一路,规划了下行程,还是先去离人谷,再去苦乃山,随后赶去北荒;跨两则自己一人,先赶回苦乃山,一来准备着接应梁辛进山事宜,二则托请脸婆婆,多做几张面具。 在赶往离人谷的路上,梁辛兜了个小小的圈子,深入蜀藏去探望东篱和欢喜。 被困在茧子之内永无出头之日,可老先生与小和尚两人,一个饱经世故,骨性虽狂但内心平静;一个经历巨变,天资聪慧且颇有慧根,都不是自哀自怨的人,由此也全不见有什么沮丧。特别是东篱冤枉过欢喜后心中愧疚,更着意对他友善,两人的日子虽然无聊,但是也能苦中作乐。 梁辛到时,东篱正在给欢喜讲自己的经历,老头儿做过几百年的卧底,又游学数十载,肚子里的东西讲上十年都不会有重复,小和尚听得津津有味…… 从蜀藏离开,去往离人谷的路上,梁辛有些不开心来着,当一老一小听自己说过如何返回中土的经历后,两人明亮的眼神迅黯淡下去,欢喜一言不,默默坐回了原处。 东篱则对梁辛笑着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能回来是好事。”跟着还想嘱咐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除了完成梁一二遗志,宣葆炯最大的心愿就是护好这个‘故人之后’,给他一份平安康健的好生活,可现在看看,昔年那个开饭馆的普通小子,现在成了一方尊主,无论是自身修为还是麾下高手,都过梁一二当年…… 老友的志愿,自有后人承担;后人的安危,何须自己操心?东篱先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而被困于此间,更让老先生明明白白地升起了一份‘英雄迟暮’的唏嘘,对梁辛摆了摆手,回到了小和尚身旁:“刚才的故事,讲到哪里了……” 赶到离人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时分了,仲夏之际阳光灿灿,更显得谷中生机勃勃。(.好看的小说)因为星魂被老蝙蝠带走了,谷中的三个人无法练功,各自‘忙碌’着:郑小道拉着宋红袍,手脚不停口水横飞,不知道说些什么;宋矮子则满脸不耐烦,也不搭理对方,也不知从哪弄来的燃料染缸,专心致志地染着一件大红袍。 小汐则将一张书案搬到小境中,素手执笔、平端皓腕,正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时而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时而一笔一划仔细雕琢,有风掠过,卷着手旁那一叠写过的字稿哗哗轻响,也荡起小汐的几根长轻轻飘摇。 另外火狸鼠也在离人谷,坐在小境的角落里,手里捏着一把小刀,全神贯注,在一块鹅卵石上雕刻着古怪纹路。 乍见老蝙蝠等人归来,几个人脸上一喜,站起身来,可还没等开口,又见到紧跟在老爹身旁的梁辛,一下子又都愣住了。 ‘啪’的一声轻响,小汐手中的笔落到了桌子上,墨汁溅起,落在白色的袖子上,显出了几分肆意、几分突兀、几分快活 郑小道反应最快,略略愣神之后就笑出了声,抢上两步伸手猛拍梁辛的肩膀:“梁磨刀,去哪了?” 宋红袍也附和:“是啊,去哪了?”矮子的声音总是那么阴毒狠辣,仿佛梁辛要不解释清楚,就会被他抽筋扒皮似的。 长长睫毛在抖,不远处的那个梁磨刀,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在眼泪掉下来前,小汐就已经转过了身子:“先去看望老叔吧,他老人家对你挂记得很,我等着、等一会……”说着,少女快步走开了。 除了一处停断,小汐的声音平静的很,可就连火狸鼠都能听出来,她用了最大力气,才抹去了这几个字中抽泣。 小汐转眼消失在这座小境中,梁辛走上两步,来到书案前看她的字,每张纸上都写两字:日馋。 各种各样的‘日馋’,有的漂亮,有的威风,有的力透纸背大开大阖,有的字迹轻柔飘飘欲起……梁辛都差点忘记了,白衣少女的愿望,他答应过的。 郑小道抱着装满小骷髅的盒子凑过来:“怎地,追女娃去,还是下小眼去?”说着,晃了晃盒子,哗啦啦的怪响。 梁辛挥手将字稿收进须弥樟,吸了口气,应道:“先看老叔。” 下到小眼中的,只有梁辛、老蝙蝠和小吊三人。只可惜,老叔不知道梁辛回来了。炼化身外身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老叔正在按照邪术功法‘温养元神’,以求待麒麟身炼化成功后能够顺利‘穿梭、换身’。养神时五听俱灭,全然不为外物所动。 小眼中最醒目之物,莫过于蒙在红布下的三座‘身外身’,只看轮廓,其中一具差不多有二十丈之巨,着实宏伟,不用说这个是给老叔了,另外两具就小的多了,比着张桌子也不见得更大。在邪术大功告成之前,这层红布还揭不得。 梁辛坐到风习习身旁,也不管老叔能不能听到,时而傻笑,时而咬牙,把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老叔的神情始终不曾有半分变化,倒是浮屠听得一惊一乍,大是过瘾…… 等梁辛重返离人谷时,小汐已经回来了,白衣长裙,含笑而立,眼睛清清澈澈,就站在不远处。 小汐的脸上,薄薄涂了些脂粉,由此再看不出她流泪过的痕迹。 其他人互相招呼着,全都去忙些不相干的事情去了,眨眨眼就不见了影子,偌大一座离人谷中,仿佛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梁辛心里痒痒的,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又想,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两个字:“包场。” 小汐略显纳闷,微微歪起了脑袋。 “铜川时,有一座大戏院,票价不菲却也场场满座,一票难求。青墨也想去听戏,我咬牙又咬牙……咳,不提咬牙的事。一天我总算带着青墨去了,结果却没有票卖,不光那一天,而是连续十天不卖票。一打听才知道,有个富商公子,为讨美人欢心,包下了整座戏院,一连十天。” 梁辛和小汐并肩而行,随口说笑:“现在想想,那小子比我差远了,他包的不过是是个戏园子,咱们包下的却是八大天门之一、离人谷。” 小汐想搭腔,但是仔细琢磨,梁辛说得完全是两回事,根本没法往一起去比,干脆就算是胡话,没法接茬。白衣少女笑了,干脆转开了话题:“去了哪里?” “仙界” 扑哧,小汐终于笑出了声音,好看得很。 两个人并肩而行,梁辛不住口地说着自己的经历,他这一趟飞仙之旅太过玄奇,其间更涉及了远古时的奇人奇事,任谁都会被他的故事吸引,小汐当然也不例外,时而惊讶时而蹙眉,但无论表情如何,眸子里那份清透、明亮总不会变,目光也自始至终注视着梁辛,有时候两人的目光相遇,小汐总会报以微笑,随后悄然转开眼波。 等梁辛转回头后,她又会再度注视。 走了一阵,梁辛忽然察觉了一件事……小汐不对劲。或者说,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白衣少女杀手出身,自从梁辛认识她那天起,无论大敌当前还是闲暇说笑;无论是睚眦手尚在时、还是劲力星魂夺走之后,无时无刻始终她都会保持着一份警惕。 这是从骨子里散出的态度,与面对谁、又或处于什么样的情势下无关。 可现在,她却放松了,真正的放松了。双手负在背后,脚步虽慢、虽稳,却全无节奏可言,还有双肩……当梁辛说到有趣处的时候,小汐会笑出声音,甚至还会全不成体统的晃着膀子走上那么一会。 每个人高兴的时候都会如此吧。 放松的小汐,闲散的小汐,开心的小汐。 说起柳亦和青墨的喜事,梁辛更是眉飞色舞:“听说草原的习俗,不喝得满地乱爬就不算尽兴,正好你好酒量,这一场得喝出咱们中土的威风” 小汐的眼睛悄然一亮,却又摇了摇头:“我不喝酒了。” 梁辛大手一挥:“大哥的喜事不一样,开心酒,不醉人的。”他的手落下时,掌心中钻进来另一只小手,柔软、指尖微凉。 小汐从不会去矫情什么,想了想之后,笑道:“那好,争取让他们爬,我不爬。” 梁辛笑得更开心:“万一要爬,我肯定爬你旁边” 说说笑笑,真正的半日清宁,路过昔日木妖栖身的小境时,小汐拉着梁辛跑了进去,片刻后再出来,两小手中各多出了一只椰子,正用麦管吸溜吸溜的嘬着……这种水果只产于东南沿海,不过木妖精通天下木行,在他的小境里,就有三棵又高又直的椰子树。 日馋在离人谷中的设计,除了老叔、星阵之外,还有另一桩尤其重要的事情:还原玲珑玉匣中的干枯人头。 与老叔主仆三人的身外身一样,养下玉匣人头的泥胎也被蒙以红布,邪术大成时红布会自行散碎,在此之间决不能擅自揭开,现在时候未到,要一睹人头真容,还要耐心等待。 另外,这一阵子里,火狸鼠对如何破解长舌也有了些新的想法,不过石头不在,说什么都是白搭,他也没仔细去解释给梁辛听。 离人谷中的探望告一段落,梁辛等人再度启程,直奔苦乃山而去,这次他们的人数多了不少,小汐、郑小道、宋红袍、火狸鼠四人也跟着他们同路,柳亦的喜酒,大家都想去凑个热闹…… 天门正道在苦乃山经营大阵,更在大山四周广布眼线,但是有跨两与妖族接应,众人没怎么费劲就进入山内。 来到猴儿谷外,梁辛忽然咦了一声。篆刻着‘火尾天猿德艺双馨’的赑屃神碑前,大妖看守铜头不在,换成个没尾巴的小天猿,手里捏着根树枝子,正煞有介事地左顾右盼……羊角脆神情肃穆,不管是邪魔还是小贼统统望而却步。 梁辛纳闷出声,立刻引来了满心警惕的羊角脆察觉,手中树枝高举,满脸凶相地张望过来,别看是小猴子、细树枝,摆出的却是一副标准地韦陀高举降魔杵的姿势。 而下一刻,韦陀老爷哇呀怪叫一声,一把把自己的降魔杵扔到屁股后面,喳喳欢呼着,直冲梁磨刀。 羊角脆的尾巴始终没能再长出来,平时加以留意,奔跑跳跃全不受障碍,可现在心情激动,甫一开跑就把自己摔成了个滚地葫芦,梁辛赶忙掠过去把小猴子抱起来。 羊角脆轻车熟路,抓住梁辛的肩膀一翻,骑到了主人脖子上,两只爪子箍住梁辛的脑门,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了。 跟着小汐上前,翻手亮出了个脆瓜,这可给羊角脆出了个大难题,心眼里一百个想把脆瓜抓进手里,可又实在舍不得此刻怀中的那颗脑袋…… 梁辛哈哈大笑,对小汐道:“把脆瓜放我头顶上就好。” 头顶上的脆瓜,就在小猴子的眼前,凭着梁辛现在的身法,就是来一群大宗师打他,也能保住脆瓜不掉。 屁股骑着个主人,眼前摆着个脆瓜,羊角脆欢喜同时,还不忘自己要守卫赑屃神碑的大责任,左右踅摸了一阵,又可怜巴巴地望向了和它同在草原时混得挺好的郑小道。 郑小道啼笑皆非,可一想自己进不进猴儿谷都无所谓,干脆哈哈一笑:“成,我替你守着大龟” 羊角脆居然还没忙活完,大喜之余,又望向小汐,跟着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脆瓜,又指了指郑小道,大有‘你也赏他一个呗’之意。 小汐会意,又从兜里摸出了只脆瓜抛给郑小道,轻声笑道:“不让你白守,这个算是羊角脆送你的,去吧。” 羊角脆总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心满意足,又开始催促着梁辛赶快进谷去拜见长辈。 接下来便是一番热闹,见过丑娘、见过师父,与梁老三关系亲近的大小妖猿也都围上来不散……久别重逢无恙归来,这其中的辛酸和欢喜也实在不用多说了,幸好,总算是个大团圆,大喜事,所以丑娘的眼泪,也是甜的。 直到子夜时分,丑娘终于耐不住悲喜后的疲惫,沉沉睡去了,梁辛悄然退出小屋,又去见过师父。 不料在谷中转了一大圈,也不见葫芦老爷的影子,最后梁辛还是在赑屃神碑前,找到了不放心别人、一定要亲自守夜的师父。 梁辛略带好奇:“铜头呢?家里又来亲戚了?”说着,从须弥樟里取出个椰子,敲开壳插上麦管递给师父。 葫芦嘬了两口才应道:“铜头去探天门的阵法了,这几天没工夫守神碑。”铜头不在的时候,白天就有其他天猿轮流站岗,晚上则是葫芦老爷亲自值夜,严防死守,以保神碑无恙,梁辛白天到时正好羊角脆‘当班’。 梁磨刀更是奇怪了:“它去探阵?”天门阵法有重重禁制相护,就连葫芦都无法潜入,何况修为差上一大截的铜头。 葫芦点了点头:“它不是自己去的,请了帮手来。” 苦乃山中不止大妖小妖,还有几头早已结庐闭关、不问外物的老妖,其中便有一头精怪,本来不是山里的土著,但后来得罪了厉害仇家,也记不清在几千年前,逃进了这片中土最广博连绵的山中。 逃难进来的是个土行巨孽,又得了大山庇护,仇家来找过几次都没能捉到他,也就不了了之了。 据说那个‘仇家’行事狠辣,睚眦必报,来避难的精怪不敢离山半步,干脆就留在了此处颐养天年,现在已经耄耋垂老了。 “咱们天猿这一族,不怎么喜欢外来的家伙,所以和那头逃难的精怪没打交道,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葫芦又用力一嘬,手中的椰子空了:“不过铜头的祖上,倒和他混得挺熟,铜头前几天算计着,那头精怪差不多是时候睡醒一觉了,就跑去请他帮忙,毕竟,‘破土’是土行大妖,能悄然潜入天门的阵法也说不定。” “破土?” 葫芦点了点头:“他的名字叫破土,是头穿山甲修炼成的精怪,修为么…六步大成总是有的。” 能偷着探一探天门法阵,这倒是个好消息,梁辛开心之余,又纯粹是有些好奇的追问:“破土六步大成,还一辈子躲在山里不敢出去……那他的仇家,岂不是该飞升的神仙了?” 葫芦耸了耸肩膀:“不晓得,只听说是头猫妖来着……” 梁辛一行人来到苦乃山,并不会急着启程,还要等脸婆婆制作几张新面具,以供老蝙蝠去北荒参加婚礼之用。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梁辛也多陪陪老娘和师父。 不过,在第三天梁辛就‘消失’不见了。等到第七天傍晚,梁辛还没回来,但是大妖铜头兴高采烈的回到了猴儿谷…… 在铜头的肩膀上,还背上一个硕大的麻袋。 第三五七章 人头大丘 第三五七章人头大丘 苦乃山的妖怪,人人练就一副‘煞有介事’的好本领,铜头更是如此,明明腰间系着乾坤袋,他却不肯用,非要抗着一个**包,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一趟探阵大有所获。 给他帮忙的那个穿山甲大妖不喜应酬,并未跟来猴儿谷,回到自己的洞府睡觉去了。 众人立刻把铜头迎入山谷,待坐定后,铜头饱吸一口气,指手画脚唾沫横飞,说起自己此行如何惊心动魄、凶险诡异,结果被葫芦老爷两句话逼出了真相,他就是个把风的,一直在外面等着,从头到尾都是那位土行大妖在忙活…… 葫芦满脸不耐烦:“探出什么来了,赶紧说。” 铜头讪讪地笑了几声,总算把肩膀上的麻袋卸了下来,双手轻轻一抖,麻袋中的东西滚落一地: 一颗一颗,尽是人头骷髅。 整整一个麻袋的骷髅头。人头上的皮肉早都腐烂殆尽,只剩下森然白骨。小汐青衣出身,毫不嫌腌臜,随手捡起两枚仔细观察,仔细端详一阵,又换过另外两枚…… 铜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弄出几分不伦不类的神秘感:“那几座大丘,已经一一探头,每座都一样,只在外面有层土皮,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这种人头骷髅。” 天门先平山,后立丘,而这些新立起来的大丘,干脆就是一座座‘人头’山。每座大丘都有千仞雄伟,几座加在一起,怕不要数百上千万的颗人头才能填起 郑小道的眼皮直跳:“天门这次要动用邪法了么…邪法倒还罢了,为了施术,就要攒齐百万千万的性命……” 话没说完,小汐就摇头打断:“人头是天门收集的不错,却未必是他们砍下的。” 每一只都面目狰狞,脖颈处断头平滑,应该都是被利刃砍断的。不过,所有的骷髅都已石化,死了最少也有数千年之久,这些亡人,应该比着天门还要更年长些。 一边说着,小汐一边摆弄着骷髅,不过能找到的信息也仅此而已。 众人能确定的也仅是天门这次施展的法术,多半是丧门手段,老蝙蝠懒得再琢磨什么,干脆把手一挥:“既知是丧门的法术,剩下的也就不用咱们瞎猜了,等到了草原上,去问问那伙子巫士就是了。” 说过此事,铜头看了看左右,又纳闷道:“梁磨刀呢?他没跟你们一起来?” 葫芦老爷随口应道:“他去大眼了,杀神仙相。” 当初不去动那些神仙相,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强,身体结实到难以想象,凭着日馋这些高手的力量,根本动不了人家。而现在梁辛跨入嫦娥境,哪还会再留下这些祸端。 不杀大眼中的神仙相,就不能杀贾添,这个道理再浅显不过,‘法随身灭’,贾添一死,被困住的神仙相大军立刻就会苏醒,到那时也不用再等‘浩劫东来’了。 郑小道见梁辛不再,只道他去办正经事,所以一直也没多问,没想到他居然是进入大眼去铲除祸根,愣了愣之后,神情略显复杂:“这些神仙相,从未和咱们为敌,以梁磨刀的性子…他下得去手?” 老蝙蝠冷晒:“梁老三的性子,比你想得凶狠得多。” 正经事几句话就说完了,葫芦老爷不看别人,就直勾勾地盯着铜头,后者不和葫芦的目光接触,左顾右盼、和其他人没话找话,坚持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坐不住了,站起来对老蝙蝠等人嘿嘿笑道:“你们坐,我去守神碑……” 随后几天里,小汐除了陪丑娘,就是在水潭便哄羊角脆玩,等着心上人归来。大约在梁辛进入大眼后的第十天傍晚,平静的水潭忽然变得浑浊起来,一层层涟漪滚荡不休,旋即一抹血色轻飘飘地浮上水面。小汐大吃一惊,纵声示警的同时,身子一飘纵向水潭,不料她尚未入水,梁辛就从潭中跃起,在半空里伸手一抄起,揽住白衣少女,一起回到了岸上。 见他无恙归来,小汐面色一喜,但是又见他衣衫开裂,欢喜立刻变成了关心。 梁辛笑道:“放心,血是神仙相的,我没事,就是衣衫破了。” 无论欢喜还是关系,都一闪即灭。比起以前,小汐已经活泼了许多,但是总还不太习惯,把自己的情绪过多流露,闻言后轻轻一笑:“我帮你缝补。” 五个字,小汐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她不会缝补衣裳……小汐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实在有太多东西要学了。 跟着少女又问道:“怎么了,有麻烦?” “比想的麻烦,这趟下去才杀了三个。”梁辛放下小汐,开始抖落着身上、中的水珠,溅了羊角脆一身,小猴子也立刻甩头甩腰甩屁股,跟着主人一起抖落水珠。 击杀神仙相,远比梁辛想象中更复杂。 大眼中时间飞快,其中一天人间六年,敞开了往大出算,就当他们被困了‘六十万年’,在大眼中也仅仅是‘十万天’,算下来,不过才三百多年。这点时间对神仙相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大眼中这群怪物虽然被幻术擒住,但身体和修为都还处在最鼎盛时期。 梁辛下去杀‘人’,第一个异常顺利,但是再杀第二个时,剧痛中,竟让对方从幻术中醒来,立刻催动天道反击。 论实力,梁辛要比着对方强得多,可麻烦的是大眼位置特殊,不能大动干戈,否则中土都会‘大地震’,所幸敌人的天道也不算动静太大,梁辛尽能控制得住,费了些手脚,总算成功将其诛杀。 小汐略略皱眉:“天下人间呢?你没用魔功?” 梁辛尚未回答,闻讯赶来的老蝙蝠就从背后搭腔:“是我叮嘱的,让梁老三在大眼中尽量莫动魔功。” 与小眼不同,大眼是被鲁执以大手段强行开辟的,它是一处假穴,时间扭曲的原理谁都不清楚,如果在其中贸然动用另一道改变时间的神通,说不定真会引出什么可怕后果 跟着老蝙蝠问梁辛:“大眼中不好动手,你没试着把神仙相弄出来再杀?” “试了,不好弄”梁辛苦笑摇头。 老蝙蝠怪眼一翻:“不好弄?啥意思?” 大眼下的幻术颇为神奇,那些神仙相并非木雕泥塑,他们在‘专心吃饭’,本能上抗拒外力,梁辛去拉他们,他们会在迷茫中拼命反抗。 梁辛大费周章,总算弄上来了一个,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幻术本身居然也和大眼有关,他拉着个奋力挣扎的神仙相,才一离开三层织锦的范围,对方立刻清醒了,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想要击杀梁辛。 刚才的水潭波荡就是两人在水下动手。 捞上来很难,更麻烦的是大眼时间异常,这一‘捞’最快也得两三天的功夫,而且就算弄出来,还有一场‘神仙之战’要打,即便强如梁辛,也休想在一朝一夕内把千多个神仙相尽数诛灭。几个人就站在水潭旁边,商议一阵,也实在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这个时候,跨两喜滋滋地来到梁辛等人身旁,笑着说道:“曲青石接了亲家老头,已经到草原了,刚刚传了消息过来,大司巫同意了小两口的婚事,佳期定在九月初九。” 牢山一战击溃贾添主力,日馋高手不用再低调躲藏,便又重新启用了联络用的法器。 梁辛笑了起来,九月初九,是个好日子。 大喜之日距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梁辛离家久了,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多在家里陪陪老娘。 另外,脸婆婆的伤势已然痊愈,她能好得这么快,也是‘日馋高手’赐药,老太婆虽然孤僻,但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对做脸的事情也都痛快答应。 这次日馋众人的要求不高,不需要惟妙惟肖,只要能隐去真实模样就好,也不用维持太长时间,脸婆婆手上本来就有几件存活,不需要从头制作,只稍加炼化便好,完全能赶得上佳期。 和老娘、小汐一起扯扯闲话、听葫芦师父掉书袋、带着羊角脆四处疯跑,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梁辛天天没事,但天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唯一的麻烦就是小吊,浮屠挺喜欢这个娃娃,可是也不愿意让他总在小眼中待着,便让老蝙蝠把他再次带出来,去草原上凑热闹。小吊太容易‘被倒霉找’,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照看着,这个事梁辛等人全都做不来,小汐也不行,只有丑娘还能勉强为之。 这其间天嬉笑传讯回来,并未太仔细说什么,只提到他在蛮人中现了些事情,请梁辛在给他些时间,容他追查下去。眼前并无战事,何况天嬉笑的修为虽高,但是在日馋中还真排不上他,梁辛托请跨两帮忙施法传讯,同意了天嬉笑的请求,要他多加小心,有事随时喊人。 猴儿谷里每天都会乱哄哄的,但不管如何吵闹不堪,那份祥和是永远不会变的。不过谷外,苦乃山却渐渐喧嚣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山里出现了人间修士,这些人大都是附近的散修和小门宗,并不是天门中人,或独自而行,或成群结果,在山中来回游走,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修士越来越多,等到八月下旬,苦乃山中已经随处可见修士身影,这个时候如果不小心碰破了鼻子,仰头止血的空子里,肯定能见到空中会有驭剑而过的仙家身影。 不用去刻意探听,梁辛也能明白,是天门散出去了风声,‘苦乃山将有天材地宝现世’,引得天下修士趋之若鹜,天材地宝这四个字实在不轻,来一趟就算沾不到好处,至少也能开开眼界。 散些风声出去,也不过是造个声势,真正的诱饵天门还没放出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在牢山一场恶战、日馋高手尽数现身之后,天门终于有了反应,准备动他们苦心经营的人头大丘了。 进山的修士多了,就难免惹到妖族,最近这几天里已经生过几次冲突。对此五道三俗的高手不闻不问。天门不插手,那些小门宗如何是苦乃山妖族的对手,惹上了山里的妖怪,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葫芦老爷给山中的诸位大妖传下话:该打就打,不用留手,要帮忙就扯脖子喊一声…… 梁辛才懒得理会这些事情,与天门决战是早已商量好的事情,现在全不用去费心琢磨,等喝过柳亦和青墨的喜酒之后,五大三粗千年的威风也就该到头了。 这天已经到了八月三十,梁辛正坐在赑屃背上,和铜头随口闲扯,感觉周身毛孔都微微一紧,警兆之下,立刻翻身跃起,凝视前方。 自此山里进来修士,猴儿谷外十里之地,都有大天猿把守,外人绝难靠近。 铜头仍毫无察觉,见梁辛的样子,满心纳闷地眨眨眼睛:“被蛇咬了?” 梁辛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戒备之意尽去,换而由衷开心,笑道:“不许藏了,统统出来” 仙界的炼化,提高的不单纯是身体感知,而是五听俱强,在刚刚察觉到异常之后,梁辛便听到一阵几乎细不可闻、但却再熟悉不过的铃声。 随着梁辛的笑声,猴儿谷前的空地上,空气倏地抖动了起来,旋即在‘啵’的一声轻响中,一大群巨大的怪物突兀现身。 数百头巨大的蜥蜴,每一只的体型,都比着犀牛还要大上几倍 稍显可笑的是,大蜥蜴的嘴巴里,都衔着一片芭蕉似的巨大叶子,这是大祭酒炼化出的‘障目一叶’,要是没有这道法术,这么大的阵仗又哪能悄然进入猴儿谷。 铜头老爷乍见大群怪兽,吃惊下全身长毛都乍了起来,怪叫一声就要出手,梁辛刚忙把他拉住:“自己人,都是亲戚。” 在为的三头蜥蜴上,正端坐着三个娃娃:大毛、小毛,还有离人谷二祭酒、梁磨刀的老熟人,屠苏。 三个娃娃同时从坐骑上跳下来,围住梁辛着实亲热,大毛小毛都不会说话,依依呀呀比划个不停,时不时还要伸手拨开脸上的长毛,把傻乎乎地笑容露给梁辛看,屠苏笑嘻嘻地说道:“前阵子曲二爷送楚菩萨去岛上,跟咱们聊了一阵,二爷的意思,虽然和天门决战的真意,是为了引贾添离开怪井,可决战毕竟是决战,总要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五大二粗真正打服了,现在这些大蜥蜴都泡好了大粪,脱胎换骨,是打架的好帮手,大家姐便着我护送着过来。” 梁辛大喜,又向后张望了下,问道:“大祭酒呢?她怎么没来?” 屠苏的小脸上显出些沮丧,摇了摇头。大祭酒秦孑修仙梦碎,对诸事都不怎么关心,就连柳亦和青墨的喜酒都推辞掉了,引巨蜥前往猴儿谷的重任,也交给了小娃娃去办。 梁辛暗暗叹了一声,不再多问,笑着把大手一挥:“随我进山谷,进去再说” 小毛摇动金铃,巨蜥尽数起身,浩浩荡荡进入猴儿谷。旋即,猴儿谷中寂静无声正满世界疯跑乱跳的大猿小猿尽数和铜头老爷一样,甫一见到大群丑陋怪物,猛地瞪起圆溜溜的眸子,一身漂亮绒毛全都乍起来了。旋即,几头大猿还道是外来妖怪抢地盘,引声怒啸,气势汹汹地就要过来打架,梁辛赶紧拦了上去…… 等解释明白之后,猴儿谷中也就炸了窝,天猿们像抢苹果似的冲向巨蜥,爬上爬下,你骑一骑我也骑一骑,幸好巨蜥性子木讷,铃铛不响便不会伤人,否则早就惹出大祸了。 大毛小毛本来就带了天猿血脉,与这里的猴子算是半个亲戚,见面下自然而然就觉得熟悉,天猿对生人一般都活撕了事,不过对两个小‘尾巴蛮’倒亲热得紧。 等都安顿好了,梁辛才仔细打量这些巨蜥,头上的骨瘤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只四尺有余的紫色长角,在阳光下氤氲着映出一层层炫目光晕;沿着它们的脊背,从脖颈到尾巴,也生出一道纯金色的鳞片纹路。 单看外形,变化并不算什么,但巨蜥周身弥漫的气势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否则又怎会把大妖铜头都惊得乍毛。 屠苏眉飞色舞,仿佛这些巨蜥都是他出手炼化的似的,对梁辛道:“巨蜥里,有九头最大的,单打独斗,就连大家姐都只有退让的份,剩下的那些稍逊,不过随便拉出去一只,给小门宗做个镇山神兽也戳戳有余了”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努力做出一份神神秘秘的样子:“另外,还有三头蜥蜴,说什么也不肯从大粪池里爬出来,说不定是得了机缘,等出来的时候,不定会凶成什么样子” 骨瘤蜥原来就战力惊人,现在变成了骨角蜥,也就更不得了了,梁辛眉花眼笑,巨蜥能打自然是好事,但是打从心眼里说,梁辛最喜欢它们的原因却是:威风、排场、有面子…… 和屠苏说话时,天猿之中骚乱又起,猴子们全都离开了蜥蜴,一股脑围住领葫芦,手舞足蹈怪叫个不休,葫芦老爷面色笃定,随手点选,被他选出的天猿乐不可支,没被选到的那些更急不可耐,恨不得把脸直接戳到妖王的手指头上去。 梁辛看了一会,这才恍然大悟,葫芦老爷是在给巨蜥选‘骑士’呢。 猴儿谷中乱成了一片,小汐也跟着一起开心,站在梁磨刀身旁,小脸上笑容满满,不经意间手上一暖,低头看,梁辛目不斜视,嘴里和屠苏说笑,可手悄悄摸摸地伸了过来,牵住了她。 可不久之后,梁辛的身体忽然一颤,抬头向着东南方向望去,神情里带了几分疑惑……而短短半盏茶功夫,疑惑不再,梁辛的脸色变得铁青,目光之中尽是浓浓的怒色 梁辛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东南远处成形——暴虐、强烈,仿佛大海上突然成形的风暴,但它的威力,要远比风暴强上千万倍。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遇到老实和尚之后,他曾感受过一次。 东南方向,正由天劫成形,有人渡劫 天劫之威何其浩荡,不止梁辛一人,包括猴儿谷在内,整座苦乃山的修士高手都被其惊动,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凝住身形,举目望向东南……左游真人也不例外。 左游是个散修,在修真道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不久前收到风声,也带了几个弟子赶来苦乃山碰运气,而东南方有人渡劫,让他心里颇为踌躇,既想赶去观摩一番,又怕错过了苦乃山中的宝贝,正犹豫的时候,遽然一道罡风从远处卷来,快绝伦擦过他么身旁。 左游只被罡风边缘扫中,就觉得半边身子如遭雷击,哇呀怪叫着摔出了十余丈远,勉强再抬头望去,只见那道罡风中裹着一个人影,也不用法术飞天,就那么狂奔纵跃着,向着天劫方向疾驰而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第二五八章 动物凶猛 第二五八章动物凶猛 东南方天劫显现,梁辛对同伴留下了句:“你们留下,我过去”便急冲而去,赶赴天劫之处。 中秋之战后,梁辛等人破解了张老狗从镇山送出的‘梦里南轲’,由此得知朝阳是生具慧根之人,贾添会在‘浩劫东来’之前,让他渡劫飞升。 梁辛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朝阳,所以他一直在等着‘天劫’ 梁辛现在还不会飞,近路远路都靠跑的,不过凭他现在的修为,跃千仞高山只需要几次飞纵,渡百里大湖只留下一串涟漪,力狂奔下,比起中土顶尖高手疾飞也毫不逊色。 一路急行,在天劫开始五个时辰之后,梁辛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天角处那一片璀璨却狂猛的雷暴,天劫所在,正是梁辛的成名之地:京郊,镇山,浩荡台。 独木井在京城,天劫在京郊,此刻正端坐于劫云下,咬牙抵挡狂雷轰砸的,不是朝阳又是哪个。 干爹的大仇,梁辛已经耽搁得太久了,以前始终留朝阳一条命,是为了让他在死时能尝到‘舍不得’的滋味,但是后来越闹越大,甚至从东海乾牵扯出了傀儡妖术、神仙相贾添,由此事情也脱离了梁辛的控制,一度把朝阳给‘弄丢了’。 倾力狂奔,七步之威,梁辛荡起的罡风,在他身后卷起浓重尘烟,仿佛一道灰色的恶龙,滚滚而来,所过之处土石崩裂巨木粉碎,声势着实浩荡 此刻镇山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乍见这等声势人人皱眉,正交头接耳时,‘恶龙’之中陡然冲起一阵怒啸:“朝阳,是你在渡劫么?” 镇山附近修士大吃一惊,朝阳在修真道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任谁都没想到,这次渡劫的会是他。 而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随着梁辛的喝问,天劫中传出了一串轻蔑笑声:“就是我,错不了梁磨刀,疯狗啊,这个时候你还赶来,想在天劫中找我报仇么?” 哄得一声,此间众多修士尽数大哗,不止为了渡劫之人还能笑能说话,还为了‘梁磨刀’这三个字。 虽然八大天门竭力封锁消息,可一年多之前海外那场中秋之战的细节,还是在修真道上流传开来,现在已经人人得知,邪道重整旗鼓,拜奉将岸义子为尊,新‘上任’的魔头匪号,正是梁磨刀。而真正让所有人咬牙到酸、瞪眼到疼的是,看起来,这个小魔头气势汹汹,竟是想要冲到天劫中去杀人 梁辛才不去理会那群普通修士,朝阳的声音他听得明明白白,又哪能容他飞升到混沌大海的另一端去,他就是要冲到天劫里去揪出仇人。 修为暴增之下,曾经在眼中煌煌不可逼视的天劫,也变得不过如此……无尽罡风遽然崩散,只剩一条单薄身影,纵跃之中冲上镇山,直直向着雷暴冲去 而就在他距离雷暴不过百余丈距离的时候,突然从身边炸起一声怪响,一条纯白色的长虫于毫无征兆间跃出,三角脑袋吞吐如电,向着他咬来。 蛇子快,梁辛更快,冲击的势子不停,伸手一捉便捏住了长虫的脑袋,继而肩膀用力将它向着地上猛抡,那条七尺大蛇,就仿佛一条鞭子似的,狠狠抽在大地上。(.无弹窗广告) 不见土石崩碎,只有嘎啦啦的闷响,随着蛇子的那‘一鞭抽下’,一道狰狞裂隙赫然出现在梁辛身前,巨力中裂隙猛涨,蔓延出千丈之遥,而白色的长虫竟还未死,尾巴又倒翻卷起,想要去缠梁辛的脖子。 梁辛又惊又怒,另只手捉住蛇尾,旋即双腕翻转,好像缠护臂似的,把长蛇层层圈在双臂上,直到手中只剩一尺有余,才在暴喝中猛然力,啪的一声闷响里,长蛇被他拉断,两截尸体甩掉地上,犹自噼啪乱蹦。 可还不等了梁辛再向前冲,又一头身形矫健地黑山羊现身,晃动双角向着他急冲而至。 梁辛抬手一拳猛力挥出,正中山羊头顶。 山羊惨叫着,远远摔飞开去,溅起无边土石,梁辛心头却更加骇然,山羊比着长虫还要更结实,自己的全力一击,打得实实在在,就连六步大成的宗师也会被炸得碎尸万段,可山羊却只摔了个大跟头,挣扎了几下又摇晃着脑袋跳起来。 随即又是一声怪叫响了起来,一条藏青色的恶犬从他身后凭空跃出 待恶犬被击踢翻后,梁辛身旁遽然乱成了一片,红冠紫翎的公鸡,浑身油光的长耳兔子,看上去有些木讷的黄牛……甚至还有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几头动物同时跃出来,一股脑冲向梁辛。 这些畜生看上去,比起它们的同类也不见太多差异,但力量大到匪夷所思,度更快若闪电,就连梁辛一时间都无法闪躲,只能倾力硬抗 巨力相撞下,连串暴躁的闷响,甚至压过了天劫的雷声,梁辛一连串的重拳轰砸出去,逼退了畜生,但是向前猛冲的势子也被打断。 修士们全都跑到了远处,遥遥观战,猪狗牛羊,十二生肖么?直到又有一头老龟和两头野狼现身,众人才释然,动物就是动物,和生肖无关。 前后一共九头怪畜现身,死死缠住了梁磨刀。 仇人近在眼前,自己却被几头古里古怪的畜生缠住无法寸进,梁辛暴跳如雷,游走之中纵声大吼一声,天下人间笼罩此间…… 朝阳正端坐在天劫之中,眼前雷光万道,无法看清楚外面的情形,不过他笃定的很,师祖临时有要事无法抽身,但是安排了十头大畜替他护法,助他顺利渡劫,他不信梁辛能冲过神兽的阻拦,更不信梁辛敢冲到天劫里来对付自己。 修行是个笑话,飞升就变成怪物,朝阳早已万念俱灰,但是能渡劫时,听听那条‘疯狗’的怒叫,倒是个不错的消遣,只可惜雷光太耀眼,要是能再看看‘疯狗’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就更惬意了 朝阳做梦也不曾想到,他的梦想成真了。 突然一个黑黝黝的圆形扁石冲进雷暴之中,在狂雷猛劈下哀号个不停,朝阳凝神望去,哪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一头被掰断了尾巴四肢、却还未死的老龟,被人直接扔进了劫云下。 而下一刻,一道人影全不顾天劫之威,一头就钻进了雷暴。 梁磨刀。 片刻前,天下人间之中,怪物被尽数禁锢,梁辛狞笑游走,一一掰断狗头、羊头、猪头……只有最后这只老龟,头恰好缩在壳子里揪不出来,才被他当成了石头饼子……这些畜生能替朝阳守护天劫,就能助贾添看守邪井,是以一头都留不得。 魔功消散时,恶兽尸骸落地,梁辛看都不看一眼,先扔出‘石饼’再冲进天劫。 劫云之下狂雷密布更蕴着足以开山断岳巨力,梁辛的身形并不快,却飘忽而不可捉摸,一路从容游走,穿梭于层层雷霆之内,有时难以躲避,就干脆以肉身硬抗狂雷一击梁辛辗转不休,但明明白白,是在向着朝阳逼近。 朝阳几乎瞪爆了自己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梁辛真得冲进来了,更不敢相信天劫之力,竟都还杀不掉他 老道骇然的同时,梁辛也在惊愕,甫一跨入天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朝阳在天劫中还能开口冷笑。 朝阳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正坐在雷暴中心,而漫天雷霆,并没有一道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后,还端坐着一头高大的黑色巨熊,一双熊掌平端,将朝阳整个人都稳稳护在其中 虽然中土的天劫被拉长了,威力小了太多,可渡劫还是有风险,贾添要朝阳去‘卧底’,自然舍不得他去冒险,外面有九只妖兽护佑,以防万一有人捣乱;劫云下则由这头巨熊相护,等天劫即将结束时巨熊才会离开。 如果一切正常,没有梁辛捣乱的话,附近围观天劫的修士会骇然现:在无边雷霆消散之前,会突然冲出来一头大熊……不久前贾添和朝阳说起自己的安排时,几次笑出了声音。 朝阳得知师祖还有十头可怕大畜的时候,眼中露出了一丝迷惑,有这样的力量,为何不交给八两所用,以至十只口袋尽丧,百多名门徒都因引动神符而重伤。 贾添明白他的疑惑,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道:“这些大畜无智,无法单独成事,又只听我的指挥,八两带不动的。另外,它们本来还在养,多养一天力气就会大一分,我本想等到你回来的时候再唤醒它们,不过现在……顾不得了” 十头大畜,以这头黑熊为尊,实力远其他。 别说是头怪熊,此刻坐在朝阳身后的就算是手执墨剑的鲁执,梁辛也会模棱着眼珠子冲上去 而梁辛才刚一靠近,巨熊也突然动了起来。 当梁辛现它在动的时候,黑熊竟已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爪子裹荡腥风劈砍而至。 梁辛念头急转,早已蓄势待的天下人间随之而起,可是当魔功成形之际,大熊竟已暴退开去。 身形看似笨拙,而行动敏捷之处,巨熊比着夜乞叉犹胜一筹,更皮憨肉厚力大无穷。梁辛挥手撤掉天下人间,再度向着朝阳闪去,而大熊又如影随形,急追而至…… 雷暴之中,再度爆起了串串闷响,梁辛被巨熊死死缠住,在劫云之中恶斗不休 梁辛目光阴鸷,不再嘶吼怒喝,就那么沉默着,与大熊相搏,偶尔转目去望朝阳一眼。 斗了一阵,梁辛渐渐觉,这头怪熊不止是力量强大,它还……得势仿佛就是此间的地主,虽然周遭天雷煌煌,但是这镇山之中的气势,全部都能为它所用,时时刻刻助它来遏制强敌。梁辛能清晰赶到,落足之处地面会突然变得稀松、难以借力;纵身之后空气尤其沉重,让他不得不多用出一份力道…… 这些影响都很小,但是稍一疏忽,就会让自己露出个小小破绽,被敌人所趁。 一人一熊,都坐拥大力,都身形如电,都身体强横,梁辛有天下人间,而大熊能引镇山之势,天劫之下的恶战,势均力敌…… 生具慧根之人,在‘悟道’时,会被天地灵元重塑真身,现在的朝阳,已经不再是那个五步大成后再无法寸进半步的乾山掌门,他的天劫,大熊帮他撑了大半,后面的雷霆,凭着他的真身也完全能够应付。 只不过梁辛时时望过来的目光,仿佛比着正劈下来的狂雷还要更虐戾,让朝阳做作针毡……以前每次想起渡劫后要去的地方那个,朝阳就会觉得满嘴苦涩,可现在他只盼着老天爷能快点快点再快点,赶紧消散天劫,把自己扔到混沌大海的另一端去。 中土世界的天劫,一般都在六个时辰左右,梁辛赶到时就已经过了五个时辰,只剩一个时辰,却又遇到了同样坐拥嫦娥之力的怪熊......时间过得飞快。 雷劫之外,聚拢了差不多两千多名修士,没人能看清雷劫中到底生了什么事,不过所有的目光,仍死死盯住天劫所在,今天生的事情,堪称千古奇闻了,若非亲眼所见,是决计不敢想象、更决计不敢相信的。 修士中有不少五步高手,自诩道心坚定宠辱不惊,可现在也免不了有些失魂落魄了……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绽起一片粉色流云,云头上有老头,有小孩,有少女,还有两个苗人。 粉色云彩消散,几个怪人落地,苗人中那个长相凶狠地中年汉子,抬手一指众多修士,厉声叱喝:“滚” 两千修士,岂会被一个生苗喝退,众人正要开口喝骂,忽然听到一声咯咯娇笑,两个苗人中那个俏丽少女,翻手将一只丑陋的青铜面具戴在了脸上,旋即一片血色弥漫,苗女化身修罗 几乎就在血狱成形的同时,又有几道流光疾驰而至,一个身材消瘦、长相俊俏却面容阴戾的小白脸现身,随手抓住了一个老者,同时对着其他修士再度叱喝:“滚” 听说过梁磨刀,当然也听说过修罗苗女和墨剑青衫,众多正道修士这才知道来得是谁、这才明白能‘滚’已经是莫大慈悲了,哪还有一个人敢在说一声‘正邪势不两立’,转眼逃了个干干净净。 刚刚参与过牢山之战的众多高手,几乎全都到齐了,不过小丫头青墨没来,按照北荒习俗,在订下佳期到办喜事之前这段时间,准新娘不能离开草原,青墨不管那套,但曲青石不许他跟来。 小吊这次也跟着一起过来,但是在落地之后,见到满地畜生的尸体,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挣脱小汐的怀抱,跑过去轻轻抚摩着那些大畜……旁人无暇去理会娃娃,柳亦向抓来的老者追问过事情经过,便放开了他,转头对同伴道:“老三进去了半个多时辰,还没出来,怕是有麻烦了。” 曲青石手挽墨剑,踏上了两步。 憨子伸手一抹,直接将小活佛所带的修为引入自己身体,走出一步与曲青石并肩而立;琼环心思流转,修罗血狱迅缩小,紧紧围绕在主人三尺周围,跟着也走出队列,站到了曲青石的另一侧。 其他人谁都不再动了,人人都明白,自己跟进去只能添乱,只有他们三个,才有资格去闯一闯天劫。 三个高手对望了一眼,曲青石神情淡漠,大活佛永远是一副憨笑模样,琼环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不过眸子明亮,满满地兴奋。 曲青石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有劳了。” 琼环咯咯一笑:“劳你妹,走上咯” 笑声落处,三个高手同时祭起护身法术,可就在他们正要起身冲入天劫的刹那里,不远处的空气遽然一颤,一柄三丈余长、周身氤氲异彩的狭长飞梭急闪而出,抢在他们之前,冲到劫云之下……丫头青墨,还是来了 梁辛并不知道同伴已经赶来,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强敌身上,天劫即将结束,可黑熊才刚刚显出有些被动,距离击败它还早得很。 朝阳已经镇静了许多,重塑真身,他的眼力也随之大增,此刻也看明白了两强的恶战,怪熊绝对能把梁磨刀缠到天劫结束,梁辛想要伤自己,除非拼着挨上熊罴的连串猛击…… 想到这里,朝阳忍不住笑了下,但是当他的目光再度与梁辛接触的瞬间,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朝阳看懂了梁辛的眼神,就像自己想得那样,他不等了,要拼着被恶熊重伤,来杀自己 朝阳脑子里嗡的一声,情不自禁地咬牙骂道:“疯狗疯狗” ‘疯狗’大笑,正要不顾一切先去诛杀仇人,不料辗转神梭突兀而至,快得彷如流光掠影,不偏不倚直击朝阳 天劫之内,一个仙界归来的小魔头,正要舍身报仇;一个嫦娥战力的畜生黑熊,嘶吼着拼命阻拦强敌;一个刚得真身正拟飞升的‘准神仙相’被吓得失魂落魄,就在此刻,玲珑辗转洞穿雷暴,打出凌厉一击。 三个人谁都来不及反应,下一个瞬间里,朝阳老道被神梭狠狠击中 两个人同时口喷鲜血…… 青墨与玲珑辗转合身而击,她有神梭相护,但她的修为实在差得太远,天劫神雷击中神梭引来的巨震,也让她如遭重击,呕血重伤; 朝阳的八成修为都在用来抵抗天劫,勉强分出两成真元,打算跳起来躲避梁辛的击杀,根本无力抗衡神梭猛击,嘴里鲜血喷涌,身子更在神梭猛击之下斜飞出去,竟一头摔出天劫。 一切都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曲青石等人还没来得杀进去,朝阳就已经被撞了出来…… 第三五九章 三人平分 第三五九章三人平分 上一章标题序号写错了,居然写成了‘二五八章’……但是标题不能修改,只能这样摆着了,大伙多包涵哈~ 镇山上,是朝阳的天劫。(.无弹窗广告)所以朝阳动,劫云也随之而动。 朝阳七窍溢血摔出劫云,斜飞出三里有余,一头砸进一座不知名的神庙。他才刚一落地,劫云便裹挟雷暴追了过去。 而原先天劫的所在之处,陡然‘清静’了,之前被雷霆笼罩的一切,随着劫云移转雷暴消失,尽数显露在众人面前:辗转神梭斜翘,大半没入泥土之中,犹自微微颤动。梁辛不见踪影,只有一头大熊怒不可遏,振声嘶吼中挥动四肢,疯般冲向神梭 未能护住朝阳、违背了主人重托,让这头熊罴暴怒成狂,全副怒火都指向神梭,在畜生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活撕了那只梭子,活撕了梭子里的人。 风疾火烈,熊罴扑到神梭之前,就连曲青石、大活佛都来不及去阻拦 就在熊罴挥抓,堪堪就要击中神梭时,忽然一声熟悉的叱喝响起,随即就见那头怪熊动作倏地一僵,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再也无法稍动半分,变成了‘木雕泥塑’——天下人间。 随即梁辛从神梭下的泥土中纵跃而出…… 熊罴力大无穷,但它不是精怪而是畜生,只懂遵奉主人命令,就算再怎么凶悍勇猛,在遇到意外或突状况时,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变。 梁辛却是名副其实的小魔头,辗转刚冲入天劫时他来不及做什么,但神梭击飞朝阳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当即转身急跃到神梭尖端处,奋力抵住了这件宝贝。 梁辛明白,引梭硬抗天雷狠击妖道,青墨也必受重创,怕是再也经不起剧烈震荡了,这才扑上前以以自己的身体、力量来化解神梭余力。 若非如此,玲珑辗转又怎么会只入地两丈就止消了急冲的余势?而青墨也得以免去接下来的一串巨震之苦,伤势没有再加重。 梁辛土行真身,力量绝伦,消解辗转的余力绰绰有余,并未受伤,不过也随着梭子一起扎进了泥土中……待劫云去追朝阳、熊罴回过神来,要狂击神梭泄愤时,梁辛还没来得及从泥土中钻出来。 畜生毕竟是畜生,熊罴既忘了身边还有个强敌梁辛;更没想到应该追着劫云去继续保护朝阳,狂怒下它就只想着摧毁神梭。 地面上生的事情,梁辛一清二楚,就势动天下人间,终于套中了这头怪熊。 梁辛脸色青佞,纵身上前,双臂牢牢怪熊那颗巨大的头颅,同时身体飞起奋力一旋看上去,梁辛就像一只怪鸟,围住大畜轻轻地飞了一周……怪熊的脑袋也随之一起,旋转一周。 梁辛撤掉魔功,怪熊的脑袋软软搭在胸前,巨大身躯轰然倒地。 梁辛没有分毫停留,对着外面同伴招呼了一声:“去看青墨”自己则身化流光,又冲向不远处的天劫雷暴 而下一刻,劫云之下,轰轰荡荡地雷霆怒响之中,陡然传出了一声畅快之极的欢呼:“老天保佑”话音落处,只见人影晃动,梁辛狰狞大笑着,又从天劫内冲了出来,在他手中,还拖着一个人,仇人,朝阳。(.无弹窗广告) 此刻的朝阳,只能用‘千疮百孔’来形容,头焦糊,口中鲜血不停涌出,眼珠子爆碎了一只,五官抽搐成一团;身上处处都是神雷打出的焦痕、皮肉翻开却不见鲜血,只有丝丝缕缕的青烟;尤其醒目的,在他胸口被炸开了一只碗口大的透明窟窿,正是拜青墨辗转所赐…… 朝阳还没死,不过也活不成了。 时值此刻,终于把仇人牢牢抓在了手中 梁辛抓着朝阳的脚踝,拖着他闪电般游弋,躲避着劫云追袭,每跑上几步,梁辛就会回头对着仇人狞笑道:“你的劫,渡一渡?”话音落处猛然站住不动,任由天劫追上来,任由狂雷劈在自己和朝阳身上;而片刻之后,梁辛会又怪叫着拖着朝阳再逃出来,跑上一会重新站住,再去洗一洗雷霆之怒,如此往复不休。 数不清第几次,梁辛再从天劫中冲出来,正要力跑上几步,忽然惊呼了一声,在他手中,只剩下半截腿子。小魔头惊呼了一声,想也不想转身就冲回雷暴之内,继而大笑声传来,人影一闪,梁辛又拖着朝阳跑出来,口中一个劲的笑道:“好险,好险。”,这次抓着的是手腕子…… 梁辛真正疯魔了、癫狂了 先前赶到镇山来‘瞻仰’天劫的修士,并未全部逃散离开,有几个胆子大些的,依仗着自己有隐藏身迹的奇门法术或法宝,正隐在远处,偷偷窥探着。见到此刻的情形,这几个人只觉得胸口憋闷欲炸,脑子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小魔头疯不奇怪,邪魔外道都是这幅德行,可是他竟然是在拿天劫来疯 …… 没过多长时间,六个时辰已满,劫云行将崩散,此时梁辛正拖着仇人‘沐浴’狂雷,而就在天劫消散的瞬间里,本已垂死的朝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遽然把身体一挺,体内残余真元裹束成刀,猛地解下了自己被梁辛抓住的那条胳膊。 随即一股怪力突兀降临,将朝阳裹住,跟着就见朝阳的身形迅‘变浅’、‘便淡’,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 修士渡劫,若未死就会被‘接引’飞升,这股接引之力只对渡劫者一个人有效,旁人根本看不到。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抓住渡劫者,‘接引之力’就不会出现,否则鲁执兄弟、将岸师徒又何须靠‘歪门邪道’去仙界,随便抓住个渡劫修士一起飞仙就是了。 天劫即将结束,朝阳还没死,但因为他正被梁辛抓着,所以这股‘接引之力’本来不会再出现了。但是朝阳从贾添处获知飞升细节,明白这是自己逃出‘魔掌’的唯一机会,由此毅然断臂。 解掉一条胳膊,两人分离开来,‘接引之力’陡现裹住朝阳 梁辛反应何其迅捷,几乎就在朝阳逃脱的同时便已合身扑出,可他全没想到,自己扑中了,却也扑空了……与偷天、坤蝶一样,‘接引’也是凝化小乾坤,外力无可阻碍。 一冲无效,梁辛想也不想,沉闷低吼之中,魔功倏然动,天下人间,凝固时间。[.超多好看小说]就连梁辛自己也不知道,靠着天下人间能不能桎梏住接引力形成的小乾坤,他施法纯粹是本能。 方圆十余丈之内,除了梁辛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突兀冻结,就连正在迅‘消失’的朝阳也不例外 本已变浅变淡,眼看就要被接引飞升的朝阳,在天下人间之中,竟也就此凝固,停止了‘消失’的势头。 大天地、小乾坤,两重世界,看似毫不相关,来自大天地中的力量,全无法去伤害小乾坤。玲珑偷天、坤蝶飞舟和此刻的朝阳接引都是如此。但是朝阳所在小乾坤的成形原力,与前两者却有着一个不小的差别。 偷天用来凝结小乾坤的力量,是由内而外、是这件神器宝贝自身携带的力量; 墨色坤蝶也是如此,它是靠自己的力量来凝化小乾坤的,但是要启动这份力量,必须要靠外力猛击才可以,归根结底,谢甲儿和小罗刹送过来的力量,是为了启动坤蝶自身携带的、另外一份更大的力量。 而接引朝阳的小乾坤,之所以能够成形,则是完全依靠外力相助,是靠雷霆之力才凝化而成的。 且不论威力大小,只说三个小乾坤的成形道理,就仿佛三只盆子,一旦装满金币就会消失于此间的盆子: 第一只‘偷天盆子’最神奇,它能自己生出金币,盛上满满一盆; 第二只‘坤蝶盆子’稍显不如,它需要先投入一枚金币进去,才能生出滚滚金币; 第三只‘接引盆子’最差劲,它不会生金子,完全要靠‘旁人’倾囊相助,把大把金币投入其中,才能盛满它。 前两只盆子,梁辛就算大天地的凝固时间,它们也不受影响,继续生出金子,待盆子变满后就会离开此间;可最后一只盆子却没这个本领 天下人间冻结朝阳周围十丈之地,天劫神雷之力也随之凝固不动,无法再去支持小乾坤,由此朝阳也在飞升着半截的时候,被梁辛扼止。 梁辛冻住的不是小乾坤,他冻住的,是从大天地正在送往小乾坤的力量。 梁辛截断了金币的来源,‘接引盆子’不满,也就无法离去,僵在了远处…… 朝阳也算是旷古烁今了,自从中土有了‘飞升’之后,他是第一个飞升到一半、又被人硬生生拦下来的人。 方圆十丈的天下人间,扣得住朝阳,却纳不下整个天劫,魔功之外时间正常流转,眨眼之后天劫消散一空,梁辛撤掉魔功,背负双手,冷冷看着仍在小乾坤内的朝阳。 怒火中烧、惊骇欲绝、不敢置信……朝阳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愣愣望向梁辛,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天劫已经不再,接引朝阳的小乾坤失去外力支持,无法带他飞升,更坚持不了太久,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在‘嘭’的一声闷响中,小乾坤炸碎,朝阳也惨叫一声,又摔回到梁辛脚下。 小乾坤毁灭,身处其间的朝阳也相当于经历了一场‘灭世无量大劫’,全身骨骼尽碎,皮肉尽数稀烂,但他在悟道后、被天地灵元重塑真身时,得了贾添的秘法炼化,连遭重创竟还残存着一口气,蜷成一团费力地喘息。 这个时候,曲、柳两位义兄走到了梁辛身旁,曲青石的怀里,正横抱着青墨。 小丫头蜷缩在哥哥怀中,脸色惨白,双目无神,下颌上尽是血浆,但神智还在,对着梁辛吃力无比地露出了个笑容:“仇…报了、别气了。” 青墨来得意外,来得莽撞,也来得恰到好处…… 如果她不来,曲青石、大活佛、琼环三人就会杀入雷暴,凭他们的修为,对上天劫能不能全身而出,谁也不敢说;如果她晚到片刻,梁辛就会拼着挨上怪熊猛击,去击杀朝阳,最好的结果也是朝阳死而梁辛重伤,嫦娥之力的熊罴暴怒,却还完好无损。 这一趟天劫恶斗,扭转局势的,便是青墨的鲁莽一击。 几年前,三堂会审结束,在离开镇山赶往草原的官道上,老魔头将岸说出‘虽然还没见过面、可她也是老夫的青墨儿’的时候,任谁也不会想到,真真正正替老魔头报仇的那个,正是青墨儿 梁辛的心都缩成了一团,心疼干爹,也心疼青墨。 曲青石用袖子抹掉青墨小脸上的血渍,又伸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柔声道:“睡一会吧。” 小丫头受了法术,合拢双眼,沉沉睡去。 柳亦对着梁辛轻轻摇头:“青墨的性命无碍,总算万幸。”说完,又用独手指了指几乎不成*人形的朝阳:“他怎么办?” 不等梁辛回答,曲青石就淡淡应道:“趁他没死,平分了吧。” 三兄弟对望了一眼,旋即同时闪身,也不嫌那一身烂肉腌臜,分从三个方向,各自捉住了朝阳的身体,同时力、暴退。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朝阳体内所剩不多的鲜血冲天喷起,被三兄弟‘平分’了 随着朝阳被活活撕裂,叮咚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落在地,弹了两弹,滚动几下,就此不动。 石块圆润,色泽青黄,表皮上满是古怪纹路——能够记录声音的宝石,长舌。 在临死瞬间,朝阳的目光也落在了冷眼宝石上…… 这块石头早就被师祖贾添收了回去,从此就再没提起过,朝阳没想到,师祖已经破解了还原长舌声音的办法,朝阳更没想到,师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这块石头种进了自己的身体。 飞升、卧底……贾添还是不信任朝阳,他信任的是这块石头,与其说是要朝阳过去做内应,倒不如说是送这块‘长舌’去卧底。 朝阳死了,最后的目光里,有错愕,有不甘,也有迷惑…… 至此,仇人终于伏诛,梁辛顿地大哭。老蝙蝠却桀桀怪笑,对着‘半个朋友’的在天地灵,喃喃地说这些什么。 半晌之后,梁辛抹掉了眼泪,目光里还有些悲戚,不过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小汐轻轻走过来,她不太会安慰人,握住了梁辛的手,同时给了他一个笑容:“恭喜。” 梁辛想还个笑容,却笑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小吊仍在抽泣着,小手来回抚摸着十头大畜的尸体,小脸上满满都是难过。 老蝙蝠走上前把娃娃抱了起来,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些,问道:“这些,都是山天大兽?”若非天山大兽,又怎么可能强大到连梁辛都奈何不了;若非天山大兽,又哪能换来小吊的一滴眼泪。 小吊点了点头,哇的一声,又复大哭了出来,拼命挣脱了老蝙蝠的怀抱,跟着十指用力挖掘泥土,他要葬了这些‘同类’。 老蝙蝠嘿了一声,对着跨两兄妹挥了挥手,后者会意,同时上前帮娃娃一起挖掘坟墓,埋葬十头大兽。 正在挖掘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梁磨刀啊,你可坏了我的大事。”声音飘忽,分不清传来的方向,就那么突兀地在空中响起,语气闲散的很,虽然说是‘大事’,其中却不见一丝愤怒,反而还带了些笑意。 梁辛听得清楚,正是贾添口吻,立刻翻起怪眼望向半空:“可惜只是十头畜生,你不在。” 嗤,空中传来一声轻笑:“今天时候不对,本来有些话想和你说来着……等一等吧,改天再聊。” 贾添并未现身,只以传音之处说话,之后便再无任何声息了。 没人注意到,曲青石轻轻皱了下眉头,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镇山这一战打得惊天动地,贾添近在京师却没能赶来,必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曲青石本拟此间事了,冒险入京去突袭怪井,可贾添忽然传音而至,显然他已经处理好棘手之事,捣毁独木井的时机已过。 众人等了一阵,始终不见贾添再说什么,老蝙蝠最先不耐烦起来,招呼了几声,一道道流光翻卷,日馋众多高手腾空而去,青墨重伤睡去,好在她的宝贝梭子不算太沉,其他人尽能抱得动。 继而,一串响亮笑声突然从天上响起,老蝙蝠放声大笑。 在他之后,梁磨刀、曲青石、柳亦先后开口,尽做大笑……转眼之后众人消失在天角尽头,只留下滚滚大笑,只留下无尽猖狂 邪道魔头,闯进天劫中,杀人 远离京师后,众人分成两路,从草原来的回草原去,梁辛、老爹等人则重返猴儿谷。 回到谷中,梁辛和诸位长辈保过平安后,迫不及待把火狸鼠找来:“前几天你说过,对破解长舌有了些新想法?” 火狸鼠点了点头,继而无奈一笑:“想法是有,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不过总得先见到石头……”正说着半截,他只觉得手中一沉,低头一看,梁辛把一块圆形石头塞进了自己手中。 火狸鼠还有些迷糊,皱着眉头,把石头举到眼前仔细端详,而片刻之后,猛地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长、长、长……” 梁辛被他憋得够呛,笑着替他说道:“舌” 火狸鼠这几年里,日思夜想的就只有这块石头,此刻美梦成真,却又不敢相信了,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犹自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真的是长舌?” 不用等梁辛确认,羊角脆就已经郑重点头了。 片刻之后,火狸鼠突然怪叫了一声,把石头牢牢抱在怀里,转头就跑,仿佛一头尾巴着火的兔子似的,三纵两跃,最终扑通一声,合身跳进了猴儿谷的水潭中。 这次轮到梁辛傻眼了……开心到投河自尽么?得要多高兴才能这样啊。 第三六零章 敬畏之心 [.超多好看小说](.) 梁辛还在仙界的时候,火狸鼠大多时间都待在离人谷中,有次他突然找到老蝙蝠,毕恭毕敬地问道:“老爹,有个关于修行的事情,想向您老请教” 老蝙蝠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修行?年岁大了些……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说着,老爹把身体坐直了些,一脸大包大揽地神情,火狸鼠江湖出身,老爹可不觉得他能提出什么难住自己的题目 火狸鼠赶忙道谢一番,奉上一杯香茗,开口问道:“蜀藏前,三个怪人钻进坤虫肚子,按道理说,既然是结伴而行,三个人的本领也不会相差太多,您老觉得,为啥就三块石头的主人第一个就给死了?” 老蝙蝠差点把茶杯摔地上去,翻起怪眼死死盯住火狸鼠,想从对方表情上分辨,他是真心请教,还是拿自己开心来了…… 火狸鼠被老爹的眼神吓了个哆嗦,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抖着嘴唇继续道:“晚辈是觉得、是有个想法…五行相克,厚土镇水,三块宝石的主人,会不会是个水行高手,所以他最受不了坤的土性,不等虫子化蝶就死了?” 老蝙蝠咳了两声,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 三兄弟都是中土奇人,不管是不是水行修士,敢钻三里坤肚子,在之前就肯定会有过完全准备,不过也可能齐福觉得自己准备得足够充分了,可还是低估了三里坤的土行烈 老蝙蝠不置可否,径直问道:“你怎会想到这个?就算三块石头的主人是修水的,又怎了?” 火狸鼠的神情立刻兴奋了起来:“我听梁三爷提过,当年十三蛮之中,有个人会动冷眼宝石……” 梁辛第一次造访离人谷的时候,遭遇卸甲祥瑞强攻,那时大祥瑞白狼曾提起五百年前,十三蛮与谢甲儿的那些往事,十三蛮中的老三飞沙,靠着还原‘冷眼’记录下的影像,这才弄清了那一战的真相 事后梁辛曾经转述给火狸鼠等同伴 对修真道上的那些破落事,火狸鼠全不在意,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飞沙是如何还原‘冷眼’的……飞沙施法的过程,白狼只是一带而过,但是这其中有个细节,被火狸鼠牢牢记在心里:冷眼中记载的影像,最终被还原到了一片巨大的瀑布水幕上 三块石头同宗同源,还原的方法不会相差太多 再加上石头主人是水行修士的推测,火狸鼠对还原长舌的想法、灵感就是:水 所以现在他才会抱着石头跳进猴儿谷深潭…… 梁辛哪知道这些缘由,虽然不太以为火狸鼠真会‘开心到投河’,不过也还有点怕他真失心疯作,也跟着跳进水潭把他捞出来了 火狸鼠被潭水泡了泡,倒是清醒了许多,把自己对长舌的这些想法,原原了一遍 梁辛听得似懂非懂:“水的话…浇水?冲水?放水里煮?又或者……” 火狸鼠笑着应道:“具体怎么办还不好说,先一样一样地试过再说” 梁磨刀自然没有异议,但猴儿谷的水潭事关重大,不太好拿来试验石头而苦乃山绵延数千里,其间有的是溪潭水涧,有的是地方可用,梁辛请了两个天猿大妖帮忙,带着火狸鼠去找有水的地方做实验,同时代为保护火狸鼠与石头 葫芦老爷闻讯之后,又特意请到山中的一个修炼水行的妖王帮忙,全权听候火狸鼠的指挥 火狸鼠大喜,信心满满地带着石头,跟着几个大妖出谷去了 随后梁辛又恢复了报仇之前的状态,日子过得闲散舒适,可是无论他如何开心欢喜,眉宇间总是凝着份郁郁小汐早就看出来了,本不想去说什么,但是三天过来,他还是那副德行,小汐也就不再‘视而不见’了,找到梁辛问道:“报仇之后,却不见你开心,为什么?” 梁辛本来笑吟吟的,听到小汐的话之后,笑容黯淡了些,过了一阵,才缓缓开口:“仇报了,但是报得不痛快,报得和我想得不一样” 干爹丧时,梁辛就已经订下了报仇的‘方略’,他想要在朝阳即将获得‘毕生所求’之际,再去击杀他,所为的,就是要朝阳也尝一尝什么叫做‘来不及’,什么叫做‘舍不得’ 可是后来,事情出了自己的控制不说,朝阳也从贾添处获知‘中土修行不过是个笑话’,梁辛根本就不知道仇人还有何所求,又何谈让他去‘舍不得’? 朝阳被从天劫中拖来拖去,又经历了一个小世界无量劫,最后被三兄弟‘平分’,死得不可谓不惨,可梁辛还是觉得不够…… 梁辛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略显淡漠:“与其这样,还不如我第一次登上乾山的时候,就杀了朝阳来偿命,又何必多让他再活上好几年” 谈不到‘心结’那么严重,但是无端端地让朝阳多活了好几年,梁辛总是觉得别扭,觉得愧疚 别说面前是不善言辞的小汐,就是那个机变百出精灵古怪的小妖女琅琊,也找不出说辞来替梁辛开解 沉默了许久,小汐始终没有再说什么,她竟然有些走神了……直到羊角脆从梁辛头上爬到小汐怀中,她才一惊而醒 梁辛随口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汐皱了皱眉头,仿佛不知该如何去说自己的念头,措辞片刻才继续道:“将岸看到你现在的成就、修为,应该会高兴?” 将岸一生自负,对自己在土坤肚子里收下的干儿子,是高看一眼如今梁辛身具嫦娥之力,成为邪道魁,整个中土也没几个人能在他眼中,可整个中土又有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凭着老魔头的性子,见到梁辛今时今日的凶悍,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说不定此刻他正在幽冥之中、一丵手拍着个阴魂朋友的肩膀,另一丵手指向阳世里的梁磨刀,得意洋洋道:“那小子,我儿子” 见梁辛呵呵笑着点头,小汐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很轻,说得也很慢:“那你有没有想过,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实……和你最初对付朝阳的那个想法,是分不开的” 梁辛先是有些不解,而后再仔细想了想小汐的话之后,他愣住了 第一趟登上乾山时,戾蛊星魂就已经得到了双份五步初阶之力,有能力直接击杀朝阳,可他要让‘朝阳’舍不得……就是因为那次没杀朝阳,才有了窥破麒麟阴谋的机会,才有了后来大海中的修炼其中前者成为他挖掘诸多真相的一个重要契机,后者则成为他日后再一步突破、去提升的基础 要是在追究一步的话,那次没有直接击杀朝阳,引出的事情,远不止‘现麒麟妖僧阴谋’和‘堕入大海疗伤’那么简单 从何家学到潜行、从黎家得到一个高手、与小蟒蛇秃脑壳的生死交情、从海底拉出半条戾蛊红船、和轱辘岛司老六、胖海豹结缘……所有这些人物、这些事情,都是因此而来、而起 而这些事情,几乎都在以后成为了某个契机,直接影响了梁辛后来的经历 如果当时就杀了朝阳,现在的梁辛会是个什么样子……天知道 “让朝阳早死几年;和让你成了今天的小魔头,老魔君会觉得哪一样开心?”小汐呵气如兰,不知是不是为了让梁辛开心些,她这几句话是凑到梁辛耳边说的:“朝阳晚死了几年,义子却由此成了天下第一流的人物,老魔君的在天之灵,会笑的” 汐劝解不了梁辛什么其实不管朝阳怎么死,什么时候死,干爹也回不来,‘报仇’这两个字,永远和开心、痛快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小汐的话,却让梁辛有了另外一层念头,由第一次上乾山却未杀朝阳而浮想开去……他琢磨的,是一个老朋友:小蟒蛇秃脑壳 在乾山岩洞中随手救下小蟒蛇的时候,没想到不久后自己就会落入大海,要靠着小蛇保护才能活命;没想到蛇蜕能托着他,在大海上漂泊大半年;没想到有朝一日,蛇蜕会受到小蟒蛇的召唤,载着他们一起进入苦栗子和尾巴蛮把持的凶岛恶海……这些,还只是因为救下小蟒蛇而直接引出的事情 在这些事情之后,又引出了太多其他经历:魔功突破;潮汐东来;半条红船;凶岛上残存的神仙相;炼化三se木耳;现青莲小岛;骸骨老兄的三件宝贝……一切,都来自蟒蛇 救小蛇,一个‘无意而为’,却让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样子 梁辛突然想不下去了,因为再后面的事情,几乎就是个爆炸似的展,一事引出下一事,下一事又引出无数事,永远没有结束,永远也没有尽头 这只是小蟒蛇这‘一条线’,还没去算干爹的‘那条线’,义兄的‘那条线’,师父的、青墨的、老叔的、小汐的、甚至黑白无常的、羊角脆的……一条又一条线,而每一条线,或多或少都会引出些事情,所有这些事情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全无道理却又理所当然地交织在一起,拼凑着、积累着、最终才有了现在的梁辛 如果第一次自己大闹乾山,早下山片刻,或者步子迈得稍大些不落进那个陷阱,就不会遇到来乾山偷宝石的娃娃帮,自然不会再去两次探乾山,那自己就永远不会认识小蟒蛇、也学不到何家潜行术、得不到黎家高手相助,那现在的自己,又会是怎样? 如果开山破煞之初,小白脸千户带兵接管罪户,老叔躲得远一些,或许就不会被曲青石现,认不出老叔的金钱斑,曲青石又哪会知道梁辛的身份,又何谈三兄弟结义、苦乃山中连串冒险? 干爹,他钻进土坤肚子等飞仙,就是个‘一时兴起’,可最终却成全了千年后的‘父子相认’ 何止这些亲近人,苦乃山司所中,葫芦老爷留下四头大猿保护三兄弟,结果四只猴子自己跑出去玩,这才惹出四兄妹对抗乾山高手,这才有了梁辛引邪弓而射,这才引出了他炼化玉石双煞的契机 甚至,二哥老曲家代代传承的‘阳寿邪弓’,如果不是曲氏先祖无意中得到了这件杀魂圣器,也不会有梁辛后来的经历了…… 自己的无意而为,别人的无意而为,看似毫不相干,可归根结底,明明白白、实实在在,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紧凑、那么精密、那么匪夷所思地咬合在一起,这才有了现在这个拉着小汐的手、站在猴儿谷笑笑的邪道宗主 这是自己被影响,同样,自己也在一个个不经意之间,影响了别人…… 咕咚一声,梁辛一屁股坐倒在地,脸se苍白,他忽然觉得害怕,不是那种危机降临时的恐惧,而是敬畏 敬畏这所有事情背后的主使,敬畏那个安排了这一切、让一桩本不起眼的小事渐渐酝酿渐渐影响、最终掀起一场席卷天下的大风暴的无形之手 不是天道,不是造化,不是什么神仙凶魔,而是……命运? 命运?命运 梁辛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嘴里喃喃念叨着‘命运’两字,小汐秀眉微蹙,俏脸上尽是不解,羊角脆则郑重点头,满面高深,一副都快能招来天劫的大智慧像 不可预估,不可思量,一切都无从捉摸,一切又都有迹可循,或许今天早出门片刻,一生都会因此改变而重要的是,即便我永远不曾‘早出门片刻’,在不知不觉里,我还是被改变了……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还是撞大运似的走着瞧? 梁辛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汐等了一会,见梁辛还是坐在地上呆呆愣,正想伸手去扶他,忽然‘咚’的一声,不知从哪飞来一小块土疙瘩,正打在她的额头上 土疙瘩来得奇快,小汐没带着星魂,单凭自己的身法竟未躲开,好在土块上未蕴力,打在头上也不疼白衣少女回头一看,扔自己的竟然是老蝙蝠 羊角脆本来都跳到地上,举起一块自己能搬得动的最大的石头,准备替小汐报仇,结果一看是老蝙蝠,它又把石头扔了 汐也哭笑不得,心说你好歹也算个大宗师,拿土疙瘩扔小姑娘…… 老蝙蝠丝毫没举得自己有啥不妥,对着小汐招招手,嘴唇嗡动,无声道:“莫搭理他让他自己琢磨去” 而对此,梁辛恍然未觉,只顾抱着脑袋冥思苦想 汐轻轻移动脚步,一直跟老蝙蝠走到远处,才开口问道:“梁辛他……” 老蝙蝠应道:“有什么样的执念,就有什么样的天下人间”见小汐还有些不解,他又解释了句:“梁辛现在的天下人间,不是他自己的,是搬办老魔头的” 汐的眸子随之一亮:“您老的意思,梁辛要悟出自己的天下人间了?” 老蝙蝠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凶巴巴地笑容:“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多想一想,总归有好处”说着,他的笑容愈欢畅了:“你说,这小子悟出的天下人间会是啥?他开过饭馆,悟的难道是se香味?” 汐不笑,羊角脆想点头,结果也被少女箍住了脑袋,不许它跟着老蝙蝠一起寒碜心上人 对命运升起敬畏之心,梁辛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以前这个念头是一闪而过,不像这一次,追究到这么深,想到这么多 梁辛入世加在一起也不过短短的几年功夫,可是真要算起经历,从开山破煞到仙界归来,几乎每一桩大事之中,都会有一场甚至几场生死,让他的经历远比旁人丰富 而且这些经历也并非单纯的打杀,其中还纠缠了先祖搬山、浩劫东来、贾添图谋、鲁执兄弟护界等等太多的古时秘密和前人的心机手段,又哪能让梁辛不会生出一份唏嘘、一份感慨: 先祖、干爹、师兄、神仙相、贾添、鲁执,每个人都惊采绝艳,每个人都有心计有手段,可这么多绝顶人物,竟没有一个能够圆满完成自己图谋的大事有的人已经死了,未完事无法再继续,却还在影响着现在;有的人还活着,还在努力执着着,可是究竟能不能成功,犹未可知 或许一个人能够毁灭乾坤,但是一个人绝对无法算尽天下……因为,有太多的想不到 每个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里,受到旁人某件琐事的影响;同样也会因为自己做的某件事而去影响到旁人天下人、天下事由此交织成了一张大网,谁也逃不开这张网 这网就是‘命运’了只要人在其中,就又会无数个‘想不到’在等着你有的‘想不到’在事后会让你看见,但还有些‘想不到’,你到老到死都不会察觉,任凭你再怎么强也没用 天下强者,没有一个会信‘命’,可人在网中,就会受到这张网的影响,和信不信它全没有半点干系 多少人咬牙切齿,对天诅咒誓‘老子不信命,老子要抗命而活’,有朝一日摆脱逆境,得意大笑‘我命由我’,可他敢不敢坐下来想一想,现在的春风得意,现在的荣华富贵,其实也是‘命’ 命运,不是件事物,不是个活物,它只是一桩‘因’之后一个‘果’,而这个‘果’又会成为另一个‘因’,就这么毫无规律,却又理所当然的循环着,它不会去刻意捉弄谁,犯不着去故意坑害谁,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你的活,就是这张网没了网就没了活,可有了网,也就有了‘命’ 把‘命运’当成了神鬼,错了错了 敬畏命运并不是消极,因为梁辛正苦思冥想的‘命’,不是‘命中注定’,恰恰相反,它是:想不到 梁辛不是饱学鸿儒、大德高僧,他的感悟,不是要去想通什么道理,而像是一种对自己这数年过往、成长的经历的态度和总结,所以这份感悟,与对错无关,不会有什么标准答案 其实,干爹五世为人,领悟的‘来不及’,又算哪门子的道理,又何尝不是他的态度,他的总结 干爹的人间,只恨‘来不及’ 梁辛的人间,却有了太多的‘想不到’ 梁辛的性子执拗,但对事的心思却跳脱得很,如果不是因为报仇后的那份空落落无所依的郁郁,绝难坐下来去仔细琢磨这个‘想不到’ 起来可笑,他都想不到自己现在会坐在猴儿谷中,认真思量着‘想不到’ 随后两天里,梁辛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想不到’这个题目实在太大,着实够他迷惘一阵了而到了第三天头上,陪着火狸鼠去想办法还原‘长舌’的一头大天猿跑回山谷,拉起梁辛就向外跑,显然火狸鼠那边有了重大现 梁辛精神一振,暂时不顾的‘想不到’了,喊上老蝙蝠等人,追着大天猿匆匆而行…… 未完待续 第三六一章 冥冥注定 火狸鼠等人破解石头的地方,是另一处静谧山谷,其间也有个不小的水潭。 火狸鼠浑身湿透,顺着头、衣角还在不停向下淌水,显然刚从潭里上来不久,怀里牢牢抱着长舌宝石,神情里尽是兴奋,见梁辛等人赶来,他快步迎上,喜道:“石头出声了!” 梁辛也是一喜:“破解了?!”火狸鼠却摇了摇头…… 这几天里,火狸鼠一直在不停地尝试着各种与水有关的法子,直到刚才,石头中突然出了些声音。 现在也只是让石头出了一段以往记载的声音,至于完全破解、还原石头,还早得很。 闻言后,琼环撇起了嘴角:“石头里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声音,就误打误闯还原出来一段?大惊小怪咯。”说着,又晃悠着身体,全没一点宗师风度地用肩膀扛了下梁辛,继续对火狸鼠道:“梁磨刀正悟道,打断了,你娃罪过大得莫子计数咯!活刮三天未必尝得上……” 火狸鼠被苗女胡乱扣帽子,当即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道:“就凭着一点声音,本来也不会去找诸位过来,不过,还原出来的这段声音里,提、提到了‘天上人间’,我不敢怠慢……” 话还没说完,被大猿引来的所有人就全都炸了窝,哗啦啦地跳过来,七嘴八舌追问缘由。 长舌宝石中竟然有提到‘天上人间’的声音,这个结果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一群人同时开口,火狸鼠根本不知该从何答起,满脸都是苦笑,最后还是老蝙蝠挥手,止住了所有人之后,独自问道:“刚才能还原出,现在还行不?” 火狸鼠立刻点点头:“应该没问题!”说着,对大伙摆了摆手,抱着宝石跑上几步,直挺挺地跳进了水潭中。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他一样,连问都不问,齐刷刷地往潭里跳。只有小汐,穿得白裙太单薄,太不合适下水,留在了岸上。 下水之后,大伙才注意到,葫芦请来的那位水行妖,正在潭底盘腿而坐。 火狸鼠潜游过去,比划了几个手势,请它照着刚才的办法再来一遍,水行妖会意,二话不说,先接过长舌宝石至于身前,随即张开双臂,饶住宝石轻轻摇摆,它的胳膊柔若无骨,在水中摆开,像极里两片怪异水草。 随着水行妖施法,整座水潭都缓缓而动,顺着一个方向开始流转,不过片刻功夫,便以长舌为心,旋选出了一个平稳地漩涡…… 片刻之后,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轰轰烈烈炸碎在所有人的耳膜中。 梁辛大吃一惊,还道石头爆碎了,仔细一看宝石还在,这才明白,这声大响是石头中藏蕴着的声音,而尤其古怪的是,众人此刻都潜游在水中,潭水不仅没有遮蔽长舌,反而促使其清晰传递。 由此,众人尽数恍然,要还原长舌的声音需要水,要听长舌‘讲故事’,也需要在水中! 那一声大响滚滚回荡,良久方歇,再之后,又一阵粗犷笑声响起:“偷袭?没用的。你们的神通,就算能把天轰塌,也伤不到我。(.好看的小说)” 咕咚一声,梁辛张大嘴巴,猛地被灌了一口水,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语气、口吻,还有那份霸道劲,不是师兄谢甲儿是谁! 而更让梁辛惊骇的是,师兄的这句话,他似曾相识…… 随即,又是一连串的惊天巨响,一次比一次更强更猛,说一句山崩地裂也毫不夸张,显然正有大宗师在拼命出手,正竭尽全力,想要击杀谢甲儿。 再之后,谢甲儿的语气里带了些失望:“你们,没丵力了?这么快?”停顿片刻,师兄又复笑道:“不妨事,还有天上人间呢!” 旋即,谢甲儿陡然出了一声欢快的长啸。 到了现在,梁辛又哪还会又疑惑,这块石头中记载的,分明就是五百年前,正道十三蛮围攻谢甲儿那一战! 梁老三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十三蛮与师兄恶战时,长舌宝石就在附近?那当时这块石头的主人呢,也躲在附近偷窥么? 接下来,巨响又复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要是再仔细分辨,巨响中还夹杂着谢甲儿的喃喃自语,不用问,谢甲儿那个时候,在努力思索着,要如何借用十三蛮的猛击,助他撕裂天地,飞出‘鸡蛋壳’…… 梁辛的脑中忽然一醒,屏息凝神,全力去分辨师兄的那些喃喃自语,谢甲儿口中念叨的,都是与‘天下’、‘天上’两重魔功有关的原理。 这很正常,谢甲儿正在摸索魔功在外力下的‘用法’,全神思索中,自然会念起魔功成形的诸多细节,并从其中寻找破解大空间之道。 巨响没能持续再持续多久就结束了,石头中还原出的声音,就只这么多。 哗啦啦地一阵水响,众人都从潭下回到谷中。 火狸鼠能够破解出这段声音,看上去好像是个巧合,其实也算‘理所当然’——这一段声音,怕是最近这千年中,长舌经历过的做大的灵元震荡,也是最容易被激还原出来的。这个道理和当初麒麟妖僧还原出南阳真人饱蕴真元的断喝是一样的。 至于齐福时,自然也会经历过许多更磅礴的大战,但那是太古时候的事情了,年代太久远,就算仍存在长舌中,想要把它们还原出来,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汐在岸上,根本没能听到一丝声响,梁辛简明扼要,把石头中出的声音给她讲了一遍。小汐也曾参与过离人谷与卸甲山城的恶战,听白狼说过这段往事。而她的疑惑,也和梁辛先前的不解完全相同:“十三蛮和大魔君相斗时,还有旁人带着宝石藏在一旁么?就算大魔君无所谓,十三蛮也没觉他么?” 在出水前梁辛就已经想通了此事,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小汐:“师兄在十三蛮不停围攻下,低声呢喃着魔功的诸多细节,其中不乏这门功法的成形原理……要是有心人,真能靠着师兄的这些琐碎话,理出修习天下人间的线索。” 小汐啊了一声! 天下、天上两重人间其实是一脉相承,而放眼中土,会这门绝学之人,就只有四个,三个魔君自不必说,另一个就是十三蛮中的老幺,须根。[] 只要想通一个关键,整件事就会清晰明白了。 这个关键便是:长舌宝石,曾经是须根之物。 五百年前,十三蛮围攻谢甲儿,其中老三飞沙拥有宝石‘冷眼’,而老幺须根则带有‘长舌’,大魔君飞升之后,飞沙还原了冷眼中的记载,由此众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但老幺却并未亮出自己的‘长舌’……老幺从冷眼中见过了当时的情形,又有‘长舌’中记载的诸多魔功细节,再加上他本身资质绝伦、十三蛮道心不稳,由此悟出魔功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老幺须根早已消失了几百年,他如何学会魔功的,也成了一桩悬案,能解开这道题目,倒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了。 把事情解释清楚,梁辛继续道:“这样算起来,长舌曾经是老幺须根之物,可后来又辗转流落到先祖手中了。” 说完,又寻思了片刻,梁辛忽然抬头,问身边的诸多同伴:“这样的话,我家先祖是不是也会天上人间?!” 这个问题可没人能回答,个个都苦笑摇头,就只有羊角脆比较捧场来着…… 即便还原出一这段声音,想要真正破解宝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充其量火狸鼠也只能算是找到了个正确的方向,还需要花费大把功夫,去慢慢总结、慢慢完善还原声音的法子。 其他人也不再打扰,一边说笑着,一边返回猴儿谷。 刚走到赑屃神碑旁,脸婆婆就从另一边转出来,在老太婆的手中,正捧着三张‘脸’。 已到九月初五,距离草原上的那件大喜事,只剩下几天功夫了,而脸婆婆也终于完工,至此诸事齐备! 梁辛哪还顾得上什么‘想不到’,此刻他真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欢快起来,该去草原了,柳老大,曲小四,要结婚! 接上丑娘,带上羊角脆,一行人谁也不愿再多等,就此启程赶往北荒草原。美中不足的是葫芦老爷恪守祖训,不肯离开苦乃山半步,狒狒铜头倒是想去,可葫芦不给他放假…… 似乎老天爷都很关照,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晚,九月初的塞外上全没有一丝寒意。刚一进入草原,天空就陡然变得高远了,放眼望去满眼青青,间或几朵野花盛放……打从心眼里泛起地宽广豁亮,让梁辛笑逐颜开。 出关后不久,巫风滚滚裹荡,几个巫士迎上来,他们早都得了青墨的嘱托,专程在此处等候梁辛等人,其中两个巫士还曾参与过离人谷之战,与梁辛、郑小道等算熟识。尤其让众人惊喜的是,在迎接‘亲家’的巫士中,还有个光头和尚……黑胖子巫士。 黑胖子被梁一二封印在何山冲体内的妖魂偷袭,丢了自己辛苦修炼的法身,变成了‘六百和尚’,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人家是为了给自己帮忙才惹上麻烦,梁辛始终心怀愧疚。 倒是黑胖子,笑呵呵地摇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担心,不用,坏事,也不是!” 梁辛听地纳闷,再追问对方却不愿多说,只大概提到,大司巫得了身外身邪术,已经答应帮他再重塑一具身体。不过他们不喜欢吃小孩,正在寻找神兽尸体。 梁磨刀立刻开始转动心思,打起了师父那头赑屃的主意,另外,他手上还有一具更强的‘尸’:墨se坤蝶。中土上没人能让它动起来,这支天舟已经算是废了,只是不知道它经过楚慈悲的炼化后,还能不能再炼成身外身……想到坤蝶,自然也就想到了天嬉笑,丑娃娃仍留在南疆,最近几天里并没太多联系,不过凭他的机警和修为,也不会遇到大麻烦,梁辛倒也不怎么担心。 心中盘算着,但是事情没成型之前,梁辛也不会和巫士们交代太多,众人裹在巫风之中,一路向着大司巫的黄金帐篷赶去。 走了一阵,眼前的情形也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只见一支支马队驰骋,规模从数十人到上千人不等,所有的骑士都是不着铠甲,而是身穿盛装,从四面八方汇聚,前行的方向却与梁辛等人一致。 阿巫锦结婚,这是草原上天大的事情,所有大帐、贵族尽数赶往大司巫处观礼。 而草原深处的景象,也彻底变了样子,青草依旧,但却多出了数不清的红花丛,娇艳而醒目,不用问,这些红花都是巫士们专门施法催生的。 越往前走,红花就越茂盛,从一丛丛,渐渐汇聚成海,等到了黄金大帐,目光之内,便只剩下艳艳喜se! 要算起来,柳亦和青墨的喜事,很有些不伦不类。照着现在的情形,不像青墨嫁老公,倒更像阿巫锦‘娶新郎’,可柳亦又不是去做上门女婿……归根结底,还是老蝙蝠的‘气死大司巫’之计。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阿巫锦大婚,此事轰动了整个草原,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大热闹。 草原巫士不喜欢外人,而且北荒西蛮两家势不两立,所以这次从中土过来观礼的,也只有日馋中的几位大领和新人的至亲眷属,梁辛这一路来得最晚,先到的众人远远及迎了上来,两位准新人也在其中,青墨伤势尚未痊愈,但是行走说笑一切如常,就是暂时还不能动真元。 大家见面后自有一番亲热,特别是人群中有丑娘、青墨父母等几位长辈,少不了还要一场乱哄哄的见礼问安。 等寒暄过后,梁辛无意一撇,现长春天的气se有些异样,谈不上生气或者开心,但是总显得有些古里古怪的,纳闷道:“怎了?” “曲老二。”长春天嘿了一声,又去抹他的一字眉:“你是没看到,他给大司巫送来的厚礼……我估摸着,青莲岛现在都被他拔秃了!”上次见面大家要‘打天劫’,顾不上扯这些闲话。 其实曲青石的心思不难理解,青墨受了大司巫的大恩,但是她这个徒弟一直当得马马虎虎,成天光帮着自家亲戚打架来着,还几次从草原调人去帮忙,又把巫士们视若珍宝的骨珠全都丢到了小眼中,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曲青石托老父之手,给大司巫送了一笔重礼以示酬谢。 比起以前几次出手,曲青石这次的确是大手笔。 梁辛咳了一声,知道长春天是心疼了,笑着应了句:“没事,草嘛,还能再长!”说着,把羊角脆随手往长春天怀中一放,自己拜见大司巫去了。 于情于理,梁辛都要去见一见大司巫,本来他还怕大司巫性子冷漠不愿见他,没想到在通传之后,对方痛快答应,请他进账。 比起上次相见,大司巫的气se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那么瘦、那么老,仿佛干巴巴的枯尸似的,但眸子变得清亮了许多,透出一份浓浓地生机,不知是曲青石送来的仙草之效,还是梁辛留下的那只无心瓶对他有所滋养。 大帐之中一如往昔,满眼强光闪烁,各种各样的黄金远远铺将开去,富贵气逼人。‘装’着拓穆魂魄的天地岁也在其中,正孤零零地立在一旁,见梁辛进来拓穆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正在沉睡之中。 另外在大司巫身旁,还摆放着一张黄金榻,榻上有人,但是看不到样子,被一张黝黑的毯子从头盖到脚,看轮廓的话,体型比较魁梧。 梁辛不敢多看,抢上几步,按照晚辈叙礼,一丝不苟地磕头、问安,之后先道谢、再道喜……一阵忙活下来,大司巫始终没有一言半语,就坐在一大摞金砖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梁辛。 梁辛被他看得心里毛,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晚辈有什么不妥么?” 大司巫摇头:“没什么不妥……我听青墨说过,你家先祖是当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立志搬山,要还中土于凡人。” 梁辛不明白他为何会提到先祖,只是认真点了点头,并未搭腔。 大司巫微笑着,继续道:“听说你也继承了梁一二遗志,处处与中土修士为敌,这几年里着实干出了几件大事。” 对大司巫的话,梁辛不知该如何去应…… 与中土上的主流修士为敌不假,连天门都被他打过几家,可是细想起来,他和‘各路神仙’打了不知多少场,这些恶战,有的是为了自保、有的是为了义气、有的是为了亲人朋友……几乎没有一战是为了‘搬山’。 不过,要再仔细琢磨,远古时鲁执搬山、三百年前梁一二搬山,这两人对后世修行道的影响极大,梁辛经历的恶战中,有不少都与两个前辈奇人的‘搬山’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尤其是先祖留下的‘身后事’,风习习三百年后报恩、曲青石在苦乃山护佑、葫芦老爷还上当年承诺、铜川府东篱仙祸……梁辛的机遇无数,可到现在为止,他所有机遇的根基,都来源于这一连串的事情。 也是这些事情,直接把梁辛这个罪户娃娃,一路猛推着,让他一头扎进了中土人间,对上了各种各样的修士强敌。 冥冥中早有注定? 如果较真的算起来,梁辛的成长与经历,不是在搬山,但是却与搬山有关。 第三六二章 大喜之日 对先祖为人,梁辛只有钦佩拜服的份,打从心底深处也无比仰慕。 但是自始至终,梁辛对先祖的‘搬山’,都有着自己的想法,起初还一直模糊着,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直到他从仙界归来后,这份想法才算真正清晰了起来。 鲁执‘搬山’,无论他在土如何小心行事,如何不愿伤害人间,但归根结底他是为了仙界人,才回到故乡搬山。 仙界天残地缺、寂寥无声,却是真正的完美世界,人人内心平静,他们目光里的每一个‘同类’,都是自己的亲人,所有人都默默付出,却从不以为自己在付出,如果不被打扰,他们根本不需要‘力量’这两个字……无争天地,要力量何用。 梁一二‘搬山’,是为了还土一个清静,可是土不是仙界,此间凡人不是仙界众生。 也许是天道使然,在土世界,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一个巨大的‘争’字压在了头顶。先祖的搬山,是要彻底把修真道z个稀烂……可之后呢,杀尽天下修士,烧掉所有典籍,甚至所有人都相信‘仙界还不如土’,又会怎样,就没人去修炼了么? 照样还会有人去修行,因为此间凡人要‘争’,修行能得大力,而力之所在,荣华富贵;力之所在,万人俯……说穿了,修炼事,在本质上与铸刀养马拥兵自重也没太多的区别。 当飞仙梦在时,断灭凡情,修天望道,以求一朝渡劫而去,从此永生逍遥;当飞仙不成,还能退而求其次吧……像南阳那样,强行给弟子‘断灭凡情’固然可恨,可天下也不全是有情有义之人,薄情郎、不孝子、狠心爹娘数不胜数,有的是人不用强迫,就已经断灭凡情了。 土世界,以争为本,放眼望去,人人都是山! 要真正去搬土的山?除非杀光天下。 至少,梁辛现在想来,在土世界,不可能‘绝对的搬山’,最完美的结局也仅仅是:约束、制衡。可是约束修士、让他们不敢越界、不敢恣意妄为、不敢不拿凡人性命当回事的制裁之力又在哪里,梁辛想不好。 梁一二的搬山,很有些不管不顾、只求摧毁修真道的味道。由此梁辛不明白,‘在土,杀光修士和搬山是两回事’这个并不算太难理解的道理,为什么先祖会不闻不问……或许是自己想得不对? 见梁辛低头沉思,脸se一时一变久久不语,大司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哼了一声。 梁辛也一惊而醒,自嘲地笑了笑,对大司巫歉意道:“一时走神,还请前辈恕罪……不过,晚辈不明白,大司巫为何突然提到我家先祖?” 大司巫忽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摇了摇头:“没事,随便问问。” 梁辛也不敢再追问,就此岔开话题,指了指不远处的天地岁:“拓穆他老人家还好吧?我听青墨说,他的封印很不容易开解,大司巫多费心了。” 大司巫的笑容却更加古怪了:“我自有分寸,你也不用着急,几天之后他就能和你说话了。” 梁辛大喜,忙不迭又是一连串道谢,大司巫眯起了双眼,不再去看梁辛,等把那一番‘歌功颂德’听过了瘾,才挥了挥手,把梁辛轰走了。 从帐篷出来,梁辛一眼就看到,长春天正在‘摆弄’羊角脆…… 梁辛吓了一跳,还道羊角脆不听话,被长春天教训了,赶忙抢上两步,先把小猴子抢到怀里,这才笑呵呵地问道:“怎么了?” 长春天平摊双手,示意自己没对小猴子不利,跟着反问道:“琅琊是不是和羊角脆关系不错?” 要算起来,琅琊和小猴子倒也是熟人,混得挺好,梁辛愣愣点头:“怎了?” 长春天笑了起来:“猴子身上,有‘耳目’。[.超多好看小说]” ‘耳目’,也是长春天的独门法术,与当初那根‘铭心刺’颇有几分相近之处,一颗妖种种下去之后,相距五里之内,受禁制者眼所见、耳所听,便能为施术者所知。此术对人毫无伤害,而且胜在隐蔽,除非刻意探查,否则绝难现。 不过这份法术本来就是长春天的,自然瞒不过他,抱了小猴子一会,很快就现了。 当初在镇山的时候,梁辛曾看破琅琊给小猴子种邪术,只是没想到琅琊种下的妖种不止一枚,如此算来,自己每次回到苦乃山,与亲友、师父说过的话,小妖女全都能知道。 “聪明的人大都没长性;有韧劲的人又都不怎么开窍。可我这个徒弟,机灵得很,性子更执拗得很,她想做的事情,总是要做到底的。”说着,长春天随手解掉了羊角脆身上的法术,淡淡笑道:“天下人间。” 梁辛明白长春天的意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几天时间弹指而过,转眼就到了正日子,阿巫锦这场喜事,规模盛大无比,场面更混乱无比。 草原上只要有些身份的人全部赶到,再加上随从、护卫,人多到没法去算,但是北荒人,从巫士到牧民,心思简单行事泼辣而直接,喜事上全不像土人家那样有司仪、有知客、有迎宾,大批的宾客都没人招呼,也不用招呼,找地方随便坐…… 破晓时分,大司巫登台,拜神、赐福,简单主持过一个仪式之后,就算礼成了,再之后就是只有无数的美酒与烤肉,和彻底乱了套的盛大狂欢。 到处都载歌载舞,可跳舞的人有几百伙,伴奏的曲子自然也有几百支,歌声琴声同时响起来,每一家都不管别人,自顾自的玩命弹唱,生怕声音太小自家的舞娘会听不到,再加上喝酒哄笑、大吵大闹,几乎连天都要塌了。 梁辛傻眼了,曲青石傻眼了,土过来观礼的人全都傻眼了,一对新人早找不到了,不知被那一家围住喝酒…… 眼看着一伙又一伙全不认识的大汉,抱着酒坛扛着烤羊跑过来找他们喝酒,长春天有点胆战心惊,也不知道跟谁说话,小声道:“要不…我给咱们这施个守护法阵?” 开始被草原的气势懵住,可过不多久,诸位大宗师们就回过神来,吵闹到骇人听闻,但是也欢喜到无以复加,偏偏就是这份让人惊骇无比的大乱,衬出了那份让人开心无比的大喜。 曲青石眯起了眼睛,声音低沉:“守,怕是守不住。” 郑小道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既无可守,倒不如冲将出去!” 宋红袍冷冷一笑:“老子打仗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守,只有我冲别人的份。” 换了张脸的老蝙蝠摊开手掌,伸出了五个手指头,森然道:“每个人,最少撂倒五个,否则别回来见我。”说着,突然伸手抓过一只酒坛,往地上重重一顿,大笑道:“还等个屁,给我出去喝!” 一群日馋怪物哈哈大笑,轰然应诺,学着草原人的样子,扛上肥羊抱起酒坛,呼啦啦地散了出去,也不管哪家跟哪家,看着顺眼就跳进去敬酒,看着不顺眼更要冲进去猛灌…… 酒越喝,人越疯,可不疯,又哪来的快活! 整整一天,都是混乱无边欢庆,梁辛和小汐不知喝了多少家,到了黄昏时分,终于遇到了柳亦和青墨。 青墨穿着一身红se的小礼袍,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因为晚霞映衬,白皙的脸蛋上显出几分酡红,圆溜溜的眸子里尽是开心快乐。梁辛却使劲眨了眨眼睛,直到此刻,他才恍然觉,那个咬牙狠为了哥哥打师父的小丫头,居然真的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变成了一个新娘子! 青墨和梁辛一起长大,才不会避讳什么,在喝过酒之后,一手抓住梁辛,一手拉着小汐,笑嘻嘻地说:“先喊声嫂子来听听!” 梁辛和小汐异口同声,笑道:“嫂子!” 喊过一声之后,新娘子神情古怪,好像老大的不得劲,又问梁辛:“这么喊别扭不?” 梁辛点了点头,实话实说:“不是一般的别扭。” “我听着也怪刺耳,”青墨一边嘀咕着,一边皱眉,片刻后把身边的柳亦拉上前几步,又对梁辛道:“要不…你喊他声妹夫试试?” 反正新娘子说啥就是啥,梁辛痛快无比地对着柳亦喊了个‘妹夫’,结果人人额头都窜起来一溜鸡皮疙瘩,柳亦本人更打了个哆嗦。 青墨着实有些烦恼了,用小手拍着额头,踌躇道:“这一来,可没法论了……” 柳亦咳了一声,笑道:“论个…论个石头!以前怎么叫,以后还怎么叫吧,办正经事,赶紧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根金黄se的草芽,不由分说直接塞进了梁辛的手。 青墨也忙不迭从袍子里取出一根银se草芽,交给了小汐。 金银草,和合仙,由新人交给一对情侣,祝福之意不言而喻,小汐接过来,脸蛋红了…… 梁辛呵呵笑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啥,憋了半晌,才呐呐说道:“老大和青墨的这两根草,贵重的紧!” “恩,这礼不轻!”柳亦一点没客气,说完又把独手一挥:“成了,不墨迹了,还有得忙。”跟着又从怀掏出那一大把金草芽,挽起青墨:“赶紧,天黑之前都得出去。” 小两口转眼消失,只剩下梁辛和小汐面面相觑…… 又过了一阵,天边最后一抹余辉消散,草原彻底陷入黑夜,无数宾客几乎同时爆出一阵欢呼,所有人都来来回回,大吼着几个古怪音。 梁辛找来郑小道一问,才知道喊的是‘入洞房’。 几个礼袍巫士分开人群,接上两位新人,一路催动着诸般眼花缭乱的喜庆法术,一边引着阿巫锦小两口去新房了。众人里只要还能动的,都扔下酒坛子,呼啦啦地跟了过去。 新人的帐篷,就在大司巫的黄金帐篷以东三里处,极尽奢华喜庆,北荒巫家大业大,阿巫锦的新房,便只有四个字能配得上:天下无双! 草原上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就连引路的礼袍巫士,也是送到门口便止步,这一天只有一对新人能够踏足新房,其他人则围着新房结做一个巨大的圆阵,继而所有人都同声高歌,唱起草原的喜庆调,祝福调。数万人的歌声,嘹亮到惊天动地。 而歌声下,圆阵也缓缓转动,一支歌,一支舞,虽然毫无整齐可言,但是浓浓的喜气欢乐气,足以冲破苍穹,把夜空里的星星都洗得闪闪亮! 一曲终了,又是一场齐声欢呼,至此,阿巫锦的大喜事,也终于落下帷幕,众人从新房处退回到先前酒宴的所在,有的就此告辞散去,有的则留在原地,或休息,或喝酒。 梁辛等人先服侍着几个凡人长辈,进入早就准备好的帐篷安歇下来,跟着又凑到一起 到了二更时分,草原上已经基本安静了下来,梁辛这群人几乎都不用睡觉,仍围拢篝火低声说笑。 身体虽然毫不觉劳累,但是在一场大欢乐之后,精神却有些疲惫了,这一天里都闹得太疯太开心,此刻喧哗退散,心也隐隐生出了些空落落的倦怠,由此,梁辛又有些走神了。 曲青石见他心不在焉,略显意外地笑问:“老三怎么了?” 不等梁辛开口,琼环就抢着回答:“梁磨刀最近在悟道,他要悟自己的天下人间嘞!” “哦?”曲青石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坐到梁辛身边,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在想什么。” “我在想‘想不到’。” 曲青石有点傻眼,小活佛则嗅到了‘打机锋’的味道,如临大敌,眯缝着眼睛瞅梁辛。 梁辛咳了一声,把自己在猴儿谷的所感所悟大概说了说,不过那些事情玄虚的很,凭着梁辛的口才根本就说不明白,旁人都听了个一头雾水。 见同伴不解,梁辛也不着急,干脆举了个例子:“要不是当初黎黄藤一句无心戏言,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修为。” 曲青石更懵了,他知道黎黄藤是机关黎的大家长,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和自家老三的修为能扯上什么关系。 “黎黄藤在家里闲聊时,说他想见识见识‘长舌’宝石,这句话被娃娃帮听见来,由此娃娃帮到乾山盗宝,我下山时正遇到他们,若非如此,我不会再折返回描金峰,没了后面那些事情,也不会救下秃脑壳……”梁辛仍是以秃脑壳做例子,把小蟒蛇‘这条线’上的因果起落对自己的影响,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才把手一挥,长出了一口闷气:“所以说,要没有黎黄藤那句话,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黎黄藤那一句‘我做梦都想看看长舌宝石’,不能成全现在的梁辛;但是他要是没说过这句话,就肯定没有嫦娥境梁辛。 梁辛想到还不止如此,继续道:“他这一句话又何止影响了我一个人。没有秃脑壳,轱辘岛的胖海豹也不会和咱们沦落凶岛,见不到天地岁,他的天赐神力便无从觉醒。那样的话,他现在还在岛上当个小喽啰,不会来到土惹是生非,也不会有那么多青衣、士兵被他所杀……” 事情越说越大,连串的因果反应之后,竟又‘扯’上了千百差官的性命,而这些被胖海豹所杀之人,也都有妻儿老小,家的顶梁柱塌了,这些人的生活也会随之改变,‘旧的果变作新的因’,影响继续蔓延……黎黄藤的一句戏言! 这个道理,实实在在把周围所有人全都说得傻眼了。 “想不到,这就是想不到了!”梁辛随手举一碗酒,仰头灌进了肚子里。 也许是一碗酒让梁辛又来了新的兴致,也许是这几天里,他对‘想不到’、对‘命运因果’想得太多不吐不快,他又继续道:“我刚说的那些,都是黎黄藤那一句话之后引出的事情,可在此之前呢?要是在从这句话向上追溯呢?” 黎黄藤想看‘长舌’宝石,是无心之言,但不是空穴来风,‘声光之术’是黎家钻研机关奇术的重点之一。先有提出‘声光’能入机关的那位黎家大才前辈,才有了后世黎家弟子钻研此术,才有了黎黄藤这句‘闯了大祸’的妄语。 可始作俑者也不是那位黎家前辈,毕竟,黎家要不是以机关术立家,那位前辈也不会去琢磨声光与机关的关系。 由此,这一条因果线上的事情也就更加惊人了! 机关黎家以前虽也强,但真正让家族实力大振的,是因为那张‘千须河图’,破解了这张图,不仅得到了无数前人留下的精巧机关,更让黎家开始接触风为引、水为媒的奇妙领域。 在千须河图之前,黎家只是以人力、机械力作为机关的基础;而河图之后,他们正式跨入了引自然力入机关的境界,再之后才有了声光入术之说。 可以说,没有千须河图,就没有黎黄藤的‘我要看石头’。 而这张‘千须河图’,在已经产生了连串的影响之后,又另起了一道新的‘因果’——梁辛等人破解丝帕,就是从千须河图上寻来的灵感…… 梁辛终于把‘这条线’上自己想到的,能够向上推、向下追的所有事情全都说完了。 人人静寂,谁都不知该怎么去接口,只剩篝火摇曳,偶尔爆出一团火星,出串串噼啪轻响…… 过了一阵,曲青石才再度开口:“你的‘想不到’,要是领悟出来,会有怎样的天下人间?” 几乎同时,跨两也接口道:“谢甲儿的天上人间,有轮回时间和乾坤挪移两重恶力,估计梁辛悟出来的也会差不多……” 不等他说完,老蝙蝠就骂道:“狗屁!他的那个天上人间,脱变自将岸的魔功,哪是自己悟出来的,两回事,别扯到一起。” 老蝙蝠对功法事看得极准,谢甲儿的天上人间,能够时间轮转、乾坤挪移,由此让魔功威力大幅提升,但它的根基,还是老魔君的‘来不及’,并不是谢甲儿自己的悟道。 而梁辛的‘想不到’,一旦能够领悟、突破,就会得到自己的天下人间,到时魔功之内,究竟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个可不好说,多、多半和‘因果’有关吧。”梁辛苦笑摇头:“再说,能不能真正领悟还未可知。” 说完,梁辛活动了活动肩膀,大大伸了个懒腰,笑道:“先不说这些了,一提起来就觉得心里慌。” 老蝙蝠从旁边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古怪,目光却兴奋得紧,接了句:“心慌?恩,今天晚上,还有得心慌!” 他的话莫名其妙,可任凭别人怎么追问,他都怪笑摇头,遇不理睬…… 曲青石呵呵一笑,就此换过话题,篝火旁又从新热闹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六三章 不同凡响 (.好看的小说)[] 不久之后,曲青石好像想到了什么,手诀一晃,从须弥樟取出了一只小小瓷瓶递给梁辛,笑道:“险些忘了,婆娑炼好了,一滴的话,大抵能用上十天左右” 梁辛早都把此事忘记了,琢磨了片刻才回想起来,这是青莲岛上的婆娑蘑菇,炼化成汁用来洗眼,能够看穿天下一切幻形法术当即仰头滴了两滴,再睁开眼睛,也不觉得视线变得清晰,看不穿旁人的衣服…… 小汐关切问道:“怎么样?” 梁老三撇嘴:“就那么回事” 曲青石哪知道梁辛的混账念头,抬手指向老爹和跨两兄妹,对他道:“你看看他们三人” 三个缠头的大领,在来之前都带上假脸隐藏身份 梁辛依言,转目望向三个带了假脸的同伴,愣愣盯了一会,突然咦了一声……用婆娑汁液洗过眼睛之后,也不是一眼就能洞穿幻象,而是个‘缓缓变化的过程’ 老爹的脸是个年汉子,梁辛刚一望过去的时候,并不见什么变化,而看上一会,就会觉,眼前那张年汉子的脸,在不知不觉开始慢慢模糊、慢慢变浅,直到两柱香的功夫,‘年汉子’的脸彻底变成了个‘白板’ 过了片刻,‘白板’模糊起来,变回了年汉子,就那么周而复始,看得梁辛直晕 再看跨两兄妹,也是如此 曲青石当然知道梁辛眼的景象,微笑着解释道:“婆娑泪眼只能看穿幻术,却看不透阻隔,老爹带着的这张脸,既是幻形法术,同时又是个面具,由此,你也只能看穿幻形术的真相,却无法见到老爹的脸孔” “还有,”曲青石顿了顿,又继续道:“对方的幻术越高明,婆娑‘看出真身’的时间也就越长,像老爹这样要用两柱香才能看穿的幻术,也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梁辛笑了,大唱反调:“幸亏脸婆婆的手段高,要老爹在电光火石之间,换了六个来回的脸,非晃死我不可” 大家正笑着,梁辛远远播散开去的护身‘探知’轻轻一震,梁辛也由此转头看去,随即又轻轻地咦了一声…… 众人一起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大司巫缓缓向着他们走来,在他手上,还捧着那根天地岁 另外在大司巫身后还跟着个人,身披肥大的长袍,脸上还扣着一只黄金面具,见不到,不过从身形轮廓看应该是个壮汉 大司巫亲自来访,虽然意外但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身后跟着古怪跟班也算正常,但奇怪的是,他居然自己舀东西,跟班却甩着两只手,显得清闲得很 老蝙蝠嘿嘿一笑,没丵理会正在走进的大司巫,而是转头望向了人帐篷的方向,笑了笑,目光里尽是得意 看似缓慢,实则走得极快,眨眼功夫,大司巫两人就来到众人跟前,脸上还是那副几天前和梁辛见面时的古怪笑容 众人都站了起来,请大司巫入座大司巫也不客气什么,就盘腿往篝火前一座,随手将天地岁放在身旁,跟来的那个‘金面具’,也一起坐了下来 靠近之后,大伙才察觉‘金面具’身上带着一股怪味,渀佛把一块腐烂变质的臭肉,浸入一罐玫瑰和蜂蜜调和的蜜露罐子,又封存三年后再打开后的味道,让人五脏翻腾,着实不好闻 坐定之后,大司巫并未直接开口,而是目光转动,缓缓看过在座的所有人,老蝙蝠面se如常,报以一笑 梁辛略略有些纳闷,不过随即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笑着说道:“前辈放心,这些都是我的至亲好友,说话全不用避讳什么” 大司巫无所谓地摇摇头:“你不在乎,我又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说着,伸手一拍摆在身边的天地岁,直接切入正题:“你托请青墨来求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拓穆的封印解开,记忆尽数回复,刚刚才醒来不久,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去问”说完,大司巫并未起身离开,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只黄金酒壶,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看样子是要一起旁听 见对方捧着天地岁过来,梁辛就大概猜到了些端倪,不过听到大司巫的亲口确认,也还是让他神情一喜 拓穆颚布苏是先祖麾下大将,同时两人的关系亲近,彼此引为兄弟,梁一二当年所有事情都不瞒拓穆 而拓穆的记忆,也是梁一二请厉害巫士出手,施法催眠、加以封印的,这件事背后的深意,实在难以理解,根本就没有去揣测的余地,想要解开谜团,就得先给他回复记忆再说 所有人都能明白,拓穆的记忆,与梁一二当上九龙司指挥使前的经历,有着重大关系 欣喜同时,梁辛也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了,等上一阵,却始终不见拓穆开口,忍不住低声问了句:“拓穆前辈?” 拓穆终于缓缓开口:“梁磨刀,我且问你,那些陈年往事,你真的要听么?” 因为有着梁一二这一层关系,拓穆虽然性子古怪,但是在凶岛时,和梁辛聊天总会透出一股亲近劲,可是此刻,他的声音冷漠,语气平淡,完全不同以往 不等梁辛开口,曲青石就接口道:“前辈的话,问了等若没问,老三又怎么会不去听” 几乎与此同时,长春天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内伤未愈,坐不住了,休息去” 长春天为人精明,到现在哪还能看不出,拓穆要说的事情,怕是不怎么好听,多一个人知道,梁辛没准就会多一份尴尬,再换个角度而言,秘密就是‘麻烦’,他才不会去寻这个麻烦 长春天不仅自己走了,而且还请跨两兄妹给自己‘护法’,后者大是不甘,但是被老蝙蝠一瞪,也就乖乖离开了 从不理会外事的大司巫,笑容古怪地留了下来;宽袍大帽的怪人,黄金面具在篝火映衬下,显得有几分狰狞;恢复记忆的拓穆又一反常态,语气冷漠……草原上的气氛陡然诡异了起来 梁辛和曲青石对望一眼,都能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此刻,从距离众人不算遥远地地方,陡然炸起了一声巨响 毫无征兆,却响彻乾坤,大地都被震得狠狠一跳,梁辛面前的那堆篝火,竟被巨震掀飞到半空 何止篝火,还有酒坛、大汉、牲口甚至帐篷,目光所及,所有的一切统统被巨震掀起梁辛经历过无数恶战,身体探知又远旁人,能够明明白白地出‘算’出,就凭这一响、这一震,其间蕴含的力量,比起大小活佛的三蛮猛击犹有过之 梁辛应变极快,身形一转如风而去,稳稳搀扶住不远处刚‘飞起来’的老娘,同时曲青石也去跑去接下了自己的爹娘 而那些逗留在此处的观礼宾客可就没那么好运了,直直飞起一丈有余,继而重重拍落地面,也幸好草原上土地松软,再加之草原牧民身体结实,都摔得狼狈不堪,但总算没出人命 循着响声起处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道粗豪光芒扶摇而起,渀佛两条巨蟒,彼此缠绕、撕扯着,声势浩大越升越高,一路直冲苍穹 异响、异象,惊呆了包括大司巫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愣愣站在原地眺望……直到片刻后,异象消散,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是、是人的喜帐?”,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两道煞气冲天的起源处,在大司巫黄金帐篷以东三里,正是柳亦和青墨的喜帐 这还了得,曲老二梁老三都一惊而醒,额头上青筋直蹦,口引声长啸就要赶去驰援,不料人还未动,喜帐出就传来了一声雷霆般的大吼:“都别过来,谁过来杀谁” 听嗓音正是柳亦无疑,但…但他的声音未免太大了些,堪比天劫狂雷,从空滚滚而过,比起刚才的那声巨响也毫不逊se,以柳亦的修为,就算他声贯真元,也决计喊不到这么响亮 梁辛如何能放心的下,也纵声问道:“老大,没事?” “没事没事,好得很,老二老三,助我清场,莫让别人靠近”柳亦的回应声动千里随即又压低了些,但方圆百里之内仍清晰可闻:“别傻愣着了,快穿衣服” “你小声…啊”青墨叱喝响起,一开口也渀佛怒雷激荡,明显丫头也被自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小、小不了,这他妈怎么回事”柳亦抱怨地惊天动地 一对人先后开口,梁辛等人宽心之余,却也加疑惑了,谁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看来就连青墨和柳亦也在纳闷着 梁辛等人面面相觑,人人神情惊疑,突然间,小汐扑哧笑了下,马上去忍、没忍住,又笑了、再忍……干脆不忍、也实在忍不住了,先是咯咯的轻笑,很快就变成了大笑,而且是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全没有一点端庄的生大笑 梁辛、曲青石、宋红袍郑小道又憋了片刻,终于也都再忍不住了,猛地爆出一阵大笑,个个都乐得东倒西歪,先不管到底有什么古怪,洞房到‘天崩地裂’的,就只柳亦一家 柳老大和曲小四的喜事,也真真配得上‘不同凡响’这四个字了…… >老蝙蝠也在笑,而且笑得比谁都欢畅,比谁都忘乎所以,甚至在狂笑,竟一把扯掉了假脸,随手抛到了地上 面具落地,笑声也戛然而止…… 惊愕之,梁辛等人闪身而至,护在了老蝙蝠身旁,以防大司巫暴起难 一对人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小两口都快疯了,洞房花烛温玉软红,自有一番缠绵相悦,没想到才刚完事还不及起身,两人就觉得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猛地从自己身体炸散开去,直接把喜帐给崩碎了,跟着两人头顶一个升乌光一个跃银芒,身体的蛊元巫力乱成了一团…… 手脚酸软好歹穿上了衣服,急匆匆地赶来,本来想说什么,可一见老蝙蝠除去面具,就以本来面目傲立于草原,小两口同时惊呼了一声 咕咚一声,青墨拉着柳亦一起跪倒在大司巫身前,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大司巫身形一飘,绕过了她,青墨不敢追上去,就在原地转向,小心翼翼地跪对师父 大司巫对青墨毫不理会,径直来到老蝙蝠面前,西蛮蛊、北荒巫,两大魁四目相对 大司巫一言不,老蝙蝠犹自狂笑 而后,四周巫风大作,众多巫士自半空现身,隐隐合围,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老蝙蝠的身上,彰显敌意,只等领一声令下,便是一场大战了 这个时候,那个佩戴黄金面具之人,走上几步,伸手按住了大司巫的肩膀 而大司巫周身凝结的阴冷煞气,也随着此人的轻轻一按,尽数消散无形,大司巫也瞬间放松了许多,礀势没变,表情没变,但气势变了,和老蝙蝠再对望了片刻,终于退开了几步,对着半空里的巫士挥了挥手 众多巫士撤去巫风,跃回到地面上,却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尽数回到领身后 而老蝙蝠在大笑之后,也不去理会大司巫,径自望向柳亦:“小子,还记得天地蛊,懒虫蛊之说么?” 虽然在和媳妇一起跪大司巫,可柳亦的师父是老蝙蝠,师父说话,他自然要应,身子一挺就要站起来回话不料老蝙蝠一挥手:“先跪着说,反正跪他你也不吃亏” 柳亦雷霆般的‘哦’了一声,接着师父先前的问题答道:“弟子记得,师父说过,西蛮前辈穷尽心机,始终无法破解懒虫蛊的用法,直到后来生了一个机缘极大的巧合,这才参破了这道戾蛊……那个机缘,是、是、是结婚?” ‘结婚’两字,柳亦恍然大悟,声音大得震撼四野,狼逃马跳…… 柳亦此刻身体酸麻,燥热难当,说话时声音完全无法抑制的‘惊天动地’,只能勉强跪在这里和师父说话,至于体内的蛊力,全然感觉不到青墨的情形也和他差不多 不过说完之后,柳亦自己也觉得不对劲,‘结婚’和‘机缘极大’,实在差的有些太远 老蝙蝠却点了点头:“结婚?也算沾边不过,是和死人结婚” 远古时,巫蛊本是一家,不分什么西蛮北荒,而再向上追溯,最初时,却只有蛊,没有巫 那时西蛮已经摸索出以‘蛊血’饲养‘懒虫蛊’的办法,但是如何才能让其觉醒,唤出这道蛊的真正实力,还是个绝大的难题,数不清的蛊术好手殚精竭智,穷尽数千年,始终未解 直到后来,一个身带‘懒虫蛊’、叫做蚩裂的西蛮高手……结婚 一对人情投意合,西蛮族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为两人祝福,不料天妒佳偶,就在大喜当日,娘突遭意外,死于当场 这下乐极生悲,可是蚩裂却执意要把婚礼办下去,就算她死了,他也要娶 虽然所有人都笑不起来了,但这场喜事还是继续了下去,直到将两人送入洞房 “至于后面的事,既有些恶心了,”老蝙蝠怪声笑了起来:“一人一尸入了不仅入了洞房,而且蚩水裂还真的睡了他的死人娘……” 而后面生的事情,就和柳亦、青墨情形相同,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房炸碎,所有西蛮族人都被惊动,而让他们惊骇欲绝的事情还在后面:娘活了 三天之后,一对人平添大力,郎体内蛊力觉醒,得天地呼应;娘得阴丧真身,煞元磅礴 娘是阴丧身,修习不了上乘蛊术,但是她有一身神奇的阴鬼丧术,由此又在西蛮奇术,创出了丧巫道,传承、展之下,丧巫道逐渐壮大,与虫蛊道并驾齐驱,才真正有了巫蛊之说 最关键的是,西蛮高手也由此破解了唤醒天地蛊的办法:阴阳婚 不过阴阳婚,也不是带着天地蛊随便睡个死人就能成术的,一对人必须要情投意合才行 误打误闯,找到了天地蛊觉醒的方法,再之后西蛮高手才逆推出其的道理,‘天地蛊’是特殊蛊,这条蛊虫不采星力,就是应运土天地而生、而活,它的力量阳元旺盛到无以伦比,但独阳不活,非得有真阴调剂,阴阳交融,才能唤起这份力道 阴阳交融,不仅是‘鬼娘’的真阴激了天地蛊的元阳,同样,天地蛊的胜阳之力,也让‘鬼娘’脱胎换骨,聚敛煞气,凝结真身……而促成阴阳交融的,就是人之间至真的那份心心相映、或者说……执念 对天地蛊觉醒的道理,老蝙蝠只是一带而过,并未过多解释,反正说得深了,柳亦两口子也听不懂 梁辛在一旁听着,一想到‘阴阳婚’,就觉得从后背往脖子上窜凉气,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曲青石,用唇语无声道:“听上去怎么、怎么这么扯呢?” 小白脸神情不变,好像没看见梁辛的‘话’,不过片刻后,传音入密,二哥的声音在梁辛的耳响起:“不是一般的扯” 老蝙蝠说得口干舌燥,接过琼环递上来的酒坛,仰头猛灌一起,跟着随手把酒坛丢开,望向柳亦问道:“现在你明白了?” 柳亦愣愣地点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敷衍 老蝙蝠却不依不饶,又追问道:“真的明白了?”说话同时,又举目望向大司巫 青墨一头雾水,拉了拉夫君的袖子:“啥意思,明白什么了?” 柳亦苦笑:“我哪知道,身早都乱套了,啥也想不到” 两口子的‘悄悄话’震裂长空,梁辛捂着耳朵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三六四章 巫秀蛊煦 柳亦跪在地上,耳朵里轰轰乱响,浑身酸麻,难受得不行,再加上‘洞房突变’,本来一副精明心思此刻彻底散掉了,脑子里乱成一碗糨糊,全不知该怎么去应师父的问题。 这个时候,跟在大司巫身旁的、却始终不曾说话的‘黄金面具’迈步而出,裹挟着一身怪味走到小两口身前,先伸手将两人搀扶,跟着开口道:“有三个关键,弄清了,你就明白整件事了。” 金面具一出声,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微微皱眉,此人声音嘶哑难听,却还带着一股尖细调子,好像一个刚刚吞下火炭的老太监,在费力说话似的。 柳亦顾不得金面具‘难闻难听’,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前辈指教。” “第一个关键,唤醒天地蛊的夫妻,在巫蛊弟子的身份和象征。”金面具竖起了一根手指,他的手也包裹在羊皮手套,全身肌肤无一处暴露在空气。 远古时的一场阴阳婚,让天地蛊觉醒,其那位蚩裂由此获拥大力;而他的‘鬼新娘’也凝煞阴身,更是丧巫这一道的创始之人,所以蚩水裂夫妇,被族人奉为:巫母蛊魁。 柳亦要不是身子烧得实在难过,肯定会纳闷插句:母对魁,这称呼不对称…… 后世巫蛊弟子将蚩水裂夫妇奉为神祗,而再之后得到、唤醒天地蛊的小夫妻也身份尊崇,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巫秀蛊煦。 天地蛊无法饲养,罕见难寻,所以巫蛊族,有‘巫之秀、蛊之煦’的时候不多,但是造化使然,只要族出现‘巫秀蛊煦’,族便会有一个百年之上的繁荣盛景。 由此巫之秀、蛊煦这两个称呼,虽然并不代表什么权力,但是地位崇高,这对夫妇一现身,就说明巫蛊弟子的好日子来了。 秀为秀水,煦指煦风。秀水煦风,和暖盛世。 除了老蝙蝠、大司巫这寥寥几人,就连那些资深大巫都不曾听说过有关天地蛊、巫秀蛊煦这些古时典故,所有人都凝神听讲。 说完了第一个关键,金面具停顿了一阵,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个关键,巫蛊分道扬镳后,当时的巫主曾说过一句‘若要巫蛊归一,除非蛊家衣钵得煦,而巫家传人见秀。’” 古时巫蛊同族,本是一家,都在西蛮之地休养生息,可后来丧巫道从剥离了出来,这才有了现在的西蛮蛊、北荒巫的格局。 对于巫蛊先祖间的恩怨,‘金面具’一带而过,只是提到分家之事错在虫蛊道,待巫士们离开后,蛊道的大领后悔莫及,曾经亲自来草原找到巫主,想请他们再回去,巫主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除非蛊家衣钵得煦,而巫家传人见秀’。 这是一句决绝之词,就算西蛮蛊家能够再找到新的天地蛊,北荒巫的衣钵传人、历代大司巫门下也绝不会有人去给他们做‘鬼新娘’,何况,唤醒天地蛊的前提,除了阴阳婚之外,还必须是两情相悦。 第二个关键说完,‘金面具’并未急着再说下去,而是转头望向了大司巫。后者居然笑了一下:“你说吧,无所谓的。(.)” 金面具点了点头,目光一转,又望向了青墨:“第三个关键,拜那头老蝙蝠所赐,你师父是个鬼。他的法身早丧,靠着巫法的法门,凝煞真身,才勉强‘活’了下来。当初你被送来的时候,生机将断,你师父舍了三成修为,以纯厚阴元给你洗炼身体,重塑经络,不仅让你保住了性命,还因祸得福,得了一副不错的阴丧真身。” 金面具顿了顿,声音忽地低沉许多:“阴丧真身,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么?” 之后也不等青墨回答,他就笑了起来,径自道:“便是说,单从身体上看,你是个死人”,跟着伸出手,虚点柳亦和青墨两个人:“所以,你们两人的喜事,也能勉强算得上是阴阳婚了。” 说到这里,或许青墨还有些迷糊,可柳亦哪还能不明白 三重关键,倒推而起,柳亦和青墨两情相悦,又是阴阳婚,喜事究竟会生什么事情,老蝙蝠一清二楚,从他收柳亦做西蛮衣钵传人开始就算计着这一天了……洞房一进一出,巫秀蛊煦重现天下,其巫秀为丧物传人,而蛊煦继承了虫蛊道衣钵。 前辈巫主的决绝之言得以应验,从此巫蛊合一,再不见北荒、西蛮之分,天下只有巫蛊传人这一个字号。 而‘巫秀蛊煦’是祥瑞之兆,合一后的巫蛊家,必会有一番盛世美景 金面具笑了起来,目光一转望向老蝙蝠:“我只道缠头老爹残忍暴虐行事冲动,直到今天才明白,传言不实,天下人都小看你这头蝙蝠了。”说着,又踏上几步,来到老爹面前,身体微微前倾,与之四目相对:“当初你毁掉大司巫的法身,让他变成鬼,就算着这一天了吧?” “当时也没太怎么仔细计算,总之先大司巫变成鬼,有备无患吧”老蝙蝠桀桀而笑。 老蝙蝠继承蛊术衣钵的时候,西蛮蛊道早已凋零,不过他的机缘不浅,找到了前人梦寐以求的‘一家三口’,只可惜,老蝙蝠从不把男女之情当回事,少了两厢情愿这重执念,他一辈子也没机会让天地蛊觉醒。所以他只将日月双蛊炼化为本命蛊,另外那一枚懒虫蛊当然也不能踩死了事,被他养在了体内。 等炼化好本命蛊之后,老蝙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上草原,坑杀大司巫。他知道以大司巫的修为,在依靠巫术的神奇法门,死不了,但是会变成鬼。 老爹害大司巫变鬼,的确是为了让‘巫蛊重新归合一族’而做得准备。 先让大司巫变鬼;再找个重伤的女娃去给他疗伤;再让自己徒弟去讨女娃娃欢心;然后小两口结婚、洞房、大爆炸……不过老蝙蝠在几百年前做出这一连串的‘算计’时,除了第一步之外,后面的事情他全不知该怎样才能实现。 先不去管其他,都把大司巫变成个鬼再说,有备无患就是了。 而后的事情,所有人都能想得通,‘半个朋友’现身镇山,老蝙蝠闻讯赶来相见,最终却缘锵一面,不料意外得知了有个女娃娃被大司巫救了,而女娃娃的黑胖子心上人就他在眼前…… 其实,巫蛊分家数不清多少个千年了,老蝙蝠也好,大司巫也罢,都只看重自家的传承,早都不把远古时巫蛊同族的盛景放在心里了,现在也挺好,能不能在让两族合一,无所谓。 但是以老蝙蝠的桀骜,在得知前代巫主以决绝之词回拒西蛮先祖的往事后,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服气,千百年里憋着劲就要给北荒巫一个‘好看’,别说‘北荒巫见秀西蛮蛊有煦’,你就是要‘纸里包火’、要‘火上种花’,我也包给你看,种给你看。 这一记耳光他要不扇回去,他死都闭不上眼睛……弄出这一大堆事情,就是要替西蛮祖宗把这口恶气吐出来。这倒真应上老蝙蝠的性子。 事情一清二楚,三兄弟现在也都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柳亦和师父抱怨自己修为太低时,他都会说上一句‘都等办了喜事再说’,洞房这一进一出,除了巫蛊合一之外,还有个‘功力大进’啊。 梁辛最近‘悟道’悟得自己都有些魔障了,在弄清楚了事情经过之后,自然而然就去追究那一线因果,继而又感慨良多:干爹‘欠’了老蝙蝠一个弟子;老蝙蝠的‘有备无患’;自己以无心瓶换来大司巫出手救丫头青墨;干爹在官道上大包大揽,替柳亦和青墨订下婚事;老蝙蝠赶来探望半个朋友……一件又一件事情,看似毫不相关,实则环环相扣,最终连成了一串因果,应在了柳老大和曲小四身上,变成了他们的大造化,又是一个大大的‘想不到’ 看他愣愣出神,小汐知道他又神飞天外‘跑去悟道’了,少女无奈苦笑,现在也还真有些担心了,担心梁辛会慢慢变成个傻子…… 小汐不知道,与修士参悟不同,梁辛并不是要去找出一个答案、或者悟出一个道理;而是在追逐一种‘态度’、一个‘总结’。 两者都需冥思苦想,但是修士悟道,求的是‘公理’,适用于天下,适用于一切,所以会有对错之分。它是一道题,一道有着标准答案的谜题,悟道之人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入题,一定要心静如水,不能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梁辛的悟道,只是针对自己的生活、生命,它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道菜,而梁辛不仅是大师傅、还是食客,甚至他自己还是食材、是那道菜本身,他早已置身其,去品味酸甜苦辣。 也就因为梁辛的‘悟道’,只与他自己有关,所以他会有强烈的感情刺激,越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他在感悟的过程里,感情调运得也就越充分,而感情澎湃、激扬,在达到极限时,就会成为‘执念’ 眼前的事情,直接与梁辛最关心的两个人有关,由此而来的‘感悟’,也比着平时的胡思乱想要更强烈的多,更‘有效’的多。 由干爹大仇得报而起,再由柳亦和青墨惊天动地的洞房花烛而更进一步……这是梁辛的机缘,他愣愣出神得‘正是时候’ 幸好小汐不是琅琊,见梁辛呆,她担心,却不去打扰;要是琅琊的话,或许早都找出许多不相关的话题,拉着梁辛东扯西扯,来给他宽心分神了。 新力成形需要三十六个时辰,小两口现在还觉不得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愣愣站在原地,一阵脸红,一阵窃喜,一阵心慌来着。 还是金面具,望向大司巫开口:“给巫秀蛊煦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吧。” 对此人,大司巫几乎言听计从,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巫士低声交代了几句,巫士领命,对着一对新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面具又转回头,对柳亦和青墨说道:“三天里,什么都不用做,体内真元有什么变化也全不用理会,守住心神就好。” 柳亦望向老蝙蝠,后者也痛快点头,笑道:“放心去吧,老鬼还不至于偷偷摸摸把你杀了。” 一对新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由几个巫士带着飞起。 老蝙蝠放心,曲青石和梁辛可不踏实,不过还不等梁辛开口,长春天便已腾空而起,笑呵呵地说了句:“前阵受了伤,真元躁动得很,刚好随着他们一起去静养几天。”在大司巫刚来的时候,长春天就拉着跨两兄妹离开,可随后喜帐‘大爆炸’,惊动整座草原,他们几个生怕出事,立刻归队。 在长春天身后,还跟着跨两兄妹,两个生苗干脆连说辞都懒得找,摆明了就是去做保镖的,三人一起,随着巫士和一对新人,向着草原深处飞去。 待一行人离开后,老蝙蝠又把目光转回到金面具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半晌,这才迟疑开口:“草原上除了大司巫之外,还有人对巫事蛊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娜仁托雅?” 除了大司巫的师姐娜仁托雅,天底下还有谁能通晓恁多巫蛊往事,能让大司巫言听计从。 金面具咦了一声,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老蝙蝠却皱起了双眉:“真是你?现在…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早年曾与娜仁托雅见过几次,记得对方是个瘦小女子,全不像现在这个‘轮廓’,嗓音也更差得离谱。 娜仁托雅低声一笑,并未回答。倒是一旁的梁辛恍然大悟,之前青墨就曾说过,对拓穆的催眠复杂之极,看手法多半是师姑所为,凭着大司巫的手段都难以解除,现在娜仁托雅回来了,有她出手,拓穆的记忆封印自然得以开解。 见对方不答,老蝙蝠也懒得去追问,把话锋一转,直接去吩咐大司巫:“从今天起天底下就没了北荒巫这个字号,记得传令下去,告诉你那些手下,以后再打架,要报‘巫蛊传人’的名号,你要不愿意改字号、还想接着当‘北荒巫’也无所谓,只要说上一句‘北荒巫先祖巫主的话,就是个屁’便可……”越说老头子就越得意,话没完又复哈哈大笑起来。 大司巫脸色焦黄,闷哼一声。 随着一声闷哼,草原静夜倏然阴冷起来,一阵阴风从他脚下席卷而起,继而冥冥之鬼哭声大作 大司巫越生气,老蝙蝠就越高兴,一双老眼都已经笑得开不见了…… 娜仁托雅这次没再站出来劝解,虽然她是师姐,但北荒巫的衣钵落在了大司巫身上,真正的大事都要他来做主,娜仁托雅只会去支持,不会去干涉。 对峙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大司巫终于还是没出手,沉声道:“先祖的出口之言,做晚辈的自当遵从,绝不会背信,你放心便是,从今日起,天下再没有北荒巫这三字。不过,你害我肉身丧灭这桩事,总要有个算法。” 老蝙蝠撇嘴,满脸不屑:“怎么个算法,你说出来听听” “巫秀蛊煦重现人间,巫蛊也成了同门,由此我才未对你出手。”大司巫的声音,干枯得都能听出几道裂璺:“但你毁我的法身,却要还来。你用什么法子与我无关,总之,下次来草原的时候,带一具仙兽尸体过来吧见了尸体,我当传书天下各大门宗,通告天下,巫蛊合一。哪个再和炼蛊的找麻烦,就等着被巫家炼化成尸煞吧” 大司巫的条件并不高,但是最后一句话,又狠狠戳了老蝙蝠的肺管子,明摆着就是虫蛊道不成势了,由丧巫道来撑腰…… 老蝙蝠冷笑:“仙兽尸体?何须向我求,青墨儿手上就有两个麒麟蛋蛋,你是她师父,找她去要啊…恩,用麒麟蛋炼化身外身,炼成之后,就是身外身个蛋” 大司巫勃然大怒,老蝙蝠寸步不让,他没了修为之后,倒比着原来更蛮横了。 梁辛在‘悟道’,眼前生的事情都不入脑,全然无动于衷;小汐、郑小道等人全然说不上话;小活佛巴不得赶紧打起来;幸亏还有个曲青石识大体同时也有些分量,赶忙挡到两个老头子间,好一番劝解,把奉上仙兽尸体的事情一力承担下来。 曲青石借着青墨喜事的由头,刚给草原送了难以想象的重礼,按照长春天的说法‘他拔秃了麒麟岛’,大司巫不好对他火,又得了奉上仙兽的承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而老蝙蝠这次扬眉吐气,是大大的赢家,自然也不会再没完没了地追究下去…… 西蛮北荒联姻,良辰美景洞房飞天,惊得草原变色,不过到最后,总算是个和美收场,大司巫恪守先祖之言,对老蝙蝠的宿怨也不再追究;巫蛊合一的大势已成,虽然天底下也没啥‘蛊’了;而最值得欢喜的,就是柳亦和青墨的修为,将会于三天之后突飞猛进 ‘洞房’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大司巫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望向了犹自走神的梁辛,冷声道:“醒来吧,该你了” 曲青石皱了下眉头,没去深究大司巫的话,而是走上前唤醒了自家老三。 梁辛一惊而醒,急忙收敛心神,招呼众人重新围坐于篝火前,前面的纷乱结束,下一件事,就是请天地岁的拓穆,讲一讲有关先祖的往事了。 在梁辛出言相请之后,拓穆却仍沉吟着,好像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片刻,他才终于开口,并未直接去提梁一二或者自己,而是很有些突兀的说出三个字:“须弥樟” 第三六五章 想飞仙么 第三六五章想飞仙么 苦乃山,横镇土西陲,绵延数千里,山既有洞天福地,也有恶穴丧岭,其有一片荒芜之地,方圆三十余里,界内虽然也是草木繁茂,但是稍加留意就能察觉到,花草也好、树木也罢,都没有一丝生气可言。(.) 草木还是草木,只是气氛古怪,仿佛这些大树小草,都是被祭奠死人的那种扎纸裁剪成形,最后又被涂上了绿漆……而此间的山,也毫无棱角可言,放眼望去,都是一座座高达千仞的巨大丘陵,好像放大万倍的坟包。 方圆三十里,加起来,一共九座大丘。 最近苦乃山不太平,自从‘异宝现世’的传言散出,数不清的修士涌入大山,也有过不少人探访到此,有的转了一圈,觉得如此阴森之地,绝不会生出什么宝贝,也就离开了;另外一些人却不肯罢休,试图挖掘大丘……所有试图挖掘的人,都死了。还不等他们的法术、法宝触及丘陵,必会有一道凌厉神通无声闪过,每个在场之人都被无情击杀。 草原上,阿巫锦的喜帐被炸上天的时候,在苦乃山这片阴戾之地,忽然空气晃动起来,大群白袍道家弟子现身,为之人是个口歪眼斜、双耳不见、一只胳膊上还裹满绷布的侏儒老道。 侏儒老道的身上散出浓浓地药味,显然还有重伤在身。他这身伤都是拜梁磨刀所赐……指夕道,闻风。 指夕道众人之,除了侏儒闻风外,还有个道士分外惹眼。此人看上去相貌平常,大致六七十岁的年纪,没什么特殊,但他实在高得离谱,身材盈丈,怕是比着谢甲儿还要高出一头有余。 除了高,他还瘦得惊人,一身道袍罩在他身上,空荡荡地随风飘摆,任谁都要情不自禁地担心,下一刻老道就会变成一只风筝,被风吹跑了…… 指夕道大群高手才一落地,不远处又是一阵金光乱颤,一批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大小胖子,在掌门秦痩的带领下,阔步走出。 秦痩一见闻风的倒霉样子,立刻来了精神,大声道:“听说你让梁磨刀给揍了,啧啧,脸都歪了……” 说完,大胖子笑了几声,见闻风不搭理自己,又凑近了几步,低声道:“问你个事,两只耳朵没了,是听得更清楚了,还是啥都听不到了?” 闻风嘴角一抽,露出个笑容:“想知道?自己撕下来试试,你要下不去手,大可找贫道帮忙。” 秦痩一本正经地应道:“不劳师兄动手,等我真不想要耳朵的时候,我就去找梁磨刀,他手艺比你熟”说完,大胖子哈哈大笑。 正大笑着,指夕道那个瘦高老道,身形一飘,来到秦痩跟前,对着他低头冷笑:“小辈,舌头痒,干脆拔掉好了。” 秦痩看了看眼前这个‘用一根手指就能戳折的竹竿’,强忍笑意问道:“你是哪位?” “指夕,回寰。”瘦高老道应道。 秦痩明显被吓了一跳:“寰字辈?”说着,转目望向闻风:“是你的、你的……” 侏儒闻风笑得一团和气:“太师叔,是我的太师叔。” 闻风的太师叔,怕是千年前的人物了,比着老蝙蝠还要大得多。其实在天门里,年岁大也没什么了不起,年岁大不代表修为就高,至少不会比着那些六步大成的掌门更高,否则早就飞升去了。 但是辈分毕竟摆在那里,天门同气连枝,秦痩挪揄闻风毫无顾忌,可遇到长出两辈的师长,也不能太过分,大胖子当即嘿嘿一笑,好像没事人似的,兴高采烈地对着回寰喊了句:“小子秦痩拜见见过太师叔” 大胖子不拿脸皮当回事,谁真去跟他较真谁就是个傻子,回寰冷晒一下,折返掌门身后,闻风也再去纠缠什么,对着秦痩笑道:“你还不晓得,咱们布下的这座大阵,阵图便是太师叔传下的。”回寰老道是指夕道现存的辈分最高之人,年轻时资质绝顶,远胜同辈师兄弟,本来是那一代弟子最有希望破道之人,但是因为痴迷阵法,耽误了修行,以至基础都打得不稳,到现在才将将突破六步阶,论起打架的实力,比起秦孑恐怕也强不了多少。 秦痩更是吃惊了,他只道这道阵图是指夕道的家底,没想到居然出自回寰之手。 回寰看出他的诧异,语气淡漠地应道:“早年游历时,机缘巧合,找到了一座‘逐鹿丘’,胡思乱想里,就依着大丘的气势,设计出这座阵法,本打算用来对付谢甲儿,没想到等阵图完善了,天下早都太平了,更没想到,它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逐鹿丘’,便是这些人头大丘了。 数千年前,土乱世,曾有一路血腥诸侯,每场大战之后,无论死活都会斩下敌人的级,凝铸成大丘,用以彪炳战功,震慑敌人。 到最后这路诸侯真就统一了土,不过前后也做了十年天下,就因其残暴引来全境暴动,最终烟消云散。 旧朝崩塌而逐鹿丘犹存,回寰就靠着逐鹿丘,设计成现在苦乃山的这座大阵。 九座逐鹿丘,数百万颗横死之人的级,其间蕴藏的戾气何其惊人,可回寰的这座大阵,却并非利用戾气凝化杀人尖刀,而是以之为‘引’,引更大、更可怕的杀劫入阵 大阵的威力惊人,同时催动起来也复杂的惊人,不仅需要众多高手,还需要阴阳五行一共七个大类、数百道法术,绝不是一个门宗就能施展的,否则只凭着这座阵法,指夕道就能成为‘天下第一’了。 这次调动起来的,不止在秋之战现身的五座天门,就连遭受重创、已经半做归隐的荣枯道和卸甲山城,也尽起精锐加入其间。 秦痩与闻风随口闲聊的时候,逐鹿大丘之间流光纷呈,其他几家天门脑,也先后赶到,见面之下自有一番寒暄。 七座天门尽数到齐,承天道敢当先踏出一步,对其他人笑道:“我这边的差事已经办妥,七十九窟都已传令,大队弟子在敝宗长老护送下启程,七日之内集结完毕。” 就连离人谷都不知道‘七十九窟’,这是其他几座天门的默契…… 修士都是人,修真门宗无论大小,门下弟子也都是从凡人来,每一座天门平时都有不少好手在人间穿梭,从凡人挑选门徒。 其,那些资质绝佳的娃娃,都能够直接进入门宗,得到最好的资源和教导;可‘上上之才’毕竟只是极少数,除此之外,还有大批有资格修行,但却不够格进入天门修炼的少年。这些少年,天门也不会就此放弃,更不会把他们送给那些小门宗,而是将其集起来,也指派师长,引他们进入修行道。 这一部分弟子,除了特别出色的,绝大多数都不会被列入门墙,穷其一生都会在天门为他们选定的深窟修炼、参悟,算起来,他们才是天门真正的‘附庸’。 虽然资质不够太出色,但是被送入七十九座深窟的弟子,胜在数量众多。同时以天门手掌握的资源,积年培养下,实力也着实不俗,比起九九归一犹胜一筹。 上一次秋之战,天门调动了万多名普通门宗的修士结成相见欢;这一次,在逐鹿丘大阵外,他们仍要再布置一座人数更多、威力也更磅礴的相见欢,可‘苦乃山有宝’的传言决不能被揭穿,由此天门调用了这一批窟弟子。 七十九窟,三万修徒,实力以四步、五步为主 敢当交代过自己这边的差事,又望向秦痩,对大胖子,敢当也不依道家礼节,笑着问:“老秦,娃娃们那边没问题,您这边……” 秦痩大手一挥:“放心,我这边绝不会出差错老九,过来” 小胖子老九,正在看树…… 一年多前,秦痩、老九与日馋那几位大领,在轱辘岛与妖僧和‘口袋’打了一场恶仗,当时伤得太重,两人双双昏厥,等再醒来时,他们已经置身于土间一座无人荒山,想来妖人们还有些义气,没直接把他俩杀掉了事。 秦痩看着粗鲁实则心细,事后曾检查自己和老九,以防妖人偷偷给自己种下什么妖法禁制,仔细查过确认无碍后才放下心来。可自那之后,老九一见到树木花草,就打从心眼里觉得那么亲切,就连他自己也想不透其的道理。 听到掌门召唤,老九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回来,转头望向秦痩:“掌门放心,绝不会误事。” 秦痩满脸不耐烦:“跟我大包大揽有个屁用,不放心的不是我,是他们,你自己和他们去说”说着,小棒槌似的手指扬起,一点不客气地去指另外几家掌门的鼻子。 老九眨巴着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还是顾回头走上前替他解围,对着其他天门脑施礼道:“诸位前辈尽可放心,我家九弟以法身入神剑,神通一旦动起来,他自己便是威力绝大的仙剑,足以将相见欢挥到极致” 两年里,天门不只经营苦乃山这一座法阵,同时还耗用大量精力,对相见欢做了修改。 以前的相见欢,只是将众人的力量合在一起;而修改自后,一座相见欢,就仿佛是一个高手,诸多劲力在汇聚之后,形成的不再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而是类似于修家高手灵元真气。修改前后,其间所差的便是:力量,只能够轰出去了事;而灵元真气,能够激法宝之力。 这就仿佛,前者只是将千钧之力,凝结做一拳击出;而后者将同样的力道化作真元,去催动法宝,从而让杀伤再成倍提升。 老九,就是那件‘法宝’了,或者说,他就是相见欢的刺 秦痩对自家的差事全不当回事,不等顾回头再详细解释,就把他轰回身后,继而直勾勾地望向鉴火道,搓着手心问道:“带来了么,快取出来瞧瞧” 鉴火道熔心老道一笑,指诀晃动,从乾坤袋噼里啪啦地抖出一堆‘废铜烂铁’。 倾倒过铜铁碎片之后,熔心并不停手,又从袋子取出了七八块‘碎石’。 秦痩从一旁看着地上的‘废铜’和‘碎石’,泛着油光的胖脸上尽是心疼之色:“神仙之器、乾坤异宝,可惜,早就碎了,碎了啊”说着,又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慨叹:“就算是碎片,能看一看也过瘾” 熔心老道取出的,是两件上古神器的残骸。 其那堆‘废铜’是一盏方鼎,唤作‘噬灭雷鼎’,完整时能够唤起磅礴雷霆,奔袭千里之外,所过之处尽化焦土,莫可御之;那几块碎石,拼凑完整的话则是一轮石盘,唤作‘南斗星盘’,施展时能够接引南头六星之力,匡护主人,是绝佳的防御法器。 这两件宝贝都曾在远古时威震天下,名头远在玲珑玉匣之上,是真正的仙家神器,就算比起神剑诛仙,也毫不逊色。 不过它们也早在远古时就会摧毁成碎片了,到了现在早就再没了一丝半点的威力。 这次取出来,不是天门有办法能让它们恢复威力,而是要接它们来‘诱敌’。 宝物被毁,威力消散,但残骸之,还保留了当初炼化成形时收敛的祥瑞之意,天门要通过秘法来还原出这份气息,借以营造‘天材地宝’现世的假象。 届时祥瑞气息非同凡响,怕是比着典籍是上记载的每次‘异宝出世’,都会更有气势,天下修士都会为之疯狂,天门不信日馋妖宗能够沉得住气。 不过,连九九归一都不知道这是做陷阱,到时候怕是会有不少‘同道人’,会陷入此间杀阵,做了枉死鬼……为了诛妖辟邪,也实在顾不了那么多吧 本来如何诱敌,对天门而言是个大问题,想来想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最后还是熔心老道,突然想起自家门宗里还收藏着这两件神物残骸,同时他们的烈火之术能够唤醒其的祥瑞气息,这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麻烦。 侏儒闻风望向熔心:“还原出宝物的祥瑞意气,需要多少时候?” 熔心老道应道:“短则三五天,长则十余日,具体说不太好,不过,总不用等太久。” 闻风点了点头,随即笑了起来:“邪道妖人,命不久矣” 话音落处,其他几家天门脑,也一起展颜而笑,只有秦痩唉声叹气,蹲在熔心脚旁,翻来覆去的扒拉着废铜、碎石…… 天门魁在苦乃山深处欢笑之际,梁辛正在草原上皱眉头。拓穆突然提到‘须弥樟’,搞得他一头雾水。 曲青石也不明白拓穆的意思,问道:“还请前辈详解。” “我见过梁磨刀身上有须弥樟,当时不认识,现在却能想起来了。既有须弥樟,即便不是离人谷的弟子,也会和离人谷有着莫大渊源。”茅吏的声音虽然谈不上洪亮,但吐字清晰、显得气十足,看来不仅恢复了记忆,而且元神还得到了不错的滋养,全不像在杂锦孤峰下那样说一句、喘三喘那么疲败。 也不等梁辛回应,拓穆又继续道:“既然和离人谷有渊源,应该听过说,离人弟子之,有一个叫做‘茅吏’的书呆子吧?” 梁辛觉得‘茅吏’这个人耳熟,稍一琢磨就回想起来,当年十三蛮的老幺须,曾经从离人谷带走一个熟识草木性子的同门,以助他化解错乱、反噬的真元。 曲青石传承了槐楼牧童儿的记忆,梁辛还在寻思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茅吏的来历,接口问道:“被须根带走的那个茅吏?” 拓穆不置可否,而是岔开了话题:“我的草原名字,叫做拓穆颚布苏,直译成土汉话,便是‘大草’。” 上次才离人谷见到黑胖子巫士的时候,对方也曾提及‘拓穆颚布苏’译意,‘大草’这个名字稀奇古怪,是以众人都记得清楚。梁辛正想点头,脑子里忽然一闪念,跟着‘啊’的一声低呼。 茅吏……茅,茅草;吏,官吏。茅草官吏,草木的官。 茅即草,吏为大。 拓穆颚布苏五个字直译,是大草,可稍加变通,又何尝不是‘茅吏’。茅吏,大草……根本就是一个意思,不过是北荒语言与土汉话之间,在互译时的带了些差异吧 再加上拓穆又刻意提到了离人谷,梁辛哪还能不明白,这个被困在天地岁的拓穆颚布苏,就是当初那个被须根带走、至今下落不明的的离人谷高手,茅吏。 拓穆就是茅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让梁辛等人更加疑惑了,曲青石眯起双眼,从一旁开口追问:“你是茅吏?那须根去了哪里?你又怎会和梁大人结交莫逆……” “我先帮须根归拢体内错乱真元,再和梁一二一起搬山,最后又被困在天地岁里三百年,便是如此了。”茅吏又笑了起来,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说,莫心急就是了。” 说完,他顿了顿,又把话锋一转:“你们可知南疆之有一支蛮族,以蝶做图腾世代拜奉,将其视作神灵。这只蝶子确有其事,身形足有三里之巨,通体雪白,绝非凡物。” 这一下就连小活佛都面露惊愕,回到土的坤蝶一共有两只,一只保持生前模样,通体雪白,是鲁执亲手炼制的完美飞舟,能够于十届之从容穿梭;另一只则黑灰斑驳,是楚慈悲炼化的……茅吏口所说的那只,来历不言而喻。 果然就如梁辛先前所料,鲁执等人乘坐的第一只‘完美飞舟’并未被毁去 梁辛心里本来有些着急,恨不得茅吏能直接去说与先祖有关的事情,不过对方已经明言,要‘一件一件’慢慢讲,他也就耐下性子来听。 而茅吏讲的事情,居然又和鲁执的飞舟有关,也大大勾起了梁辛的兴趣。 南疆之蛮族众多,其间也流传着不少奇异法术,须根和茅吏为了化解体内的反噬真元,曾在当地逗留过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助须根倒出真元的‘番薯’,也是融合了南疆异术才炼化而成的。 其间须根和茅吏与‘拜天蛾’的那支蛮族多有接触,并亲眼目睹了那只巨大的蛾子,两人并不知道坤蝶的典故,不过也能明白,这头飞蛾尸体绝不是凡物。 须根贪心,见到尸体就想纳为己有,茅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便以法术掩藏身迹,潜行到‘天蛾’附近,结果愕然现,这件尸体绝无法装入须弥樟,要偷的话就只能扛着它跑,非得惹来整座南疆的追杀,就算两人修为精深,也不敢去惹这个麻烦…… 茅吏嘿了一声:“当时须根体内,诸般真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说朝不保夕或许夸张,但是如果没有好办法将其疏导,也绝活不了太久,他居然还在想着做贼,这份贪心,也算得上天下少有了。” 须根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因为和离人谷的渊源,众人对他也没什么太坏的印象。而曲青石传承了牧童儿的记忆,更觉得须根有几分亲切,所以听到茅吏如此说,众人都笑了起来。 两个宗师修为的贼,眼睁睁看着大好神物流落在蛮荒之地,却没办法弄走,又如何能甘心离开,两人围住‘天蛾’仔细探索,试图找出这件尸体无法进入须弥樟的原因。 摸索过一阵,须根倏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茅吏还道他遇到了凶险,急忙跃过来接应,不料须根什么事都没有,但脸色却异常震骇,一只手牢牢按在‘天蛾’的肚皮上,双目紧闭,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片刻之后,须根收回了手掌,又指了指自己先前所按的位置,对茅吏道:“你也来摸一摸。” 茅吏依言而行,把手按在须根所指的位置,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傻乎乎的。 须根却神情关切,低声追问:“怎样,感到什么没有?” 除了之前须根留下来的汗水,茅吏什么一无所觉,愣愣摇头:“感觉什么?” 说到这里,梁辛陡然想通了当时的情形,脱口追问道:“须根从蛾子身上读出了些散碎的记忆?” 果然,天地岁的茅吏大吃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在蜀藏的时候,梁辛就从茧子‘摸到’三里坤的残存记忆。既然茧子能保留‘记忆碎片’,坤蝶身上带有些‘信息’也不足为怪。 在茧子里,其他人都摸不出什么,只有梁辛能‘看到’三兄弟跳入坤虫肚子,是因为梁辛修炼‘天下人间’,体质与修士和凡人都迥异;而须根也修成了魔功,说不定比着梁辛还更娴熟一些,所以他也能‘摸’出些端倪,茅吏的修为虽然不错,但也只是普通修士,什么都察觉不到。 当时须根见茅吏什么都‘摸不到’,也就不再理她,又开始专心摸索,仔细感受。 一连数月,须根都要潜到‘天蛾’处,认认真真、反复摩挲着这具尸体。直到他确认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有能够获得的信息之后,这才罢手,但他摸到了些什么,始终不曾和茅吏提起…… 再之后,两人又专心致志,用上全部心思去梳理须根体内的错乱真元,并成功培育出‘番薯’。到最后,须根千辛万苦夺来的厚重真元几乎消散一空,自身修为不过四步,但他从谢甲儿处学得了魔功,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他杀不掉的人。 至此,茅吏顺利完成使命,本应返回离人谷,但是在临行前,须根拦住了他,笑呵呵地问他道:“茅吏,想飞仙么?” 第三六六章 梁一十二 第三六六章梁一十二 茅吏先是被须根的话吓了一跳,随即,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修天望道之人,哪一个不想飞仙。 须根为人心狠手辣、贪得无厌,但他却有一个好处,对自己认可的朋友,他会毫无保留,继续笑问:“凭你自己的修行,有望飞仙么?” 茅吏为人木讷,但修为着实不俗,当时已近逼近六步大成,比着现在的天嬉笑还要更强些。可他也到此止步了,很难再有所突破,想要飞升,希望渺茫。 不过就算希望渺茫,修士们也不会放弃,别说他已经逼近六步大成,有许多修士终其一生,连四步高阶都无法达到,可是在死之前还是执着修行,以求那份万分之一的希望能够实现…… 见茅吏呆呆愣,须根笑得更开心了,低声道:“还记得咱们在南疆见过的那头大白蛾子么?它不光是一头神兽尸体,还是一架仙舟,能够穿梭于土与仙界之间、接引凡人前往仙界的仙舟” 茅吏自然大吃一惊,急忙追问缘由。须根也不再卖关子,把自己的探索所得如数相告。 和梁辛摸茧子稍有不同,须根摸坤蝶,得来的并非这只坤蝶生前的记忆,而是一些散碎的声音、对话。 对茧子,梁辛摸着‘听’、还能摸着‘看’,这是因为他不只修习了天下人间,同时还是‘土行真身’,与坤同源;但须根只有魔功,没有土行身,所以他只能听而且还听不全,感受到的信息要比梁辛少很多,只能听不能看。 坤蝶的尸体体质特殊,再加上与鲁执的法术影响,让十一兄弟在从仙界飞奔土途的一些‘片段’印在了坤蝶的身体上。须根摸索了数月,集了所有的散碎信息,也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共有十一个‘人’,乘坐仙舟来到土,只为‘掐断’土上的飞升事。只要土再无飞仙,仙舟便会离开此间,重返仙界。 另外,这些人都有一件威力绝大的法宝,按照须根推测,便是名震天下的‘玲珑玉匣’。 须根是被秘法灌顶催生出来的高手,本来就道心不稳,后来种蛊、夺力、修习魔功、反噬、散功,一连串的变故下来,道心早已崩塌,就算战力再怎么强悍也破道无望。可是,道心虽不再飞仙梦犹存,须根在现‘飞舟的秘密’之后,心就只剩了四个字:天可怜见。 天可怜见,我还有飞仙的机会 梁辛、曲青石、小活佛……除了羊角脆之外,日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梁辛只觉得两腮紧,一个劲的往嘴巴里酿酸水,又一个‘想不到’吧不是自己的,是须根的。 须根想不到,他从坤蝶上得来的讯息的确没错,但是因为残缺不全,所以意思完全都弄岔了 土再无飞升之后,天舟的确会返回仙界,但是……得有人去驾驭,蛾子才能飞走。 咕噜一声,小活佛吞了口口水,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须根是觉得,断灭了土世界的飞仙事,仙舟就会功德圆满,自己、自动启程返航?” 茅吏点头回答:“不错,土飞升不再,仙舟功德圆满,届时便会有大接引力从天而降,引着仙舟返航,只要搭乘上去,便能进入仙界了。” 声音刚落,篝火四周陡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小活佛、老蝙蝠、宋红袍等人尽数放声大笑,日馋妖人里,就只有三个人没笑: 曲青石没笑,他觉得须根无比亲切,听到‘生前好友’闹出了大乌龙,他丝毫不觉得可笑。 梁辛没笑,随着茅吏的叙述,他心里升起了一个可怕念头,让他忐忑不安,又哪能笑得出来。 小汐没笑,她冷漠惯了,丝毫不觉得事情有什么好笑,何况心上人也没笑。要是梁辛笑起来的话,白衣少女倒不介意也笑上几声。 众人大笑,茅吏先是满头雾水,继而勃然大怒:“笑什么?笑个屁” 老蝙蝠吃力挥手,止住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大笑,对着天地岁道:“不笑,不笑了,你继续……”正说着半截,他没忍住,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郑小道又旁边插口问了句:“仙舟里的十一个神仙,本就是来土扫灭飞仙事的,可见咱们土世界的人,在仙界人缘不怎么样,你们两个借着仙舟回去,不怕被人家打死么?” “那十一个人死了,事情败了,未能完成仙界使命,须根和我继承遗志,真要能回去,就说明我俩成功了,是有功之臣,怎么会有打杀。神仙境界逍遥同乐,你倒是江湖门宗么,打打杀杀” ‘天蛾’是一座仙舟,这件事落在茅吏耳,未免也太匪夷所思,可须根说得信誓旦旦,又不容他不信,由此两人又联袂返回南蛮,再去探索那具坤蝶尸体。 蛮人对‘天蛾’的守卫,哪防得住大宗师的窥探,两个人昼伏夜出,仔细研究飞舟。 鲁执炼化飞舟动用了大力,对飞舟操控法术,设计的简便轻巧,否则天嬉笑又怎么能在几个时辰里就尽得楚慈悲真传,学会了驾驭飞舟的法子。 茅吏的学识也着实渊博,在兢兢业业钻研了十余年后,竟真的被他破解了进入坤蝶的办法。 这一来,须根和茅吏也就更加笃定,天蛾就是仙舟随后,茅吏继续钻研飞舟,须根则将承载了三个半蛮之力的‘番薯’送回离人谷,同时留下了那一句:茅吏找到了个新玩意,忙得不亦乐乎,一时半时回不来 新玩意,就是鲁执等人留下的完美天舟了。 梁辛坐过天舟,知道天舟之内并没有操控枢纽,倒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古篆符咒,不过鲁执那时的法术咒与现在天差地远,根本没人识得,就连茅吏和须根也破解不了。 这个时候,小活佛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插口道:“茅吏,你真的就从未想过,天舟返回仙界,未必是接引力,而是要靠舟人以法术催动?” 虽然看不到模样,但是所有人都能明白感到,茅吏在天地岁愣了一愣,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个,我从未想过。这么说,就算土再无飞升,它也飞、飞不起来,飞不回去?” 曲青石忽然叹了口气,望着天地岁道:“你没想过,但须根他未必没想过。” 因为牧童儿的记忆传承,所以曲青石对须根极为了解。 茅吏是个‘书呆子’,看事简单,想不到飞舟需要有人以法术操控才能飞,不值得奇怪;可须根绝顶聪明心思缜密,又哪会想不透这一重? 只不过他也确定不了,最后飞舟到底是会被接引离开,还是要靠法术催动……既然不确定,便不妨一赌了。赌赢了,飞升仙界;赌输了,也不见得有什么损失。至少,我不得飞升,旁人便谁也别想去仙界,想一想,须根也觉得挺有些开心…… 再之后,茅吏留在南疆,而须根却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算一算,差不多有百余年的光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洪朝的天下了。 虽然对茅吏有所隐瞒,但须根已经将他引为好友,否则也不会把仙舟的秘密告诉他,两人分别百年,再见面时自有一番欣喜,说笑一阵之后,须根一掐指诀,从须弥樟取出了三只玉匣,摆放到老友面前。 茅吏仔细端详,跟着大吃一惊,失声道:“玲珑玉匣?” 须根点头应道:“不错,一共三个匣子,其有两只是空的,你来挑,挑的那只归你,看你运气如何了” 茅吏忐忑到几乎有些站不住了,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战战兢兢地选了一只,抱入怀打开一看,居然真的了,其赫然摆放着一只精致无比的小小神梭,是名‘玲珑辗转’。当时那份惊喜,几乎让茅吏道心崩塌,须根哈哈大笑,这才告诉他三个匣子都是‘实心’的,每一只都有宝贝,赌运气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茅吏好歹也是个几百岁的大宗师,却被须根当做穿兜兜的小dd来耍笑,自己也觉得哭笑不得,这才问起须根这百年的行迹,和他如何获得三枚匣子的。 “前面几十年都在瞎扑腾,就最后这十来年里,算是忙到了点子上。”说着,须根对他抖了下袍子。 茅吏这才注意到,须根穿得居然是一件威严板正的官袍,愕然问道:“你…当官去了?” 须根笑着应道:“是,而且还是大官。” 茅吏懵了,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晌才呐呐道:“你跑去跟、跟凡人掺和什么?” 而须根也严肃了起来,不再说笑,神情认真:“茅吏,你有没想过,为什么仙界会派遣这十一位仙家,来截断土世界的飞升事?” 茅吏摇头,这个事情他想过但是想不通,最后得出的答案和刚才郑小道所说的差不多,‘土飞仙过去的,在神仙圈里人缘不太好’。 “我本来也不明白,不过出去转了这百多年,倒是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仙祸”须根的声音低沉,眼睛却亮得吓人:“断灭凡情,修天望道,虽然没什么修士会故意为难凡人,但修士都坐拥大力,无意而为也足以给凡人酿成大祸了,远的不提,只说我们十三蛮与谢甲儿一战,八百里夷为平地,比着什么天灾都更凶猛” 茅吏继续愣,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心里更不明白,须根怎么会变得‘慈悲’了。 须根一眼就看穿了茅吏的疑惑,摇头道:“不是我慈悲,是神仙慈悲,看不惯修士为祸凡间,所以才要使出手段,断绝土的飞仙事,还此间凡人一个清静凡间。若非如此,上界天仙直接降下无量劫,毁掉土岂不干脆,又何必派人过来只对付修士。” 须根离开南疆百余年,本意是想去试着寻找‘玲珑玉匣’、寻找十一位神仙留下的痕迹和他们为何全军覆灭的原因。 他想要追查的‘真相’太庞大也太久远,绝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完成,而‘十一神仙’、‘仙舟’的秘密又不能为修真道所知,他只能借助凡人力量。 在他入世之初,刚好是正邪恶战之末,最最惨烈的时刻,土人间随处可见‘仙祸’,神通纠缠殃及城镇、为绞杀妖人摧毁乡村……须根对凡人没什么眷顾之情,但是仙祸见得多了,却由此悟出了‘仙界要掐断土飞升’的‘原因’。 他只道‘仙佛慈悲,见不得修行弟子扰乱清静人间,所以降下神罚,派十一仙家断灭此间飞升’。 须根不知道仙界的真相,更不知道鲁执等人来到土的原因,所以他有这样的理解再正常不过。 毕竟,只断‘飞升’、却不毁灭‘凡间’,这两点本来就是个矛盾,唯一的解释就是天仙慈悲,眷顾此间凡人,所以‘神仙’针对的只是修士。 须根的语气笃定,继续对茅吏说道:“人间太平、再无飞仙,这是两个关键,能明白么?” 茅吏越听越迷糊,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那十一个神仙,是为了匡护人间,才来此断灭飞升事。这是一而二、又二而一的事情。仙佛慈悲,派仙舟来搭救土凡间,所以仙舟离开的条件,是再无飞仙事的土盛世。”对最后四个字,须根咬得语气极重。在他看来,除了‘断灭飞升’之外,建立一个‘土盛世’,或许也是一个仙舟返航的关键条件。 须根的语气又复轻松了,笑道:“当然,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也许飞升一断仙舟就会离开,和盛世无关。不过多做一些,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须根领悟到仙舟降临的‘真相’,由此推测出仙舟离开的‘条件’,茅吏终于明白了,满脸恍悟,指着须根的官袍:“所以、所以你跑去,帮凡间去建立太平盛世了?” 须根哈哈大笑:“既然仙佛要照顾凡人,那我就去照顾凡人好了,这一点总不会错的” 在悟出‘真相’后,只要他见到仙祸,必会出手惩戒,几十年不知多少正邪修士,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他手里,当时修真道上也乱的很,再加上须根做事谨慎,始终就没人觉他的存在。 除了惩戒仙祸,须根还从人间选了一路诸侯,助其征战四方,以求尽快结束乱世。有他相助,这一路兵马自然天下无敌,直到最后大洪朝一统土,洪太祖登基称帝。 至此,土人间又恢复了平静。 匡护洪太祖的十几年,在四处征战,须根现了几处‘十一神仙’留下的痕迹,并先后得到了三只玲珑玉匣,因此他也更加笃定,冥冥之自有仙佛关注,想要飞仙上界,那两个关键缺一不可。 远古时随同鲁执而来的诸多仙魔,都被‘无应劫’所摄,伤亡惨重,而后鲁执也未能将同伴的玲珑玉匣尽数收集,有半数散落于土各处,须根找到的那三只玉匣都在此列。 茅吏还有疑惑:“那你怎么就当了个大官?直接做皇帝岂不是好?” 须根失笑摇头,他有手段有心计,但论起统御人间的本领,比起洪太祖来要差得远。 洪太祖也是一代英才,胸韬略纵横,否则须根也不会选他来相助。须根是为了自己飞仙,才致力打造人间盛世,有人比他更能当好皇帝、建好盛世,他求之不得。 简单解释两句,须根又继续道:“如今大洪朝威加宇内,天下太平,盛世之象已现,所差的就只剩下‘搬山’了” “搬山?”茅吏愣了愣,随即就明白了这两字的意思,笑道:“仙字去山,是为人,你想出的这个题目有些意思。” 须根的心性,和鲁执来天差地远,‘掐断飞仙’,这件事在他来做,就只有一个办法:摧毁修真道,让人间再无修士。 天下修士多到难以计数,凭着须根自己绝无法倾覆整座修真道,非得借助凡间之力不可。而洪太祖也是桀骜之人,不信鬼神,更不服修士为祸人间,在须根的劝说下,筹备九龙司搬山院,征召天下能人异士入司。 “靠凡人之力?凡人又能帮得上什么?”茅吏问道。 对‘搬山’事,凡人的确帮不了太多,别说只是个青衣搬山院,整座九龙司,天、地、人、搬山所有人加在一起,也奈何不了一座天门。 不过须根的目的,也并不是要真的以凡人之力去诛灭修士,至少目前不是。在他的筹划,摧毁修真道不是朝夕之事,这一‘仗’总要打上几百年。 可是在这几百年里,还有不停有凡人进入修真道……须根这边去杀,凡人从那边去入道,‘搬山’事倍功半。 九龙司搬山院的成立,是一个朝廷的态度。朝廷管不了修真道,但是却能管束凡人,不让凡人去进入修真道。 说到了得意处,须根愈开心:“现在搬山院还秘而不宣,但至少朝廷的态度已经有了,假以时日,搬山院做成几件大事,这个‘态度’也就会越明显,慢慢影响下去,敢去修行的人越来越少……” 梁辛身边不乏聪明人,可是包括曲青石在内,所有人都没想过,成立搬山院,竟然还有一层‘釜底抽薪’之意。 随着茅吏一点一点将往事还原,梁辛只觉得心头紧,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喉咙更是干涩异常,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想要喝口酒去润润嗓子,不料却又被酒水呛到,大咳了起来…… 天地岁的茅吏并不理会梁辛,而是继续讲了下去。 当时须根把自己这百年感悟、百年经历仔细解释过后,又对茅吏道:“现在的大事便是搬山了,光靠那些凡人还差得远,特意来找你帮手” 茅吏答应得痛快无比,两个人相视大笑,而后须根又拍了拍自己的官袍:“我现在的身份,是大洪朝九龙司的指挥使,而我现在的名字么……既已入世,也就恢复了我凡间的姓氏。” “我祖上姓梁,如今十一神仙已丧,我便第十二个,所以我的名字便是:梁一二。” 讲到这里,茅吏闭上了嘴巴,草原上倏地安静了下来……死般沉寂。 片刻之后,茅吏忽然咕咕怪笑了起来,声音也由此显得飘忽、诡异,再度缓缓开口:“梁一二,凭空跳出来的大英雄,凡人之身,神仙本领。一力匡护人间,助洪太祖结束乱世之后,又组建九龙司,着手对付修真道……天底下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他又图个什么?除非,梁一二就是须根。” 说着,阴声低笑猛地变得癫狂大笑,茅吏的声音响彻草原,放声重复:“梁一二,他就是须根啊他也不该叫梁一二,应该叫梁一十二才对” 今天我填上了搬山里最大的一个坑,心里老痛快了,我可算写到这一章了,打从写搬山开始,我憋了多少扣子啊,神仙相是飞升的修士、仙界的真正秘密、干爹为啥会在土坤肚子里……可哪个扣子也不如梁一二就是须根更让我咬牙,我终于把它给揭开了 梁一二就是须根,很早之前也是有伏笔的,在几章之后会有提起。 嘿嘿,猜到这个真相的同学请眉飞色舞昂挺胸地投月票,没猜到的同学请咬牙切齿黯然**地投月票,不甘心的同学,请在投过月票之后,再投推荐票,哈哈,呼唤各种票~~~~ 大开心,特有成就感,不管写得好不好,都特有成就感。 怎么着吧,我就成就感了我~ 再呼唤书评,书评怪冷清,我以后常驻,大伙多言^_^ 第三六七章 无根之人 第三六七章无根之人 茅吏的狂笑凄厉,于夜空之来回飘荡,梁辛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眼神涣散。 在听到‘须根归来,身着官袍’时,梁辛就已经预感不祥,可心却始终带了些侥幸,直到真相到来……仿佛一把在冻结万年的玄冰直刺,狠狠扎了自己一个透心凉 遽然一个怒骂从梁辛身后响起,打断了茅吏地狂笑:“放你**屁”随着怒骂,侏儒宋红袍扑跃而出,一脚踹翻天地岁。 宋红袍暴跳如雷,拳脚蕴足全力,疯般猛打天地岁天地岁是人间仙物,何其坚固结实,凭着宋红袍的力道如何能够伤到的它。 茅吏安然无恙。 任凭宋红袍乱打个不休,茅吏却好整以暇,低笑道:“你怒也没用,就算真能砸断天地岁,让我魂飞魄散也没用,梁一二就是须根,错不了,改不了我奉谷主之命,随须根出山,百多年后,这世界上没有了须根,就只剩下梁一二,我便跟着梁一二了” 鲁执兄弟之后的天下第一人,倾尽毕生之力立志搬山、只为还土凡人一个清静世界的、最终含恨而死的梁一二,竟是那个私藏谢甲儿功法、更为夺力袭杀诸多同伴的老幺须根? 而他助洪太祖创建土盛世,是为了自己飞仙;他要搬山、杀尽天下修士,也是为了自己飞仙? 有谁能信,又有谁敢信。 单凭茅吏的一面之词,或不足以证明梁一二就是茅吏,但是,要再算上那枚能够记录声音的神奇宝石呢?长舌本来就是茅吏之物,又怎会辗转流落到先祖手…宝石不曾易主,因为两任主人是同一人 大司巫对宋红袍暴打天地岁不闻不问,他就是个看笑话的,眼前有笑话,他看得开心,干枯的老脸上带了些笑意。 老蝙蝠却有些不耐烦了,对着身旁的郑小道挥了挥手,后者会意,赶上前抱住了狂怒的宋红袍,把他拉了回来。 天地岁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茅吏却毫不在意,在其开口问道:“叫磨刀的小子,你可知道,须根是什么人么?” 梁辛的声音有些嘶哑:“什么人?” 茅吏声音里的笑意忽然消散了,换而平静、低沉:“他是无根之人……”说着,茅吏叹了口气,喃喃道:“我问过你的,是你自己一定要听。” 梁辛的眼睛里倏然布满血丝,仿若泣血 还有心肺憋闷欲炸、咽喉憋闷欲炸、头脑眼珠憋闷欲炸……耳嗡嗡作响,目光的一切都在歇斯底里地颤抖着,梁一二是须根,须根是太监、是无后之人,那现在的梁磨刀又该姓什么? 姓张姓王姓乌龟,姓李姓赵姓石头,姓什么都好,总之他不姓梁。 茅吏的声音平淡,话不停:“我以前一直在奇怪,梁一二的那个儿子,梁路飞,一副纨绔德行,除了长相,就全没有一丝像他爹的地方,现在算是明白了,嘿,抱来的,掩人耳目的。” 既然是掩饰身份,抱养时总要选个和自己又几分相像的娃娃,梁辛的先祖不是梁一二,而是那个纨绔梁路飞。人人都说梁辛与梁一二有几分相像……他像的也不是梁一二,而是梁路飞吧。 哇的一声,梁辛猛地开始呕吐。 先是酒肉秽物,再是酸臭胃液,最后吐尽了一切,却还在不停地呕。 梁辛没哭,止不住地呕…… 入世之后,梁辛没去做先祖未尽之事,他也不觉得先祖的‘搬山’正确,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认知,可不管怎么说,‘梁氏子孙’这四个字,都让梁辛觉得无比自豪,对先祖的敬仰不曾有丝毫虚情假意,而梁一二的生平事迹,也实实在在影响着他。 不做一样的事情、做不了一样的人,可丝毫不会影响那份敬仰,那份崇拜,那份自豪。 又有哪个少年人,在得知自己先祖曾是昂立天地的英雄后,不会觉得兴奋?不会觉得热血沸腾?不会立下一份豪情壮志、去重现血脉与生俱来的万丈荣光 没想到,都是个笑话,让人笑掉大牙的笑话。 梁一二是个假英雄,梁磨刀更是个假子孙 心肺五脏抽搐着、痉挛着,撕扯地疼。这份疼痛的根源无法言喻……这又是哪一条线上传来的因果?这才是真正的‘想不到’ 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受干爹影响,梁辛从来是喜则笑,怒则骂、痛则哭的性子,可是此刻,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骂,该笑还是该恨。 哭,哭自己么?自己没犯错,没丢人,没失去什么心爱之物,因为那份心爱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骂,去骂谁呢?从鲁执到须根再到面前的茅吏,没人对不起自己,更没人想过要算计自己; 笑或恨,笑哪个?恨哪个?所有的事情,在生时都和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可自己却实实在在陷入其…… 本是至性人,心绪巨变之际却无从宣泄,更让梁辛憋闷到了极点 没什么来不及,没什么舍不得,就只有想不到想不到,而且他**的想不通…… 小汐被吓坏了,一手举着水瓶,另只手想去轻拍梁辛的后背,但是见他脸上筋肉抽搐、额头青筋扭曲,一时间又不敢去碰他,正想向曲青石求助,不料梁辛突然出一声嘶哑大吼,从篝火前一跃而起,双手狂舞,乱跑乱跳 惘然、愤怒、惊愕、恐惧、可悲可笑……诸多情绪,每一股都强烈到无以复加,彼此纠缠在一起,虽无形却有质,在梁辛的胸口、脑壳里乱冲乱撞,让他憋闷到无法自已,再坐下去梁辛觉得自己真就要爆碎开了。 现在,他觉得或会宣泄一些、让自己舒服一些的唯一办法,就是身法,干爹传下的身法。 梁辛跳起来疯狂催动身法,根本就不曾多想,纯粹是本能。就好像皮肤痒了抬指去抓、伤口绽裂伸手去按一样,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反射、反应。 早在小眼练成‘天下人间、来不及’的时候,靠着浮屠的指点,梁辛就已经领悟,魔功要靠身法和执念配合才能够成形。具体的道理是:协调、平衡到完美的身法,让人溶于自然,顺应天地;但执念却天道所不容,是逆天而为,一正一反同时动,便是‘绝对不会一起出现的两件事同时爆’,在‘规则眼’,这是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由此天道也没有相应的制裁‘措施’,施术者骗过天道、不受约束,自化一隅,魔功成形。 身法和执念,是动魔功的两重关键,其,身法是‘顺’,是将自身融合于天、于地、于风、于世间万象,梁辛在憋闷、难过到无法宣泄之际,自然而然施展身法,以求容身大天地,把痛苦分摊出去,就仿佛一滴被‘烫伤的水’投入池塘,借以引走内烧灼…… 道理是没错的,若只是些小辛酸、小难过,施展一回身法下来,的确能人排解许多、振作许多,但是梁辛此刻的情绪何其猛烈,比起他的‘杀心执念’也毫不逊色当心思化作执念,他就不再是一滴‘被烫伤的水’,而是一枚周身烈焰滚荡、内核更带上炽烈高温的陨石,一旦投入池塘,便是一场熊熊崩裂 小汐骇然惊呼,还道梁辛是被气血逆冲蒙蔽了神智,真的疯了,忙不迭跳起来去追赶。[.超多好看小说] 可别说只是小汐,放眼土,偌大世界里,有谁能追得上梁辛……梁辛并未跑远,只是在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纵跃穿梭,快若鬼魅,小汐倾尽全力,却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还是老蝙蝠,似乎看出来些端倪,大声喝止住小汐:“让他疯跑一阵吧,总比坐在那里干忍着强。”就在此刻,梁辛忽然出‘啊’的一声惊呼,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大的意外,不过还不等别人追问,他就开口:“我无妨” 梁辛越奔越快,身形倏然出没,在身后不停划出一道道残影,乍一望去,方圆三十余丈之内,竟有十几个梁辛在不停的出现、消失 起落之间,只见他一个人荡漾起的层层身影,但不闻一丝风声,更没有衣袂震动、落足声响,梁辛疾纵狂奔却不带任何声息,其他人也默不作声,轻飘飘的寂静弥漫而起,让那一片篝火周围,也显得有些模糊、有些不真实了。 过了不知多久,梁辛终于开口,身法并未停下,继续围住这附近迅奔驰,只沉声吐出一个字:“讲” 片刻后,茅吏叹了口气,又继续说起下面的事情。 须根只知十一仙魔靠仙舟降临土,却不知还有个楚慈悲留守仙界。他不该叫梁一二,应该‘梁一三’才对…… 始终留在南疆的茅吏,也随须根入世,致力搬山,以求有朝一日能借仙舟飞升,而获永生逍遥。入世之后,茅吏有次无意问起,‘搬山’事,天下修士一个都不能逃,那离人谷怎么办? 须根早就想过此事,应道:“天下修士,数以十万计,先‘搬’哪里都一样,离人谷留到最后再说。” 见茅吏还是满脸迷惑,须根笑了起来:“对付天下修士,又谈何容易,离人谷是最后一个,如果在之前咱们就败了,自然伤不到它;如果侥幸成功了,到那时,土人间就只剩我们两个和离人谷……那也说不得了” 说完,须根又挥了挥手:“先用不着想这么多,总之,咱们百年之内,都不会碰上离人谷有什么事情,等到时候再说吧。” …… 茅吏的修为不错,又有玲珑辗转相助,着实是个得力帮手,不过他的性子木讷,打打杀杀还行,勾心斗角事完全不在行,也因此几次陷入敌人陷阱,险些出事。其最严重的一次,竟被对方诱出了‘搬山’的真相,幸亏须根赶到,及时灭口,这才没把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 这件事把须根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当时,他身边没有堪起大用的高手,对茅吏还要多有倚重,也不能就此将他舍弃不用。 先是自己思量,而后又与茅吏仔细商量过,两人决定远走草原,请巫士出手,封印茅吏的记忆,如此一来便不怕再‘脱了嘴’。 封印记忆,这四个字说着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着实有些难度,既要让茅吏彻底不记得前尘里诸般过望,还要让他会觉得‘梁一二’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心甘情愿为他所用,这样的手段,就连大司巫都没有,放眼草原,就只有女巫娜仁托雅能够做得到。 “再后面的事情,也实在没什么可说了,须根带我找到娜仁托雅,之后我睡了一觉,再醒来时,面前站着个年汉子,对我微笑,告诉我我的名字叫做拓穆颚布苏。他要我随他同去搬山,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因为…没什么可想的,我打从心眼里就觉得,他的话,我要听” 因为以前的记忆被尽数封印,以前的道法、修为尽数都不能再用,同样,对控制玲珑辗转的咒言、手诀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待拓穆醒来后,梁一二又将玲珑辗转重新送他、教他了一回…… “我是茅吏时,跟着须根离开离人谷;百多年后,我变成了拓穆,就追随在梁一二身边了最后在凶岛一战,成了天地岁里的孤魂野鬼……嘿,还有杂锦孤峰上的无根之木,要靠女娃娃告知,我才知道自己是木行修士幸好,醒来了,不再糊涂了。”虽然不用呼吸,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茅吏在天地岁,还是长长呼出了一口闷气:“我这边的事情,就是这些了。说完了,总算说完了。” 天边已经隐隐显出些赤红微光,破晓在即。 梁辛仍在默然奔跑,一言不。 片刻之后,茅吏又复开口,不是对梁辛、曲青石等人说话,而是对金面具道:“娜仁托雅,须根对你所为,我本不知情,不过凡事都是因我俩而起,他已死三百年,要报仇,你便对我来,茅吏绝无怨言。” 娜仁托雅走上几步,侧头看着天地岁,语气清淡得让人窒息:“找你报仇?你配么?” 说完,她不再理会天地岁,而是目光一转,望向曲青石:“你妹妹曾经在草原上帮你吹牛,说你心思缜密,做青衣时,是凡人间第一流的差官,办过数不清的奇案。” 饶是被真相惊得心绪起伏,曲青石还是被女巫的话吓了一跳,不知是该该苦笑否认,还是去追究对方话深意。 娜仁托雅继续道:“我身上也有桩案子,想请你帮我断一断。”说着,见曲青石的面色警惕起来,又摇头笑道:“莫多心,不是什么算账报仇,是真心求教,这件事让我迷惑了三百多年” 也不等曲青石说什么,娜仁托雅径自说了下去:“早在须根还是十三蛮的时候,我就识得他,虽然谈不上至交好友,可也有几分交情……” 曲青石听到事情又与须根有关,立刻集心思,凝神听讲。 三百多年前,须根带着茅吏来到草原,请娜仁托雅出手,女巫并未追问缘由,就此施展奇术,既封住茅吏记忆,又让他对须根保留了、甚至更加重了亲切。 大功告成之后,须根又向娜仁托雅追问有关‘催眠’的诸多细节,他问的并非如何施术,而是施术后能够达到的效果,女巫一一做出详解,须根若有所思,当时并未多说什么,留下些不错的宝贝作为酬劳,就带着茅吏离开了。 大约过了七八个月的光景,须根只身重返草原,又找到娜仁托雅。 老蝙蝠听故事听得入神,情不自禁追问了句:“找你做啥?” 娜仁托雅出‘咕’的一声怪笑:“他来找我、找我封印他自己的记忆” 声音落地,所有人都愣住了。三百年前,在娜仁托雅刚刚听到须根的要求时,她的表情也和老蝙蝠等人一样…… 须根却并不解释什么,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在封印记忆的同时,请女巫在他的心里‘种’入一种‘情绪’――一份对世间凡人的悲悯之心,以及由此对修士仙祸的憎恨之意。 当时娜仁托雅很有些哭笑不得,须根此举,是打算去修佛陀修慈悲么? 须根也笑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你就说你能不能办得到吧?” 娜仁托雅沉吟了一阵,点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到这里,曲青石、老蝙蝠等人就已经恍然大悟。须根做事彻底,生怕自己‘心不诚’会影响‘搬山’,达不到仙佛的要求,干脆竟要连自己的记忆封印起来,去真真正正做一个‘悲悯世人的活神仙’ 宋红袍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封印了记忆,什么都记不得了,他以后岂不是要变成个傻子,还谈什么搬山?” 人的记忆何其复杂,纵然‘催眠’之术神奇,也没办法‘封’一半‘留’一半,一旦施术成功,须根就会记忆尽丧,连自己姓什么都不会再记得,还谈什么搬山。 老蝙蝠摇头道:“须根这么做,自然也准备好了‘后事’,不可能让自己真变成个傻子。” 娜仁托雅冷晒了下,点了点头:“早在第二次来找我之前,他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否则,我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说着,她抬起手,在自己的金面具上轻轻敲了几下。女巫手上戴着羊皮手套,由此,在敲击之下,黄金面具出的响声并不清脆悠扬,只是哒哒的闷声。 封印自己的记忆,以求在心境上达到‘神佛’的要求,保证自己搬山后能够顺利飞仙……这件事在旁人想来,简直荒唐无比。 须根却不这么想,自从现‘仙舟的秘密‘之后,他就笃信青天之上,真有悲悯神佛,正在俯瞰人间。自己要靠仙舟飞升,除了完成盛世、搬山之外,还应再有一份能够打动信佛的虔诚心。 这份‘虔诚心’与启动仙舟是否有关,须根自己也不确定,不过做了总胜过没做,飞仙的唯一机会,不容得丝毫怠慢。仙佛事,心诚则灵。可心里那份为了飞仙才去搬山的念头永驻,又怎能心诚,由此须根才又来托请娜仁托雅出手,他要忘 至少在完成‘搬山’之前,他要让自己真真正正变成‘梁一二’,姓梁的,第十二个,从仙界来的神仙,只为搭救人间 一件荒唐事,却是一份狠辣手段……须根做事狠辣,对别人如是,对自己也不例外。 第三六八章 一座荒坟 第三六八章一座荒坟 正如老蝙蝠所说,须根在重登草原、请娜仁托雅封印自己的记忆之前,早已准备好了诸般‘后事’…… 三百多年前,须根见娜仁托雅点头应允,神情中闪现喜色,跟着又取出一只厚厚的大信封递了过去:“这件事也要拜托你,待施术之后,再把这信还我,上面记了了重要事情,忘不得的。” 娜仁托雅和他算是朋友,且关外人士天性豪爽,并无太多拘谨,接过信后笑道:“这么重要,能看看不?” 须根大笑:“敢托付给你就不怕你看,想看打开它便是” 娜仁托雅也不去假惺惺地避讳,好奇之下,打开了信封,里面一叠信纸,足有十几张,着实不算少。前几页记载地全是‘梁一二’的生平履历,和他在凡间、官场的关系网,其中尤其详述了建立九龙司搬山院的初衷。凭着这些记载,须根失去记忆之后,就会真的变成‘梁一二’。 后面一部分,密密麻麻写满了修士为祸人间的诸多罪状,其间涉及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门宗,每一件都是惨祸,莫说心怀慈悲之人,就是个普通村夫见了这些,也会恨得咬牙切齿。 最后一页则是一副地图,其中用朱砂红笔圈住了一处所在,另外还写了人名:冯羽。 看过信后,除了对最后一页还稍有疑惑,娜仁托雅已经确认无疑,这个十三蛮中的老幺,是真的不打算当修士了,在封印记忆之后,他想的就是回到凡间,去和中土修士狠狠去干上一场 须根在留给自己的信中,对‘搬山’事交代得明白,就是针对断灭凡情的中土修士。而北荒巫修行的是阴丧道,没资格升仙,也并无道心一说,‘梁一二’将来不会针对他们。 北荒巫自来对中土修士没什么好印象,女巫乐得从旁边看热闹,当即也不再多问什么,准备了一番,按照须根的要求,开始对他施术。 不过,娜仁托雅也不是傻瓜,她明白须根要改头换面,自己是封印他记忆的人,算得半个知情人,说不定将来也是‘梁一二’大人要铲除的对象,由此在施术中,特意给须根‘加料’,多种入了一份‘北荒巫是朋友,娜仁托雅是恩人、亲人’的心思。 不仅如此,娜仁托雅又给须根加了一段‘昏迷之期’,借着这个空子,她亲自去了趟中土,找到了信笺最后一页上标注的地方。 她要去找那个叫‘冯羽’的人,去仔细探一探,须根到底有没有存下对付自己的心思,如果没有则万事大吉,如果有,娜仁托雅就永远不让须根醒来了。 娜仁托雅讲到这里的时候,郑小道皱起了眉头,插口问道:“又何必费这样的手脚,我在离人谷见识过催眠手段,受术之下,此人会被巫士掌控,前辈当时直接诱须根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不就好了。” 女巫摇了摇头:“哪会这么简单,须根来之前早就做了准备,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能稳稳抗住我的yin*,他的记忆封上不难,但要他说出些什么,就连我也做不到,否则我何必要跑去中土” 要是没有这个把握,须根也不会去找娜仁托雅了…… 娜仁托雅按照信笺地图的指引,没费周折就找到了地方,可结果却让她颇为意外,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居然是一片乱葬岗子。[.超多好看小说] 信笺中提到的‘冯羽’,也不是个活人……坟地中,有一块毫不起眼的石碑,刻着‘冯羽之墓’。 娜仁托雅毫不客气,立刻挖坟开馆,果然,棺材里有不少须根事先留下的东西,不过都是官袍、官印、令鉴、命牌、丹药之类的寻常事物。 女巫仔细查探了一番,并未现任何异常,这才最终确认,须根是真的要去做‘梁一二大人’、要凡人对付修士,并未没存下要对自己不利的念头。 随后娜仁托雅将坟茔恢复原样,重返草原。 巫士重诺,按照先前的约定,待须根苏醒之后,娜仁托雅将信笺交还给他,须根满面迷惘地离开了草原…… 可是半年之后,‘梁一二’第三次来到草原,这次,他是来杀人的,出手无情,直接杀掉了娜仁托雅那时候娜仁托雅已经不再和北荒巫同住,而是自己在更深处开辟洞府,平时少与同门往来,是以她被须根所害,大司巫等人一无所知。 宋红袍怪眼向上一翻,瞪向金面具:“须根把你杀了?那你现在也是个鬼?” 娜仁托雅并不回答,而是双臂猛分,‘啪’地一声,直接崩碎了罩在身外的硕大长袍,袍子下,她只着一条短裤,就那么半裸着,把身体亮给于众人面前。 女巫的身体触目惊心,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溃烂,根本没有一寸完好肌肤,不像活人,倒更像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可真正让所有人都惊骇不已的,不是她全身脓疮,而是这具身体……分明是个肥壮的那人身躯,绝没有一分女人特征。 跟着,娜仁托雅扬手,直接掀掉了自己的金面具。 所有人在望过之后,尽数‘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就连老蝙蝠也不例外 娜仁托雅脸上的皮肉,也如身体一般溃烂,但真正让众人惊讶的是,面具下的眉眼还依稀可辨,正是大伙的老熟人,几次帮小丫头青墨去打架的黑胖子巫士。 女巫的这具身体,是黑胖子巫士的。 由此,曲青石也恍然大悟,脱口道:“梁一二封印在何山冲体内的那只怪魂……就是你?” ‘黑胖子’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同时点了点头。她的动作稍大,脸上的几块脓血乱肉,也被甩落在地。老蝙蝠也嘿了一声:“难怪你的嗓音,会这么别扭。”女人魂,控男人身,说出话来也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太监调子…… 娜仁托雅有奇术防身,肉身被‘梁一二’击杀,但魂魄却得以不死,假以时日,就能像大司巫一样再修炼出一具阴丧身。 ‘梁一二’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但他毕竟也没办法彻底摧毁娜仁托雅的魂魄,这才借着江湖何家的‘眼不见、心不烦’之术,将女巫魂魄封印在何山冲身体中。 离人谷时,黑胖子巫士在‘唤醒’何山冲时,无意中冲破了梁一二的封印,由此‘怪魂’借势逃遁,娜仁托雅在暗无天日中被封印了三百年,甫一脱困,根本想都不想,更分不清周遭的情形,立刻冲出去抢下了黑胖子的身体,随即逃遁而去…… 老蝙蝠咳了一声,拍着自己的脑门,摇头笑道:“是我老糊涂了,早该想到是你,若非娜仁托雅,还有谁能有那么多古怪伎俩” 离人谷怪魂逃遁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怪魂脱身的时候,古怪法术层出不穷,梁辛、曲青石等人先后出手,最后还是被她抢了黑胖子的身体逃掉了。 抢下了身体,也就无法再还回去了,而且这种硬抢别人躯体的法门异常霸道,夺下之后,会有一个强烈的反应过程,所以现在周身都在烂,最少要持续数年。 而娜仁托雅的魂魄本就受创不轻,又被封印了三百年,无法再像大司巫那样凝练阴身,暂时只能在这具身体中休养了。不过,身外身的邪术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女巫也能得到一具新的身体。 娜仁托雅被须根杀身、摄魂,究其根底还是她心软,明明猜到须根要改头换面去做‘梁一二’,很可能会容不得自己这个‘知情人’,可是在一番探查、自忖不会危及自身之后,还是助其施术了。 但换个角度去想,女巫的这份‘心软’,又何尝不在须根的算计之中,草原人重诺重义,只要须根事先准备充分,不露马脚,娜仁托雅就不会杀他。 如果把娜仁托雅换成长春天,管你须根布置了啥,都直接杀掉了事,灭绝后患……可是真把女巫换成了长春天,须根也不会去求他帮忙的。 “须根杀我之事,没什么可说的,就怪我自己瞎心眼信了他,”娜仁托雅取出新的长袍,重新将身体罩住,跟着又带回面具:“但我不明白的是,我仔细检查过他给自己布置的‘后事’,其间全无针对我的算计,且他失了记忆不说,心中还会多出一份对我的亲近眷顾。就算须根事先嘱咐过旁人,见到他后提醒他一定杀我,也绝不可能敌过我给他种下的‘亲近’……” 娜仁托雅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疑惑了,我想不通,他要杀我的念头,究竟从何而来。”说着,转头望向了曲青石。 曲青石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沉吟了片刻,把事情都仔细滤过一遍,又向娜仁托雅追问了一个细节:“冯羽的棺中,有尸骨吧?” 娜仁托雅点了点头。 “其实事情也谈不上太复杂,只不过,有两个关键前辈不知道罢了第一个关键,冯羽不只是座坟、不只是个死人,他还是个小鬼,梁一二的鬼仆,天下第一老实,更是天下第一忠心......”说着,曲青石也苦笑摇头:“冯羽,风习习,想不到老叔的古怪名字,是借了前生的姓名。” 那时的须根,已经收下鬼仆风习习。在去找女巫封印记忆之前,他就安排鬼仆在自己的葬身之处等候。 女巫或者是其他人来乱葬岗调查,风习习都不会现身,但是梁一二回到此处,老叔自然会现身相见,并将梁一二事先留给他的重要信息,加以转告。 事情再明白不过,信笺最后一页,记录的那个地址、那座墓碑,真正的用意不是坟中那些琐碎事物,而是平时都留在自己坟冢附近的那头小鬼 须根回到坟地的时候记忆已经不再,不过他不需要去记得风习习,只要风习习能够认识他就足够了。 娜仁托雅的声音略带疑惑:“你的意思,是风习习告诉须根,要来杀我?”说着,她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就凭着一个鬼仆的话,绝对敌不过我种在须根心中的那份‘亲近’” 曲青石继续摇头:“不是老叔告诉须根要来杀你的,你死在第二重关键上……须根有一块神奇宝石:长舌。” 前后两重关键,事情也立刻清晰了起来,须根把对于自己真正重要的信息,都记录在‘长舌’宝石之内,而有关宝石的所在和使用的方法,被藏在了某处,这个地方,就只有须根和风习习两个人知道。 失去了记忆之后,须根按照信笺指引,来到‘冯羽’坟前,风习习见主人归来,立刻现身,按照须根事先的吩咐,将藏石头的地点告知…… 曲青石看着娜仁托雅,语气笃定:“须根在找你催眠之前,就存了杀你的心思,且将此事录于‘长舌’,你给他种下的那份‘亲近’再怎么浓厚,怕是也敌不过他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吧。” 到底是青衣差官出身,再加上了解的信息又多,曲青石的这番推测几乎分毫不差。而且须根之所以敢于封印自己的记忆,也正是因为自己手上有长舌宝石。 长舌中须根自己给自己的留言,分作了四段。 第一段,是全部真相,其中包含了自己的身份、来历、经历,他破解的仙舟秘密、以及他所有的图谋,但是这段留言,被须根事先加持了一道特殊封印,靠着普通的方法无法还原出来; 第二段,是他全部的手段,包括两只玲珑玉匣的藏匿之处、玲珑至宝的用法,当然,也有谢甲儿魔功功法。玲珑法宝简便易用,能够很快上手;魔功则像干爹所言‘学会游泳,一辈子也忘不掉’,靠着第二段‘留言’,梁一二纵然记忆全失,也能迅回复战力; 第三段,却是他‘自己骗自己’的话,对真相几乎未提,只说修家为祸凡间,梁一二继承十一位下凡仙家未完之愿,以搬山为任,要为凡人铲平修真道。若搬山大事成功,带上‘拓穆颚布苏’再赶到仙舟所在之地,即可飞升天外。在这段留言中,‘前生’认真嘱托‘来世’,事情的真相不止如此,但是现在决不能去听,否则会坏了大事,只需抱有一颗‘悲悯之心’去铲除修士,还中土一个清静人间即可。有朝一日修真道灰飞烟灭,等他登上仙舟之后,再去按照‘前生’留下来的法子,去解开第一段声音,自然会真相大白。 第四段,主要在说他的‘凡间身份’,以指挥使的身份,不仅有利搬山,还能维护人间盛世,不可轻易放弃,‘前生’对‘来世’笑言,要他娶个妻‘生个娃’,来遮掩身份。同时还要深居简出,不在中土修士面前露面。至于如何能把这个身份在凡间维持数百年,直到搬山结束,须根也提到了几个想法。另外就是他对如何摧毁修真道的设想,以及正在着手进行的几件事情,最后又加重语气提到,一定要尽快诛杀草原女巫娜仁托雅,此事关系重大,绝容不得丝毫的慈悲之心。甚至‘前生’都已猜到,在自己的‘来世’心中会多出一份对女巫的亲近之情,指明这是女巫妖术。 须根心思缜密,在长舌宝石中的留言,把诸般事宜都交代得详细妥当,全无一丝遗漏之处。 从草原归来后,须根在风习习的指点下,找到了长舌宝石,按照宝石旁边事先留下的记载,先后还原了后面三段声音,待恢复战力,做的第一件事重返草原击杀女巫。 而且,须根也是非常人,虽然封印了记忆、心中多出了对凡人的悲悯、对修士的憎恶,可那份对敌狠辣、对自己更狠辣的性子未变,既然已经得了‘嘱托’,不能先去听第一段留言,那他就真的不去听 从此十三蛮中的老幺须根摇身一变,彻底与须根的身份一刀两断,化作凡人间的第一英雄,一心一意匡护凡间,心甘情愿倾入毕生之力搬山。 须根在凡间做得官很大,但修真道高高在上,就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何况一个武官,且‘梁一二’虽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不能让修士认出来,但得了‘前生’的嘱托,还是小心翼翼刻意隐蔽,天下谁也不知,威名赫赫的十三蛮老幺,做了九龙司的指挥使。 后来他又与苦乃山天猿结盟,长舌宝石也被他藏在山中司所,只等搬山后将其启出带上仙舟。第一段留言,他始终没去听,直到死时,他还是那个悲天悯人,匡扶中土凡间的梁一二 对这些细节,除非完全破解须根在宝石中的留言,否则谁也不可能完全猜准,不过对曲青石等人来说,能够推测出须根此举的用意,就已经足够了:梁一二,子虚乌有;老幺须根,贻笑大方。 须根从头错到了尾,他猜错了天舟重返仙界的条件,后面就算弄出再多的花样也没用。尤其让他变成个笑话的是,他又在‘破解仙舟秘密’之后,引申出了一个又一个‘新条件’,弄出了一件又一件麻烦事。可是,如果不去想原因和目的,只是单纯去看他做的事情:建立大洪盛世、封印自己记忆、搬山……也真就配得上‘狂妄一生’这四个字了 第三六九章 一重因果 宋红袍神情疲倦,短短几个时辰,仿佛足足老了一百岁,从一个凶眉横眼、满脸残暴的丑陋侏儒,一下子就变成了生机将断的垂垂老者,坐在已经熄灭的篝火旁,任凭草原上的晨风从身旁掠过; 曲青石面沉如水,曲氏一脉穷尽三百年,历代家主恪守祖训,用尽一切手段去给梁一二翻案,所为的还不是敬佩他的所做作为; 梁辛仍在纵跃穿梭,一言不,把所有的力量投入到疯狂地跑跳中…… ‘梁一二’不止自己是个笑话,还让无数与他有关之人,统统都变成了笑话。 郑小道的脸se也不怎么好看,‘梁一二’和他没太多关系,但是也被这个故事骇得心惊肉跳,声音干涩地笑了几声,感慨道:“须根弄出这么多事情来,说到底,就是因为、竟是因为他、他迷信?” 老蝙蝠翻了他一眼,问道:“很可笑么?” 不等郑小道回答,老蝙蝠又阴声开口,连串问道:“鲁执因为‘好奇’,靠着坤蝶去了仙界,惹出了多少事?东篱因为‘义气’,在铜川开课,害死了多少人?谢甲儿因为‘不服’,留在了仙界,他又护住了多少生灵?” 说完,老蝙蝠嘿嘿地怪笑了起来:“这天底下的大事,未必每一件都生得那么顺理成章。这天底下的英雄,也没几个是仁义之辈……” 老蝙蝠正说着半截,梁辛猛地出一声嘶哑长啸,随即身子一歪,从半空里直挺挺地摔落在地,就此昏厥过去。 几乎在梁辛落地的同时,其他人便已围拢而至,取丹药的、以灵识相探的、抓着腕子听脉的……个个忙得不行,唯独老蝙蝠,眉头大皱、满脸都是失望,喃喃道:“晕了?这就完了?还道今天能有个新的天下人间嘞。” 此刻已是清晨,地平线上,正露出半轮旭日。 柳亦青墨的佳期,也真就像老蝙蝠先前所说:这一夜,有的心慌了! 梁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天之后。 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目光的,就是大哥,二哥和长春天三人,另外金面具娜仁托雅也在帐篷之内。梁辛身体无恙,只是大喜大悲连番激荡,情绪剧烈波动下,耗尽了所有精力,这才昏厥了过去,接下来便是一场谁也叫不醒的大睡,此刻精力恢复,自然也就情醒了回来。 柳、曲二人见自家老三醒来,神情都是一喜,异口同声问道:“还好?” 梁辛先是点了点头,随即蹙起双眉,仿佛在琢磨着什么。 柳亦已经知道了当晚生的事情,见梁辛才刚刚苏醒就皱眉回忆,怕他又会胡思乱想伤了心思,当即咳嗽了一声,笑道:“你睡的这几天,出了件天大的喜事……”曲青石也笑了起来,跟着一起点头,看来的确是有好事。 梁辛不等他说完,就摇头打断,转目望向了娜仁托雅,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三足金砂蟾蜍。” 话是对着女巫说的,柳亦面se纳闷,胡乱接口笑道:“说的什么,你脑筋还有些乱?” 可娜仁托雅在略略愣过之后,突然开口,声音里满是惊愕:“你怎会知道?!” 梁辛并未回答,又望向了二哥曲青石,说道:“刑部周举若。” 这次轮到曲青石神情愣,同样问道:“你怎会知道?”柳亦在旁边眨了眨眼睛,跟着也想起了这个人,愕然道:“你还认识那个老小子?” 有关‘三足蟾蜍’和‘周举若’,算不上什么机密,但都是娜仁托雅和曲青石的私事,从未和旁人提过,梁辛根本无从得知。 对女巫和二哥的追问,梁辛并未回答什么,而是反问他俩,有关‘蟾蜍’和‘周举若’的来历典故。 这可更让人糊涂了,梁辛叫出了名字,却还不知道它们的来历,床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莫名其妙。 娜仁托雅暂时也不再多问,按照梁辛所问,开始讲出‘三足蟾蜍’之事。 丧巫道,时时刻刻与阴晦煞气打交道,修炼途中步步险恶,每突破一个大境界的时候,就会心魔躁动、巫元颤抖,有极大的凶险。 早年娜仁托雅在修炼时就曾被煞气反噬,经脉受损严重,不仅修为退回五步初阶,而且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可以说娜仁托雅的修炼之路已经到此止步了,成就止于五步初阶。 心灰意冷之际,娜仁托雅独居草原上一处偏远荒山,一次在山溪中取水时,看到一头足有婴儿头颅大小的金砂蟾蜍,在溪边爬来爬去,好像在寻找什么。 这头大蟾蜍只有三条腿,少了一只左前腿,伤口还清晰可辨,显然是刚受伤不久。 娜仁托雅修行巫术,和鬼打了几百年的交道,连人命都不放在眼中,又哪会去怜惜一头癞蛤蟆,没跳过去一脚踩死就算她心地善良了。 等她取完水,蟾蜍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截小小的枯树枝。 蟾蜍叼着小树枝,一瘸一拐地爬走了,娜仁托雅也不当回事,就此返回山洞。不料,在三个月后,女巫又见到了那头金砂蟾蜍。 之所以能够认出它来,不是娜仁托雅有‘辨蛤蟆’的本领,而是这头蟾蜍实在太醒目,它已经四肢齐全了,但是其中的左前腿,居然是一根小树枝。 这根树枝完美无缺地嵌入蟾蜍的断腿伤口,而且弯曲、支撑都灵活之极,虽是枯木之形,但和‘原装蛙脚’,在使用上全无任何差别。这一来娜仁托雅大是惊奇,想了想,上前捉住蟾蜍,把它的右前腿也给掰断了。 不过这次不用蟾蜍自己寻找,女巫亲手帮它截了一段长短适中粗细刚好的树枝,和上次一眼,蟾蜍叼起树枝便走,靠着三条腿整整爬了两天两夜,最终从深山角落中,找到了一块磨盘大小的黑褐se石台…… 说到这里,曲青石眉飞se舞,好像‘石台’是他们老曲家之物似的,笑道:“是‘墨回头’?找到宝贝了!” 女巫点了点头。 ‘墨回头’,算得上品仙草,其中‘墨’指其se,‘回头’,指的是它的疗效,仿佛时间回头,从未受伤一般。(.) 墨se石台也不是石头质地,那是它长出地面的巨大叶子。 找到了这件仙草,娜仁托雅的不治之伤才得以痊愈,才有了以后的修行、突破。 …… 女巫说过‘蟾蜍’,曲青石也讲起了‘周举若’。 曲青石入职九龙司,最初并不在人字院,而是隶属地字院,这是老曲家为了查案方便,疏通关系特意为之的。 本来他在京里当差,但是入职不久,因为看不惯一个刑部官员横行霸道,曲青石出手将其暴打了一顿,当时他不是大宗师,不过一身功夫练得好,打个刑部差官一点不费劲。 这个祸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九龙司‘护犊子’的恶名满天下,最后也不了了之,曲青石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但是也因此转入人字院,被调离了京城。之后他立下了几件功勋,升至人字青衣千户,直到被调往苦乃山监督罪户开山破煞。 …… 梁辛坐在床上一言不,静静听他们说完,这才望向两个人,说道:“我最近在悟‘想不到’,还记得其中的因果关联、环环相扣……” 娜仁托雅不知道梁辛悟道的事,站在原地并没什么反应,长春天代为应道:“记得,你给我们说最近感悟的时候,新人刚入洞房、但喜帐还没上天。” 柳亦胖脸一黑:“别提这事了啊。” 长春天哈哈大笑,赶紧对着柳亦摆手以示自己无意,随即又顺着梁辛的话继续道:“按照你的因果之说,要没有那头三足金砂蟾蜍,娜仁托雅前辈就没有现在的修为,充其量是个五步之力罢了。” 曲青石已经想到了什么,不用梁辛来问,就直接道:“要不是因为周举若,我也不会有苦乃山之行,自然也就没了后面的事情,现在应该还在京里作威作福。” 梁辛的目光清透,显然已经想通了什么,身子一挺从床上跳了下来,对着曲青石道:“茅吏说出须根往事后,我憋闷得不行,就开始疯跑……” 曲青石‘嗯’了一声,笑着说:“从半夜一直跑到天亮,你要不转圈,跑直线的话,能跑到京师去。” 梁辛也笑了,神情舒坦地抻了抻腰:“我玩命跑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天下人间,不是干爹的来不及,是我的、我的想不到……那天始终在三十丈方圆里转圈子,也是因为我的天下人间,罩住的范围就是那里。” 话一出口,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尤其曲青石,四个人之中,要么不了解天下人间,要么当时不在场,就只有曲青石‘二者兼备’,脱口追问:“你的天下人间,罩住我们了?” 梁辛点头应道:“当时所有人,都被笼罩其中。” 曲青石长长吸了口凉气:“我没察觉…不止我,谁都没能察觉到。” 当晚在场的高手众多,大司巫、娜仁托雅、大小活佛、曲青石……这么多顶尖的大宗师,竟无一人察觉梁辛已经动了魔功! 柳亦轻轻咳嗽了一声,惊讶之余,他还满是纳闷,问梁辛道:“魔功动,谁都不曾察觉,这是好事。可、可也没人受伤或者被定住……你的魔功动和不动,有啥区别?” 梁辛回答:“只动了一半,另一半没动,所以没人觉,也没人被魔功所侵。”跟着,直接将当晚生之事一股脑讲了出来。 当获知‘梁一十二’的真相,梁辛心绪激荡,窒闷到无以复加,跳起来施展身法以求排解,可那时,他的诸般情绪纠缠在一起,早已化作了执念,再催动身法,天下人间陡然成形! 这一次引动魔功的执念,是梁辛自己的‘道’,是他对自己的生命和经历的总结…… 自从入世,凶恶事、诡异事、震撼事,一件又一件扑面而来,在经历良多之后,梁辛又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连续遇到三个重大契机: 先是诛杀凶手为干爹报仇,虽是报仇,但却因此更怀念干爹,这是一场‘大悲凉’,同时在这件事中,也让他真正对命运有了敬畏之心,悟出因果连线、想不到; 跟着柳亦青墨喜结连理,老蝙蝠出其不意‘闹洞房’,这是一场‘大欢喜’,这件事中的因果更深,让梁辛对‘想不到’的感触也越明确、更进一步; 最后,先祖真相被拓穆揭穿,百味杂陈之下,便是让人无法排遣的‘大唏嘘’,因果关联足以庞大到无法想象,其中涉及到的人要从远古时鲁执兄弟算起,上下无数年头;涉及到的事更贯穿仙界、中土,纵横两大世界,影响之广已经没办法去衡量…… 三件大事接连生,每件事中都有梁辛最关心、最重视的人,相处虽短却真情如海的干爹;共历磨难且义气相投的兄妹;从未谋面但早已被烙进心底的先祖。 凡间以人为本。所有的感情都来自‘身边人’,老蝙蝠如是、梁辛如是、天下人皆如是。当年老蝙蝠道心崩碎是因为人情;如今接踵而至的三个契机,也都套着浓厚到无以复加的人情。人情之下,又有悲凉、欢喜、大唏嘘循序渐进,由此梁辛对‘人间道’感触,也一次比一次更强烈,在最后终于达到了极致。 三个契机都与生死无关,只有因果的环环相扣和命运的不可捉摸…… 梁辛悟‘道’的根本,是对命运有了敬畏之心。但这份敬畏,并不是‘听天由命’,更不是‘命中注定’;他在眼中,‘命运’的概念是‘想不到’。 无时无刻,都会有‘想不到’降临,有福泽有厄运有无可奈何也有哭笑不得,它们来得毫无征兆而且无可更改,想要不翻船就得拼出全副精神去应付。‘想不到’不会毁了谁,不去认真以对才是套住脖子的那根绳。 梁辛纵观自己入世后的重重经历,数次灭顶之灾,这些大难,都来得‘想不到’,而且其中哪次,看上去都毫无脱身的希望,可到最现在他还活着……一个想不到里,往往还会藏着另一个想不到。逃出生天、反败为胜的希望不是没有,只不过这‘希望’是另一个‘想不到’,在它到来之前,谁也看不见吧。 在绝望里苦撑,苦拼,才有机会、有可能去碰触到一重不知何时种下的因,从而引另一个果! 玉石双煞如此、深海乱流如此、恶斗卸甲如此、凶岛恶海如此……梁辛经历的所有恶战都如此,绝境不绝,因为藏着‘想不到’的因果,可不去拼,就激不出那个新的、救命的、香喷喷的想不到! 梁辛再换个角度去想,每个人活的,又何尝不是这个‘想不到’,没了它们,又哪会有起伏跌宕的有趣人生!所以他是积极的,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成形自己的执念。 执念成形的关键,是强烈的‘不甘’,若消极,又怎么会有‘不甘’? 老魔头的不甘心,源于‘来不及’,梁磨刀的不甘心,则是因为‘想不到’。 执念、身法,梁辛的天下人间、想不到。 大喜当夜魔功成形,所有人都被笼罩其间毫无察觉,而梁辛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从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到‘一件事’! 这种感觉很古怪,不是见到或者听到事情生的过程,而是在他心里现出的念头:此人、此事。 望向曲青石的时候,他心中跳出了‘刑部周举若’;望向娜仁托雅时,他心中现出‘三足金砂蟾蜍’;从老蝙蝠处,他想到‘蝙蝠冰种翡翠玉佩’;在大司巫那里,他想到‘一头白毛狼’…… 不仅能从每个人身上都‘看出’一件事,同时梁辛还能无比清晰的确认,只要自己愿意,动一动念头,就能将那件事彻底抹掉! 帐篷之内,几个听众同声低呼,娜仁托雅身子微晃,来到梁辛面前,几乎与之鼻尖相对:“能将事情抹掉,是什么意思?!” “断掉那一重因果!”梁辛此刻已经想通了关键,回答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少了那重因果,你也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梁辛加重了语气,并非威胁女巫,不过是着重强调罢了:“抹掉‘三足蟾蜍’之事,你的经络便无法复原,修为止步于五步初阶。”说着,他又望向曲青石。 曲青石不用梁辛废话,自己就开口苦笑:“没有打周举若的事情,我现在还是个普通人!” 天下人间的霸道之处就在于:它能够自化一隅,不受天道,同时在魔功笼罩的范围之内,魔头能够控制、或者说掌握某一‘领域’,成为主宰。 因为执念的差异,所以掌握的‘领域’也不同,干爹魔功控制的是时间,能够冻住敌人;而梁辛的天下人间,掌控的却是‘一重因果’。 一重因果,远不够成全一位大宗师,却足以毁掉一个绝顶高手。 梁辛突然笑了起来:“先祖是须根,因为这个‘想不到’,我心境突破,悟出了新的天下人间,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个新的‘想不到’啊!” 因为想不到,所以想不到……柳亦撇嘴,一点没客气的说了句:“真特么的乱!” 未完待续) 第三七零章 祥光千里 在‘天下人间、想不到’之内,梁辛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抹掉’他‘看’到的那重因果,而敌人也由此变成‘没有那件事生’的样子。 大喜当夜,魔功成形,如果梁辛真的出手,曲青石就会变成个普通武者,而娜仁托雅则会修为骤减,只剩五步战力…… 其实,因果相连编织成网,断掉了其中一环,对于‘当事者’来说,他的生命轨迹也会由此改变,这不一定都是坏事,抹掉‘周举若’,曲青石的一生都会变化,会触动别的因、引其他果,说不定另有奇遇,修为会比现在更高。 另外,曲青石‘一变’,其他人也会受到影响,别的不说,如果没有当初那个小白脸千户,梁磨刀绝逃不过开杀破煞时蛮人袭杀,根本活不到现在…… 但是梁辛的魔功并不去‘考虑’这些,它单纯的很,只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挑’出对方众多因果中的一环,提供给‘主人’,去决定是否断掉,而它挑出的这一重因果,肯定是对敌人不利的,梁辛不用去选,更不用担心一旦斩断,敌人逍遥变嫦娥…… 第二件事,被挑出的因果一旦被斩断,对方就会进入‘少了这重因果影响’的情形。 魔功既不去理会‘少了一重因果后,敌人会有另外一种生活、另外一套机缘’;也不管‘这一重因果又会对世界、对旁人有什么影响’,它只是最直接的去还原‘在现有的、一切都保持不变的前提下,抽调一环,你,会怎样’。 说穿了,‘天下人间、想不到’自成一隅,它不会改变大世界,只影响界内人。所以断掉的这一重因果,与外界全无关系,更全无影响。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化,就只有被梁辛对付的人会被影响。 而且,梁辛是魔功的主人,是这个领域的主宰,所以他断掉的那重因果,即便和自己有关,他也不会受到因果牵连。 举个例子,如果梁辛抹掉‘刑部周举若’,曲青石就变成了凡人,但梁辛仍是梁辛,他会因为动攻击而受反噬,却不会随着曲青石的改变而改变…… 说起来玄之又玄,可实际上,干爹创出的天下人间,是一桩‘我为天,我划道’绝世魔功,它自订规则,只要身陷其间,就只有俯听命的份! 当天夜里,梁辛的魔功只动了‘一半’,他‘看’到每个人的因果,但‘在座的都是朋友’,当然不能为了练手去伤人,那时的魔功对主人并无反噬,陷入其间的高手也无从察觉。 按照梁辛自己的估计,‘天下人间、想不到’的反噬,不会比着‘来不及’逊se半分,应该会在他剪断敌人那一重因果的时候生。 梁辛的天下人间,也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等他把相关种种都解释明白之后,其他几个人都闭嘴不吭声了,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过了一阵,柳亦才开口:“如果你抹掉了‘蟾蜍’,再撤掉魔功,娜仁托雅前辈会怎样?” “干爹的来不及,动之后敌人被‘冻’住,撤销之后会怎样?道理是一样的,我在‘想不到’中抹掉蟾蜍,前辈在魔功范围内就变成了五步修士,可她要离开魔功,就会再变回大巫士。”梁辛先是反问、自答,之后才继续道:“魔功本身不杀人,杀人的,还是我!趁着前辈变成五步修为的时候,我出手击杀,当魔功撤散,她也就死了。” 女巫冷哼了一声:“用我举例,很有趣么,怎么不用小白脸来说事。” 梁辛乐了,嘴上没说话,心里嘀咕了句:熟人,下不去嘴。 柳亦也嘿嘿一笑,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只掐断因果不伤人,那你当晚应该断灭了他们因果,反正你不出手伤人,再撤掉魔功后他们也没事。” 梁辛苦笑:“这不是怕万里有一么,万一要是我想的不对,撤掉魔功后,一群大宗师都‘没回来’,可就闯下大祸了。” 柳亦恍悟,嘟囔了句:“这事太玄,不试也罢…”,随即又问道:“你的想不到,和干爹的来不及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梁辛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摇摇头。 ‘想不到’,在对付敌人的时候,不着痕迹,无从躲避,但是相比‘来不及’,它有个致命的缺点:梁辛的天下人间,只能伤敌,却无法抵挡神通。 论到杀敌,或许‘来不及’稍逊一筹,可是只要施法之人足够强大,任何侵入魔功的外物,都会被时间锁住,神通、法宝也不例外。 回溯到中秋之战,正道弟子的万人相见欢打来,‘来不及’能挡住,而‘想不到’无能为力。 柳亦把独手挥了挥,满脸无所谓:“先不说来不及了,想不到的执念,能随时爆么?” 梁辛忽然晃动身形,在小小的帐篷之内施展身法,如电穿梭,片刻之后又回到大哥身前,说道:“十三两黄金。” 柳亦想了想,随即霍然大喜,大声笑道:“***,没错,就是十三两黄金!” 少年时,柳亦在山中学艺,学有所成返回家乡,想要加入九龙司,不料已经过了年纪,这‘十三两’黄金,就是他买通县吏,帮他涂改户籍瞒报两岁的贿赂钱。没有‘十三两金’,柳亦就进不了九龙司,当不上青衣,更不会有后面那一番风云际会,谁知道他现在是个镖师还是个土匪。 另外,这十三两金对梁辛、曲青石来说,还有另外一重大到了天上的意义,柳亦成功瞒报两岁,让曲青石以为他比自己要小。否则结拜做不了老大,依着小白脸的性子,还会不会和柳亦磕头都未可知…… 提到柳亦的这重因果,三兄弟都笑了,不过更让两位义兄开心的是,老三的天下人间,现在能够随念而。 与唤醒‘来不及’时催动的执念不同,如今的‘想不到’,是梁辛靠着自己的经历和数不清的喜怒哀乐,这才感悟而来的。这份执念,与世界、与旁人都没有任何关系,是只属于他自己的‘道’,一旦被唤醒,就会烙印入他的骨血深处,再不会忘记,再不会丢弃,只要他想,此念便能升腾而起! ‘天下人间、想不到’,已经真正变成了梁辛自己的一部分,随他心念从容施展…… 心境上的突破,继而带来魔功的领悟,这一次梁辛的收获,远胜以往的那些机遇、造化。(.)三兄弟、长春天人人都打从心眼里透出开心。 自从苏醒后,梁辛只论天下人间,对‘先祖’只字未提,柳亦等人当然也不会去说什么,但是娜仁托雅可没那么厚道,魔功的事情告以段落后,目光里带了几分讥诮,对梁辛道:“梁一二就是须根,搬山是为了飞仙,一个天下第一英雄,变成个为私欲去害所有修士的天下第一小人,你不失望么?你不提,就当真的没这事了么?” 女巫对须根有杀身大仇,对梁磨刀也‘恨屋及乌’,虽然明知两人间几乎没什么关系,可还是不能看不得梁辛好像没事人似的高高兴兴。 娜仁托雅是柳亦请来的,梁辛睡了几天不醒,柳老大心中担忧,这才好说歹说,请了女巫帮忙过来看一眼,没想到老三偏偏就这个时候醒来了。柳亦苦笑着,心里转动念头,想找个由头再把这位娘家老奶奶请走。 梁辛却咳了一声:“失望大得很,否则也不会有执念了。不过我没完没了地提个不停,梁一二就能不是须根了?何况,你说的也不对,不管梁一二是谁,他‘搬山’都是没错的。这么多人记他念他,不是因为他是谁,是因为他搬山。至于我自己么……” 说着,他想了一会,跟着有些突兀地转开了话题。 “开山破煞时,我引玉石双煞相拼,是为了自己活命。” “三堂会审其间,钻土坤、救小镇、打妖僧、拼雷云、辩国师…是为了帮大哥二哥脱罪。” “离人谷那一战,本是去帮二哥寻找恢复青春的办法。” “凶岛恶海,是被秃脑壳牵扯进去的;邪道中秋之会,前半是傻乎乎地给老爹助拳,后半则是替为干爹正名;蜀藏钻茧子,本意是想看看大福之地有多‘福’,能不能成一个浩劫东来时的避难地……” 梁辛长出了一口气:“我经历的这些大事里,不少都和先祖有关,可哪一件都不是他要我做的,更不是我为他做的……仔细想想,没有他,肯定没有现在的我,可是就算我不是现在的我,我也还是我。我活得不是祖宗,我活得是、是我自己吧。” “在打机锋么?你跟我打机锋有个屁用,没人跟你辩什么。”娜仁托雅‘咕咕’地怪笑起来:“我不信你能想得通。” “何止想不通,简直、简直…简直那啥……”梁辛肚子里墨水有限,找不出更进一步来形容‘想不通’的说辞,要是葫芦师傅了在此,一定会微笑着接一句‘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女巫眨了眨烂兮兮的眼皮:“那啥?” “甭管那啥了,反正我的确想不通就是了。”梁辛笑了:“可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说到底,以前我崇拜先祖,以后不崇拜也就是了,还好,我不是为了他才活的。” 说完之后,梁辛也不去理会娜仁托雅再说什么,掀开皮帘走出了帐篷,站在草原上长长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惬意、开心了。跟着回过头对柳亦笑道:“别光说我了,青墨呢?你们的大力觉醒了?还有……其他人呢?” 从他苏醒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的光景了,来到草原上的一众亲朋好友,除了身边几人,再无一个人过来。 柳亦笑道:“青墨这几天都寸步不离大司巫,时时刻刻地巴结着,我俩的力道么……还不错。” “还不错?你们两个只配‘还不错’,我们也就别活了。”长春天接下了话题,对梁辛道:“巫秀蛊煦实力惊人,联手之下,大小活佛都要甘拜下风了!照我看,柳亦身上两蛮之力总是有的,青墨稍差一点,但也远胜一蛮,联手的话,比起四蛮只强不弱。” 柳亦笑得挺客气:“跟老三还是没法比,就是他太横,我才懒得和他吹!” 曲青石走上前,把话锋一转:“草原天气快冷了,老大和青墨归来之后,就张罗着,请琼环把几位老人长辈送走了。跨两则回苦乃山,去监视天门的动静,另外,四天前,老爹带上小汐他们几个参习星阵的,回离人谷去了,大小活佛也跟他们一起。” 说完,曲青石想了想,又补充道:“决战天门,苦乃山里会有一场大乱;轰灭邪井,京城怕也不太平,我请琼环把父母和你家娘亲,送到我老家去了,那里太平,不会有事。” 梁辛笑着点点头,跟着又有些纳闷地问道:“其他都没问题,就是老爹、小汐他们,这么快就走了?” 曲青石的笑容,忽然灿烂许多:“刚刚不是和你说,有一桩真正的大喜事么,就是因为这件喜事,老爹才匆匆赶了回去,只留下我们几个守着你!” 离人谷,喜事,星阵……梁辛哪还会猜不到,脸上猛地升起狂喜之se:“老叔,身外身?” 两位义兄同时笑出了声,一起点头。 娜仁托雅通过青墨和柳亦,已经弄清楚了梁辛身边众人间的关系,知道老叔就是那个‘冯羽’、风习习,此刻见梁辛满脸欢喜,她又有些疑惑了,侧头望着梁辛:“这个鬼仆,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又开心什么呢?” 梁辛不知该怎么去说,不是迷茫不清楚,而是不知如何去表达,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三个字罢了:身边人! 这才是真正关键所在。 身边人,才是自己‘事事有趣’的基础、活得快乐的原因。 梁辛是为‘自己’而活,但是这个‘自己’,并不是单单指着他一个人。每一个他重视的、他关心的人,都已经变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也正因如此,他才变得‘完整’,才会去拼去追去不甘。 梁辛经历过的每一件大事,都是因‘身边人’而起。 梁一二身后留下的影响,让梁辛的许多经历都改变了展的方向,梁辛的生命轨迹也随之一起改变,可‘先祖’的影响,只是一个‘扭转’、一个‘改变’,却并不是这些经历、大事生的根本。 ‘身边人’才是根本所在。 在大喜之夜前,‘先祖’始终高高在上,光辉而耀目,是梁辛心中的英雄。但他不是‘身边人’,当偶像坍塌时,梁辛会心痛到无以复加,憋闷到无法排遣,可是,伤则伤矣,却不会怕,不会沉,不会一蹶不振,因为‘身边人’,都还在。 他们在,根本就在,梁辛就还在。 事情仅此而已,再简单不过。 ‘梁一二’更像一个绮丽梦想,而身边人则是‘真实的一切’,当梦想破灭时,梁辛之所以没去像女巫以为的那样消沉下去,就是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活得有血有肉,他活得不是那个梦! 梦只是梁辛的快乐之一罢了,少了它,梁辛还有‘身边人’。 …… 梁辛对老叔的感情,是初见时的那包卤牛肉;是断了一条胳膊偷回的拳谱;是冒着日晒、几乎魂飞魄散,仍在苦乃山里疯的寻找;是辛苦修来的五步之力被梁辛星魂夺走之后,不仅没有丝毫心疼,反而兴奋到难以自持的那张笑容……虽然一切的源头都是‘梁一二’,可是到了今天,这份感情已经和梁一二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了! 至于风习习在得知真相后会怎样,梁辛并没去考虑太多,不管老叔怎样,老叔都是老叔。 娜仁托雅见梁辛又开始呆不说话,目光里尽是不耐烦,正想在说什么,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响! 虽然是巨响,但内蕴柔和,落入耳中不仅没有丝毫的突兀、惊骇,相反还让人心中舒适无比。 而大响过后,一阵阵轻快的鸣唱,从天上、从地下、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角落中渗出,荡漾着无尽欢愉之意,回荡而起,反复不休! 娜仁托雅的见识最广,在别人都还愣时,她已经恍然大悟:“天地唱,祥瑞偈!是大祥瑞偈,有大宝物现世了!” 整座天空都变得清透了,湛湛得让人一望之下就再也挪不开目光,旋即之间一道道旖旎光彩,从西南方向隐约而起,一路扶摇,直至融入天空。 光晕七彩,把那一处染得仿若仙幻境界…… 曲青石眼中精光闪动:“是苦乃山?这就是天门的诱饵?” 话说得虽然轻松,可曲青石的神情里却尽是惊讶。此刻,除了无尽祥光与吉祥天唱之外,从苦乃山的方向,又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 这份异香不是靠嗅的,而是跨过了身体肤,直接融到心肺深处,让人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动身赶去,透入骨髓的诱惑,引得自己几乎不能自已! 娜仁托雅都已经跳上半空,准备向着光华所在处赶去了,听到曲青石的话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什么诱饵?” 柳亦嘴快,三言两语,把这其间的状况,对她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 长春天则摇动木铃,向中土上的同伴高手追问状况。就在柳亦把事情对女巫说清楚的同时,几个日馋身上所带的木铃铛同时欢唱! 跨两从苦乃山传讯,人头大丘处有精华耀世,必定是天门所为; 血河屠子从西蛮深处传讯,禀告诸位领,邪道高手已经集结,只待一声令下,即刻启程; 老爹从离人谷传讯,要众人尽数赶往镇百山,恶战将至,日馋各大领要齐聚一处,共商大计! 未完待续) 第三七一章 物归原主 各方传讯而至的时候,大司巫也走出黄金帐篷,他已得了青墨的禀报,单手印高擎过顶,旋即一道道巫主谕令响彻草原,喝令巫族不得妄动。[.超多好看小说] 号令滚滚,阴风煞气弥漫而起,狠狠压住了祥瑞之意,更摧毁了‘宝物现世’时的那份诱惑。 青墨老实巴交地跟在师父身后,遥遥看见梁辛,圆圆的小脸里猛然显出喜se,对着梁辛露出个开心之极地笑容,跟着又顺眉顺眼地去搀扶师父,只看她现在的模样,还道她真是个老实徒弟、孝顺徒弟…… 大司巫带着青墨来到了梁辛等人面前,并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是天门陷阱?” 梁辛点头:“确认无疑!” 大司巫淡淡地哼了一声:“明知是陷阱,还要去趟?” 这次由曲青石躬身应话,把这件事的诸多背景,大概解释过,最后微笑道:“冲天门陷阱,是为了引贾添过来,以求摧毁他的邪井。不过,既然打了,总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天门打服才好。” 大司巫和娜仁托雅对望了一眼,用草原蛮话低低交谈了几句,女巫开声,待大司巫传令,命草原上所有丧物道弟子集结,即刻赶来相见! 谕令响起的同时,视线尽头就显出重重巫风,附近的一些巫士已经催动法术赶来。 大司巫不急着去和弟子说什么,而是皱眉问曲青石:“挫天门、毁邪井,还要应付那个贾添,你们应付得来?” 曲青石笑了笑,正想回答,柳亦就抢上一步,对着大司巫就作了个大揖,一副受宠若惊地神情:“柳亦拜谢大司巫慷慨相助,大恩无以为报,唯有……” 话未说完,大司巫就挥手打断了他,皱眉问道:“慷慨相助,我助你们什么了?” 柳亦笑得不怎么自然了,愣了片刻后,用眼角瞄了瞄正源源不断赶来的草原黑巫,意思再明白不过。 大司巫恍悟道:“你当我要出兵?” 娜仁托雅则笑道:“想瞎心眼了吧。大司巫怕你们捣毁邪井时会有意外,引来那些傀儡妖元侵袭草原,这才集结门下弟子于一处,随时准备抵抗妖法。正邪之争、仙凡之争,只要别惹到我们,丧巫道弟子懒得管!” 时过境迁,几千几万年下来,现在的巫蛊两道,早就和最初的那群西蛮高手没太多关系了,虽然破了祖先的决绝条件,巫蛊得以合一,但就凭着这些,还远不足以让巫士出兵。毕竟是人命大事,巫士不理睬别人的生死,但是对同门兄弟的性命看得却极重。 柳亦骚眉搭眼地退下去了,而接下来,小丫头青墨,又惊喜交加地被师父给推到了日馋众人的行列中。 青墨望着师父,圆圆的眸子里都是兴奋,又想拜谢,又想欢呼,又想问个缘由,所有的声音都挤在喉咙间,结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憋了片刻,干脆跪下磕头。 大司巫挥了挥手,语气一如既往,不见亲和,也没什么严厉之意:“巫秀身份特殊,只要不危害同族,想做什么大可以自己做主,现在草原上又没什么事,你想去就去,无妨的。” 娜仁托雅伸手把青墨拉了起来,说道:“即便你不是巫秀的时候,你去中土,师弟又有哪次拦你了?丧巫道没有中土门宗那些繁杂规矩,关键是,你知道自己是阿巫锦、是巫秀,便足够了。” 青墨点头,把认真、感动和‘我要为丧巫道造福、争光’的雄心壮志都直接挂在了小脸上……娜仁托雅见不得她这副样子,摇头岔开了话题:“另外有个事情,茅吏的元神被滋养得还不错,凭他现在的神识,控制玲珑辗转全无问题。” 青墨对辗转神梭,控制得始终不够娴熟,其实这倒不怪她,在十一件玲珑宝物中,就只有两件,除了杀敌之外还另有功效。其一是玲珑慈悲,具有开辟化境、滋养主人之效;其二就是玲珑辗转,除了能打,还有厉害遁法。 由此,这两件宝贝,也是诸多玲珑宝物中,在驾驭起来难度最大的,而比起‘慈悲’,神梭犹有过之,想要运用熟练,最少也要十几年的浸淫。 现在的青墨刚添大力,御敌时能把巫秀本领挥到十成就不错了,根本分不出心思再去指挥神梭,这样一来,倒‘耽误’了一件上好宝物。 反观茅吏,他得到神梭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记忆被封印前后,加起来不过几十年的功夫,但是他的先天资质本来就比青墨要好,而且又是个‘书呆子’高手,除了完成须根交代下来的任务,他就在山明水秀处流连,心中则无时无刻不在钻研着神梭的掌控、使用。何况,他还得了须根的悉心指点。 如今茅吏虽然只是一段元魂,可即便无法以手诀相助,全靠神识和咒诀,用起神梭,比着青墨也更熟练。 见面前的一群‘小字辈’尽数现出欢喜神情,娜仁托雅又道:“但是他还有没有打架的心思、肯不肯出手帮你们,我不知道,你们自己去说……” 巫士不出兵,但茅吏也不是丧巫道的人,女巫不管。 青墨笑道:“我去和他说!”说着,撒腿向天地岁所在的帐篷跑去,梁辛和柳亦也都跟着她一起过去。如果不论那些坑死人的真相,他们两个是最初现天地岁的人,和‘拓穆’最有交情。 喜夜过后,大司巫就给他‘搬家’了,把他挪到附近的一处空帐篷之中。 曲青石并未跟去,而是留在原地,向大司巫和娜仁托雅请教人头大丘的事情。 娜仁托雅倒是知道逐鹿丘的典故,由此也推断出,苦乃山的大阵,是要以大丘中封存的戾气来接引杀劫,但具体的威力,除非身临其境,否则谁也说不好。 时间不长,青墨就抱着天地岁,欢天喜地地回来了。。。。。。刚刚在帐篷里,小丫头还没想好怎么说,梁辛就开门见山,全不提他和茅吏之间的交情、关系,直接道:“两件事,先打赢了这一仗,再帮我们找到仙舟,之后我和老大求缠头老爹帮你也炼化一道身外身!” 茅吏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答应下来。(.好看的小说)倒是青墨,小脸上都是纳闷,小声问自家夫君:“仙兽尸体哪去找?你打算偷葫芦老爷的赑屃?” 梁辛吓了一跳:“可不敢瞎说,那头赑屃谁敢动!”跟着又笑了起来:“仙兽尸体不好找,可罗刹鬼的尸体有的是,而且都是飞升的罗刹。” 楚慈悲的墨蝶,完全是按照鲁执当年炼化白se巨蛾方法而行的,从法术到操控丝毫不差,仅仅是多需要一份外力‘助推’。 如果能找到鲁执留下的‘完美天舟’天嬉笑就能驾驭着它穿梭于两界! 亲人可以到仙界避祸,那里才是真正的太平;师兄谢甲儿能够回来帮忙,真要是神仙相杀过来,梁辛也敢一战;另外就是尸体。 远古时的仙魔尸体还在不在都没关系,不久前在仙界他们刚打过一对‘轮回’罗刹,连梁辛都数不清那两个恶鬼留下了多少尸体,这些尸体不会很快腐烂,弄回来就能派上用场…… 梁辛等人就此告辞,几个人都搭乘辗转神梭,随着天地岁中响起的嘹亮咒唱,神梭动,以厚土遁法,向着离人谷急行而去。 大战在即,日馋的几个领都有些兴奋,话题自然也离不开这一战的两个关键:正道天门、贾添独木井。 但是在提到后者时,梁辛自然也就回想起捣毁乾山那次、怪井旁边与贾添的会面,跟着好像又记起了什么,侧着头琢磨了片刻,对两位义兄道:“贾添认识我家先祖。” 曲青石知道此事,只是不明白老三为什么会翻出这个话题。 梁辛继续解释:“我的意思,不光是认识那么简单,贾添也知道梁一二就是须根,他知道这重真相!” 曲青石一愣:“何以见得?” “那次在独木井前,我和他聊了一阵……当时他有一句话,语气用的异常古怪。”说着,梁辛吸了一口气,学着贾添的语气,把自己觉得可疑的那句话重复出来:“你能赶来,倒是不赖,嘿嘿,梁一二的后世子孙啊!” 当时贾添把‘后世子孙’四个字咬得极重,带了几分讥诮之意,似乎另有所指。也是在当时,梁辛听出了对方的古怪语气,但全不能理解贾添的意思,而此刻再回想起来,哪还能不明白这古怪语气中的含义。 梁辛和贾添有过几次接触,不过,无论是‘老实和尚悟道’,还是镇山击杀朝阳,贾添都是一闪而过,说不上一两句话,真正能称得上‘会面’的,就只有乾山那一次。 所以,梁辛对当时的情形印象异常深刻,而且那一次聊得时间也不算长,并没说过太多话,凭着梁辛的心思,几乎牢牢记住了当时所有的内容。 曲青石和柳亦对望了一眼,略作寻思之后,并没有借着梁辛的话说下去,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由二哥先开口:“你昏睡的那几天里,我和老大也想到了一件事,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对你说……” 梁辛笑了笑:“有关先祖的?没那么多忌讳,该说就说。” 须根不是梁辛的祖上,不过以前一直在这样说,梁辛也不是矫情之人,犯不着去刻意改口,反正大家都能明白他指的是谁。 曲青石也不再废话铺垫,直接道:“是这样,梁一二获重罪被斩,治罪的虽然是朝廷、是洪太祖,不过咱们都能明白,真正杀他的另有其人。只凭朝廷的手段绝制不住他。简言之,梁一二被杀之事,有人在幕后操纵。” 梁辛点头,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谋反大罪株连九族,朝廷念梁一二开国有功,法外开恩,并未灭去梁氏全族,只是将梁家后人降为罪户,永世徭役为先祖恕罪……这个事原来看起来,倒没什么可疑之处,是朝廷彰显仁慈的手段,同时对梁一二的忠心旧部也是个安抚。”曲青石停顿了片刻,连老三的神情并没太什么郁郁,这才继续道:“可是在咱们得知梁一二就是须根,是无根之人后,再来看这道恩旨,也就有了另一层味道。” 梁辛明白了二哥想说的话:“你是说,幕后主使之人知道他就是须根,不可能有真正的后人,由此也明白梁路飞这些假…抱养来的后人,没有梁一二的血脉传承,不足为患,杀不杀都无所谓了。” 曲青石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至少从普通人角度去想,梁一二是凡人身却有神仙力,想要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就应该斩断他的血脉。” 梁一二的‘血脉’,留或不留,其实都有充分理由,所以对此众人先前也并没什么疑惑。 可是在得知真相后,以曲青石、柳亦的心思,也就多出了一份怀疑。怀疑当初的诛杀梁一二的主使,已经知道了他就是须根,这才不去重视那些后代,因为血脉是假的,根本就什么也没有,永远也不会有‘觉醒’那一天。 曲青石本来没打算去说这件事,一来涉及了老三身世,说出来怕又会惹出梁辛的心思;二来,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也仅仅是‘猜测’,并没什么证据。 不过梁辛提到‘贾添知道梁一二真实身份’后,曲青石和柳亦都觉,这两件事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关系。 柳亦接下了后面的话题,对老三道:“照着我和老二的猜测,当年杀梁一二的主使者,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按你所说,贾添也多半知道梁一二就是须根……” 一般而言,性子狠辣的,心思难免疏漏大意;而心思缜密的,优柔寡断。可须根是个例外,他的心性不是一般地厉害,他刻意隐藏身份,修、凡两道都被他蒙在了鼓里,现在一下子跳出来两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 说到这里,梁辛哪还能不清楚两位义兄的意思,杀梁一二的人和贾添,都是知道真相之人……说不定他们两个干脆就是一个人。 何况,以前梁辛等人以为先祖,只是靠着两件玲珑玉匣,宝贝是身外物,再怎么厉害敌人也有机可乘。可现在获知,‘梁一二’还得了谢甲儿的传承,没了宝贝,他的本领也惊世骇俗。而且五大三粗对须根的下落全然不知,否则也不会有卸甲强攻离人谷之战了。把天门刨除在外,梁一二有实力惊人,放眼天下,除了贾添这一系,还有什么势力能杀得了他。 三兄弟说了一阵,还是曲青石最先摆了摆手,结束了话题:“有什么事情,都等打完这一仗再说,毁掉邪井,拿下贾添,什么事情都明白了。” 这个时候,天地岁中的茅吏,语气生硬地问道:“须根无后,自梁路飞之下,所有后代都和他没半点关系,梁磨刀,你还在想着替他报仇,翻案?” 梁辛应道:“报仇的念头,无从谈起了,不过案子或与贾添有关,还是要查的。” 茅吏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问道:“梁一二是假的,搬山也是为他自己,你却还要和天门的决战?” 梁辛干脆笑了起来:“对付天门、贾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先祖是谁,他干过什么、他的目的何在,其实都没什么影响的。” 先是娜仁托雅、现在是天地岁茅吏,自从梁辛醒来,就总有人在不停问他‘梁一二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怎么还要如何如何’。 可是柳亦、青石青墨兄妹,却从不提这样的问题。不是心疼梁辛,怕问了会惹梁辛别扭,而是他们对自家里老三更了解,这个小魔头惹东惹西、又打天门又抓贾添,还准备去拼浩劫东来,这些和先祖没有一个大钱的关系,都是他的‘事事有趣’,都是他的‘七彩莲花’,都是他在玩,在享受! 当然,梁辛可从没想到,玩着玩着,竟然玩出个‘冒牌先祖假子孙’这么五雷轰顶的事情来。 之后的话题也随之轻松了起来,青墨心想事成,刚刚变成新媳妇,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边胡乱聊着,叽叽咯咯地笑个不停。 说笑中,梁辛想到琅琊,问青墨道:“琅琊去了草原之后,这两年里就再没消息了么?” 青墨摇了摇头,随后神情警惕了起来,斜眼瞄着梁辛:“想她了?” 梁辛咳了一声,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青墨却又把话锋一转,贼眼忒忒地笑了:“想就想吧,没事,我不跟小汐念叨,咱才是一伙的……小汐和琅琊,一个绷着脸杀人,一个笑嘻嘻杀人,倒是各有有味。” 梁辛愕然,曲青石则瞪眼:“女孩子家,胡乱说话!” 青墨撇嘴,不理哥哥,伸手拍了拍梁辛肩膀:“再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真能看出谁亲谁疏,青墨和小汐关系虽然也不错,但是一沾上梁辛,说出的话就全向着后者了。 梁辛哈哈大笑:“恩,有种你把这话对老大说!” 柳亦也笑道:“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手里一般都拿着刀子。” 神梭度奇快,众人说说笑笑间,便已赶到离人谷。 须根对玲珑辗转的控制,比着青墨要高明太多,几乎就在神梭现身的同时,几位乘客就被须根送到了外面。 梁辛跳落地面,还没来得及向周围张望一眼,耳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呼,于毫无征兆之间,老叔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第三七二章 小眼第二 第三七二章小眼第二 梁辛现在是嫦娥境修为,又因修习干爹的魔功,身体感知远修士灵识,就连仙界中的罗刹鬼,想要悄无声息地欺近身旁也不可能,但对老叔的到来,他竟全无察觉。 看起来风习习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干枯瘦小,脸上金钱斑醒目,还是那副猥琐、怯懦的神情,全无高手风范,仍是那个帮少主偷拳谱、替丑娘洗军衣的鬼仆风习习 梁辛眨了眨眼睛……镇百山离人谷,青天之下老叔真的离开了连鬼祖宗浮屠都无法挣脱的小眼奇穴,‘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风习习的老脸上尽是欢喜,枯瘦的双手死死抓住梁辛胳膊,嘴唇颤抖着,想笑却笑不出来,想说什么却吐字含混。重见天日,重见少主人,本就木讷老实的鬼仆,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把心里那份欢喜释放开来这番等待,未免也太长久了些…… 从离人谷那场恶战到现在,凡间不过三五年光景,其间梁辛也多次返回小眼去探望老叔,可是灵穴之内,六年才抵过人间一天,风习习苦熬万年,再回来时,天地依旧,少主茁壮,一切都变得更好,这让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到最后,声音干涩着,终于清晰地说出了六个字:“阎王爷保佑啊” 而梁辛,先是眼眶红了,跟着鼻尖红了,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涕泪横流,就像自己还是个小小罪户时那样,受了委屈,伏在老叔怀中放声大哭 梁辛委屈,真的委屈了…… 此时老蝙蝠也迎了上来,在他身后,除了小汐、郑小道等人,庄不周和宋恭谨也赫然在列,也都还是老样子,见了人就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众人都不去打扰梁辛叔侄,走到远处叙话,其间柳亦问起师父:“老叔知道梁一二的事情了?” 老蝙蝠点了点头,以他的性子,才不会对老叔隐瞒真相、哄骗着对方来帮忙打架, 不过老叔对真相并不关心,梁一二是主人,对自己有天大恩情,这就足以了,至于梁一二是老君是佛祖是阎王爷,对风习习他而言全无关系。至于梁路飞,抱养的少爷,也是少爷…… 更何况,梁辛在风习习心里,也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少主人了。 叔侄之间的感情,也远不止主仆之情那么简单。 一场大哭之后,梁辛终于倾出了所有的积郁,收起泪水之后,心底也变得敞亮豁然,说不出地舒适,拉上老叔一起,再去拜谢老蝙蝠的再造之恩。 老蝙蝠自己也得意无比,让厉鬼还阳,脱开小眼的控制,单只这份成就、得意,就让缠头老爹笑得合不拢嘴了。 长春天并未久留,与同伴略作商议,便重返飞舟,请茅吏帮忙赶往西蛮深处,去把日馋仙宗的大队人马接过来。神梭离开后,老蝙蝠才说起自己这一路的事情。 四天之前,老蝙蝠接到离人谷传讯,立刻带着几位七星蛊的主人,在大小活佛的护送下,从草原返回镇百山,才刚入一入小境,就看到老叔主仆三人,正在外面等候。 当时众人的那一番欢喜,比起梁辛现在也毫不逊色,一座大兽麒麟,炼化出三只身外身,其中黑白无常只占用了一小部分,哥俩加起来估计也就抵麒麟的一条大腿外加小半个屁股,可即便如此,他们哥俩的战力,也直升到六步初阶。比起洞房前的柳亦毫不逊色。 真正‘凶猛’的,是老叔,早在陷落小眼之初,浮屠就用自己的先天原力炼化他,足足几千年。现在又得到绝大部分麒麟尸体炼成的身外身,此刻风习习的实力,甚至连老蝙蝠都已经没办法理解了。 在老叔出去之前,浮屠晃着圆滚滚地脑袋,对他大包大揽:“你现在,小眼第二,天下第一” 当时老叔直接摔坐在地,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新身体,怯生生地问:“我、我、天下第一?” 黑白无常你一句我一句,说到这里的时候,大伙都笑了,梁辛也才刚刚觉,老叔主仆,因身外身而获自由,可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梁辛本以为,老叔会变成一头麒麟来的。 老蝙蝠看出梁辛的疑惑,说道:“身外身的法术成形,施术之人就会有两个身体,两个身体也就是两条性命,而两条性命,就是两般变化,清楚了?” 梁辛似懂非懂,不过也能明白,老叔修炼成身外身,由此也就有了两般变化,可以化作麒麟外身,也可以变成他自己的本来模样。 庄不周和宋恭谨哥俩也不例外。 在老蝙蝠先赶来的这四天中,前两天,老叔主仆三人,用大司巫处得来小骸骨重返小眼,全力修炼梁辛传下的身法,其实以老叔现在的本领,他全不用学天下人间的身法,也全能跟住同伴的移转,不过他生性老实,练得比谁都认真。 随后两天,星阵中其他四个人也下到灵穴内,开始演练星阵。 正如老蝙蝠先前所言,修炼星阵,几乎不用考虑默契之事,因为七枚戾蛊星魂之间,带着与生俱来的联系,分别置入七个人体内之后,每个人也都受到星蛊影响,虽然还到不了心意相通那么夸张,但是只要他们运转星阵,彼此就会生出一份无间亲密,换位游走之中自有默契。 两天,十二年,七个人的北斗星蛊大阵,也终于练成了三十连打的真月一击 老蝙蝠说得眉飞色舞,入阵的几个人,包括小汐在内都面带得意之色,只有老叔,还是笑得那么厚道,一个劲地摇头,不知是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厉害,还是习惯使然的谦虚谨慎。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人人笑逐颜开,梁辛按不住满心的好奇和期待,飘身向后退开,笑道:“请老爹列阵,小子拭目以待。” 老蝙蝠一挥手,铿锵传令:“列阵”,风习习、庄不周、宋恭谨、小汐、郑小道、宋红袍齐声应和,同时飘身,各自踏住星位,结成北斗之阵,旋即老蝙蝠桀桀怪笑,对梁辛道:“你来试招,再好不过转” 声音落处,七个人迅游转,人影穿梭中,层层涟漪霍然弥漫,周遭空气模糊成一片,转眼间,前后二百一十道涟漪接踵而现、勾连成串。 一月,三十翻转,北斗真一大阵成形 旁观的一众高手只觉得,仿佛天空猛地沉降下来,从万丈之遥直接压到头顶百丈处,巨大的压力直接憋进心肺,从曲青石、柳亦夫妇、再到大小活佛,尽数闷哼了一声,情不自禁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仍旧高远,天没塌,压下的只是气势,不过……时值艳艳午后,阳光正浓,可本无星月位置的苍穹上,赫然现出北斗七星,每一颗都绽放出晶莹却绝不刺目的璀璨之光。 下一个瞬间,真月一击,现身中土 梁辛全神贯注,凝聚起所有力量,准备硬抗大阵一击,却万万没有想到,真月之力,并不是从老蝙蝠等人的星阵中击出,它来自……天上。 假年、真月,两座大阵,相差得不止百多道涟漪,而是一假一真两重境界,真月之中,涟漪之力便已经不再是攻敌之用,而是接引天星入位 力量,从天而降。 旋即只听‘嘭’的一声轻响……既无山石崩裂,也不见尘嚣飞扬,就只有一声比着捅破窗纸稍大些有限的轻响。再看梁辛已经消失不见,先前立足之处,现出了一只方圆十余丈的大洞,引目望去,以曲青石的目光,竟也看不到底。 深窟,千丈 切口平齐,边缘处尽化墨色琉璃,映在阳光里,闪烁出古怪光彩…… 曲青石等人只觉得头皮麻,小汐更是面色骇然,望着那个自己也有份的深窟,全身都在轻轻颤抖着,语气之中既有忐忑也有恐惧,对着大坑喊道:“你…你在里面?快上来……”后三个字里几乎都带上了哭腔。 一击威力如斯,就连老蝙蝠都傻眼了 星阵七人等人也刚上来不久,先前一直在小眼中演练阵法,在灵穴之内,星阵无法感受天星,由此打出的也只是‘二百一十道涟漪勾连之力’,当然,这些力量都被浮屠滚荡骸骨之海消弭掉了。 谁也没想到,一回到人间,星阵还会再跃一阶,引来了天星之威。若非如此,老蝙蝠就算要试招,也得事先提醒梁辛一句‘小心脑袋瓜子’。 包括老蝙蝠在内,所有人都有些惊疑不定,看着不远处的深窟,心里都在转着同样的念头:快出来 唯独老叔,举目望向小境之外,结结巴巴的劝解:“没、没事、没打中,没打中。” 话还没说完,梁辛就骚眉搭眼地跑回来,站在深窟身边,跟着大伙一起,一边吐舌头,一边往窟窿里张望,嘴里啧啧有声:“真够深的。” …… 老蝙蝠被他给气乐了,翻着怪眼骂道:“不是试招吗,怎么跑了?” 梁辛苦笑摇头:“要不跑,就只能靠天灵盖来试招了”本拟正面相抗,全没想到巨力从天而降,那个刹那里,就连梁辛都来不及变势护头,本能动身法,一溜烟地跑了,他跑得太快,除了老叔之外,人人都没察觉,还道他被夯进地心去了。 巫蛊一族远古时成为此间最强,盛名又岂有幸至,即便他们遇到所有中土‘飞升’高手组成的神仙相大军,也拼了个虽败犹荣 星阵威力远想象,或许比不得‘五神变’小罗刹那么凶狠,可要是比起轮回二鬼之一的全力狠扑,也毫不逊色。梁辛要硬抗,也就是个平分秋色之势。 真月之后,天空上的北斗星芒隐退,七星消失不见,地面上的众人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过了半晌,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跟着,所有人都开怀而笑……真月大阵,竟打出了嫦娥境的神力,上哪说理去。 大笑之后,梁辛意犹未尽,又缠着老叔来试招,但是风习习畏畏缩缩,生怕会伤了梁辛,任他怎么说都不肯出手,到最后还是曲青石提出,要叔侄两个只比脚力,不拼杀,风习习才勉强答应。 叔侄两个不是去赛跑,而是全力展开身法互相追逐。 老叔追梁辛,没怎么费周折,前后一炷香的功夫,就拍到了梁辛的肩膀;而后梁辛追老叔,居然也毫不费力,一追就追上了。 梁辛哭笑不得,摇头道:“老叔,不用让着我,又不是真比什么。” 风习习搓着手心,尴尬笑道:“没让着,真没让,我拼命跑了。”说话时,目光闪闪烁烁,和谁都不接触…… 老叔说什么也不舍得出全力,更不舍得赢梁辛,不过他的实力有目共睹,真要放手一搏的话,怕也只有把仙界的卸甲师兄请来,才有资格和他老人家一战。 小眼第二,天下第一 星阵成形、亲人归来,梁辛大喜之下,又把自己这边的好消息拿出来献宝,把他领悟的‘想不到’,仔仔细细给老蝙蝠等人讲了一遍。 小汐眉目含春满眼笑意,老叔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郑小道、黑白无常一个劲地说着吉祥话,唯独矮子宋红袍,从来也不会说几句好听话,皱眉道:“有个屁用还不如以前冻住时间的本事” 梁辛的想不到,掐断一重因果,听起来玄奇无比,可实际效果也就是先让对方实力猛降,然后再去杀;干爹的‘来不及’则是冻住敌人再杀,而且时光凝固之下,还能挡住法宝和神通的侵袭。真要论起威力,梁辛的‘天下人间’比不得将岸的。 矮子的神情不屑,说完后又追问了句:“你悟出‘想不到’之后,还能再施展‘来不及’么?” 梁辛点了点头。在从草原启程前他就试过,靠着杀心恶念,能够催动来‘来不及’,靠着自己悟出的那份执念,则有‘想不到’。两个天下人间,虽然不能同时动,但是随虽梁辛之愿,想用哪个就用哪个。 “那还好些,以后还是多用‘来不及’。”宋红袍翻了翻怪眼,跟着又嘟囔了句:“悟道,悟道,悟来悟去,还不如老魔头,忙活个啥?” 梁辛笑容尴尬,站在原地有点不知道该说啥了;小汐面如冰霜,俏目凝煞,又变回了那个杀手少女,冷冷盯住宋红袍;老叔果然不记得自己‘小眼第二天下第一’的身份,老脸上尽是难过和委屈,别人骂了梁辛比骂他自己还要更难受,却又不敢一点脾气,只伸手轻轻拍着梁辛后背,诺诺地说着:别理他、别理他…… “矮子最后一句话说得倒不错,梁辛悟出的东西,又怎么能和老魔头相比。”老蝙蝠咧开了嘴巴,嘿嘿地笑了起来,抬头望向了梁辛:“这一点,你不服气也没用,以‘悟’而言,你差得远” 说干爹所悟的境界比着自己更高远,梁辛不会有一点不服气,但是他对这其中的差别,却是全不了解,当即摇头道:“请老爹详细解说。” 老蝙蝠又沉吟了片刻,这才沉声开口,句句铿锵: “你不过入世几年,打过几场恶战,你爹却五世为人,经历千年风雨。父子相比,你就是个跑江湖的小混混,你爹却是戎马一生、历经数不清的生离死别,风烛残年的老将混混的见识,和老将的领悟,有的比么?” “你的‘事事有趣、想不到’虽然也不错,可在‘生老不死、来不及’面前,充其量就是个娃娃的幼稚念头” “明白了么?想不到和来不及,最关键的差别是:前者还有机会,而后者已经远逝两重境界,天差地远你是生命之悟,可你爹却是生死之悟” “小子,单以所悟所感而论,你根本没资格和老魔头比。” 梁辛动容,认真点头。这些年打东杀西,陷在一场场恶战和无数谜团中,‘来不及’已经渐渐成了自己保命、杀敌的‘杀手锏’,把魔功当做了一种手段,久而久之,甚至都有些淡忘了它的本意……来不及。 生老病死,来不及。七个字笼罩天下,世间万物,谁能逃得开去 老蝙蝠站了起来,也不容梁辛多做唏嘘,继续道:“感悟不如你爹,由此而来的魔功,威力自然也会不如。不过…”说着,老蝙蝠的脸上,难得之极地挂起了一份实在笑容:“这个‘想不到’,是你自己的天下人间,对你而言,意义却重大得很。” 宋红袍果断插嘴:“光意义重大有个屁用” 老叔再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咬着牙跨步到矮子身前:“我家少爷怎生得罪你了。”虽然是责问,可声音却小得离谱…… 宋红袍却笑了:“我说的是这桩事情,和梁磨刀有啥关系。” 老蝙蝠没搭理矮子,望着梁辛问道:“喜夜时,你动了‘想不到’,看到了所有人的一重因果,但是没有反噬,对么?” 这个事情梁辛已经说过好几次了,闻言后点了点头:“照我估计,反噬会在我断掉因果时现身。” “你估计?”老蝙蝠冷晒:“施展来不及的时候,魔功一起,乱流反噬即至;你用‘想不到’的时候却不是这样。” 说着,老蝙蝠走上了几步,身体微微前倾,与梁辛四目相对:“梁老三,我问你,老魔头活着的时候,有跟你说过,天下人间之中会有反噬么?” 第三七三章 日馋仙宗 (.无弹窗广告)(.) 有关干爹的教导,梁辛始终牢记在心,闻言后略作回忆,就摇了摇头:“干爹从未提及……”话没说完,他忽地低呼了一声,站在原地愣住了 ‘魔功之内会有力量乱流的反噬’,并不是干爹传下的道理,只是梁辛自己的体验罢了 将岸和梁辛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有关‘天下人间’的功法,传下得也并不是太详细,可无论如何,‘霸道反噬’这么大的事情,不会没有只言半语,总应该提及的 将岸不说,自然不会是为了坑梁辛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老魔头的天下人间里,并没有乱流反噬 同样都是‘天下人间、来不及’,梁辛要面对狂暴乱流、谢甲儿也如是,唯独将岸却不用,师徒三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区别?现在再回想当初,从头到尾,干爹都在说让梁辛自己去入世感悟,去寻找自己的天下人间…… 道理再简单不过:自己的天下人间里,没有反噬 梁辛的眼睛亮得吓人 ‘想不到’的威力不如‘来不及’,可前者是自己的,后者是干爹……没有反噬的想不到,比起有反噬的来不及,又如何? 如果自己对上‘楚慈悲’那样的厉害敌人,靠着‘来不及’是没用的,因为‘冻住’的敌人越强,魔功内的乱流就越凶猛,一旦出了能够承受的极限,他会受伤,魔功也随之消散 用‘来不及’去冻楚慈悲,魔功在动的同时就会崩裂坍塌,根本没机会去拧敌人脑袋不说,弄不好自己还会被乱流打成筛子 可是要用‘想不到’只要能套中对方,梁辛就赢定了尤其妙的是,‘想不到’在动时悄无声息…… 老蝙蝠从旁边笑道:“我也只是姑且一想、一说,到底自己的天下人间里有没有反噬,总得找人来试试” 话一出口,人人后退,就连曲青石、柳亦和青墨都假装没听到,毕竟到现在为止,‘想不到’还始终停留在‘说’的阶段,究竟抹掉因果后会有什么情况,谁也不敢确定,在场众人都一身神鬼本领,哪个也不敢让梁辛去试 就只有老叔和小汐,同时跨出了一步 结果老蝙蝠一挥手,又把他俩轰了回去:“风习习要丧了修为,大伙都得猛抽自己嘴巴;小汐刚练好星阵,也不容有失”说着,他的目光环视,最终落在小活佛的身上,笑了…… 小活佛吓了一跳,大脑袋乱摇:“我不是日馋的人,我们哥俩讲义气来帮忙,你们再不要脸也不能拿我练魔功” 老蝙蝠满脸无所谓,大包大揽道:“梁辛,封小活佛一个副帮主来做” “副帮主是天嬉笑,早在真土境就封过了”小活佛回答的异常认真,眼神是执着 老蝙蝠哈哈大笑:“那就封护法、封堂主、封供奉、封大使者,总之你想当什么官就封你什么官” 大小活佛可以互通修为,小活佛把修为‘存到’憨子身上,就算被魔功所侵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由他来试招其实没什么危险,再好不过其他人嘻嘻哈哈,一拥而上一起去劝他闹腾了一阵,小活佛终于咬着牙站了出来 梁辛也不再废话,身法与执念同时动,催起魔功将其笼罩在内,仍和草原时一样,梁辛已经‘看’到了他的一重因果,可小活佛自己却懵然无知 随即梁辛低声说了句:“来了”话音落处,心念转动直接抹掉了小活佛的那重因果 瞬间里,小活佛只觉得手足僵硬,力量突兀消散,甚至让他都无法站立,惊呼一声摔倒在地而梁辛却哈的一声大笑,对着老蝙蝠等人喜道:“果然没有反噬” 所有人尽做大喜,待梁辛撤去魔功之后,小活佛又恢复了力量,从地上一跃而起,看看双手双脚,活动活动脑袋,待确认自己完好如初之后,伸手一指梁辛:“我要当供奉,二供奉,十一是大供奉” 小活佛时刻惦记着憨子,当官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忘了他…… 正开心的时候,始终留在南疆的天嬉笑传回了消息,这次他以灵鹤传谕,比着木铃铛,信息内容要丰富得多天嬉笑报来的也是个喜讯息,他已经看到了鲁执留下的完美飞舟,那头身形三里,通体雪白,温润如玉的巨蝶 黑白两座天舟,从炼化到操控,都完全一致,所以两座飞舟降落中土的地方,也相差不远 当年鲁执也无法将飞舟收纳,便把它就留在原地,反正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能够伤害天舟的力量,全不用看管守护,只可惜,鲁执和十位绝顶仙魔,终究敌不过中土这座完美世界的可怕力量,再也没能回到天舟之内 这座白se天舟,被南疆蛮人视作神灵,世代供奉,绝不容亵渎 直到不久之前,梁辛返回中土,飞舟落入蛮人的所在之地蛮人的神灵,是一只雪白清澈、万年不腐的漂亮巨蝶,突然又见到一头黑灰斑驳,虽然形质相通,但却丑陋难看的大蝴蝶到来…… 黑白差异、丑俊相悖,既然那只漂亮的是神,那现在这头丑恶的必是恶魔无疑,蛮人视之为大敌,这才有了刚一着6时,成千上万的蛮子围攻梁辛的那场恶战 天嬉笑心思了得,察觉异常后,就留在南疆,去为了追查‘完美天舟’的下落,果然被他找到了 这本来是一桩天大的喜讯,不过因为茅吏苏醒,倒显得天嬉笑白忙了一场 天嬉笑可不知道草原上生的事情,不久前接到日馋领出的集结谕令,这才匆忙回讯,此刻他正准备进入完美天舟,看看能不能再将其动起来,所以也请求宗主,容他继续留在南疆 梁辛自然应允,其实就算天嬉笑回来,梁辛也不会让他参加苦乃山之战他是唯一能够驾驭天舟之人,性命无比金贵,不容他去涉嫌,而且天嬉笑修为虽然不错,但以日馋现在的实力而言,还真不差一个逼近六步大成的宗师…… 差不多天黑时分,辗转神梭带了所有的日馋门徒返回,几乎同时跨两兄妹一个从苦乃山、一个从曲青石老家赶回了镇百山,至此,除了天嬉笑一个,日馋门徒,近千妖人齐聚离人谷 因为青莲小岛上奇花异草的支持,邪道弟子不仅伤势尽愈,实力也都大有长进,虽然在中秋会上,三宗弟子伤亡惨重,人数少了许多,可现在整体的战力却上层楼 而真正让人笑得合不拢嘴的,是日馋仙宗的领实力 宗主梁辛晋身嫦娥境,同时还有‘来不及’、‘想不到’两重天下人间,以前在修界呼风唤雨、执掌牛耳的六步大成宗师,在他面前也不见得比着个婴儿强 大小活佛、曲青石、长春天、琼环这些高手自不必说柳亦青墨,洞房上天,实力也跟着一起往上升,巫秀蛊煦,又是两个大宗师,联手堪比四蛮 茅吏答应帮忙,由他执掌玲珑辗转,足以击退普通的六步大成 另外,还有个山天大兽小吊,娃娃怒时,爆的实力比着长春天也毫不逊se,同时他还有一道‘王指点将’的神奇本领 再就是由老蝙蝠主持的北斗大阵,嫦娥之力,放眼中土修真道,又有谁能挡?何况,七人阵中还藏着个小眼第二……满天神佛保佑天门,千万别让老叔生气 再之下,跨两曾在小眼中修行了两百年,早已跨过六步中阶,与逍遥境大成宗师相差不远;弦子炼化了桑皮的阴煞力量,得仙草滋养,已经调理好元基,实力和跨两相若…… 另外具跨两说,葫芦老爷已经选好了三百骑士,苦乃山中的大妖小妖摩拳擦掌,尽数集结于猴儿谷,准备大战一场 葫芦老爷让跨两传话,这场架他‘事必躬亲’,绝不会再‘坐山观火’,一定要让‘火尾天猿、德艺双馨’的名头响彻天下他给梁辛两条路去选:要么由梁辛来调度,但是必须要‘上前线’;否则就由他统御儿郎,冲出去乱打 梁辛一边听一边笑,师父要参战也无所谓,只要能听指挥就好 如今日馋阵容惊人,尤其难得的是,柳大、曲二、曲四和老叔风习习,这些梁辛至亲,也都成了一代翘楚,大家也分不清是谁沾了谁的光,一桩桩往事裹杂在一起,拆不开理不清,到了现在,竟成就了这样一个‘小团伙’,一个‘亲人帮’ 提及过往,特别是最初在苦乃山里的经历,四兄妹都有些唏嘘来着,由此梁辛倒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去问黑白无常:“那颗人头,还原好了么?” 庄不周点头哈腰地应道:“你们来之前,我刚去看过,现在还不成,不过也用不了等太久了,何山冲说就快大功告成了” ‘梁一二’不是先祖,他的案子已经和梁辛没太多关系了,但是依着梁辛的性子,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一般都是要去做的,何况,报仇或者不报仇先放到一边,单就这桩案子,如果没有谜底,他心里总也放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老叔忽然皱了下眉头,随即梁辛也察觉到,远处灵元波荡,正有修士急行赶路,方向正是离人谷,又过了片刻,曲青石等人也有所警觉,纷纷引目望去,而不久之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梁辛是欢喜大叫:“大祭酒?你怎么来了?” 很快,天空中天空中就传回秦孑的笑声:“这么热闹,日馋仙宗的大阵仗哟” 说话间,青绿se大叶舒卷,徐徐降下,秦孑收起宝贝跳落地面,笑着走上前,仍是一派大家风范,和日馋里的妖魔鬼怪四兄妹一一打过招呼 曲青石没话找话,轻轻咳嗽了一声,微笑道:“鸠占鹊巢,饶了宝地清静,还请你见谅” 一句话说得柳亦眉头大皱,传音入密青墨:“舅舅以前风花雪月,一见大祭酒却变成了傻小子” 青墨愣了愣,也不用神通隐蔽声音,侧头望向夫君:“什么舅舅?舅舅在哪?” 大祭酒摇头而笑,扬手清点曲青石:“话说的,太见外”跟着又把话锋一转:“你嘱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一边说着,大祭酒晃动手诀,在她身边多出了十余只大瓷坛子 曲青石脸上闪过一抹喜se:“来得刚刚好” 梁辛则纳闷问道:“是什么?” 柳亦知道此事,对梁辛解释道:“是‘拨云见日’,专门对付幻术的灵药” 梁辛却迷糊了:“对付幻术,不是有摩挲泪眼么?” ‘摩挲泪眼’和‘拨云见日’,根本就是两回事,前者是对付幻形道法的宝贝,将之滴入眼中,能洞穿世上诸般变身、易容法术;而后者,能让人心志坚定,神思保持清醒,不被各种幻术诱惑 贾添把千多神仙相都迷惑在大眼中,在他手上,必然有一道犀利无比的幻术 同时,被他迷惑的远不止那些神仙相,按照曲青石的推测,水潭下众多大天猿,多半也是被他蛊惑了,这才‘心甘情愿’地凝化织锦神通,对付以前的主人 要对付贾添,不仅要毁去邪井,还要小心他的幻术,曲青石早就留意了此事,从青莲岛上找到材料,但是他一直脱不开身,没时间去炼药,就把此事托付给了大祭酒 秦孑修仙梦断,心灰意冷,但是她的骨性中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义气,对曲青石的托付并无怠慢,将灵药炼化好就起程赶来,算算时间,刚刚好 柳亦笑得无比开心,仿佛这些灵药都是他炼化的似的,独手拍着梁辛肩膀:“做你兄长,容易么,大事小事都帮得帮你想着” 梁辛和两位义兄,早就不用客套什么,笑容之中,透出了那份暖暖的心意…… 着实又热闹了一阵,曲青石才对梁辛道:“差不多了,商量下这一仗该怎么打” 梁辛点头,扬声相邀日馋门下几位大领,来到一座偏僻小境去商议正事,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分,众人才折返回来,梁辛对着千余门徒挥手笑道:“启程,苦乃山” 日馋妖人猛地爆出一阵欢呼,此战必胜,众人个个信心满溢,兴高采烈踏入飞梭 两天前,马罗山石蹄渊,七字剑门宗重地…… 日馋仙宗,修界为尊 大小活佛,慈悲为怀 跨两琼环,到此一游 一座孤峭山崖上,二十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笔画苍劲气势狰狞,仿佛随时都会挣脱石壁轰天而去 岁印上人背负着双手,站在山崖下仰望石刻,目光里满满都是恨意两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三伙妖人接踵而至,抢灵石、轰神殿、最后还要留字扬威 当真欺人太甚,尤其那个‘到此一游’ 最可恨的,魔头在留字的时候,还加持了邪门神通,让石崖变得异常坚固,凭着岁印和一群师兄弟的修为,竟无法将之抹掉无奈之下,岁印也只有摆出一副激昂神气,告诉门下弟子:二十四字妖言,当为激励警醒,一日邪道不除,七字剑宗便不抹掉这些留字…… 正望着石刻咬牙的时候,岁印最喜欢的小徒弟求石走了过来 岁印不用回头,就能探知小徒弟欲言又止的模样,岁印一晒:“有事就说,不用吞吞吐吐” 求石小道士赶忙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最近外面传言鼎沸,都说苦乃山将有天材地宝现世,不少门宗都集结弟子,赶去了那里” 岁印转回了头,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想问我,为何按兵不动?” 求石神情尴尬:“弟子不敢,只是觉得…大好机会,不妨一试,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即便一无所得,至少也是一份历练…” 岁印摆手打断了徒弟的话:“山中有宝,传言而已,到底会不会有天材地宝还未可知,我七字剑宗已得一线天中三位执事的支持,有望接替东海乾晋位九九归一,这个时候,还是稳重些好,大宗总要有些大宗的气派何况…”说着,岁印笑容不变,语气却低沉了少许:“就算真有异宝出世,也是天门禁脔,轮不到咱们的” 说完,岁印伸手,在小道士的头顶轻轻一拍:“修道人,宠辱不惊,不为身外所动,那些蛊惑传言都是心魔所在,随它去,心不动,则天地安宁” 求石小道士拜倒在地,心悦诚服唱道:“师尊教导,弟子牢记于心” 话才刚说完,西北方向便传出巨响,旋即福瑞气象弥漫而起,苦乃山中宝气冲天 岁印大吃一惊,失声道:“真有宝?”旋即目中神光闪烁,犹豫片刻后,扬声传令:“岁庐、岁篆、岁磬三位师弟、石蹄渊九十三剑听令,即刻启程,随本座赶赴苦乃山”说着,又抬脚轻踢小徒弟:“快起来,随我一起去……” 求石小道士扬起了头,满脸意外:“不是说,不动心么?” “传言由人而起,是以心不动;异宝由天而降,天之意是为道,我辈求道,自当追随而去” 求石是真心把师父当神仙,所以还迷惑得不得了:“不是说,真有宝贝也是天门禁脔,没咱们的份么?” “仙佛无种,天选之;异宝无主,归属谁家,也由天意定夺五道三俗再大,也大不过天赐机缘” 求石还不服:“不是说……” “恁多废话罚你留守门宗,静心悟道” 片刻后,风雷滚荡剑华闪烁,七字剑宗尽起精锐,浩浩荡荡向着苦乃山奔袭而去…… 第三七四章 必有勇夫 第三七四章必有勇夫 前段时间里,‘苦乃山有宝’的传言,就像一块石头,投入这座叫做‘修真道’的水潭中,激起些许水花,荡起几道涟漪,可跳出来的,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赶往苦乃山查探的,都是散修或者不起眼的小门宗,像‘九九归一’和一些成气候的大宗,都自持身份,并没一窝蜂的赶过去,至多也仅是派出心腹暗中探查。 现在,从苦乃山中升腾起的‘祥瑞偈、祥瑞象’,则像一道嫦娥神通,轰轰烈烈地砸入‘水潭’,掀起滔天巨*,在潭底的大鼋怪鱼全被惊动 岁印那番‘有宝贝也是天门禁脔’的道理,基本是个人就能明白,可是明不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受不受的住诱惑又是另一回事……凡事都有个极限。 当诱惑的程度过了理智的极限,就会生出‘侥幸’了。 归根结底,便是那四个字:利令智昏。 苦乃山中透出的祥瑞气息浓厚如斯,远非玲珑玉匣可比,现世的宝贝就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怕也只有诛仙剑、轩辕镜、流金火铃这些太上宝物现世,才会有这样的声势宝物到了这个层次,就已经不再是一器一物,它能成形本身也就代表了一重天道。换个角度,它就是天道,若能掌握,不仅天下无敌,飞升仙界也指日可待。 至于五大三粗,天门虽然强大到无法撼动,可说不定,那几条大鳄会自己先争斗起来,头破血流之际,最后让小鱼得利……便是这份侥幸,搅浑了中土天下 天门终于放出了真正的诱饵,几乎全无技巧、谋略可言,依仗得就是这份珠华宝气太惊人,没人能够不动心。 七字剑近百好手施法急行,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伙修士,此刻谁都无法再无动于衷,都要去搏一份运气,搏一份天意 从东海沿岸到西陲深山,岁印率领门徒横穿中土,全力飞纵了整整两天,终于进入苦乃山地界,继而又循着宝物光华,来到那片连绵大丘所在的古怪之地。 方圆三十里,七彩光华弥漫氤氲,将其重重笼罩,无论目光还是灵识,都无法穿透彩华,谁也辨不出其中的情形,只隐约可见,有九座大丘巍峨耸立。 此处早已聚集了数万修士,既有名门大宗,也有小派散修,另外还有不少气韵内敛、神情倨傲之人,不以门宗为伍,各自独立于某处,显然都是些隐居已久不问世事的老怪 祥瑞之气犹在,就说明宝贝还在。不过大批修士都围拢在边缘处,都在观望……不是没人进去,而是进去的人,都再没出来。 前前后后,已经有千多人冒险进入这九座大丘围拢而成的荒僻山地,其中不乏高手,甚至还有三座‘九九归一’的高手,可都如石沉大海,进去之后就再无音讯。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五道三俗终于出手,除了离人谷未曾到场,另外七家各自选出十名精锐弟子和一名长老,一共七十七人集结一处,进入现宝之地,和前面的人一样,这些人也杳无音信…… 这一场大戏,天门当然要做足全套,七家的精锐都已经进入阵位,催动大阵,掌门则带领其他人,现身于‘九丘三十里’边缘,煞有介事,摆出一副寻宝模样。 至于那七十七个弟子,进去后就会得到同门接应,引到安全之处,全不用顾虑。 可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天门分辨不出、更懒得分辨那些修士之中到底有没有邪道奸细…… 岁印传下密令,嘱托弟子小心防备,人太多场面太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生出一场大乱 众弟子落地,随掌门岁印一起向着向前走去,队形看似散乱,但只要稍有见识之人,都能瞧得出这群七字剑道士,在前行中牢牢踏住了阵法,表面轻松实则严阵以待。 七字剑在修真道上,是仅次于九九归一的大宗,着实有些地位,他们一来,修士们自然分开一条道路,容他们通过。 可刚走了不远,从斜刺里忽地行出一队俗家弟子,几乎与七字剑弟子撞到了一起,岁印微微皱了下眉头,冲着对方的为师长冷声道:“罗家弟子在大理州霸道惯了,行走时只记得看天,却不记得看路了,小心被钉子扎了脚。” 另一队俗家修士来自大理州罗家,地位与七字剑相若,正与七字剑宗争空出的那一席‘九九归一’的位子,最近这几年里都在较劲,从暗到明,也只差一场拼斗了。 论到打架,大家的手段应该差不多,不过论到吵架,出家的明显不如俗家的,罗家大家长露出个不屑笑容:“抬头走路,不光要小心钉子,还要小心狗屎。” 岁印眼中煞气一闪,正待反唇相讥,蓦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旋即隆隆的脚步声大作,尘烟滚滚,大地颤抖,仿佛一队猛犸巨像正向着此处冲来 在场修士皆做愕然。 论起造势,在场门宗都有不错的手段,或仙乐纷扬,或霞光千盏…现在这份山摇地颤的动静也不见得就有多了不起,问题是现在这个场合,五大三粗、一线天、九九归一,修真道上的名宿高人几乎悉数到场,谁来了都不敢卖弄,否则岂不是小觑了众多仙长。 有些修士一心巴结天门,五大三粗的人还没说什么,他们就已经勃然大怒,放开声音怒喝道:“天门仙长在此,请道友自重” 有些修士心思机敏,在愕然之后便已经想到,这么猖狂、不把天门放在眼中的,哪里会是正道中人,正‘轰隆、轰隆’着赶来的,多半就邪道上的那群魔头 天门弟子也警惕起来,几位掌门面带冷笑,对身边部署挥了挥手,示意稍安勿躁。 从巨响传来的方向上,又传出一声猎猎长啸,继而夯重的脚步声,猛地化作展翅破空的呼呼风声,随即,短短一个呼吸之后,众人只觉视线一暗,天空中霍然显出一片……巨蜥。 一双肉翼,伸展开来足足十丈有余,身体比着犀牛还要大出数倍、身体批满巨鳞、头顶锐利长角、四肢甲刀森然的庞然大物整整三百头巨蜥,遮天蔽日扑袭而来,足以撑破修士的目光 随即,巨蜥收敛肉翼,就直挺挺地从半空里砸落在众多修士面前,‘轰’地一声闷响,烟尘弥漫,飞沙碎石冲天而起,爆起的沙石比起‘九丘三十里’的祥瑞气象还要更惊人。 虽不曾直接夯进修士阵中,但大地上掀起的巨震,也足以让大群修为普通的年轻弟子摔倒在地…… 两年前中秋时正邪恶战,正道中有不少人都见过这些巨蜥,不过比起那时,现在的蜥蜴变化不小,虽然形态未脱,但气势变化极大,由此天门中人并未认出它们来。 来得不止恐怖大蜥,每只蜥蜴背上,还有一头青身火尾的妖猿骑士,为的大猿腰板挺得笔直,双目似闭非闭,嘴角似扬非扬,怡然自得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目光流转时透出些许仙家气度,不是葫芦老爷是谁? 大毛小毛也各乘巨蜥,分列葫芦老爷左右,两个娃娃蛮手中,还都擎着一面大旗,旗子上的字弯弯曲曲,都写着四个大字,不是大洪汉字,而是太上古篆。 天猿之后,山中其他大妖也紧随其后,金眼兔子、火羽怪鸟、豺狼熊罴,纷纷率领儿郎现身,一时之间,妖气弥漫,腥风回荡不休。 苦乃山数千妖族粉墨登场,声势之大几乎压塌了半座山峰,修士们惊疑不定,不知对方何意。几个天门脑也略显意外,彼此对望,苦笑摇头,敢当老道则分开人群迎了出来。 借苦乃山布阵,是天门商议的结果,不过具体与山中妖族商谈借出三十里荒山的,则是通过承天道与狒狒大妖铜头的关系。自始至终,也都是承天道和铜头联系,这个时候也只有敢当老道出头最合适。 敢当来到妖族跟前,先对着诸位大妖打过招呼,他目光顾盼一周,没能找到铜头,甚至连一只狒狒精怪都没有。 铜头不在,敢当也无所谓,能把妖族轰走最好,轰不走放它们进去、死在阵里也无妨,可是还没来得及去和葫芦说话,老道的笑容就又是一僵,再次愣住了。 他的目光,正注视在葫芦左右那两面迎风招展的大旗上。 两面旗子上一共八个篆字,上古文篆,本来没人能看懂,但敢当老道却识得……前几年离人谷曾经请托天门同道帮忙破译几个古篆,分明就是旗子上的字: 穷尽天地,再无飞仙。 其他几家天门脑,也都认出了旗子上的字,人人眉头微皱,他们在苦乃山里图谋的时间不短,知道天猿是山中的妖族领袖,实力不容小觑。妖王打出了这个旗号,莫不是要屠灭人间修士 葫芦见敢当老道看着自家的旗子呆,心里那股得意劲猛冲,险些冲碎了脸上的高人神情,拼命把哈哈大笑憋了回去,淡然问道:“怎么,你识得这旗上古篆?” 敢当的脸上笑容不再,又变回了那副石头模样,点了点头:“这八个字,当真大气得紧……” 话没说完,葫芦‘咕’地笑出了声,又赶忙绷住:“你觉得不错?” 敢当向后退开,神情冷漠,另外六家的高手也接应上来,数万修士哪还会察觉不到天门对妖族的敌意,天门之敌,便是正道之敌,在场所有修士显出戒备之色,沉不住气者已经取法宝在手,只等五道三俗的高人一声令下 敢当退后数十丈,这个距离即便对方突然难他自忖也能应付,这才站住了脚步,冷笑着应道:“我觉得如何有什么关系,要紧的是,这旗子上的八个字,大妖王自己觉得如何” 葫芦老爷笑容谦和,摇着头谦逊道:“都是些前人谬赞,做不得准的,须知,盛名之下,必有勇夫。” 八个字的成语太长,葫芦老爷的书袋还没吊到那个层次,纯粹是觉得‘顺溜’就直接说出来了。 天门中人都有些恍惚,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弄清‘穷尽天地,再无飞仙’和‘前辈谬赞’、‘盛名之下必有勇夫’之间的关系,不过敢当的脸色却缓和了许多,能做到天门掌门,都是七窍玲珑的心思。从自己和葫芦老爷这套驴唇不对马嘴的对答,他也大概能明白,说不定旗子上的八个字,在天猿眼中是另外个意思。 当即敢当咳嗽了一声,伸手指了指旗子:“这八字撰文何解,还请妖王赐教。” 还不等葫芦开口,从苦乃山深处就传出了一阵嘹亮笑声,代为答道:“火尾天猿,德艺双馨诸位高人可要记得牢了,下次再见到天猿的旗号,一定要高声唱出这八字偈,才不会吃苦头” 说笑之中,一条人影从山岭间纵跃不停,虽然是靠着两条腿来跑跳,可是度比着御剑疾飞却更快,最后一个字说完时,已经越过重重山峰,跳落在众人面前。 虽然早都在等着邪道杀来,但是在见到此人后,五道三俗的高手无一例外,脸色都是一变两年前的中秋恶战仍历历在目,眼前这个乡下小子,给一众天门精锐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除了谢甲儿,就是这个梁磨刀 最近刚吃过大苦头的侏儒闻风,更禁不住缩了缩身子,悄然后退了几步。 梁辛早在几个时辰之前就赶到了苦乃山,直接去了猴儿谷,把‘拨云见日’给天猿和山中妖族分下去,完事后妖族呼啸而出,梁辛特意滞后一阵,好让师父尽情抖一抖威风。 葫芦斜眼扫了梁辛一下,神情里大大地不开心:“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才吊了一两个书袋,还远远没过瘾。 梁辛躬身,笑着地应道:“等会打完仗,把他们全绑了,再请您老好好给他们讲一讲天之道,人之道。那时您要讲不够三天三夜,这些修士都不答应。” 数万修士大哗,人人怒骂出声。天门高手就在旁边看着,要是不去骂上句‘小妖狂妄不知死活’,岂不显得怕了这群妖孽。 岁印上人也不甘人后,气贯中元威严吼喝,可是才骂了半句,耳边就响起一声炸雷般地大吼:“都闭嘴” 金玉堂的大胖子秦痩开口,刚刚几乎吵翻天的深山谷地立刻鸦雀无声。 天门之中,除了离人谷,和梁辛一伙渊源最深地就算是金玉堂了,梁辛对他们也和蔼得多,对着秦痩笑了笑,点头道:“秦掌门,好久不见。”说着,梁辛目光流转,扫过秦痩身后的一众天门高手,随即他微微一怔,情不自禁地眯了下眼睛,望向鉴火道宗的掌门:“请问道长如何称呼?” 鉴火道掌门沉声应道:“贫道熔心。小魔君贵人事忙,不记得贫道了,可熔心对阁下却牢记于心,不敢相忘” 梁辛揉了揉眼睛,回答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记得你,不过有些不认得了……” 秦痩满脸不耐烦,不去理会梁辛的话,径自问道:“梁磨刀,串通了妖族来夺宝么?” ‘梁磨刀’三字一出,岁印上人就觉得心里猛地一紧,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粗壮小子,竟然就是日馋的大领,继将岸、卸甲之后的第三任魔君 不止岁印一人,几乎所有人修士都目露惊诧。不久前日馋魔头闯进天劫中去杀人,这件事惊世骇俗,更让梁辛的名头响彻中土,在场之人有谁没听说过他 梁辛呵呵笑着,摇头道:“弄错了吧,我还以为是天门串通了妖族来布阵坑人呢。”说着,又往秦痩身后张望了下,继续笑道:“顾回头和老九呢?布阵去了?” 秦痩脸上的肥肉一抖,回过头狠狠瞪了敢当老道一眼。到现在他们哪还能看不明白,妖人和妖族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借了妖族的地方来布阵,又哪还能指望人家上当。 五大三粗几位掌门的算盘,本来是等日馋杀到,虚以为蛇应付几句,骂架一场之后,天门高手呼喝一声:妖人觊觎异宝,天下同道共诛之随后在场众多修士一起动手,自己人则返身‘冲’入‘九丘三十里’,摆出一副要抢在敌人之前抢到宝物的架势。 等天门一撤,那些普通门宗修士,自然也就无心再战,或四散观望,或贪心不足也追入阵中,不管怎么说,他们肯定拦不住日馋的妖人。而妖人则会急于夺宝,不管不顾地冲进大阵……只要他们进来,便再也出不去了。 就算万中有一,个别魔头侥幸逃出大阵,还有一道七十九窟弟子合成的相见欢等着他…… 算计的是心术,一切都依仗于‘诱饵’是否‘够香’,待祥瑞光华升起后,天门一众领袖也就真正放下了心,都道这一次,妖人的好日子真正到头了。 可任谁都没不曾想到,从来不和人打交道的苦乃山群妖,竟也被妖人‘收买了’ 九丘三十里,是个口袋,其中阵法再怎么厉害,也得让敌人钻进去才有用……秦痩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走上前,去抽敢当老道一个大嘴巴。 第三七五章 只杀一人 第三七五章只杀一人 负责和妖族联络、接洽的,始终是承天道宗,此刻天门中惊怒最甚的,莫过于敢当老道。 敢当大步踏上前,望向已经开始有些百无聊赖、自顾自去叽叽喳喳说闲话的群妖,语气如刀:“铜头何在,我有话问他” 葫芦老爷实话实话:“铜头在我家门口看守神碑,我没给他放假。” 敢当一肚子铿锵责问立刻被憋了回去…他一直以为,铜头就算不是苦乃山之主,至少也是一方领袖,从没想到它竟然是个‘门房’。 就在这个时候,在梁辛身后,一柄巨大的飞梭,于毫无征兆里,突然跃出,静静悬浮于距地十丈之处。 随即人影晃动,曲青石、长春天、柳亦夫妇、大小活佛、跨两兄妹几个人最先跃出。 正道修士都明白是妖人主力到来,屏住心神严阵以待。不过大家都在暗中准备法术,表面上并没什么动作,唯独有一阵仓仓的剑鸣声,从人群中响起,显得异常刺耳。 亮剑的,是七字剑宗的高人…… 从神梭跳出的第一批人,除了小丫头青墨之外,刚巧不巧,就是两年前那三伙‘打家劫舍’的妖人,当年七字剑宗有幸,被人家先后光顾了三次,留了二十四个大字,此刻见他们同时现身,岁印上人和一群弟子惊骇欲绝,剑元虽主人心意而动,自动跳出来护主。 寂静山谷,数万人中,突兀冒出一撮飞剑来,想不引人注目都不成,柳亦废话最多,目光循着飞剑找到岁印真人,笑着说道:“就你嫉恶如仇” 岁印恨不得伸手去把飞剑捉回来撅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咬着说狠话:“妖人放肆,此间岂容而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天空倏然一暗,冥冥里透出一片凄厉恶鬼长嗥,只见千余道黑色煞气,快若闪电,从四面八方围拢而至,猛地裹住了七字剑弟子放出的那一片飞剑,旋即一片金属断裂声大作,下一刻,煞气消散不见,半空里的长剑尽数被绞得粉碎,叮叮当当的乱响中,掉落地面。 新媳妇青墨撇了下嘴角,心里说了句‘骂我夫君’,嘴里却对柳亦道:“跟他罗嗦啥,打一顿就老实了。” 巫秀出手扬威,天门却无动于衷,那些重要人物或传讯躲在远处的七十九窟弟子,迅准备相见欢;或心思转动,想再找到什么办法,能把妖人陷入大阵;七家掌门则嘴唇嗡动,以传音入密商量对策。是以对眼前的小小冲突,都没去理会。 七十九窟的修士都藏在两百里之外,都被法术遮掩了行迹,蛰伏不动,并未列阵以待。天门怕事先列阵,引的灵元波荡会引来妖人的注意,本拟等日馋众人进入‘九丘三十里’后,再传令这三万弟子组成相见欢,不料事情有变,此刻传令过去,到大阵成形,总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法宝被毁,七字剑弟子尽数受伤,闷哼一声委顿在地,岁印也不例外,不过对方没直接出手杀人,只是折断飞剑,上人心中已经念起了老天保佑。 不料青墨手下留情,其他几个邪道妖人却不肯罢休,梁辛伸手向他摇摇一指,对着其他修士怪笑道:“我只杀他一个人,其他人滚开” 梁辛大笑扑出同时,曲青石、长春天和大小活佛,四大高手一起纵跃而起,跟在小魔头身后,卷起猛烈罡风,扑向岁印。 天门高手不动,其他修士不愿、更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忙不迭向着四周退开岁印不过是个五步修士,又刚刚负伤,如何能够躲开一群绝顶高手的扑杀,惊怒之下嘶吼着:“跟你拼了”拼出所有的力气,凝化神通,祭出濒死一击。 一道金光从岁印上人袖中激射而去,直指梁辛面门,后者狞笑之中,随手一挥,就像哄一只苍蝇似的将金光击散,而梁辛的另只手,毫不留情地按岁印的天灵。 梁辛地扑杀并未全力展开身法,否则岁印哪来得及出最后一次反击?由此,跟在他身后的四大高手也都追了上来,同时伸手捉向岁印四肢,这些日馋领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要‘五马分尸’,活撕了老道。 岁印避无可避,只剩下等死的份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对方已经堪堪捉住自己的刹那里,五个邪道高手同时出了一声长啸,还在半空的势子陡然一转,度比着扑来时快了十倍,舍弃了上人,向着另外两个方向急冲而去 岁印上人又摔回地面,全然不明白,究竟生了什么事…… 曲青石、长春天和大小活佛四人转向向左,风疾火烈一般,竟杀入了大理州罗家的队伍不止是扑击,而是引荡法宝的全力猛攻,目标直指罗家阵中的一个少年弟子。 乌光淬烈,剑鸣浩荡如雷,金尊墨剑随着曲青石指诀怒啸而射破空声刺耳,黑色藤鞭凌空而现,一鞭甚至抽裂空气,兜头斩下 巨变突起,罗家的那位少年大惊失色,翻转出一个古怪手诀,口中大吼:“借刀杀……”可还不等他施法,曲青石和长春天的猛攻,就以狠狠击中了他。 少年的身体竟结实地离谱,受两个绝顶高手一击,也只是口中呕血,瘦小的身体却借力急退,向后遁去,想要就此逃走,而此刻大小活佛已赶到身旁,两位活佛扬起手掌,闷雷般地爆响之中,两只手掌一中天灵一中胸口 接连四道猛击,少年终于抵受不住,嘶哑地惨叫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罗家众人又惊又怒又惶然,全不明白怎么这群煞星怎么为何又杀进了自家阵中而且被猛击的那个少年,平时并没太多特别之处,天分还不错但是老实木讷,毫不起眼可是等少年摔落在地,罗家上下才愕然现,他的脸和身形全都变了……从一个瘦弱少年,变成了个身材修长的俊美青年 长春天黑藤一卷,绑住此人,笑道:“木老虎,我老想你了” 木老虎翻了翻眼睛,没说什么。 自从中邪恶战、青墨等人放了木妖一马之后,他就再没了消息,不料这次又靠易容法术,混入了罗家队伍。日馋的众多领在来之前,都点了婆娑泪眼,能洞穿天下一切幻形法术,到场后就现了这位老熟人。 此间聚集了数万修士,人人都带了得意法宝来,日馋众人哪敢放任木老虎不理,且罗家的队伍和七字剑宗相距极近,这才借题挥,擒下了这头怪物。 而梁辛却未参与捉拿木老虎,他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天门高手聚集之处。 修士人数众多,其中为自己施展了易容法术的大有人在,不过就只有两个人最醒目,其中一个是老熟人木妖;而另一个人之所以醒目,则是因为他的嘴是竖起的,与鼻子连成一线……鉴火道,熔心掌门 苦乃山大阵本来是天门用来诱杀梁辛的,木妖来或许还可能是为了‘天材地宝’,可天门脑之中竟出了神仙相,这让梁辛如何能够不惊,如何能够不捉住他来问个清楚。 就在曲青石等人缉拿木妖时,梁辛已经冲向五道三俗,对方是一派领袖,自己说什么也白搭,有什么事都得先把熔心妖道的原形打出来再说 天门实力远非普通修士可比,梁辛来得虽然突兀,可他们也反应如电,叱喝声中,剑华、水色、火光、飞沙,诸般大神通铺天盖地而来,全不去管神通笼罩的范围之下,还有数不清的普通正道弟子 天门不顾普通修士的死活,梁辛更不会去顾及什么,阴声而笑中,身形倏然飘忽起来,能够闯入天劫去杀人的身法,又怎么会被在乎这些修士攻杀?一道道神通,在普通人眼中快如光电,交杂在一起‘密不透风’,可是在梁辛看来,实在有太多缝隙供自己从容穿梭。 只眨眼间,梁辛就冲入了天门阵中 鉴火道熔心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个小魔头能看穿自己的高深幻法,但是老道比谁都清楚对方为何而来,眼见梁辛欺近,熔心顾不得再去隐藏本领,双手翻卷三次结成一座古怪手印,立刻动了自己的天道:天涯,咫尺。 ‘天涯’是指敌人到自己的距离 这一重天道之下,自己站在原地不动,敌人就算有天大本领,也永远休想能飞、能跑、能冲到自己身前,眼前百丈距离,却足够对方飞上一生不仅人,法术、法宝皆为天道所控,不管威力多大,只要是天下之力,就飞不完这一百丈,永远够不到自己……一百丈,远若天涯。 咫尺,说的则是他到敌人的距离 在他攻击出手的同时,神通就会炸到对方眼前……一百丈,近在咫尺 被‘天涯咫尺’所擒,就只剩挨打被杀的份,全无还手余地。 虽然比不得百无一用,可熔心的天道也着实不弱,在神仙相之中能算得上游下品,但是凭他假飞升所悟的手段,又如何擒得住嫦娥力之身;凭着他的一重天道,又如何擒得住另一重完全与自然相溶的身法,更毋论那桩与天道背道而驰的天下人间 熔心几乎瞪爆了双目,他真就眼睁睁地看着,梁辛笑嘻嘻地一闪身、又一闪身,顺着‘天涯咫尺’,一直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最后又一转,兜到自己的身后,笑着对自己小声说了句:“三头骡子?有啥故事?” 旋即,梁辛心念转动,动了自己的天下人间,斩断熔心那一重‘三头骡子’的因果 熔心就觉得脑子里轰得一声暴鸣,震得自己几乎五感俱丧,而一身饱满真元,凭空消失了九成,调运内息一查,立刻惊了个魂飞天外,修为竟暴跌到不足四步。 梁辛的笑容越欢畅了,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对熔心继续道:“想不到,怎么样?”说话间,催动身法围住绕了一圈…… 一个圈子转下来,熔心除了一颗头颅,全身上下几乎所有的骨头都被梁辛打断 不过让梁辛稍感意外的是,熔心修为沦丧、身受重伤,竟还能维持得住幻容法术,并没有变作本相。梁辛更没想到的是,他擒下敌人,正要返回时,忽然嘭的一声闷响,熔心的脑袋,就好像个西瓜似的,莫名其妙地爆开了,无头尸体瘫软在地。 没能抓到活口,梁辛眉头大皱,正想返身折回自家阵中,耳中忽然响起了大哥柳亦传音入密送过来的笑声:“老三,扬威” 而此刻,天门之内,所有高手尽数爆全力,向着他掩杀而至。 所有人都到熔心死在了梁辛手里。要是就这样被小魔头冲进来、当着数万修士的面前杀了鉴火道掌门、再从容遁走,天门以后哪还再有脸见人 就算‘九丘三十里’的大阵没了用武之处,至少还有七座天门,还有数万高手,还有七十九窟三万修士列成的相见欢,打杀便打杀了吧,就在苦乃山中 秦痩须眉皆张,面若鎏金,双臂缓缓摇摆,在他身后的空气,连做三次猛震,一百三十一只鹅蛋大小的银色剑丸凭空而现,随他一声:“列剑”,冥冥中出一声嘹亮剑鸣,每一剑丸周围,又现出六柄长剑。 六剑一丹,为一小阵;一三一只剑丸又结一座大阵,数千柄长剑,仿若一道天河,向着梁辛席卷而去; 流连道泽渔,双目不见黑白,化作两汪湛湛水蓝,双臂张开大袖招展,带领身后弟子,围住梁辛于百丈开外层层打转,空中霍然传来隆隆巨响,百里之内潭、涧、溪、泉,所有活水皆为流连点化,凝化做一条青色恶蛟,陡然现身; 承天道敢当,划破指尖以血为墨,在另只手的手心上迅画出一道符撰,跟着把手掌一翻,重重拍在了自己的天灵,一掌之下,老道身子一矮,双膝没入泥土。第二掌、第三掌……老道不停猛击自己,竟把自己像一根钉子似的,一下一下夯入土中,最后一掌,就在他髻也没入土中的刹那,不远处的山崖轰然崩裂,一个通身昏黄的巨灵神踏步而出——厚土灵尊法相奉敢当谕令、借山土现形…… 指夕道、鉴火道、荣枯道、卸甲山城,天门精锐,在一瞬间尽数拿出了最犀利的手段,只求留下梁磨刀 自从两年前,邪道众人从黑色小岛从容遁走后,天门开始着手准备这一战了。 不止那座已经用不上的大阵,不止七十九窟弟子集结,还有门宗精锐的战力提高 天门真正的实力,并不是他们有多少宗师,有什么阵法,而是庞大的资源基础,仙草、灵石、精炼法宝……各种各样的宝贝,日日不停被送到五道三俗,几百年积攒之下,家底何其雄厚? 修天悟道,修炼时大都会以丹药相辅,但是如何服、服什么、服多少都有严格要求,若实力增长过快,一来会影响道心、滋生心魔;二来,靠猛药提高实力之后,元基也会受损,这次提高之后,以后想再求精进就更难了。 那些厉害的法宝、符撰,轻易也不会给普通弟子,不是宝贝数量少,而是怕弟子心境不够,得了犀利宝贝会过分依赖、影响了修行。 所以天门的资源,大都只做封存,平日里并没太大用处…不是没有,只是不用。 可是一旦遭遇危难、大战当前时,宝库开启,天门实力就会猛地提高到一个全新层次。 这一次,几位天门领施展的法术神通,比着中秋之战时,要犀利得多 五道三俗,几乎在眨眼间就完成了合围之势,各出绝招必杀小魔头,在他们动手的同时,指夕道侏儒闻风吐气开声,一改往日和蔼语气,换而森冷威严传令在场数万修士:“邪魔妖孽逆天而行,天下同道共诛之,一线天弟子何在” 一线天诸位执事,早已散落在修士群中,只等天门师长号令…… 这便是天门的另一桩持续数百年的经营了,修真道还谈不上铁板一块,但天门拥趸着实不少,在几位一线天执事号令下,一部分铁杆顷刻行动起来,旋即带动全场,虽然场面看上去混乱成一团,但暗中进退有度,四位执事纵声疾呼,率领周遭修士率先动手,各色神通轰轰烈烈攻向邪道和妖族大营,另外四个执事不同声色,身边却凝结人群,仿佛滚雪团般越滚越大,正迅汇聚、凝结,准备结出一座万人规模的相见欢 随着小魔头突入敌阵核心,一场大战就此而起 …… 现在正道的攻势刚起,仍散乱的很,邪道高手未得宗主号令,也只是撑起一道道屏障法术,只做防守,并未反攻。 妖族都听葫芦老爷的,葫芦则信守诺言,听从日馋的调遣,眼珠子急得乱转,脸上还拼命维持着淡定神情,对身边的儿郎、妖族说道:“稍安勿躁、平心静气、枕戈待旦、假装没事……” 曲青石等四人已经抓了木妖返回自家阵中,长春天抓住木妖,高高兴兴地走向阵尾逼供去了,跨两兄妹则迎上曲青石眉,飞色舞地问道:“打不打,打不打?” 曲青石还没说话,柳亦就笑道:“再等等,先让老三威,咱们再动。” 话刚说完,远处天门战团中,突然传来了梁辛拿腔拿调的‘狂妄’大笑 青墨打了个机灵,光洁的额头上,跑过了一溜鸡皮疙瘩:“这笑的、也太假了……” 第三七六章 气焰熏天 所有不曾参与‘九丘三十里’大阵的天门高手,倾尽全力出手,数百丈内各e神通闪烁绽放,可就是无法淹没梁辛的身影! 秦?额头青筋贲起,一边拼命催动剑丸,一边喝问身后弟子:“七十九窟如何?” “还在列阵,顾回头传讯回来,还要稍等片刻……” 秦?怒骂了一句,又令道:“传讯,要逐鹿丘里面那些弟子舍弃大阵,回来驰援本宗!” 他身后那个弟子一愣:“撤阵?这……” 话没说完,就被百忙中抽空转身的秦?一脚踹翻在地:“狗脑子的猪!那个阵法还有个屁用,把人都给老子喊出来!” ‘九丘三十里’的大阵,占去了天门大部分的精锐战力,现在这座大阵明摆着再没了任何用处,还不如让弟子出阵来迎敌。 不止金玉堂一家,另外几座天门也都摇响木铃铛,要自家弟子撤出大阵回来增援,几乎就在此刻,梁辛大笑声起,跟着人影一闪,猛扑而至,随手抓起一个指夕道的长老,向身后正急追过来的那头后土巨灵猛掷过去! 这位指夕长老,六步修为,在梁辛手上却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怪叫声中向后摔去。 敢当老道唤出的厚土巨灵毫不犹豫,抬起磨盘一般的大手,贯着风雷向指夕长老一拍,拍小虫一般,把他打成了一片烂肉! 梁辛身体飘荡仿若落叶,在无数神通之间从容飘荡,把笑声猛地一收,扬声道:“我义父将岸,第一任魔君,不修天道修人间,千年前参悟生、老、病、死,自创天下人间、来不及,神通起处时间凝固,乾坤之下皆为所擒。” 说完,他顿了顿,以七步之力贯彻于断喝之中:“你们,看仔细了吧!” 大喝如雷,炸裂天空,梁辛如电倒翻,正直迎上一路追逐自己的厚土巨灵,旋即杀心恶性击破天道,方圆十丈之内,时间不动! 巨灵双手大张、神情狰狞,却无法稍动,被魔功牢牢冻住。 神通也如是,到他十丈之处,就此凝结不动。 梁辛一言不,一个纵跃窜到半空,抱住巨灵的脑袋旋转几圈,‘一丝不苟’地拧下了那颗巨大的头颅,跟着撤掉魔功,把挥手把头颅z向敢当老道:“没点用处的神通,还你!” “修真正道视他老人家为邪魔大敌,他却不屑去看你们一眼!天门高手,六步宗师,可有人摸到过他的一只衣角么?” 梁辛第二次施展‘来不及’,又把流连道唤来的恶蛟碎尸万段! 说过干爹,梁辛的声音愈响亮了:“我师兄谢甲儿……” 天门中几位脑同时扬声传令:“诛杀小妖,莫?q理会他胡言乱语!”围攻更加猛烈了,神通法宝轰鸣响彻山峦,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挡梁辛的声音! “师兄传承义父衣钵,成为第二任魔君,更青出于蓝,于控制时间的法门中,摸索出乾坤挪移之术,是称天上人间!”说着,梁辛忽地凝立不动,左臂乱挥,把打向他的诸多神通尽数驱散,同时扬起右手,三指如叉,对准指夕道众人,阴声笑道:“你们,看仔细了吧!” 两年前,谢甲儿突兀现身,笑了一场哭了一场,更以乾坤挪移之术震骇天门,霸王的手指一转,就是一次空间撕裂、一蓬腥风血雨。此事犹在眼前,而刚刚演示过时光凝滞之术的梁辛,又扬起三指指了过来,指夕道众人吓了个魂飞天外,一声喊轰地倒飞开去,拼命错动法术四散而逃。 梁磨刀收回了手指,笑:“师兄这门本事我还没练好……” 远处的妖人大阵传来轰天大笑,南腔北调、各地俚语,给自家宗主喝彩。 指夕道丢了大脸,侏儒闻风牙齿咬得咯咯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梁辛的声音不停:“五百年前,十三蛮围攻大魔君,一战夷平八百里,好大的威风,却不知谢甲儿毫无伤,倒是十三蛮自相残杀,引出无数祸端……” 梁辛越说声音越响亮,周身那股邪魔气势,也越浓厚:“拜干爹所赐,得师兄指点,梁磨刀忝为第三代魔君,却也悟出了另一重天下人间……想不到!”话音落处,梁辛再度促动身法,全身巨力爆,滚荡起冲天烟尘,风疾火烈,直接冲进承天道宗聚拢之处。 他来得快如闪电,承天道众人来不及退散,就被他冲了进来,继而仓皇惊呼不绝,在梁辛身周三十丈距离之内,所有人都面如土e……‘想不到’笼罩之下,承天道数十名精锐弟子的那一重因果,都被梁辛无情掐断! 或修为骤降,或干脆变成了凡人,突如其来的骤变,让魔功之内的承天道士惊骇欲绝,哪还有一丝斗志,拼起全部的力气想要逃得远些。 这些至多只剩五步修为之人,在梁辛看来,跑得不比一只小鸡仔来得更快,梁辛在魔功之内身形晃动,每个想要逃走的人,都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来不及’并不阻挡神通,其他天门弟子的猛攻,毫无障碍地冲入其间。梁辛有神鬼身、神鬼力、神鬼遁术,那些神通法宝根本伤不到他,倒是被他困住的承天道弟子全都变成了废人,如何能躲开那些宗师神通,惨叫声声,半数之人惨死于同道手中。 此刻天门高手人人仓皇,虽然不明白梁辛的魔功道理,可他们看得明明白白,那些被小魔头近身的同道,全身本领都被‘化’掉! “义父将岸,师兄卸甲,两位魔君一生狂妄,前者眼中只有人间,后者心里只有仙道,何时也不曾看过、想过你们,倒是正道弟子,个个都把魔君当做生平大敌……哈哈,你们也配!那也好,便随了你们的心愿,梁磨刀这次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放在了眼里!”大笑声再度响了起来,这次再没了那份‘拿腔拿调’,换而魔性十足、气焰熏天:“可笑的是,我真拿正眼看你们了,你们却又盼着我赶快移开目光!” 笑声之间,梁辛再不跟天门废话,转头望向自家阵营,狠狠狠狠地喊出来自己偷摸着演练过无数次的大吼:“日馋弟子何在?!” 这一声断喝,威风十足,梁辛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是威慑敌人,不是给自家弟子打气助威,他是打从心眼里就觉得那么的舒坦,排场太大了,太沸腾了! 这次笑纯粹是没憋住,太高兴…… 不过就连梁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笑,落在天门、正道和自家门徒耳中,要比着刚才的铿锵喝骂更狂妄得多…天门倾尽全力来杀他,正道群情汹涌正猛烈出手,小魔头却还为了自己那点小得意笑出了声。[.超多好看小说] 曲青石与身边的几位领对望一眼,彼此都略略点头之后,扬声喝令:“山中妖精、世间妖人,随我等去,领教正道中人口中天道!” 断喝犹自回荡,早已按捺不住的众多妖孽齐声大吼,尽数出手……眨眼之间,苦乃山深处、‘九丘三十里’边缘,自从邪道倾覆之后,最为浩荡的一场正邪斗、修士斗就此爆。 青墨早都等得不耐烦了,此刻终于捱到开战,欢呼一声,拉起柳亦第一个就冲了出去,口中一个劲催促着:“你先来,你先来,快出手。” 柳亦单手结印往胸口‘懒虫蛊’所住之处用力一掀!若柳亦脱出衣衫,旁人便能见到,一条条蚯蚓大小的黑e流苏,倏然从他的皮肤上游弋开来,从十指、四肢、胸腹背臀等各处,向着他的脸上拼命游动! 柳亦的脸上,条条昏黑气息冲过,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眨眼功夫,‘黑e蚯蚓’就尽数汇聚于他的眉心,摇头摆尾动个不停,最终结做了一只犹自扭动的古怪符撰。 柳亦满脸狞笑,抬起独手从自己的眉心一捉,竟将那枚符撰捏在了手指间,跟着又像地面上用力一摔。 一声尖锐的嘶嗥,撕破了所有人的耳膜,黑e‘符撰’落地即碎,数百根‘流苏’又变回原形,轰然射入修士阵中! ‘流苏’仿若烟尘,法宝神通轰去变回立刻散碎,下个瞬间又会重新凝聚成形,继续射向敌人,可它并不伤人,只是从敌人眼前一闪而过,随即又向着下一个敌人的双目掠去。 ‘流苏’快若闪电,急冲到眼前,任谁都会情不自禁眨一下眼睛……只是一眨眼。 眨眼过后,再看四周,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失去了颜e,湛湛蓝天变作昏黑一团、青青山脉变得苍白斑驳、神通耀起的璀璨光华,也变成了灰e暗淡的风。 e彩不再,风景全失,跟着,便是生机断裂,直挺挺摔倒在地。 只要被‘流苏’掠过眼前,再眨一下眼睛,便死了……蛊煦神通:煞风景! 做夫君先出手,做媳妇的才好去开打,青墨双唇嗡动,十指尖尖翻动个不停,盘出一连串地手印,到最后把双臂一撑,十道煞气凝结的长索从她指尖卷扬而起,向着敌人击去。 长索做铁链之形,环环相扣,而且在晃动中,竟也出哗啷哗啷的怪响,听上去,仿佛阴差手中的夺命锁! 煞气长索吞吐翻卷,直飞百丈之外,猛地卷住了一个道士脖颈,对方双目一翻就此丧命。 长索并未就此放开尸体,而是猛地一抖,在‘嗖’的一声怪响中,老道的尸体就此消失不见。 几乎与此同时,周遭空气猛震,一头獠牙厉鬼突兀现身,抬头望向青墨,咧开嘴巴露出一个难看地笑容,跟着出一声嘶嗥,挥动利爪冲向正道敌人。 恶鬼之力,不逊于六步宗师。 杀一人、拘一尸,换一头幽冥苦狱中被永世镇压的恶鬼重返阳间,听奉巫秀号令冲锋杀敌,待战事结束后,恶鬼再重返苦狱……巫秀神通:替罪羊! 煞气长索摇摆不停,每个修士被它带走,都会换回来一头凶残恶鬼。 巫秀蛊煦之后,琼环化身修罗,催动血狱;曲青石引荡墨剑,结印之下漫天槐花飘荡;大小活佛裹荡风雷,不见神通却蛮力无边;跨两和弦子修为稍逊,比不得曲青石等人,但以逼近六步大成之力冲击普通正道修士,也不会遇到一点麻烦;还有一柄辗转神梭,左突右冲威风八面……门徒早都得了吩咐,分成几路,结小阵紧跟在诸位大领身后,所过之处无人可挡。 日馋领中,就只有长春天不曾出手,专心从木老虎口中逼供。 另外倒霉娃娃小吊也没出手,蹲在长春天身旁,百无聊赖地舔着一串糖葫芦。 正逼供的长春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暂时放下木妖,挥动藤鞭冲入战团,片刻后又折返回来,手中还擒下了两个普通的正道弟子。 长春天把两人扔到小吊身旁:“给你王指点将用的。” 小吊笑嘻嘻地点点头,又想了想,学着长春天的口音,应了句:“必须的。”说完,把最后一颗红果塞进了嘴巴里,又向着长春天伸出小手:“吃酸糖。” 长春天哈哈大笑,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包杏脯,笑道:“小心吃,慢些吃……” 日馋妖人气势如虹,声势惊人,可真正煮沸了这片天地的,却是苦乃山妖族,三百头巨蜥一起一落,便是一场山崩地裂,山中大小精怪一哄而上,在自家妖王的统御下放手猛攻! 再没有人珍惜人命了,从曲青石等人定下要打苦乃山这一仗起,包括梁辛在内日馋的所有领,都明白这是一场大血光。不真打,怎能引得来贾添;又何况,阵是天门布下的、诱饵是天门放出的;而那些普通修士,来时虽然懵懂,打时就尽数都是帮凶。 天上地下打成了一团,一眼望去处处鲜血暴现,耳中惨叫不绝……真正的攻杀。 正道修士人多,但核心高手都被梁辛一个人牢牢拖住,剩下的数万人中,能有宗师境修为的,加在一起也凑不出十个,而且也都是六步初阶,反观日馋和妖族,曲青石等人都在十三蛮之上,妖王则个个六步中阶,葫芦更是修为精深,这些领根本就没人能挡,只一冲,便彻底震碎了正道的阵脚,那几座暗中聚合的相见欢也烟消云散。 天门里也早都乱作了一团,因为这座‘九丘’调用了大批精锐,人手不足,无法再结成‘土鸡瓦狗’、‘明火执仗’之类的强力法阵,单靠一盘散沙似的乱打,根本伤不到梁辛,可这个小魔头怪笑着一冲过来,天门高手就人仰马翻乱作一团,生杀大权完全被梁辛握在了手中! ‘想不到’这下,时时刻刻都有天门高手被擒,梁辛并未痛下杀手,但下手也绝对不轻,断灭敌人因果之后,无一例外,统统打折双臂一腿,所过之处,五道三俗弟子倒地哀号!梁辛打了性子,打从肺腑中冲起的得意与痛快,再度大笑起来,接着前面的话题还要继续‘扬威’! “说过了义父、师兄,还要给诸位讲一讲…日馋!”梁辛眉飞e舞,举手投足,把一片杀向自己的飞剑打成废铁,跟着伸手向着自家方向一指:“日馋仙宗,列位魔主,第一位,天门仙长的老仇人,长春天。” 长春天正在逼供,听到梁辛提到自己,愣一愣后,放出声音笑呵呵地应了句:“你们打,我在忙,先不上了。” 正道弟子人人苦笑,长春天凶名卓著,是早已成名的人物,做了日馋‘魔主’不足为奇,可现在…现在是在打仗,正道拼劲全力去攻杀,而日馋中放着这样一个大宗师,却在忙别的,全没有参战的意思…… 梁辛声音不停:“第二位魔主,金尊墨剑,槐楼传承,曲青石!” 曲青石遥遥对着天门挥手:“曲某人有礼!”说着,剑诀一挥,墨剑出一声长鸣,化身黑e闪电,向着天门战团袭杀而至,全力一击,一片血光暴现,惨叫声不迭。随即小白脸收回墨剑,继续领着手下冲杀。 “下面两位魔主,刚刚喜结连理,夫为西蛮蛊传人,蛊煦柳亦,妇为北荒巫弟子,巫秀曲青墨!” 青墨大喜,拉着柳亦的袖子兴高采烈:“说咱俩呢,说咱俩呢!” 柳亦大笑,放声道:“巫秀蛊煦,村夫农妇,拜会诸位天门仙长!”话音落处,天门阵中陡然爆起一串怪响,凭空冒出一片拳头大小的黑e怪蜂,度奇快更数量众多,铺天盖地;同时还有千余道阴煞丧气从地下喷涌而出,几十名天门弟子躲避不及,被蜂云和丧气裹住,身上皮肉肉眼可见化作脓血,偏偏还不会死,只有哀叫痛嗥的份。 “另两位魔主,是一对苗家兄妹,哥哥天性谨慎,唤作跨两;妹妹得玲珑至宝,修罗琼环!” 跨两大笑:“老子忙得很,跟那些龟儿,莫得话讲!”琼环更干脆,直接对着五道三俗骂了句:“天门你妹,仙长你妹!”说话间,极尽全力,向着天门方向唤出一道修罗血刃。 琼环这一击神通,并非凌空击杀,而是与地面平齐劈斩而去!要知道她与天门相隔甚远,中间更夹杂了数不清的正道修士,这道血刃一路奔袭,硬是趟开了一条血腥大道,最后又斩杀了两名天门弟子,才告消散! “还有两位魔主,是两位佛爷……”梁辛的话没说完,小活佛就打雷般地吼道:“我们俩不是魔主,是供奉!” 小活佛拉起憨子,跃身高空,铿锵大吼道:“大活佛,达旦禅院,十一!我是他师弟!” 即便在拼命苦斗中,正道修士还是忍不住爆出一片惊呼,达旦禅院,大活佛,十三蛮中的老十一,竟也加入了邪道?! 梁辛哈哈大笑:“还有几位魔主,便不再一一说了,麻烦的近,等见面时,自然也就认得了!” 小魔头终于闭上了嘴巴,不用再说什么了,或者说,就算他在说,天门和正道也不敢再去听了。人人都知道日馋厉害,和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竟有这么多厉害‘魔主’!陷在乱战之中,犹自开口谈笑,尚能隔空杀人。而且杀的,还都是天门里的宗师高手,其中不乏六步中阶长老…… 先不提那个小魔君,就只凭日馋的这些‘魔主’,便足以打下这一仗了! 第三七七章 挡不挡得 大胖子秦痩暴跳如雷,照这样下去这一仗根本就再打,转回头问身后的弟子:“大阵中的弟子呢,怎么还不出来?!” 大阵与此间近在咫尺,按理说谕令进去,用不了眨眼功夫,里面的弟子就会冲杀出来接应,可到现在,这边杀得昏天暗地,九丘三十里之内却一片寂静,全没有任何动静。(.无弹窗广告) 金玉堂的弟子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了迷茫的神情:“早已传令进去,里面全无音讯返回……会不会是大阵开启之下,不受传讯之术?” “放屁!”秦痩口中大骂,目光却警惕了起来。 这时,木铃轻响,那个弟子仔细听过之后,脸上喜e一现,对秦痩到:“七护法传讯,七十九窟列阵成形,随时听奉师长调遣。” 秦痩眼角一跳,沉吟不语。 正道、邪道和山中妖已经绞杀成一团,让这一记相见欢怎么打? 金玉堂接报的同时,其他几座天门也接到七十九窟传来的消息,指夕老道目光凶光闪现,密语诸位掌门:“打!往妖人、精怪和正道弟子绞杀的战团中打!我等先撤入大阵!” 几位魁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侏儒的意思。 按照现在的情形,他们要是逃进大阵,小魔头只会哈哈大笑,绝不会追进来、自己往陷阱里跳。可是一道相见欢轰z进战场,妖人必有损伤,也许是兄弟也许是朋友朋友,没准还会有师父……那时小魔头势必翻脸,拼了小命进阵追杀他们…… 至于那些普通门宗的弟子么,只要能诛灭魔头,他们都死了又何妨? 秦痩脸上的肥肉抖动不休,并未作答,不远处的流连道泽渔应道:“大阵里怕也有些不对劲,弟子全无回应。” 侏儒怒道:“哪还顾得上这么许多,这样打,今天谁能活?谁能逃得过小魔头的毒手!” 能够执掌天门的,莫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事已至此,谁都不会再有半分犹豫,可就在他们刚刚下定决心,却还没来得及向七十九窟传讯的时候,梁辛忽然闪身欺近闻风身旁,抡起一掌把侏儒满口牙齿尽数打落,跟着抓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他扔到了大胖子秦痩的怀里。 一串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秦痩觉得眼前一花,怀里就多出个满嘴血浆的侏儒老道。 “想逃进大阵避难?”梁辛摇了摇头:“我不让,你们谁进不去。至于相见欢……” 梁辛笑容欢畅,目光却阴冷无比:“你们猜,相见欢打来时,我该怎么办?” 说话间,他又猛一闪身,在秦痩全来不及反应之际,把侏儒又从大胖子怀里‘揪’出来,用力一抡,将其掷向半空!梁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相见欢打来时,天门的诸位脑,都会被他扔上天,去撞那道磅礴巨力。 梁辛继续笑着:“诸位放心,万一你们挡不住,还有我。” 秦痩骇然,脱口问道:“你、你怎么听到?” 传音入密,不过是以真元之力束音成线,使声音不扩散外泄的小把戏。(.好看的小说)而修炼天下人间,本就让感知尤其敏锐,仙界时梁辛又以恶土之力洗炼身体,更让五感明锐。天门高手和现在的梁辛相比,相差的根本不是力量,而是境界、层次,他们的‘传音入密”只要梁辛稍加凝神,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梁辛身形兜转,从战团中退开,挡在了天门和‘九丘三十里’之间,不再强袭攻杀,背负着双手道:“相见欢呢?这边摇铃传讯,让他们打过来吧。我不拦着。”说着,手指轻点,一一点过几个掌门,笑了:“待会,这就是你们上天的顺序。” 他第一个指的是侏儒,最后一个指的是泽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漏了秦痩。 几位天门魁面面相觑,普通修士的性命他们不放在眼里,自己的性命呢?铃铛就在怀里,可谁还敢传令七十九窟,让那道三万人的相见欢打过来? 天门的战团暂告分解,大群天门高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个个脸e铁青,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青墨的笑声忽然传来:“相见欢?了不起的手段呢!” 刚才梁辛说话的声音不小,大群正道修士在和邪道苦战,都没太去留意,可日馋的诸多‘魔主’却听得一清二楚,哪还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青墨第一个不忿,出言嘲笑。 一句话之后,巫秀的笑声阴冷起来。巫家从丧物道中求力,性子都会沾染些戾气,青墨也不例外,平时说说笑笑都不打紧,可怒时一作冷笑,声音中立刻透出了瘆瘆惨意:“不知道挡不挡得住!” 冷笑后,青墨将双手一撑,身体缓缓升起,至凌空七丈处悬止,几根钗‘啪’地一声爆碎开来,满头长就此散乱,随风狂舞,青墨的小脸肉眼可见惨白下去,跟着巫秀陡然仰头,从喉中出一道凄厉尖啸! 厉啸如锥,挟着幽冥之怒,直直刺入所有人耳中!随着丫头尖啸,层层山峦之间,无数道阴晦煞气升腾而起,放眼望去,视线之内,万道煞气凌空!无数煞气彼此纠缠,彼此撕咬,从万化千,千化百,最后凝成一道浓浓煞云,从百里外向着战场迅逼近。 煞云涌动不休,若稍加留意就能骇然现,云中无数黑气翻滚、撕扯,竟拼出了一张张面孔之形,时时变换,或哭或笑! 尚有百里之遥,可浓浓丧气已经侵袭而至,修士之中惊呼不绝,修为低浅弟子的法宝,竟再不去听主人指挥,都在哀鸣中坠地…… 巫秀长啸不停,柳亦也桀桀而笑,重复了遍青墨刚刚说过的话:“不知道挡不挡得住!”说着,独手一抡,重重锤在自己胸口。胸口中拳,他的喉咙里也出‘咕’的一声怪笑。 柳亦拳不停,一下又一下的擂击着自己,喉中的‘咕咕’怪笑也越来越响亮,光听全文]字声音,还道苦乃山中出了巨孽恶蛙,正在吞吐天地!而随着柳亦的怪叫,远处的山林忽然摇摆起来,窸窸窣窣地怪响不停,一种平时从不会走上地面的古怪蚂蚁,从树根、从石隙、从地缝中汹涌而出,这些蚂蚁个子普通,身上都有些古怪花纹,单独一只看不出什么,可行军时一群凑到一起,蚁身上的花纹竟也拼凑出了一张人面!无数群蚂蚁汇聚成潮,就趁在那片青墨唤来的煞云之下,仿若一片黑沉沉的投影。[.超多好看小说] 蚂蚁虽然在地上,移动的递却与天上的煞云相若,比起普通修士的全力狂奔还要更快,所过之处,丛林倾覆、山石崩塌,一座坚实的大山挡在它们面前,蚁潮攀援前行,待它们离开之后,大山不仅光秃了,还硬生生地被削矮了一截! 巫秀云起,蛊煦虫潮…… 一对新人扬威,小活佛看得心头痒,凑热闹的事情,从来就落不下他,当即也跟着大吼一声: “不知道挡不挡得住!” 一边喊着,一边伸手从憨子那里讨来全部真元,开口唱响大咒,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灿灿佛光从天而降,可这份佛光之中,不仅毫无祥和味道,反而充满妖邪诡异,金光接连震颤不休,只见一座煌煌大庙,从金光之中逐渐显露,凝在半空,气象宏阔。 这是小活佛从仙界归来后才刚刚修成的神通,为了争脸,今天第一次祭出了这道妖法,没人知道它的威力如何,可单只那座‘占地千倾’的空中庙宇内,绽放出的凛冽邪气,就已经压得众人真元运转不稳了。 煞云虫潮汹涌逼近,妖光邪庙凝立半空,此时又有一阵冷笑传来,曲青石也阴声开口,说的话和前三个人一摸一样: “不知道挡不挡得住!” 槐花飘散,墨剑穿梭,曲青石在杀敌同时,好整以暇翻转手诀,谕令响起,一棵天槐从不远处的一座山岭中破土而出,迎风便长,又见‘树大招风’! 槐楼奇术,专引修士道法,邪道修士都知道这道法术的厉害,一见天槐现身立刻就收起手段,而柳亦夫妇的巫蛊力不受天槐所惑、小活佛的邪庙只现形、未力,也毫无影响。可正在攻杀中的正道弟子却还懵着,正拼力很打,料所有法宝、神通全都不再理会主人,全都被天槐吸引了过去。一时间数万个惊呼汇聚一起,变作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哗。 惊呼声未落,战团外又响起了长春天的笑声,仍是那句: “不知挡不挡得住!” 随即长春天又笑着补充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小吊想问,我只负责传个话!”说着,长春天伸手拍了拍娃娃的头顶。 小吊立刻把剩下的杏脯一股脑倒进嘴巴里,旋即脸e一变,一双眸子浑浊成灰蒙蒙地一片,在咯咯地诡异笑声中,伸手向着长春天先前给他捉来的那两个正道修士一指。 两个修士立刻纵跃而起,冲入不远处的战场,对着失了法宝,犹自呆的正道弟子,同时爆出狠辣一击! 王指点将,两个大宗师的全力轰杀…… 或诡异、或犀利,前后几道绝顶神通,出手的魔主,问得都是同一句话:不知道,挡不挡得住。 这句话问得已经不再是‘相见欢”而是仙门高手和正道弟子的胆量!这一次开进苦乃山的日馋高手,把实力展露到淋漓尽致,天下邪道人物,自老魔君将岸、大魔君谢甲儿离开之后,终于又复扬眉吐气! 其实这一串神通,单一而论哪个也挡不住那道七十九窟、三万弟子、再经‘老九法宝’提升威力的相见欢,可这些魔主神通,要都依次而上呢? 何况邪道之中还有修罗、妖王、辗转等大群好手都根本没吱声,相见欢到时,众人齐心合力,就算无法消弭七十九窟打来的巨力,至少也会大幅削弱;何况一旦相见欢杀到,最先去‘抵挡’的,是天门那几位掌门,然后才轮到邪道魔主;何况魔主之上,还有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小魔头! 更何况,此时的日馋,再不是两年前中秋时小岛上、那群无法挪动、无法撤散的残兵。相见欢从巨力成形到轰杀而至,需要奔袭两百里,总会耗去片刻功夫,就凭着这个‘片刻”足够在场高手从容散开…… 七十九窟,本来就是用作偷袭的,从天门脑的传音入密被梁辛听去,‘相见欢’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这个时候,血河屠子忽然怪笑了起来,凭着他六步初阶的修为,居然也学着诸位大领的语气,说了句:“不知道挡不挡得住咯!”说着,随手抓起一个正道弟子,呼地一声将其扔上了半空。 日馋妖人眉花眼笑,有样学样,千多个正道弟子同时被他们高高抛起,跟着所有人都开口大笑,南腔北调、嘈杂不堪地吼道:“不知道挡不挡得住!” 曲青石少有地哈哈大笑,手印转动间撤掉了‘天槐”跟着把笑声一敛,冷喝道:“杀!” 世间妖人、山中精怪同时爆起一声大吼,恶战滚滚而起,正邪两道再度绞杀到一起,可现在的正道弟子哪还有士气可言,抬眼看过去,不算山中精怪,日馋妖人加在一起也不过千人之数,但是邪道中的普通弟子中,就有大把宗师;那群‘魔主’随便哪一个都比着天门魁还要厉害得多,还有个小魔头,就凭一人之力,就打杀了在场所有的天门好手! 正道修士人人心中气苦,恨来恨去,最恨五道三俗……普通修士中也不乏心机之辈,通过梁辛和天门的笑骂对答,也能隐隐明白,祥瑞光华根本就是天门弄出来的陷阱;而那道说来又不敢来的‘相见欢”要打的也是他们所在的战团。 只顾着去恨天门狡诈设下陷阱,没想过自己贪心不足、自不量力;只顾着恨天门为求杀敌不惜把自己当成炮灰,没想过如果日馋实力不足、妖人陷入围攻无法自拔,自己为了向天门邀功又会打杀得多么卖力。 普通修士心无斗志,不知多少人在动灵识,开始为自己选择逃跑的方向,这一仗怕是再用不了一两个时辰,这些人就会彻底溃散。 七座天门的那些精锐,都集丵合在掌门身旁严阵以待,谁也不敢再先动手,更没有谁想过去救护一下地上的众多伤者。 一些天门脑在心里盘算,想要遁入大阵避难,可梁辛所在的位置,正在天门与九丘三十里中间,虽然地势开阔,谈不上咽喉要冲,但是小魔头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议,就算是大宗师,只要他想拦,也休想能够进入大阵! 僵持片刻,倒是梁辛先等得不耐烦了,似模似样地开始活动肩膀,准备开战。 这时闻风老道忽然开口:“不打了!” 不是不想打,是实在没得打了…… 几个掌门之中,除了熔心是神仙相冒充、被梁辛‘杀’掉之外,就只有侏儒闻风被打得最惨,不过闻风倒也由此看出了一件事:梁辛打得虽狠,但对几个掌门始终没下杀手,否则自己就是有八条命现在也死干净了。既然小魔头不不杀自己,那就是还有的谈。 梁辛略显意外:“不打了?你不打了,还是都不打了?”说着,目光环顾,一一望过几位掌门。 包括秦痩在内,人人默不作声,意思明显的很。 不知是不甘心还是不相信,梁辛又戳着天门肺管子追问一句:“投降了?这么快?” 指夕不接‘投降’的话茬,沉声道:“天下何其广漠,正邪两道未必不能好好相处。”说完,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还差二十几年,就会九星连线,浩劫东来,大难将至,中土修家当联手匡护这片乐土福地……” “浩劫东来这事,我比你清楚多了。”不等他说完,梁辛摇头打断,跟着又把话锋一转:“我看你碍眼,换个人和我说话。” 闻风为之气结,可惜满口牙齿都被打碎,没法子咬牙生气了。 按理和日馋渊源最深的是金玉堂,秦痩再开口最合适,可大胖子两眼望天,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几位掌门无奈,同时望向年寿最长的敢当老道。 天门的脸已经丢到鞋底上去了,实在用不着再去说什么场面话,敢当老道咳嗽了一声,直接切入正题:“你们想要什么,不妨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一仗再打下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了。” 不料梁辛却摇了摇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没意思么,我倒不觉得。”话音落处,身形突兀一转,于毫无征兆之中扑跃而起,裹荡巨力杀入天门阵中,直接动手开打。 天门弟子立刻神通出手,又和小魔头打成了一团…或者说,又开始被小魔头暴打! 敢当老道惊怒交加,可还不等他说什么,梁辛便吐气开声,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 “两年前,中秋之际,有人不辞劳苦远涉重洋,纠结万人去围攻黑e小岛,是谁来着?” “两年间,有人煞费苦心,收买妖族,平三十里崇山峻岭,移九座逐鹿大丘,设计出这样一道凶阵,想要彻底铲除邪道,是谁来着?” “片刻前,诡计败了,实力差了,觉得打不过了,有人还在想动用相见欢轰灭日馋门徒,把我和至亲引入杀阵,是谁来着?” “现如今,觉彻底不行了,就说不打了?” 一众‘魔主’哈哈大笑,一众妖人哈哈大笑,一群山中精怪也都哈哈大笑,而那份最响亮的笑声,则出自梁辛之口:“你们说不打就不打了?那就都请住手……你们爱打不打,我打!” 梁辛哪肯善罢甘休! 何况……贾添还没来,这一仗总要继续打下去,不过梁辛倒是希望贾添能来得再晚些,容他认认真真地先送给天门高手一顿好打! 第三七八章 杜鹃啼血 天门高手与小魔头梁辛、正道修士对邪魔妖孽,两个战团再度开战,无论哪处都是日馋大占上风,正道就只剩下挨打得份,这还是因为贾添迟迟未至,妖人们都还留了些手段,既防备着贾添偷袭,也不愿现在就把敌人彻底击败……可谁都没想到,就在双方重新开战不到一炷香的时候,战场之中异变突起! 准确说,突意外的不是战场,而是那座与战场近在咫尺的‘九丘三十里’大阵。 阵中用来诱敌的祥瑞之光,自从动以来,就仿佛一团七彩浓雾,不停从大阵中滚滚升腾,扶摇九天,不过这蓬绮丽霞光,就只在‘九丘三十里’的范围内摇荡,始终不曾弥漫到大阵的范围之外。 而此刻,阵中的浓稠霞光,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在一连串颤抖之后,猛地炸裂开来! 祥瑞光华,转眼弥漫百多里,将附近的崇山峻岭尽数笼罩其中,正邪恶斗的战场自然也不例外。 伴随祥光暴散,还有猛烈罡风,从‘九丘三十里’中卷向而起,仿佛无数条恶龙,裹挟着连六步宗师都无法抗衡的浩荡巨力,向着四面八方呼啸掠去,一时之间,山崩地裂! …… 祥光弥漫,从三十里扩大到百五十里;另有罡风狂暴,横扫全场! 梁辛与天门的战团,距离‘九丘三十里’最近,狂风乍起他们也当其冲,天门高手猝不及防,几乎人人被狂风卷住,凭借着他们的宗师修为,竟无法和风中裹挟的可怕力量抗衡,要想不受伤,就只能以浑厚真元护住要害,同时放松身体随风逐流……顺风而去,能活;逆风强撑,则碎尸万段! 天门高手尚且如此,何况战场中那些普通修士?大风掠过时,这群在人间怀有大力者,比着深秋时的落叶也不见得更坚强一点,全都在惊慌失措地怪叫中,被吹得四下飞散。 曲青石正领着一队日馋弟子急冲,突见前方大乱,继而祥光炽烈、风暴卷着数不清地修士吹过来,小白脸的心思如电,明白强袭将至。 曲青石的修为精湛,并不怕狂风,可他身后还有两百多名日馋门徒,当下他手印翻转,口中唱响嘹亮咒诀,谕令到处,只见一片秀木破土而出,转眼成林,牢牢笼住追随他杀敌的一众手下。 密林成形,又有无数长藤翻卷伸展,密密麻麻纠缠不停,片刻功夫就把一片树林编成一座密不透风的木堡,旋即曲青石招手将墨剑握在手中,一人一剑横在林前,心念转动中之中,墨剑猛地炸裂出浓烈剑芒,化作屏障,牢牢护住主人,还有主人身后的那片小小的木堡! 狂风暴躁,浩浩不休,曲青石横剑同时,还在不停施法,一道道木叶神盾不停涌出,替主人与墨剑分担压力。正苦撑时,一道人影倏然闪到近前,跟着曲青石只觉得周身压力一轻…… 梁辛赶到了,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挡在二哥身前,身体晃动中,干爹的魔功顷刻成形,时间凝固之下狂风难入! ‘来不及’并未套中曲青石,梁辛是在二哥身前施展魔功,替他挡下了风暴强袭。 曲青石回了一口气,又立即说道:“我无妨,能挡得住,老大和青墨力比我强,应该无恙;大小活佛于我相若,也不用担心;倒是其他那几路还等你救护,快去!” 其实以日馋弟子的修为,虽然无法在风暴中立足,但只要认真护住了要害随风逐流,多半也不会受什么伤,最多也就是被吹散。不过现在的情形诡异,谁也不知道这场风暴从何而来,更不知道风暴过后还会生什么,众人还是集结在一起更稳妥些。 风暴之中,唯一不受影响,还能自由移动的,就只剩梁辛一个人。 听到二哥的话,梁辛点了点头,兄弟间也不用多废话,就此撤去魔功,嘱咐了句:“你多小心!”,旋即身形掠起,寻找其他人去了。 急冲一阵,梁辛脸e猛地一喜,身前百余丈处,正趴着一群大蜥。 蜥蜴不是那么简单地拥挤成一团,每头蜥蜴四肢牢牢插入泥土,只剩庞大的身躯露在地面,同时一头咬住另一头的尾巴,围成了一座半圆形的堡垒。狂风虽然猛烈,但却掀不翻这三百头大家伙连成的一个整体。骨瘤蜥长凶海恶岛,大海深处环境恶劣,常有飓风肆虐,蜥蜴们世世代代就靠着这个办法来抵抗强风,这是它们的本能。 大阵中的风暴还没席卷过来时,巨蜥就察觉了危机,立刻成了这座碉堡。 梁辛翻过‘蜥墙’一看,猴儿谷的主力,和不少大妖都在此处避难,葫芦老爷没察觉弟子赶来,他正大雷霆,一个劲地数落大小毛,怪他们没保护好大旗…… 见师父没事,梁辛大喜,也顾不上打招呼,身形晃动继续向着狂风深处追去,寻找了一阵,终于又现了一伙自己人,跨两和弦子共同统御的那一路日馋子弟。 比着曲青石和妖王,这伙弟子的状况糟糕无比,他们的领修为不够,对付狂风力有未逮,本来两百余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不足五十人,所有弟子都挤坐一起,彼此间双臂相搀,催动法术拼力抵挡风暴,跨两和弦子,正各自施展神通,围住弟子们所结的圈子层层打转,快得仿佛两团旋风,以求减弱狂风入阵之势。两个人已经被狂风吹得皮开肉绽,仍犹自飞奔,不肯放慢半步! 梁辛眼角一跳,急冲而至。 血河屠子也在这一队中,他是六步初阶,帮不上什么忙,眼看着跨两疲态必先,正费力大吼:“散开去吧,就只是被风吹散,无妨的……哈,梁磨刀!” 那些弟子本已撑不住了,忽见宗主现身,情不自禁都爆出一声欢呼!不过欢呼声才刚刚响起,就陡然截断,梁辛魔功成形,方圆十丈,护住了所有人。 能护住一路就是一路,也只有如此了,梁辛分全文字258.n手]打丵身乏术,不再去寻找旁人,就留在了此处,专心动魔功对抗风暴。 狂风鼓荡不休,风向时时变换,仿佛不把修士们彻底吹散便不肯罢休,而那份璀璨诱人的祥瑞光华,在暴散、扩展开后就凝滞下来,任凭狂风奔腾咆哮,却并不受分毫影响。 附近的一座座山川,在狂风的吹拂下,岩石层层瓦解,山形被迅改变,原先的雄奇峭丽,在风刀的‘砍伐’下荡然无存,渐渐变得奇形怪状,扭曲难看,但是它们被塑形之后,便与祥光融为了一体,让人分不清,是怪山在光,还是祥光染满了山石。 足足过了两柱香的功夫,风暴才渐渐收敛…… 又等了一会,梁辛试探着收敛了魔功,随即皱起了眉头:“都小心吧,不对劲了!” 风暴过后,目光所在只有一片狼藉,这倒不算什么,真正让梁辛警惕的是……天空不见了。 聚头向上望去,青蓝e的天空不再,变成了灰蒙蒙地一片。而他们身处祥光之下,视线不仅没有变得更加敞亮明快,反而更暗淡了。 这种感觉很古怪,周遭明明都是璀璨光华,偏偏眼中的一切都那么昏黄黯淡。 血河屠子则打了个冷颤,喃喃骂了句:“格老子,冷得很!”说完,自己又摇头道:“不是冷,是阴!”温度并不曾降低少许,但天地间不知何时,透出了一股逼人的阴森,仿佛于阴霾天置身荒僻坟岗的感觉。 梁辛摒心静气,将身体的感觉尽数播散开去,祥光中的阴森之意无形却有质,大大阻碍了他的探知,竭尽全力也只能查到方圆几里……一无所有,只剩一股沉沉死寂。 跨两、弦子分别取出传讯用的法器,想要联络同伴,可讯息传出去便如泥牛入海,得不到丝毫反馈,同样,也没人来主动联络他们。 屠子心思转得最快:“传讯之术不通,我上去看看!”说着,催动法术托着自己高飞而起,可是才飞起二十余丈,护在周身的法术忽然消散不见,他怪叫一声,从半空里直挺挺地落回原地! 跨两不信邪,与弦子对望一眼,同时纵向高空,结果也和屠子一样,飞到二十丈外,法术便突兀失效,两人一起跳落地面。 生苗丑脸狰狞,怒道:“上面有驱散法术的禁制,飞不高!” 梁辛长吸一口气纵声长啸,想要以声传讯求得同伴呼应。要在平时,他力大吼,百里之内清晰可闻,但在这片祥光、森然与禁制交杂之地,长啸也如他的五听一般,只勉强传出数里。 啸声之后,四野间只有沉寂…… 梁辛的神情凝重了起来,转头对跨两等人说:“先找到其他人,等汇合后再说。”说着,伸手向着先前赶来时、苦乃山群妖所在的方向一指。 跨两应了一声,对着身后弟子比划了个手势,人人取出法宝,小心戒备,跟在梁辛身后急行赶路。 才刚刚走出不久,队的梁辛忽然咦了一声,略带惊奇地说道:“小鸟?”话音落处,只见一头杜鹃,扑棱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 风暴刚过,就连低阶修士都活不下来,何况小兽飞禽,跨两眯起眼睛:“管它有什么古怪,打下来再……” 话还没说完,跟在他身旁的血河屠子忽地低呼了一声:“不可能!” 话音刚落,那头小小杜鹃,就张开嘴巴,对着众人出一声‘咕咕’啼鸣。 杜鹃啼血,闻者伤心,自古以来这种鸟儿的鸣叫声就凄切哀婉,众人眼前的这一头也不例外,可梁辛却看得明明白白,小鸟哀鸣时,在它眼中,竟闪出了一抹笑意! 旋即,小鸟嘭地一声炸碎开来,漫天血雨。 不过一头小杜鹃,体型比着鸽子也不见得更大,可从它体丵内扬起的鲜血,足以灌满一座水潭! 血雨迸溅,向着众人等人兜头散落,梁辛反应最快,还是老办法,‘来不及’魔功成形,把所有同伴冻住加护住,任凭外面是什么鬼怪神通,魔功之内天下太平…… 片刻之后血雨倾尽,梁辛放开了一众同伴,咋舌道:“一头杜鹃,竟有六步中阶的力道!” ‘来不及’之内有单对梁辛而起的乱流反噬,魔功抵抗的力量越强,反噬也就越激烈,由此梁辛也能估量出,这道‘小鸟’神通的力道。 屠子的脸e很不好看,应道:“不是小鸟,是神通,血河派的秘技,杜鹃啼血!” 血河派早在当年的正邪恶战中土崩瓦解,屠子的父母为老蝙蝠所救,算是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因为这个出身,他才得了‘血河屠子’的绰号。 众人都是一愣,跨两追问:“真是你家的神通?” 屠子点头,语气笃定:“绝不会错!” 跨两咧开嘴巴,乐了:“就是说你们血河派,还有厉害宗师逃过当年大难?那敢情好,赶紧找他出来,大家都是邪道,一家人,莫子再偷袭,是误会咯。” 血河屠子摇头:“哪、哪有那么简单,当年我爹潜回门宗查过,有名有数的高手全都死了,尸体摆在那里,全不会错,就算还有人幸存也是些小脚e,绝打不出这道……” 话正说到一半,梁辛心中又现警兆,急忙招呼了声:“小心!” 警示响起时,一道黑e火蛇突兀现身,冲向众人,有梁辛在场,日馋门徒谁也不用动手,这次他没再动用魔功,而是横身挡在那道神通面前,以嫦娥之力将其击溃。 随即梁辛闷哼了一声:“六步大成!”说完,顿了顿又有些纳闷道:“火焰里蕴含的力道不小,但是一点不烫。” 一个以前是长春天门下的邪徒,目光闪烁,语气中也饱蕴惊奇:“这黑e火焰,看上去有些象迷离渊四邪主的离离墨焰…离火并无温度,专噬修家真元,算得上是一道绝学。” 梁辛是纯粹的身体力量,没有修家真元,是以感觉不到‘离火’的另一重厉害之处。 迷离渊也是当年的邪道大宗,它的名头梁辛曾在离人谷,听大祥瑞白狼说过,和血河派一样,早都覆灭了几百年…… 本已不存的两道厉害神通,接连现身攻击,可也只见神通,并不见施法之人,情形匪夷所思,梁辛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机,也不再浪费那份心思,挥手道:“身处险境,大伙动作快了些吧!”说着,众人再度启程,向着距离他们最近的妖族赶去。 这次一样没能走出几步,半空里又有偷袭法术突兀现身,来的一道剑气,磅礴力道之中,透出一份中正祥和之意,显然是正道法术。 众人却不再停步,待梁辛挡下袭击之后就继续赶路。可越走,偷袭就越多,深入不过数里,前前后后竟遇到三十几次法术袭击,神通的出处林林总总,杂乱之极,既有正道神通也有邪道妖法,而且也不全是消失门宗的,其间梁辛还挡下了一记长春天的绝技轰杀,惊得众人都呆呆愣! 偷袭的‘密度”也越来越高,开始的时候只是偶尔显出一两次轰击,可是到了此刻,一道又一道神通接踵而现,之间几乎毫无空隙,甚至有一次,是三道神通同时来袭……短短的一路上,尸体随处可见,几乎都是被天门诱来寻宝的正道修士,个个死状可怖,骨断筋折惨不忍睹,有的死于狂风,有的则是被大神通诛杀。 如果不是梁辛压阵,跨两这一队人到了现在已经没法再有寸进。梁辛的面沉如水,带队急行,遇到偷袭时,或以强力驱散,或用‘来不及’抵挡,赶路中忽然护身的感知一震,据他们三里之外,灵元震颤剧烈,有一伙人在全力施法相斗! 梁辛立刻转向,带人赶去查探端倪,不久之后就看到,大胖子秦痩肩上抗着一个重伤弟子,正一边破口大骂着,一边把剑丸剑阵挥舞地密不透风,护住了自己奋力前行。他们的处境也和梁辛一样,在前进途中要不停面对毫无来历的神通偷袭。 双方见面都是一愣,秦痩反应奇快,哈哈一笑道:“来得刚刚好,结伴一起走!”说着,肉山似的身子一闪,就要往梁辛身后的队伍中挤。 梁辛惦记着同伴安危,现在心情焦急,全没了平时的厚道劲,横身拦住了秦痩,面沉如水,并不说话。 秦痩立刻大吼:“梁磨刀,你知道轱辘岛的事情么,算起来,你们日馋欠我和老九一个人情!” 梁辛单臂挥舞,硬挡下半空里袭来的一道雷霆,没理会秦痩的话茬,径自道:“祥光是从九丘三十里中炸出来的,狂风也是从那里刮出来的,之后便有了这些邪门神通,到底怎么回事?”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秦痩猛地显出大怒地神情,重重一脚夯在地面上:“,老子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阵法是没错,但凭啥打老子!”说完,又望向梁辛:“大家都陷在阵中,得同舟共济才有望出去。” 秦痩显然知道些内情,梁辛也不再矫情,一指身后:“边走边说!”大胖子痛快答应,好像全忘了不久前双方还在拼命扑杀,迈步进入邪道队列中,他是六步大成的修为,而那些突兀出现的神通法术,全都是宗师境界,其中不乏大成之力,凭着秦痩自己,已经渐渐抵挡不住,要想活命非得跟住梁辛不可…… 明天五月十五,豆子的一个好友结婚。很客观的讲,如果不是他的鼓励和帮助,在《神经天下》之后,我未必会继续写小仙、写搬山。很感谢他。 一伙人本来都说要去的,可惜没能成行。就在这里祝五哥五嫂: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另外,还有小千、小弩、和尚三个家伙,也要我在这里代他们祝五哥五嫂:新婚快乐,甜蜜幸福! 结婚啊,大喜啊,虽然新郎新娘都不是我,可我也不怎么就那么高兴来着~ 书友们也同喜,都要开心快乐哟,五哥成家了,小男孩长大了,下一个又是谁? 第三七九章 六趣三返 情形突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狂风过后,天门、日馋,正邪两道都陷落在祥瑞光华之内,修为低浅之人根本撑不过那场风暴,而存活下来的高手,又接连被一道道莫名其妙的大神通袭杀…… 梁辛并不回头,问道:“是什么阵,你知道多少?” 秦痩没有丝毫地犹豫,立刻回答:“六三一之阵,一旦陷落其间,便绝无侥幸。(.好看的小说)本是用来对付你的,没想到……”说着胖子又怒骂起来:“操他娘,阵法平白无故扩大了不知多少里不说,还不分敌我见人就打,身上的阵符根本没用!” 暴散出来,不止是祥瑞光芒。 那座天门大阵,覆盖的范围也从九丘三十里暴增到百多里!梁辛和一群日馋精锐的确没往大阵里钻,但是阵法笼罩的范围,突然扩大了几倍,原来的‘安全地带”也沦为法术肆虐之地! 梁辛等人陷入其中,而天门高手和普通修士,也一个没能逃出去,都被阵法死死地扣住了…… 梁辛没耐心听胖子大骂,摇头问道:“什么六三一,这么古怪的名字。” “阵法全称‘六趣三返、乾坤一掷”这狗屁名字太麻烦,我就唤它做六三一。”秦痩骂骂咧咧地回答。 梁辛嗯了一声:“先说大阵吧,阵法是怎么回事,这些神通都从哪来?” 话音刚落,梁辛的神情猛地狰狞起来,厉声道:“都退后!”说着,身法一展,又是‘天下人间、来不及”而这一次打来的神通,却是‘老熟人’——相见欢! 不是七十九窟弟子动的巨力,而是与中秋恶战时一摸一样,一道万人之力的相见欢,仿佛一条昏黑e的墨龙,将所过之处的空气、光华都尽数吸敛,咆哮而至! 旋即便是一声轰天巨响,‘来不及’、‘相见欢”仿佛前世里的冤家,又一次轰轰烈烈撞地对撞到一起。 气浪翻滚,尘嚣冲天,这一次,梁辛稳稳挡下了狂袭,任凭‘墨龙’摇头摆尾,拼力猛冲,却始终无法攻破由‘嫦娥身’、七步力凝结的‘来不及’! 相持片刻,墨龙终于散去了,秦痩这才呼出了一口浊气,对梁辛道:“还不明白么?阵中的杀劫,都是五百年内、曾经在中土现身过的强**术!” 说完,秦痩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就是前人曾经使用过的、六步以上的神通!” 修士催动神通,是将灵元凝结成形,化作大力去轰杀敌人。当法术结束后,神通也就此消散,但是那些灵元并不会消失于无形,它们仍旧存在,只是就此散落,融入了自然。 在这个过程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戾气。 修家神通不是用来修行、参悟的,而是用来争夺资源、用来拼命、打架的。越是威力强大的神通,越会被用在性命相搏之际,由此,这些神通之中散落回自然的灵元,便染上了一丝从修士处而来的戾气。 天门设在九丘三十里中的大阵非同凡响,即便几位天门魁,在解读阵图的时候也都震惊不已,只能以‘仙阵’称之,阵中的诸般法术固然复杂到了极点,而它真正的玄奇之处则在于: 通过逐鹿丘中封印的无边戾气,再加以无数道法的配合、炼化,最终能够将那些曾经凝聚过大神通、后来散入天地的灵元唤入大阵,重塑神通击杀强敌! 所以这座大阵才要以逐鹿丘为引,放眼中土世界,也只有这些大丘中,封存了足够多的阴戾之意,能够达到阵法所需。另外,通过阵中法术的设计,引回的统统都是宗师境界以上的神通灵元。 阵图上说得明白,阵法中一座逐鹿丘中的阴森力气,足以‘启回’中土世界上一个甲子的神通,九座大丘,便是五百多年的神力!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会有杜鹃啼血、为什么会有邪王离火……说穿了,就是一句话:大阵能够重塑神通,引为杀劫! 震惊之余,血河屠子追问道:“五百年,所有的大神通都会入阵?” 这句话倒把秦痩吓了一跳,摇头道:“还全部?一半就已经不得了了!” 即便这座大阵设计的再怎么精巧,戾气接引也不能保证全部成功,设计阵图的竹竿老道回寰仔细算过,接引杀劫的成算,大约在五成左右。 轮回六道,又称‘六趣”本已逝去、应该遁入轮回、消失不见的诸多神通,有半数又被大阵重塑,成了可怕杀劫,所以才有了‘六趣三返’一说。 这一伙日馋弟子中,以屠子的心思最好,梁辛不用去费心多问,只要认真听着就好,有什么疑惑,屠子都会帮他问个清楚,一行人都随着梁辛全力急行,杀劫到时,自有宗主出手护住。途中他们也遇到了几伙人,有妖族,有天门散落弟子,也有幸存下来的正道修士,可日馋门徒,一个都未能见到。 秦痩张罗着,让那些正道修士也都融入了队伍,梁辛也懒得去计较,只冷笑着甩下一句:破阵后,谁还惦记着对付日馋,就真不用活了! 血河屠子继续追问:“那‘乾坤一掷”又作何解?” “从敌人入阵开始,阵法会越演越烈,神通强袭也越来越多,但是这些神通也是灵元凝聚的不是?神通消弭了,灵元仍在,又复散落……等到所有神通打光,大阵消散之前,会把所有灵元都汇聚到一起,打出惊天一击,是称乾坤一掷!” 即便六步宗师修为,屠子脚下也明显踉跄了下,瞪目嘶声:“那个‘乾坤一掷”就、就相当于…集丵合了五百年其间,一半现身过中土世界的宗师神通…合、合力一击?!” “不止,别忘了,你们抵抗阵中杀劫的时候,也会用到神通的,由你们散出去的神通灵元,也会被大阵所用!” 人人脸e铁青……六趣三返,乾坤一掷! 屠子深吸了整理一口气,勉强镇静了些,苦笑道:“又何必这么麻烦,要什么六趣三返,直接乾坤一掷不久好了?” 秦痩也摇着头苦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们不想么?就得需要这个过程,必须要先‘六趣三返”才能有‘乾坤一掷”法术需要一步一步来才能成形。(.)” “怎么才能破阵?”大概明白了这座凶阵的威力,屠子立刻问出最关键之事。 秦痩的表情更难看了,满脸肥肉都扭成一团,让人看不出他是哭是笑:“没得破!” 屠子眼中凶光毕露:“老汉儿,还不肯讲实话么?老子不信这阵没得破!” 秦痩的脾气比着屠子还大,怒道:“不光你们被大阵轰,我也遇到了数不清的杀劫,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有破阵的办法,老子第一个动手!” 阵法甫一动,九座大丘中的戾气就被释放一空,弥漫乾坤,将那些灵元引入大阵,从第一道‘杀劫’现身开始,大阵就就进入了‘自行往复、运转不休’的状态,再不需要天门弟子的法术维持,此刻就算杀光了所有入阵弟子,再摧毁九座大丘也没有了任何用处。想要破阵根本无从下手。 只能捱着……捱到‘乾坤一掷’、大阵消散! 说了半天,秦痩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一直在跟着梁辛‘疯跑”问了句:“你们打算去哪?” 梁辛回答:“接应同门。” 大胖子咳了一声,摇头道:“白费力气,大阵启动,天旋地转,既没有出路也没有方向,你以为跑得是直线,其实是在没头没脑地瞎撞,不知道会兜多少个圈子,还不如停歇下来,省些力气,准备对付后面的那些杀劫吧!” 大阵威力惊人,其中自然也有阻挡敌人逃走的诸般设计,否则再怎么犀利,人家能够一走了之,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在‘六趣三返、乾坤一掷’之内,天地不正、方位错乱,情形与混沌之海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一旦进来了,任凭灵识、探知如何敏锐,也找不到离开的办法。 秦痩的意思,梁辛何尝不明白,他们已经冲了好一会子,按照路程来算,早就该遇到师父和山中群妖了,可是跑到现在,眼前便只有灰蒙蒙地一片,哪有天猿的影子。 但是梁辛又哪能甘心留在原地不动,瞎闯瞎撞,至少还有份机会吧! 这个时候,大胖子秦痩忽然闷哼了一声,从队列中飘身而出,催动剑阵抵御‘杀劫”勉强跑到一片尸体前。 大阵里陷落了数万人,死人随处可见,正道的、天门的、甚至金玉堂的,秦痩从未停过片刻,唯独对这些尸体显出了关注。 尸体‘整齐划一”每个人都被洞穿眉心,每个人死时都神情惊愕……看衣着便能分辨,这批人都来自七大天门,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七人,每个门宗十一人。 日馋和妖族未至时,天门为了维持假象,装模作样地从每个门宗选出十名精锐,各由一位长老带领,联合进入九丘三十里,那时大阵尚未动,这些人本应被阵中弟子接应到安全处,不料却全死在了此处! 伤口一致,不是被无智神通轰杀,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几乎在同一刹那里,被御剑高手屠灭。 七十七个天门好手,同样的致命伤,同样的‘死不瞑目”凶手的战力,怕是比着梁辛也毫不逊e了! 大阵突兀扩大;本来标示着‘自己人’、不会被阵法攻击的符撰失效;再加上眼前这一片尸,秦痩又哪会再想不到——有‘鬼’。 天门忙东忙西,设计一座绝世凶阵来诛杀邪道,却不料竟是再给自己挖坟,到最后,被‘鬼’一起算计了。 梁辛不愿多等,正要催促秦痩归队,不料,那片尸体忽然翻身跳起,一个个手歪脚邪,也不理会旁人,向着前方撒腿就跑! 这些尸体动作僵硬,但奔跑的度却着实不慢。而杀劫只问活人,不理僵尸,也不去攻击他们。 梁辛顾不得惊讶,立刻传令众人:“随我追下去!”一行人立刻加快脚步,远远追着几十具尸体。 大约疾奔了五里所有,梁辛猛地出一声低呼,神情又惊喜又焦急,转头催促道:“随我去!”说完,全力施展身法,带着队伍,仿若一阵疾风,纵跃而去。 又狂奔三里,于毫无征兆中,一座逐鹿大丘突兀出现在众人眼前!大阵中迷雾重重、全无方向可言,灵识感知也几乎无用,附近百里的山势,也都在最先的狂风雕塑下,变成了一支支‘阵桩”与整座‘六趣三返’融为一体,阵中人除非来到山脚前,否则都无法现面前有山,九座逐鹿大丘也不例外。 而大丘脚下,正有一大队日馋弟子依托地势,在领的带领下,与三座阵法苦战……左面层层水雾弥漫,十余头水行灵元凝化的青龙咆哮猛攻;右面鸡鸣犬吠,大批的公鸡和黑狗挤在一起,乱糟糟地扑向青墨等人,情形又可笑又诡异;正前方千百道白云长绢,翩翩兜转惊若游龙…… 三座曾经现身于中秋恶战的阵法神通:流连道潜龙出海,承天道土鸡瓦狗,指夕道风卷残云! 被阵法围攻的这一队日馋弟子实力也着实了得,‘魔主’领共有五个人,柳亦青墨、大小活佛、长春天。 柳亦夫妇和两个活佛的队伍,在狂风刚起时就汇合到一起,不久之后,长春天也带着小吊‘摸了’过来,不过木妖却不在队伍中,异变突显的时候,长春天只顾得上娃娃,把木妖给丢了…… 五位大领正全力施展神通,对抗着三座被六趣三返‘复活’而来的天门阵法,其间巫秀以阴丧法门,唤醒周遭十里内所有尸体相助。 这一仗正打到关键处,巨力卷起层层气浪,炸雷般的大响轰鸣不休,梁辛也终于找到了众多同伴。大喜之下,梁辛回头对秦痩道:“帮我照看一阵!”随即跟着那些尸煞一起,狠狠扑入杀劫,猛冲之下,天门神通被断断击碎! 青墨却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身子一软摔倒在地,拉住柳亦的裤脚哭道:“那个尸煞是梁辛,梁辛死了!”哭声里,小丫头又一跃而起,声音里完全失去了腔调,嘶嗥道:“我跟他们拼了,走走走,随我拼命去!” 柳亦挥手,照着自己媳妇的额头敲了爆栗,哭笑不得地骂道:“看仔细,是老三,不是尸煞!” 片刻之后,痛哭变成了一声欢呼,青墨雀跃不已,继而身后日馋弟子也尽做欢颜! 梁辛杀到,自然天下太平,天门三阵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消弭无形,在这个时候相见,心中的那番欢喜,也实在没法子用语言表达了。 青墨除了笑还是笑,小手捂着额头,都忘了刚才挨了柳亦的打…… 几支队伍汇合一处,阵容强大了许多,特别是五大高手的加入,再去应付杀劫,也就更从容了些,不用光靠着梁辛一个人忙活了。 毕竟,像那三道天门阵法,在‘六趣三返’中也算罕见的大神通了,多数杀劫都没那么犀利。大胖子秦痩缓了一口气,暂时收起神通,来到梁辛跟前,伸手指了指众人身后的大丘:“能不能上去看看?” 逐鹿丘是‘六趣三返、乾坤一掷’的中枢所在,天门中负责催动阵法的弟子,都分布在九座大丘上。 按照阵图的设计,大阵一旦运转开来,就进入‘自动循环”那些启动阵法的弟子,也会被在法术送到阵外安全处。可现在阵法扩大数倍且不分敌我,只要见活人就杀。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能侥幸找到一座逐鹿丘,秦痩自然想要上去查探。不过,只要他离开众人稍远,在混沌天地里就再也休想回到队伍中了,这才找梁辛,请他带队一起去查探。 梁辛并无犹豫,立刻传令,大队人马一起行动,随同秦痩登丘。 这座大丘上,一共有十七个阵位,秦痩乱走了半晌,最终也只找到了三处,其中的天门弟子,并没被‘送走”而是尽数变成了枯尸,东倒西歪,‘散落’满地。 其他那些阵位,多半也是这副模样,不用再去费力寻找了…… 九座逐鹿丘,共计一百五十三个阵位,因法术差异,每个阵位上人数也不相同,少则三五人、多则近百人,七家天门共遣数千精锐入阵……所有阵中弟子,都被‘坑’掉了。这座大阵根本不像阵图勾画的那样。 秦痩的脸e苍白如纸,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着,额头青筋暴露,双目通红仿若泣血,嘶声地吼:“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数千精锐弹指沦丧,天门完了! 梁辛和同伴交代了几句,大队人马驻扎于原地,日馋弟子结阵防御,再由两位活佛、长春天、青墨、跨两和弦子等人照应着,梁辛和大哥暂时不去理会杀劫,来到秦痩跟前,问道:“怎样?说上几句?” 秦痩非常人,深吸一口气,片刻功夫就已经镇静了下来,神情里又恢复了常态,再不见了伤心和激动,随着梁辛兄弟走入邪道阵中、最安全处……x 第三八零章 三个长处 第三八零章三个长处 梁辛开门见山:“鉴火道宗的熔心是神仙相。” 饶是秦痩心机深沉,也忍不住大吃了一惊,继而恍然大悟:“难怪你直接冲上来去擒他嘿,你倒是事先说明白了……”话没说完,他自己就闭上嘴巴。正邪两道积怨千年,梁辛当时把天说下来,正道中人也只当小妖在挑拨离间。 梁辛没去接他的话,继续问道:“这座大阵是鉴火道设计的?” 秦痩摆手,示意自己要稍加琢磨,请梁辛暂停追问。秦痩的心思,比起梁辛只强不弱,在沉吟了一会后,脸上就显出恍悟的神情,也不用对方再问,直接开口道:“不提熔心,先说阵图,是指夕道献出来的。” 天门之中,梁辛最恨的就是侏儒,闻言眼角直跳,喃喃地嘀咕了句:“早该撅了闻风老道” 秦痩却摇了摇头:“照我看,这件事和闻风未必有什么关系,应该是他那个太上师叔……” 阵图是指夕道元老‘转圜’老道提供的,天门脑将其惊做‘仙阵’,阵法是用来对付邪道的,当时谁也不会去多想,只道‘转圜’真在阵术上惊采绝艳,可是现在再去回想...... ‘六趣三返、乾坤一掷’太复杂,也太玄奥,成阵的诸般原力,彼此影响,紧密扣合,更涉及了五行阴阳诸般道术,又怎么可能是六步之人设计出来的。 而且转圜老道,虽然身在指夕道可实际和隐修无异,偏偏这个时候他献出阵图。 其实此事不怪天门脑粗心大意,没能想到这么明显的‘破绽’,究其根底,原因只有一个,在出事之前,他们找不到转圜要坑害同道的‘动机’,也就不觉得事情有什么可疑。 “之所以说侏儒和这事无关,是因为…要侏儒也是同谋,他不用把‘转圜’推出来,敲锣打鼓地告诉咱们,阵法是他太师叔设计的。” 这是人之常情,献出阵图算得上是一件大功,闻风好歹是一门魁,不能去贪了太师叔的功劳。由此倒是能够断出,闻风老道也和其他人一样,都被蒙在了鼓里。 说到这里,秦痩把话题一转:“再说熔心,大阵看上去和他没太多关系,但两件太古神器的残骸,是他显出来的,没那两件宝贝,就没有祥瑞气息……本来祥瑞气象只是诱饵,但是现在看,霞光笼罩之处,便有大阵威力覆盖。” 说着,秦痩嘿嘿冷笑:“那两件残损的宝贝,不是什么诱饵,分明也是阵法成形的关键所在” 已经不问世事的‘太师叔’;世所罕见的玄奇阵图;突然想起‘家藏’着两件上古神器残骸的熔心老道;熔心是个神仙相…… 到了此刻,梁辛也基本能够弄清事情的经过了: 有两个神仙相,也许是潜伏已久,也许是击杀‘本主’又改头换面冒充,一个变成了指夕道的太上师叔,另一个变成了鉴火道掌门熔心。 ‘太师叔’设计出一副阵图,交给自家掌门闻风,侏儒老道如获至宝,传至天门魁处,以此布阵,有望彻底摧毁邪道,九座逐鹿丘被一一找到,阵基被确定,坐落于苦乃山深处; 从最初的阵图中,大阵威力只覆盖九丘三十里,而且在大阵运转后,那些施阵弟子都会被法术送出来,安全无虞。(.)天门之中不乏阵术好手,阵图更被他们反复研究过许久,这两点确认无疑; 确定了大阵,还需要一副yin*邪道的诱饵,正愁之际,另个神仙相取出了‘雷鼎’、‘星盘’两件上古宝物残骸,天门皆大欢喜,诱敌事尘埃落定; 可是谁都不曾想到,在阵图之中,还藏着另外一重精妙设计,那两件上古宝物的残骸,先经过秘法炼化,再置入大阵之后,会呼应阵意,与整座大阵融为一体,祥瑞气象,实际已经变成了大阵的一部分。两件宝物入阵,一加催动,会将大阵覆盖的范围猛增数倍,同时,数千个负责催动大阵的弟子,也在瞬间被阵意抽成干尸,他们死时戾气,也被大阵所用。另外还有先前已经经过无数次确认、确保无虞的‘阵符’也就此失效; 两个神仙相分在两座天门,一唱一和蒙过了天门高手,大阵真正启动后,施阵弟子惨死,正邪高手无一幸免,全部陷落其间…… 六趣三返,乾坤一掷,要杀的,是这整座修真道的精锐 “这两个神仙相,应该和木老虎一样,都是前哨,来给‘浩劫东来’铺路的。”梁辛的眼角乱跳,声音略显嘶哑:“神仙相大军要击毁大眼,势必毁灭中土,他们怕中土修士会出手阻挠……” 说着,梁辛长长地呼出一口闷气:“上次神仙相东来,几乎被巫蛊高手打残,这次他们学乖了,要在来之前‘清场’”这桩图谋,应该不是贾添所为,毕竟贾添的傀儡大军要靠修士来做主力,为了几个魔头就坑杀数万人陪葬,他得不偿失。 而真正值得庆幸的是逐鹿丘只有九座。毕竟,最近这五百年里,有四百年几乎都是太平盛世,正道一统天下,恶战少了许多,被大阵重塑的杀劫中,倒有大半是来自最前的那一百年。 如果再多几座大丘,再把时间向前推进三百年,到古时正邪之战最险恶的时候,把那些神通也重塑、入阵,就算再多日馋的高手再翻一倍,也休想活着撑过去……不过,大阵突变后,无论是被抽成干尸的天门弟子,还是被阵中杀劫灭掉的正邪高手,所有这些死在阵中之人,死时升扬的戾气,也会被阵法所用,就和那九座人头大丘的用处一样,戾气飘散中土,去接引灵元,凝结厉害神通。这一来,阵法的威力,又扩大了许多。 自始至终,柳亦都不曾开口,眸子里精光闪烁,显然在全神贯注地想着什么。 梁辛望向老大,低声问道:“怎了?” 柳亦的想法,和梁辛几乎一致,不过他想得更多的是细节:“有一处,要稍加警醒…不一定就只有三个神仙相。” 到现在为止,一个献出阵图,一个献出法宝残骸,在算上木妖,一共也只有三个神仙相,不过这桩图谋,手笔大得很,应该不是三五个神仙相就能撑得起来的,虽然此刻追查起来,只有三个神仙相‘现身’,可是事情背后,也许还会有不少的同谋在暗中出力。 见梁辛点头,柳亦又继续道:“如果咱们真撑过了六趣三返和乾坤一掷,阵法消散后,说不定就会对上十几个、几十个神仙相……” 说着,柳亦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满不在乎地神气,笑道:“有什么事都等熬过大阵再说吧甭废话了,赶紧再去转转,找老2、葫芦老爷他们去” …… 在出之前,日馋魔头们都还有些不甘心,施展大神通去轰击逐鹿丘,盼着把大丘毁了会让阵法失效,可大丘被彻底抹平后,杀劫也不曾丝毫减弱,正如秦痩所说,阵法动起来后,大丘也就没了用处,其间封存的戾气,早都随着阵法散去了。 梁辛率众离开,又开始盲目乱走,想要再去寻找其他同伴,可大阵之内一片混沌,能够遇到老大和老四,已经算是侥幸了,想要再找师父、二哥他们又谈何容易。 不知不觉十几个时辰下来,梁辛始终没能再找到亲友,倒是又遇到了不少天门弟子和一些山中妖族,他身后的队伍也越庞大了起来,足足有数千之众。 此刻‘六趣三返’也真正动起来,杀劫层出不穷,几乎每个瞬间都会有数十道大神通轰袭而至,单靠着梁辛一个人没法再护住大队人马,正邪两道哪还有心思再彼此仇杀,众人并肩携手,施展全力,在队中高手的带领下共抗杀劫。 杀劫神通并不是盲目地乱打,不管尸体与空地,只轰击活人,动的袭杀虽多,却没有一次落空。 小丫头青墨拍了拍柳亦的肩膀,示意他撑一下,自己则暂时收了法术,快步来到梁辛跟前:“你自己出去找人,我们留守此处,尽还撑得住。”梁辛正想回答,神情陡然一变,扬声示警:“十三蛮,六道”话音刚落,六道刚猛巨力突兀现身,分从六个方向向着众人袭来 五百年前,十三蛮合击谢甲儿,这股力量也被大阵重塑梁辛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骂,所幸,干爹和师兄的‘两重人间’,在施展时与灵元并没太多关系,否则要是魔功也被引回来,大家真就不用活了。 梁辛厉啸扑出,身形陡转如风,凭他一人消弭了三道巨力。剩下那三道,柳亦独立对抗一份、长春天与跨两、弦子挡住一份、秦痩在天门高手地相助下摧毁了最后一份。 青墨吓了一跳,小脸有些白,当初十三蛮围攻谢甲儿,受魔功所控,不知打了多少次合击,其中一半都会入阵,这次只现身了六道,后面还不知会有多少次、会打到谁家头上…… 刚应付过这一次杀劫,众人头顶又显出一片金色浓云,旋即号角惊天蹄声如雷,一支金色的大军冲出云头,浩浩荡荡向着梁辛等人杀来 这次被‘六趣三返’重塑的,是金玉堂的前几年研创出的得意阵法,曾在白头山成全曲青石‘一剑惊退百万兵’的‘金戈铁马’。 金灵幻化的雄兵,一望无际 秦痩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家的阵法竟会落到自己头上,大胖子气得破口大骂,大吼一声:“金玉堂的胖子们,这一阵我们来”说着,引荡剑阵,第一个冲向了金灵大军。 为数不多的几个金玉堂弟子,都跟在了掌门身后,狞眉瞪眼地往上冲,柳亦笑得挺开心,嘴里念叨着风凉话,手上却毫不停歇,催动蛊煦异术,也迎了上去。梁辛和青墨也同时跃出,金戈铁马虽强,但也扛不住这么多大宗师的猛攻,又是一场乱打之后,浓云消散。 梁辛这才缓了口气,对青墨摇头道:“其他人的处境,应该也和咱们一样,我没道理走,万一没能找到二哥、师父,回来又丢了你们,就更麻烦了。” 百里混沌,梁辛一旦和青墨等人分开,就别想能在找回来了。 说完,梁辛又愣了下,青墨还道又有厉害杀劫袭来,小脸一绷:“怎了?” 梁辛应道:“我刚悟出了槐楼法术,待我施法”说着,似模似样地掐了手诀,向着前面一指,笑着喊了声:“树大招风” 随他一指,只见一棵槐树破土,迎风而长,不过眨眼功夫就长成了一棵天槐。 而再现身的所有大阵杀劫,都猛一转身,舍了正邪高手,尽数向着天槐冲去。 青墨哈哈大笑,她再怎么实在,也明白这道‘树大招风’不是梁辛施法,而是被‘六趣三返’弄出来的,大阵无智,只是引灵元过来然后重塑神通,这时候来了个曲青石绝技,倒是让大伙都能缓一缓了。 在见到‘树大招风’后,青墨真的是松了口气,二哥有这道法术在手,对抗杀劫时要比着他们轻松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梁辛突然咦了一声,语气里满满都是欢喜:“琼环来了” 视线尽头,只见琼环带着修罗面具,施法低飞度奇快,片刻功夫就跳到了梁辛的队伍里,在场的一群日馋妖人齐齐爆出一声欢呼。 琼环扬手揭掉面具,眸子里全没了往时的灵动,脸色也苍白得有些透明了,可是见跨两没事,又见不少同伴都在这里,俏脸上升起了无尽喜色,一手拉住哥哥,一手拉住青墨,叽叽咯咯地笑着,说起了自己这边的情形。 在冲击普通修士的时候,琼环生怕杀得不痛快,不肯和其他领合伙,就单独率领一队弟子猛冲,当风暴袭来时,她以血狱笼住手下弟子对抗狂风。正吃力的时候,茅吏驾驭着神梭赶到。 十一件玲珑玉匣,都出自鲁执之手,这些宝贝,在遇到‘危险’时,也会透出一丝气息去联络同伴,琼环、青墨对宝贝的领悟尚浅,是以无法察觉,茅吏却能感应到这份联系,找到了玲珑修罗。 风暴过后,琼环等人也和梁辛一样,开始四处乱闯,玲珑辗转能够遁化五行,但是在混沌天地里也没用武之地,既找不到方向,更逃不出这座大阵,不过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找到了曲青石等人。 琼环那一路遇到曲青石的时候,曲青石已经和葫芦妖王汇合到一起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收容了承天道敢当和流连道泽渔等众多天门高手。 青墨忍不住欢呼了一声,这样算来,大家分作了两处,都已经聚合了。 曲青石那一路,没有梁辛这个嫦娥境,而且大宗师也比较少,但他们也有三个长处,其一是槐楼奇术‘树大招风’,能够把大批杀劫引走;其二是三百头巨蜥,那些大家伙皮糙肉厚,身体不是一般的结实,算得上天字第一号的肉盾,比什么防御法术都靠得住;第三则是玲珑辗转,神梭也是坚固之物,能够护住大家。不过神梭被杀劫狂轰,对主人茅吏的伤害着实不小,辗转只能助大家暂歇片刻,时间稍久,茅吏就得魂飞魄散。 三个长处,护住了曲青石和妖王那一伙人,琼环心里惦记着兄长,又见那一边暂时不会有什么危殆,就自己跑出来找人了,跟谁都没打招呼。 跨两的丑脸上,心疼和恼怒混成了一团,呲着牙想骂,可是又骂不出来…… 琼环丫头在大阵中乱闯了几个时辰,所幸没遇到太凶狠的杀劫,可即便如此也让她几乎脱力,就快支持不住的时候,本来打向自己的几道神通,忽然转向而去,苗女催动法术追了下来,很快看到了‘树大招风’,总算老天开恩,让她找到了另一大队人马。 其他人都安然无恙,梁辛精神大振,正想重整队列,争取和二哥他们汇合,柳亦却拦住了他:“已经知道他们那边还能撑得住就可以,不用赶过去了,其实赶过去也没太多用处。” 阵中杀劫追着活人打,日馋众人真要汇合到了一起,在实力增强的同时,面对的杀劫也一样会翻倍,其实危机不会稍减半分,大家凑到一起也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而且打到、撑到现在,杀劫的数量、频次、质量都已经大幅提高,前行变得越来越困难,停在原地的话,来自阵法的袭击并不会减弱,可是正邪修士不用赶路,能够专心结阵保命,情形会好得多。 梁辛没再坚持,毕竟情势就摆在眼前,当即传令下去,众人就此停驻,弟子们结阵守御,一群大宗师也散入了队伍之中。 此刻天槐还在,大家还能有片刻的轻松,柳亦忽然笑了起来,问梁辛:“贾添怎么还不来?” 正邪先是大战了半场,跟着大阵启动,中土上的大宗师几乎尽数陷落,可是到现在贾添也没有丝毫的动静……梁辛苦笑摇头:“我也纳闷来着,还有老爹、老叔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没过多少工夫,那棵天槐就被杀劫轰灭,梁辛等人又开始咬牙切齿,在大阵中苦熬 受不了了,推荐太菜了,呼唤推荐~~~~ 第三八一章 乾坤一掷 第三八一章乾坤一掷 苦乃山恶战,折服天门还在其次。之所以打这一仗,更重要的目的在于,日馋是要摧毁邪井,除掉‘草木傀儡’这个巨大的隐患。在梁辛等人启程苦乃山的时候,老蝙蝠就率领着北斗星阵的几人,赶往了京师。 藏着一个‘天下第二’的北斗真一大阵,这样的实力别说对付邪井,就是要毁掉京城也绰绰有余了。 老蝙蝠这一行人进京之后,由老叔施法护着,隐形潜踪,来到‘司天监’旧址附近潜伏下来,未免打草惊蛇,也不用灵识去查探,就认真等待着。按照事先约定,贾添一旦在苦乃山现身,梁辛那里便会以法术传讯老蝙蝠等人,这边接到消息就动手。 不过在等待了一阵之后,老叔就现了异常,走到老蝙蝠面前,怯生生地笑了笑:“里面的人,应该很厉害吧?”说着,老叔指了指视线尽头的司天监。 老蝙蝠不解,先是点了点头,跟着皱眉反问:“怎了?” 风习习一辈子老实,最怕恶人,偏巧老蝙蝠是恶人中的恶人,更让他打心眼里觉得恐惧,口中呐呐,声音几乎小到细不可闻:“那、那就不对了,衙门里的藏着几只小鬼。” 老叔是‘浮屠门生’,要是不计较性情,他绝对是天下第一流的凶猛鬼物,对丧物尤其敏感,根本不用动灵识,就知道司天监中藏了一窝小鬼。可问题是,‘司天监’是藏匿邪井的重地,贾添也好、妖僧也罢,都绝不容小鬼在此处藏身……果然,司天监早已人去楼空,一派荒芜,根本没有敌人,更没有邪井。 不知什么时候,贾添又施展‘走井’邪术,把独木井挪走了。这一来大伙都有些丧气,老蝙蝠翻着凶眼生闷气,不过一会又笑了起来,对着其他人一挥手:“不在就算了,咱们也去苦乃山,那里有大热闹” 众人都笑嘻嘻地点头,不料正要启程之际,老叔突然‘咦’了一声,似乎有所现,随即也不嫌腌臜,合身趴伏在地,爬来爬去,又是听、又是嗅、时而还搓起些泥土放进口中仔细品尝…… 过了一阵,老叔才跳了起来,老脸兴奋欢喜:“有些痕迹,走井之后,还有些灵元波荡的痕迹他应该刚把怪井挪走不久。”说完,他望向老蝙蝠:“追么?” 浮屠炼化给老叔的先天元气,纯净到了极致,算起来是这世上灵元的‘祖宗’;而麒麟大兽,生来就是祥瑞,被塑造得完美无缺,身体对外间的感应敏锐之极,这是老天爷赐下的本能,梁辛也是以身体感知见长的,但是和麒麟却没得比。 这两件‘宝贝’,一炼神一塑身,才有了现在的风习习,先不去说他的战力如何了得,单就对灵元的探查而言,世上就根本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也只有他能现‘走井’留下的些许细微痕迹。 众人尽数大喜,跟在老叔身后,沿着贾添‘走井’的痕迹,一起追了下去。不过,贾添的法术精深,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老叔追踪起来,度也实在慢得可以。七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刚刚离开京城。(.好看的小说) 郑小道跟在老叔身后,走得百无聊赖,随口和身边同伴闲聊:“你们说,贾添回去苦乃山么?” 没人搭理他…… 贾添去了苦乃山。他已经容不得‘日馋’了。 从始至终,贾添都算错了一件事——梁一二对梁辛的影响。 他一直以为,梁辛会完全继承‘先祖’遗志,去做一个匡护中土的英雄,把对付下一次‘浩劫东来’,当做顶头大事。即便梁辛不为自己所用,至少也不会和自己为难。 可他没想到,梁辛的确崇拜‘梁一二’,但做事却自有主张。他要对付‘浩劫东来’不假,但也容不得贾添的‘傀儡大计’。这是两件事,狼要打,虎也要杀,根本不存‘驱狼逐虎’一说。说穿了,一句话:不苟同。没有这份狂到有些痴的性子,又何谈‘魔头’两字。 等贾添真正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手下的力量已经被日馋打得七零八落。妖僧战力全丧、无仙下落不明、十只口袋被碎尸万段、十头山天大兽尽丧…… 要灭掉日馋一伙,就只能贾添亲自出手了。可身上压着大眼、邪井两件**术,日馋的阵容又鼎盛惊人,贾添全没把握能对付他们。 苦乃山的正邪恶战,对贾添来说,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由此他来到苦乃山,正如曲青石所料,他要来相助正道,借正道力量,除掉梁辛等人。 在赶来之前,贾添谨慎起见,又施法‘走井’,把他的邪井换了个地方。但是因为施法耽搁,他晚来了片刻,赶到时,‘六趣三返’刚刚爆不久,正邪修士、所有人都已经陷落其中了。 被阵法困住的,都是将来傀儡大军的主力,一念及此贾添就心疼地眼角乱跳,但是大阵非同凡响,他也不敢乱闯。 在围着大阵所在的百多里反复转了十几个圈子之后,贾添基本摸索出了‘六三一’的阵意,便不再乱转,而是从山中找到一块巨大石屏,以指做刀写写画画,列出一道道法术原理,埋头苦算,想要找出破阵契机,把自己那些未来的先锋将、大元帅解救出来。 阵法周密远想象,几乎无懈可击。贾添全神贯注,反复算计着……足足算了几个时辰,贾添忽然出‘啊’的一声惊呼,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贾添大袖一挥,抹掉了石屏上的诸多算法,开始重新计算。这次,他又算了两个时辰才停手,再抬起头来,目光阴冷如刀 贾添静静坐着,低头沉思,一直过了两柱香的功夫,他忽然抬手一掌,嘭的一声,方圆百多丈的巨大石坪,被他一掌打成了齑粉 随即贾添一跃而起,身形闪了几闪,消失在大山深处…… 三天之后,子夜时分,贾添目光疲惫,出现在猴儿谷前的空地上。 铜头正靠在赑屃负碑上昏昏欲睡,蓦地眼睛一花,一个长着‘仿佛千万个碎片拼起来的脸’的怪人出现在面前,铜头立刻跳了起来,沉声喝问:“偷神碑么?不行” 贾添呵呵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偷这个,我就在这呆会,成不?” 铜头想了想,不耐烦地挥挥手:“离我远点” 贾添哦了一声,老实巴交地退开了几步,也不进谷,就随便找了棵树,靠着坐下,抬头望向了大阵的方向。 铜头还不干,继续道:“再远点,你太难看” 贾添目光无奈,站起来又向后退开…… 就在铜头从阎罗殿门口转来转去的时候,老蝙蝠七人来到了镇山脚下的密林中,风习习伸手遥指漆黑一片的山顶:“邪井就在那上面,我探得到气息,绝不会错” 郑小道咋舌笑道:“好家伙,居然是镇山,这里最近几年算得上‘天下第一是非之地’,贾添也不怕不吉利” 还是没人搭理他,宋红袍从怀中取出了木铃铛,施法摇响。 三天里,他们始终没能得到来自梁辛那边的消息,此刻七个人终于找到了邪井的藏匿之处,也没耐心再等下去,就直接传讯过去询问战况,同时探听贾添是否在苦乃山露面。 宋红袍不知道梁辛等人陷进了大阵,根本无法和外间联络……而此刻,就算能联络,梁辛顾不上回复什么,因为大阵之中,自动以来就接踵而来、从不曾有片刻间断的杀劫,突兀地停歇了。 三天时间,‘六趣三返’终于结束,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验——乾坤一掷 秦痩的半边脸颊血肉模糊,肚子上开了个大洞; 长春天喘息粗重,偶尔咳嗽几声,有血喷出来,染红了掩口的衣袖; 两位活佛均告脱力,一个脸色苍白如纸,一个面皮殷红似血; 琼环坐在哥哥身旁,脸上仍带着玲珑面具,时刻围绕在她身旁的血狱却消失不见,她所剩的力量,再不足以维持血狱了。跨两和弦子干脆已经沉沉昏厥; 柳亦青墨两口子情形稍好些,没受什么伤,可也神情疲惫,目光黯淡。 几位修为精湛的大领尚且如此,更毋论队列里的正邪修士,将近三成弟子身死,剩下的几乎人人挂彩,伤势轻重不一。伤亡,基本都生在刚刚过去的两个时辰。 ‘六趣三返’即将结束之际,也是阵中杀劫最为狂躁的时候,几乎每个瞬间里,都有百多道宗师神通轰袭而至,梁辛护不住所有人。 小魔头脸色铁青,目光缓缓扫过同伴,他还有一战之力。 大阵中死一般地沉寂,可是梁辛能清晰察觉,空气中的浓郁灵元正在缓缓流淌、凝聚,开始酝酿‘乾坤一掷’。这一击过后,大阵就会彻底消散,只是不知道,到那时,还有几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柳亦忽然笑了,小声对着青墨说了句什么,后者也报以微笑,轻轻点了点头,一对新人双手相握,略显费力地站起来。随即柳亦饱吸了一口气,放声喊道:“老2,保重吧” 青墨同时喊道:“哥哥保重葫芦师父,也要保重” 梁辛心口紧,也随着他们一起大吼:“二哥保重,师父保重,都要保重才好” ‘保重’之声如雷滚动,在所有人耳中回荡不休……仿佛呼应般,空气之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呢喃。好像还没学会说话的婴儿,在被娘亲拿着布娃娃逗弄时,出的‘依依呀呀’,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咯咯欢笑。 让人听上去,忍不住会心一笑…… 阵偈。 大凡犀利阵法,在大力成形之际,都会有异响异响,是称阵偈,这份冥冥中透出的呢喃,听着活泼可爱,充满了幼小生命对未来的期待,对美丽世界的憧憬,若非身临绝境谁能想到,它在召唤雄浑恶力,杀人 梁辛三兄妹彼此对望了一眼,脸上都带了些许笑模样,一起轻轻说道:“要保重啊。” 就在此刻,‘阵偈’陡然扩大万倍,从婴儿喃喃倏地变成了凄厉、嘹亮地厉鬼哭嗥,似一把尖锐钢锥,狠狠戳进了所有人的耳鼓 原先弥漫于大阵中每一个角落的祥瑞气息,裹挟着厚重灵元,在阵偈地催促下,凝华成一道道七彩长虹,从地面扶摇而起,向着天空升去。同时大阵所控的百多里山地,同时筛糠般地颤抖起来。 秦痩仍是那副暴躁模样,拼出最后一点力气,再度催动剑丸神通,将所有长剑都斜指长空,厉声怪笑:“乾坤一掷,他**的在哪?打来给老子看” 几乎与此同时,半空里又炸起一声惊雷,旋即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黑…… 不是乾坤一掷,更不是什么邪门神通,而是夜。是黑天。 阵中暗无天日,永远是灰蒙蒙地一片,但此刻,始终压在众人头顶那片灰蒙蒙地气息突然消散了去,露出了真正的天空穹顶,正值子夜时分,星光灿烂,明月皎洁 梁辛也猛觉得周身一清,护身感知转眼传出数十里,同时,一直混乱不堪的‘方向感觉’也重新清晰起来。 大战中积攒的厚重灵元,聚合、升腾,在阵意催动下直冲夜空,并不曾消散而去,显然在凝化一道必杀之力;而阵力凝聚之时,阵基却散了,天地重新归于整齐,混沌不再,再也控制不住阵中人了......两种情形明明在自相矛盾,这就仿佛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刀,监斩官却放开了绑缚死囚的枷锁。 就在此刻,曲青石的声音从远处清晰传来:“老三,逃”大阵的桎梏已经消失,巨力却仍在凝聚,此刻要做的就是…逃命 断喝之后,曲青石又复大喊:“辗转将至,逃时引啸” 梁辛这一路人马,也不用再等领号令,同时一声喊,用出所有的力气,互相搀扶着,催动法术,向着前方拼命飞驰,以求逃出乾坤一掷笼罩之地,梁辛护在同伴身旁,口中长啸不停,为二哥指引方向,目光却始终盯在高空里仍不断汇聚、翻腾厚重灵云。 不久之后梁辛身旁空气猛震,化身数里的辗转神梭现身,茅吏唱响大咒,接引着众人进入飞梭 曲青石那一路,有天槐、巨蜥、神梭三个优势,虽然高手少,但是应付杀劫却比着梁辛这边更从容。而茅吏对神梭的控制娴熟无比,待阵基散乱后,短短一会功夫,已经把自己那一路人马尽数引入神梭,又追着梁辛的啸声赶来,要带着大家一起逃命。 同伴被一批一批地引入飞舟,梁辛在一旁守护,急得咬牙切齿,天上的大力随时都会打下来,跟阎王爷抢时间的事情,实在太让人心惊肉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很有些熟悉的声音,散漫里带着几分倦怠,从半空中传来:“不用着急,天上那股力量,打得不是你们。” “贾添?”梁辛眉头大皱,举目望向声音来处,茫茫大山阻隔,又哪看得人。 贾添还是那副语气,乍一听很亲切,细一品却冷漠的很:“不用逃了,要没事就没事了,要出事,就是天崩地裂,整座中土都万劫不复,逃也没用。” 梁辛越听越心惊,放开声音追问:“胡说的都是什么?清楚些。” “说我胡说?”贾添笑了,并没去回答梁辛,笑声疲惫的很:“一直都把你们看得太高了” 话刚说完,始终刺耳鸣啸的阵偈,消散了。 灵元,霞光,在万丈高空汇聚成一团七彩斑斓的云,诡异而妖艳。 天地寂静,一个呼吸间。 贾添的叹息很轻,却明明白白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来了。唉,来吧。” 叹息落下之时,高空的灵云轰然砸碎,七彩尽褪,耀目炫光就此消失不见,而灵元消散之处,一道柔和的纯白色光芒,轻盈现身,向着远方缓缓飞去…… 这就是乾坤一掷,一道不过百丈长短,毫不起眼的乳白色光芒,看起来,很有些像骸骨老兄留下的长绢。轻飘飘的,飞得虽快,却好像混不着力,随便一阵风都能把它吹散了似的。 可是当白光现身时,梁辛却闷哼了一声,直接坐倒在地在场高手无数,却只有他才能真切感受到‘白色光芒’中蕴含的力量把他‘压倒’,让他摔坐在地上的,不是‘乾坤一掷’,而是……感觉。 仅仅是‘感受’了一下那股力量,就让恶土身、嫦娥力的梁辛摔倒。 正如贾添所言,‘乾坤一掷’并未打向梁辛,而是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缓缓地移动着。 梁辛从未见过这么慢的神通,甚至不比一只雏鸟飞得更快。但度虽慢,前进的气势却绝无阻挡,就仿佛一个心意决绝的死士,正手握理解,一步一步走向已经瘫软在地、无法再逃的暴君 可修士们都还能动……就算这道‘乾坤一掷’力量再怎么可怕、前进之势再如何不容改变,就凭着它现在的度,也休想能够伤到人。 还没进入到飞梭的正邪弟子,都停下了动作,仰望着高空,目光里带了一份迷惑…… ‘巨大力量’、‘轻飘飘’、‘缓慢而飞’、‘气势决绝’……一串永远不可能同时出现的情形,尽数落在了那道‘乾坤一掷’上,可是,它要打得究竟是谁? 如此缓慢,它根本就谁都打不到。 坐在地上的梁辛,盯着那道白光移动的方向,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失声出了一声怪叫。 与此同时,贾添的笑声再度响了起来:“梁磨刀,明白了?” 梁辛声音干涩:“猴儿谷” ‘乾坤一掷’,飞去的方向,竟是猴儿谷。 第三八二章 蚍蜉撼树 第三八二章蚍蜉撼树 直到此刻,梁辛也才终于融会贯通。这一伙神仙相,根本没把中土修士的死活放在眼里,他们的手笔,比着梁辛的猜测要更大得多 混入天门、安排大阵,神仙相最终目的,竟是假大眼……两件上古神器,九座人头大丘,数千天门精锐、几万修士,引无数杀劫入阵,而最后,所有这些灵元,都被大阵炼化成轰击大眼的凌厉一击:乾坤一掷 “梁磨刀,不想想办法么?倒是还有点时间。”贾添的声音略显颤抖,不过不是恐惧骇然的语气,听上去,他说话的时候是在…抻懒腰。 猴儿谷距‘九丘三十里’相距四百余里,远离大阵,按照‘乾坤一掷’现在的度,非得飞上一天一夜不可,天塌地陷是十余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梁辛不去理会贾添,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神梭内的茅吏喊道:“把天门脑都弄出来” 茅吏答应了一声,旋即空气颤抖,几位天门掌门,都被辗转‘吐’回地面,同时曲青石也跃出神梭,对梁辛点了点头,暂时没说什么,眯起眼睛仰望半空,也不等梁辛和几个天门脑说什么,曲青石就把手诀一翻,口中咒如律令,法谕到处天槐从远处一座山峰上破土而出 ‘树大招风’现身,可天上那道‘乾坤一掷’却不为所动,根本不受天槐诱惑,继续向着猴儿谷的方向缓缓移动。 贾添轻笑:“天上白色光芒虽然是从阵法中出来的,但早已被炼化到至纯至厚,返璞归真,从灵元神通化作了最纯粹的力量,你的树大招风,对它不好使。” 曲青石颓然收手,撤掉了神通,皱眉不语。 七位天门掌门,熔心被梁辛杀了,另外‘荣枯’、‘卸甲’两家的新任掌门修为不够,惨死在‘六趣三返’之内,现在只还剩下四个人,敢当、泽渔、侏儒、秦痩,都是梁辛的老熟人。 曲青石施法的时候,梁辛语气森然,对着几位掌门道:“中土有大眼、小眼两处灵穴,乾坤一掷,向着大眼去了……大眼被毁,中土万劫不复,你们成天念叨的‘浩劫东来’,便是如此了” 说着,梁辛伸手指向天空里的白色光芒:“你们的相见欢呢,在哪里?” 正邪恶战、大阵突变、三天苦熬,到最后‘乾坤一掷’也出乎意料,饶是四大掌门都有些失神了,听梁辛提及,都先做一愣,这才恍然大悟,并不废话立刻以木铃传讯两百里外的七十九窟弟子,要他们即刻催动相见欢,轰击天上那道白色光华。 不料,谕令传递出去,竟如泥牛入海,七十九窟那边全无反应,更不见相见欢出手。 几位掌门都变了脸色,目光惊疑,秦锥费力地深吸一口气:“老子赶去看看,你们等我消息” 梁辛伸手扶住了大胖子:“我带你过去,指路吧。” 可是还不等两人动身,贾添就咳了一声,遥遥说道:“不用过去了,从大海那边过来的人混进天门,把你们都坑在了阵里,又哪会放着那三万人不去理会?那些弟子,你们不用惦记了。” 七十九窟的大阵里,有老九和顾回头,两人都是秦痩最看重的弟子,否则他也不会自己请缨要赶去查探,听到贾添的话,大胖子脸上的肥肉都是一抽,扬起声音吃力问道:“他们都死了?” 贾添哈哈一笑,没去应他,而是放开了声音,锵锵断喝:“相见欢”两百里外七十九窟弟子藏身处,突然炸起一声尖锐地怪响,一道墨绿色的‘巨龙’冲天而起,裹挟着澎湃巨力,向着高空处白色光芒轰去…… 梁辛立刻就认出了这道‘巨龙’——相见欢。 他曾数次抵御相见欢,对这个力道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这一次绽放而起的豪光,比着先前几次的‘墨龙’,都要更粗壮得多另外,它是墨绿色的,即便远隔两百里,梁辛也能清晰感觉到,这道‘相见欢’中旺盛到只能用妖冶来形容的草木生机。 七十九窟的相见欢,不理天门法谕,却奉贾添号令而来……几个天门掌门都面带疑惑。 梁辛兄弟知道贾添的傀儡手段,四兄妹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明白,七十九窟弟子没死,可是和天门再没半点关系了,他们都被贾添化作了草木傀儡 ‘乾坤一掷’移动缓慢,‘相见欢’却奔袭如电,毫不费力就将其截住,墨绿巨龙拦腰而击,狠狠撞上了白色光芒。 巨力交叠,天地变色,气浪爆横扫夜空撞击生在万丈高空,可地面山上的众人,除了梁辛之外,尽数被巨力掀起的气势所慑,踉跄着向后摔去。 隆隆地闷雷声,从两道大神通的相遇处响起,压得山中秀木尽数地头、颤抖......肉眼可见,在滚滚气浪中,‘墨绿巨龙’断断崩碎,白色光芒却始终清晰、璀璨 半晌之后,闷响与气浪消散而去,夜空又复清明,相见欢的狠烈一击竟全没有一点效果,而白色光芒不见丝毫改变,继续缓慢却决绝地前进。 “蚍蜉撼大树啊”贾添叹了一声:“其实相见欢也算不错,只要凑足十人之数就能合击,傀儡也用得。怪就怪这个乾坤一掷太霸道吧。” 说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笑呵呵地继续道:“对了,总要交代一下的,我赶到时,那三万弟子,都被人家的天道所擒,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我出手杀了那几个天道怪物,又施法收下了这三万门徒。几位天门仙长,就当他们都被天道怪物杀掉好了,莫在心疼了。” 贾添声音不停:“梁磨刀,想好救大眼的办法了没有?要实在想不好就莫为难了,我还有些手段,或许管用。不过……手段是我的,你要我出手,总得有个价钱吧?” 梁辛愣了下:“价钱?你说吧,我听着。” “一颗头,一个人,外加两条腿。”贾添的语气轻松得很:“长春天的人头,曲青石这个人,再有你的两条腿。” 曲青石眯起了眼睛,目中阴戾流露;长春天一字眉斜挑,混横像必现其他几位‘魔主’也都脸色铁青。 梁辛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没有一丝愤怒之意,纯纯粹粹就是那种遇到有趣事情时,打从心底释放出的笑意,向着贾添说话的方向摇头道:“不成,太贵。” 贾添呵呵一笑:“其实你那两条腿,要不要无所谓的,可你和我捣乱了这么久,总要有个惩戒,意思下就好了,你要实在不甘心,咱们还有的商量。不过…”说着,他的声音低沉了些:“长春天的脑袋和曲青石,我势在必得,没有余地。” “这个价钱已经低得很了,一条命、一个俘虏、一个残废,就能换回来天下万万条性命、换回来整座中土的安宁,实在被你赚了啊”贾添则继续笑道:“何况,这个乾坤一掷实在惊人,我要挡它,非得把家底都拿出……” 不等他说完,梁辛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居然嘿嘿嘿地笑出了声:“没事,你要心疼家底,就别挡了,赶紧走吧。” 这次轮到贾添一愣,脱口问道:“不用我挡?你有办法对付乾坤一掷?” “没有。”梁辛摊手,实话实说。天上那道巨力,就算梁辛以身做盾,也只有白白搭上自己一条小命的份,决计阻拦不住。 贾添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嫌我的价钱太高,是舍不得你自己的两条腿?” 梁辛点了点头:“是,舍不得。也不光是两条腿,长春天的人头和我二哥,我也一样舍不得,你这价钱,根本没法谈。” “混账”贾添陡然大怒:“充其量,两条腿、两条性命,免去一场生灵涂炭,免去一场无应之劫……” 正激烈训斥间,梁辛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贾添语气愈森然:“小鬼,你笑什么?” “笑你装模作样,假得很。”梁辛一边笑一边摇头:“还开价钱?” 贾添的‘怒气’转眼消散,咦了一声,跟着又笑了起来:“居然没被吓到?” 眼前的事情好像,贾添占山为王,梁辛则是山里的一头老虎,这个时候有人放火烧山,山大王找到老虎说:你把虎皮扒下来给我,我就保护山头。就是‘敲竹杠’吧,山大王拿不拿得到虎皮,也都会去想办法扑灭山火。 贾添的‘小伎俩’,其实简陋的很,只要稍稍转个心思就能想通,只是此刻形式危殆,巨厦将倾,灭顶之灾、迫在眉睫,有个这么大的题目压下来,任谁都会乱了方寸。 可梁辛早在两年前就想到过这个最坏的下场,避难之地也早已确定下来,身边又有玲珑辗转,心中有了‘底’,脑筋自然也就清明得多,哪会被这种小伎俩唬住。 “我倒真有些好奇,先不提你那两条腿,也不提我的手段,只说眼前的危局,假如非得舍了长春天和曲青石两条性命,才能破局,你会怎样?”贾添的声音又复轻松了起来。 梁辛应道:“为了曲青石,我未必敢毁了天下;可为了天下,梁老三断不会舍掉曲老2”不止一个曲青石,换做柳大、青墨、师父、娘亲、老叔…个个如此。此事其实与天下无关,与乾坤无关,不管什么来换,他都不肯撒手,仅此而已。 梁辛停顿片刻,问道:“对付乾坤一掷,你有几成把握?” 贾添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五成左右吧,能不能过关,要看运气了。” 梁辛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没头没脑地道:“说些实在话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贾添突然忽然大笑了起来:“小鬼,还有几分聪明心思。你怎知道的?” 他赶来苦乃山的本意,是要借正邪恶战的机会,彻底摧毁日馋,不料‘适逢其会’,竟赶上了一场‘新神仙相’苦心布置的图谋。这一来,事情立刻分出了轻重,杀日馋魔头是小,护住大眼才是当头大事。 贾添的确有事情要让梁辛来做,刚才的那番‘价钱’,都是在试探梁辛的底线,如果梁辛真被‘中土大义’所擒,贾添就赚了‘长春天和曲青石’,当然,那两条腿他没想要,至少暂时不会要,那份价钱,是准备还给梁辛、要他去做事的。 不过,老魔头传承下的魔功,修的是世间人情,不是天道,更不是中土大义,贾添的试探当然也没有半点用处。 梁辛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大祸临头,你要没事找我,犯得着说那么转圈话?要真想要长春天和我二哥,刚才那道相见欢直接打过来,什么都有了。” 贾添笑声不停:“恩,我刚才动相见欢的时候,也真的犹豫来着。” 梁辛也笑了:“幸亏你没打过来,要不你抵挡乾坤一掷的时候,还得对付我。” “我现在猴儿谷外,你过来吧,我俩当面说。”贾添终于不再废话,唤梁辛赶来相见。 梁辛应了一声,转回头和同伴们交代了几句,随即展开身法,向着猴儿谷纵跃而去 四百里距离,梁辛全力飞奔,没用多少功夫就赶到了,现身时正好看见铜头在拿石头丢贾添:“再远点,别让我看见你那丑脸……” 梁辛吓得头皮都在冒冷气,忙不迭制止铜头。 贾添倒无所谓,笑呵呵地坐在谷外一棵大树下,也不和狒狒计较,见梁辛赶来,直接问道:“你能闯进天劫,杀我十头大兽,再诛杀朝阳,嫦娥境界了?”说话时,脸上千万张‘碎片’同时露出了一个笑容,可他的眉角在轻笑、眼窝在冷笑、上唇苦笑、下唇大笑……拼凑到一起,只有无尽诡异阴森 随即也不等梁辛回答,又继续道:“我要你帮我护法。” 梁辛眉毛一挑:“怎么说?” “乾坤一掷是我那些‘同道’布下的,我要挡它,非得极尽全力不可,届时必有人出手杀我,此间能护住我的,只有你一个”说完,贾添无奈探手:“我那些手下,都让你给杀了,本来应该他们做的事情,现在就只能交给你了。” 事情再简单不过,贾添全力施术,去消弭‘乾坤一掷’,而他动手时,布置大阵的神仙相也会出手阻挠,要有人护法才行。 梁辛点了点头,又伸手指了指猴儿谷:“这里的天猿,我要送走。”猴儿谷中天猿众多,葫芦这次就只带了三百健猿出征,其余的都还留在谷内。 抵挡‘乾坤一掷’,贾添只有五成把握,梁辛当然不敢把所有亲友的性命都押在这‘五成’上,自己留在苦乃山帮贾添护法,神梭则要辗转中土,接上一众亲友去避难。 贾添痛快点头:“随便,我不管,更不会阻挠。” 说话的功夫里,周遭空气一震,辗转神梭已经接上从‘六趣三返’中幸存下的众人,来到猴儿谷接应天猿。 天猿有祖训,不许离开苦乃山,可现在葫芦老爷和一众大猿都已经脱力睡去,根本就不知道正在生的事情,谷中其他的猴儿都跟随领,并没太多异议,何况它们根本不知道梭子要载着自己出山,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进入神梭。 唯独羊角脆,小家伙不会说话,但心思聪颖,此时感到大难将至,大家都去避难,唯独‘主人’不走,它也就不肯走,死死抱住梁辛的小腿,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眼巴巴地望着梁辛,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共存亡’。 梁辛是痛快之人,哈哈一笑:“成了,你要一起便一起记得不许乱动。” 羊角脆大喜,三两个纵跃,跳上了梁辛的脖子,还是老姿势,伸出双臂用力抱住了他的额头…… 别说现在,就是以前魔功尚未大成时,梁辛带着羊角脆也能从容施展身法。是以小猴子留下倒并不碍事。 不久之后,所有天猿‘上船’,梁辛却并未让辗转立刻离开,而是对着梭子喊道:“茅吏,把里面的正道修士都弄出来……”说着,又犹豫了下,补充道:“金玉堂和流连道的人继续留在里面,其他正道都轰下来” 跟着,梁辛又咬了咬牙:“还有巨蜥,也都运出来吧。” 茅吏二话不说,咒诀喃喃之际,出了梁辛点名留下的人,神梭里的天门和正道弟子,全都被他扔了出来。‘六趣三返’之后,两大阵营共有近万人幸存,其中日馋和妖族只占三成,剩下的全是正道人物。 片刻功夫,飞梭周围有多出数千残兵败将,另外那三百头大蜥也被送出飞梭,正道修士神情仓皇,不明白小魔头又动了什么邪魔心思。 敢当老道直接问道:“梁磨刀,你做什么?” 梁辛没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天上的那道白色光芒:“那道阵力,一天之后就会砸在大眼上,那时天崩地裂,中土大难临头。” 敢当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双眉紧蹙:“这次大家都中了邪魔的奸计……” 梁辛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日馋是你们要铲除的,凶阵也是你们摆下的,什么奸计不奸计的,反正事情都是你们搞出来的。”说着,梁辛又咳了一声:“岔题了,我没想怪你们,我的意思是,马上就要天崩地裂了,你们…还不快跑?” ‘六趣三返’,三天苦撑,几乎所有人都脱力、重伤,上至天门下到普通修士,哪还有力气长飞远逃。 辗转神梭的度和遁法,天门高手有目共睹,都明白这才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指望,敢当老道顾不得脸皮,正想再开口恳求,大胖子秦痩就从旁边说道:“老道,不用废话了,他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他在给飞梭腾地方……梁磨刀还要用飞梭去接其他人。” 一天时间,对飞梭而言,足以远离中土,可在这之前,梁辛还有大批同伴要去接上,他不怕逃不远,只怕飞梭承载有限,运不了这么多人。 巨蜥和正道大队被赶下,飞梭立刻空了大半。金玉堂和日馋渊源较深,尤其是轱辘岛那一战,梁辛虽未参与,但始终牢记在心,至于流连道,则是沾了那个大嘴‘蛤蟆’的光。 敢当满面愤怒:“不带我们走也就罢了,为何现在才赶我们下来刚才又何必让我们上来。” 梁辛嘿嘿地低笑:“你说呢?” 贾添在一旁,摇着头低声笑骂了句:“梁磨刀,小魔头呵。” 羊角脆的眼睛半合半闭,高深莫测,郑重点头。 第三八三章 还差一年 梁辛压根就没想带着敢当、闻风等人一起逃。不仅如此,还要把他们从四百里外带到‘大爆炸’的正中心,再赶他们离开……就靠着这些正道修士现在的力气,一天飞不出去几百里,等到大眼被击中的时候,他们都未必能逃到刚刚‘上船’的位置。 多说无益,正道众人咒骂片刻,轰得一声尽力施法四散而去。 神梭也震动了片刻,旋即消失不见,一众魔主人人重伤,除了梁辛之外,就只曲青石和柳亦夫妇还勉强剩些战力,对苦乃山的事情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留下反倒是拖累…… 飞梭和那些正道弟子全都隐遁而去,刚刚的喧闹消散一空,偌大一座山谷,就只剩下梁辛和贾添两人,外加一只小小天猿。 从‘六趣三返’消散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时辰了,高空那道‘乾坤一掷’,仍不紧不慢地飞着,距离尚远。 贾添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脸孔,问梁辛:“这个样子,你还看得惯么?” “就这样吧,看多了就习惯了。” 贾添这幅‘千万拼凑’的模样古怪诡异,看着让人心里躁乱,梁辛倒想让他变个样子,不过梁辛眼中滴了‘婆娑泪眼’,不管对方怎么变换,最终落入自己眼中还是本相,趁早还是不费劲了。 梁辛无所谓,贾添也就不去费那个力气了,对他说了声:“稍等我一阵。”随即朗声传谕,每个字都音古怪,与浮屠的‘鬼话大咒’倒颇有几分相似。 谕令唱罢之时,数百里外破空声咆哮而起,七十九窟傀儡再度动相见欢,轰袭‘乾坤一掷’! “刚刚我传令傀儡,一击之后,便列阵、再击。相见欢奈何不了乾坤一掷,不过从现在开始,不停地轰下去,也能消磨它不少力量。”相见欢打出一击之后,需要重新列阵才能出第二击,算起来,这也是这道阵法的一个小小瑕疵。 梁辛这才知道,贾添的‘鬼话’,是说给傀儡听得。 简单解释了两句,贾添换过了话题:“有关‘浩劫东来’的事情,你现在知道多少了?” 这个话题实在太大,得从鲁执开始算起,梁辛既没心思去说,更不会把自己掌握的情形告诉贾添,也就摇了摇头,对付着应了句:“多少知道些。” 贾添没去追问什么,而是伸手向着猴儿谷内水潭的方向一指:“那里是大眼,那些变成了神仙相的修士们,来中土就是为了摧毁这里。我既然和他们作对,当然也要在此处布下重防。一旦有威胁到大眼的力量,进入此间三百里之内,这附近的大山,都会‘动’起来,别说区区一道五六百年的乾坤一掷,就是再翻十倍,也休想伤到这处灵穴!可惜……还差一年!” 凭着贾添心思和性情,有的是时间,又知‘浩劫东来’的目的,他又哪能不做足准备功夫,猴儿谷周围三百里,都有他养下的厉害禁制。此刻贾添对抗‘乾坤一掷’的本钱,就在于此了。 梁辛挑了下眉毛:“还差一年,什么意思?” “还差一年,我设计下的禁制,才能真正炼化成形。” 梁辛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该怒骂,贾添说得豪气干云,结果一个‘可惜’,全变成了废话。梁辛伸手指向远空:“照我看,那道乾坤一掷,应该用不了一年就能飞过来。” 贾添也笑了:“所以才‘可惜’啊,就差最后这一年,却没法再等了,只能提前动,威力大打折扣不说,在动起来御敌时,还得要我全力施法催动,而且能不能过关都不清楚……最让我不痛快的是,提前惊醒了这些禁制,用过一次之后也就废了。” 贾添到了苦乃山时,‘六趣三返’大阵正式动,他舍不得无数修士都在里面,便推演阵法,本想找出破阵的关键。贾添活了无数年头,对天下诸般道法都有精研,远非中土上那些宗师可比,在他理清有关大阵的诸般道理后,最终算出,最后还有毁灭一击会轰向大眼。 这个结果把他惊得魂飞天外,也实在顾不得心疼了,在随后那三天里,他游走深山,去将自己那些早已布下、却只差一年就成形的禁制一一开启,并击杀了七个正在猛攻七十九窟的神仙相,‘救’下了那三万多人。 听到这里,梁辛连忙追问:“拿下活口了没有?有没问出什么?” 贾添摇了摇头,他对付神仙相的经过,与梁辛擒拿熔心老道的遭遇相似,明明擒下了强敌,可还不等追问,对方的脑袋就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随即贾添又安慰了句:“放心,这还不是‘浩劫东来’,要真是大队人马杀到,瞒不过我的,仍是小股的斥候。” 梁辛缓了口气,心里隐隐觉得有个‘不妥之处’,可这个‘不妥’飘来飘去,任凭自己如何努力,偏偏就是抓不住,仔细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头放弃了,继续就着贾添的话题向下说道:“便是说,最近一段,神仙相派来的斥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队?而且他们还有个厉害领,给每个手下都种了禁制,一旦遭擒即刻灭口。” “应该是这样子,反正这次他们图谋不小,人数更不少,待会给我护法可有的你忙。”说完,贾添顿了顿,忽然又问道:“还记得朝阳么?” 朝阳渡劫,贾添本来是要亲自出手相助的,但在渡劫前夕,贾添察觉一群神仙相在海外一处小岛密议,人数着实不少。他急匆匆地赶去追查,这才只给朝阳安排了十头大兽护法。 结果等贾添赶到地方,神仙相已经散去;而十头大兽也没能挡住梁辛,朝阳惨死。 “现在再去看,那次神仙相那次密议,就是在商议这个‘乾坤一掷’了”,说着贾添一晒:“算起来,你能杀了朝阳,倒是拜那些混账所赐,若我在镇山,又哪容得你去放肆。” 贾添说话的时候,声音算然谈不上轻松,但也并无责怪、愤怒,更没有要替朝阳报仇的意思。不料梁辛却目露凶光:“当时你在,你也活不了,不信现在咱试试!” 贾添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随便说了一句话,梁辛就此翻脸,侧过头斜忒着他:“现在还要和我打?你这人……混!” 梁辛模棱着眼珠子:“少废话,你不信咱俩就打一场!” 朝阳是他的‘气海’,只要稍一提及,梁老三怒气勃立刻翻脸,贾添要说出‘不信’两字,梁辛真会马上跳起来和他去厮打。(.) 贾添被他气乐了,对着梁辛摆摆手:“歇了,省些力气,一会打该打的!”,随即贾添又把话题拉回到禁制上:“守护大眼的这些禁制,都是我在万年前开始养下的,那时候我只算着九星连线的正日子,以为提前二十多年让它们成形足来得及。没想到不用等九星正连,也会有小股洋流成形…漏算了先遣中土的这些探子。” 梁辛心里想起的仍是那句话:一个人再怎么强,也算不尽天下。 贾添叹了口气,继续道:“直到八十年前,我现有探子穿越了混沌之海,潜上中土,这才晓得自己的算计漏了,可法术已经没法改了,只能边杀边等、就盼着他们大队人马来得越晚越好。” 梁辛摇头:“不是八十年,最早的探子,在百多年前就来了。” 说到这里,梁辛终于想到了那个‘不妥之处’究竟是什么,脱口问道:“你早知道中土上有神仙相的探子来了?那你为何不动草木傀儡的妖法?” 梁辛等人是在两年前,在查出木老虎真实身份时,想到‘不等九星连线,浩劫随时会来’的,当时众人在惊愕之余,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事决不能为贾添所知’,否则贾添怕是立即会引动草木邪法,集结傀儡大军准备迎敌。 这次轮到贾添大吃一惊:“你还知道我的傀儡之计?” 梁辛说脱了嘴,愕然中不知该如何以对;贾添则是天大图谋被人戳穿,本能地惊骇到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中土上最大的‘凶兽’和风头最劲的‘小魔头’相顾无言,都有点不知道该说啥。 羊角脆眼睛骨碌骨碌乱转,抬头看看贾添,低头看看梁辛…… 对视半晌,空中忽然爆起一声巨响,傀儡们又打向着‘乾坤一掷’轰了记相见欢,两个人也同时回过神来,贾添先嘟囔着骂了句:“***。”随即恢复常态,问道:“无仙告诉你们的?” 这事是梁辛兄弟根据线索推测出的结果,当初曲青石提点他的时候,梁辛着实费了大把的心思,不肯让‘无仙抢去自己的功劳’,立刻摇头:“我自己推算出来的!”说完,又咬着重音强调:“也不怎么难猜!” 傀儡之计固然是极大的图谋,但贾添倒并不怕‘泄密’,这道法术一旦施展,妖元入侵修士,根本避无可避,也没有抵御的办法,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无妨。 贾添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神情‘千变万化’,让人无法分辨他是哭是笑,但眼神里那份欢愉之意却明白得很,显然是真正开心。 梁辛略显纳闷:“密谋被戳穿,很开心么?” 贾添继续大笑:“我就是个木匠,辛辛苦苦做了一件好活计,自豪的很,可美中不足的是,这件活计不能给别人看,自己再怎么得意也少了几分味道,现在被人看到了,我当然开心!” 大笑之后,贾添也不再追究如何‘泄密’,给梁辛解释道:“你不知道,草木傀儡只有十年可用,我也不敢提前动,万一‘浩劫’在十年内没到呢?所以,除非确定浩劫将至,我就不能动这道法术。” 其实,如果贾添亲自出手施术,‘点化’的傀儡,会充分得到草木之韧,能活得极其漫长,槐楼牧童儿和大眼下面的织锦的大天猿都在此列;但是通过邪井施展此术,会让法术稍加变化,覆盖的面积广漠无边,但傀儡‘寿命’也会大减。 这其中的差别,贾添无意细说,梁辛也不太关心,而是追问道:“只有十年可用?怎么说?十年之后,傀儡恢复神智,还是干脆就死了?” 贾添耸了耸肩膀,语气里尽是无奈:“十年之后,妖魂会和修士元魂同时丧灭,傀儡也就变成了活死人,好像树木那样,一动不动,再也驱驭不了了。”说着他负起双手,走向猴儿谷内。 梁辛先跑到??辽癖??埃?瘟嘶问志鳎杖胄朊终聊冢?獠哦プ叛蚪谴嗫熳吡思覆剑?飞霞痔恚骸澳愣哉庾?笱郏?芰私饷矗俊?br> 贾添并不回头:“怎了?” “有几处疑惑,想请教你。照你所说,这次共有不少神仙相潜入中土,他们既知大眼所在,为何不潜入灵穴之内,想办法去解救里面那千多个第一次浩劫时来的同族……总觉得弄出这个大阵,有些事倍功半,我试过,一旦拉着被迷惑者离开三层织锦的范围,对方也就清醒了。” 猴儿谷中有大群天猿,不过凭着神仙相的手段,想要瞒过猴子潜入深潭,也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不管怎么算,‘六三一’大阵,从布局到成阵,这些神想象花费的精力,都远大过潜入深潭、把前辈同道拉到三层织锦外。 贾添‘咦’了一声:“你还把下面的人拉上来过?胆子倒不小。” 梁辛笑得挺得意来着,没说啥。 “大眼中的幻术,专对手握一重天道之人。幻术笼罩的范围,也以三层织锦为限,一旦脱离了织锦,幻术便控不到他了,这一点不假。不过…要是领悟天道者,下到织锦之内呢?那他就会被幻术所擒。明白了?” 梁辛明白了,大眼之内的幻术神奇,普通人或修士靠近都没有影响,但神仙相领悟天道,只要一下去就会被幻术迷惑,熔心、转圜这些‘新来的斥候’,进入大眼不仅没法救人,就连自己也得变成‘傻子’。 说穿了,猴儿谷的假大眼,神仙相根本无法靠近,否则就别想再出来! 由此梁辛却又有了个新的问题:“那十八个人呢?”第一次浩劫东来,千多个神仙相里,曾有十八个人并未被贾添的幻术控制,都是神仙相,都有一重天道在手,为何就这些人不受幻术。 贾添笑了:“他们啊,他们都是我的同门兄弟,我们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没办法,只好靠天猿去对付他们了。” 梁辛饶有兴趣:“同门兄弟你都杀?怎么回事,仔细说说呗。” 贾添无意回答,摇了摇头,没?q理会他。 梁辛又追问了几句,见对方不答,就换了个问题:“还有件事,想得我头疼,第一次浩劫时,千多人的神仙相大军挖掘大眼…直接动神通,把灵穴彻底轰碎不就好了,何必挖掘,挖掘什么?” “我精擅幻术不假,可要想擒下那支大军,也非得在大眼之内才能成术……这便是我拉拢无仙的原因了,他是领,虽然威信不怎高,但要是有理有据的命令,大家还是会听他的。”当时是无仙传令,不去直接轰灭灵穴,而是率领大队去挖掘。毕竟,任谁被莫名其妙的坑了,都想找出幕后凶手的动机、手段,神仙相也不例外。无仙的借口简单得很,就是要找在毁掉‘假大眼’同时,找出它能成形原因。 “那你给无仙的第二重天道呢?‘活着’,到底是真是假?” 贾添哈哈一笑:“天道这种事情,你信它、悟它、修它,成功了,便是真的;你不信,自然也就是假的了。” 梁辛撇嘴:“那你自己信么?” “我不信,不过无仙信了,不是挺好。” 梁辛还想再问,贾添已经不耐烦了,摆手道:“现在不是时候,有什么事都先放一放吧。” 说到这里,贾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去反问梁辛:“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十三蛮中的老幺,须根?” 梁辛眼角一跳:“知道,怎了?” 贾添哈哈地笑了起来:“有个笑话,和他有关,等打完仗要是大家还都有命活下来,我讲给你听!” “不用,须根就是梁一二,我知道。” 贾添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梁辛,目光诧异:“你知道了?咳,无聊得很,本来还想看看你的表情来着!” 他的语气里,货真价实都是失望,仿佛错过的不是梁辛的表情,而是什么万年祥瑞、天赐造化似的。 梁老三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应了句:“你这人无聊得很!” 贾添居然真的有些垂头丧气,也不再说什么,带着梁辛一起来到猴儿谷中心,盘膝往地上一坐:“我现在就要施展法术,无暇旁顾。那些天道怪物,多半回来偷袭,全要靠你……” 正说着半截,贾添忽然身体一晃,竟仰天摔倒在地,随即出一声咆哮,一跃而起,目光恨恨盯向梁辛:,厉声斥骂“梁小妖,你干的好事!”他脸上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在狰狞抽搐。 梁辛被他吓了一跳,身随意转倏然向后退开十余丈,见对方并没追过来,这才占住脚步,奇道:“我又干什么好事了?!” 贾添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说道:“镇山之巅,独木井,被毁了!” 仿佛与主人呼应似的,相见欢又轰出一记,空中炸起惊雷般大响…… 第三八四章 五行灭绝 第三八四章五行灭绝 就在梁辛和贾添暂时结盟、准备共抗‘乾坤一掷’的时候,老蝙蝠那一路已经摸上了镇山,瞒过一众妖僧守卫,七星合力真一大阵直贯而下,一举捣毁了那座邪井 贾添与邪井神识相连,井被摧毁他立刻得知,邪井牵扯了他无数心血,此刻被捣毁,如何不让他恼羞成怒。 梁辛心里翻了个个,差点就笑出了声,用出全副力气才总算绷住了表情,茫然道:“邪井在镇山么?被毁了?啥意思?”说完,双手虚按,口中还安慰道:“别着急,有啥事都等打散了乾坤一掷再说,完事我帮你查,咱一块找凶手……” 这事对贾添刺激太大,说不定他恼怒加灰心之下,一甩袖子就走,连大眼都不管了,梁辛装糊涂还来不及,真不敢承认是自己干的。 贾添的心思了得,哪会就这么信了,侧着头寻思了片刻,他便融会贯通:“正邪决战,诱我来苦乃山,再派一路精兵去捣毁独木井?心思也算不错,可我有两处想不通,盼你解惑:其一,你们怎知独木井的所在;其二,我的井,周遭也有守卫、禁制,不是几个大宗师就能突破的,你又从哪里找来的厉害人物?” 梁辛态度诚恳:“真不是我干的。” 贾添根本不搭理他,又寻思片刻:“牢山你们抢桑皮,就是为了寻找枯木井?” 现在就算天塌了梁辛也绝不肯承认,不管贾添说啥他都摇头以对:“应该是神仙相干的,这事得好好查。” 贾添的语气阴寒,对着梁辛缓缓冷笑了起来:“本想看你的笑话,没想到,你却给我‘讲’了个真正的笑话,现世报,果然来得很快。” 梁辛满脸不耐烦,言之凿凿:“你这人,都说与我无关了,我手上的好手,全都陷在六趣三返里,就差一个缠头老爹,他在两年前就重伤散功,你自己说,我还能找谁去毁你的井。” 贾添盯住梁辛,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愤恨,双臂猛撑一飞冲天梁辛还道他要翻脸难,立刻带着羊角脆向后向后撤开,全身劲力凝聚,严阵以待。不料贾添并未动手,跃升高空之后,陡然出一声长啸。 啸声嘹亮,其间蕴含了贾添全部修为,从高空之中向着四周滚滚回荡,激荡得群山摇摆,就连苍穹也仿佛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一声长啸,足足维持了一柱香的功夫,贾添才终于收声,又落回到了地上。 梁辛全神戒备着,还不忘继续小声念叨一句:“真不是我干的。” “谁毁的井,其实都没什么关系……”长啸之后,贾添整个人又重新放松了下来,又变回原来那副凡事不在乎的神气,低头沉思一阵,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梁辛被他笑得心里慌,小心翼翼地靠近两步:“笑啥呢?” “想到了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邪决战,我想借机铲除日馋,你是螳螂,我是雀子;正邪决战,你诱我来,借机毁我咒井,我做螳螂,你又变成了雀子;还是正邪决战,一个大阵惊得天地变色,大家都变成了虫子,那伙斥候才是雀子……哈哈,真乱,雀子太多” 梁辛大摇其头:“没我事,正道诳我入阵;你要铲除日馋;那伙子神仙相逮谁坑谁,你们都是雀子,就我是螳螂…不是,就是我是蝉。”说完,他乐了:“日馋仙宗嘛,当然是蝉……” 贾添哈哈一笑,暂时不再追究下去了,望着梁辛笑道:“我又有了个新笑话,等打完仗再讲给你听。现在收敛心神吧,我要动禁制了” ‘新笑话’让梁辛狐疑不已,贾添却不再去理会他,双手连连翻转,不停变换着手诀,双目闭合,开始专心施法…… 就在梁辛对着贾添假装无辜的时候,玲珑辗转之内,几位日馋大领正相视大笑,刚刚缠头老爹摇铃传讯,把‘镇山捣毁邪井’的大好消息通传同伴,‘浩劫东来’和‘傀儡邪术’,始终都是压在众人头顶的巨石,此刻终于掀翻了其中一块,人人兴奋异常。 不过大眼能不能保住尚未可知,大家的当头大事还是‘逃’,按照几位‘魔主’规划出的线路,茅吏正全力催动飞梭疾驰,去接应各方亲友去避难。苦乃山距离草原比较近,神梭启程之后最先赶赴黄金大帐,带上众多巫士,随后再赶赴京师和曲青石老家接应,接应曲、柳家人和丑娘,顺势出海去麒麟岛。 先前,老蝙蝠等七人夜探乾山,准备大阵摧毁邪井,为了隐匿行迹施法遮蔽了铃铛,是以日馋众人在六趣三返之后,一时无法联络到他们。此刻喜讯传来,众人大喜之后,曲青石便以铃声传讯,请老爹等人入京等候飞舟,准备避难。 可是让曲青石没想到的是,就在片刻前老爹还传讯过来,等现在他再传讯回去,对方竟然又没了回应。 日馋高手纷纷施法,老爹始终没有消息反馈回来。众人心中都有些惊疑了,想来想去,在邪井被毁后,还会让老蝙蝠等人音信全无的情形,也只有一个――遇袭。 虽然老爹那一路有北斗真一和小眼第二,但是老叔性子太软,而阵法只要一人受伤就无法成形……曲青石当机立断,对同伴道:“我即刻赶往镇山接应老爹他们,你们先去草原,最后大家在京师汇合。” 事关师父,柳亦也站起身来:“我随你一起去” 茅吏平时没什么主意,不过对自己驾驭飞梭的本领却极有信心,从天地岁中应道:“我送你们一程。” 说完,神梭猛地一震,就此转向……茅吏并未把两人直接送到镇山,只是兜了个不大不小圈子,在不太影响自己行程的前提下,把曲青石和柳亦放到尽量距离京城近一些的位置。 柳、曲二人被送出辗转之后,略略分辨了下方向,催动法术向着镇山疾驰而去;茅吏则继续带着众人,向着草原赶去。此行草原,要去接上众多北荒巫士,非得青墨亲自去不可,小丫头平时任性,但分得清大局,虽然担心哥哥和夫君,也还是咬着牙,没和他们一起赶去镇山。 曲青石和柳亦全力赶路,方向上,他们是自西北向着东南急行,要先经过京师,才能到达镇山,不久之后两兄弟就从京城上飞过,此刻仍是黑夜,京城之内一片安宁,偶见几处获火炬光芒,都是巡城兵马,全不见有什么不妥。 柳亦心里一定,面露笑容:“京师这么安宁,镇山应该没事。” 曲青石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笑着点了点头。镇山就在京郊,那里要是真出了大事,京城里早都该乱作一团了。何况,他的灵识远远播散,到现在也没察觉到灵元震荡。没有灵元波动,就说明没有人在斗法相搏。 可是两兄弟的笑容也只维持了一盏茶的时间,当镇山遥遥映入他们视线的时候,柳亦和曲青石同时愣住了。 镇山已经消失不见,落在两兄弟眼中的……只剩一片人间炼狱 山崩地裂大岩轰荡,厚土成狂;地火喷薄怒焰翻腾,烈火成狂;天河倾泻毒雾弥漫,洪水成狂;妖藤翻飞古树擂横,巨木成狂;还有一道道金色的罡风席卷而过,金行淬厉尽数融入了这场狂风…… 五行之力皆成狂,把镇山彻底湮灭 镇山已经彻底塌陷,此间天崩地裂可如此贲烈的轰荡,却没有一丝灵元震动,除非接近、看到,否则即便以曲青石、柳亦的修为,事先也察觉不到。 一愣之后,曲青石脸色骤变,失声道:“这是、这是大五行灭绝” 柳亦眼角跳动,沉声追问:“什么神通?” “不是神通法术,它是劫数。乾坤劫的一种” 不是法术,而是劫数,这是天地反噬,级别与威力远在天劫之上,灵力内敛不泄,凭着曲青石和柳亦,还没资格靠着灵识觉它的存在。 劫数中忽然传来了老叔的声音:“莫进来,走走走”声音刚落,老叔又响起了一声大吼,显然硬抗了猛烈一击。 老蝙蝠等七人从京城追到镇山,探明贾添不在此处,结阵一击彻底摧毁邪井,旋即传讯同伴,可还不等他们离开镇山,劫数便突兀而至,山崩地裂 事先谁都不曾料到,击毁邪井之后,竟会引来天地反噬 北斗阵一是主攻的大阵,陷在‘大五行灭绝’之内,几乎没了任何用处,而老蝙蝠、宋红袍等人单打独斗时,能依仗的也仅仅是一枚戾蛊星魂,连五步修为都不如,黑白无常稍强一些,也不过是六步初阶,如何能挡得住这场大劫,也幸亏队伍之中还有老叔。 全靠风习习拼命相护,众人才能活到现在…… 这是老蝙蝠等七人的劫数,他们到了哪里,五行灭绝就会跟到哪里,根本没机会突围,想要活命,就只有一个办法:撑撑到浩劫消散 外面曲青石和柳亦才一靠近,风习习便察觉到了,立刻出言警告。曲青石不理会老叔的劝告,手诀翻转,法咒响起时,天槐破土而出,仍是树大招风,以求能帮老爹、老叔分担些压力。 可天槐才刚刚钻出地面,还不等舒展成形,一道紫金色的闪电就从大劫中激射而出,将天槐轰了个粉碎 曲青石闷哼一声,脚下一软,向后连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这个时候,大劫之地突兀震颤了下,只见一道惨白色符印,一路摇晃着、突破五行封锁缓缓升上夜空,老叔放出了自己的鬼玺烙风习习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再是对曲青石兄弟的焦急劝阻,而是阴声传令:“风习习在此,四野八方,阴兵煞将何在” 老叔从苦乃山阴眼修成五步鬼王,那时便有了一道‘鬼王驾到’的本领,能够驱鬼唤煞。现在他的修为又精进了不知多少倍,能召来更多阴丧助战。不过召鬼来分担这么大的劫数,就是让它们来送死,老叔性子软弱,始终没有传出号令,就靠自己咬牙苦撑,但现在情势危殆,他也实在顾不得心软了。 鬼王驾到,京师、镇山附近,所有阴煞丧物都无力抗拒,明知送死,也蜂拥而至 一时之间,阴风鬼号弥漫天地,或修为低浅还是一道煞气、或鬼力高深已经凝聚阴身,无数阴丧鬼物,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从天空鸟瞰,镇山仿佛就是一座炼世熔炉,任凭幽冥怒潮汹涌冲击,不仅岿然不动,反倒把无数煞气炼化得干干净净……劫数凶狠,群鬼哀号。 柳亦忽然对曲青石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咱俩要进去渡了这个劫…会不会就飞升了?”说话时身体微弓,就要向着大劫之地冲去。 “这道劫数只管噬灭,不管飞仙。”曲青石伸手拉住了他,另只手从须弥樟中取出两枚龙眼大的绿色丹丸:“猛药,能恢复些修为,但事后免不了大病一场。” 柳亦取过一枚直接扔到了嘴里,嚼也不嚼,直接一抻脖子吞了下去,曲青石一边咀嚼着自己那颗药丸,一边摇头道:“你倒是品一品再咽,味道不错的,我还特意加了些蜜露来着……” 服药、盘膝、调息,片刻之后,柳亦蓦地低吼了一身,身子颤了几颤,独手一探抓住了曲青石的肩膀,嘶声问道:“怎么回事?” 曲青石笑了笑:“忘记告诉你了,药力要配合心法才能化解,你不懂心法,药力会反噬,一个时辰里你动不得了。” 柳亦大怒,目光狰狞,可药力扩撒开来,身体也变得麻木僵硬,再也无法稍动。曲青石的灵药,都由青莲小岛上的仙草奇葩炼化,就算柳亦身具两蛮之类,也没法子抗拒。 曲青石将柳亦的身体放平,继续笑道:“青墨不在,我可不敢由着你去送死,你还是躺一会吧。” 说完,曲青石长吸了一口气,最后又对柳亦点了点头,纵跃而起,一头扎进劫数 槐叶飘洒如雨亦如蝶,墨剑斜横锐意尽显,曲青石金木双绝,拼出全力突入镇山界内。而大五行灭绝之力,比着修士的飞仙雷劫还要更凌厉得多,又岂是曲青石能闯的,甫一进入其间,五行之力便尽数向他涌来他的得意法术明月入槐,甚至没能坚持过一个呼吸间,就被劫数之力彻底搅碎。 法术骤灭,墨剑犹在,在震天怒啸之中翻飞成一团乌光,牢牢护在主人身畔,在‘大五行灭绝’之中苦苦支撑曲青石髻被打碎,满头长乱舞,口中咒唱嘹亮,十指跳动一个个手印翻转不停,无数威力强大的法术奉召而现,想要对抗劫数,可这些足以让大宗师闻之变色的大神通,在五行大劫之中,却连成形的机会都没有,木行灵力才刚一成形,就被击了粉碎。 劫数霸道,墨剑在飞舞中剧烈颤抖,几次都险些失去位置......曲青石寸步难行,但他无所谓,多一人入劫,就会分担走一份劫数力量,他的目的也仅止于此吧 距离曲青石十余里之外,风习习身形兜转,在他身周层层丧气弥漫,一次次扑灭杀劫,死死护住另外几个同伴。老叔满脸焦急,一边拼命施法。他知道曲青石也‘进来了’,可也只能干着急。凭着风习习的力量,也仅仅是保住身边的六个人,实在没有余力带着大家一起去接应曲青石了。 从劫数现身开始,老蝙蝠就一言不,始终盯住天空,又过了一阵,突兀开口道:“风习习,等你开没力气的时候,记得知会一声,咱们最后还要再打一次星阵” 风习习不解,也没心思去追究,郑小道的脸色早都变得惨白,闻言后哆嗦着嘴唇问了句:“还结阵?打、打哪里?” “天不轰它一击,老子死不瞑目。”老蝙蝠目露凶光:“劫数因毁邪井而起,老子不明白,养井的混账祸害中土,我毁井却遭噬灭,什么狗屁道理。” 别人都不应声,只有宋红袍眼睛一亮,桀桀低笑:“不错,就该给它来一下子风习习,记得没力气的时候,要回来结阵。” 风习习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口中诺诺,答应了下来…… 另一处的曲青石,已经跌坐在地。神通未成形就被击碎,施法之人承受的反震也异常剧烈,因服药而重新凝聚的灵元迅消耗一空,连站立力气都没有了,就只剩墨剑还在勉强飞舞。 墨剑的怒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哀鸣,一声一声,透过劫数之力,直传天际,仿佛离群的孤雁,在呼唤同伴。 曲青石面露苦笑,死到临头,却总觉得自己死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却不知道,随着墨剑哀声远播,五道粗豪剑龙,正从中土周围、五座深海孤岛上冲天而起 剑气璀璨而淬厉,每一道剑龙都有两千余柄长剑汇聚而成,若仔细观察,便不难现,在长剑之间,还夹杂着一些‘残肢断骸’。 五路剑龙分从五个方向,快若光电,从高空疾驰而过,其中每一柄长剑,锋锐所指,都是京师近郊,镇山 第三八五章 兽与天齐 第三八五章兽与天齐 五金奴才本来是鲁执的法宝,后来遗失于虚空裂隙中,又几经辗转,被梁辛带回来送给了曲青石。不过所有人都道这五个奴才只是‘战偶’,与墨剑同舞助主人御敌。鲁执早死、楚慈悲也丧,是以梁辛等人都不知道,五金奴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五金剑主。 在墨剑前是奴,可它们自己也各是一方‘剑主’ 鲁执曾以神力铸就神剑,五金之下各有两千柄,分别养在五座剑窟之内,五金奴才各镇一窟。 想当年,鲁执在中土纵横时,墨剑一声长鸣,五金剑主各领神剑呼啸而至,万剑汇聚之处风云变色 梁辛从仙界归来,把五金残骸也带回故土,牢山一场恶斗后,五金残骸与墨剑‘亲热’一番后便四散离去,各自返回剑窟滋养。 而此刻,墨剑在‘大五行灭绝’中独力难支,哀鸣洞彻天地,五金剑主又复当年摸样,统御剑龙万里驰援 五金人偶仍是残骸,短短一段时间的滋养,远不够它们复原,但已能统御麾下神剑。 五道剑龙破笼而至,于镇山高空汇聚到一起,应和着墨剑哀鸣,万支神兵同时爆出一声苍苍咆哮,锐金之意横扫千里,煌煌浩浩,杀入大五行灭绝之劫 曲青石已经接连被几道杀劫余波扫中,伤得着实不轻,本在闭目等死,却不料眼前陡然强光大作,万剑如梭穿插入战,裂土碎木,断水斩火…… 他再仔细一看,人偶残骸已经汇聚到墨剑身旁,尽做嗡嗡鸣啸,仿佛在轻声慰问,又想垂告罪。而墨剑的哀声又变,化作一声清亮长鸣,淬厉之意再度迸,剑身一摆,遁入神剑阵中 随着墨剑入阵,剑主残骸同时爆出清脆欢鸣,剑阵陡变无数神剑尾相继,汇聚成一道汤汤洪流,围住曲青石层层打转,转眼化作一只巨大的金铁漩涡,将曲青石护在正中。 数不清的杀劫扑向剑流,金属的爆碎声不绝于耳,每个瞬间里都有长剑断碎坠落,可剑阵强撑不散,拼命护主 万剑杀到,曲青石这边声势大振,大五行灭绝之劫,被他分担走不少,老叔那边也觉得压力突降,风习习又惊又喜,纵声欢呼。 所幸,反噬劫数虽然强大可怕,但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也只一个时辰,曲青石来得晚,从他冲入镇山界内算起,不到半个时辰,随着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空气陡然一轻,烟消云散,杀劫就此消失。 而他身边万剑,竟足足折损了七成…… 恶战停歇,五金残骸并不多做停留,在几声嗡鸣后,又各自出嘹亮长啸,统御麾下剑阵轰然散去,那些断碎飞剑也虽剑主一起腾空而起,重返剑窟。 剑窟之内锐金饱满,断剑回去,滋养之下,过一段时间还能够重新成型。 不止断剑,五金奴才在剑窟中慢慢滋养,也能恢复完整身体,只不过它们恢复起来耗时太漫长,非得千年以上了。 曲青石死里逃生,还有些恍惚,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片刻后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老蝙蝠等人已经快步赶来。 老叔也在苦撑下脱力,脚步虚浮,口中反复念叨着‘阎王爷保佑’,跑过来想要扶起曲青石,不料他自己也被劫数熬得几乎油尽灯枯,不仅没能拉起曲青石,自己反而也摔倒在地。 老叔的神情里,又是心疼又是感激,还混杂着几分‘罪过’之意,曲青石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受了点伤。”说着,从须弥樟中取出灵药,可还不等他分给老叔,他的脸色就突兀一变 几乎同时,老叔等人也都觉异常,各自出了一声低吼…… 梁辛不知道老爹、老叔等人遇险,他和羊角脆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贾添施法催动禁制——正如贾添所说,他的禁制一起,周遭的大山都动了起来。 猴儿谷四周,山峦叠起秀峰无数,而此刻方圆三百里,每一座山峰都在簌簌颤抖,巨大的岩石从山体中崩裂、滑落,闷雷般的巨响在天空中回荡不休,仿佛山中正有不知名的恶兽要冲碎岩石,破土而出 直到半晌之后,躁动才渐渐平息,大山又恢复了安宁,贾添再度睁开了眼睛,望向了梁辛,淡淡说道:“来了。” 梁辛‘嗯’了一声:“都来了。” 高空之上,‘乾坤一掷’已经飞入大眼三百里范围之内;而梁辛的敏锐感知也连连颤动了几下,有强敌正潜行而近 贾添语气里少有的认真,对梁辛道:“拜托你了。” 梁辛笑了笑:“一样,也拜托你了” 贾添也报以一笑:“对了,有件事险些忘记,在这里,他们的天道擒不住我,待会护法时,你莫让他们的神通法术伤我就好。” 跟着他不再说什么,竖起一根手指,在身前指指点点,随他手指摆动,空气中赫然留下一道道绿色痕迹,须臾间,十二个古朴符撰再他指下成形,又随他一挥手而散去,转眼消失不见。 等布完篆字,贾添再以双手盘印,向上一翻,直对苍穹,同时气贯中元,威严断喝:“兽,与天齐” 谕令响起之处,无数山峰同时生一声爆裂巨响,每一座大山都从山腰处崩裂……山腰之下根基犹存,可山腰之上,半截峰峦轰然炸碎,无数碎岩冲天而起,一时之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弥漫乾坤尘烟落尽,方圆三百里,无论峰峦,所有高山都无一例外,只剩下了半截。 一道谕令,惊天动地,凭空碎灭无数巨岩,周遭的山岗全都变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平台’,每座平台之中,都蜷卧着一个人。 人形兽,山天大兽。 禁制不是‘设’下的,而是‘养’出的。就和朝阳天劫时的那十头‘兽奴’一样,贾添在猴儿谷四周所有山峰中,都养了一头山天兽,不过这里的大兽是人形,战力高,养炼的法术更复杂,成形的条件也更苛刻。 正如贾添所言,可惜的很,他们都只差一年就能真正成形,现在将其强行动,不仅实力不够,而且寿命也极其短促,只能活一天…十二个时辰。 众多山天兽同时破山现形,仿佛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所措,蜷付着身体,在风中瑟瑟抖,眼神中只有混沌、迷惘,麻木地望向四周。 而贾添在施印后毫不停顿,挺身而起,昂出一声声急促、短暂、尖锐的怒啸,好像愤怒的鹰王,在召唤同族,共御强敌。 在主人催促下,山天兽的目光渐渐犀利,表情也愈暴躁,眼睛不再茫然四顾,抬头望向了已经侵入禁制之地的‘白色光芒’。 终于,距离乾坤一掷最近的那头大兽,双臂擎起做抱天之势,无比吃力地站起身体。浑身筋肉都在簌簌颤抖着,半晌后才勉强站直身体,跟着从腰腹到双臂猛地一抖山天兽做虚投状,仿佛在他手中正高举着万钧巨石,向着白色光芒用力掷起 山天兽的手中,根本什么都没有,可随着他狠力一掷,冥冥之中却响起了凄厉地破空声,随即只见‘乾坤一掷’前方空气猛然出连串的颤抖,就连‘相见欢’也无法撼动分毫的白色光芒,在大兽的‘虚攻’下,竟晃动了下。 不过,白色光芒也仅仅是晃动了一下,又继续向着大眼飞去…… 刚刚那头大兽的猛掷,轰出的不是真元,不是气力,而是自己所在山峰的‘气势’ 说起来玄奇,可中土万物,大到天地苍穹,小到一草一木,只要存在便有道理,所谓‘道理’,就是天道赐下的那一份生存气数。 气数,便是气势了,引势而攻,化势成力,便是贾添养出的这群山天兽最犀利的手段 他们是此间地主,单以‘势’而论,谁能强的过他们? 山天兽,山中养、山中长,他们得厚土滋养,被大山孕育了万年之久,早已和山川融为一体,兽为山之精魄,山为兽之根本,贾添的禁制,其实是‘点活’了周遭无数大山,想要摧毁大眼,就要先和三百里凶山打上一架再说,这才是真正的厉害之处。 第一头大兽一击未果,又复重新聚势,其他山天兽也纷纷显出凶悍本色,都将‘乾坤一掷’视作生死强仇,一个接一个开始动手猛攻 因为禁制未能彻底养成,贾添也要以身入战,双目如血手印迅变换,助所有的山天兽聚势凝力,去阻挡乾坤一掷……‘白色光芒’四周的空气躁动不休,急促颤动中,一层层气浪翻滚播散,无形却有质的可怕力量接踵狙击而至,不时还有相见欢急轰过来,整座天空都被彻底搅乱。 不止苍穹乱了,猴儿谷中,也早都乱成了一团 就在第一头大兽向着‘乾坤一掷’动手的时候,九个神仙相于猴儿谷入口处悄然现身。随后各自踏上一步,第一击便以天道出手,务求擒杀强敌。 皮里春秋:天命道,若为其所侵体内元基、灵气尽化‘阳寿’,宗师修为的,从此倒是真能活个千年万年,可一身修为也全都不见了,辛苦修炼的灵力全都变成了‘寿命’,命再长也永远是个普通人,被高手一碰就没得活了。 不相为谋:人心道,心生异数同伴相残,哪怕一针一线的小小别扭,也会变得天地沉重,困于此道之内,就只剩自相残杀,不到最后一人,绝不罢手。 身怀鬼胎:幽冥道,体内恶婴作祟,啄食五脏,而孕育这道鬼胎的,正是修士自己那一身充沛灵元。 还有作茧自缚、焚林而猎、其心可诛、得见青天……重重天道混杂一起席卷而去。 此刻在那群神仙相面前,就是一只大军,也绝无幸理。可猴儿谷中的贾添大袖迎风专心指挥大兽抵御白色光芒,全不受丝毫影响;而梁辛身形诡异跃动,不仅没有被擒杀,竟然还逆流而上,迎着神仙相的诸般天道,冲杀了过来 猴儿谷虽大,可充其量也不过数百亩的方圆,这点距离对现在的梁辛而言,不过是一个纵跃 神仙相的修为远非五道三俗可比,反应奇快,当头之人怒斥一声,立刻撤掉天道,全身灵元随他手诀调遣奔涌运转,只要再有一瞬,便会翻起一蓬烧天业火,总是铜精铁髓也会被炼成白烟。 可还不等他神通出手,梁辛已经欺到他身前三十丈处,执念击破天道,一重因果断灭狞笑里,梁辛的手摸上了此人的脖子…… 不止业火不见,就连全身修为也转眼消失,当头的神仙相惊骇欲绝,还不等他惊呼出口,就觉得眼前一花,继而天旋地转,一切都在疯狂扭。跟着,一个无头的背影落入他的视线,往上去好像有些熟悉……等他认出那具无头腔子就是自己身体的时候,意识已经消散了。 第一个神仙相惨死,梁辛已经杀入强敌阵中,执念再起,仍是天下人间,想不到 一旦被梁辛近身,神仙相、大宗师、小道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每个人的因果都被随他心念一转而被掐断,尽数变成了废人。眨眼功夫又有四颗脑袋被他扭了下来。可是就在他的手,摸上下一个神仙相的脖子时,护身探知猛震,又有九个神仙相从山谷旁的矮崖上现身,为为之人又高又瘦,不像个人倒更像一根竹竿,正是妖道回寰。 现身同时,回寰沉声叱喝:“御法击杀谷中人,暂莫理会小妖” 妖道回寰是个异类,在他修行时,只精研阵撰与禁制,对直接攻杀敌人的神通道法却一窍不通,飞升之后他也只有一重天道在手。此刻的混战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两个强敌谁都不受天道,他又不会杀人的法术,只能喝令同伴动手。 在他身后的几个人齐声应诺,其中一个身材尤健硕的神仙相出手最快,当先唱响大咒,纵身跃出身形甫一跃起,法术便已成形,一蓬浓浓地烟雾从他周身扩散开来,继而震耳欲聋地野兽怒嗥震动山谷,施法的神仙相已经化作一头恶兽,跃下山崖,向着贾添飞扑而去。 恶兽身形十丈有余,形若猛狮,双目殷红如血,全身披满金灿灿的长毛……狻猊,九位龙子之一 梁辛顾不得再去拧‘剩下的脑袋’,身形一转,也向谷内扑去。 这些年梁辛和修士打来打去,见过不少化形祥瑞仙兽的法术,乾山道‘丹凤朝阳’便是一例,只不过这些法术,都是以灵元塑形,以求借到祥瑞之势,来增加、提高法术的威力。可眼前这个神仙相幻化的狻猊,不仅得其形,更以无上修为塑起神当年他修为大成,尚未飞升时施展此术,真就能唤起冥冥中的真龙咆哮…… 狻猊度如电,裹挟烟云扑向贾添,但它再怎么快,在梁辛眼中也不过尔尔,对方才刚扑到一半,他便已赶至,稳稳将其截住。 恶兽凶相毕露,挥爪想要撕裂敌人,不料眼前的梁辛又突兀消失,跟着狻猊只觉得眼前一暗,只见一座提醒比着它还要大上许多的赑屃,背负神碑从天而降 偌大一头神龟,就梁辛当成了大锤,用力抡起轰轰烈烈地砸向敌人。 一声闷钝巨响,整座山谷都狠狠一跳,赑屃四平八稳、平趴地面,狻猊消失不见,那个神仙相化作一滩碎骨烂肉,连形状都看不出来了……就算法术再精,幻化的狻猊终归也是假的,又哪能扛得住贯穿了嫦娥劲力的赑屃一击。 一击得手,梁辛眉飞色舞,吐气开声念出了碑上的八字古怪:“火尾天猿,德艺双馨,服气么?” 剩下的神仙相怒交加,各自催动得意法术,猛攻猴儿谷,同时飘荡身形,四下散开,只两人为一伍,以防再被敌人奇袭。 赑屃、狻猊同在‘龙子九子’之列,梁辛看到了狻猊,纯粹是少年人的那份顽劣使然,将自己的赑屃神碑取出来砸下去,可一击之后又恍然大悟,现在这头赑屃,刚好派上用场。 赑屃生前以雄力见长,相传此物常常会背起大山,在湖海中翻腾,惹出了不知多少祸事,偏偏没人能奈何得了它,究其缘由,便是它有巨龟之形。论起身体结实,就是他爹天龙都比不来。现在赑屃已死,大力消弭可身体、龟甲犹在,神仙相的法术虽强,却还远不足以将其轰灭。 而且这头老龟体型巨大,一挡一大片,用来盾再好不过。 两重天下人间,‘来不及’能挡住敌人法术强袭,贾添还要指挥大兽,不能被他一起冻住;‘想不到’杀人犀利,可无法阻挡神通,梁辛又没有神通,只有神力,给贾添护法本来就只能靠自己的恶土之身,却硬抗硬顶,究竟能顶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也幸亏猴儿谷有这样一座赑屃神碑,着实给他帮了大忙。 梁辛笑逐颜开,奋起神力,把赑屃神碑舞成了一团狂风,围在贾添身边层层打转,周遭一道道神通轰来却始终无法伤到两人分毫。 羊角脆缩脖耸肩,呲牙咧嘴,也分不清是吓得要哭还是跟主人一起怪笑,毛茸茸的小胳膊,死死箍住梁辛的额头…… 天上,山天大兽催动山势,拼出全力阻挡乾坤一掷靠近大眼;谷内,神通法术肆虐,以求突破击杀梁辛、贾添……猴儿谷上下数不清的巨力涌动,搅得乾坤变色 第三八六章 三肢五鬼 第三八六章三肢五鬼 只剩下十二个神仙相了,其中还有个不通法术的回寰,真正动手的只有十一人。(.好看的小说) 这十一人,哪个也没修成真正的嫦娥境力,如果不是中土天劫被修改、拉长,他们谁都没资格飞升。而梁辛是真正的仙魔大力,又有一只赑屃大盾在手,虽然只能守不能攻,却毫不见狼狈,稳稳挡下所有神通,护住贾添。 天色已然大亮,‘乾坤一掷’又近百里,距离大眼只剩两百里。 猴儿谷周围三百里禁制,差了一年未尽全功,但毕竟是贾添的万年经营打到现在,虽然还未能击溃强袭,但是也把‘乾坤一掷’打得黯淡了许多,原本百多丈长的白色光芒,已经缩短了一半 乾坤一掷中蕴含的巨大力量,正被禁止一点点地消磨。 猴儿谷激斗不休,原本一个秀美山谷,早都变得面目全非,满眼狼藉。值得一提的是,在山谷入口外不远处,那三百头大蜥蜴还趴在地上,一只只眼睛紧闭,既不逃散也不狂。 神仙相中,战力最高的那个始终跟在妖道回寰身边,一边不停地打出神通,一边对领低声道:“这样打不是办法……或者,留下三人继续强攻,剩下五个去摧毁妖人的山天兽禁制?” 回寰摇了摇头:“没用的,他的禁制,凭着咱们的手段根本破不了。不信你去轰上一记试试。” 他身旁的神仙相二话不说,手诀翻转,向着不远处的一头山天兽一点,三道磨盘粗的雷霆从天而降,正轰在对方头顶 那头山天兽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打在头顶的不是雷霆,而是三缕清风,足以轰杀大宗师的雷术,对他没有丝毫伤害。 神仙相倒吸凉气:“此物不受道法?” 回寰继续摇头:“不是不受法术,是你的法术太差……要是能一举轰灭整座苦乃山,才能击杀山天兽” 山天大兽栖身于猴儿谷三百里山峰,而这三百里山峰,又与整座苦乃山相连。要是再给贾添一年时间,带禁制真正成熟的话,攻时,山天兽能调用整座苦乃山之势;而遇袭时,伤害会经由所在山峰向着周遭扩散,由群山分担开去。 差了这一年,攻击时只有三百里之力,但守势已大成。 那三道惊雷,与其说轰得是山天兽,倒不如说是轰砸在整座苦乃山之上神仙相的法术虽强,但分摊进绵延数千里的巨大的山脉,连个微小震动都不会有 眼看着‘乾坤一掷’渐渐暗淡,渐渐被消磨,三百里禁制已经占了上风,回寰也目光闪烁,脑中念头急转,苦苦思索对策。半晌之后,回寰脸上显出了一份犹豫,他想到了一道唤灵阵术,威力奇大,足以吞噬小妖,但此阵要以‘三肢五鬼’血祭为引,不仅要废上五个同伴性命,还得废去施阵之人的双臂一腿…… 就在此时,山谷中的梁辛遽然出一声高亢大笑:“你们的神通,仅止于此么?”笑声里,将赑屃交于左手,另只手臂,对着一个神仙相用力一挥。 破空声尖锐大作,一片黑色光芒从他手中绽放,向着敌人呼啸而去。 五盏戾蛊黑鳞 青鳞和金鳞都在以往恶战中遗失,六片黑鳞也被毁了一只,剩下那五片,一直被梁辛带在身上,此刻虽然星魂不再,但黑鳞锋锐犹在,被他嫦娥力一掷而去,比着仙家法宝也毫不逊色,尖啸之中,乌光一闪而过,鲜血飞溅,两个神仙相惨叫、惨死。 而梁辛却意犹未尽,又复一声大吼:“也不过如此,用赑屃,也太看得起你们了”话音落处,双臂筋肉奔贲起,竟把手中的赑屃,也当成了‘暗器’,向着回寰砸了过去 回寰和同伴惊了个魂飞魄散,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只有闭目等死,不料罡风滚过头顶,天字第一号的昂贵暗器,擦着两人头皮划了过去。 ‘暗器’也是功夫,得勤学苦练,梁辛力气足够,准头却差了些…… 梁辛却丝毫也不觉得可惜,大笑道:“再来”说着,手诀一翻,又从须弥樟中取出了一片红鳞,一边拳打脚踢将奔袭而至的神通尽数轰散,一边虚乎着眼睛,开始瞄准...... 小魔头打了性子,竟舍了坚甲厚盾,傻到了极点,更狂到了天上。 魔焰昭彰 当然,他敢扔掉赑屃,是看透了敌人的力道,凭他的恶土之身,也尽能扛得住。 回寰捡回了一条命,也终于横下了心,哪怕断掉三肢,也要诛杀狂妄小妖,当即对同伴低吼一声:“你替我护法,再唤五个人,助我施阵”言罢,右掌如刀,划过自己的左肩、双腿。 三肢断裂,回寰疼得面皮抽搐,却顾不得呻吟,口中喃喃唱咒,又用单手将自己的断肢一一插入泥土,成铁叉之势,正对天空。 五个神仙相不知自己就要被领‘血祭’,赶到回寰身边,依他吩咐,各自踏入阵位盘膝坐好。剩下的几个神仙相拼足全力猛攻山谷,以求拖住梁辛片刻。 忽然一阵惨叫声划破天空,五个入阵的神仙相与回寰的三肢猛地燃烧起来,转眼就被恶炎炼化做一把枯骨,而冥冥之中,也同时传来一声沉闷地低吼 回寰成术,对着同伴沉声道:“三肢五鬼为引,阵诀以三千里为限而传,唤请其间最为凶恶的那头仙兽现身,入阵杀敌。小妖必死无疑,再支撑片刻” 几个神仙相霍然大喜,手中加劲,猛袭梁辛。 空气中已经弥漫起浓浓腥臭,大地深处隆隆巨响,群山摇摆不停,正有凶恶灵兽听奉召唤,急遁赶来 妖威四溢,神通失色,就连专心指挥禁制的贾添都被惊动,抽空对梁辛沉声提醒:“小心” 但梁辛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惊恐,而是皱着眉头,放开全部感知,去仔细感受着着妖物散出的气势,神情异常古怪。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来自地心深处的震动,先是停顿了刹那,随即又猛然加剧,猴儿谷的入口处山岩炸碎大地崩裂,恶兽到场,正现身而出……来得是一条‘虫’,身长九里的虫 虫身乍看上去并不‘完整’,而是一鼓一鼓,仿佛由无数个圆形小丘接连而成。若从天空鸟瞰,虫子的身体像极了一串巨大的佛珠。 虫子身体古怪,长相也诡异,偌大的一颗头颅上,只有一眼、一口——铜钱大小的独眼、长满獠牙的大嘴 杀来的,是一条坤。 九里坤。 不是幼虫,而是即将修至化境,距离返璞归真只差‘六里’之遥的厉坤。 神仙相感受着浩荡妖威、看着领唤来的仙兽,个个面露惊喜:“土行尊,坤” 回寰则神情倨傲,独手掐住阵诀,遥遥对着梁辛一指,口中传谕九里坤:“杀” 可现在又惊又喜的,除了山谷外的几个神仙相,还有个小魔头梁辛,他做梦也想不到,敌人居然唤来了一头厉坤来对付自己…… 随着回寰谕令,九里坤身形翻腾,直接挤碎山谷入口两侧的山崖,向着梁辛飞扑而去,神仙相尽做大喜,却谁都不曾留意,那条大虫的小小独眼中,毫无戾气可言,只有无尽的亲昵 梁辛在仙界得了机缘,但真正认可他的并不是仙界土行之力,而是他所在的那头黑色坤蝶。给梁辛炼化身体的恶土之力,也都是由坤蝶送入他体内的。 由此,梁辛现在的恶土之身,也满满弥漫着坤蝶气息。 对九里坤而言,梁辛或许不是同类,但肯定是‘老家亲戚’,又哪会杀他?扑将过去,身体层层盘绕把梁辛拱护在中央,巨大的头颅在他身上曾来曾去,说不出的亲热。 远处的几个神仙相仍做冷笑,还道梁辛已经被九里坤困住;还道坤虫一族天生就喜欢在开饭前先蹭蹭食物……半晌后,山谷中的梁辛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坤虫的脑袋,跟着又把手腕一转,指向最后几个神仙相。 九里的身躯霍然舒展开来,厉坤如风,一个吞吐间獠牙就已经戳碎了回寰的天灵盖 羊角脆都快被九里坤吓得背过气去了,哪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惊喜之下,咕咚一声,从主人脖子上一头栽下来,梁辛哈哈大笑,伸手捞住了它,问道:“没想到?” 羊角脆愣愣摇头,不过刚摇了两下,又赶忙‘郑重点头’…… 回寰只来得及惨嚎半声就丢了性命,另外几个神仙相都被骇得魂飞魄散,到了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图谋什么,怪叫连连想要遁走。可在九里坤的扑击下,又哪有他们逃命的机会,片刻之后,尽数丧命在怪虫的獠牙之间。 到死他们也不明白,明明是自家阵法唤来的仙兽,怎么就变成了索魂的阴差判官…… 九里坤诛灭强敌,又回过头,咧开挂满残肢碎肉的大嘴,对着梁辛露出个血淋淋的笑容,跟着身体一转,遁土离开,返回自己的修行地去了。 梁老三乐不可支,对着土坤离开的方向一个劲的挥手,跟着放松身体,以感知仔细搜索四周,待确认敌人被尽数杀灭后,纵跃着把刚才扔出去的‘暗器’一一捡回,最后又回到山谷中,仰头去看天空中那场仍在持续的恶斗。 杀尽强敌,梁辛这个护法也没事可做了,观战一阵心里忽然拱出个念头,当即身形一弹,从地上跃起围住贾添大大地兜了个圈子,同时执念涌动,‘来不及’魔功成形。 现在当然不能杀了贾添,梁辛也只是动了好奇心,想看看贾添身上的因果,随即梁辛脸色突变,正在施展的身法都微微一乱当魔功成形,贾添确在其间无疑,可梁辛却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丝毫因果…… 乾坤之内,万事万物皆有由来,不过梁辛的魔功主掌的范围却有限,他能看到、掐灭的因果,只与对方的修为有关。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对浮屠施展‘来不及’,梁辛也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浮屠生来就那么厉害,他不需要修炼,在力量上也就不存在‘因果’。同样,贾添也是如此,这个人的力量,竟是与生俱来的 梁辛不甘心,正想再去试试看,不料贾添竟对他的魔功有所察觉,淡淡地哼了一声,对他侧目而视。 梁辛被人家戳穿了把戏,多少有些好不好意,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停下了身法,又去抬头观战…… 不知不觉里,又几个时辰过去了,日落月升,又到子夜时分,而空中那道乾坤一掷,也终于在仅距猴儿谷十里处,被彻底轰散 激战终于结束,几乎摧毁整座中土的白色光芒散碎消失,猴儿谷周围三百里的那些山天大畜也尽告脱力,委顿在自己山中,神情又恢复了漠然,茫然地望向夜空,目光涣散……他们只有一天寿命,纵然打了胜仗,也得活了…… 梁辛已经开始凝力,破了神仙相的图谋,他和贾添之间还有一场恶战 贾添的脸苍白得都有些透明了,可神情不仅没有因为击溃白光轻松下来,反而变得更凝重了,勉强长吸了一口气,对梁辛交代了句:“还没完,快跟我来”说着,从地上跃起,直接冲入猴儿谷的水潭中。 梁辛略略一愣,贾添已经入水,声音却不受影响,清晰传入他的耳中:“下面的人就快醒了” 贾添并未危言耸听,以前他曾对朝阳说过,在他身上始终压了两件绝大的法术,一是九口邪井;另一则是大眼内的幻术。 其中前阵随着‘镇山邪井’被毁,他已经不用再去费力维持什么了。 但是最近这几天里,他连续施展法术,杀神仙相、傀儡七十九窟、唤醒禁制……让他精力大损,刚刚那场恶战,更拼出了全部力气,现在的贾添已到强弩之末,再难以维系灵穴的幻术了 如果大眼里的神仙相尽数苏醒,也就不用再等‘浩劫东来’了。梁辛惊骇之下,立刻晃动身形,追着贾添一起跳入深潭。 两人都度奇快,撕开缺口转眼就进入到三层织锦之下,果然,那千多个神仙相,都已经‘不再吃饭’了,虽然身体并未稍动,可目光和神情,都已渐渐透出清明之意 贾添声音低沉,对梁辛急促道:“我与大眼相得益彰,由我入主,幻术崩溃会再延长一阵,指望你了。” 果然,正如贾添所言,随着他进入大眼,一些神仙相又捧起了饭碗,但动作却僵硬、反复,显然心中天人交战,他们心中那一点清明,正在全力对抗幻术,夺回身体。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梁辛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在贾添的幻术消散之前,杀尽这群神仙相……魔功成形,三十丈内,所有被笼住的神仙相,因果一一断灭,梁辛身形闪动,全力出手 大眼中的神仙相,和他没有丝毫仇怨,甚至可以说,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穷尽一生,只求破道飞仙,不料中土的格局早就被人更改,天劫犹存可升仙路断,毕生精力投入都投进了一个笑话;等待了不知多少年,盼到‘九星连线’,一路坎坷重返中土,在挖入假灵穴之后,却又遭同伴陷害。可这世上事,没有道理只有立场。梁辛手上毫不容情,你死我活,你若不死,不能活的却远不止我一个 贾添并未随梁辛一起出手,而是盘膝稳坐,双手盘结法印,集中所有的精力,去维持住大眼内的幻术…… 到了现在,‘天下人间、想不到’的威力也终于彻底展露在彻悟自己的天下人间之前,梁辛无比吃力才击杀了三个神仙相,而此刻,魔功之下,因果断灭,神仙相尽数变作低阶修士或普通人 魔功一起,便是三十丈,笼罩数十人,几番起落后,已有两百多神仙相伏诛。梁辛杀得奇快,但即便如此,贾添还是额头见汗,神情焦虑。 又有两百个神仙相伏尸于地,梁辛的呼吸也渐渐沉重。‘想不到’没有反噬不假,但断灭因果之际,还是会消耗主人的精力……杀人不累,累的是抹掉那一重因果。 ‘想不到’抹去的因果,相关的力量越大,魔功之主损耗的精力也就越多,虽然这种影响并不明显,但积少成多,十个八个轻松异常,可数百个神仙相的因果累积一起,让梁辛疲惫不堪。更何况接连几天里,先是正邪恶战,再力抗六趣三返,继而为贾添护法,最后冲入大眼,一路打杀到现在,就算是真的神仙也早该倦了。 杀戮不停,每个神仙相在死前瞬间,都会恢复神智,虽无力反抗,却有一声刺耳惨叫……梁辛早已变成了个血人,从头到脚都披满腥臭血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就只剩百多个神仙相了。而梁辛的心里也变得空空如也地难受,就好像还是罪户娃娃时,那次为了帮丑娘赶工,接连两天两夜没睡觉,脑中一片空白,身体飘,胸口窒闷地只想干呕。 羊角脆的口水能让人在暴怒下迸潜力,但现在的梁辛,不仅身体疲倦,还被魔功耗去了几乎全部精神,根本就没有精神再去‘怒’,小猴子也帮不了他…… 又强撑了一阵,只剩二十几个神仙相,此刻梁辛既无力再去动一次执念,也没法再去维持身法,脚下一软,踉跄着退开,跌坐到贾添身边。 几乎同时,贾添也张开嘴巴,哇地一声呕吐起来……他和梁辛一样,筋疲力尽,累得只想呕吐。幻术终于维持不住,最后那些神仙相,目光迅凝聚,从散乱变作精光盎然。 第三八七章 生人勿近 第三八七章生人勿近 贾添吐出来的只有清水,几口之后,他勉强吸了一口气,问梁辛:“不行了?不过,也不错了。” 梁辛苦笑:“你还有力气逃不?最好能带上我。” 贾添想笑,结果却咳嗽了起来,费力地对着梁辛摆了摆手:“还没打完,这一战能赢。”说着,口中纵声,又出一连串召唤傀儡地怪叫,旋即一道道矫健身影,从梁辛眼前闪过,凶猛异常,飞扑最后的神想象 大天猿。 大眼内,不仅有一支神仙相大军,还有三层织锦天猿第一层二十四只、第二层四十八只、第三层九十六只一共一百六十八只大天猿,每一头修为都有六步大成,都是在第一次浩劫东来时,随神仙相一起来到中土。 贾添的草木傀儡之术,对神仙相毫无用处,但是能够控制天猿,大眼中的这些宗师大猿,早就被他的邪术变成了傀儡,都是他的手下。随他一声号令,除了第一层那二十四头天猿撑维护织锦,托住深潭,其余大猿都杀向残敌 两伙恶物转眼绞杀在一起,巨力来回跌宕,大眼震颤不休 大眼虽然是假的,可对现在这一方大6而言,却是货真价实的定盘星,此间一震,中土世界也随之受害,虽然到不了天塌地陷那么严重,但是总会生出几场天灾出来。 让天猿杀敌,势必波及大眼,若非贾添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动用它们。 幸好,恶战虽然猛烈,但持续的时间却并不太长,仅剩的那些神仙相刚刚从幻术中解脱,心智尚未完全恢复就仓促应敌,反观天猿,它们都是草木傀儡,不受天道挟持,战力又因妖元而猛增,此消彼长之下,一个时辰之后,一场激战终于尘埃落定,神仙相无一幸免,全被撕了个粉碎。大天猿还剩下四十余头,其中半数重伤,其余还算完好。 而大眼中被囚禁的近千修士,犹自沉睡未醒。 剩下的大天猿,尽数来到贾添周围,凝立不动,一个个目光冷漠,盯住了梁辛…… 打下了胜仗,梁辛却叹了口气。贾添和自己一样,都筋疲力尽,几乎再动不得一根手指头,可贾添还有一群凶猛傀儡。自己么,算起来,他脖子上倒也骑着一头天猿来着。 梁辛勉强伸手,拍了拍头顶上的羊角脆,对贾添道:“这个小东西就留下来吧,它也不会坏了你的事。” 不等贾添回答,羊角脆就‘吱吱’地叫了两声,举起爪子,在梁辛的脑袋上拍了几下,跟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有‘莫担心,一切抱在我身上’之意。 小猴子傲气的紧,都不用正眼去看那群虎视眈眈地大天猿。 贾添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你当我耐心真这么好,非得等杀光敌人再对你下手?刚才我唤大猿现身的时候,就已经传令,要它们掰断你的双腿了。” 梁辛苦笑:“那它们怎么没来掰,你又改主意了?” “不是我改主意,是你脖子上的那个小家伙,是一头银环。(.无弹窗广告)”贾添坦言回答:“这头小猴子护着你,其他天猿都不敢对付你。” “什么意思?” “天猿中有一支特殊血脉,生来便是双猿连体,一大一小,永为族中领,头戴银环为记。这个小家伙,本来是一只小的……” 羊角脆没有尾巴,几年也不见长大,来历莫名其妙,又有一手‘吐口水’的绝技,梁辛在杂锦孤峰下见过‘双身银环天猿’的尸骸后,就曾猜过它也来自一头双身天猿,但断了尾巴,就此同大猿分离开来,只是无法证实罢了,现在听贾添也这么说,情不禁地点了点头。 羊角脆是‘银环’,生来就是天猿的领,血脉高贵地位毋庸置疑,不过猴儿谷里葫芦老爷那一族天猿,在中土繁衍了无尽年头、数不清多少代过来,早都‘野’了,见到羊角脆也不觉得有啥,就把它当了个‘小娃娃’。 但是在大眼中织锦的天猿,都是从混沌之海的另一端过来的,虽然被贾添的傀儡之术擒住,但骨血里那份对‘银环’的敬畏之心仍在,在主人的催促下,它们敢杀神仙相,却不敢对付羊角脆。 跟着,贾添又向他问道:“这只小猴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梁辛愣了愣,回望贾添,奇道:“我还以为你知道。” 苦乃山外的天猿,只有一个来处:神仙相老家。羊角脆也不例外,必是跟着斥候一起东来潜入中土无疑,而且它来的时候是双身。 在梁辛想来,羊角脆那队斥候被贾添狙杀,大猿死而小猿猴扯断尾巴逃走,同时应该也丧了记忆,再见到神仙相时也无动于衷。 贾添的推测,和梁辛几乎一致,只不过他以为狙杀那队斥候的,会是梁辛这边的人…… 且不论年份是否对的上,毕竟在中土上,会对神仙相下手、同时又有能力对付神仙相的,就只有日馋和贾添。 梁辛笑了起来,神采奕奕:“除非,你我之外,还有一伙高手,在狙杀神仙相。” “有最好,没有也无妨,反正是这小猴子救了你一命。”贾添挥了挥手,不想白费心思跟着梁辛去瞎猜到底那‘另一路人马’是谁。 梁辛把身体坐直了些,又把话题拉了回来:“羊角脆是‘银环’,这些大猿变成了傀儡,但是还是怕他,对么?” 贾添点了点头,皱眉道:“刚刚不是说过了么,怎么这么罗嗦?” 梁辛神情郑重:“那羊角脆现在能指挥这些天猿么?”贾添愣了愣,反问:“小猴子指挥我的傀儡做什么?”刚问完,他自己就恍然大悟:“杀我?” 贾添正经被梁辛给气乐了,呵呵地笑着:“充其量就是份敬畏之心,不去伤小猴子保护之人罢了,想要反客为主,做梦吧”说完,贾添想了想,又笑了起来。 梁辛被他笑得挺烦,嘀咕了句:“就是问问,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过了好一会,贾添才收起笑声,再度开口,话锋也突兀一转:“舍不得杀你,不过还是得杀,有什么遗愿,不妨现在说出来吧。” 梁辛斜忒他一眼,冷晒:“咱俩谁都不能动,你的傀儡和我的羊角脆互制。你说杀我,你自己觉得这话有味么?” “在这里当然杀不了你,”在一头大天猿的搀扶下,贾添坐直了身体:“不过出去之后呢?莫忘记,我在外面还有三万傀儡。天猿怕你的小猴子,那些人间修士不会怕。” 大眼上面还隔着一座深潭,现在贾添几乎耗尽真元,无力纵声传讯,没法子把苦乃山里的三万傀儡唤来杀人,可贾添身边有大猿,随时都能带他出去,找到队伍再回来。梁辛也脱力难动,羊角脆力气小,没法带着他逃跑。 “你有傀儡,我就没朋友?”梁辛神情不屑,伸手拍了拍地面:“知道这是哪里?这是大眼,此处一天凡间六年,咱俩下来总有一个多时辰了,外面大半年都过去了,大哥二哥,一众魔主,日馋弟子、山中妖族,现在早都该回来了,你那三万傀儡不够他们杀的,现在估计该死绝了……真要上去了,你能依仗的,也就这几十头大猿。” 这些大猿本实力极强,算上在最上层织锦、始终没下来参战的那二十多头,贾添身边能战的凶猿还有三四十头余头。 日馋家有个青莲小岛和小眼两个后院,在六趣三返中虽然受到重创,但大半年的功夫,也基本能够恢复,梁辛最后的战场在猴儿谷,他们焉有不找之力,按照梁辛估计,日馋大队人马,现在应该就在上面,贾添一上去,就会和曲青石等人对上,只要‘北斗真一’在场,这一仗邪道稳操胜券。 贾添又笑了起来,声音轻松得很:“这是哪里,不劳提醒,对大眼我比你熟悉得多了……” 不等他说完,梁辛就挥手打断:“甭总斗嘴,你要不信不服,尽管上去送死。” 贾添却摇了摇头,继续笑道:“你自己也说,外面大半年过去了,那我问你,日馋既然在山中找你,为何没人下到大眼里来看看?” 梁辛正要说什么,听到贾添的话,猛地愣住了。贾添说得没错,大半年的功夫,自己那些同伴、手下要寻找自己,又怎会不进入大眼来看看 “我不上去,不为别的,只因为一上去,你的死期便到了,可我还有个笑话,没来得及给你讲嘞”说着,贾添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之中饱蕴笑意:“不会忘了吧,开战之前我说过,有个新笑话,等打完仗后,要说给你听。” 说着,也不容梁辛去点头,贾添就把话题转到下一次浩劫上:“依你去猜,浩劫东来会在什么时候?” 梁辛如实应道:“洋流年年都会成形,真正的神仙相大军,随时都会到。” 贾添一晒:“所以,你我都要求老天保佑,让那场‘浩劫’,一定要在十年之内到来” 梁辛心里乱的很,全然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可还没来及问,贾添就再度岔开了话题:“你应该知道吧,我不止乾山的那一口井……” “到底什么意思?” 贾添不缓不急地继续道:“中土各处,共有九座咒井,每一口井中的法术都不相同,各有各的用途,彼此相辅也彼此制约,这才能保证在它们动前天下太平;才能保证在它们动后草木之术笼罩四隅……你也知道,被毁掉的这一口,本来是养在乾山的,滋养成形后却被你们现了,我才把它移走。那你可知,为何最初一定要在乾山去养这口井?” 虽是问句,却不用梁辛回答,贾添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乾山是映日之地,红日初升,万物复苏,那里的山形地貌,都有起承之势所以乾山井,是我九井之,要动大傀儡之术,必先动此井…这也是我一定要把它带在身边的原因。我的法术设计,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你现在不妨再猜一猜,我要怎样才能动乾山井?” 梁辛心中忐忑了起来,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猜不到?还是不敢猜?”说着,贾添笑了起来……再不是无数碎片‘各自为政’,而是互相之间勾连呼应,‘每一分’表情都完美融合在这份笑容里 贾添露出的,是一个简单的、真正的、‘完美无瑕’的笑容。 笑容维持了片刻,猛地‘崩散’开去,又变成了杂乱无章地万千神情,而贾添陡然提高了声音:“引巨力轰击入井,将之毁去。动乾山井的办法,就是……轰碎了它” “九井相连,乾山井为、为制、也为引在法术动前,它会制衡其余八井,一旦将之毁去,另外八座井中的妖元与法术同时绽放,整座中土,无数健者,尽化草木傀儡” “你以为毁了乾山井,就会毁了我的傀儡之术?” “错了,错了毁掉那口井,不是消弭法术,而是动了法术” “九井相连,法术无边,此刻妖元扩散,弥漫中土择强而噬,再无更改了” “梁磨刀,你做得好事啊” “哈哈,我忘记了,乾山井被毁与你无关的,不是你动的,是另有其人,另有其人” 贾添目光里无尽讥讽,又重复了刚才那句话:“所以,你我都要盼着,老天爷保佑,让‘浩劫’在十年内杀到中土,免得白白浪费了我那无数傀儡雄兵” 字字如雷,从耳膜深处一路炸入心底,梁辛被惊得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完全失神,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毁掉邪井,竟是提前动了傀儡妖术大哥二哥、老蝙蝠、长春天……所有人都失算了,如果不是贾添亲口所言,谁能想得到事情会这样 “怎么样,这个笑话还好笑么?”贾添的笑声一敛:“你那些魔主、手下,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了,还觉得上面会有大批手下等着你回去?嘿…日馋,这个名字不怎么样” 梁辛还有些不甘心,几乎是咬着牙反问:“邪术动,为何我感受不到?” 草木妖元奉强则侵,但也有个极限,修为到达神仙相的程度,妖元便无效了,梁辛有嫦娥劲力,贾添的傀儡邪术对他全无伤害。不过,虽然无害,要在平时,梁辛至少能感受到妖术怪力弥漫。 但邪术动时,猴儿谷内外正打成一团,巨力交叠灵元震荡,梁辛的感知也被周遭乱象蒙蔽,未曾觉异常。至于羊角脆,则是银环血脉特殊,邪术也无法控制它。 再之后众人进入大眼之内,灵穴特殊,不为邪术所侵…… 贾添耐心极好,笑着解释了几句之后,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对着梁辛笑道:“还有个事情你不清楚,咒井之中除了傀儡法术之外,还另外封存了我的一道谕令……给傀儡的第一道命令。你要不要再试着猜一猜,这道命令是什么?” 梁辛沉着脸,摇了摇头。 “一共十二个字:近身之人、非我族类,格杀勿论嘿,说穿了,就是一道格杀令,生人勿近” 梁辛怒骂了一声:“混账”奋起余力向着贾添扑去,可才刚刚跃起便又重重摔了回去…… “你要真还有余力杀我,我又哪会和你说这些?还是耐心些吧。”贾添笑着摇头:“这道谕令之下,不知会有多少无辜受害,可我也没办法,傀儡太多,我又哪能全都照顾得过来,万一要是有人趁我不在时,要杀它们呢?” 傀儡无智,不得主人命令时,几乎与树木无异,真要有人砍杀过来,他们也不躲不闪,贾添的谕令,主要是为了让傀儡自保,可傀儡受了这道命令,就会杀光近身之人,中土人间,早已血流漂杵,不知多少无辜丧命 先是邪术弥漫,强壮者变成嗜血傀儡,杀人无数;继而大眼震荡,天灾频现,不等第二次九星连线,中土世界就已经满目疮痍 贾添的目光里不见喜怒之色,永远都是那么轻松:“还有,我那口乾山咒井,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毁掉的,井与乾坤气运相连,贸然去动它之人,都会被天地反噬,就是我要轰它,也得提前布置一番……” 梁辛不知老叔等人的遭遇,双目通红:“你说的反噬是无应劫?” 贾添稍显意外:“你还知道无应劫?”说着,笑而摇头:“没那么严重,是五行灭绝之劫,威力比起无应来差得远,不过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至少,你要陷在劫数中,就只有死路一条,去轰井的人,总不会比你更强吧?我劝你还是别再惦记他们了。” 跟着贾添对着傀儡天猿低低地叫了几声,最后又对梁辛道:“没有遗言么?那我出去了,过不多久,杀你的傀儡便会下来,若有轮回,来生倒不妨再相见……下次咱俩就别打了。” 说完,贾添被一头天猿背起,也不撤掉第一层织锦,就在身边近二十头凶猿的簇拥下。向着上面纵跃而去 第三八八章 负心之人 大眼中四壁光滑,全无攀登的余地,第一层织锦高悬,非得以身法纵跃才能离开。梁辛力战之后,身体仿佛被抽空,随时都会倒头睡去,平时全不放在眼里的一点高度,现在却仿佛站在无妄深渊中仰望苍穹。 梁辛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待贾添离开后,暂时不去想那些糟糕事,深吸一口气勉强站起来,想要试着攀援……报仇也好、拼命也好,都要出去再说。 他才刚刚站起来,护身的灵识就是一震,有人从上层织锦下来了。梁辛心中叹气,这里是大眼,他呼吸几下,外面就过了一两个时辰…自己起身的功夫,已经足够贾添派傀儡杀手回来。 全没有机会,只剩闭目等死,梁辛甚至懒得抬头去看一眼,来得杀手长得什么样子,不管是谁,总之都是傀儡……不料他才刚闭上眼睛,头顶处就响起了一个熟悉地声音,语气幽幽:“三年多没见过了,我天天想着见面时的情形,没想到你却闭着眼睛,不肯看我。” 说着,对方语气一变,又带了万般委屈,万般仇恨似的,一字一顿道:“梁磨刀,负心之人!” 梁辛‘啊’的低呼了一声,满是意外地睁开眼睛,天底下会这样和自己说话的人,就只有一个——琅琊! 果然,琅琊轻轻飘落,站到面前,神情复杂,有期盼,有愤怒,有委屈,有无奈……唯独目光深处,闪烁着无论如何也抹之不去的开心。梁辛如坠梦中,全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望着琅琊,愣愣重复道:“负心之人?” 在梁辛惊愕之际,大眼数百里外,苦乃山深处,贾添正指挥自己二十头凶猿拼命突围…… 刚从大眼出来的时候,贾添略略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想不起究竟哪里不妥,当下也顾不得多去追究,指点方向,命二十头大猿带自己飞奔纵跃,向着数百里外七十九窟傀儡集结之处。 没有主人号令时,傀儡偶尔会自己走动两步,但绝不会离开十丈之外,基本就呆在原地,随时等候主人号令。贾添无比笃定,那三万傀儡仍会在原地候命。 但是他赶到地方后,映入视线的竟是满目狼藉……大军仍在,但已经被人冲杀得七零八落,伤亡足足占到九成以上。 和梁辛不同,贾添是以灵识来戒备四周,真元耗尽之下,灵识也就不再清晰,在他‘到场’前,全然察觉不到、更想不到会是这样。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忽然一阵清脆地铃声传来,旋即一群体形巨大的狰狞恶蜥,从四面八方飞扑而至,猛攻过来! 贾添这才恍然大悟,刚刚离开猴儿谷时,心头显出的那个不妥之处究竟是什么了:本来集结在谷外不远处的大蜥蜴不见了,它们都来了这里,先毁掉了七十九窟三万傀儡,跟着又来伏击自己…… 草木妖元侵袭的目标主要是修士、妖族和凡人中的健力者,对畜生几乎没什么影响,这些大蜥蜴都还如往常一样,听奉铃铛之令。 巨蜥是由大毛小毛指挥的,尾巴蛮这一族,是百纳在孤岛上用造化天道硬生生创造出来的,虽然他们有天猿血脉,但体质也殊为异常,草木妖元并不去侵蚀它们。(.无弹窗广告)光靠着两个娃娃蛮还设计不出伏击,在蜥蜴群中,还有一柄飞梭来去如电、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年轻女子挥扬煞气! 而七十九窟弟子,去年秋天,在‘乾坤一掷’消散后,他们也跟着松散了下来,虽然贾添传下‘生人勿近’之令,但傀儡无智,处事僵硬全无变通可言,当巨蜥来袭时,因为无人指挥,他们也仅以自己的蛮力应战,连神通法术都不去用,而且巨蜥只要离开稍远,他们也就停步不追。 这样的仗,就算人数多也不可能会打赢,青墨和两个小蛮子到了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时间有的是,一次次的突袭,慢慢磨起来,把这伙傀儡冲得七零八落…… 贾添口中怪啸连连,不过他也脱力,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法调遣远处的傀儡杀过来,只能催动身边傀儡护着他突围。不仅在指挥天猿,也在指挥七十九窟中里幸存下来的修士。 这三万修士之中,还有些天门精锐,金玉堂的老九和顾回头都在其中,不知是侥幸还是青墨念着轱辘岛的情谊手下留情,两个金玉堂的好手都没死,听奉贾添召唤,与凶猿一起护着主人左突右杀! 双方恶战良久,天猿数量虽少,但在变成傀儡前就是大宗师修为,再经草木妖元强化,个个战力凶悍,可蜥蜴们一直呆在苦乃山,没有灵药滋养,几个月功夫根本不够它们来疗伤,此消彼长之下,最终还被贾添冲出了重围…… 梁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他现在正经傻眼了,望着琅琊发呆。 上次分别,还是邪道三宗中秋聚首时,三年一晃,琅琊似乎也大了少许,变得…好像高了一点点,好像瘦了一点点,好像妖娆了一点点……都是‘好像’,梁辛也说不出她究竟哪里变了,总之就是从一个十六七的俏丽少女,变成了双十年华的曼妙姑娘,但那份精灵气质仍在,甚至更浓了些。 琅琊笑了,映得梁辛的目光都为之一亮。 意料之中的傀儡杀手未至,换成了个不知所踪的小妖女跳下来…… 梁辛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些,回过神之后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话可长,你要耐心,我一桩一桩说给你听。” 梁辛下意识地点头。 不料,他才刚一点头,在琅琊脸上突兀显出了一副惊喜模样:“你也这么想?我开心得很!” 梁辛纳闷:“什么意思?我想什么了?” “老死小汐啊!”琅琊回答得理所当然:“咱们就在大眼里好好说会话,等出去了,小汐就变成个老太婆了,最好能老死她。” 刚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琅琊忽地又把语气一转,仿佛得了失心疯似的,说出的话完全逆转过来:“我和小汐一见如故,琅琊自幼孤苦,却惟独把她当做了亲姐妹,只要她能开心快乐,我死也无妨……” 正说着,小汐的声音就从上面传来:“前面那句我已经听到了。”话音落处,白裙皮袄飘荡,小汐也跳了下来。见了梁辛,白衣少女没去微笑,而是眼圈微微发红了…… 小汐现身,梁辛霍然大喜!她无恙,和她一起捣毁邪井的老叔、老爹应该也没事。 欢喜同时,梁辛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两个少女怎么会跑到了一起。还不等发问,又有一串衣袂震动声传来,这次跳下来的是个小媳妇……曲老四,曲青墨! 大眼与外面时间差异极大,里面两句话的功夫,青墨已经在几百里外打完了一仗,急匆匆地赶来了。 见到梁辛,青墨丵立刻欢呼了一声,跟着也顾不上多说废话,风急火急地催促道:“上去再说,上去再说!” 小汐搀了梁辛,琅琊也不肯示弱,跑到另一边去扶梁辛胳膊,结果青墨性子最急,直接一揽梁辛的腰,‘嗖’的一声,琅琊和小汐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梁辛已经被青墨揽着纵出大眼……两个少女都有点灰溜溜地,跟在青墨身后返回猴儿谷。 猴儿谷中不见贾添和手下,倒是有几百头顶长角的巨蜥,横排列队,严阵以待!领头的两头蜥蜴上,正端坐着大毛小毛。 另外,茅吏的辗转神梭也横陈在不远处……梁辛只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就算能侥幸逃生,从今以后也只剩一件事:找贾添报仇。全没想到,自家手上竟还有这样的阵仗,惊喜地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随着茅吏的连声唱咒,梁辛等人和一群大蜥全都进入飞梭,继而飞梭猛震,遁化而去。 琅琊、小汐和青墨,三个少女带着大毛小毛,在几个月前就到了猴儿谷来寻找梁辛,当时整座水潭浊浪翻涌,猴儿谷也随之震颤不休,一股又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大眼中透出……算算时间,正是百多头大天猿和最后那二十余名神仙相大打出手的时候。 大毛小毛收拢了仍聚拢在山谷入口处众多大蜥,青墨则生怕梁辛在下面遇险,当即就要冲下大眼,小汐自然也要随着她去,但是两个人都被琅琊拦了下来。 琅琊的心机了得,从外面的状况,也就大概猜出了大眼中的情形。梁辛、贾添和大群神仙相之间的恶战,她们根本插不上手,下去了根本就是添乱。事实也的确如此,织锦空隙只能容人通过,大蜥下不去,玲珑辗转能遁化五行,但却无法穿透织锦。光靠三个女娃娃,不是那些凶猿的对手,羊角脆能护住一个梁辛已经是勉强了,没法再去保护其他人,到最后三个少女也只有沦为人质的份。 莫忘了,贾添还保留了最后一层织锦,维持织锦的那二十四头大猿始终未动…… 当时青墨还有些犹豫,小汐却止住了脚步,问道:“那该怎么办?” 琅琊认真回答:“等!” 青墨险些翻脸,俏目中煞气迸现。小汐也皱眉不语。 琅琊继续道:“谁也救不了他,不下去,也只是不再去害他罢了!”她的意思明白得很,对梁辛的生死,三个少女都无能为力,但深入大眼,也只有把情形搞得更糟。 小汐和青墨都惦记梁辛,不过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咬着牙忍耐了下来。琅琊已从青墨口中得知苦乃山恶战前半程的情形,又请茅吏催动飞梭,在山中穿梭寻索,果然找到了七十九窟的傀儡。仍是琅琊定计,摧毁了这支大军,又让青墨、茅吏率领巨蜥埋伏在此,她自己和小汐返回猴儿谷,潜伏下来,耐心等待……这才有了不久前对贾添的那场伏击,可惜还是未尽全功,没能生擒贾添。 不在猴儿谷内就近布阵伏击,是因为‘少女帮’已经探到水潭之下还有最少一层织锦,怕贾添在此遇伏会有机会重返水潭,再唤出大批凶猿来助战。 琅琊的布置,其实和‘救梁辛’没有一点关系,完全都是针对贾添,也正如她所言,对梁辛的生死,她们做不了什么,不添乱也就是帮忙了。 三个年轻女娃,你一句我一句,先把眼前的事情说清楚了。随即又说起邪术爆发时各自的情形。 这次最先开口的是小汐,镇山之战,在摧毁邪井后,大五行灭绝的反噬降临,全靠老叔拼死相护和曲青石的五金剑主发威,大家才侥幸脱险,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草木妖元便侵袭而至。 镇山界内共有九个日馋高手,其中曲青石本以前被草木妖魂侵袭过一次,这次邪术只道他是‘同类’,对他并不理会;柳亦是蛊煦,而蛊力天生护住,对妖元夺舍奋力抗争,一番撕扯之下,总算保住了柳亦,不过天地蛊也遭受重创;老叔被劫数打得脱力,可是体格摆在那里,比着梁辛还要更强,妖元侵蚀不动。 余下的六个人,都修为平平,绝难抵挡妖元侵袭,老蝙蝠当机立断,命令其他人都将星魂传给老叔,以免星魂也被妖魂毁掉。不过让他们颇为意外的是,带妖术散去之后,绝无幸免的六个人中,只有三个变成了傀儡:郑小道、庄不周、宋恭谨。 听到这里,梁辛又惊又喜又纳闷,追问小汐:“缠头老爹、宋红袍和你都未受妖元侵袭?” 小汐眸子清透,也带着满满的欣喜,认真点头。琅琊撇了撇嘴角,因为小汐没变成草木傀儡,所以挺遗憾的模样。 梁辛略作寻思,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关键:“老爹和宋红袍都是天赐蛊身,你是天赐睚眦力……这样算的话,草木傀儡的邪术,对天眷之人没有效果?” 就连贾添也没想到,通过咒井施展出的傀儡邪术,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会对天眷者无效。凭着一个人的心力,算不尽天下;同样,一道厉害法术,也未必就能真的擒下整座中土。 不过平心而论,贾添的邪井法术,也几乎把世上所有高尽了,就只漏下天眷神力之人,也算是着实了得、足以自豪了。 镇山九个人中,就只有郑小道和黑白无常三人变成傀儡,已经算是大幸了,不过他们这一行人劫难未完,三个傀儡尽奉贾添‘生人勿近’的谕令。 除了曲青石和他们体质相同,被当做‘同类’之外,三个傀儡对另外猛下杀手!郑小道没什么本领倒还好些,黑白无常本来就是六步初阶,在经妖元强化都变成了中阶宗师,下手着实狠辣,老蝙蝠等人险些丧在了他们手里,险而又险才总算逃掉了。 梁辛除了苦笑,也就只剩摇头了…… 小汐之后,青墨跟着开口,她这边的遭遇,虽不像镇山同伴那么惊天动地,但也着有几分凶险。 邪井被毁的时候,青墨正和大队人马在一起,搭乘飞梭赶赴草原,去接北荒巫士到海外避难,曲青石和柳亦离开不久,邪术彻底弥漫开来,妖元无孔不入,飞梭也难以阻隔。 青墨正在和跨两兄妹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笑着,众人同时一变,都察觉到邪元入侵,急忙收敛心神,凝聚余力去对抗夺舍,从当初槐楼牧童儿的经历就能看出,妖元夺舍并非一蹴而就,其间也会和‘宿主’有一番争斗的过程,修为越高,夺舍成功的时间也就越长。 从日馋魔主到苦乃山妖王、再到天门首脑,飞梭之内人人受害,就只有青墨、小吊和两个娃娃蛮没事。 究其原因,也是‘体质’之说,小吊是山天大畜,不受贾添邪术。而洞房上天之后,小丫头不光变成了小媳妇,还变成了巫秀,得了阴煞真身。与梁辛的土行真身相比,青墨的新身体力道要差得远,但纯烈之处却毫不,草木妖元也难以侵袭。 当时青墨急得团团乱转,但却无计可施,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众同伴,在一次次抽搐中,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目光变得越来越呆滞…… 说到这里,青墨仍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片刻之后,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精怪就抵受不住妖元侵蚀,彻底沦为傀儡,他们也和黑白无常一样,一旦清醒过来,立刻对‘生人’辣手相残。 眼看着同伴越来越多都变成了傀儡,青墨急的阵脚大乱,可又不能真去出手杀人,只能勉强阻挡,茅吏当机立断,对青墨吼了声:“我先送你和三个娃娃出去,你莫乱跑,我一会还会回来!”随即施咒把青墨抛出神梭,这才保住了她一条小命。 连普通的天赐神力者都妖元不侵,茅吏容身天地岁,自然也无妨。 茅吏驭梭继续向前急行,打算找个妥当地方,把梭子里的众人统统‘扔下去’,然后再回去接应青墨。玲珑辗转之内,这数千人都已经没有希望了,都会变成傀儡,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这个时候,忽然叮当一声,琼环将自己‘玲珑修罗’扔到了梭内,苗女五官抽搐,一边咬牙抵抗妖元,一边嘶声道:“茅吏,帮老子收好法宝!” 傀儡在主人指挥下,仍能使用法器、飞剑,琼环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要留下法宝,不为贾添所用。 随即长春天接下藤鞭、秦痩卸掉飞剑……飞梭内的宗师高手,只要还有一线清明的,都效仿琼环,把自己的法宝留了下来,茅吏也不再耽搁,催动咒诀,将众人置于一座空谷之内。 ‘扔’下众人,飞梭掉转回头,又把青墨接上,跟着茅吏问道:“去哪里?” 青墨想也不想:“草原,去找师父师姑。” 茅吏愣了愣:“还去草原,不去找柳亦他们么?” 青墨非去草原不可……同伴变成了草木傀儡,从此为贾添所用,但却并非无救,不过青墨一定要先拿到圣器慈悲弓才行。 未完待续) 第三八九章 妖绿人间 第三**章妖绿人间 早在中秋聚首、三宗一统之后,日馋的一众首领就开始着手,为应付傀儡邪术做准备,这两年中,不论梁辛在不在中土,不论曲青石等人境遇多么危险急迫,日馋对同门同道接种、炼化‘天梯’的动作都不曾停止。 天梯木经过木举人点化,会变作青木神将。‘神将’之中,带有主人变成傀儡前的一份元神,当‘神将’被杀,元神会返回到主人身体。 这道元神是‘清醒’的,回到傀儡体内时,能唤起此人的一线清明。 ‘慈悲弓’专杀邪魂,趁着短暂清醒引弓一射,就能诛杀草木妖魂,届时修士能彻底恢复神智不说,还能得到一身雄厚的草木妖魂。 曲青石早就点明过此事,长春天的‘天梯炼化’之术,与草原慈悲弓结合一起,就是破解傀儡邪术的办法。 到梁辛从仙界归来时,日馋门下和苦乃山妖族,几乎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天梯木’,在战前长春天也特意抽空,替大小活佛炼成了天梯。所有的天梯,都被养在青莲小岛,而日馋几位大首领在这几年里和‘口袋’无数苦战,都始终忍住不用青木神将来御敌,也是为了保住这份绝大的机密。 天梯早已成形,但慈悲弓是草原圣物,大司巫对其异常重视,亲自保管,青墨不顾一切匆匆赶回,一是担心师父和北荒巫族,二则是要取来这把弓,要救人,就非得有慈悲弓不可 一路之上,青墨惴惴不安,没人清楚傀儡妖术覆盖的范围,会不会弥漫到草原上。不知道北荒巫是否已经受害…… 曲青墨去晚了。 贾添的傀儡邪术覆盖范围极广,草原巫士也未能脱难,等青墨赶到时,上至大司巫、娜仁托雅,下到普通巫士,甚至草原上的健硕猛士,已经尽数化作傀儡。 黄金大帐周围,大群巫士错落而坐,将两位首领围在中央,但无一例外,每个人周身都弥漫起浓重的草腥味道,目光呆滞表情僵硬。青墨仔细检查过,北荒巫士一族,除了她这个‘巫秀’之外,人人都被妖元所侵。 慈悲弓平时都被大司巫随身收藏,他的储物法器青墨即拿不走,更打不开,忙活了半晌,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邪道、妖族、北荒巫几乎尽数沦陷,脱难之人加在一起,就连两个娃娃蛮和羊角脆都算上,也不过十余人,日馋阵营损失惨重,青墨取慈悲弓未果,救人之事也没有了着落。青墨越说声音越低沉,眸子也随之暗淡,神情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和难过。 梁辛却皱起了眉头:“你检查巫士,然后去又去摸大司巫的口袋?” 青墨的眼圈都红了,点了点头:“还有师姑的口袋,我也摸过来着。” 梁辛咳了一声,追问:“他们就任你检查、搜索,没出手对付你?当时大毛小毛跟你在一起么?” 青墨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呆立不动,没人对我动手。三个娃娃当时也都在,一样,没人对付他们。[]” 贾添对所有傀儡都传下了谕令:生人勿近、否则格杀。但小汐、青墨等人不知道此事。虽然在镇山、飞梭内都遭到傀儡攻杀,但是在她们想来,这纯粹是傀儡的本能,中土傀儡对自己猛下杀手很正常,草原傀儡对旁人不理不睬也没什么奇怪,是以幸存下来的众人,都没把事情连到一起去想。 可梁辛知道贾添的格杀令,主人有命在前,巫士傀儡却任由青墨在自己面前乱晃……见梁辛露出思索的神情,琅琊靠上前轻声问道:“怎么,有不妥?” 梁辛先把贾添传令的事情大概说了下,又继续道:“我记得,我们从草原启程,返回中土准备和天门决战的时候,女巫曾召集全族赶来。” 大司巫知道日馋与正道决战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摧毁邪井,在梁辛等人离开草原之前,将全族都集结到黄金大帐附近,柳亦还误会巫族要出兵相助。当时女巫娜仁托雅就明言,信不过日馋,怕他们摧毁邪井时会出岔子,所以才要召集全族准备法术,以防傀儡邪术会入侵草原。 说到这里,琅琊便已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傀儡邪术弥漫到草原时,巫族早有准备,施法对抗了一番,最后虽然败下阵来,但、但也输得还不算太惨?” ‘不算太惨’的意思,就是巫族并未彻底变成傀儡,虽然都不能动了,可至少,他们还能抗拒贾添的命令,不受贾添指挥。 巫族不是仅对袭击青墨留情,对三个不同族的娃娃也放任不理。由此而论,他们和凶猿不肯对付羊角脆的情形不同 梁辛点头:“但愿如此吧。”跟着又抬头问少女帮:“咱们这是去哪?” “麒麟岛”琅琊早就等着梁辛有此一问了,抢在两外两个女娃之前,响亮回答。老爹、老叔、曲青石、柳亦和宋红袍,都伤得极重,全在青莲小岛修养。丑娘和曲、柳两家的亲人也早都被接去了小岛,他们都是最普通的凡人,并未受到邪术侵袭。 琅琊说完,也不等梁辛再开口,便又抢着问道:“是不是要转向,先去草原看看巫士们的状况?” 梁辛笑道:“不错,总要先去草原看看才踏实”巫士的情况,直接关系到慈悲弓,也不容得梁辛不重视。飞梭微微一震,就此转向,向着草原方向急遁而去…… 辗转掉头之后,梁辛又有些纳闷问道:“老爹他们,也在麒麟岛?为何不去小眼疗伤?” 不是不想去,是去不了。那盒小骸骨在镇山结束中被彻底摧毁,巫族的眉心骨珠都和慈悲弓一样,被大司巫收在宝贝兜子里,青墨无法取出,所以日馋幸存下来的一众高手,都没法再进小眼,只能在青莲岛疗伤,虽得灵药辅助,但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青墨语速极快,声音清脆,摇头感慨:“贾添的邪井法术厉害无比,不光咱们吃了大亏,整座中土,上至天门下到散修,差不多整座修真道都被他收入囊中。[]” 小汐接口道:“不止修士,凡间健者几乎也被他一网打尽,大洪兵马、黑白两道、诸多世家,甚至农夫中体格强好的青壮,也都成了傀儡。”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梁辛还是忍不住呼了口浊气,随口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小汐摇了摇头:“估不出,少不得数百万,真要上千万也不奇怪。而且,邪术刚成形时,”说着,她咬了咬嘴唇:“中土天下,血流漂杵。” 还是那道‘生人勿近’的格杀令。镇山咒井被毁,傀儡法术弥漫整座中土,从城镇到山村,‘中邪’之人随处可见。一旦变成了傀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身边之人痛下杀手 而被杀人中,无辜路人不少,更多的都是‘傀儡’的至亲,人之常情,家里的男人、儿子突然面色骤变,家人朋友自然要围拢上去,不料…… 这几个月里,青墨等人在外奔波时,常常会见到一座村庄之中,遍地散碎尸体,只有十几个傀儡,站在血泊之中,目光麻木,愣愣仰望苍穹。 惨祸,虽处可见。 不知不觉里,话题和气氛都变得沉重了,琅琊轻轻迈步,走到梁辛面前,笑道:“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梁辛嘴角抽了下,勉强算是个笑容:“什么好消息?还有,你这几年在哪,怎地这个时候又回来了?为何未被邪术侵袭?” 琅琊眸子闪亮:“我的事情说来可长,你要耐心听……”说到这里,她忽然收声了。 梁辛睡着了。 连串的苦战,消磨的不止是嫦娥劲力,还有心血、精力,到了现在,梁辛再也支持不住,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睡去,刚刚问过琅琊的话,只是眨了下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青墨吐了吐舌头,小汐会心一笑,琅琊可实在气坏了,几乎还没轮到自己说话,他就睡觉去了。 这个时候驾驭飞梭的茅吏突然开口:“前面有傀儡。” 琅琊撇嘴,一副没好气的神情:“傀儡了不起么?中土到处都是傀儡……” 不等她说完,茅吏就打断道:“是赶路的傀儡” 邪井被毁是秋天的事情,现在已经到了转年仲夏,大半年里,傀儡们除了击杀近身者外,几乎都处在一个‘不动不摇’的状态之内,而此刻,在飞梭前方,正有数十个傀儡在急匆匆地赶路。 三个少女一愣,随即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 神梭在施展五行遁法时,会有法术裹在周围,同时也隔绝了梭中乘客的五感,现在茅吏撤去遁术,将飞梭升至高空,青墨、琅琊等人的五感也随之‘恢复’,与外界恢复了联系。 从天空鸟瞰,地面上数不清的傀儡都在移动。傀儡之间并无交流,也不汇聚成队,但所有人前进的方向都一致,就那么一盘散沙似的,拼尽全力快速奔跑 飞梭正自南向北赶赴草原,而傀儡们刚好相反,都在向着南方而去。情形再明白不过,就连大毛小毛也能看得懂,贾添脱险之后,又有新的谕令传出,他在召集自己的大军 大约黄昏时分,神梭出关,进入草原界内,茅吏再度撤掉遁法,只是以飞天之术高速而行,让青墨等人得以观察草原上的情形。这里也和中土大同小异,傀儡们各自为伍,无声地纵跃急行,向着关内赶去…… 草原民族游牧而居,以力而尊,自由便于骏马做伴、弯刀为友,无论性情还是体质,都比大洪子民彪悍许多,由此,草木邪术对草原的伤害,比着中土还要更甚,现在的草原上,就只剩老弱病残,青壮尽数变成了傀儡。 青墨运足目力,俯瞰长草间快速移动的傀儡,幸好,其间并无黑袍巫士。辗转继续急行,可谁也没想到,过不多久,前方烟尘弥漫,马蹄隆隆,有一支骑兵全速奔驰,一重重旗号招展如云,随风翻卷。骑兵人数并不算太多,大概千人之数,不过骑士的身形尽数被旌旗遮挡,青墨等人在天上,看不清楚骑士的样子。 马队气势决绝,战旗卷动间,透出刀枪寒光,他们奔驰的方向,也是关内。 琅琊咦了一声,回头望向青墨:“下去看一看吧。”傀儡赶路,既不会骑马更不会列队,下面那支骑兵队伍显然都还是‘清醒人’。现在草原青壮尽化傀儡,而且草原牧族与中土人士体质有异,几乎没有天眷神力这种说法,放眼偌大草原,诸多大帐联合一起,只怕也凑不出这样一支骑兵了。 青墨点了点头,飞梭凌空一摆,急速下降,挡在了那队骑兵面前,一时间骏马嘶鸣,骑兵大乱,尽数扬起了手中的利刃。 青墨踏出飞梭,本是想追问这队兵马为何不会被妖术所侵,但是见了对方的样子,却叹了口气……骑兵不假,却是队老弱残兵,一千余人,一半是十岁上下的娃娃,身着父兄的皮甲,皮甲肥大,更显得他们身材瘦小;另一半却是老人,骑术虽然娴熟,但他们还有多少力气能再挥刀杀敌? 老的老,小的小,身体羸弱,不是他们不受邪术,而是没能达到邪术的标准,这才得以保存神祗。 骑兵的首领,是一个年老贵族,他曾到黄金大帐参加过阿巫锦大婚,见到青墨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猛地发出一声惊呼,滚鞍下马的同时,回头对着身后众人大声传令,将青墨的身份告知属下。 所有人全都下马跪拜,他们的脸上,几乎在同一时刻都绽放出希望、欢喜 北荒巫士,从来都被牧民视作神灵,这一次邪术入侵,草原大乱,却始终不见巫族出手干预,此刻见到阿巫锦突然出现在面前,又怎能让这一队老弱残兵欣喜若狂。 可欣喜之下,却没有一声欢呼。相反,一个娃娃低低地抽泣了起来,片刻之后,娃娃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悲苦,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或父兄、或子嗣,一瞬间变成狂魔,杀戮身边亲人……每个活下来的人,都曾经历过一场炼狱。 这些人同属于草原上的一个大族,邪术爆发后,千多人得以逃脱,他们不敢再靠近傀儡,躲在远处日日唱诵古老**,求神拜佛,为死者超度,为生者祈福,更为盼着这些傀儡能够恢复清醒…… 几个月的时间里,傀儡只是呆呆站立,幸存下来的人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上天降下了的神罚。可是不久前,草原上的傀儡同时开始向着关内汇聚。傀儡们行动整齐,那个领队的老贵族也就明白了,这场惨祸不是神罚,而是有人驱动邪术,要利用自己族中的青壮。 琅琊也跃出飞梭,她比着青墨还要更精擅草原蛮话,问道:“那你们现在,又要去哪里?” 牧族语言简单,并没有太多花哨形容,老贵族只回答了三个字:“杀傀儡。” 这一队老弱残兵集结、追赶,就只为了这三个字:宁可亲手杀掉变成傀儡的亲人,也不让别人去利用、去亵渎……或者说,他们自己宁可死在傀儡的手中,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家人变成木偶,被人驱赶。 不知何时,痛哭的娃娃已经收起悲声,与同伴一起跪在青墨身前,虽然没人去说那一句‘请阿巫锦搭救’,但是每个人的目光都填满了希望。青墨伸手扶起老贵族,却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琅琊迈步上前,轻声道:“散去吧,此事已经惊动了大司巫,他正在想办法,过不多时,必将解开妖术,还你族人清醒。” 老贵族曾经做了多年族长,虽然他的心思不像中土人士那么复杂,但眼光也还是有的,似乎看出了琅琊的敷衍,他只是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退开两步又复跪倒在地,大声唱诵起草原上的赞美调,率领最后的族人,恭送阿巫锦离开。 青墨不虞有他,又对着他们嘱咐了几句,就此返回飞梭,继续向着黄金大帐赶去。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那一支老弱再度上马,旌旗又复迎风招展,一路南下去追赶族中傀儡。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得劝解,也不需要劝解吧 长调苍凉,在草原上,正在疾驰追赶傀儡的老弱残兵,远不止这一支千人队,哭着,唱着,奔驰着,刀光涌动着…… ---------------------- 一场大睡,酣畅淋漓,梁辛再醒来时,已经是七天之后了。刚刚苏醒时,神智还在飘忽着,全不知身在何处,只是觉得自己身下硬邦邦的,仿佛睡在了石板上。 等他睁开眼睛看过四周之后,一下子没忍住,‘咕’地笑出了声。身下那‘硬邦邦的石板’,居然是一张黄金榻。 视线之内,处处金光闪烁,金砖、金条、金叶、金沙,只有黄金,全是黄金。不用问,天底下只有一处地方才会有这么多黄金――大司巫的黄金大帐。 从无数真金里睡醒一觉,心情果然好极了。 梁辛还没来及从黄金榻上做起来,眼前就人影一闪,三个少女一起来到近前,人人神情欢喜,但并无一人出声,而是整齐划一,同时对梁辛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三九零章 金盔银环 第三九零章金盔银环 七天前,飞梭赶到黄金大帐时,大群巫士仍在原地呆坐。正如梁辛所料,巫士们被邪元侵袭,再无法稍动,但他们并未彻底变成傀儡,此刻天下所有草木傀儡,都开始汇聚集结,唯独草原上的丧巫道弟子,不奉贾添谕令。 青墨着实放松了不少,当时梁辛正在酣睡,谁都不舍得叫醒他,也就在大帐周围暂时安顿下来,既然巫士们不动,大家也就不用太着急了,仲夏之际,草原天气清爽,干脆她们也把梁辛也挪出飞梭,就让他睡在草原上,有什么事情都等他这一觉睡醒再说。 蜥蜴都有伤在身,不宜再耽搁下去,越快能泡进青莲岛麒麟洞前的泥沼修养,对它们就越有好处。茅吏又再辛苦一趟,带着大毛小毛和大群巨蜥先返回海外小岛。 在梁辛沉睡六天左右,青墨突然发觉异常,远处正有一个修士施法急行,向着巫士聚集之处而来。从灵元震荡来着,对方修为不高,充其量四步实力。 放在平时全不用去在意的小事,在傀儡邪术过后,却变成了十足十的古怪事,不由得她们不小心应对,三个少女略作商议,带着梁辛钻进了黄金大帐。 这座黄金帐传承已久,被各代大司巫都加持了数不清的法术,虽然不是法宝但也神奇得很,躲在里面,外界诸般情形一目了然,而外面的灵识探测之术再怎么了得,也休想将其洞穿。而且帐子上带有封印,除非大司巫点头,否则外人绝难进入其中。青墨是阿巫锦,可以自由出入大帐,封印并不拦它。 若非情况有变,就算大司巫变成了傀儡,青墨也不敢轻易带着外人进入师父的宝贝帐篷。 进入帐篷不久,那个修士就匆匆赶来,三个少女全都面色惊愕,来的人她们都认得――神仙相派到中土的第一个探子,木妖,老虎。 木妖的情形异常狼狈,身上伤痕累累,脸上的皮肉掀翻,头发也被烧得精光,这副样子看上去倒真有几分‘神仙相’的气韵了……上次他被长春天抓去逼供,伤得自然不轻,不过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凭着他的木行身,早就痊愈了,现在这一身伤,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赶到大帐附近后,木妖见这里还有大群‘不奉诏’的傀儡,眼中喜色迸现,明显送了一口气,先在附近游弋了一周,不见有什么异常,又想进入大帐去搜索,但他破不开大司巫的禁制,鼓捣了一阵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也就放弃了。 再之后也不见他去做什么,服下了几枚丹药,便盘膝而坐调息静养,直到梁辛一觉醒来。 青墨见木老虎没有对同门不利的举动,也就隐忍下来,看看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黄金大帐的法术对外不对内,其实梁辛等人在帐篷里,就算唱歌跳舞耍酒疯,外面的人也无从察觉,但是木妖近在咫尺,虽然明知道他听不到看不到,帐篷里面的几个人也还是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动作轻缓。 琅琊先把事情简单交代清楚,跟着把眼睛一眨……眼皮一起一落,目中的精明尽数消失,只剩浓浓地关心:“休息得怎样,能打了么?” 梁辛并未受伤,是精力、体力耗尽,一场酣畅大睡之后,精神健硕,身体也恢复了许多,闻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帐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叮当大响,羊角脆左手一个金壶右手一把金叶,头上顶了个金盔,脖子上挂了好几条金链子,歪歪斜斜、眉花眼笑地跑向主人。 几个人相顾莞尔,梁辛伸手把小猴子举起,又放到自己的脖子上,果然,金玉满身的羊角脆比着平时沉重了许多。 琅琊凑趣,双臂用力,把梁辛躺过的黄金榻举了起来,递到羊角脆跟前,笑道:“喜欢金子?这个大,送你了” 羊角脆吓了一跳,琢磨了半晌,两只爪子开始来回来去比划起来,在弄明白它的意思之后,琅琊愕然:“你是说要我替你拿着?” 小猴子刚一点头,立刻引来了一阵哄笑……说笑了一阵,大家又把话题引回到木妖身上,虽然还不能确定他到底要做什么,不过看上去,他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青墨语气不善:“他等的,自然是他的神仙相了,说不定又要有什么图谋了” 琅琊则怯生生地看了梁辛一眼,仿佛有话想说,又怕会惹恼他似的,不等梁辛说话,小汐就笑道:“有话就说,装模作样,很有趣么?” 琅琊嘻嘻一笑,恢复常态:“你们都是好人,总念着别人的好,可别人却未必如此,上次放了木老虎,这次他还不是帮着那些神仙相同道一起,弄出个‘六三一’来,差点要了所有人的命该杀就杀,一个人该不该死,要我说,和以前他做过啥无关,主要还看以后他会不会影响到咱们。” 妖女的心性,梁辛领教过多少次了,对她的话也早就没兴趣反驳了,只是摇头道:“木老虎和六趣三返、回寰妖道他们应该没什么关系,他也不知道苦乃山会有那么大的图谋、那么大的场面,他去那里的初衷,多半就是为了寻宝。” 琅琊皱眉:“何以见得?” “禁制,会炸碎脑袋的禁制。”梁辛应道。 所有参与‘六三一’大阵的神仙相,都被回寰在体内种下了厉害禁制,一旦遭擒,脑袋就会炸裂开来。可木妖身上并无此禁制,足见他事先并未和回寰等人接触,与那道阵法无关。 梁辛猜的没错,木老虎事前根本就不知道‘六趣三返、乾坤一掷’这个图谋,他混入大理州罗家队伍去苦乃山,也和回寰等人没有一个大钱的关系,纯粹是被祥瑞气息所诱,寻宝去的。 后来‘六趣三返’突然爆发,木老虎借着狂风从长春天手中逃走。虽然他也陷入了大阵,但是回寰的阵图设计巧妙,阵中的诸般杀劫,都不去对付手握一重天道之人。这一点就连贾添都没能算出来。 等到六趣三返结束,木老虎生怕会再被梁辛捉住,立刻隐遁逃离了苦乃山,至于后面梁辛、贾添等人的连番苦战他更是一无所知。(.无弹窗广告) 梁辛把有关禁制之事解释了下,琅琊仍不服气:“就算六三一的事情和他无关,他现在还不是在等候同伴,设计新的图谋。” 这个时候,梁辛忽然对着几个同伴一挥手,轻声道:“来了,修为不低” 帐篷里安静了下来,众人凝神观望,只见远天尽头,一道浓云随风急行,片刻功夫就来到了近前,旋即法术散去,一个神仙相缓缓现身。 黄金大帐封印重重,就算是神仙相,也探不到帐子之内的状况。 木妖也是神仙相‘出身’,但是见到同族,非但没有丝毫亲近之意,相反,声音里还充满愤懑:“追追追,不杀我,便不甘心么?就算杀我,至少也要给出一句明白话来……庞谷,你到底为何杀我?” 叫做庞谷的神仙相轻松得很:“你叛了,自然会死。” 木老虎脸色铁青:“我从不曾叛过。” 庞谷一晒,反问道:“这中土天下,只要稍有些力气之人,都被人变成了草木傀儡,这支大军不惧天道,是用来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木老虎应道:“那又怎样?中土上有人要对付仙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的草木妖身又从何而来?你身上的草木之意,和那些傀儡如出一辙,你和这道邪术有关系,和施展邪术、控制傀儡、准备对付仙道的人,自然也脱不开关系。”庞谷好整以暇,继续笑道:“还有,咱们前前后后,派了多少人来打前站?大家都死了,就你活着。” 木老虎愈发恼怒了:“因为我没死,而且和傀儡一样有草木妖身,你就认定我叛了?” 庞谷耸了耸肩膀,只笑,没去应他。 大帐中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神情里都有几分好笑,先前可谁都想不到,木老虎居然会被神仙相当成叛徒来追杀。 木老虎从苦乃山逃走后不久,傀儡邪术爆发,中土天下尽被妖元染成了绿色。他也是草木妖身,不再为邪术所侵,可他也做不了什么,就躲藏在一座荒山中修养。直到大半个月前,他突然发觉,自己被一道‘灵识’锁定了,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 不久之后对方赶到,来找他的正是这个叫做‘庞谷’的神仙相。木老虎和他早在混沌大海另一端时就相识了,虽然说不上亲近,但至少也是同道中人。 突见同伴,木妖满心欢喜,不料庞谷二话不说直接向他出手。 老虎现在不过是个有一重天道在手的四步精怪,而且他的天道,非得大队修士集中的时候才好用,荒山野岭孤身一人,他全不是庞谷的对手。 不过这几个月里,木老虎为了防备梁辛等人再来捉他,在栖身的山岭间着实做了一番布置,也幸亏如此,他才逃过了一劫,一路向北而逃,一直跑到这里…… 木老虎坐在原地,再度开口道:“我的经历略有曲折,事情都能解释得通……” 不等他说完,庞谷就摇头打断:“你来中土一百多年,想要编个圆满的说辞,时间也足够用了。何况,就算我信你也没用,我是奉命办事,只要带着你的脑袋回去就好了。” 木老虎立刻追问:“奉谁的命,你请他来,我自己和他说” “得胜”,庞谷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字。 木老虎却神情突变,惊愕道:“他、他也到中土了?”说完,又苦笑摇头:“难怪你能找到我。” 庞谷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现在明白了?根本就不用你说什么,只要带着你的脑袋回去,是黑是白也就一目了然了。” 木老虎勃然大怒,从地上一跃而起,怒斥道:“脑袋给了他,是黑是白对我而言,还有个屁用”大骂之中,他的身子一弹,却并未向前扑出,而是把身体团成一团,好像个滚地葫芦似的,向着后面翻滚。 在他身后就是众多巫士,木妖这一滚,也躲入了巫士阵中,跟着只听他一声低吼:“借。” ‘借’字响起之处,无数丧巫道的法器跃出 整座草原的巫士,都聚拢于大帐之外,而每一位丧物道弟子的法宝,都随这一声谕令而起,尽数被木妖借了去。 巫刺、丧钺、白骨笼、鬼发旗……数千件宝物凌空,围住庞谷缓缓游转,虽然还未发动,但煞气弥漫,阴风微动,冥冥中恶鬼低笑,还有些嘁嘁喳喳地窃窃私语之身,时隐时现。 庞谷明显吃了一惊,皱眉道:“你还能借的到?”不等回答,他便已恍然大悟:“这些巫士,还不是彻底的傀儡?” 草木傀儡不受天道,木老虎从傀儡处‘借不来刀’,对庞谷的追杀根本无力反抗,而巫士这一族,虽不能稍动,但至少保住了本分本性,并未完全被邪术所制,他们的法宝,还能被木老虎‘借来’ 这便是木妖到黄金大帐后就不再逃窜的原因了,放眼天下,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有一战之力…… 木妖的天道是‘借’,在他的灵识里,也有一份对‘能借的刀’的敏感,被同道追杀开始,他就循着灵识指引,一路向北,最终找到了‘巫士的刀’。 幽冥之意缓缓弥漫,草原萧杀。 任谁被数千件北荒巫的法宝止住都不会再笑,庞谷也不例外,把语气放得舒缓些,伸手虚按,对木老虎做了个稍安勿躁地手势:“你我有什么样的本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真要拼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过一动手,你的反叛之罪就算彻底坐实了,得胜的手段你也明白,即便今日杀我,你又能再活几个日出?你自己想清楚吧。” 庞谷追到此处,见木老虎就不再逃窜,心中自然也存了警惕,但是他始终在留神戒备那座隔绝灵识的黄金大帐,全没想到对方的依仗居然就是摆在明处的傀儡,一时不查落入被动。 “本来你必死无疑,但‘能杀而不杀’,对你倒未必不是个机会,”庞谷继续说道:“我出来之前,受了‘得胜’的耳目连心之术,我所看所听,他都一清二楚,你要有什么别情,现在不妨对我说出来。” 借刀之后,木老虎脸上的怒气就消散了,对着庞谷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叮叮当当地乱响传来,不远处的那座帐篷门帘一挑,钻出来一只小猴子……两个神仙像乍见羊角脆,都是一愣,几乎同时脱口道:“银环?” 羊角脆是‘银环’,不过现在他脑袋上没‘银环’,倒是顶了个金盔。在它身后,梁辛也走了出来,对着木老虎点头笑道:“木先生,最近还好?” 三个少女,也随着梁辛一起鱼贯而出。 小猴子气度大得很,全不去看木妖和庞谷,只是扬起脖子虚乎着眼睛,在半空里无数巫士法宝中来回寻索。巫家法器,色泽大都晦暗,苍白、乌黑或者幽绿惨红,汇聚一起显得异常压抑,乌蒙蒙地一大片,其中唯独有一件宝贝,虽然也是颜色黝黑,但透出的却不是幽冥阴惨,而是勃勃生机……草原圣器,慈悲弓 木妖‘借刀’,不仅是修士握在手中的法器,就连乾坤袋中的宝贝,只要在他的天道之下,都会奉他调遣,凭空跃出,慈悲弓也不例外。否则三年前中秋之夜,邪道三宗又怎会被他一个人打得落花流水。 慈悲弓现身,梁辛生怕双方打斗起来会伤了这件宝贝,不敢在帐篷里继续待下去。木妖乍见梁辛,神情又是一变,可还不等他开口,梁辛的身形倏然一闪。 梁辛的速度何其迅捷,两个神仙相就只觉得眼前略略一花,再看梁辛已经回到了原地,如果不是手中多出了一盏长弓,甚至都不敢肯定他曾经动过。 慈悲弓一入梁辛之手,‘借刀杀人’的天道也被嫦娥劲力击碎。梁辛松了口气,将神弓纳入了须弥樟。 青墨则对着木妖皱眉道:“我家的宝贝,你最好别贸然去借,师父、师姑为人恩怨分明,你今天找他们借宝贝,明天说不定他们会找你借性命。” 虽然师门上下都变成了‘半个傀儡’,被木妖借刀,青墨还是老大的不高兴。 木妖长长地吸了口气,整个人也随之镇静下来,数千件巫家法宝流转速度也加快了许多,既把庞谷困得更稳了些,也随时可以向梁辛爆起发难。 梁辛摇了摇头:“借大司巫的刀总归不好,还回去吧,那个叫庞谷的,我来对付,他走不了,更伤不到你。” 木妖翻起眼睛,目光里尽是戒备神色。 “至于你么?”梁辛一耸肩膀:“你要走现在就能走。” 跟着梁辛伸手一指庞谷,对木妖笑道:“我现在去擒他,你要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能把我们一网打尽,也不妨放手一试,看你借来的刀,伤不伤得到我。” 说完,梁辛不再理会木妖,身形再起,飞扑庞谷。 第三九一章 大军将至 第三九一章大军将至 庞谷的本领,比起梁辛对付过的神仙相,也并不高明多少,一重天道出手,奈何不了梁辛,转身再想逃时已经没机会了,魔功笼罩里一重因果断灭,跟着骨断筋折,被梁辛生擒。(.无弹窗广告) 可惜这个神仙相,身上也被下了禁制,不等梁辛逼问什么,庞谷就嘶声惨叫,从口中喷出一蓬火星,五脏六腑都被恶炎灼烧殆尽,惨死当场。 对此梁辛并无太多意外,随手把那具焦糊恶臭的尸体扔到一旁,转头又望向了木老虎。 木老虎并未趁机动手,相反,大片巫家法器都停止了盘旋。他修为沦丧,但眼力仍在,看得明明白白,凭着梁辛的修为、劲力和邪魔功法,想要靠着‘借刀’杀他,自取其辱罢了。 一阵嗡嗡轻响,数千件巫家法器都消减了战意,返回到主人身边,木老虎撤去了自己的天道。阴丧煞气转眼散去,天地间又恢复清爽…… 木老虎‘还刀’。 这些法器,都是从巫士的乾坤代中‘借’来的,现在归还,却没法再重新收纳回去,只是返回主人身旁,乱糟糟地置于地面上。青墨顾不上去理会木妖,快步跑到师父和师姑身旁,忙不迭替两位长辈把宝贝收好,其中自然少不了大把的眉心骨珠。 神弓到手,敌人诛灭,小汐立刻摇响木铃铛,传讯青莲小岛,请茅吏再过来接人。 木老虎站起身,也不道谢,直接问梁辛:“我能走?” “当然能走。”梁辛点点头:“你帮过我们、害过我们,我们抓过你也放过你,两无亏欠,要走便走。要回去继续和你那群仙道同伙为伍也由得你,不过下次见面时,少不得就是一场真厮杀……咦,你还真走?” 邪道最大首领喋喋不休之际,木老虎已经显出不耐烦,准备要走了。 不过听到梁辛最后那声意外低吼,木老虎脚下缓了缓,略作思索之后,脸上又显出一副惫懒神气,笑嘻嘻地应道:“走或不走,我也犹豫来着。要我留下来帮你么?开个价钱来听听。” 琅琊依在黄金大帐的门柱上,闻言歪起脑袋,替梁辛应道:“这个死了,下个追杀你的也就快来了,姓庞的死前说过一句实在话:你还能活几个日出?” 说着,琅琊伸出纤纤玉指,似模似样地给木妖算道:“现在天底下一共也就那么几个势力,神仙相当你是叛逆,贾添则把你当做神仙相,另外还有…那个就不说了。算来算去,也就有日馋仙宗不嫌你寒碜,跟我们走,能多活几个日出,岂不是好。还谈什么价钱,再大的价钱也不如性命更大不是。” 现在走了,也真就没几天好活了。这个道理连五岁的娃娃都能明白,木老虎又哪会不懂,但他却还是摇头:“跟你们走?帮你们对付仙道……” 正说着半截,梁辛插了句:“仙道?” 木老虎也不当回事:“我们自称‘仙道’,就是个称呼,无所谓的。(.)”跟着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自己走活不了几天;给你们帮忙,也未必就真能多活多久,还得出力气出脑筋,没个价钱又哪行。”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我命不久矣是没错,不过换个方向去想,你们要雇的,是个亡命徒,打起架来绝对不要命,再大的价钱也值” 他在离人谷做木先生的时候,成天臭着个脸孔,谁的帐都不卖;但是再回复记忆后,就恢复了本色,‘老虎借猪相公借书,我该借点啥…’,不像高深修士,倒更像个泼皮。 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说起话来倒是让大家都轻松得很,梁辛也笑了:“先把价钱说来听听,看看还有的谈没有。” 木老虎混不在意,用点菜的语气,说出了两个字:“魔功。”说完,他把笑容一敛,神色也猛地变得认真起来,缓缓道:“我要你传我魔功,天上人间要是有什么顾忌,我可拜你为师。” 木妖要拜师,学艺。 梁辛可没想到他的‘价钱’如此怪异,不过转念一想便恍然大悟:“天上人间?你想学我师兄那样,破碎虚空,飞仙天外?” 木老虎毫不隐瞒,认真点头:“你若答应,我立刻拜师,有关师道种种你也大可放心,老虎立誓绝不违背。”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飞仙一梦……木老虎法身不再,从道理上去论,就算假大眼被摧毁,天地秩序恢复正常,以他四步之身,真迎来了天劫接引也只有被轰成烟的份。而谢甲儿的神威,三年前中秋时众人有目共睹,在木老虎看来,大魔君的飞升之术,对自己实在再合适不过。不止木老虎,就连他的师弟‘螃蟹’,当时也被霸王的魔功折服,想要走这条‘捷径’。 梁辛没去回应木老虎,而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转头望向青墨:“天嬉笑怎样了?最近有没联系过?” 青墨摇了摇头:“他不见了……茅吏带着我们去找过,不止天嬉笑消失,那支完美天舟也不见了。” 梁辛愕然:“这么说,天嬉笑发动了飞舟,自己飞走了?去哪了,还、还回来不?” 这问题没人回答的上来,青墨也只是摇头苦笑。不过梁辛自己倒是很快释然,笑道:“迟早会回来的。” 天嬉笑知道仙界真相,当然犯不着再去‘飞仙’一次,应该是丑娃娃控制天舟的技术不够娴熟,将那头雪白坤蝶发动后,不知道跑到十界中的那一界去了……天嬉笑会驾驶天舟,但也仅仅是‘会把仙舟从仙界驶回中土’,按照梁辛估计,现在他多半在十界中钻来钻去,什么时候能钻到仙界,也就离回家不远了。 想着天嬉笑气急败坏的模样,梁辛居然笑了起来,把其他人都笑得莫名其妙。 笑了一阵,梁辛才对木老虎摇头道:“就算你学会了天上人间,又得巨力相助得以撕裂乾坤,也只会落入虚空裂隙,进不去仙界的。” 梁辛也不隐瞒,就把自己进入仙界的连番经历,对木老虎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不过对仙界的状况他只字未提。[.超多好看小说] 话还没说完,一直在依门柱的琅琊就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一双眸子瞪得溜圆,惊骇道:“梁磨刀,你去过仙界了?”有关梁辛飞仙之事,小汐等人从未向琅琊提及过。 梁辛笑得挺客气:“去过一趟,这不又回来了么。” 这次是木老虎抢先开口,心情激动之下,声音也略显嘶哑:“妄言你到了仙界,怎么可能会再回来?” 梁辛一晒,懒得在这件事上去争辩什么,跟着又把有关完美天舟的事情,大概交代了下,最后望向木老虎:“师兄现在就在仙界,天嬉笑迟早会重返中土,你要真想去仙界,等天嬉笑回来,带你去也无妨。” 说完,又伸手对着三个少女一划拉,笑道:“都去都去,大家都去。” 木老虎怀疑,琅琊却敢笃定梁辛说的是实话,立刻欢呼一声:“我记下了,记得不许反悔” 木老虎目光闪烁不停,死死盯住梁辛,梁辛的话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声音也在微微发抖:“你当真去过仙界?哪里究竟是怎样、怎样一番景象?” 梁辛却摇了摇头,说的话让木老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仙界,就是渡过真正天劫后的飞升之处。” 说着,略作停顿,见木老虎点头后,他才继续道:“仙界和你想得不一样,不过它的景象我不会说给你听……天上人间你学不会,不过你留下帮忙,也还是有机会去仙界。这便是我的价钱了。行就行,不行现在就散伙,你继续去逃命,我也有的是事情要做。” 木老虎没再犹豫什么,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下来:“如你所说,我助你御敌,你带我飞仙” 梁辛哈哈一笑,伸手一拍木老虎的肩膀,也不再多说废话,拉入正题:“大海那边的情形,你知道多少?” “我出来前,共有两千仙家,天猿的数量还要再稍多一些,加在一起,总有五千之众。”结盟之下,木老虎痛快开口:“一共五位首领,修为远胜我辈,至少都是真嫦娥境之力,具体他们的实力,我是看不透的。” ‘新一代’神仙相的首领,和他们的前辈‘百无一用’大不相同。百纳、无仙等人,虽然谈不上慈悲仁厚,不过对待其他的神仙相,都还有一份同道义气,从百纳在凶岛的作为便可见一般。 但是这五个新首领,御下极严,手段狠辣,两千神仙相等级森严,法度苛刻,稍有越界就会遭到严惩。由此,只要是‘成群结伙’过来的斥候,小头目也都会给手下种上厉害禁制,随时灭口。 梁辛挑着最关心的问题去问:“他们大约何时会到?” 木老虎摇了摇头:“具体时间不得而知,不过…不会太久,应该就在这几年了。因为‘得胜’已经来了。” 提到‘得胜’,木老虎的眼角轻轻一跳,毫不掩饰自己的恐惧:“得胜不是普通的斥候,他是五个首领之一庞谷是跟他一起来的,大约二十天前开始追杀我,算起来,他们应该刚到中土不久。” 以前的斥候,一人两人,潜入中土多以打探环境、寻找前辈失败原因为任,可最近的两拨‘前哨’,前一批回寰,足有二十多人,几年的苦心经营,弄出来一座惊天大阵,险些将中土毁掉;而后一批,干脆是五大首领之一来了。 前哨的规模渐大、实力渐强,这个讯号代表什么任谁都能明白……大队人马,即将杀到 这个时候梁辛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随即苍白,低吼了一声:“大眼”说着就要纵跃而起。 又有新的神仙相登陆中土,而且还是个**力首领,他们自然要去对付大眼。 木老虎倒是轻松得很,摇头笑道:“大眼应该无妨,不用太担心。因为混沌之海的阻隔,中土的斥候和后面的仙家联系不上。” 神仙相并不知道大眼在哪里,上一次浩劫东来时,无仙等人也是靠着浮屠轰击小眼引发的震荡,才找到了猴儿谷。 回寰等人是因为在无意中发现苦乃山中有一群火尾天猿,追根溯源,这才发现了大眼藏就藏在猴儿谷深潭下。但是现在回寰全军覆灭,之前又没法和‘老家’传讯联络,所以得胜不会知道大眼藏在何处。 梁辛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长长松了口气。这时琅琊插口,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望向木老虎问道:“你藏身深山,却被对方用搜神的手段找了出来?” 琅琊比着梁辛更加心细,因而对细节处想得也更多,经她一问,梁辛也恍悟,对方有找到木老虎的办法,自己再带着木妖乱走,无疑是把自己的老巢展示给人家来看。 木老会应道:“仙家之中有些会搜神之术,得胜便是其一。现在他的神识还锁在我身上呢,有他在,我就没得逃。” 得胜的修为自不必说,另外也如娜仁托雅一般,精通诸多奇异法术,‘搜神’只是其一,不过发动搜神、锁住要找之人的同时,对方也会有所察觉。。 “他还有一道异术,唤作‘听头’,只要是三天之内的新鲜人头,施法之下,他就能知‘人头’生前所有的记忆……也是因为这桩混蛋本领,他比着另外四个都更残暴些,稍有怀疑就会揪掉手下的脑袋来听一听。” 梁辛追问:“只能听死人的头?活人的听不到?” “只能是死人。”说着,木老虎苦笑:“所以他派庞谷追我,也用不着逼问什么口供,只要把我的脑袋拿回去一听,也就什么都知道。” 琅琊笑靥如花,接了句:“他一听,就知道你没叛,你就清白了。” “不是我清白了,是我的头清白了。”木老虎全不当回事,笑着应了句,才继续道:“先得想个能瞒过搜神之术的办法。其实破他法术不难,但是需要几味珍贵草木,你们日馋一统邪道,家大业大,回头我开个方子,你帮我去抓药。” 日馋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仙草,梁辛点头答应,跟着又道:“抓药无妨,可最好是你能把得胜引过来……我不信他给自己也下禁制。” 木老虎一愣:“你能擒下得胜?” 梁辛笑:“试试看吧,未必不成。嫦娥劲力,中土上可不止他一个。” 木老虎立刻就显出了亡命徒的颜色,听梁辛这么说,眸子亮了起来,嘿嘿地笑:“那就试试,宰了个王八蛋,看他还想不想再揪我脑袋。” 木老虎敢去做这个‘诱饵’,得胜就一定会来…… 事情不难猜测。大约个把月前,得胜带人登上中土,随即发现中土人间,到处都是草木傀儡,尤其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些傀儡不受天道,摆明就是有人在组织大军,准备对付第二次浩劫东来。得胜此刻的当头大事是追查傀儡邪术的源头,去击杀傀儡们的首领。 如何才能去找到贾添?自然是抓来叛徒木老虎的脑袋听一听。 庞谷已死,就算身边还有手下可用,得胜也不会在怠慢,多半要亲自跑这一趟了。 梁辛把身体放松了些,灵觉远远播散开去,强敌随时会来,没什么可说的,只有打…… 等‘得胜’杀来,等茅吏驾驭飞舟赶来接应,反正都是等待,暂时也做不了什么,众人干脆围坐在一起,请木老虎来讲一讲混沌之海另一端的有关情形。 混沌之海的另一端,有一方堪比陆地的巨大岛屿,鲁执重返中土后,修士渡劫飞升,都掉落在这座巨岛上,此处便是神仙相的老巢了。 就如骸骨老兄遗留的丝帕上绘制的那样,真正的大眼就坐落于这方巨岛中央,‘百无一用’那一代神仙相找到了‘大眼’,一番思索之下,也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篡改中土的灵元格局,在中土以假灵穴替换掉了真大眼。 而这一方水土失去了灵元滋养,也就变成了天下最最穷恶的所在,荒凉贫瘠还在其次,最要命的因为鲁执的‘修改’,让这里五行不稳,每一行都时强时弱,串不出相生相克的循环,恶土斗金风、凶水扑烈火…岛上五行无时无刻不在互相吞噬,互相碰撞,环境可想而知。 在真大眼枯竭之前,岛上虽然没有人迹,但并不荒凉,草木丰饶鸟兽繁多。后来才变得寸早不生,彻底荒败,岛上万兽灭绝,就只有生命力、适应力最强悍的一支火尾天猿生存了下来,而后这支凶猿又被‘飞升’来的神仙相驯服,成了‘浩劫东来’的帮凶。 有资格飞升到大眼巨岛的人,在中土世界莫不是一方翘楚,除了修为精湛、一重天道之外,对诸多奇学异术也多有精通,也有掌握堪舆、星术这两门学问的好手。 其中前者通过真大眼的位置,精研中土全图,层层推算,最终算出了小眼的位置。不过,他们能通过‘真大眼’找到‘小眼’,却无法通过‘小眼’再去确定‘假大眼’的所在,因为猴儿谷的大眼,靠得不单纯是‘位置’、地势,其间还有鲁执施展的**术才得以成形的,单靠‘算法’找不到它。 精擅星术的人则推出九星连线,潮汐成形,是他们返回中土的唯一方法…… [] 第三九二章 自苦修持 第三九二章自苦修持 木老虎说的这些,大部分都是第一批神仙相的研究和经历。(.) 第一次‘浩劫东来’,所有人都启程去中土摧毁大眼,此事一定成功,不会再有‘后来人’,当然也犯不着在大岛上留下什么记载。按理说这些事情木老虎等人无从得知。不过‘百无一用’的大军,虽然全军覆没,但并非所有人死掉,还有不少人在对付蟠螭时落入混沌深海,永远地迷失方向。其中一个在乱走中侥幸回到了老巢,木老虎这一代神仙相,才得知了‘前辈们’的事情。 琅琊听得有些无聊,试探着对说:“有个事,我问了,你可别生气。” 说完,也不等木老虎点头答应,琅琊就问道:“你们的脸,都是怎么回事?”无论语气、神情,琅琊都充满了同情,唯独眸子深处,隐约透出一份幸灾乐祸、说不出的开心。 修为大成,天劫降临,渡劫后‘仙途’成形,破碎虚空接引修士前往飞身之地……在这个过程的最后一环,‘虚空仙途’之中,修士已经在道理上成为‘神仙’,会有浓厚灵元汇聚,助其洗炼身体。神仙相个个都身体强悍,不仅是因为‘生前’修为精湛,更得益于飞仙途中的这次灵元洗炼。 但飞升之地五行大乱,也直接影响了灵元对‘诸位准仙家’的洗炼…这份影响与力量无关,倒更像个记号,五行应对五官,所有中土飞升之人,个个都在得了一具好身体的同时,也落下了一副神仙相。 木老虎的脸早就恢复了正常,不仅不再是丑八怪,相反还变成了个美男子,但再提及自己变成‘神仙相’的经历时,脸色还是变得铁青。 对这些飞仙强者来说,就是内脏受创、四肢骨折,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自然不会把五官移位当回事,可是在飞升是个‘笑话’这个大题目之下,再变成神仙相,何异于被人‘抽飞了脸’,这番侮辱大到了惊天动地。 梁辛伸手拍了拍木老虎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知篡改大眼那人的手段,不管是谁,栽在他手里都不冤。” 木老虎愣了愣,瞪着梁辛问道:“你这是劝我还是气我?”跟着,他又问道:“不冤?你倒说说,为何不冤?” 鲁执,率领十一同伴,在无声世界绞杀千万仙魔,更一口气掐断了七界仙途,放眼诸多世界有谁能及。不管是输给了他的神通恶力,还是败在他的法术设计,都……不冤 梁辛却并未回答木妖,只是摇头道:“有朝一日,我带你去了仙界,有关过往都会讲给你听。” 木老虎也不再追问什么,长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那副二赖子的神情,笑嘻嘻的应道:“只要能真去仙界,什么都好说” 梁辛痛快点头:“放心,早就订好的事情,不用反复嘱咐”说完,又望向琅琊。满是好奇地问道:“见面之后事情不断,都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回……” 不料话还没说完,妖女就不耐烦地甩甩手:“上次刚我刚开始说你就睡着了,现在又不想说了,等着吧,等我开心了,想说的时候再来问。” 梁辛咳了一声,转目望向青墨和小汐,琅琊急忙伸手抓住两个女娃的手臂,笑道:“谁也不许说” 小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扬臂甩掉了妖女的手:“少来挑拨,你这几年的情形可一个字都没对我们提起过。”琅琊是在大约五个月前重返中土的,当初在她离开时就和青墨换过了铃铛,这次回来很快就和另外两个少女汇合。 归队之后,琅琊不仅未受傀儡侵袭,而且修为大进,从四步直升到六步中阶,但是对法术的运用并不纯熟,看上去像是用了‘灌顶’一类的霸道法门,强制提升了战力。而且体内真元也异常躁动,琅琊常常要静坐凝神,去归拢那些力量。 而对自己的经历,琅琊也没有过多提及,任凭青墨怎么追问,她也都是笑而不言。 梁辛对琅琊的性子还算了解,明白她不想说的事情,再怎么问也白搭,干脆把话题转开了。 而后话题却轻松了起来,只有说笑,甚至连破解傀儡邪术的事情都没人去提及……马上就会有一场狙杀‘嫦娥境’高手的恶战,木老虎那颗脑袋,‘得胜’势在必得,而得胜这个人,梁辛也一定要将其生擒,不单是为了保住木老虎,更重要,梁辛想要弄清楚神仙相大军究竟会何时到来。 三个少女谁也没离开的意思,梁辛也没去说什么,得胜是个首领,身边还会跟着其他‘仙家’手下,大家聚在一起反而更安全些。 说笑之中,月落日升,转眼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木老虎抻了个懒腰,转目望向青墨:“估计他们快来了,现在大家是一家人,合伙后办的头件大事就是对付得胜,我是亡命徒,不拿小命当回事,可得胜真来了,我恨不得给他两下子,那时候还要再借向这些同道借刀,不情之请,还请大巫师……” 木老虎正嬉皮笑脸地说着,梁辛就笑了起来:“你说的还真准,来了”有一伙人正在迅速赶来,已经闯入了他灵觉覆盖的范围。 对方疾驰的速度,比起仙界时的轮回恶鬼也毫不逊色。 梁辛站了起来,正想再嘱托同伴几句,可还不等他说什么,神情便又是一愣。远天之中,又有多人闯入他的灵识。这些‘后来人’足有过百之数,来的方向也各不相同,从四面八方扑击而至,而他们的目标完全一致,都是攻向第一伙人。 灵元开始剧烈震荡,一道道大力爆裂开来。两拨人马都是强者,此刻已经绞杀在一起,梁辛的感知也因为巨力轰荡而模糊了。 旋即,三个少女中修为最高的青墨对远处的激战也有所感应,闷哼了一声,面露惊愕。 跟着,大力掀起的巨响与震动传来……恶斗持续的时间很短,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天地又重新归于平静。 当一切散去后,梁辛在调运感知寻查敌人踪迹,所有人都失去了气息,灵觉之内,空荡荡一片。 几乎同时木老虎也轻声惊呼:“灵识没了,得胜锁在我身上的搜神灵识散去了” 说完,木老虎收敛心思,屏息凝神,认真感受、内查,最后又笃定地重复道:“错不了,不见了”得胜使用搜神之术,将一抹灵识锁在了木老虎身上,而木老虎对那道灵识也有感应。 众人都显惊愕,唯独琅琊,惊讶过后若有所思,脸色阴沉…… 第一伙人接近、第二伙人突袭、恶斗绞杀、所有人消失不见、搜身之术消散,诸般情形串在一起,任谁都能猜出个大概:就在刚刚,得胜即将赶到的时候,又被另外一群高手伏击。 法随身灭,他死了,搜神法术自然也就散了。梁辛也不再瞎猜什么,对着同伴打了个手势,结伴向着出事之处赶去。 强敌消失了,木老虎也就不再借刀,只身随着梁辛等人而行。 百多里外,空气燥热,焦糊恶臭弥漫,地面血浆泥泞,大片碎尸散落在地。尸体之中,有十余名神仙相,其余尽是凡人模样,恶战惨烈,竟是个玉石俱焚的结局……木老虎从散落的尸体间‘挑挑拣拣’,终于抓起一颗眉目倒长的残碎头颅:“这个是得胜” 得胜真的死了,在赶来捉拿木老虎的途中,遇到百多个高手的突袭,双方同归于尽。 截杀神仙相的那些凡人高手,穿着极为简陋,甚至连‘衣衫’都算不上,支是将一块长长的粗布罩在了身体上。另外所有这些人,都没有双目……眼眶中红色肉芽丛生,小汐青衣出身,对仵作手段多有了解,看过眼窝伤势后,对梁辛低声道:“外力所致,才会有这样的伤口,他们的眼珠,都是被硬生生地扣掉的,而且肉芽新鲜,时间不会太长,大概一两个月受的伤。” 杀死得胜一行的,都是些瞎子。被挖掉双眼的瞎子。 青墨瞪着眼睛,眸子溜圆,问道:“那他们是傀儡么?” 木老虎手上用力,‘嘭’地一声,将得胜的头颅捏得爆碎开来,随即俯身,开始着手检查其他尸体,接连以真元探过几人之后,对着青墨摇了摇头:“查不到一点木力妖元的痕迹,杀得胜的这些人不是傀儡,倒更像……”他停顿了片刻,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动手将七八具‘凡人’高手的尸体集中到一起,并一一揭开了他们的衣衫。 尸体赤luo,梁辛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罩衣下的躯体,几乎是‘烂’的,钉孔刀疤冻疮灼痕,各色伤痕铺满了每一寸皮肤,深浅不一,新旧不同,无一例外都被粗布外衣遮挡,显然不是刚刚那场恶战造成的。 “若我所料不差,这满身的伤,应该都是他们自己弄得。”木老虎语气笃定。 青墨咋舌:“自己伤自己?这些人都是疯子么?还有眼珠…也是他们自己剜掉的么?” “眼睛的事情不得而知,不过他们肯定不是疯子,天底下又哪会有这么多厉害疯子。”木老虎摇头,“不止是满身伤疤,这些尸体还有个奇怪之处。”说着,木老虎忽然举手,用尽全力向着其中一个尸体的胸膛重重打去,拳肉交击,居然发出了‘当’的金属轰鸣,仿佛木老虎轰击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口大钟 梁辛也走到一具尸体前出手试探,尸体结实的离谱,足见死者生前身体异常强悍,虽然还比不得自己的恶土真身,但在中土也算得上罕见了。 木老虎检查了过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问梁辛等人:“你们听说过‘自苦修持’么?” 梁辛、青墨、小汐外带羊角脆都一起摇头,只有琅琊没什么表示,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似乎都懒得去看这些尸体一眼。 远古时,有一支修行流派,信奉‘生来罪孽身,自苦得赎’,他们修行的办法,就是不停的‘折磨’自己,身体越痛苦,精神也就越得解脱。 这些人自称‘自苦修持’,或‘苦修持’。 眼前这些尸体的衣着、伤痕,和传说里的‘自苦修持’极为相似,而且因为自苦修持的修炼特殊,身体大都结实无比,由此木老虎才判断出众多尸体的身份。简单解释了几句,他又摇头慨叹:“真正没想到,现在中土居然还有他们这伙人不过…以前没听说过,他们还要挖掉眼睛。” 老虎自己也算不清他‘破道飞升’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果论辈分的话,就是八大天门的开山始祖,见了他也得喊一声‘老祖宗’。可他也没见过‘自苦修持’,只是听门宗长辈在闲聊中提到过,在远古时有过这样一支修行流派。 苦修持不问世事,轻易也不会去伤害别人,但他们的想法和修行方式都太极端,还是被天下修家视作异端,联手打压之下,早就销声匿迹了,真要追溯起来,‘自苦修持’还是第一次浩劫东来之前的事情。 这些‘自苦修持’死前瞬间的表情,并没太多狰狞,神情坚定得甚至有些淡漠,明眼人一看就知,在投身恶战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或者说,他们并未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梁辛也是‘拼命的行家’,可他真格想象不出,能死得这么‘从容’,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梁辛从战场附近寻了片还算平整的草皮,翻手自须弥樟内取出一片阴沉木耳,当做铲子挖掘泥土:“这些人算是朋友,没能帮上他们杀敌,只能帮忙落葬了。” 小汐等人也都走上来准备帮忙,唯独琅琊冷笑了一声:“苦修持活着的时候都自虐其身,又哪会在意自己死后是不是入土,埋了也是白搭。” 梁辛略显纳闷地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说话,远远播散的灵觉又是轻轻一颤,另一伙人正在向着战场疾飞而至 对方也明显有了一个停顿,显然在梁辛察觉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发现了梁辛,不过也只是停顿了刹那,他们又开始急行,速度快若流星,在几个呼吸之后,便在高空现身。 一行十余人,男女各半,也是一群‘苦修持’。都以粗布罩身,双臂和小腿袒露,周身上下不做任何修饰,甚至连木簪都没有,个个披散长发,神情冰冷肃穆。 他们的眼睛也和死去的同伴一样,都被挖掉了。而且也不像常人那样以黑布蒙之,就那么‘顶’着一双瞎眼,黑洞洞的眼窝里,纠缠着数不清的红色肉芽,看上去显得阴狠而诡异。这群苦修持的首领,是个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却异常强壮,身上肌肉饱满,脸上棱角分明,仿佛刀削斧凿,不像个活人,倒更像个石头雕塑 凭空冒出来的‘苦修持’,既与神仙相为敌,又未被傀儡妖元所侵,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梁辛当然不会把他们当做仇敌,脸上露出个笑容,还不等他开口招呼对方,头顶上的羊角脆忽然颤抖起来,甚至都没法再坐稳,从梁辛的脖子上一头栽倒,落入主人怀中,圆溜溜的眸子里尽是恐惧。 虽然双目不再,但苦修持们修为高深莫测,凭借灵识探查,周围景象早都落入了他们心里,苦修首领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羊角脆,对梁辛道:“把它捏死,你们走。” 羊角脆似乎也明白躲不过眼前的危机,不再一味向着梁辛怀里拱,而是乍起了身上的绒毛,转回头张大嘴巴,对着苦修首领露出满口獠牙,嘶嘶做吼。 梁辛皱了皱眉,勉强维持着笑意,摇头道:“小猴子虽是银环,但已无害……” 话说着半截就被对方打断,仍是冷冷地重复:“把它捏死,你们走。” 梁辛伸手轻抚羊角脆的脊背以示安抚:“捏死它,我们就能走?”随即脸上的笑容收敛:“它是哪个?是我的猴子,还是你?” 刚入世时,兔几丘斗海棠、解铃镇战妖僧,甚至清凉泊对付百里坤,羊角脆几次救过自己的性命,梁辛哪会害它性命,对上直接要他‘捏死猴子’的人,小魔头要再能笑得出来,将岸当年也不会收他做义子。 苦修首领全没任何表情,迈步走向梁辛 他人在高空,迈步之间,好像脚下真有一列无形却有质的长阶。 此人前进之势,恍惚之间,竟与‘乾坤一掷’有几分相――看似从容,却气势决绝,绝不会再停步,更不会被什么外力阻拦、影响 梁辛一抬手,把羊角脆又举回了脖子上,对它笑着说了句:“怕个屁,谁敢捏你,咱就捏谁” 与此同时,梁辛身后的几位同伴也都严阵以待,青墨掐起手诀,空中千百道煞气乌练现身 而苦修首领感受到巫秀神通,脚步微微一缓,头颅转动,将黑漆漆地眼窝对准了青墨:“巫人?” 青墨挺起胸膛,脆声应道:“大司巫座下弟子,阿巫锦曲青墨,领教阁下手段” 对方却摇了摇头,仿佛没听过‘大司巫’的名字,而是继续问道:“娜仁托雅你识得么?” 青墨如实回答:“娜仁托雅是我师姑。” 苦修首领略一点头,就此止步,不再前行,也不去解释什么,就把手一挥:“不用打了,你们走吧。” 梁辛是魔头性子,有些混横,可毕竟不是混蛋,对方不来捏羊角脆此事也就算了。 苦修首领说完,再不看梁辛一眼,就仿佛他们真不存在似的,眼窝随着头颅缓缓移动,看样子是在‘观察’地面上那些死去的同族,最终他眼窝‘望去’的方向,正对那几具被木老虎除去罩衣的尸体。 对尸体不敬,放在中土各处,都足够打上一架了…… 木老虎咳嗽了一声,脸上笑容诚恳,正要开口解释,全没想到小妖女琅琊突然飘身上前,举目迎上苦修首领,冷冷道:“死在这里的是谁都一样。查验尸体,势在必行,并无亵渎之意,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梁辛还真有些恍惚了,说话的是琅琊没错……不过这份语气,这份清冷,真好像‘小汐附体’似的。 小汐也皱了皱眉,觉得琅琊的语气有些耳熟。 琅琊一反常态,不仅出言不逊,甚至还把双手一撑,缓缓升起,看样子只要对方一有不满之意,她就要出手了。 木老虎满脸奇怪,望着梁辛低声问道:“琅琊和他们有仇?” 梁辛比他还要更纳闷,依着琅琊的为人,就算她真和这些苦修持有深仇大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当场翻脸,应该是在说笑中突然动手偷袭、或者背后算计才对。 再说,琅琊这几年修为突飞猛进不假,可凭她六步中阶之力,想要对付这群苦修持,也实在有些……自不量力了。 可是,琅琊是自不量力的人么? [] 第三九三章 同门师妹 第三九三章同门师妹 “死在这里的是谁都一样。(.)查验尸体,势在必行,并无亵渎之意,也没什么可解释的。”琅琊的话没什么不妥,只是其中的态度实在有些太生硬了。任谁也不愿看到自家亲友的尸体被人揭开了衣衫,翻来翻去的观察。‘验尸’事出有因,陪上笑容讲几句道理、说一声‘还请体谅,万勿见怪’,或许也就过去了;可要是虎着脸摆出一副‘你们活该倒霉’神气……对方可是靠着百余人,就击毙了嫦娥境得胜和一群手下的自苦修持 剑拔弩张。 梁辛没开口,没出头,但也没有就此退开……让所有人都略感意外的是,苦修持并没去理会琅琊,随着大汉领一摆手,十几个人都绕过了她,进入战场翻动尸体,检查一番,在确定所有人都已战死后,他们也不收尸,就把这些战死的同伴仍在原地,就此离开,向北而去。 这个过程里,苦修持们再没有只字片言,而从始至终,他们的表情也没有过丝毫的波动……他们和草木傀儡唯一的区别,也仅仅是神情清明些罢了 琅琊落回地面,遥遥望着苦修持越飞越远,唇角犹自挂着冷笑。 梁辛走到琅琊身边:“你认识他们?和他们有仇?” “谈不上仇恨,看不惯罢了。”说着,琅琊眨了眨眼睛,眼帘一剪,又变回了平时那副古怪精灵地笑模样:“这伙人不怎么样,不过祖祖辈辈都把神仙相引为大敌,虽然欠打,但也勉强算是个盟友。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下次见面,对他们不用太较真,也不一定就翻脸动手。” 梁辛笑道:“刚才翻脸要动手的,可不止我一个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琅琊嘴角翘起,两眼望天,还是不久前那句话:“等我开心了,想说的时候,你再来问。” 话音刚落,羊角脆就从梁辛身上跳到琅琊的怀里,小猴子一手指着苦修持离开的方向,另只手紧握拳头,上下挥舞个不停,意思再明白不过:下次见了他们别客气,一定要打上一顿。 琅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给小猴子抓痒,应承道:“成,下次他们要还敢说捏你,我直接上去教训他们” 羊角脆目光凝重,认真点头,想了想之后,又把自己头上顶着的金盔摘下来,庄而重之地递到琅琊手里。 小妖女咯咯轻笑:“你这是赃物,我可不敢收。”把手腕一翻,又把金盔扣回到羊角脆头上。跟着抬头望向梁辛,继续笑道:“我现在就挺开心,你还要不要问?” “问到底咋回事。”对小妖女的反复无常、瞬息万变,梁辛早就不当回事了。 不过,平心而论,琅琊这次‘出尔反尔’,不像是故意刁难,倒更像是少女对亲人朋友的那种……撒娇? 这次琅琊痛快开口:“苦修持一直都在,只是早就隐遁了。从第一次浩劫东来后,他们就举族北迁,栖身于草原和冰原的交界之处,几乎不和外人打交道,几千几万年里,不知传承了多少代,苦修同时,以‘九星连线、浩劫东来’为训,等到第二次神仙相东来的时候,他们会倾巢而起,迎抗浩劫。” 苦修持自成一道,在外人看来他们行事极端,对自己都如此残忍,对旁人也会心存狠辣。可实际恰恰相反,苦修持性情冷漠,但是对大天地却怀着一份悲悯之心,‘生来罪孽身,自苦得赎’,赎得不仅是自身罪孽,而是为了天下人赎罪 远古时,百无一用东来,诱浮屠撞击小眼,引得山崩地裂,巨灾横扫中土,天下生灵丧了十之七八,那场浩劫结束之后,一部分苦修持得以幸存,其他的幸存之人在向仙佛叩谢时,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浩劫的成因。但浩劫的背景太大,只凭着个人之力、如果没有特殊机缘,又哪能洞彻真相。不过苦修持的追查也并非一无所获,他们查处了两件事。 其一,巨大的浩劫,与一群长着‘神仙相’的绝世妖物有关;其二,千万年之后,‘九星连线’会重现苍穹,那时,也许还会再有一场大灾。 苦修持既是一个修天流派,也是一种修炼方法。既然是修行,目的不外是飞升、登仙。本来他们也不例外,但他们追求的天道,分作了‘小轻愉’和‘大喜乐’两重境界,前者是追求自我的解脱,而后者则是致力众生的救赎。 现将来还会有浩劫东来,苦修持便不再去追求‘小轻愉’……他们不飞升了,全族北迁,八字为训,第二次浩劫东来之际,就是苦修持再度出山之日 听到这里,包括木老虎在内,几个人都已动容,苦修持的慈悲心怀,比起仙界楚慈悲,也毫不逊色。 而修炼事,一旦功力突破、境界圆满,不管你愿不愿意,天劫都会当头打下,苦修持要护界抗‘妖’,只靠六步大成的力量远远不够……为了不渡劫,他们想出的办法简单得很:自剜双目。 五感不齐,便没资格飞升,每个苦修持再达到六步大成后,都会毁掉自己的双眼。 宗师修为身体也会远异常人,双目被毁虽然痛苦,却算不得太可怕的伤,用不了太久眼珠还会再生长出来……生一次,剜一次,所以苦修持的眼窝,永远也长不好、永远都有鲜红肉芽纠缠。 梁辛神情肃穆,喃喃自语了一句:“下次见到他们,要记得致歉、致谢。”说着,手中红鳞挥舞,开始挖坑。 虽然苦修持不在乎自己的尸体,梁辛却又哪能舍得让他们暴尸荒野…… 不理凡间恩怨,不管旁人误会,不问世上宠辱,自苦身躯替天下赎罪,自剜双目只为不飞升而去,留在此间隐世护界,当得一字――侠 浩劫未至,苦修持极少在人间行走,除非为了一件事:猎杀神仙相。 从老虎到德胜,百多年里,每一年都有东来的洋流成形,谁也不知道神仙相究竟派了多少斥候来打前站,可真正现身的,也只有木妖、螃蟹、回寰等寥寥几批,剩下的哪里去了?贾添杀之、苦修持杀之。 掩埋尸体的时候,梁辛拍了拍羊角脆的脑袋,羊角脆老大不耐烦,忙不迭去扶自己的金盔……小猴子见到苦修领,就害怕的全身抖,原因也不言而喻,它所在的那批斥候,都死在了对方手里吧。 木老虎一边帮梁辛掩埋尸体,一边问琅琊:“这些苦修持一共多少人,实力上…能有多强?” 琅琊耸了耸肩膀:“这个隐族到底有多强,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脸婆婆因为天资差,只能做底层弟子,无缘修行上乘咒法,这才一怒离去,到中土做了个逍遥隐修。” 脸婆婆,六步中阶,精通养脸奇术。以她的本领,即便在天门中也能做到长老要职,可在自家族中,却因天资太差只是个底层。 梁辛愕然:“脸婆婆出身苦修持?”随即想起老太婆下落不明,又追问了句:“她现在怎样?”问过之后,梁辛禁不住苦笑了下,脸婆婆的修为虽然了得,但还不足以抵抗贾添的邪术,现在必是傀儡无疑。 琅琊看懂了梁辛的苦笑,螓轻摇:“她未被邪术侵袭,她有对抗妖元的办法。” 梁辛霍然大喜,一时间也顾不得再去问脸婆婆的下落,追着琅琊的话追问道:“什么秘法,真能抵抗贾添的傀儡邪术?” 慈悲弓能杀灭妖魂,但也仅有炼化了天梯木的人才有机会去拉弓,要是能再寻到其他的办法来破解妖术,自然再好不过。 琅琊笑了:“她的法子简单得很,先横刀切腹,自剜肝脏,五脏之中肝属木行,草木妖元入体后也会以肝为本。挖掉了肝,妖元妖魂就是去了根基。不过这还不够,正经十二,奇经八脉,二十条脉络中,有七条要断灭掉……” 脸婆婆是以死相抗,她的法子的确能够不让自己变成傀儡,但五脏缺一、自绝七道大脉,人也活不成了。 一抹凄然从琅琊的俏目中,一闪而灭:“邪术爆时,我正在草原修炼,等我扛过…”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补了句:“先说脸婆婆吧,等说过了她的事情,再说我是如何撑过邪术的。” 梁辛点了点头。 邪术过后,琅琊没去联系梁辛等人,而是摇响了她和脸婆婆用来联络的那只木铃铛,偌大天下,她真正关心的人,就只有这个老太婆。当时她还不知道脸婆婆是如何来对抗‘邪元’的,在接到对方消息的时候,一度欢喜无比。 脸婆婆在传讯中说明,她也要来草原,嘱托琅琊在原地等候。不久之后两人见面,琅琊才现脸婆婆胸腹染血、经络断裂,生机已经彻底断灭,完全是靠着独门心法和中阶宗师的浑厚修为,才支撑到了现在。 当时脸婆婆并未多待,只是摸了摸琅琊的头,喘息着说了声:“若有暇,送我一程,向北。” 琅琊送着她一直来到草原边缘,在脸婆婆的指点下,寻到了一个被重重禁制护佑的隐秘山谷。 到了地方,脸婆婆推开琅琊,跪倒砸山谷之前,鼓足真元朗声说道:“不肖徒重归山门,不敢奢求师长见谅,只求能有只字片语,让不肖徒得知师门未受邪术侵害,死也瞑目” 苍老声音远播,山谷中却全无回应…… 七天七夜。 脸婆婆以死相抗傀儡遥远,拖着残躯奔赴万里,就只为回来看一看,师门有没有被邪术侵袭,可她跪了七天七夜,山谷中却没有丝毫动静。 说到这里,两行泪水忽然从琅琊眼中淌出,望着梁辛、小汐等人:“苦修持都没事,却始终没人应上一声,老太婆到死也不知道,师门到底有没有事,死不瞑目……就算她曾叛出师门,可应上一声,很难么?” 青墨的眼圈也红了,小汐默然不语,梁辛也轻轻叹了口气。 第八天破晓时,脸婆婆寿元将尽,弥留之际,她又动用了一门奇术‘移花’。 所谓‘移花’,是一门灌顶之术,脸婆婆丧去的是生机,但一身宗师修为还在,她要琅琊送她这最后一程,本就是为了再送她这一份厚礼…… 临死之前,老太婆仿若梦呓,说起了诸多往事,琅琊始终陪伴在她身旁,从琐碎言语中,大概理清了有关苦修持的来历,在最后,老太婆交代了三件事: 一件事,若苦修持上下都被邪术所害,便报仇,若门宗无恙就不用报仇了,但要记得‘告诉’老太婆一声;另件事,待她死后,将她葬于山谷之前;最后一件事,若苦修持还在,不管他们又做了什么,决不可因脸婆婆的遭遇,而去找他们报仇。脸婆婆明白琅琊的性子,特意将此当做一件重要事情来嘱托。 说完,脸婆婆伸手在脸上一抹,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她本就残损可怖的老脸彻底‘抹掉’了。 脸婆婆自毁脸皮,以示‘无颜’之心,而其中的哀求之意也再明白不过,想要以此来求门人,能让她安葬于此。 琅琊放声大哭一场,按照遗愿将其掩埋于此,却全没想到,当她在脸婆婆头七、返回坟前拜祭时,才现老太婆的坟被人掘开了,尸体被远远扔到了距离山谷数里外的荒野。 苦修持心思偏执,对叛出门墙的弟子,虽不曾追杀,但也绝不会原谅。 琅琊勃然大怒,可她要守着‘不能因脸婆婆之事,去怪罪苦修持、找苦修持寻仇’的遗言。 刚刚见到苦修领,再是因为‘验尸’之事双方动手,便与脸婆婆无关了。 ‘自苦修持’的救市之心让人欢欣鼓舞;脸婆婆的遭遇也让人唏嘘不已。二者间的恩怨纠葛,谈不上什么对错,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老太婆自作自受,死不瞑目罢了…… 有关脸婆婆的事情都说完了,琅琊挥袖抹掉眼泪,仰起头望向天空,片刻之后,突然开口大喊:“婆婆,苦修持未被妖元所擒,个个生龙活虎,你要放心、要含笑九泉啊” 琅琊有六步中阶之力,却未动用真元,只靠着嗓子去呼喊,喊到最后一字,声嘶力竭。 静默一阵,琅琊才再度开口:“脸婆婆说,若门宗没事,便不用报仇了,她口中的‘报仇’,指的是为苦修持报仇……不用为苦修持报仇,我却还是要为她报仇的,贾添我一定要杀。” 琅琊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大义凛冽,也没有咬牙切齿。可是梁辛却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三年之后重遇琅琊,她已经彻底变了个人,变得更加鲜活、或者说,更‘感情’了许多。 以前的妖女,刁钻古怪,嬉笑讨喜,但骨子里则始终透出一份淡漠,对天下、对旁人的漠视,追求力量追求天道,是她唯一目的;现在的琅琊,则是真正的‘生动’了。 她掉眼泪;见到‘自苦修持’她目光怨毒,不怕正面相对;还有‘报仇’,全没有任何好处,硬是给自己找来了一个天下最高深莫测的强敌。 梁辛没去多问什么,只是笑了下:“你也对付贾添?刚好,大家同路。” “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有两件事相求,还请务必成全……要不是这两件事,贾添也根本离不开猴儿谷。”琅琊也笑了:“第一件事,婆婆施展‘移花’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施术时断续了几次,由此我接承的修为也很不稳妥,我自己算过,要彻底炼化稳当,总要十几年的功夫,在外面可等不起……” 说到这里,梁辛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进小眼?” 琅琊点头:“不错,不过我听说里面有个爱吃肉的脑袋,到时还得请你和他说几句好话,别真把我一口吞下去。” 梁辛哈哈一笑:“浮屠馋归馋,但不吃熟人,这个好说,第二件事呢?” 琅琊没急着回答,换上了一副古怪笑容:“还记得在飞梭上,你睡着之前,我曾给你说,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来着。” 梁辛神情茫然,当时他一眨眼就睡过去,哪还记得琅琊说过什么,倒是青墨和小汐闻言后同时点头。 琅琊笑得越来越像一头小狐狸,对着梁辛竖起了三个手指头:“好消息一共有三个,这次要仔细听好。第一个,我道心已丧,又变回了凡人;第二个,我学会了天下人间,传承了老魔君的功法,自然也就列入了老魔君的门墙,你我现在算是师兄妹了;第三个……我没道心,又是你师妹,你要稍稍用些心思,没准咱还能亲上加亲” 三个好消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还好些,唯独第二桩,妖女学会天下人间,真就如一声闷雷,把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 梁辛也恍惚明白了,琅琊为什么会‘鲜活’了,她道心已丧,从只为仙道而谋的狡诈修士,变回了活生生人间少女。既然是人,就会受到感情牵绊,会爱上谁、会厌恶谁、会因某个人的开心而开心,也会因某人的难过而沮丧 琅琊还怕大家不信,罗裙一摆欺身到木老虎跟前,身法晃动同时脸色也陡然狰狞,显然再以杀心恶性爆执念,木老虎现在其中,形若木雕,再无法稍动……天下人间、来不及 第三九四章 帮不上忙 第三九四章帮不上忙 大家全都傻眼了,梁辛更是看得清清楚楚,琅琊施展的就是干爹的魔功,绝不会错。 片刻之后,琅琊撤去了天下人间,又闭上双眼舒缓呼吸,去消解掉那份引执念而起的杀心,过了半晌才将双眸再度睁开,望向梁辛:“现在明白了,我是如何撑过草木妖术的?” 琅琊学会了天下人间,修习了这门功法,身体都会变得异常敏感,在妖元侵袭前就能发觉危机到来,继而发动魔功,凝固时间,妖元也无法侵入‘天下人间’,琅琊这才得以自保。 说完,琅琊又‘没事找事’,对着小汐小心翼翼道:“刚才本想请你来试招,可又怕你会翻脸……” 小汐嗯了一声,点头:“我肯定翻脸。” 妖女嘻嘻一笑,明眸转动,又望回梁辛:“刚刚学会不久,有不妥之处,还请师兄指点” 梁辛苦笑:“没有不妥,就是干爹的天下人间。”说着,恨恨摇头:“我不是你师兄,羊角脆才是你师兄” “羊角脆是我的活菩萨,师兄还是你”琅琊何其聪明,这次和梁辛见面后,发觉她种在羊角脆身上的‘耳目’不再,就明白是被长春天出手破去了,此刻当然也不会去否认什么。 活菩萨现在正在地上跑来跑去,指挥着木老虎掘土埋尸,时不时会怪叫两声、再一番指手画脚,嫌木老虎挖的坑不够圆…… 梁辛嘿了一声,不去和她耍嘴皮子,径自道:“从头到尾,都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吧。” 妖女也不隐瞒,痛快开口:“活菩萨身上的‘耳目’,是我和脸婆婆刚到苦乃山避难时给它种下的……” 算算时间,梁辛第一次大海归来、回猴儿谷过年开始、一直到他们去离人谷请大祭酒帮忙破解‘千个圈图’、准备参加中秋邪道聚首,这一大段时间里,琅琊都在苦乃山中避难。 而这其间梁辛经历过不少凶险,每次回到猴儿谷,都会和师父仔细交代自己的经历,有关功法的突破也不例外。魔功独具一格,葫芦老爷虽然是妖中之王、不羡慕人间神通,但是对魔功蕴含的道理也看重的紧,梁辛清楚师父纯粹是‘好奇’,在说起魔功的时候,也异常仔细。 羊角脆和主人亲昵,每次梁辛回来,它几乎都要黏在梁辛身上,如此一来,天下人间的诸般细节,也就被琅琊‘偷’听了个一干二净…… 对琅琊而言,最重要的一次‘偷听’,是梁辛第一次从离人谷回来,对葫芦老爷说起的、有关魔功的理解。 身法、执念,前者顺应自然,后者叛逆乾坤,正反相激,击破天道从而魔功成形……在中秋之战前,琅琊就对魔功的理解,比起梁辛也毫不逊色了。 “道理我都弄懂了,可‘天下人间’是旷世绝学,不是只明白道理就能够修炼,”琅琊的声音轻柔动听,缓缓说道:“我要修炼这门绝学,就要打通三个关窍,第一个,是如何才能毁掉道心。” 只有道心不再,身体才能重新成为主导,才能去真正练成‘顺行天地、协调、自然’的身法,可道心对修士来说,早已变成了‘本能’,不是想丢就能丢的。(.好看的小说)老魔君将岸是五世为人,最终才受不了‘人情折磨’,道心崩塌。 “如何才能毁掉道心,实在让我伤透了脑筋,直到那年中秋前夕,我才得知草原上还有一种炼化‘心魔笛子’的神奇本领。在三宗聚首、正邪恶战的时候,我还帮你吹响了那根人骨笛……笛声一起你就‘发疯’,端的好用。”说到这里,琅琊笑了起来,笑容真切,全没了往时的那份轻佻,看上去三年前那场险些把梁辛逼疯了的苦战,在她心里真的是一份亲切回忆:“心魔笛子只有北荒巫会做,幸好,我以前也在草原上流连过几年,曾经给一个小巫士帮过忙,留下了一份人情。所以中秋之战结束后,我就去了草原。” 欠了琅琊人情的巫士,按照中土修士等级来算的话,不过是个五步初阶,地位算不得什么,但他的师父却是大伙的老熟人:黑胖子。 黑胖子巫士帮梁辛做过一根心魔笛子,有关的法术和材料基本都是现成的,而炼制笛子的方法虽然复杂之极,却不需要太精深的修为,只要按照各种‘细则’指导,按部就班的做下来,五步巫力也勉强可以胜任。 北荒巫士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反之亦然。而且‘心魔笛子’只对本人有效,对其他人全无伤害,更不会影响到巫族。那个小巫师便应承下琅琊的请求,同时答应她代为保密,未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不久之后,琅琊有了自己的人骨笛子。 笛声乍起之际,琅琊心魔涌动,当年辛苦铸下的道心顷刻崩塌 以心魔笛子摧毁道心,其间风险极大,说不定就会走火入魔,有可能重伤残废,更有可能暴血而亡,妖女这么做,根本就是拿性命去赌。梁辛轻轻地哼了一声:“值得么?万一死了,不就什么都白搭了。或者……你有重要事情要做,非得要修炼魔功才能去做?” 梁辛不明白琅琊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解释:琅琊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大事,凭她当时的能力不足胜任,必须要修炼魔功提高战力。 不料琅琊却摇了摇头:“那时候脸婆婆还活的好好的,不用报仇,我也没有大事要做。别说大事,我根本就没事可做,至于为什么要冒险修行魔功么…为了老将岸的本领,我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学不成,有哪会甘心呢?活的无聊,与天地同寿又有什么意思,想练,也就练了。”琅琊的笑容不变,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改变了,眸子里精光闪烁,显出来的是一份浅浅的疯狂。 说完,琅琊把话锋一转,又回归正题:“第一个关窍得以打通,第二个关窍也就跟着来了……修道之人,道心一旦崩塌,修为也会随之丢个干净,我变成了废人,还是练不了天下人间。” 小汐轻声接口:“脸婆婆?” “不错,打通第二重关窍,依靠的就是婆婆的神奇法术,移花。” ‘移花’是灌顶的本领。琅琊在草原上自毁道心的时候,脸婆婆已经事先接到传讯,赶到了草原,当即施展‘移花’,‘送’给她部分真元。 只要有三步之力,就够资格修炼天下人间了,脸婆婆是六步中阶,对她而言,‘移花’出一个三步修士,耗用的力量,还比不上打出一个像样点的神通。 脸婆婆第一次传给琅琊的修为,不是三步,而是五步。梁辛还在仙界转来转去的时候,琅琊体内真元,就已经达到了玄机境。 “没有道心,却有玄机境真元,到那时为止,修炼身法绰绰有余了,但要想练成天下人间,还得再过一个坎,也就是我说的第三个关窍了。”说着,琅琊望向了梁辛。 梁辛应道:“炼化真元入体。” 不是没有道心、同时又有真元劲力就能够修炼魔功的,必须要将真元炼入身体,借以提高身体的感知。若非如此,小汐、老蝙蝠、宋红袍这些携带星魂之人哪还用去修习星阵,直接去练‘天下人间’好了。七星阵中的几个人,虽然能调用星魂之力,但没法子把星魂中携带的真元炼入身体,所以他们最多也只能炼成天下人间的身法,却无法成形魔功。 就算真元是自己的,要做完成‘炼化入体’也不是件简单事,梁辛有自己的机缘姑且不论,谢甲儿为了‘真元入体’,着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琅琊点了点头,目光一转,望向了木老虎:“你先回避下好么?” 木老虎答应了一声,又对梁辛等人招呼道:“我先回黄金大帐那里”旋即催动神通飞遁离开。 待木老虎走后,琅琊转动身体,背对梁辛等人,跟着悉悉索索地低响传来,她竟在宽衣解带。 在梁辛、小汐和青墨还在发呆、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琅琊已经卸去了罗裙,赤lu相呈,将完整背身全部展现在他们眼前。 三个人同时低呼了一声。琅琊身材窈窕,肩膀圆润细腰丰臀,双腿笔直修长,可她背身原本欺雪白皙的肌肤消失不见,而是横七竖八、布满了各色伤痕……比起那些苦修持,琅琊后身的伤也轻不了半分。 几乎完美的身形,和丑陋可怖的伤疤,拼凑到一副身体上,变成了一副诡异形状,狠狠冲击着梁辛等人的眼睛。 琅琊又穿好了衣裙,转回身面对梁辛:“苦修持自苦其身,也是一种将真元炼化入体的办法,有些极端,也有些痛苦,不过胜在见效快。第三个关窍,靠着婆婆传下的办法,也得以打通。” 那时琅琊还不知道脸婆婆的出身,但明白老太婆不会害她,按照她传下的法子,自苦其身,前后用了几个月的功夫,将五步真元全部炼入了身体。 ‘自苦’不是简单的伤害身体,而是一种修炼方法,与气血流动、真元运转都有着莫大关联,因此留下的伤痕,短时间也无法消除,否则以琅琊的修为,又哪会背着满身伤痕到处走。 “三个关窍,一一打通,进境顺利得很,我的运气很不错,用了两年多一些的功夫,总算练成了天下人间。”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任谁都能明白,其间的凶险和痛苦。 琅琊伸手,向着东北方向一指,对梁辛道:“我修习了天下人间,对老魔君可不敢有丝毫怠慢,此去六百里,就是我修炼的所在,在那里我为老魔君建了座祠堂,举奉神龛日日香火,有专门人负责照看。” 琅琊此言不假,修习了魔功,又怎么可能不对将岸升起敬畏之心。 梁辛眨了眨眼睛,为干爹修建祠堂,这是件好事,自己以前竟从未想到过……等破除掉贾添邪术、打过第二次浩劫后,自己要还有命活下来也要修祠堂。对这种事,干爹估计是要嗤之以鼻的,不过真要在中土给他建上一万座祠堂,老魔头如果泉下有知,嘴里肯定是要骂骂咧咧、满脸不屑,但心里估计也得蜜甜蜜甜的…… 胡思乱想着,梁辛咧开嘴巴,乐了。 其他几个人早都见怪不怪了,谁也不去唤醒他,由着他去傻笑。 过了一阵,梁辛才回过神来,问琅琊道:“你要去小眼修炼,也是为了把脸婆婆的‘移花’真元炼入身体?” 琅琊点头:“这是自然。我要求你帮忙的第二件事,也和天下人间有关,魔功成形时间凝固,可乱流反噬厉害,我无法随心移动,也就没办法靠近敌人,去拧他们的脑袋。还要向师兄请教,如何才能在天下人间里自有行走。” 梁辛先前还真把这件事忽略了,听琅琊略一提及便恍然大悟,继而啼笑皆非。琅琊的确是学会了魔功,但也和梁辛以前一样,炼成的不是自己的‘天下’,而是干爹的‘人间’――来不及。由此也得承受反噬 不能随意行走,‘来不及’就只能守不能攻。 体内藏有六步中阶的劲力,但极不稳定,稍不留意就可能被反噬;练成魔功,但也只能‘冻’住敌人,没法去杀掉对方。就是因为这两点所限,琅琊才在猴儿谷隐忍下来,没去袭杀贾添。 琅琊的第二件事,梁辛帮不上忙。 直到在仙界被洗炼身体、得到仙魔劲力之前,梁辛始终是靠着三件‘宝贝’打天下:魔功、木耳、大伙一起上……虽然以‘天下人间’折服过无数强敌,但要是没有另外两样‘宝贝’,他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梁辛并不隐瞒,把自己对魔功的理解,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坦言琅琊要想用魔功杀人,也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把身体炼到极强,到了一定层次,就能像谢甲儿那样,对‘来不及’之内的乱流反噬从容应对;第二个办法更干脆,去摸索自己的天下人间,没有反噬的天下人间。 小妖女目瞪口呆。 在以前的‘偷听’中,她也知道魔功之内会有反噬,但就只梁辛天天闹着乱流厉害,人家老魔君、大魔君都能在天下人间中自由来去、从容杀人,由此琅琊也始终以为,反噬是梁辛自己练功除了岔子。等她炼成‘来不及’,才晓得了乱流的厉害。 在几个月前,她和青墨、小汐汇合后,得知梁辛修为暴增,能够在来不及中随意行动,还道他找到了什么诀窍直到此刻,她才算真正明白了,自己费尽心机,历尽艰险,学成的天下人间,竟然是天下最大的一块鸡肋。 琅琊偷学‘天下人间’,对梁辛没什么坏处,但是被人利用了,感觉总不会太好。所以看着妖女呆呆发愣,梁辛还挺高兴来着,假模假式地安慰道:“能守不能攻,虽然略显不足,可毕竟也是天下绝学,中土上现在能伤你的,也没几个人了。” 琅琊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哪还顾得上去讲求端庄,伸手在头上乱抓,把头发都搅得乱了套,半晌之后才苦笑道:“第二件事情回头再说吧,还是先去小眼,把婆婆留给我的真元炼入身体。” 说话的功夫里,梁辛已将百多具‘自苦修持’的掩埋妥当,一行人返回黄金大帐。又再等了一阵,空气中连串震颤,茅吏驾驭飞梭赶来了。 登上飞梭之前,梁辛伸手指了指端坐在地的众多巫士,问青墨道:“大司巫他们,留在这里终归不妥,最好也送到麒麟岛,然后再找法子帮他们恢复清醒。”巫士性子执拗,一直拒绝接种天梯,虽然神弓在手,但没办法让他们去射上一箭,如何才能解救巫士,还要另想办法。 青墨却摇了摇头:“要能动早就动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早在几个月前青墨就试过,想要移动师父和同门,把他们先送到海外,可一旦用力,哪怕只是想要挪动一个人,也会引来阵中所有巫士的反击。 开始青墨还道是傀儡邪术的缘故,让巫士们不受外力。现在看来,应该是师父师姑排出的大阵仍在运转,不容旁人去改变阵位。这一来大家就更不能妄动了。要想帮助大司巫,关键还得先了解阵法的功效和道理,可天底下所有的资深巫士现在都坐在阵内,而青墨又不认识这座阵法。 这个事情本来麻烦得很,不过此刻他们已经得到眉心骨珠,有关事宜大可去问小眼中的鬼祖宗浮屠。青墨和琅琊一起跃到半空,先将巫士们所列的阵位仔仔细细描绘了下来,准备去请教浮屠。 另外,木老虎又堆起笑脸,想要把北荒巫族数千件法宝‘借’走,青墨沉吟了半晌,咬着牙答应了下来。平心而论,木老虎借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巫士们都无法稍动,法宝形同废铁。要是由木老虎来控制的话,日馋阵中无疑又多出了个超级高手。 可是大司巫的脾气古怪,谁也不敢肯定,有朝一日他醒来之后,见自己的宝贝被别人借去了,会不会大发雷霆…… 草原之行,梁辛如愿取得慈悲弓,此时诸般事了,也不再耽搁功夫,登上玲珑辗转,随着茅吏大咒声响,飞梭急震而起,陡然消失在空气中,遁术成形,一行人向着麒麟岛赶去。 第三九五章 泥犁四方 第三九五章泥犁四方 一路顺畅,全无半分耽搁,不过有一点意外:从草原到东南沿海,飞梭直跨中土,在行程中,茅吏竟然连一个傀儡都没看到。 大半日后飞梭着6于麒麟小岛。 岛上的众人得到了梁辛即将归来的消息,早早就在岛上等候,梁辛才一踏出神梭,众人就围了上来。 梁辛本来满心欢喜,可是在见到亲友之后,心里却一酸。岛上的凡人,除了丑娘外,大都是曲柳两家的眷属……老的老,小的小,青壮一个不见,不用问,两位兄长族中的健者,也都变成了傀儡。 老叔、老爹、两位义兄虽然不受邪术威胁,但在毁灭邪井一役中都创极重,此刻虽也做欢颜,但目光涣散、神情虚弱,显然还远未复原。 在镇山对抗大五行灭绝、草木傀儡反噬的一行人中,老叔把小汐当成了少夫人,而老蝙蝠、曲青石等也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容队伍中唯一的女娃遇险,几乎人人都舍命相护,由此小汐才能毫无伤。 劫后幸存,亲人见面,自有一番悲喜唏嘘…… 放下了几位‘乘客’,茅吏并不停留,又复催动神梭返回中土,去追查傀儡的动向。 而木老虎在踏上小岛后,脸上陡然显出了浓浓惊喜。 青墨就跟在他身旁,见状得意问道:“麒麟岛上的花花草草,还入得木先生法眼么?” 木老虎笑着应道:“了不起的很不过我早就不是木先生了,对珍惜木本的那份喜爱,比着以前也淡漠的多了。真正让我欢喜,也不是岛上的无数奇葩。” 青墨皱眉,纳闷问道:“那你开心个啥?” 木老虎又变得嬉皮笑脸,反问青墨:“老虎借猪相公借书,我该借点啥?”说完,也不等青墨回答,他就盘起一个手诀,低低喝了声:“借” 话音刚落,陡然从小岛深处炸起一串风雷,各色璀璨光华闪烁,数千件法宝汇成一道七彩天河,随着木老虎谕令疾飞而至,其中最醒目,莫过于一只青铜面具和一条黝黑藤鞭…… 日馋、妖族众多高手在邪术侵袭时,毅然切断了自己与法宝的‘联系’并将之留于神梭内。这些宝贝现在都被封存在麒麟岛上。 草木妖元夺舍,会连同修士和他们所持的法器一通擒下,但是日馋和妖族的众多高手,在被妖魂控制前,毅然抹去了自己辛苦炼化在宝物上的神识,这一来,法宝就都变成了无主之物,除非重新炼化,否则不会被原来的主人驾驭。 木老虎甫一抵达就觉了它们,其中大批上品,甚至还有一两件‘仙品’,他就靠着借刀来打架,刀越多、越快,他就越凶猛,凭空里多出这么一大批好宝贝,他不欢喜倒奇怪了。 丧巫道、日馋宗和苦乃山妖族,众多法宝都被木妖所借,汇聚到一起缓缓旋转,杀气四溢着实显出了几分恐怖气势,正在‘泡大粪’的恶蜥也被惊动,纷纷扬起巨大头颅,仰天长嗥。一时间小岛半空里阴风阵阵,妖光弥漫,再衬上连天怪吼,本是祥瑞之地青莲小岛,猛地变成了邪魔凶巢。 之后的四天,梁辛暂时把其他事情都放到了一旁,专心一意陪着母亲。丑娘大半辈子都是罪户,算起来只是个粗陋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也说不出太多细腻言辞,但是一颗心全都挂在儿子身上,这是绝不会错的。这几个月里她在小岛上坐卧不安,此刻终于见到梁辛平安归来,那份满满的喜悦,也实在没法子用语言去表达了。 这几天功夫里,岛上的离人谷弟子也忙碌了起来,在长春天师兄‘木举人’的指点下,把种在岛上的大片天梯林尽数挖掘了出来……贾添的苦累法术覆盖的范围虽大,但并未波及到远在深海的麒麟岛,木举人和天梯林都未受影响,随时能够将‘天梯’点化成青木神将。唯一麻烦的是,邪术爆时,大祭酒还没能回到小岛,之后就失去了联系。 四天后正午时分,梁辛正陪着母亲在岛上闲走,前方不远处空气突然震颤起来,飞梭现身而出,茅吏回来了。 也不打招呼,茅吏就直接对梁辛道:“傀儡都不见了” 梁辛皱眉:“怎么说?” 这几天里,茅吏几乎走遍中土,却连一个傀儡的影子都没能找到,一支千万大军,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梁辛暂时没多说什么,就此辞别了丑娘,召集一众同伴,登上飞梭赶往小眼。这次同行队伍扩大了许多,除了梁辛、少女帮、木老虎,和小岛上的一众伤者之外,还多出了一大片‘木材’和一顶猩红大轿。 直到再度踏上征程,梁辛才把心思转回到正经事上,开始与同伴商量救人的办法。慈悲弓在手,天梯木成形,看起来至少日馋和妖族都能得救。但是救下他们还有个大前提:先要找到人才可以。 点化神将,将之斩杀,天梯中的元神会返回主人体内,由此能够唤回傀儡的一线清明,可也只能维持片刻清醒,趁着此时必须要完成‘引弓一射’,才算大功告成。 这个时机稍纵即逝,稍加耽搁,妖元就会把天梯中返回的那段神识镇压,那时修士再成傀儡,没法再让他去弯弓射箭了。可是现在傀儡都消失不见,不知被贾添藏到哪里去了,找不到人,又何谈救人? 曲青石皱眉沉思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槐楼中倒是有一座用来搜神阵法,只是不知道这道法术能不能找到傀儡…等我伤愈,把阵法排出来试试看吧。” “要是找不到傀儡,就要找贾添了。”柳亦也开口道:“大家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贾添再诱出来。” 说完,他想了想,又继续道:“这一来也就有了个关键:要是杀了贾添,傀儡们会怎样?会死,还是恢复清醒?” 法随身灭,按道理来讲,只要贾添一死,他的法术也就不攻自破,但是这个‘法术’的范围,究竟只是指草木妖魂、妖元,还是连同傀儡本身也被囊括,柳亦吃不准。若是前者,自然再好不过,杀了贾添就等于救了所有人;要是后者就麻烦得很,贾添一死,傀儡也会尽化枯尸。 曲青石仍是摇头:“照我估计,贾添的死活,对傀儡已经没什么影响了。法随身灭,指的是法术的灵元基础,修士就是这个基础,所以修士一死,基础不再,法术也就散了。这道傀儡邪术,不再此列。” 邪术是由贾添设计的,但却是靠着邪井动的,滋养邪井的则是天地灵元,便是说傀儡邪术的根基,是这座中土世界。贾添不过是个‘截流改道’、借以牟利的角色,他是借力,而不是力,待咒井彻底动、邪术成形后,他也不需要承担什么压力,杀了他最多也就是将傀儡认主的印记抹掉,傀儡还是傀儡,不过从有主的奴隶,变成了无主的‘木头’。 对着其中的道理,曲青石并未解释太多,总之大家能明白‘贾添生死,与修士恢复清醒无关’,也就足够了。 找傀儡、找贾添,哪件都不是容易事,就算傀儡大军真现身了,想要从千万人中把日馋和妖族一一摘出,也非得把梁辛累死不可,此刻大伙都没太好的主意,而且几位伤者精力有限,稍作讨论就显出了疲惫,梁辛不忍再拉着大家一起费心琢磨,就此结束了话题,有什么事情都等同伴们恢复了再说…… 神梭度奇快,只用了四个时辰不到便赶到镇百山,梁辛向青墨讨了眉心骨珠,将一众伤者和琅琊一起送入小眼。 小眼中还是老样子,浮屠晃晃悠悠地游过来,都不稀得去瞧众人一眼,径自问梁辛:“来疗伤的,还是来修炼的?反正你们来,脱不开这两件事情。” 梁辛笑得挺不好意思:“都有,都有,又来打扰前辈。” 浮屠才懒得听梁辛假客气,又问道:“这阵子上面不太平吧?大眼震了。” 梁辛苦笑点头:“去年大眼遇袭,险些被毁,您老也察觉到了?”大眼小眼气脉相连,天猿和残余神仙相的恶战,引出的震荡虽然不太大,这边的浮屠也能清晰察。 不料话刚说完,浮屠就猛地一瞪眼,目光里满满都是遗憾:“怎么没毁了它?先说说怎么回事?” 梁辛先是有些纳闷,随即恍然大悟,以巨力猛轰大眼,让中土灵元巨震错乱,从而削弱小眼吸阴的‘魔力’,这是浮屠脱困的唯一办法。上次自己和贾添拼命护住了大眼,也等于阻住了浮屠‘越狱’。 大战‘乾坤一掷’,保护大眼的事情,梁辛哪还敢告诉浮屠,否则这位鬼祖宗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胃口大开。梁辛言辞含糊,不敢去认下那场天大功劳,只说敌人打来的力量太小,自己袖手旁观…… 浮屠目光狐疑,圆滚滚的脑袋浮浮沉沉,围住梁辛转了几圈:“真的?” 梁辛使劲点头:“可不真的,我啥也没干。” 浮屠乐了:“我去问风习习,他是老实头,一定说实话”说着把脑袋一转,望向了老叔,可还不等去问,他的脸色就猛然一变,怪叫道:“怎么搞成这样” 惊呼过后,浮屠又沉声道:“风习习,卸掉身外身” 老叔神情惊慌,双手连连摇摆,口中翻来覆去的念叨着:“不妨事、不妨事,不用显出本相,真的没事……” 浮屠怒斥:“少废话”,随即高声唱动鬼话大咒,不由分说,施法强行将老叔的身外身卸下到了一旁。风习习一显出鬼魂本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小鬼,只剩下了少半截……上腹之下已经全部消失不见,现存的‘身体’状况也糟糕之极,胸腹部分只是一大团黑气淤积着,勉强未曾散去,早已失去了形状,而老叔的脸孔也变得臃肿不堪,要不是目光与金钱斑依旧,梁辛甚至都不敢相认。 阴丧鬼物能够成形,全靠死前执念击破天道,它们本来就是天道漏洞,不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对上修士神通打击的时候,倒还显不出什么,可是一旦遭遇天劫、天罚这类乾坤之力,受到的伤害要远远过旁人,在镇山的大五行灭绝中,老叔本就伤得最重,还要一力维护同伴,到最后几乎落到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这样的重伤,单靠麒麟岛的珍惜草木的滋养,根本没什么用处,快一年的修养,不仅没能好起来,反而更加恶化了些。凭着老叔自己的力量,已经没法子卸掉身外身了,不靠着丧家法器相助,他也无法回到小眼中来。 又因为有麒麟身外身罩在外面,青莲岛上的人,也无法看到他的真实状况。谁都没想到,老叔竟伤得如此严重。 在风习习心里,无论是梁辛,还是柳亦、曲青石这些少主挚友,都是要做大事的人,自己的伤势全不值一提,只会平白让大家多添一份烦恼,所以从头到尾,无论谁来问,他都说‘好了很多’、‘不妨事’。 无数白骨涌动上来,把老叔层层包裹,拖入了骨海深处去疗伤了,风习习‘消失前’,犹自对着梁辛露出个丑陋笑容:“放心,放心,不妨事。” 梁辛双拳紧握,咬牙忍泪,对着老叔点头:“我不担心,您老没事……”待老叔彻底沉入骨海、他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跨步走到浮屠跟前,后者不用他开口,就点头道:“用不着嘱咐,现在还不晚,就得过来” 众人都松了口气,曲青石更是暗道了一声侥幸。幸亏是浮屠抢先应承了此事,要是由着梁辛去说,没准小魔头开口就会来一句‘你要能救老叔,我就去轰大眼放你出来’。 浮屠讲义气,他和风习习有交情,疗伤的事他上心的很,老叔有惊无险,逃过了一场生死大劫。 梁辛又反复追问了一阵,直到确定老叔不会有事,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琅琊走到浮屠跟前,认认真真地敛衽施礼,一口一个老祖宗地喊着,从乾坤袖中取出她从黄金大帐前拓下的巫士阵图:“您老行行好,给晚辈们指点下,巫士们摆的这是做什么阵?” 说完,又把巫士们摆阵的目的、背景和现在的情形仔细交代清楚。 浮屠不看阵图,而是上上下下打量着琅琊:“你是他们谁的朋友?”说着,口水流出了来。 琅琊伸手一指梁辛。 浮屠点头:“那我问你,梁辛……” 狼妖早就听说过浮屠这个‘伎俩’,不等他把话问出口,就挺起胸膛,笑嘻嘻地把梁辛的大事小事,仿佛背履历似的,一股脑说了说出。 又是个不能吃的,浮屠兴味索然,用眼角余光搭了下琅琊手中的阵图,随即咦了一声,笑道:“这个阵法抵挡傀儡邪术?谁想出来的主意,还不错。” 琅琊哪知道谁出的主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浮屠倒也不去追究,而是解释道:“这个阵法是从一座古阵衍化而来,泥犁四方。” 泥犁即为地狱,泥犁四方,顾名思义是通过阵法借力幽冥,阵力笼罩之处,化作阴差牢狱,这是个类似‘画地为牢’的法术,做囚禁强敌之用,被巫士们修改了一番,用来抵御草木邪术,倒也合适,毕竟‘地狱重地’,不能随便出去也不容外力乱闯,用作防御倒也说得过去。 在最初的‘泥犁四方’中,还有无数恶象和摄人魂魄的可怕力量,不过修士们已经变阵,将阵中的诸多劫数都抹去了。 琅琊小声念叨着阵法名字,暂时有些跑题:“借力幽冥,那应该厉害得紧了,也还是挡不住贾添的邪术?” 浮屠却摇晃起脑袋:“挡得住,绰绰有余” 这句话把所有人都说的糊涂了,梁辛接口问道:“可巫士们都中了邪术,动都动不得。” “自不量力呗”浮屠撇嘴:“阵法覆盖的范围太大了,贪心不足,结果连自己都赔进去了。” 小眼中基本都是聪明人,浮屠提点下,大家略一琢磨,也就恍然大悟:巫士一共就那么多人,结成‘泥犁四方’,阵法的力量也是‘固定’的,阵法匡护的地方越大,防御效果也就越差;反之亦然 正如浮屠所说,巫士们要只是想保住自己,靠着‘泥犁四方’绰绰有余,但他们是草原的‘守护神’,世代受牧民供奉、尊敬,邪术到来时,巫士不光要护自己,还想要尽量多保护些人,将阵法覆盖范围向外拓出三百里有余。结果阵法失守,就连他们自己也变成了半个傀儡。 其实‘泥犁四方’的威力堪称强悍,不过是大司巫有些太自负,太小看贾添了;二来,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邪术来得还是太突然,这才让巫族一败涂地。 梁辛追问浮屠:“有法子把他们救出来么?” “能救不过得等,等风习习伤愈” 如果彻底被妖魂所擒,就连浮屠也解救不了,不过巫士们只是‘半个’傀儡,泥犁四方仍在缓缓运转,保护着他们,浮屠对救人还比较有把握,但是他的法术必须要有凶猛鬼物主持,青墨有阴煞真身,修为却达不到施术的要求,也只能等老叔痊愈后,再把法术传给他,由他去救人了…… 推书^_^,《足球修改器》 虽然分类到竞技,但是完全能当做都市类来看,豆子觉得,喜欢轻松流现代故事背景的同学,应该都会喜欢这本书,基调轻松快乐、偶尔急赤白脸~ 书的成绩很好,字数已经快三百万,足够肥了,强烈推荐。 书名:《足球修改器》 作者:乱世狂刀o1 简介: 从地摊上淘到一张盗版的fm2oo7(足球经理)光盘,将游戏装到电脑上之后不到一天怪事生了,皇家马德里俱乐部副总经理car1osbucero居然千里迢迢站上门来提出一个很荒诞无稽的要求: “饭桶*李,请您担任我们俱乐部的主教练吧” 李统范同志经过认真严密谨慎反复的推理,终于现了一个荒谬的事实:自己装在电脑上的足球经理游戏中生的一切,都会毫无差别的在现实中得到完美实现…… 手握逆天作弊器,通过游戏存档打出不败战绩,修改数据库,随心所欲创造出无数球场天才…… 奇迹,从2oo6开始,一切关于足球的遗憾都将变得完美 第三九六章 不够资格 第三九六章不够资格 只要能救便好,梁辛又放松了不少。正经事基本说完,曲青石等人也不再耽搁时间,或疗伤或修炼,各自屏息凝神,就此入定。浮屠则拉住梁辛,一定要他把最近的经历,统统讲清楚才肯罢休。 浮屠在小眼中,‘度日如六年’,百无聊赖之际,听故事就是他最大的享受了。 梁辛当然不会拒绝,除了‘乾坤一掷’外,把自己这段的冒险,加油添醋,好像说评书似的,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浮屠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口询问,直到梁辛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完后良久,他还意犹未尽,抓住一个个细节穷追猛打,恨不得能再‘榨’出几个好听的故事出来,梁辛说得口干舌燥,心里盘算着,下次要不要请个说书的茶博士下来…… 东问西问,浮屠最终确定下来,梁辛肚子里真没故事了,圆嘟嘟脸上掩饰不住地失望,漂了几圈之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梁辛道:“有个事情,我有些想不通,你脑子好,帮我想想。我被人诱入小眼的经过,你还记得么?”这时候骨海再次翻涌了起来,片刻之后,一片骨骸裹住仍处在‘不死不灭不活’古怪状态中的无仙,浮到梁辛面前。 “他是神仙相的领,在他族中,即便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也够资格派位前列,对吧。”浮屠说着,一只掌骨飞出骨海,伸出手指,指了指无仙:“你觉得,就凭着他的本事,够资格让我从大海深处,一直追到镇百山,还追不上么?” 梁辛愣住了。以前他修为有限,而神仙相是飞升之人,对他而言无疑是高深到无法理解的极道强者,从梁辛的角度,根本就衡量不出神仙相和浮屠的差距。只道双方差距虽然不小,但也不会太大。 当时就形成了‘惯性’,后来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可现在再去琢磨此事……自己已经是嫦娥劲力,在神仙相中也算是上品了,可相比得了身外身的老叔,自己还差得远,而老叔又远远比不得浮屠。 “无仙在中土这些年,都在参悟‘完美天道’,修为和战力都大幅退步,据他自己说,只剩鼎盛时的两成左右。”梁辛不是要辩解、否认什么,只是这个话题疏忽不得,他要把相关细节交代清楚,或者说是提醒浮屠。 浮屠嘴角抽了下,面色轻蔑:“我看得出他全盛时的修为,还是一样,不够格在我面前逃遁万里。” 第一次登6中土的神仙相中,最厉害的那个‘不够格’,那有资格让浮屠追杀万里的,就只可能是‘神仙相中隐藏实力之人’了。 贾添。 梁辛的脑子有些乱了,引浮屠入小眼,实际就是对这座灵穴的猛烈一击,目的是为了借着巨震寻找大眼;可贾添为了保护大眼,费劲心机,他又怎么会来出、yin*浮屠。 两件事自相矛盾,没有道理了。 梁辛找了个舒服姿势坐下,静下心来,随手摆弄着几块碎骨,开始仔细推敲这件事……过了半晌,他才再度抬头,望向浮屠:“若我没记错,当初放你、攻你、引你的,是一群人。他们有多少人?” “十几个的样子...二十个左右,没仔细数。(.好看的小说)” 梁辛的神情清明了许多,继续追问:“最后他们受伤了没?” 浮屠冷哼:“没能追上他们,对方自然也没收到什么伤害,但万里追逐,一路被我穷追猛打,逃到几乎脱力,总是难免” 聊聊几句问答,梁辛已经大概明白了,释放、yin*浮屠的过程,贾添应该没有参与,但多半是他出的主意。 轰击小眼、保护大眼,虽然矛盾,但完全能解释得通:贾添不止背叛了同道,他还坑害了同门――十八个同门兄弟。 隐藏实力的,不止贾添一个,而是他们所在的那一脉、一共十九个强者。 在大眼中布下的幻术,能够擒住神仙相大军,但对那十几个同门兄弟却毫无效果,这些人与贾添同宗同源,修为自不用说,若战力鼎盛时,单凭傀儡天猿对付不了他们,由此贾添给他们找了个差事,事先把一群同门的修为消耗掉七七八八。 至于贾添和同门,这十九个人,为什么要众多神仙相中隐瞒修为,仅凭现在的线索,实在没法去猜测了,要知道,就凭着他们‘够资格’被浮屠追杀万里的实力,足以取代百无一用、成为第一次浩劫东来的领了。 梁辛没再瞎猜下去,此刻能确定的,就是贾添师门一脉的弟子,修为远四大领…… 浮屠直言:“放我出来的十几个人,比着风习习只强不弱,贾添的修为不言而喻,你要对付他,最好小心点。” 梁辛笑而点头,又陪了浮屠‘两三个月’后告辞而去,返回地面。凡间一天小眼六年,梁辛耐性再好也不愿从那里枯坐几十年,回到上面来等‘效率’更高些。 大司巫赐下的那一盒子小骸骨全都丢了,进入小眼只能靠‘眉心骨珠’,此物珍贵,除非必须下去的,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小汐、木举人等都在离人谷中,青墨更不用说,她的体质特殊,连靠近小眼都不行,更别说下去了。 梁辛回来与谷中同伴汇合,目光一扫,现木老虎没和大家在一起,纳闷问道:“老虎呢?” 小汐笑答:“木先生重返离人谷,心生感慨,一定要在故地重游一番,以抒胸臆。” 梁辛呵呵一笑,不再去管木妖,挑着重点把小眼中的情形大概说了下,青墨听说师门能够解救,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神气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都变得更光彩了些。 这个时候,木老虎溜溜达达地回来了,看他神情,居然还真有几分唏嘘,遥遥对着梁辛道:“人去楼空,好好一座仙家福地,荒败了,荒败了。”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刚才转到了我以前栖身过的小境,那里多出来一座被红布蒙住的泥塑,我还道是大祭酒念着我给离人谷的惠泽,给我塑像示谢,可解开红布一看,雕得原来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梁磨刀微微一愕,随即伸手拍了下额头,摇头骂道:“糊涂脑袋,忘了个死死的”说着当先迈步,和几个同伴一起向着那座小境赶去。 离人谷中,还有一座泥胎来着。 黑白无常与何山冲合力施展邪术,来复原梁一二留在玲珑玉匣中的干枯人头,大祭酒为了避免外人打扰,把他们安排在谷中最静谧的小境,这座小境,以前木妖曾经住过。 上次提及‘复原人头’,还是苦乃山决战前、日馋高手集结离人谷的时候,当时何山冲的邪术‘即将大功告成’,现在时隔一年,人头早就被复原了出来――小境中,一座真人大小的泥塑矗立。 是个老者,看上去在五六十岁的年纪,五官平凡,全无特殊之处。 纵然邪术神奇,还原出的人头与真人一般无二,可毕竟它是一尊泥胎,能重造面目,却无法再塑气质,由此老者也就变得在全无特点可言,给‘他’穿上官服,便像个大人;给‘他’换身粗布衣服,就是个农家老翁;给‘他’拿只算盘,又会变成个老掌柜……梁辛早就想到过,人头真还原出来了,估计自己也不认得对方,此刻倒不怎么失望,转头望向青墨道:“你画画好,帮忙把此人的样貌画下来,回头多找人问。” 青墨愕然:“哪个告诉你我会画画?从小到大我只画过乌龟。” 梁辛比她还惊讶,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直以为曲青墨擅长丹青书画,不是谁告诉他的,是他自己先入为主。 十二岁,在他知道小丫头的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叫‘青墨’的,一定很会写字画画,这个印象就一直保留下来,要不是今天得以澄清,怕是他这辈子都会这样以为下去。梁辛解释两句,青墨被他的道理逗得咯咯直笑:“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不会画画,怪对不起我这名字来着。” 一边笑着,青墨回头望向木老虎和小汐问:“你们有谁会画……” 不料,她的话还没问完,小汐就沉声接口:“不用画,这个人我识得。” 话一出口,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梁一二小心收藏的、在玲珑玉匣中放了了三百年的人头,小汐认识讶然中,梁辛纯粹本能使然,又追问了句:“你真认得他?” 小汐目光笃定,轻轻点了点头:“小时候,我常常见到此人,绝不会认错。” 梁辛更是惊愕,死了最少三百年的人,小汐竟然以前常常见到……不用旁人再问,小汐就直接给出了答案:“他是大洪朝开国皇帝,洪太祖” 小汐生俱睚眦手,自幼被指挥使石林培养,从幼年一直到十四岁,都在九龙司秘训之处长大。那里有间大屋,专门供奉着大洪朝历代皇帝像,其中洪太祖的画像最大,位置也在最重要,尤为醒目。 在小汐长大后,因为身份和任务的关系,也常常出入京师各司,洪太祖的画像,在这些大的‘衙门’中几乎都有陈列,小汐不知见过多少次,对洪太祖的样貌,她闭着眼睛都能画下来。 刚才一见到小境中这座泥塑,小汐立刻便认了出来,泥塑就是洪太祖。 其实不止小汐,如果柳亦、曲青石在场,甚至随便一个正牌九龙司青衣在此,都能轻易认出这座雕像的‘真身’。 梁一二藏在玉匣中的,是洪朝开国始皇帝,大洪太祖的头。 众人皆做沉默,一时之间小境中寂静无声,毫无生气的泥胎呆呆地与梁辛对望……片刻后,小汐第一个开口了:“梁一二因谋逆大罪,被处割据极刑,杀他的人,是洪太祖。” 小汐的神情中恬淡不再,又恢复了青衣杀人的那份清冷,说话时声音平静,几乎没什么语气。她说的事情天下皆知,但也是现人头真相后,显出的最大‘破绽’:杀梁一二的人是洪太祖,可梁一二在获罪前,得到了洪太祖的人头。 除非洪太祖长了两颗脑袋,否则在杀梁一二前,他就已经死了。 梁辛忽然跳了起来,向着青墨伸手:“给一颗眉心骨珠,我下去找大哥二哥商量此事” 青墨眉头大皱:“他们还在疗伤,能打扰么?”话虽这么说,也还是摸出了一颗骨珠,放入了梁辛的手心。 梁辛应了句:“打断一会应该也无妨,我去去就回。”话音落处,人已向着小眼方向纵跃而去。 小眼之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对梁辛又重新回来都毫无知觉,只有浮屠‘漂’着迎了上来,圆脸上尽是纳闷:“怎么又回来了?” 梁辛笑了笑,回答地有些莫名其妙:“想几件事情,另外…或许还得再找个借口。”说完,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沉思不语。这一想,便是整整两天 两天之后,梁辛终于重新活了回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闷气,抬头望向浮屠:“有没有简单点的鬼话咒法?一学就会的那种,对谁都无害,但是阴气森森,气势不错的?” 浮屠有点懵:“做啥?” 梁辛直言:“我要做件事情,不能带着青墨,想找个法子把她支走。” 浮屠立刻来了精神:“做啥事?你说清楚,我传你蒙人的大咒” 从始至终,梁辛也没去唤醒两位义兄,除了浮屠,他没和其他人说一个字。又逗留了大约两天的样子,讲完了‘故事’、学会了大咒,最后又对浮屠道:“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待会我会送下来一个白衣少女,你帮我留住她。” 浮屠霍然大喜:“吃了她?” 梁辛吓了一跳:“是小汐,不能吃留她到其他人伤愈,和大家一起上来就是了。” 浮屠大失所望,嘟囔了两句谁也听不懂的鬼话。 梁辛双手一撑,从地面上跳起,另起话题,对浮屠笑道:“有一件事,我还需印证,要对你施展下魔功,得罪之处,你千万别见怪。” “魔功?你的‘想不到’?”浮屠已经知道梁辛悟出了自己的天下人间,晃着脑袋满脸无所谓:“不见怪,来吧。”梁辛也不客气什么,执念与身法并举,‘想不到’笼罩浮屠……果然,和猴儿谷时笼罩贾添一样,在浮屠身上,梁辛也看不到任何‘因果’。 浮屠免不了又是一通追问,待弄清楚事情经过之后说道:“那个贾添也和我一样,都是天地异数,力量与生俱来,身具先天造化。这样一来,你对付他的时候也就更要加些小心。” 梁辛不解,皱眉问道:“怎么说?身具先天造化的,难道打不死?” “放屁天底下没有打不死的东西。”浮屠一点没客气,直接骂出了口:“不过,这份造化也不是白给的,受到世间之力的轰袭,造化使然,会把伤害消减不少……就这么说吧,你打我的话,一百斤的力量,落在我身上,最多就只剩下五十斤,至于贾添会受多少斤,我不知道。” 梁辛点了点头,笑着随口恭维了一句:“总不可能比你承受的更少。” 不料浮屠却摇了摇头:“不一定。论打,贾添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可他不如我凶猛,不表示他的‘先天造化’会弱于我。这个东西没什么参照,全看运气。” 论到‘好为人师’,浮屠的瘾头比着葫芦老爷还要更大,说完后顿了顿,也不管有用没有,一股脑地向下说道:“另外还有,这个‘造化消减’,指的是同一世界。我是中土世界生出来的神物,身具中土世界的造化,你动用中土世界的力量来打我,造化能帮我抵消不少;但你要是用恶鬼世界的力道来打我,我的造化也就没用了。” 浮屠的话拗口无比,可道理却并不难懂,梁辛又复沉思,不久之后若有所悟,神色迅地清朗了起来,对着浮屠认真道:“多谢前辈指点” 浮屠咧嘴,乐了。 梁辛也不再多做耽搁,就此告辞,临行前又对浮屠躬身施礼:“最要紧的,老叔的伤势,拜托你了。” 骨海中飞起一只手骨,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 …… 梁辛重返地面,见他回来,青墨第一个迎了上去:“怎么样,秘密解出来了没有?” 梁辛摇头,满脸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待会还得下去借着商量。” 青墨把眼睛瞪得溜溜圆:“那你上来做什么?” 梁辛竖起了三根手指:“三件事,我和大哥二哥在商讨中有了些疑问,要向木老虎求证;二是老爹在疗伤时出了些岔子,要靠小汐以星魂相助,我上来带他俩一起回去。”说着,向木老虎望去,后者痛快答应。 “第三件事,浮屠怕巫士们只靠‘泥犁四方’坚持不到老叔复原,传下了一个能护住他们的大咒。你是阴煞真身,只有你能催动咒法。” 青墨心眼直,听到事情有关师门,立刻点头:“传下大咒,我这就去草原施法。” 单以字数而论,咒言并不复杂,只有几十个古怪音节,一会功夫青墨就背得烂熟,又记下了施展咒法的几个细节,在留下了几枚骨珠后,登上飞梭,转眼消失不见。 待她走后,梁辛走近小汐:“咱们下去。” 不料小汐轻盈一闪,远远跃开了,随即露出了个浅浅笑容:“下去就上不来了。老爹没事,大咒也是假的,你也别靠我太近,我怕你会打晕我。” “你怎知道?”梁辛愕然,不知自己哪里出了差错,蒙过了青墨,却被小汐看穿了。 “没得解释,我就是知道。”小汐继续笑着:“不用那么麻烦,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会留下来了。不过……我不想去小眼,在那里等人太辛苦。” 说着,小汐缓步,又走回了梁辛身旁,目光清澈,微笑楚楚。 第三九七章 历代皇帝 第三九七章历代皇帝 梁辛赧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小汐却没等他再开口解释,就把话题兜转回来:“人头的事情,你想清楚了?青墨和老爹他们,一时都回不来,时间还算富裕,能说来听听么。” 梁辛没再矫情什么,走上前拉起小汐,依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想通了一些,大概的结论已经有了……还记得,梁一二曾让宋红袍去刺杀自己么?” 梁一二死前的一段时间里,命令宋红袍来刺杀自己,并在宋红袍最后一次刺杀失败后传令于他:两个月内你再来杀我一次,若能成功,就去苦乃山司所找靳难飞要一只玉匣,你打开一看就明白了。 玲珑玉匣材质特殊,密封极好,本身就有镇腐之效,梁辛在得到玉匣时,里面的人头已经枯萎难辨,是因为时间间隔太长,如果当时宋红袍打开玉匣,人头至多存放了几年功夫,还是能保存完好的。 当时洪太祖还在位,他的画像在民间也广为流传,宋红袍当然认得他,若他能真的杀了梁一二,再按照大人交代,找到玉匣,取出人头一看便明白,真的洪太祖已经死了,仍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当然是假皇帝。 梁大人的‘遗命’也就不言而喻,他要宋红袍刺杀假皇帝,除掉篡国妖人。 梁一二不是普通人,妖物篡国能瞒过天下,却瞒不过他。他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不是‘搬山’,而是诛妖。 梁一二是须根扮的,可那时的梁一二,却不是真正的须根……他已经被女巫催眠,变成了一个心怀天下,忧国爱民的真正英雄,岂能容妖物把持人间? 小汐跟着梁辛的话想了片刻,才再度开口:“大概能明白,不过还有几处疑惑,想不通。” 梁辛笑了笑:“哪里想不通,尽管来问。” 不止是为了帮小汐解惑,梁辛也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整件事的脉络再重新理一理,真要确认无误的话,他还要去做一件凶险大事。 小汐直接开口:“第一个不解之处,梁一二手上有太祖皇帝的人头,既然有证据,为何不公布真相,而选刺杀一途。” “那时大洪朝开国,充其量十几二十年的功夫。国势未稳根基不牢,妖人篡国这四个字太过骇人,一旦公布出去,怕是会让中土立刻重陷乱世。相比之下,刺杀的影响小一些吧。莫忘了,梁一二真心爱民。” ‘真心’两字,梁辛咬得极重。 小汐点了点头:“另外……梁一二的本领何其惊人,既有魔功护身,又有两件玲珑至宝在手,凭着宋红袍,再练上一千年也休想杀得掉他,我不明白这道命令意义何在?而且,他又何必训练宋红袍,为何不肯亲自出手?” 在小眼中,梁辛也想过这个事情,当下缓缓摇头:“按常理没法去解释,由此我假设了一种情况――在培养宋红袍之前,梁一二已刺杀过一次假皇帝,不仅败了,而且还伤得不轻。” 于情于理,在现妖物篡国之后,都轮不到宋红袍诛妖,第一个动手之人肯定是梁一二。 结果不言而喻,梁一二负伤,败了回来,他知道自己没能力再去杀掉妖人,这才这才开始训练宋红袍,把‘弑君诛妖’的重任,传到了宋红袍的肩上。(.) 正如小汐所说,正常情形下,宋红袍就是再修炼一千年,也别想碰到梁一二的衣角,可如果梁一二身负难以痊愈的重伤呢? 至少,在宋红袍的一次刺杀中,老叔都被波及,重伤之下修养了三百年,若梁一二全盛,面对那时连六步都未突破的宋红袍偷袭,又怎会连他最信任的鬼仆都保护不了。 事情明白得很,当时的梁一二重伤在身。 不知不觉里,小汐眯起了眼睛。梁辛从二哥那里学来的毛病,又被小汐学了去:“为什么是宋红袍?” 梁一二要刺杀皇帝,就不能从九龙司中选人,宋红袍虽然也是青衣,但他是‘私兵’,真正忠心,只要梁一二一声令下,别说杀皇帝,就是阎罗王他也敢去刺。可关键是,梁一二麾下,不止宋红袍这一个‘私兵’。 别人不提,只说东篱先生,也对梁一二惟命是从,而且他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是六步中阶,无论见识、心思还是修为都远宋红袍,更适合刺杀假太祖的任务,梁一二为何不把他调回来,而是选了宋红袍? 梁辛的眼睛亮了,语气也在不自觉中加重了许多:“问得好,为何是宋红袍?这才是关键所在靠魔功和两件玲珑至宝都杀不掉的妖人,凭什么梁一二会觉得宋红袍能对付得了......宋红袍,有什么特殊之处?” 宋红袍的特殊之处一数一大把:长得丑、天生侏儒、爱穿大红袍、阴狠好杀,不过这些都不能算数,梁辛在小眼下早就想得明白了,梁一二之所以会选中他,就只有一个可能:宋红袍是天赐蛊身,他是练蛊的。 小汐略显迷惘:“你是说,梁一二现那个篡国妖人,只有靠蛊术才能杀之,由此梁一二才选了宋红袍?” 梁辛却没急着解释什么,而是反问道:“那个篡国妖人会是谁?” 小汐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贾添。” 正邪两道苦乃山决战前,梁辛等人从草原赶赴离人谷途中,三兄弟就有一个猜测:三百年前,梁一二被杀之事,多半与贾添有关。当时小汐并不在场,不过事后青墨在闲聊时,把那场讨论的始末都讲给了她听。 现在有了太祖人头这么重大的证据,也就更加印证当初的猜测。 两件玲珑法宝,一身邪魔功法,三百年前梁一二的修为堪称中土翘楚,大宗师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但却奈何不了篡国的妖人……贾添的修为高深莫测。 ‘自己的’开国重臣、九龙司大掌柜,竟是个真正的绝顶高手,梁一二暴露战力后,假太祖自然要去调查他的真实身份,由此查到了他就是须根,是无根之人……贾添知道梁一二的真实身份。 最要紧的,身怀大本领之人,只求飞仙破道永生逍遥,谁也不会把皇帝的宝座放在眼里……贾添要修改中土风水来滋养邪井、准备傀儡邪术,做了皇帝便能驱役天下青壮,且不会让修界生疑,事半功倍。 “贾添篡国,做了洪太祖,这一点应该不会错。(.好看的小说)不过还有件事你不知道,他和浮屠一样,都是天地间的异物,力量与生俱来,生俱先天造化,能大大消弭中土间劲力轰袭的伤害。” 跟着梁辛把小眼中浮屠关于‘造化削减’的指点,原原本本给小汐复述了一遍。 待小汐点头,表示明白之后,梁辛把话题一转,重新提及小汐最初的疑惑:“蛊术之力是天星之力,这便是梁一二为何要选宋红袍的原因了” 宋红袍是炼蛊的,蛊术力量来自星河,是‘不属于中土世界的力量’,就对付贾添而言,这门功法的‘效率最高’。 小汐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有些勉强,就算宋红袍会蛊术,靠着他去杀贾添,还是差了太远。这个事情不靠谱的。” “莫忘记,在安排宋红袍‘办事’前,假大人和假太祖已经拼过了一场,梁一二重伤,贾添也未必好过,多半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至少当时在梁一二看来,宋红袍应该是有机会的……梁一二啊,他是真的心疼手下,不愿让宋红袍盲目送死。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当成了标尺,若宋能杀他,便能杀掉贾添;若连他都伤不到,宋红袍也就不用出手了。” 可宋红袍贪功冒进,全力动奎木狼向憨子夺力,结果被自己的功法困住了整整三百年,再没法去执行梁一二交代下来的任务,而后梁一二最终也在与篡国妖孽的争斗中落败。 妖人冒充太祖皇帝,蒙蔽了整座天下,梁一二的诛妖之举无论成败,对世人而言都是弑君,而他最后的下场也是获谋反大罪,遭锯割极刑惨死…… 梁辛忽然笑了起来,不过神情之中并没太多欢愉,而是纠缠着满满地感慨之意:“须根催眠自己,本来是为了飞升,可在催眠之后,他就真的变了个人,变得不计生死,只求人间太平,心境上真就切合了神佛的慈悲之意,为了诛杀篡国妖人,不惜用自己做‘标杆’,到最后也真的搭上了性命……这个结果,须根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 小汐也不知道是该叹还是该笑,须根或许死不足惜,可梁一二却当真活得顶天立地,活得无愧人间。 须根闹了个天大的笑话,不过这个笑话里,唏嘘也太多了些。 笑声收敛,梁辛又继续道:“贾添篡国,成了洪太祖。在小眼里我顺着这一点,又往下猜了一步:他不止做了一任洪太祖,大洪朝三百年,从太祖到熙宗都是他这一来,许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洪太祖痛恨修士。可自太祖之下,第二代皇帝开始,突兀转换了念头,开始笃信仙道,供养国师自由出入后宫……皇帝求仙道,惹得修真道开心,几百年下来,任谁也不会去怀疑‘灵元被篡改’会与皇帝有关。 大洪朝的皇帝,个个英明神武,上下三百年,一个昏君都没有,而且一代强过一代……从头到尾,龙椅上坐着的都是贾添,这一行他越干越熟稔,当然‘一代’干得更比‘一代’强。 凭着贾添的本领,或操纵‘傀儡’,或幻影化影,去做上三百年、几十代皇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最后,再把贾添和洪熙宗重合起来,事情也就更清晰了。”梁辛声音不停,一股脑地向下说: “熙宗皇帝统御大局,麒麟具体实施,上下策应,在最后、最关键的十几年中,大肆修改中土灵元,保证咒井成形。被天门觉异常后,弃卒保帅,麒麟甘心赴死护主,若熙宗不是贾添,麒麟又哪会认下罪责、自甘自愿与朝廷撇清了所有罪责。” “齐青诈尸变成傀儡。天门宗师无数,卸甲五祥瑞虽然有名,但修为也算不得太出色,为何偏偏只有她受害?天门高手中,也只有齐青曾与熙宗共处过一段时间。她是死后变成傀儡,‘与众不同’,其中缘由并不难猜,贾添准备咒井邪术的同时,说不定还不甘心,又想设计一项尸化傀儡之术。此术一旦成功,浩劫出现时,贾添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先让天门统御整座修真道与和神仙相恶斗一番,待修士们尽数被神仙相歼灭后,他再施展邪术点活修士身体结成傀儡大军,这一来原先只能打一仗的修士,就能够再多打一次……不过他的新设计还是失败了,齐青是七七之后诈尸变作傀儡,贾添等不起四十九天,最后还是放弃了‘尸化傀儡’,但‘试验品’齐青已经中了邪术,没得更改了。” “我的两重身份,梁大人之后、魔君之子,在我乾山第一次与贾添‘碰面’之前,知道这两重身份的人少之又少,那时贾添却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后二哥曾怀疑到石林身上。二哥的怀疑没错,可石林却是冤枉的。石林不曾把梁辛的身份告诉贾添,但这件事他不会也不敢向皇帝隐瞒。没人能想到,洪熙宗就是贾添,石林泄密仍不自知。” “还有,‘法术来自鸡’、贾添将朝阳藏在浩荡台、咒井先藏于‘钦天监’后又挪移到镇山之巅……贾添的行踪,大半都与京师有关。” …… 其实,最后的这一串推测,已经和‘玉匣人头’没有太多关系了,但是洪太祖的这棵人头,是一个重大的契机,也就是在这个契机之下,梁辛的思路才得以突破,诸多杂乱线索一一归拢,整件事也变得清晰起来。 梁辛敢拿脑袋和别人去赌,贾添就是大洪朝的历代皇帝。 梁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闷气,洪太祖、假皇帝、梁一二这一大串事情,终于说完了。 找贾添难,但找皇帝却再容易不过,皇帝陛下,自然住在皇宫里……虽然不确定邪术之后,贾添是否还在皇宫内院,但这趟京师之行,梁辛是一定要去的。 进入老巢去擒贾添,其间的风险,甚至远‘六趣三返’,所以梁辛才要支走青墨,同样,他也不想让两位义兄和其他人涉险,不想等小眼里的同伴归来。 到了现在,小汐哪还不明白梁辛的心思,不过她知道,自己跟去京师也帮不上忙,只是给梁辛徒增累赘罢了。 木老虎可一点没客气,瞪着梁辛道:“这趟玩命的勾当,你不带别人,就选我同行?” 梁辛还真就打算只带木老虎去,一来,老虎现在手上有万多件法宝,战力惊人,着实是个好帮手;二来,他有草木真身,能轻易瞒过贾添身边的傀儡护卫;三来,大家不是很熟……梁辛不心疼他。 不过梁辛也没勉强,对着他道:“你要不去就算了,大家就此散伙,互不相欠,以后各走各路” 木老虎目光闪烁,犹豫了半晌,咬牙之后,又变回二混子的神气,笑嘻嘻地应道:“早都说过,我是亡命徒,玩命的差事没了我哪成”他现在境地尴尬,就算贾添不找他麻烦,下一波神仙相大军也会来杀他,唯一的保命之道,也就剩‘日馋仙宗’了,何况还有‘飞升仙界’这么大的诱惑,最后他选择梁辛,再正常不过。 梁辛哈哈一笑,客气了句:“有劳木先生了”,跟着转目望向了小汐:“怎么,还有什么疑惑么?” “有”小汐的声音略略有些急促,可一个‘有’字之后,却愣在了原地……哪还有什么疑惑,可一旦‘没有’,梁辛便要启程了。 沉吟了片刻,小汐终于给自己‘找’出了一个疑惑:“梁一二是如何现贾添篡国的?” 木老虎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听梁辛给小汐一段一段解释下来,对事情也多少了解了些,听到小汐的问题,不等梁辛开口,他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事情只有天知道” 不料梁辛却笑了笑,开口回答:“这个事情我也想过,贾添的法术和心思都了不起得很,在皇位上不应该会露出什么明显破绽。我觉得,或许是梁一二在追查其他案子的时候,无意中查到了这件事……” 梁一二当年致力搬山,曾远航凶岛恶海以求重振凡间的‘天眷神力’,借以对抗修真道,结果却意外对上了岛上苟延残喘的百纳等人,由此得知了神仙相之事,而后他不知又得到了什么线索,一直查到猴儿谷,不仅与天缘结盟,甚至潜入过深潭。按照梁辛的猜测,梁一二很可能是在追查这件案子的时候,现了贾添对皇位的图谋。 小汐的脑筋已经乱了,再也找不出新的疑惑…… 梁辛当然能明白她的担心,拉过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我的恶土力,是从仙界得来的,也算是贾添的克星了,放心便是,就算打不过他,凭着身法至少逃命没问题。”说着,停顿片刻,又继续道:“还要借你的星魂来用用。” 自从毁灭邪井之后,星阵众人或重伤或被擒,七枚星魂都集中到了小汐身上。 小汐勉强笑了下:“星魂本来就是你的。”说着,心念微微转动,将星魂重新遣回梁辛体内。 “仙界恶土、七蛊星魂,都是外力,对付贾添再合适不过,不用太多担心。何况贾添不久前脱力,他恢复起来,可未必有我这么快……” 梁辛不会安慰人,对儿女之情,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舍,嘴上也说不出什么缠绵调子,几句话之后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到最后也只是对小汐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声:“放心吧”随即放开了白衣少女的手,与木老虎结伴出,向着京师方向赶去。 出后不久,梁辛忽然笑了起来,木老虎被他吓了一跳,皱眉道:“笑啥?” 梁辛笑着应道:“三百年前,假大人对上了假皇帝;三百年后,假子孙又对上假皇帝,不觉得有趣么?” 木老虎心里念叨了句‘有趣个屁’,口中笑道:“有趣得很。” 第三九八章 别太罗嗦 大洪中心,京都。 早已凝固、却仍触目的血迹随处可见。街上有人,老人、娃娃、女人,独不见青壮,人人神情麻木,目光悲戚,步履迟缓……黎明时分,梁辛赶到京城。本应是一天中生机最浓的时候,此刻却只剩一股浓浓的悲凉。 老幼妇孺虽未被妖术所侵,可家中那个至亲的男人不见了,眼前的路只剩一片晦暗,就算再怎么自勉,可也没法去唤起那份生气了。 昔日繁华京都,如今仿若死城。 木老虎并未进城,两个人在来时路上早都商议妥当,他留在城外随时准备接应,由梁辛独自进入皇宫去找贾添。 傀儡邪术席卷中土,‘带走’了所有青壮,天下凋零,唯独皇宫是个例外,放眼望去,一队队内廷侍卫来回巡视,戒备森严。这些武士并非傀儡,他们都是真正的活人――天眷之人,不受邪术侵袭。 不止侍卫,皇宫内还有些修真道和国师设下的厉害禁制,不过靠着这些手段,如何防得住嫦娥劲力的梁辛,梁辛潜入皇宫有小半个时辰了,正趴在一座大殿穹顶。 大殿门楼上匾额高悬:宣和殿。 让梁辛略感意外的是,他一直没能找到探到傀儡存在的痕迹。不过他已经找到了皇帝,就在他身下的宣和殿中。 熙宗陛下正在早朝。 梁辛散出灵识,大殿内的情形一清二楚,熙宗皇帝正和幸存下来的老臣们商讨办法,来应付‘青壮消失’局面,青衣指挥使石林也在殿内,想来他也是天眷之人,躲过了邪术的侵袭。 来的时候梁辛滴了‘婆娑泪眼’,不过这门灵药,必须要真正用眼睛去看,才能窥破幻形法术,无法用在灵觉上,梁辛要想辨明熙宗到底是不是贾添,就非得去看上他一眼。 梁辛不敢去伸头窥探,就在屋顶上耐心等待退朝,有什么事情,都等他看上皇帝一眼后再说…… 不久之后,仪事结束,早朝将散,皇帝忽然望向石林,没头没了句:“我听说,江湖上有个用毒的世家,姓温的?”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何会来问一个江湖世家,石林还是恭声应道:“正是,温家人世代与毒物为伍,颇有几分凶名……” 不等说完,熙宗就笑着打断他:“下了朝,着你去办件差事,去找温家卖五千斤毒药回来!” 石林吓了一跳,五千斤毒药,足够一个千户营吃上好几天了。 熙宗皇帝笑呵呵地,继续道:“毒药买回来后,涂房顶。把皇宫里每间屋、每座殿的顶子都给我涂上毒药,省得那些不知死的鸟儿,动不动就往上面落,烦人得很!”说着,打了个哈欠,对着殿内百官挥了挥手。 老太监踏上一步,尖声宣布退朝,熙宗却未如往日那样起身返回后殿,就舒舒服服地坐在龙椅上,伸手接过内侍递上来的香茗,有滋有味地品着,等众官全部散去后,他抬起头对着屋顶笑道:“快进来,快进来,难得你来串门。” 不用‘婆娑泪眼’了,只凭熙宗能看破梁辛的行藏,便足以确定他就是贾添了。梁辛身形一飘,从顶子上跳到门口,迈步走进大殿。 大殿里百官散去,可护殿武士和贴身太监还在,乍见一个粗壮青年突兀出现向着皇帝陛下走来,人人大吃一惊,始终跟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叱喝一声:“护驾!”说着,率先扑跃而起,双手如钩向着梁辛抓来,殿内武士也抽出跨刀,或冲向梁辛,或簇拥着皇帝想要向后撤去。 不料在熙宗脸上,忽然显出了一股极不耐烦地神气,举起双手重重一拍,啪地一声脆响,一道青色光芒从他合掌出绽放,扫过整座大殿。 青光过处无一例外,砰砰闷响不绝,大殿中的武士和太监,身体尽数爆裂开来,大好性命转眼化作一滩血肉模糊! 和镇山惨案,一摸一样的杀人手段。 梁辛全没想到他会突兀出手,把‘自己人’都杀掉,一时间来不及阻止,皱眉叱道:“他们要护你,你却杀他们?” 熙宗笑得漫不经心,应道:“傀儡法术出了纰漏,擒尽天下青壮,唯独漏下了天眷……这些都是天眷之人,我看着心烦,杀了也就杀了……你等我片刻。”说着,全没皇帝尊严,一溜小跑着来到大殿门口,斥退了闻声赶来查探的大队侍卫,不许任何人来打扰。皇帝圣谕,没用太监通传,虽然显得有些蹊跷,可侍卫们哪敢多问,立刻退散开去。 熙宗转回身,又笑着来招呼梁辛:“难为你找到这里,喝不喝茶?我让人送过来。”一句话中,他的脸迅变化,很快就变成了那张梁辛再熟悉不过、由千万碎片拼凑成的脸孔,显出了贾添本相。 梁辛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碎尸:“不怕送茶来的太监见到这些会大呼小叫?” “再杀了呗,也不是什么大事。比着你口渴,差得远了。” 梁辛摆手,语气生硬:“血腥气这么浓的茶,我喝不下,还是算了吧。” 贾添想了想,又跑回到自己的龙椅前,把自己的残茶端到梁辛面前,笑道:“这个清淡,我就喝了两口,你要口渴就喝这个吧,怠慢了,怠慢了。” 梁辛没去接茶杯,贾添也不当回事,一手端着茶杯,另只手拉起梁辛向着后殿走去:“去后殿聊,那里干净些。”一边走着,贾添就像对着多年老友似的,含笑道:“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连打坐的功夫都没有,中土出了这么大的事,稍一疏忽,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中土已经大乱了。” 贾添应道:“两回事,傀儡已成没得改了,活下来的人,日子还得接着过不是,我不上心怎么行。” 梁辛侧目望着贾添:“忙着恢复秩序,整顿国势……像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可你明明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贾添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我不爱民,我只爱这个天下。中土就是我的园子,那些凡人、修士不过是园子里的蚂蚁,就算蚂蚁都死光了,园子也还是园子,没关系的。不过重整秩序这件事我觉得有趣,不妨花些心思来做一做。” “有趣?”梁辛追问。 “咒井法术是我的,大洪人间也是我的,我动了自己法术,也让自己的大洪朝陷入危局。你看,两样东西都是我的,为成其一而毁另一,这样不对劲。这就好像一道我自己给自己出的题目,解不解得开都无所谓,关键是我得去解它,否则总不甘心嘞!” 说着,贾添的眸子亮了起来,声音里也隐隐显出些亢奋:“尤其有意思的是,天道怪物的大军将至,还有你这个小魔头不停给我捣乱,危机四伏,可偏偏又什么都不确定……傀儡只有十年寿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浩劫东来;你的日馋没了,但核心高手却幸存下来几个,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更厉害帮手,哈哈,越是乱,越是糟,越是麻烦不断,我解自己这道题目的时候,也就越觉得有趣,哪舍得就此撒手不管。” 说完,他稍微停顿了下,又继续笑道:“说到‘题目’,刚好我这里也有道题,待会要请你来解一解。” 梁辛冷晒,没去应贾添的话,直接问道:“傀儡大军已成,对付那些神仙相,你应该胜券在握了吧?我说的是如果十年之内,他们来到中土的话。” 贾添瞪大了眼睛,目光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神仙相是什么人?论身份,都曾名动天下;论辈分,个个是活祖宗。几千个这样的人加在一起,力量何其可怕。对付他们,谁敢说一句胜券在握?” 说到这里,贾添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几分抱怨之意:“何况朝阳也死了,他过去不止通风报讯那么简单,我早都和他定好计策,万一傀儡们挡不住仙道怪物,还要靠朝阳将他们引入大眼,那时还有幻术可依,结果你倒好,把他给杀了……” 梁辛懒得去分辨是真有其事,还是贾添编出来恶心自己的,不耐烦听下去,打断道:“就说现在,你对浩劫东来,有几成胜算?” 贾添耸了耸肩膀:“一半一半吧。” “才一半胜算?”梁辛愕然:“那你还煞有介事地‘有趣’、‘解题’?即便重建秩序、大洪太平,过不了几年浩劫东来,你败下阵来,什么不都完了。” 贾添皱了下眉头:“你小时候没用木板木条,搭过小房子玩么?搭好之后呢?还不是一脚踢了,然后再重新搭……可你在搭木条的时候,会因为待会要推倒它,就不搭了么?一回事,没什么区别的。”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后殿。贾添周到无比,非要梁辛‘上座’,请他去坐自己的龙椅,自己则随便找了个绣墩座下,也不再提‘题目’的事情,目光含笑打量着梁辛:“看你精神不错,这么快就恢复了?” “我没有国事操劳,恢复得自然快。”梁辛第一次做龙椅,也没觉得多舒服,把双腿也盘了上来:“你呢,恢复了多少?” 贾添竖起两根手指:“一成多些吧,绝对到不了两成。刚说过了,这几天里时时都在想着、忙着国事,没工夫去入静调息,复原起来自然缓慢得很了。再说恢复修为的事情不着急,那些仙道怪物来得不会那么快,他们杀到之前,我定能复原如初。不过我还真的不曾料到,你居然现了我在人间身份,快说来听听,你是如何查出……” 梁辛不想、也没那份耐心去给他解释太祖人头的事情,摇头不答,反问道:“中土傀儡消失不见,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土木相济,把傀儡集结之后我命它们沉入土中,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贾添毫不隐瞒:“放心,你那些手下、妖族都活得好好地,不过我可舍不得把它们还你,你还是免开尊口吧。另外傀儡的法术不可逆,我也没办法再还他们清醒,你最好死心。” 梁辛笑了笑,好像想说说什么,可张开口却出了一声叱喝,突兀施展身法,与此同时杀心恶性涌动涌动,魔功刹那成形,天下人间,来不及! 梁辛不是来谈判、来讨价还价的,对贾添能抓就抓,擒不下就杀了了事。傀儡们消失了,十年之内总能找得到;贾添也无法还傀儡清醒,留不留他对梁辛而言真没了太多意义。何况两人之间早已势成水火,他不对付贾添,贾添迟早也会找上梁辛、和日馋中那些不受傀儡之术的魔主。 十丈之内时间凝止,贾添被‘来不及’正正套在中央。 梁辛从反噬乱流中从容游转,扑向敌人,有什么事情都先打断贾添的脊椎骨再说!可他万万也不曾想到,本应被时间之锁死死桎梏,绝无法稍动的贾添,忽然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脸上千万个‘碎片’,同时绽放的笑容。 下一个瞬间,梁辛竟散去了天下人间,身法势子里着实有几分狼狈,翻身后退数丈……在他心里,就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刚刚魔功之内,就在贾添一笑的那个瞬间里,乱流反噬陡然增强了千倍、万倍,即便他嫦娥之力塑造的身体也全无抵御的余地,要想不乱流碾杀,就只能撤掉魔功。 不是因为贾添的挣扎,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力量来自外面。就仿佛有一千座宏伟大山,一千只磅礴湖泊想要硬生生地挤进魔功之内,这才引得乱流突兀变强。 撤散魔功之后,‘外面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不见。 被‘来不及’套中的贾添,甚至没去反抗;但是魔功笼罩范围之外,却出现浩荡大力入侵、挤压,逼迫梁辛收招。 这样的情况,梁辛从未遇到过。 贾添摇头而笑:“你这道本领,和当年梁一二要杀我时用的办法差不多,对我不管用。” 梁一二的魔功偷学自谢甲儿,虽然号称‘天上人间’,可实际上却是由老魔君‘来不及’衍化而来,形异却质同,三百年前梁一二靠着它对付不了贾添,现在梁辛也一样。 梁辛参不透其中的古怪,干脆也不再胡乱琢磨,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凝神聚力,‘想不到’中看不到因果、‘来不及’中反噬剧烈,两重魔功都没了用处,但他有一身来自仙界恶土的嫦娥劲力、身上还藏了七枚星魂,未必杀不掉贾添。 贾添却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双手虚按,示意梁辛稍安勿躁,口中同时笑道:“我要死了,会有大麻烦。”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解释道:“你莫误会,我说的不是‘法随身灭’,我的死活已经和傀儡没关系。” 梁辛天生就有几分虎狼性子,既然已经动手,也就没有再停下来的道理,全不去理会贾添的话,又复叱喝一声,回荡嫦娥劲力攻袭强敌! 贾添丝毫不觉意外,笑着骂了声:“急性子的小鬼啊!”手诀翻转,一道道绿色妖元凌空而现,或凝化妖刃,或结做仙刺,迎上梁辛。 束元成刀,毫无玄奇可言,随便一个四步修士都能娴熟施展,但同样的法术,在贾添使来,却有不一样的力道,无论妖刀仙刺,每一击都不逊于仙界的罗刹恶鬼,就连梁辛都不得不小心应付。 同样都是嫦娥之力,两人才一动手,巨大的力量立刻向着四周席卷而去,偌大一座‘宣和殿’轰然爆碎。皇宫之中巨响隆隆,转眼乱成一片。 大队侍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可又哪能靠近半步!也幸亏贾添法术使用精准,而且全副精力都放在抵挡梁辛猛攻之上,这才没有殃及旁人。 相斗片刻,梁辛就大占上风,看来贾添果然力气衰竭,在抵抗乾坤一掷时消耗的修为,还远未能恢复。 皇宫爆恶战,巨力虽然未曾波及到凡人,但整座京城也还是随之大乱,木老虎在城外也有感应,不过梁辛那里始终未传来动手的讯号,老虎也就继续隐忍着。 皇宫里的梁辛虽然大占优势,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以贾添的为人,就算没料到自己会找上门,也不该连一个厉害傀儡护卫都不带。 或者傀儡高手、或者山天大畜,梁辛敢笃定,贾添一定会有后援潜伏附近。贾添不动用这些‘后援’,梁辛也不急着亮出‘老虎’…… 恶战之中,梁辛手诀一晃,七片阴沉木耳震颤而出,星魂颤抖不停,引出层层涟漪! 只对付梁辛,贾添都显得吃力,星魂再一参战,就更加狼狈了……可狼狈的,只是他的法术、他的身形、他的战局,在他的目光里却不见一丝慌乱,语气仍好整以暇,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好家伙,天星力、恶土力,都是外间力道,都是专门对付我的,你知道我身具造化?” 梁辛不去理会,只是狠猛攻! “知道我身具造化,那我问你,你知道大眼是怎么来的么?”贾添也无所谓,自言自语、好像很惬意似的:“太古时,有个手段通天的绝顶人物,唤作鲁执……” 突然听到贾添提及鲁执的名字,梁辛不自禁愣了下,攻势也随之稍缓! 贾添何其精明,只凭梁辛这一缓便看出了端倪,满是意外地‘咦’了一声:“你居然也知道鲁执?说完,又复笑了起来,语气里轻松了很多:“小魔头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好得很,我还怕长篇大论地去讲述往事,会太占时间。你知道多少?” “从鲁执和十位仙魔重返中土开始说吧!”梁辛终于应了一声,说完,他又笑了起来,笑容并不狰狞,但魔头心性尽显无疑:“最好别太罗嗦,我的攻杀势子不会再稍减半分,死之前能说完最好,说不完及算了。” 话音落处,攻势又复猛烈起来! 求票!!) 第三九九章 山天灵胎 第三九九章山天灵胎 “我尽量。”贾添哈哈一笑,说起正事:“十一仙魔妄动中土格局,引来无应劫……对了,想起来了,在大眼打乾坤一掷的时候,你提到过‘无应劫’,就是从此事中得知的吧?” 贾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全不怕跑题耽误时间,看起来仿佛不信梁辛真会杀他似的。不过对梁辛而言,如果能击毙贾添,他绝不手软,‘故事’听不完他也认了。 贾添再度拉回正题:“无应劫下,其他十人死于非命,只有修为最高的鲁执一人幸存,由此他也明白了,硬撼中土格局只会招来灭顶之灾,死路一条。所以他才变通起来,想到了做出个假大眼替掉真灵穴,这是个偷天换日的法子,能瞒过乾坤,不会引来劫数。苦乃山的那个大眼,就是鲁执弄出来的,自那以后,中土世界灵元改道、天劫时间变长,大海深处化作混沌之域……那些飞升的修士们更倒足了大霉,渡劫后去不成仙界,反倒变成丑八怪。” 梁辛已经施展全力,贾添招架不住连连后退,虽然没有被直接击中,但巨力回荡里,他连续几次受到波及,终于闷哼了一声,暂时说不下去了。 梁辛笑:“早告诉过你,别太罗嗦,要不故事讲不完” “没想到,你还真是铁心要杀我……”贾添好像很喜欢和梁辛说话,从不肯放过开口的机会,哪怕是废话。 贾添缓了半晌,勉强稳住颓势,这才继续讲下去:“苦乃山的大眼,是鲁执凭空捏造出来的,单靠那里的地势、气脉可不成。鲁执要动用**术,移山造岭、填川开河……总之忙碌了不少时候,苦乃山猴儿谷格局初显,但这些事情,算起来最多是准备功夫,距离真正的灵穴成形还差得远,而到了这一步,才是鲁执真正施展手段的时候” “哦,对了,有两个事情,不知你知不知道,一是鲁执是山天大畜;二是鲁执擅炼,尤其是炼化仙魔尸体。” 贾添等了片刻,没得来梁辛的回应,咳了一声:“打杀归打杀,我也没拦着你不是,不过我在这讲得认真,该答应的时候,你好歹也吱一声。” “知道” 贾添心满意足:“有时候我会怀疑,说不定他是第一头山天畜,就和浮屠一样,都是天地初开时诞出的怪物…咳,扯得远了,反正他是山天大畜就对了,所以他也懂得豢养山天畜的法门,在假大眼初具规模之后,他又把十个随他同行、死在无应劫上的仙魔尸体,集中在一起,最终炼化成了十九枚山天胎。” “其中的十八枚灵胎,被他按照三、六、九之数,分别置入猴儿谷周围的山体之内,莫小看了这个‘三六九’,其间的道理可大得很……‘三’,一生二、二生三,而三生万物,;‘六’为**,上下四方、天地尽在其中;‘九’,万事起于一极于九,阳之数,道之纲纪” “鲁执按照外三、中六、内九,围绕着猴儿谷布下了三座大阵,暗合天地气数,宇宙乾坤被一网打尽十八枚灵胎,被一一填入阵眼,随着他们慢慢成长,大阵也运转开来,他们长得越茁壮,阵法的威力也就越凶猛,对灵元大脉吸引也就越强大。(.无弹窗广告)” 正说着,贾添哇地喷了一口鲜血,胸口正中梁辛击来的凶猛劲力。可他真就仿佛个疯子,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只是把护身法术又舞得更急了些,口中仍在说着过往故事:“再复杂的道理就不解释了,总之三六九之阵非同小可,十八枚灵胎更不得了,养下他们,能给猴儿谷聚拢天势地气。” “而十九枚灵胎中的最后一枚灵胎,也是最好、最珍惜的那一枚,被鲁执置入了假灵穴,这才是关键所在、大眼能否成形的关键最后这枚灵胎,与另外那十八个兄弟同宗同源,彼此呼应,因此猴儿谷大眼也和周围的三座大阵相成相济。十八灵胎奉他为主,三座大阵也以猴儿谷大眼为尊,同时咆哮天地,吸引灵元大脉……再之后,便是等待了,十九枚灵胎不停成长,变作真正山天大畜,阵法也发动到了极点,最终,整座气脉都被引了过来,而假大眼也终于变成了真灵穴,大海那一边的真大眼,被彻底废掉了” 以前梁辛只知道鲁执造出了假的大眼,但鲁执是如何做成这件事的,他却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才明白鲁执的手段。而故事越讲越骇人,梁辛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惊疑不定了…… 贾添的声音不停,语速也在不自觉中加快了许多,不是因为梁辛的攻势,而是贾添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激动了,跳过了灵胎如何长成,为何会破山而出等诸多中间的过程,直接向梁辛说起结论: “苦乃山中,入身‘三六九’的山天畜,每一个的出身之处,都算是一处福地,唯独猴儿谷深潭下的大眼才是真正的灵穴另外那十八处福地,不过是奴、是侍,是大眼成形的辅助。” “而每一头灵胎化成的山天畜,都和自己的成长之地气运合一,同命共生。大畜一死,他们出身福地或者灵穴,也随之枯败;反之亦然。” “不过,在假的大眼真正成形后,灵元气脉循环往复,已成定局,三六九大阵也好、那十八处福地也罢,也就可有可无,即便尽数毁去,对猴儿谷的那只大眼也没什么影响了。” 说到这里,贾添突兀提高了声音,语气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浓:“小鬼,说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你知道我生具造化,我的力量不是修炼来的,而是与生俱来,巧合么?” “鲁执是山天畜,为开拓新大眼炼化了十九个灵胎,养成了十九个人形大畜。而我有十八个同门兄弟,个个都厉害无比,犹胜百无一用,巧合么?” “十头给朝阳护法的大畜、猴儿谷三百里大畜禁制,你见识过我的手段,当知我也会养山天畜,巧合么?” “鲁执往事,都是太古秘辛,我却全都了解,为什么?” “仙道怪物做梦都想击毁大眼,唯独我不睦飞仙,费尽心机,拼出全副力气,也要保护大眼周全,为什么?” 字字如雷,梁辛心旌动摇,而贾添却放声大笑:“在猴儿谷深潭下,我着天猿困杀的那十八个神仙相,就是大眼周围十八处福地的主人,他们都是我的同门兄弟……我就是最后那头灵胎养成的山天大畜。我的出身之处,正是猴儿谷的大眼 说到这里,贾添的声音突然平缓了下来,笑意一扫而空,语气淡漠而冷清:“你来找我,所为的就是杀我。我刚刚说的、要给你出的题目了,现在题目来了……我和大眼同命共生,杀了我,大眼随之崩裂,不用等九星连线,浩劫立刻降临,这道题,你怎么解?” 说完,贾添猛地收敛神通,双臂大张再不设防,目光与语气中,满满都是疯狂,再度放声狂笑,对着梁辛吼叫:“小鬼,杀我?来呀” 从头到尾,都是贾添自说自话,所有事情都是他用嘴巴讲出来的,无从考究更没有人证物证,可梁辛信了他。 信贾添所言,只因为四个字:丝丝入扣。 大段地往事中,不仅说明了鲁执‘捏造’假灵穴的经过,还点明了贾添的出身,而在梁辛眼中,始终被迷雾笼罩的贾添,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贾添不在乎人命,只在乎这一片大陆所在的天地――他是猴儿谷出身的山天大畜,换个角度去看,他就是假大眼,他就是中土大陆两只定盘星之一,由此他才会觉得,这座天地是他家的园子,或者说,这座天地本来就是他家的园子; 所有的神仙相都盼望飞升,甚至鲁执兄弟、谢甲儿这些没有道心、无法飞升的‘另类’强者,也想到仙界去看一看,贾添也坐拥大力,对仙界却毫无兴趣――他是鲁执门徒,他知道仙界的真相; 而最重要的,贾添和神仙相为敌,他的动机何在。要是其他的强者,为了个‘园子’,犯不上去和那样一支仙道大军为敌,可贾添不同,他和猴儿谷大眼同命共生,假大眼被捣毁,他也会死于非命。这件事没得通融,谁要毁猴儿谷大眼,他便要先毁了谁 还有,‘想不到’中看不见他的因果、会豢养山天大兽、懂得篡改灵元的一些法门……诸多事情顺理成章地串在一起,梁辛也由此笃定,贾添说的是真话。 虽然对贾添,还有不少疑惑,但也仅仅是疑惑,而并非‘破绽’。 另外梁辛也想通了另一件事,为何以‘来不及’对付贾添的时候会有可怕的外力涌来。贾添就是大眼,用‘来不及’去绑他,就等若以魔功笼罩住小半座中土,梁辛魔功的范围达不到那个程度,自然会引来天地势力的凶猛反扑。 梁辛脸色狰狞,拳头高举,可猛冲的势子却无论如何再没法继续下去,杀了贾添,就等于毁掉猴儿谷大眼,就等于毁了中土 真相骇人,完全出乎意料,惊讶中梁辛的声音也略显干涩,瞪着贾添问道:“上次在大眼时,你怎么不说?” “大眼里你我都告脱力,你杀不了我,我何必和你废话。”贾添的笑容不变,双手背负身后,眼神中的疯狂消散,换而无尽嘲讽:“怎么,不敢杀了么?魔君也不过如此……”话还没说完,梁辛忽然咆哮了一声,再度扑跃而起,嫦娥劲力与七蛊星魂同时发动,势若疯魔,又向他冲了过来 贾添全没想到梁辛得了失心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竟然还咬牙切齿地轰杀过来。他摆出的是一副‘我不动手,你想杀就杀,可是你敢杀么’的态度,但梁辛真犯浑玩命,他又哪会能真去和小魔头同归于尽。 贾添惊呼了一声,又唤起护身法术,手忙脚乱地抵挡梁辛的猛攻,语气里的从容、嘲讽、笑意都统统消散不见,气急败坏地怒斥道:“混账东西,你真要毁了中土么?” 梁辛甩头向着贾添吐了口唾沫,嫦娥力的口水,也足以分金裂石了……小魔头随即开口:“你知道鲁执和十大凶魔,那你知道楚慈悲么?” 问过之后也不等贾添回答,梁辛就继续道:“跟着楚老,我学了个乖” 贾添喝问:“学到了什么?” 梁辛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猜。”说话时攻势毫不停顿,暴风骤雨般打向强敌。 梁辛学到的,是楚慈悲对付轮回二鬼的办法。 轮回罗刹是杀不完,贾添是不能杀,根本就是两回事,但是对付他们的手段却毫无却别:不杀,打到对方脱力重伤,无法再稍动,然后‘关’起来……贾添是灵穴山天大畜不假,但也只是和假大眼同命共生,而不是伤害共担,贾添受伤挨打都不会影响大眼,只要他不死就没事。 梁辛越打精神,脸上的笑容也是正经开心,事情几乎没太多变化,不过是从诛杀贾添变成了痛打灵穴山天兽。 恶战的局面完全是一边倒,贾添挡不住来梁辛的猛攻,不片刻的功夫,身法就已经散乱了,法术也渐渐无力,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梁辛彻底打翻,但贾添却没有要逃跑的意思,而且眼中的惊愕愤怒也不知何时消散了,摇头笑道:“不成了,不能再打了…”说着,他的声音突然一变,变得又尖又细,从口中吐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懂地古怪发音。 怪声响起的刹那,大地剧烈晃动起来,啪啪脆响不绝,扑在地面上的巨大石板纷纷爆裂,一条条狰狞裂纹迅速蔓延,层层金光从裂隙中透出,直射苍穹 弹指功夫,轰的一声,碎石迸溅泥土飞扬,一条周身裹满金光、足有三十丈的巨蛇破土而出,身体盘转蜿蜒,正把贾添护在了中央,挡下了梁辛所有的攻势。 突然窜出来的大蛇 巨蛇栖息地下,在它发动之前,甚至连梁辛的灵觉都未能发觉……贾添果然还是有后援的。 连串猛击,数十道七步劲力轰杀过去,却始终没法冲破大蛇的防御梁辛收手后退,凝神端详这头突然跳出来的怪物,但是蛇身上金光浓稠之极,一时间看不出它的真实面目。 有了强援相助,贾添又变得从容起来,也不怕梁辛再来突袭,绕步而出,走到了大蛇之前,对着梁辛点点头,笑道:“小把戏,见笑了。” 贾添身边有可怕怪物守护,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算不得什么意外,梁辛也没去大惊小怪,只是有些纳闷:“有这么厉害的家伙却不早用,非得挨打到不行才放它出来,你可有点贱了。” 贾添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总也摸不清你的性子,越是琢磨不透就越觉得好奇,挨你两下,倒明白了你这个人,也不冤。” 梁辛饶有兴趣:“现在摸清楚了?我是什么人?” “你是个混人”贾添一点没客气。他不知道梁辛只想打到他脱力伤残、不敢来要他的命,还道小魔头宁可毁掉中土,不理傀儡也要杀他,理所当然送给他‘混人’两字。 梁辛乐了,又伸手指向贾添身后的巨蛇:“厉害得很,是什么蛇,比着大蟠螭应该还要强上不少。” “它是什么,你自己看。”贾添转回身,向着怪蛇一甩大袖,包裹在蛇身上的浓烈金光立刻消散一空。 蛇头有角,形若鹿角;蛇身有爪,形若鹰爪;蛇面有须,形若虎须;蛇尾有鬃,形若鬣尾……这哪是一条大蛇,分明就是一条金龙 不是化形、不是法相,而是一条真真正正地金色天龙 梁辛脸色骤变,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全不知是该惊叹还是惨叫,他做梦也想不到,贾添竟在皇宫地下养了一条真龙。 贾添似乎很满意梁辛现在的表情,笑着说道:“雕虫小技罢了,用不着这么惊诧。这里是皇宫,本就是真龙境地,气势特殊,这才能在三百年里养成这个小家伙。不过它也只能在皇宫里威风威风,一旦离开宫殿范围,失去了皇家气宙的庇护,就什么都不是了,连条蛇都不如。” 龙是真龙,但离不开皇宫,若非如此贾添哪会放着如此霸道的神兽不用,独自一个人跑去猴儿谷对抗乾坤一掷。 梁辛继续问道:“它也是山天大畜?” 待贾添点头之后,梁辛又好奇追问:“山在哪?皇宫里没山吧。” 山天大畜,必须要有山才能养,否则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名字了。 贾添伸手指了指脚下,笑着应道:“皇宫有山,不过你看不到罢了……那座山是倒长的,山基是地面,山尖则刺入地心,整座京城,都坐落在这‘倒头山’的山基上。” 梁辛还有疑惑:“这条龙不能离宫,那你为何不让朝阳在宫内渡劫,为何不把咒井也藏在宫里?” “龙性霸道自私,见有人渡劫,而它却还在人间,哪还了得,要是朝阳在宫里渡劫,这条小龙第一个就会冲进天劫,去把朝阳撕了。”不知为什么,贾添对梁辛的耐性总是极好的,丝毫没有烦躁之意,耐心给他解释:“至于咒井么,是靠着灵元滋养而成的,在这条小龙眼里,可是份香甜美味,我要把井挪到宫中,它第一个会钻进去给我捣乱。” 说完,贾添对梁辛摆了摆手,笑道:“只要我人在皇宫,你就伤不得我,收了势子,聊上几句?” 不远处就盘这条龙,梁辛哪敢放松下来,全身都紧绷绷地:“聊啥?” 贾添笑了,脸上千万碎片同时变化,契合无缝,拼出了一个完整笑容…… [] 第四零零章 两个大伯 第四零零章两个大伯 皇城之内,贾添有真龙护身,梁辛全无胜算,不仅没法去擒住对方,就连逃命都成了问题……贾添并没急着反击,而是拼出了一副笑容完整,和蔼且亲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问来。死之前能落得个明明白白,也算是种福气吧。”他一开口说话,脸上的笑容便‘崩散’开去,又变回万千碎片拥挤、无数神情闪烁的怪样子。 随即贾添又耸了耸肩膀,语气中带了些歉意:“我能做的,也就那么多了。” 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那条金龙忽然展开身体,以百丈方圆为界,缓缓地游转起来,把两人圈在中间。 金龙划界,不容外人打扰贾添和梁辛,并未发动攻势,不过龙头的方向,无论如何游转,都始终正对梁辛…… 梁辛不再胡乱出手,闻言笑了笑:“恩,你对我还真不错。”嘴上应话,心中则仔细盘算着,如果唤请城外的木老虎出手接应,自己逃出皇宫的成算会有多少。 梁辛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贾添却很有些认真的点头:“你我每次见面,除了打杀之外,你总在问这问那,我也会一一作答,梁磨刀,你就不觉得奇怪,我的耐心是从哪来的么?呵呵,我虽然有些罗嗦,可也不会平白无故对着仇敌去浪费唾沫。当年梁一二杀我的时候,我一共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梁辛愣了下。 贾添要杀梁辛,这一点是绝不会错的,可杀归杀,态度却始终不错,梁辛有什么疑惑,他都会详尽解释,甚至刚才的那道‘题目’、大眼中的那个‘笑话’,都含了些开玩笑的味道。 梁辛仔细回想,乾山养井、邪道统一、朝阳飞升……自己坏了他不少大事,甚至连他的傀儡大计都险些毁掉,不知多少贾添门徒死在了日馋魔主手中,一度把对方打成了光杆元帅。双方的仇恨不可谓不深,但贾添对自己,好像始终也没什么恨意。 自己都数不清,一共给贾添惹出了多少**烦,他凭什么还这么……亲切? 贾添随手捡过一块残碎的石板,垫在屁股底下,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目光中笑意不减,望着梁辛道:“梁一二就是须根,他是无根之人,连儿子都是假的,你这个梁氏后人的身份就更甭提了。你和梁一二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不过和我倒还是有一份渊源的。你在这世上的亲戚,除了你母亲之外,还有一个……”说着,贾添反转手腕,向着自己一指,笑声轻快:“就是我了” 梁辛全不明白,彻底懵在当场,贾添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去,自然也犯不着再来糊弄自己,可‘认亲’这回事,实在有些太匪夷所思了些 梁辛斜忒着贾添:“咱俩是亲戚?那我该管你叫啥,表哥?外甥?” 贾添失声而笑,骂了句:“不肯吃亏的小鬼要是认真算起来的话,你该叫我大伯” 梁辛的亲爹是罪户,早亡,贾添这个‘大伯’,肯定不会是从那里算来的,可他还有个义父……梁辛脑子里嗡嗡作响,半晌之后才算回过神来,问道:“你和我义父有什么渊源么?” 话问出口,梁辛自己就先摇了摇头,老魔君将岸虽然五世为人,又被困千年,但年岁上和贾添还是相差太远,不管怎么论两人也论不到兄弟上去。何况贾添就是皇帝,早在三堂会审的时候大家就见过面,贾添要是认得老魔君,当初也不会不知道梁辛‘魔君义子’的身份。 果然,贾添也摇头道:“想差了,我和那个魔头从未见过面,哪会和他做兄弟。”说完,也不再容梁辛瞎猜,径自给出了答案:“你还记得苦乃山中那条凶根石脉吧?” 梁辛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就算忘了自己的名字,他也不会忘记那条石脉。他的机缘几乎都是因此而起,若非少年时开山破煞,梁辛不会得到玉石双煞的恶土怪力,没了这个基础,现在他最好也就是个平凡青年 “先前说过,我和十八个同门兄弟,都受鲁执养育,在苦乃山中成形,那条凶根石脉也出自苦乃山,不觉得巧合么……石脉,源自十八头山天大畜中的一个” 鲁执布下的十九枚灵胎都长成了山天大兽,最终贾添困杀了其他人,不过在那十八头山天兽中,有一个在破山而出时,尚有一点‘欠缺’,并未彻底炼化成形,由此在他所在的福地中,遗留了一道灵根。 而后,这一截灵根也没人去管它,自己生长起来,越长越粗壮,渐渐成了气候,被贾添发觉了。 ‘三六九’十八同门尽丧,那一截石脉神智混沌,对自己的出身、鲁执留下的重任全都一无所知,对贾添根本没有威胁可言,贾添也就由着它去生长,未加理会。 “本来我也没想理会他,不过三百年前,我做了洪太祖,一边要应付浩劫做诸般准备,一边还有数不清的国事繁忙,尤其是那时候,我对皇帝的差事还不熟,常常忙不过来。所以就花了几年功夫,炼化了一个分身出来,想要他来帮我分担些事情。” 梁辛的眼皮直跳,虽然他不懂法术事,可是也能明白,炼化分身是了不起的**术,八大天门也好、神仙相也罢,梁辛见过的厉害人物多到数不清,也没见谁有分身的,贾添竟能说‘分身’就‘分身’。 见梁辛神情有异,贾添摇头笑道:“不是一气化三清的那种道家分身,我可也没那么厉害,能在几年里给自己炼化出一个化外分身。” 比起修道强者的真正分身,贾添给自己炼化出的分身,要差得太远了。前者会有本尊的三成修为,同时与本尊真元相通、心意相通,能助本尊御敌、修炼。 贾添的分身,只能勉强和他心意相通,实力更差劲的很,连本尊的半成修为都没有,不仅如此,他的分身也无法修炼,生来有多大的力道就是多大的力道,一辈子也不会有长进。 “分身的实力太差,施展幻形法术时,说不定会被能人识破,反倒误事。我想让他再强些,法术所限,我没法给他灌顶。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苦乃山中的凶根石脉,石脉和我是同宗同源,分身无法修炼,但要是能把石脉的力量夺过来,不用炼化就可以直接平添修为,方便得很。(.)如果成功的话,他幻形至少能瞒过大宗师。所以我传下了夺力的办法,分身赶去了苦乃山去对付石脉……” 一般来说,修士元神稳固,会牢牢控制住自己的真元,不容别人抢夺,但是那条凶根石脉的元神混沌得很,不足以护住自己的力量,就从这一点而言,和宋红袍夺力憨子的情形倒有几分相似,这才给了贾添和分身可趁之机。 说到这里,梁辛哪还能不明白,当年苦乃山深处,凶煞石脉源自‘三六九’灵胎之一,而那面玉璧精怪,就是贾添的分身。自己修行起源、恶土元基,一半来自鲁执,另一半却来自贾添 贾添看透了梁辛的神情,对他点了点头:“现在明白了?那条石脉,算我的同宗兄弟,你得了它的土行根基,是它的晚辈,从此而论,你要喊我一声大伯;至于那面玉璧,一样的道理,分身也算得我的兄弟,从他那里论起,你还是要喊我一声大伯。” 贾添的本相,是人形的山天大畜,虽然是被十个仙魔尸体炼化而来的、法术也是草木妖力,但究其根底他是在土中滋养,山中成形,真正的本源之力也和鲁执一样,都是土行基,分身也是他从自己的土行元基中炼化而来的,由此,分身的本相是一面玉璧。 一个贾添,两个大伯。梁辛无话可说。 事情折腾了一大圈,居然又绕回到了,原本以为自己是梁家后人、与贾添为敌,没想到自己跟梁一二全无关系,倒是和贾添有撇不清的渊源……算来算去,也还是那两个字:因果。梁辛心里还真有些唏嘘来着,不过这份唏嘘和‘认亲’无关,只为‘因果’,想不到 梁辛上下打量着贾添,苦笑着说了声:“幸亏跟你长得不像。” 纯粹本能使然,贾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孔,笑着应了句:“还是你长得好看些。”说完又笑了几声,他这才再度开口:“我这个人,天生了份财迷性子,但是对那些和我为难的人,也从来不会手下留情,须根便是一例,大好人才,却他和我作对,也就不用活了。而你不同,你夺下了我两个兄弟的元基,虽然自己不觉得什么,可是从我这里,会对你生出亲近之意。正因如此,才会有问必答、才会真正生出‘收你为我所用’的心思。否则,你三番五次搅得乾山大乱,我又哪会放任不管。不过到了后来,一再忍你也不光是因为那份亲近之意了,你这小鬼,有的确有些有趣的地方……嘿,没想到,会被你闹得我天下大乱” 贾添对梁辛的确算得上‘纵容’,与‘大家是亲戚’有关,可也不全是因为这一点,对‘梁辛的有趣’,他没去解释什么,但却不难理解:无尽寿命而寂寞天地,有个小虫子在你面前张牙舞爪不服不忿……便是如此吧 梁辛笑得挺客气来着,张开嘴正想说什么,但却忽然愣了一下,对方提及了梁一二,让他又想起一件事,问贾添:“分身受创的话,本尊是不是也会受伤?” 他的问题没头没脑,贾添却回答的非常痛快:“本来是这样,分身和本尊元神相通,前者挨打,后者也会难受。不过我炼化分身的法术特殊,不再此列。我的分身虽然力量不行,却有两个好处,一是炼化成形简单,二则是不会连累本尊,他的死活影响不到我。” 梁辛的问题仍突兀得很:“梁一二刺杀过你几次?” 贾添有问必答,伸出了两根手指:“两次,第一次着实有几分凶险,第二次却和送死没太多区别,被我生擒后废了修为打断脊椎,再之后的下场么…天下皆知。” 梁一二的本领来自两处,一是魔功,另一是两件玲珑至宝。魔功对付不了贾添自不必说。而那两件玲珑宝物,虽然是域外之力,但大眼灵胎是由十位凶魔的尸体炼化而成的,十位凶魔本来就是玲珑玉匣的主人,所以玲珑法宝的威力,在贾添面前也大打折扣。 第一次刺杀,梁一二根本就不是贾添的对手,不过梁一二也非常人,重伤之下,毅然将两件宝物自爆 听到这里,梁辛愕然:“玉匣宝物还能自爆?” “应该是梁一二自己摸索出来的法子吧,着实了得”提及恨事,一抹凶光贾添的眼中掠过,一闪即灭。 同样是玲珑在手,如果让琼环带着修罗面具,去对付莫追烟的偷天一棍,只有死路一条。由此可见,玲珑宝物在中土修士手中使来,威力并不是固定的,主人对宝物所蕴法术理解的越深刻,宝贝发挥出的战力也就越惊人。 梁一二得到玲珑玉匣不过几十年的功夫,就算他的心智再如何了得,对宝贝的领悟也终归有限,可他‘剑走偏锋’,找到了引发宝物自爆的办法。不论主人的领悟如何,宝贝炸碎时都肯定会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玲珑宝物爆炸,引发了巨大力量,贾添猝不及防,伤得着实不轻。梁一二也趁机逃走,而且他也没暴露身份,贾添不知道杀自己的人是九龙司指挥使,否则又哪会容梁一二再活几年,让他有机会去训练宋红袍。 “第二场刺杀么,无趣得很。梁一二以紧急状况做托词,深夜入宫求见,见到我之后,也不再隐瞒什么,直斥我‘妖人篡国,天地不容’,着实把我骂了一顿,还坦然承认,说上一次行刺的那个就是他……嘿,我就不明白了,我做的皇帝不好么?大洪朝还不是在我手中变得兴旺了……” 和梁辛说话的时候,贾添异常轻松,说着说着就跑了题感慨起来,梁辛不听他唠叨抱怨,直接问道:“他骂你的时候,你那个分身是不是出事了?” 贾添‘哈’地一声笑:“你也猜到了?我当时本还有些糊涂,这个梁一二莫不是疯了,生怕我不会杀他么?直到我察觉到苦乃山的分身遇险,才明白了他的算计。” 小魔头闷哼了一声…… ‘玉璧’精怪夺力凶根石脉;九个天猿高手奉命袭杀;靳难飞身怀锦绣……刚刚得知‘玉璧’真实身份后,梁辛再去和当初在苦乃山逃避蛮人途中见到的诸般情形,一一对照,就大概想通了此事。 三百多年前的一天,有两场狙杀。其一在苦乃山荒谷,九只天猿青衣袭击正在向凶根恶煞夺力的分身;另一应该在京城、皇宫内院,梁一二刺杀贾添本尊 两场狙杀时间间隔极小,几乎是同时发生…… 在查出妖人篡国后,梁一二始终紧盯贾添,由此也查到了分身的事情,他以为只要分身被袭,贾添本尊就会遭受重创。对他而言,这是诛妖的大好机会。 眼看着贾添一天一天复原起来,苦乃山的那个分身随时会完成夺力消失不见,而宋红袍在最后一次刺杀梁一二之后就再没了消息……梁一二没耐心再等下去,向早就到了苦乃山司所的搬山大掌柜传出锦绣密令,定下时间,要他率领九位猴子青衣去对付分身,自己则去第二次行刺篡国妖人 传出锦绣密令的人,不是‘须根’,而是‘梁一二’。 前者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他传令,一定会是‘死命令’,不计代价,必杀分身,以求对本尊造成最大的伤害; 而后者,被催眠后多出一份慈悲心肠,同时还保留了须根对好朋友的那份真正义气,因为敌人是土行巨獠,他怕那个分身进山能接引山势战力猛增,会害了几位天猿的性命,所以在锦绣中还特意嘱托,一旦对方逃入大山,便不可再追赶,只要困住就好……梁一二不知道这个分身做的夺力之事,对贾添而言其实并不算太重要,还道是一项重大图谋,就算自己这边没能杀掉妖人,可无论如何,至少都要先把这桩图谋毁掉。 那时的梁一二,已经没有了玲珑法宝,唯一的胜算就是分身受创引得本尊重伤,再以魔功杀之。 结果却出乎意料,贾添并不受分身的影响,梁一二眼中的这个‘机会’,根本就不是‘机会’。 …… 另外,梁一二的第二次行刺,本来是两套计划,一是宋红袍能胜任则宋红袍去;二是自己去刺杀,由宋红袍负责送自己的假子孙去苦乃山避难。这件事,早在铜川惨案之后,东篱先生就已经猜到了。 虽然孩子是假的,可梁一二对属下都视若手足,对自己抱来、从小养大的娃娃,当然也会有一份深情。 从梁一二向苦乃山传出锦绣、到第二次刺杀,中间还间隔了几天功夫,他仍抱了一线希望,等待宋红袍赶来,即便他无法达到‘标准’,无法参与行刺,至少还可以送家眷离开……直到约定时间已到,宋红袍未至,梁一二独自入宫 甚至在动身入宫前,梁一二还在等宋红袍,而远在苦乃山的靳难飞,也一样在等宋红袍,在九个天猿结阵将‘分身’堵在了大山中,完成锦绣密令后,他又拖着重伤之躯返回司所,等着宋红袍把梁大人的家眷送来…… 重伤之下生机已断,赶回司所只为赴约,宋红袍未至,有负大人,死不瞑目 靳难飞死前在司所的留字。 又是一个死不瞑目。 填坑,填坑,一边填一边回想自己挖坑时那份兴高采烈,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累得臭死,求推荐票~~~ [] 第四零一章 鲁执门徒 第四零一章鲁执门徒 苦乃山司所中的古怪之处、玉石双煞的背景来历、两次刺杀篡国妖人的经过……三百年前,有关梁一二与贾添的纠葛和渊源都已真相大白。梁一二惨败。败是因为他是‘梁一二’,而不是须根。如果那个九龙司指挥使是须根,他根本就不会去对付贾添吧。 梁辛叹了口气,没再说是什么,又另起话题:“你把十三蛮都做成了‘口袋’,为何放过了须根的尸体?” “两个原因,一重一轻。”贾添的目光清澈而稳重,仿佛带了些敬意:“重要的那个原因是,须根不止是须根,他还是梁一二。梁一二的那份心肠、那份手段,我不取、却也敬能有这样的对头,不辱没于我。他死后我又岂能再辱他尸体?另外那个不重要的原因么……” 贾添忽然笑了起来,语气轻佻,敬重之意一扫而空:“梁一二应该是查到了我养口袋的事情,虽然他到死也没记起自己是十三蛮,可为了以防万一,死之前把几道最重要的经脉都自毁掉了,我没法再把他变成口袋。” 梁辛没笑,不去理会贾添的‘没正行’,继续追问道:“你的分身逃进大山,变成玉璧真身,你怎么不去找他回来,就任由他在大山里呆了三百年?” “不是不去找,而是找到了也没有用处,你想,我为何要分身去向石脉夺力?还不是因为分身的修为太差。因为梁一二,分身不仅没能提高实力,反而被人家打得连原形都现了出来,就算我去找他,帮他疗伤,一时之间他也恢复不了人形,还是玉璧一块,帮不到我什么,还不如就让他在山里静养,而且也更安全些。” 梁辛点了点头:“那你又传旨开山破煞?你明知石脉的来历,又知道山中还有你一个分身正在滋养……” 贾添明白梁辛的意思,不等他说完,就摇头答道:“那条石脉拱破了大山,戾气彰显害人性命,任何一个人笃信仙道的人间帝王,都会去除掉它,我征罪户开山破煞,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不过山里的石脉和玉璧,都是我的同宗兄弟,我也犯不着去害他们的性命,前面做做样子,待工程进展到挖出玉璧时,麒麟和千煌便会接手此事,一切都有安排。” 跟着贾添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说真的,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并未它放在心上。”说着他扬手指了指梁辛:“不过我也的确没想到,就因为那次开山破煞,竟引得风云际会,最终成全了你这个……大侄子?” 世事无常,因果玄妙,不去想便无所谓,可稍加琢磨,便会倒吸上一口冷气,在心中低呼:他**的,竟是这么回事 人人如此,无一例外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喧哗,大片脚步声急促,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扬声问道:“圣上……” 刚说了两个字,贾添就用洪熙宗的声音应道:“朕无恙,用不着大惊小怪” 外面那个声音明显轻松了一截,又恭声回应:“老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我主洪福齐天,得天龙护佐……” 梁辛辨出了这个声音,九龙司现任指挥使石林。 皇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事关皇帝性命,石林哪敢怠慢,立刻点起身边还能调用的所有人手,赶赴宫中驰援。不过梁辛和贾添身外百丈,还有一条金龙在层层打转,划出禁区隔绝外人,石林等人的视线被金龙祥光阻隔,看不到圈内的情形,又不敢乱闯天龙界域,只好从外面开声相询。 贾添现在没兴趣去应付臣子,仍是不等石林说完,就淡淡的回应了句:“没你们的事,退散去吧”随即又对着梁辛道:“不用理会他们,我有的是时间,还有什么疑惑?” 梁辛伸手,指了指贾添:“你。”对‘先祖’的疑惑已经尽数解开,梁辛最后想不通的地方,都系在了贾添身上。 贾添显得兴致盎然:“我?哪里不解,尽管来问。” “你们十九个人是山天大畜出身,又怎能飞升?你们飞升去做什么?是鲁执派你们过去杀神仙相?鲁执自己怎么不去?你们怎么又都随着洋流回来了?你为何连那十八个同门也不放过?”自从知道贾添是鲁执门徒,这串问题就憋在梁辛心里了。 贾添的目光明显有些飘散了,眨了眨眼睛,瞪了梁辛足足有几个呼吸的功夫:“小看你了,怎么这么多问题” 梁辛笑得挺开心来着:“尽管来问,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贾添哈哈一笑,侧着脑袋想了片刻,再开口时并没直接去回答问题,而是反问梁辛:“你对山天大畜,多少也有些了解吧?” 虽是问,却并不等梁辛回答,他就继续说了下去:“大畜就算成形,一般而言也不会破山而出,它们在山中生、山中长、山中老、山中死。只有极少数得了天地福缘的大畜,才能离开大山,进入凡间。我们十九兄弟本也是如此,在猴儿谷大眼彻底成形、中土气脉被鲁执完全改变之后,我们虽然已经长大、茁壮,但仍在山土中。其实最初鲁执在设计这座大眼的时候,本来也没打算把我们放出来……” 鲁执捏造大眼是为了改变中土格局,以求消弭天劫。‘十九灵胎’在这件事中,对鲁执而言只是‘工具’、是法术的一部分。 鲁执从未想过‘点活’他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些灵胎即便长成了大畜,也不会破山而出,而是和普通的山天畜一样,终其一生都在山体内度过。 可是鲁执费劲全部心力,并没能彻底抹去天劫,只是改变了飞升者的‘着陆地点’。大眼成形后不久他就明白了此事,同时也算出会有九星连线引发洋流,那些被送走的修士,都还又机会重返中土。 不用问,这些被坑掉的神仙相们,一定会回来捣毁假大眼,届时天崩地裂,中土人间将毁于一旦。 鲁执篡改中土格局,是为了还仙界清宁。他的一番作为,也的确达到了目的,可若干年后,中土就会浩劫席卷,为救一界而毁一界,他不‘认头’,何况被毁掉的这个世界还是他的故乡。 他之所以叫做鲁执,就是因为性子执拗,事情没能圆满解决,他不肯返回仙界。 那个时候,苦乃山假大眼成形、修士破道飞升都被送往真大眼所在的巨岛、大海深处变成了混沌疆域、而十九头灵胎长成的大畜仍在山中沉睡。 鲁执的事情未完,还要继续做下去,不久之后又有了新的设计,可其中有个关键之处:他必须穿越混沌之海,去神仙相的老巢。 混沌,是乾坤的浑浊不清,不是靠着人力能够克服的,没人能穿越大海,即便鲁执也不例外,要去飞升之地,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等待九星连线,逆流而上。鲁执等不得这无尽年头;另个办法就是破道、飞升。鲁执是最纯粹的山天大畜,无论再怎么强大,哪怕能够毁灭世界崩塌乾坤,他也没机会渡劫。 说到了这里,贾添忽然住口不言,目光也随之宁静下来…… 梁辛也不催促,就站在一旁安静等候。贾添沉默了良久,终于再度开口了:“我本来一直都在睡着,没有神智、只有感觉…对另外十八人的亲近,对鲁执的亲近,我知道他们都离我不远,这让我心里踏实,也让我睡得更加香甜。” “直到有一天,我的头忽然疼了起来,疼得我痛不欲生,仿佛有一座大山正在我的耳中崩塌、有一盏太阳正在我眼珠里炸碎、有一座苦海在我鼻中口里翻涌,还有一条火龙在我脑中疯狂旋转,搅动不休……等那场剧痛结束,我也随之醒来了事后我才知道,那些疼痛,是鲁执在施法,塑我五感,造我神智。醒来的,不光我一个,而是所有人。我们十九个人。当时我们仍在山中,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可我们醒来了,活来了,心中那份快乐……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我真的快活。” “欢喜过后,鲁执的声音传了进来,传入了我们每个人的耳中。以前我知道他在附近,他造了我们,不过那只是心里的感觉,而不是五听五感,直到此刻我才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谈不上好听或者难听,但落在我的耳中,却让我说不出的开心。我分不清这份愉悦,是因为亲近他,还是因为我有了耳朵、我能听到声音了……或许都有吧。” “鲁执说,他要我们帮他做一件事,这世上也只有我们能帮他。我们自然痛快答应下来,再之后,他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把我们弄出大山,而是开始传授本领和这世上一切要学的东西,我们就在山中学习、修炼,有时候兄弟间会说上几句笑话,猜一猜这世间的风景。同时他还给了我们每人一个出身身份,这宗那派,姓字名谁,详细得不得了。安排好这些事情,鲁执就走了,要我们等他回来。等了不知多久,鲁执才回来,嘿,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等待也是种滋味。” “鲁执查探了一番,见十九个人个个学有所成,也都牢记了自己的身份,他着实高兴,我们自然也跟着一起开心。而后鲁执才把前面的那些事情告诉了我们。三兄弟借坤蝶飞仙、一怒而起仙界诛仙、纵横世界断灭飞升、六三一大阵捏造中土大眼……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了不起的怪物,更明白能把我们造出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想到他竟厉害如斯,鲁执……鲁执” “说过了往事,让我们明白了前因后果,鲁执终于提到了要我们帮他做的事情:他要我们飞升到真大眼所在的那座巨岛,去捣毁真的大眼。这件事的道理再简单不过,真的大眼一旦被毁,中土就只剩下镇百山和猴儿谷这两处灵穴,就算九星连线,神仙相们再返回中土捣毁了我这座大眼,灵元大脉也再无法恢复正常了。这一来,他们毁不毁假大眼,都没什么意义了,也就犯不着再来找猴儿谷的麻烦。而且真的大眼已经废弃了,毁去它,也不会对中土世界有什么影响。” “中土的飞升之人,都是修士,都被鲁执坑了,他也的确找不到能信任的人,去帮他摧毁真的大眼,除了我们。他让我们活过来,就是为了办这件差事。当时我那些兄弟们就有人问起,差事不算太难,可麻烦的是我们都是山天畜,又怎么可能引来天劫?” “鲁执笑言,我们是由十个仙魔尸体炼化而成的,力气比起普通的山天畜要强得多,可究其根底我们并不纯粹,要飞升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经找齐了材料,准备好了法术,这就要开始帮我们炼化身体,助我们引劫飞升。他要把我们十九兄弟都送过去,毕竟大家在一起能有个照应,要是被那些神仙相发现什么,真打起来我们也不怕。” “再之后,鲁执施法,开始给我们洗炼身体,以求骗过天道,引来飞升劫……一个接一个,无一例外,每头被他炼化后的大兽,都得以破山而出,而进入天地的同时劫云也赶到,雷暴煌煌,飞升接引我是最后一个……也和他们一样,出山就渡劫,嘿,听明白了?我是鲁执门徒,可从始至终,却也没看过他一眼。” 十九只大畜能够得以飞升,也是因为鲁执的法术。 贾添长长呼了口气,暂停了叙述,对梁辛笑着说道:“长篇大论,口渴得紧,我唤人送两杯茶进来?” 梁辛嫌麻烦,一晃须弥樟,从里面掉出一堆坛坛罐罐,饮料酒水都有,伸手对贾添做了个‘随便喝’的手势。 贾添略略意外,没想到梁辛随身还会带着这些东西,摇着头笑了笑,也不客气什么,随手取过一罐凉茶喝了几口,又继续说起了往事: “我是最后一个飞升过去的,到了那边很快就汇合了其他同伴,据他们说,我飞升落地前的那会,大岛上天地异常暴躁,五行诸般力道互相撕咬,彻底乱成了一团,场面大得很,和所有飞升过来的人都不一样……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正常得很,我这个‘假大眼’,飞升来了真大眼所在的大岛,不引得五行暴*才怪。” “每个飞升之人都要‘丢脸’的,具体丢成什么样的脸,全看飞升时大岛上的灵元状况,我的情形与众不同,这张脸也跟着独树一帜,神仙相个个都是丑八怪,但论到其中之最,非我贾添莫属。” 说着,贾添呵呵地笑了起来,并无自嘲或者不甘,而是真正的笑意,轻快、欢畅、简单。 “鲁执的法术了得,我们十九个人都如他所愿飞升大岛,可事情还是出了岔子:混沌之海隔绝一切,中土气息完全过不来,而我们都是山天畜的出身,没有中土天地势力的支持,力量大打折扣……飞升之后,我们的战力猛降,比起真正的普通神仙相,也差不多了。这一点,就是鲁执事先也没能想到。现在你明白了?我和那些同门在神仙相中名不见经传,是因为在那座岛上,我们的实力真的很一般,不用故意隐瞒。” “没了力气,鲁执交代的差事,我们就没法去做了。一来,我们飞升过去的时候,岛上已经有了快两百个神仙相,大家的聚集之地就在大眼附近,我们在他们眼皮底下去捣毁大眼,跟送死没有一点分别;二来,大眼被废掉了,但好歹也是天地灵穴,要捣毁它没有力量根本就办不到。试想,小眼受了浮屠那么猛烈的一撞,也只是晃动了一阵就没事了。凭着我们十九个人的力气,就算其他的神仙相任由我们去砸,大眼也受不到什么伤害。” “大家全都懵了,可是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办法,有什么事情也只能等到九星连线,跟着洋流一起返回中土再说了,呵呵,接下来啊就是无尽等待,时不时就会有修士飞升过来,所有人落地后都是一个模样,先是目瞪口呆,跟着嚎啕大哭,继而破口大骂,最后平静下来,行尸走肉似的过活,我从一旁看着,心里偷偷在笑,这群傻瓜,都不知道我就是假大眼,杀了我,天地秩序立刻得以恢复。” “那个时候,九星连线的事情就只有我们十九个兄弟知道,其他的神仙相全不了解,我们当然也不会去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可后来,有通晓星术修士飞升了过来,算出了九星连线会有大潮成形。这一来神仙相们个个精神大振,绝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念头:重返中土,摧毁假大眼,以求二次渡劫,重续封仙大梦。不过……也有人不这么想。” 自始至终,贾添的目光始终带着些许笑意,语气也平和而恬静。只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垂下了头,梁辛看不到他的脸了…… 六月六,兄弟姐妹端午节快乐 另外,高考的正日子到了,豆子祝冲关的娃们超常发挥,成绩大好,加油撒~~特别还要祝小齐寒考个好成绩 在题外话一句,你们有没觉得,其实高考挺不是个东西的?也这么想的请投推荐票^_^ [] 第四零二章 他要杀我 第四零二章他要杀我 贾添垂头,但讲述不停,声音里的那份平静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有几个自苦修持,不同意去摧毁假大眼,他们不愿因此引动浩劫,让生灵涂炭。很快,他们和其他人就大吵了起来……自苦修持都是傻子,凭他们几个又怎么可能拦住大队神仙相,站出来不过是找死罢了。他们的下场也不用再说了,反正自那之后,只要一有苦修持飞升过来,便会被就地格杀。” “不过,在那次争吵里,我听到了几句话,很有意思。苦修质问其他人:就算捣毁了假的大眼,天地格局重归方正,你们又有谁敢肯定,还会再有天劫来接引我们?连这件事都无法肯定,你们便要毁掉假大眼,让万万生灵送死,你们修的天道在哪里?” “另外一个神仙相回答得毫不犹豫:不管能不能飞仙,都要毁了那座假大眼,否则何以泄愤。能有二次天劫最好,若不能,飞仙梦断,便让中土天塌地陷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百无一用’而下所有神仙相,个个都面带冷笑,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都认同这话。而我却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能不能真正飞仙,神仙相都会摧毁猴儿谷的大眼。就算真的大眼被轰灭,天地再无法归于当初格局,他们也不会放过假大眼的。” “这个道理乍一想没什么,修仙的人,抛家弃子断灭凡情,本来也不会把旁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大梦成空之后变成疯魔,也不值得奇怪。可是再仔细琢磨一阵,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我以前始终在山里,对世界也只听说没见过,不明白这个道理情有可原。可鲁执呢?他是从中土到仙界,又从仙界一路杀过来,飞仙之人的性子他应该再了解不过,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个道理?” “可他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派我们过来捣毁真的大眼?这样做毫无意义,救不了猴儿谷的大眼,更救不了中土啊。我大概明白了,鲁执没和我们说真话。他要我们来毁掉真大眼,另有目的……不能告诉我的目的。但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我想不通,所以我就不停地想,不停地猜。好在飞升之地别的什么都没有,唯独时间富裕,足够我去冥思苦想。” “过了一阵,我又想通了一件事:鲁执为什么还要留在中土,不肯返回仙界?因为他性子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十个仙魔同伴已死、苦乃山大眼未尽全功,中土世界虽然没法飞仙,但天劫还在,所以他留下来,把事情继续做完。有朝一日,天劫在中土真正消失,鲁执才会离开此间。所以,他要我们飞升到此来摧毁真大眼,看上去是为了保护猴儿谷,但实际上,多半和‘抹掉天劫’有关。” “想通了这一点,我的谜题不仅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加复杂了。不过我却明白,这个解题的方向是绝不会错的。我找对了路子,我有的是时间,迟早能够解开我的疑惑。” 说到这里的时候,贾添又收声,垂头而坐,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 梁辛不是很明白他的情绪变化究竟从何而来,不过也没去催促打扰,贾添不出声,他就在一旁等着,实在无聊了就去端详金龙。 活龙,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 分不清是两柱香还是半个时辰,贾添终于回过神来,没有抬头,甚至都没去和梁辛打个招呼,重新开始诉说往事,声音语气都和先前一样,不曾丝毫变化,话题却从他在大岛上的经历转到了鲁执的手段上: “鲁执通过捏造了灵穴,让灵元大脉改道,借以修改中土格局,消弭天劫。他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足见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只不过他在塑造猴儿谷大眼时,不知在什么地方出了些差错,也许是某项法术不到位,也许是哪点计算不对……法子是没问题的,所差的只是细节。照我看,鲁执要彻底抹掉天劫,多半还是会继续走‘捏造灵穴’的这条路,另外再造一座大眼,对他而言更完美的大眼。” “我这座大眼,呵呵,还是不够完美的,没法彻底消弭天劫。我猜,在天下某处,他应该另造了一座大眼……第三座大眼。但他没有了仙魔尸体,就算东拼西凑能再造出一座全新的大眼,也没法再养出像我们这样厉害的山天大畜来入阵。没有了三六九大阵,他就没办法像在猴儿谷那样,硬生生地把灵元气脉夺过来。” “灵元大脉这个东西,你可以把它看做一条狗,馋嘴的狗。”贾添忽然打了个不伦不类的比方,说得梁辛有些摸不到头脑。 贾添低头笑了几声,并没解释什么,继续说了下去:“大岛上的那座真大眼,是一块骨头;我这个大眼,则是一块肥肉,肥肉比骨头更香,所以把狗引过来了。而鲁执造出的第三个大眼,从消弭天劫的角度而言更加完美,可是对狗来说,只是个馒头罢了。” “现在你明白了?在狗面前,有一块骨头,有一块肥肉,有一个馒头。鲁执手上材料不够,没法再摆出一座三六九大阵,也就没法把馒头弄得比骨头、比肥肉更香甜。可他又想把狗引到馒头这里来,他该怎么办?” “很简单,先把骨头砸碎,再让肥肉消失,没了更好的,狗没了选择,也就只能跑去啃馒头了。所以他才要当先捣毁巨岛上的大眼……这只是第一步。第一座大眼毁灭后,他会再毁掉第二座大眼,这一来中土世界就只剩下他最新塑造成形的第三座大眼,灵元大脉没得选择,只能流向这座大眼,他的新设计也就此成形……” 梁辛的脸都白了,想也不想立刻摇头:“不可能击毁第一座大眼无妨,可要再毁了猴儿谷大眼,天下灵元立刻就会暴*。在灵元大脉归入第三座大眼、重整天地格局之前,中土便已天崩地裂,鲁执立誓不为修改格局而杀人,他做不出这种事。” 贾添摇了摇头:“要是现在击毁猴儿谷大眼,的确会想你说的那样,在第三座大眼‘生效’前,中土就已经完了。可是在那个时候却不会,那个时候,我的十八同门还没死,苦乃山中还有三六九大阵,虽然阵法已经和猴儿谷大眼、灵元大脉没什么关系了,可一旦天地间灵元暴*,大阵还是会爆发巨力,能保住中土人间整整一十八天……这十八天,足够第三座大眼生效、让灵元大脉重新成形,让中土天地形成新的格局……” 说到这里,贾添抬起了头,泪流满面 贾添,哭。(.) 声音却依旧那么平静。 “这些事情并没发生,从头到尾都是我猜的,梁辛,你的脑筋也很好,你帮我想想,他派我们去毁掉真大眼的目的,除了我说的样子,还有其他的可能么?” 平心而论,梁辛很想再找出另外一种可能,可惜想不到。贾添的猜测是唯一的解释:鲁执要靠这些‘门徒’去毁掉真大眼,然后他再摧毁苦乃山大眼,这样才能让灵元大脉进入他新造的、那第三个完美大眼,完成第二次对天地格局的修改,从而在中土彻底抹去天劫这件事。 否则,鲁执要十九大畜飞升,去捣毁真大眼这件事,便没法说得通 贾添的声音很低:“所以,在捣毁了真大眼后,鲁执会杀我……他要杀我。” 眼泪不停涌出来,流过那张由万千碎片拼成的脸,好像断线的珠子,一滴滴摔碎在地上,贾添的肩膀,也开始有些微微地颤抖了。 不久前,贾添在说起自己鲁执的感觉时,也只用了‘开心’、‘亲切’那么几个词汇,并没有太多去表达什么,任谁也不会觉得鲁执在他眼中会有多‘重要’,可是在千万年之后,再说起鲁执要杀他,他竟……哭 仍是流泪……不止流泪 不久之后,似乎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憋闷,贾添陡然跃起,用尽所有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声哭号 哭声里,反反复复,始终是那四个字:“他,要,杀,我” 字字泣血,回荡天地,惊如雷,戾如狼,委屈如即将丧生在父亲獠牙下的小兽,不甘如被永镇于第十八层地狱中那头厉鬼 哭号惊煞了整座京都,附近还有大群侍卫聚集,乍听到天龙界内传出可怕哭号,全都大惊失色,不知多少人几乎在同时发生惊呼:“圣上……” 只说了两个字,只能说出两个字……贾添神情突兀狰狞,满腔悲愤化作迁怒,歇斯底里地大吼:“圣上个屁出声者,死” ‘死’字出口,嘭嘭闷响不绝于耳,皇宫之内,所有惊呼出声之人,尽数炸碎开来,变成一滩血肉模糊 贾添心智失守。 这是贾添最薄弱的时候,梁辛当然明白,现在是生擒强敌的最好机会,可他却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贾添道:“别胡乱杀人了,没用的。” 说着,梁辛随手从地上抄起个小酒坛,自己一坛,扔给贾添一坛。 贾添嚎啕,没再去杀人泄愤,也没去接梁辛扔过来的酒坛,任由酒坛在自己身前划出一道弧线,最终‘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酒水四溅。 梁辛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揭开自己那坛酒的泥封,喝了几口…… 五两酒,小小一坛,梁辛喝完的时候,贾添也收拾了哭声,挥袖抹去泪水,对着梁辛点了点头:“见笑了。” 梁辛扔掉空坛子,胡乱一摆手:“都是亲戚,不用客气。” 两句话的功夫,贾添就完全平静了下来,他的脸太散碎看不出神情,但目光里却明明白白,再不见痛苦不甘,又变得轻松了,望着梁辛问道:“刚才为何不动手?你明知道,今天要制服不了我,你必死无疑。” 梁辛笑道:“你哭得太惨,下不出手。” 贾添也哈哈一笑,不再追究此事,也不用梁辛再追问,就此转回话题,继续讲起当年的事情:“要启用第三座大眼,就得毁去另外两座大眼,这里也有个顺序关系:先毁真大眼、再毁猴儿谷,中土只会爆发一次浩劫;可要是颠倒下顺序,中土就会发生两次灵元暴*。苦乃山的三六九大阵只能支撑十八天,挡不住两次大劫,所以鲁执不能先轰灭猴儿谷。这便是说只要第一座大眼还在,我就安全得很。幸好,我们飞升后都力量大损,没能完成他交代下来的差事,否则我早也就死了。” “我猜出来的这件事情,没去告诉另外那十八个人,从头到尾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日盼夜盼,等着潮汐成形返回中土,再去汇合鲁执。而我则开始盘算着自己的保命之道……所有的人都要杀我,我要活,就只能靠自己了。最麻烦我和猴儿谷大眼同命共生,我没得逃,除了迎战没有任何办法,嘿,谁要我死,我就先杀了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梁辛突然想到了无仙。无仙的‘活着’,是贾添传给他的,而贾添能把这个‘终极天道’说得天花乱坠也并非偶然……鲁执要杀他,神仙相要杀他,几乎是从懂事那天起,他就注定了要和这天下所有的强者为敌,贾添活得比谁都难 贾添没注意梁辛的表情,声音不停,继续讲了下去: “在巨岛上剩下来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等待等待,无数个年头之后,九星终于连线,神仙相整列大军,四千仙道高手,三千火尾天猿,搭乘洋流远渡中土。这一路上,我都惴惴不安,洋流成形,我们能顺流而下,鲁执自然也能逆流而上,他会亲自动手毁掉大眼,这一来我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想要活命,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鲁执……我早已盘算出几十个除掉他的办法,可没有一个办法是完美的,要知道,他是鲁执” “我们行军途中发生的那些事情你都已了解,用不着我再啰嗦什么。神仙相损兵折将,对我来说无疑是件好事,而真正让我欢喜的却是……鲁执死了进入中土海域我们就恢复了力气,同时五感也清晰起来。十九头大畜,都是鲁执塑造、养育而成,我们本来就是他的法术,所以只要离开混沌之海,我们就能感知他的存在。可我们回来后,谁也感知不到他,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死了” 梁辛见过鲁执的尸体,还把他随身的宝贝都‘搜罗一空’,对此当然不会有丝毫意外,不过他还是追问了句:“照你看,鲁执是怎么死的?” 鲁执,十界中的第一强者,擅战、善炼,手段通天,最终在青莲小岛身化枯骨,梁辛总觉得他的死不会那么简单。 贾添应道:“我不知道,我始终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也就没法查出他的死因。不过依我来看,他是寿终正寝,老死的” 梁辛瞪大了眼睛,目光里满是诧异,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老’死? 贾添的笑声轻松:“其实仔细想想,就不难理解,他在中土经历了无应大劫、又施展大神通炼化大眼,巨大消耗之下,寿数也大打折扣,死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梁辛苦笑了下,没再纠缠这件事,对贾添做了个‘继续’的手势,请他接着讲下去。 “鲁执已死,让我轻松了许多,可事情还没完,我想活命,还有两件事要做:一是要应付登陆中土的千多个神仙相,那时我已经收服了无仙,这件事也就不算什么了;第二件事却困难得很……我得杀那十八个同宗兄弟” 梁辛皱眉,忍不住插口问道:“鲁执已死,那十八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人人都奉你为主,为何还要杀他们?” 贾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鲁执已死,可第三座大眼还在。谁能肯定,他在临死之前,没有留下一个‘先毁真大眼、再杀贾添’的遗言?我没能找到鲁执的尸体,万一要是被另外那十八人先找到了,我还能活么?他们十八个人为什么奉我为主?是因为鲁执要他们奉我为主。在他们心里,鲁执的一句话比我的性命重上一万倍。我也舍不得他们,可我留不得他们。他们死了,我才能踏踏实实地活下去。” “我那些同宗兄弟战力不如我,不过相差地也不是太远,打斗起来的话,一对一我能轻松获胜,一对二勉强打赢,一对三或许能够逃命,一对四就再无生机,何况他们是十八个人。而且大家同宗同源,我的幻术对他们完全无效,想要杀了他们,就得另想法子。” “幸好,来时路上,我们在中土海域发现了一只岛,岛子上满满都是远古符咒,还有数不清的厉害法器……” 不用他说完,梁辛就苦笑着借口:“浮屠。” “不错,就是浮屠,我以前就听说过这头怪物,有了它,我也就有了办法。”贾添笑而点头:“那些远古人物镇压浮屠的办法,是用阵法和符咒引动海天之势,将其永镇岛下。我就对十八个同门编了个谎,说这座岛上的法术,对灵元大脉也有影响,鲁执塑造猴儿谷大眼未尽全功,很可能是漏算了这座岛。” “毁掉此岛,或许鲁执的遗愿就能完成,可浮屠是巨孽,也不能由着他把这个世界吃光,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把他引到小眼,永远囚禁……我那些同门对灵元流转的认识、造诣不如我,又对我真正信任,这个谎话算不得高明,却足以让他们信服了” [] 第四零三章 你跑什么 第四零三章你跑什么 神仙相要捣毁假大眼,可他们不知道这座大眼坐落的位置;贾添要在大眼中施展幻术,去坑掉他们所有人。这一来也算‘一拍即合’了。 神仙相找不到假大眼,贾添却再熟悉不过,本来他有一百个法子,能帮助他们‘找到’猴儿谷,可他却选了危害最大的‘浮屠’。 十八大畜放出浮屠,又一路恶战,将之引入小眼;巨大的撞击让小眼震动,中土世界也随之摇晃起来,惹出不知多少天灾,生灵涂炭,神仙相则循着震动,找到了假大眼所在的猴儿谷……最终,千多神仙相被幻术所擒;十八个同门则因为浮屠的追杀,累得筋疲力尽,被天猿傀儡和三层织锦困杀,一切都落入了贾添的算计。 所有想杀贾添、有可能杀贾添的人,或死或困,到最后就只有贾添一个人在世间逍遥 贾添长长伸了个懒腰,叹道:“总算说完了我和你,我和梁一二,我和鲁执,我和十八同门,我和神仙相,所有的事情统统都他娘的说完了,梁磨刀,还有疑惑么?” 说完,不等梁辛回答,贾添就笑了起来,又补充了一句:“说到这个份上,凭你的心思,什么事情也都清楚了。你要再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纯粹就是诚心拖延时间了。小鬼,这些年里我始终高看你一眼,现在活到头了,可别让我看不起。” 梁辛乐了,摇了摇头。 所有的疑惑都在贾添的‘自述’中得到了解释,整件事情真相大白,到了现在还真没什么再想不通的地方了。这场故事听得也实在算得过瘾。 梁辛没再去问什么,而是一反常态,生死恶斗将至却全无战意,对贾添道:“今天不想打了,能不能就当我没来过,下次再打?” 贾添愕然,全然没想到梁辛竟会‘临阵退缩’,没急着回答他,而是反问:“为什么?”贾添始终摸不透梁辛的性子,但也能明白,这个小魔头在劣势之下会耍赖、会逃命,但他不会傻到来央求自己‘别打了’。 梁辛如实回答:“觉得你活得挺也挺不容易……” 贾添接口:“所以不想打了?” 梁辛道:“不是不打,只是今天不想和你打了,改天吧,等咱俩都换个心情再来打过。” 贾添哈哈一笑,果断摇头:“你不想打是你的事,我刚刚说的那些事情,本来就不是说给活人听的。今天我要杀你,没得商量。” 从下定决心击杀梁辛开始,贾添就不会再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哭归哭、笑归笑,无论两个人聊得多融洽,他都必杀梁辛。 “不过……”贾添又把话锋一转,“你能有这份心还算不错,这样吧,我答应你,你死之后当得厚葬,尸身入土,不受惊扰。我就不把你去炼成口袋了……恶土真身,大好荡克啊,我不要了。” 梁辛不屑冷晒:“死后的事情,与我无关,你这个人情我不领。” 贾添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立刻反驳:“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曲青石他们还活着,试想,有朝一日,他们来找我报仇,我派出口袋梁辛去杀他们,他们受得了?不把你做成口袋,这份人情大得很,你不领可不行” 果然,闻言之下梁辛动容,又寻思了片刻,这才对贾添点了点头:“那多谢你了。” 贾添摆了摆手:“领情就好,道谢倒也不必。还有什么遗言么?” “我要死了,曲青石他们能不能不再追究?他们修为有限,坏不了你的大事……” 不等他说完,贾添就摇头打断:“不行,你身边的人,哪个也不能留下。” “哪还说个屁,老子没遗言了”小魔头立刻翻脸,再没有一句废话,纵身扑向贾添,同时口中纵声呼啸,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讯号,召唤城外木妖相助。 贾添并未动手,也用不着他亲自出手。梁辛一动,金龙乍起,数十丈的身躯一摆,快若流光闪电,迎面向他扑来 金色天龙,化外神物,威力何其惊人,身形舞动中,一重重磅礴气势轰然冲起,从四面八方聚拢而至。龙未至,但重压已经合围,梁辛没有闪身退步的余地。而金龙的力量天生,不见因果‘想不到’便没有丝毫用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唤起‘舍不得’。 梁辛硬抗真龙一击。 时间凝固,天下人间,来不及甫一侵入魔功范围,金龙凶猛地前冲之势就猛地一滞 魔功笼罩十丈之地,龙头在内,身在外……远远望去,情形殊为诡异,偌大一条真龙:口大开、须贲张,但却静止不动,仿佛木胎泥塑;而巨龙的身躯则疯狂摇摆,挥荡中引出层层风雷。 ‘来不及’堪堪挡住天龙,魔功之内乱流暴躁,真龙力量远超自己,由此引发的乱流也疯狂无边。梁辛本来还想着能冲过去拧金龙的脑袋,可反噬来得太凶太狠,每一个瞬间都有灭顶之厄,梁辛把身法施展到淋漓尽致,也尽能勉强自保,即便如此,他也撑不住太久 幸好,他也不用撑太久,片刻之后,天色乱了。 山中妖、草原巫和日馋邪宗的法宝,几乎全在木妖手中,此时城外木妖出手。足足万多件犀利法宝杀入京城,彻底遮蔽了天空,阳光消失不见;而法宝本身却还绽放着各色光彩,或阴冷幽蓝、或妖冶闪亮,诸多颜色竞相绽放,把整座天空都搅得大乱。 数不清的凶器,汇聚成一道粗大长链,仿佛席卷人间的幽冥洪流,浩浩荡荡,向着天龙轰袭而来…… 法宝尚未攻到跟前,但凶戾气势已经弥漫天地,就连贾添都吃了一惊,喃喃念叨了句:“好家伙” 梁辛心都大喜,这么多的法宝,或许真能拖住天龙一阵,而这个空子里,自己有两个选择: 一是趁机逃走,只要逃出皇城,真龙就拿他没办法了,凭着自己的身法和速度,这样做成算极高; 第二种选择就是冒险、玩命了,不退反进,借着即将出现的那一点‘空闲’时间去缉拿贾添,一旦失败,就会再被金龙困住,小命难保,可万一要是成功了呢? 小魔头心里想的就只有这个‘万一’,只等着那片遮天蔽日的法宝一落下来,他就要放开神通,去擒贾添。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还不等自己撤散魔功,那条又万件凶器汇聚成的长练,奔袭的势子突兀一变,自半空里猛地陡转起来,尽数倒转回头,再不理会皇宫中的战团,向着来的方向迅速退走 天空又复明亮起来,旋即木老虎的三短一长的呼啸响起,声音急促仓皇,正是两人事先约定的、‘遭遇敌袭’的讯号,片刻之后,从木老虎的藏身的方向传来轰轰巨响,巨力碰撞不休......木老虎被强敌袭击,再顾不得帮助梁辛,唤回了所有法宝以求自保。 这次轮到了梁辛大吃一惊,没了木老虎帮忙,金龙还在奋力挣扎,眼看就要冲散‘来不及’,自己大事不妙。 贾添的笑声异常轻松:“刚刚没告诉你,京城周围,地下百丈处,还有我藏下的一支傀儡精锐。” 从在飞升之地猜到鲁执目的开始,一直到现在,贾添所有的心机、所有的经营,都是为了‘活着’,又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 宫中有真龙护卫,京师附近潜伏傀儡精兵先前所以不曾唤起傀儡,是为了将梁辛和党羽一网打尽。 梁辛人在魔功之内,但灵觉仍在,他能清晰感受到,正有百余道巨力,此起彼伏接踵不停,围住木妖猛打,这些力道他也异常熟悉――天门传给正道的合击阵法,相见欢。 贾添似乎能看透梁辛的念头,点头笑道:“两百人一阵,一共两万草木神兵,列成百道相见欢。都是有些地位的修士,你那个同伴坚持不了太久。” 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不过木老虎所处战团的‘盛况’不难猜测,万多件犀利法宝仿若劫云翻滚不休,护住主人层层旋转,之外则是两万被妖元大大提升修为的傀儡修士,结成百余座相见欢,围着他狠狠轰杀。 相见欢,每一击之后都需要重新列阵,而重整阵法所需的时间也和阵中人数直接相关,人数越少、阵法就重新启动得越快,把两万人分成百余队,虽然让力量分散了许多,可胜在迅捷灵活,老虎已经陷入苦战,无力自拔 可梁辛现在哪还顾得上木老虎,天龙的反挣之力越来越强,魔功内乱流暴躁,疯狂噬主,而且龙鳞坚硬,阴沉木耳拼命乱砍,缺连一个伤口都没能豁开,反倒是木耳禁不住巨力撞击,不停爆裂散碎,已经换过了好几轮 贾添的目光明亮,饶有兴趣地望着梁辛,笑道:“我可也没想到,你就带了一个帮手,本以为曲青石、柳亦、缠头老爹他们都会来,罢了,等你死之后,我再去找他们……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眉目狰狞、满脸惊怒、正在魔功之中做垂死挣扎的梁辛,倏地不见了。 就那么毫无征兆,凭空消失 不等惊呼落地,就在梁辛消失的同时,贾添只觉得眼前一花,梁辛竟出现在他身前,几乎鼻尖相触,和他四目相对。 不止来不及、想不到,梁辛还会‘天上人间’……至少道理是明白的。不过他没有谢甲儿那份厉害的心智,对繁杂乱流与乾坤挪移的方向、距离间的关系,完全没法理清,挪移没问题,但挪到哪去他可也不知道。 在梁辛硬抗天龙之初,他就能靠着‘挪移之术’脱身,不过小魔头的性子里,烙着一份‘不服、不忿、不甘’,好容易见到一头真龙,不试炼一下他总觉得自己白来这一趟似的。 但是梁辛可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挪移’,竟然和贾添撞在了一起,纯粹是本能使然,梁辛非但没去出手擒住对方,反而怪叫一声,晃动身法远远跳开……等双脚落地,他也琢磨明白了,恨不得给伸手给自己一嘴巴,时机稍纵即逝,想再扑过去,金龙又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如影随形猛扑过来。 贾添也吓得丑脸发白,生怕梁辛不够懊恼似的,追问了句:“你跑什么?” 金龙和梁辛再度斗成一团,力不如人,梁辛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但是乾坤挪移之术神奇而无端…无端到梁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一时间倒还能支持,凶险不算太大。 梁辛的挪移距离有限,充其量二三十丈的样子,同时无法控制方向,只够他临时保命,而金龙的反应何其迅捷,再加了防备之后,往往他‘挪移’一次,才刚从另外一处现身,巨龙吧便已杀到,是以靠着‘天上人间’,他逃不出皇宫。 贾添也学乖了,生怕梁辛再‘找’上自己,不敢呆在战团附近,远远退到百丈之外去观战…… 京都近郊,木老虎苦战百座相见欢,几次突围未果,反倒有大片法宝因此被毁;皇宫大内,梁辛被金龙追得四处乱跑,叫苦不迭,两个战团都落尽了下风,被擒或被杀只是时间问题……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恶斗开始后不久,忽然一股强大气势从北方出现,向着京城疾驰而来。 并不猛烈,也谈不上犀利,但是那份厚重和冷漠,足以让人毛孔闭合、心跳不已。 正有一群厉害人物赶来。 皇宫中的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异常,贾添的神情里略显意外,望向梁辛问道:“是你的人?你手下还有这样的厉害人物?” 贾添知道日馋还有不少高手躲过了傀儡妖术,让惊讶的,不是梁辛又有后援赶来,而是这伙人的力量远超中土普通修士,在贾添想来,除了神仙相之外,中土上根本没人能有这样的气势 梁辛心里也惊讶的很,对大哥二哥施展遁法时引荡的灵元波动,他再熟悉不过,和这伙正迅速靠近的强者完全对不上号,赶来的不是他的人,不过梁辛还是大言不惭,瞪着贾添还了句:“我手下厉害的人物多得是……” 两句话里,对方已经赶到京城附近,从木老虎那个战团中传来的巨响陡然提高数倍,灵元震颤也随之猛烈,这伙人出手,助木老虎对抗傀儡。 短短几个呼吸功夫之后,梁辛又清晰感觉到,外面的草木气息大盛,京城附近又有大群傀儡现身,向着恶战之地赶去增援 虽然正在生死仇杀之中,贾添仍对着梁辛亲近笑道:“京师附近,一共五万傀儡,你先前那个同伴,手上厉害法宝太多,为了对付他动用了两万,现在尽数发动。你这伙手下实力不俗,不知会打成什么样子。”说完,贾添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现在迎敌的这些草木神兵里,都是从正道、散修中选来的,没有你那伙亲戚朋友和手下” 而此时京城外的战场又起变化,赶来助拳的那伙厉害人物,人数足有千余,实力异常强悍,对上数万傀儡精锐,竟不落于下风,恶斗了一阵后,他们便开始游转,不停留在原地与傀儡对攻,而是三五结伙,边站便走,向着皇宫赶来。 他们动,傀儡也动,城外的战场被他们牵引着,向着皇宫移动过来。 京都,中土第一大城,即便遭受邪术洗劫,也还剩下大批凡人百姓,早在木老虎发动的时候,众人就从其他几个方向逃命,可京城规模了得,一时之间这些老幼妇孺又哪能逃得干净,所幸后来赶到的这些人,在将恶战引向皇宫时都刻意飞天,高空里的打斗,对普通人影响稍小一些。 即便如此,巨力也常常会向下波及,所过之处房倒屋塌,常常会有闷钝地惨叫传来,一起即灭…… 很快,一个个战团先后转移过来,出现在皇宫上空,梁辛抬头向上望去,后来赶到的这伙人,身穿粗布陋衣,男女老幼都有,无一例外的是人人都没有双目,黑洞洞的眼眶中红色肉芽纠缠,一路奔袭而来的,是自苦修士。 梁辛并没太多意外,毕竟,中土上也只有他们有这样的本领,能靠着千人之数,和数万傀儡大军抖个旗鼓相当 修士仇杀、兵祸战乱这些事情,在苦修持眼中是一种‘自然规律’,世上有人便会有争,所以他们不会去管,他们自毁双目不求飞升,是为了‘护界’。 对抗‘浩劫东来’,是护界;而人间被妖术侵袭,天下青壮尽数消失不见,这么大的事情,足以动摇凡人生存繁衍的根基,自苦修持也不会袖手旁观。 一年前,乾山咒井炸碎,妖元席卷人间,苦修持靠着自苦修炼到极致的身体,扛过了邪术,再之后就开始调查此事。 苦修持的隐居地在冰原边缘,后来进入中土查案,虽然他们法力精强、又有诸多传讯手段,可相隔太远,终归不怎么方便,差不多就在梁辛离开青莲小岛赶赴离人谷的时候,苦修持也在靠近中土中央的位置,选了一座无名山谷,当做临时的策应之地,门下众多精锐驻扎于此。 京城的坐落之处几乎就是中土的正中央,与苦修持临时设下的据点相距不远。 木老虎这边和傀儡们一动手,灵元轰荡,草木妖力远播,立刻惊动了不远处的自苦修持,当即结队赶来 在皇宫之中的恶斗,与草木妖力无关,苦修持没打算去理会,但他们入战后,马上就得了木老虎的指点,得知妖术之主就在宫中,这才将战团引向了皇宫。 不久之后,木妖也带着法宝,将自己的战团转移到皇宫高空,以求和梁辛汇合。 梁辛、木老虎,一个嫦娥劲力,一个坐拥万件厉害法宝;自苦修持,功法别具一格,千余人个个都是瞎子,便说明他们每一人修为都超过了六步大成;贾添,有一条真龙护身,还有五万草木傀儡…… [] 第四零四章 满不在乎 第四零四章满不在乎 战团还在高空,并没急着‘降落’下来,五万傀儡,两百人一阵,便是足足两百五十座相见欢 此时的相见欢之力,远不如梁辛在中秋之战时经历的万人大阵。两百人的合击,不足以吸敛光线,所以现在的阵力,在击出时颜色鲜明,银亮之中裹杂着重重新绿,璀璨夺目,形若妖龙。 两百多座小阵滚滚运转开来,一道道阵力此起彼伏,每个瞬间几乎都有数十道‘妖龙’震天而起,梁辛自下向上仰望,那些草木傀儡打出的‘相见欢’,仿佛在天空里编制了一张大网,疏而不漏,威严且萧杀; 木老虎自不必说,在他身边还是有近万凶器,随他手诀上下翻飞,威风得很,霸道得很; 苦修持或三人一伙、或五人一群,浮于高空中,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错落有致,暗合古时大阵,他们的功法别具一格,手中的自苦仗舞动如风,引出的却是一蓬蓬仿若血雾的殷红原力…… 杀傀儡时,苦修持毫不手软,在他们看来,傀儡已经沦为恶人帮凶,死便死了。 天上疯狂绞杀,无数大力轰然爆碎,引出惊天动地的轰鸣时而‘妖龙’洞穿‘血雾’,苦修被打得骨断筋折;有时血雾漫过相见欢阵力,罩住一群敌人,傀儡们身体抽搐,转眼生机断灭……虽然不到‘尸如雨下’那么惊人,可空中的鏖战大力纵横,自战团挪到皇宫上空开始,便有尸体不停跌落。 傀儡眼神呆滞、嘴角永远挂着古怪笑容;而自苦修持‘有眼无珠’,脸上全无表情,也全然看不出一丝生气,这样的两伙人斗在一起,给这场凶险恶战又平添了几分诡异。 皇宫之中,梁辛继续和金龙纠缠,贾添好整以暇,丝毫不为眼前的局势踌躇,看了几眼天上的恶斗,目光里没什么光彩,显得不感兴趣,又向着梁辛问道:“这些人是你的手下?不太像,都不和你打招呼……”话没说完,他的眼神突兀一震,顾不得再去理会梁辛,再度抬头,皱眉望向天空。 又飞来了一伙自苦修持。 人数不算多,寥寥十余人,全不去关注同族与傀儡的恶战,而是尽数将空洞狰狞的眼眶,对着贾添。 有傀儡的相见欢之力轰向他们,其他的苦修持并不加以援手,也不见这十余人施法迎抗,可相见欢到他们十余丈处便突兀散碎,化作袅袅青烟...... 刚刚赶到的这些苦修持中,为首之人是个中年壮汉,梁辛见过他,在草原检查‘得胜’尸体时曾遇到一伙苦修,首领还是他。 苦修自毁双目,但灵觉了得,能够清晰辨出,贾添也是神仙相 贾添的眉头,缓而又缓的消解开来,脸上无数‘碎片’也随之变化,万种神情涌动,或惊讶,或无奈,或好笑……片刻之后,他笑了起来,语气里竟带了几分自豪:“中土灵锐,所以才能养出这样的灵瑞,不枉我疼它爱它。” 它,是贾添家的园子。 金龙也发觉到了新的危险,巨大的身形蓦然一转,不再和梁辛缠斗,而是退回到主人身旁,层层盘绕相护……金龙如临大敌,可它怒目而视的方向,却不是那十几个苦修首领的所在之处,而是死死盯住了前方,仿佛在空气中,还隐藏着一个生死大敌 梁辛循着金龙的目光望去,根本什么都没有。 贾添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鼓励道:“凭你的灵觉,应该能发现些端倪,仔细些,再试试看。” 梁辛回头斜忒了贾添一眼,应道:“真有什么厉害东西,也不是来杀我的,我犯不着费那个力气找它”话虽这么说,可心神却沉静了下来,周身毛孔缓缓开阖,灵觉铺展开来,缓缓扫过周围。 平心静气之下,灵觉也变得更加敏感,果然就如贾添所说,在龙头正对方向上,三百丈开外处,梁辛捕捉到一丝异常——冰 梁辛的灵识,从虚空之中捕捉到一抹冰冷地寒意。 贾添还是笑吟吟的,见梁辛有所发现,目光赞许,微微点头。可他那头护法金龙却再没耐心等下去,身上的鳞片层层乍起,哗哗乱响,跟着龙口大张,猛地发出一声愤怒咆哮。 金龙吟啸,怒意冲天 那头躲在空气中的怪物也不再隐形,龙吟起时,它也发出了一声响彻苍穹的啼鸣,旋即只见三百丈外,空气颤抖,圈圈涟漪向外播散,一头俊鸟缓缓现身。 随俊鸟现身,肉眼可见一层冰霜从它足下向着四周迅速蔓延开来,一会功夫,整座皇宫之内,处处染白 俊鸟身高八尺,燕颌鸡喙,颈细如蛇,背隆如龟,身披五色祥纹,长尾如絮拖出数丈,看形质,分明就是一头神凤。不过凤鸟一般分作赤、青、白、黄、紫五种颜色,只要同类皆在此列,而不远处那头俊鸟身色却不在五彩之内,它是透明的。 俊鸟身体,如冰如晶,一眼望去,视线甚至能够穿透它的身体,隐约看到后面的景物……梁辛不识得这头凤形冰身的怪鸟,可要是东篱先生在此,一定会惊呼失声:冰鸾 东篱宣葆炯出身冰原,对那里的传说了如指掌,其中便有‘冰鸾’之说,相传古时在冰原深处,有这样一族凤形神兽,不像同类那样火中涅槃,而是反其道行之,在冰川中修炼成长,摩罗院中的前辈,甚至曾在一座冰川裂隙中,见到过这种俊鸟。 苦修持的隐居至此就在冰原边缘,谁也想不到,他们不止自己修为精湛,还收复了这样一头神物 梁辛用力盯着冰鸾,目光从惊愕渐渐变成了羡慕。小魔头走神了,满心眼都是羡慕。厉害人物,身边还要跟着头神物才真正威风,好像贾添,不知给自己造了多少山天大畜,有人有熊有金龙;好像苦修持,俊鸟现身千丈冰封;好像师兄谢甲儿,给自己找了个飞升罗刹做奴仆。 梁辛不知道师兄已经把那头罗刹绞杀了,挨个地想了一圈,就自己丢人,一只小猴没尾巴,三百巨蜥泡大粪,排场不够,威风远逊…… 冰鸾现身,战局也在顷刻中明朗了。贾添有金龙护身,苦修持带来了冰鸾相助。五万傀儡,尽数被人家拖住,而苦修持还有十几个绝顶好手,为首的那个壮汉,更稳稳踏入嫦娥境。反观贾添,修为才恢复了一成多,又刚遭梁辛重创,现在的战力比着全盛时连半成都剩不下,强弱之势不言而喻。 可贾添自己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既不去看神鸟冰鸾,也不去理会苦修首领,仍是望着梁辛笑道:“估计他们打算杀我,看这些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心智不是一般地坚定…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是一根筋。就算告诉他们我是大眼,他们也不会相信,待会他们来杀我,你怎么办?”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单靠着这条小龙,或许能缠住那头冰鸟,想要再挡别人就它不成了,他们要是一起上的话,我基本没啥机会。”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全身护住自己的那头金龙,金龙与主人心意相通,转回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声音中饱含亲昵之意,跟着它又转回头,再度怒视强敌。 梁辛一惊而醒,这才明白过来,苦修持大队赶来,自己跟着沾光扳回劣势,可麻烦也跟着一起来了,**烦 苦修持心智坚定,行事直接,既知贾添是傀儡邪术的始作俑者,必会杀之。而且苦修对整件事的背景全不了解,甚至连大眼小眼都不知道,一时间根本就解释不清楚。尤其麻烦的,贾添还是个神仙相,苦修们隐世就是为了对付神仙相,又哪会再去听他辩解,直接就把他当成了第二次浩劫的一部分…… 梁辛脸上变色,贾添却仿佛一定要对他证明自己的话似的,没事找事,望向苦修首领,一本正经道:“我和中土同命共生,杀了我便等若毁掉整座世界,要不信,你们问他”说着,他指了指梁辛。 苦修首领没有只言片语,全不理会贾添的话,挥手唤起血雾般红色原力,带领手下从半空里飞扑贾添。那头冰鸾也将双翅一震,跟随主人一起攻杀而至 恶斗轰然爆发,金龙张牙舞爪,狙杀强敌,可它一个,抵得住苦修就挡不住冰鸾,本来就实力不济,偏偏它还要拼命护主,不肯飞舞而起,只盘身迎抗,才一开战立刻落入下风,连连遭受敌人猛击。 而战团之中,贾添的笑声又复响起:“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们不信。梁磨刀,你怎么打算?帮我杀他们,还是跟他们一起毁中土?提前说好了,就算你帮我杀了他们,我可还是容不得你……”正说着一半,贾添又突兀发出‘哇’地一声怪响,梁辛看的一清二楚,他受了苦修首领的凶猛一击,口中鲜血狂喷 苦修重手无情,必杀贾添。梁辛哪还能再袖手旁观,叱喝一声飞身入阵,贾添只能擒不能杀,他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让他被人打死。 苦修见梁辛扑上来,脸上的神情全无变化,事情再简单不过,谁拦阻他们,他们便杀谁。 苦修持都有因果在身,‘想不到’之下,当即有两人魔功擒住,失去战力,随即被梁辛击伤扔出了圈外,那个首领应变极快,口中立刻传令,剩下众人纷纷游转开来,散出一个极大的圈子,与梁辛保持百余丈地距离,只留不惧魔功的冰鸾继续近击恶战,其他人在远处施法猛轰。 此刻的情形与猴儿谷护法时何其相似,梁辛苦笑着,晃动手诀,又亮出了天字第一号的重盾赑屃…… 梁辛的魔功太过匪夷所思,只要修为是因果而来的修士,对上他就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现在他出手保护贾添,很快就稳住了战局。 一边恶斗,梁辛一边大声解释过往,可自苦修持根本不为所动,只拼出全力猛攻 贾添挥袖抹掉下颌上的血迹,笑道:“白费力气你劝不动这伙子人怪物,为了不飞升,连自己的眼珠子都敢扣,干脆就是些疯子。” 贾添不知道苦修的来历,不过凭着他的心智,看到对方的模样和实力,至少也能明白,为何对方都没有眼睛。 梁辛正想回应,护身灵觉忽然示警,想也不想纵身跃起,于刻不容缓之间,避开从背后偷袭来的一道刁钻法术。 在他背后,只有贾添。 梁辛转回头一看,贾添施法偷袭时双手盘结的法印,都还没来得及解开。 贾添也根本不隐瞒自己的偷袭,目光里满是遗憾,摇头叹道:“我伤得太重,没能杀你,大好机会,可惜了,可惜了。” 梁辛大怒:“说别人是疯子,你才是疯子,杀我?” 贾添却哈哈大笑,全不当回事似的,好像不知道梁辛一死他自己也活不了:“早都说过,就算你帮我,我还是会杀你,你要自己当心……何况,你要救的是中土、是你的傀儡亲戚,又不是我” 梁辛气得额头青筋暴露,可贾添的生死牵连着整座中土,且不去说其他,贾添一死,中土立刻天崩地裂,那支没了主人再不会稍动傀儡大军全都活不了,其中还有数不清的亲人朋友。眼下他们被妖魂所擒,可都还能救回来。梁辛又哪能眼看着贾添被别人活活打死。 赑屃挥舞如风,梁辛抽空就回头骂贾添‘疯子’,手脚却毫不停歇,催动嫦娥劲力,抵挡苦修袭杀。 一次偷袭未果,梁辛加了小心,重伤下的贾添也就再没了机会,没话找话似的又去问梁辛:“光这么打也不是办法,你有主意没有?” 梁辛没去理他,不过在他心里早就在琢磨着这件事,现在到处乱成一团,混战到天昏地暗,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趁乱将贾添生擒,再离开此处……梁辛倒是有把握,能让局势再乱一些,他还有个帮手,木老虎。 木老虎仍在和傀儡们对攻,可是在看到梁辛又去保护贾添后,他就把法术放缓了许多,始终分出一份灵识放到梁辛身上,随时等他的指令。 木老虎他自己挡住了几十座‘相见欢’,别说倒戈,只要‘放水’,马上就会把苦修的阵势冲碎,一个一个的死,苦修首领不放在心上,梁辛不信一百个一百个的死,那些首领还能无动于衷金龙又和冰鸾缠斗在一起,再靠着那万件宝贝掩护,梁辛真有机会生擒贾添离开皇宫。凭着他的身法,苦修和傀儡都追不上来,唯一可虑的就是那头冰鸾,不知道速度如何,不过长着翅膀的仙兽,怕是不会太慢……梁辛心中盘算个不停,结果这份心思也被贾添看穿了,后者试探着问:“想生擒我?” 梁辛闷哼了一声,冷声应道:“抓你是一定的,我想的是抓了你怎么甩开那头冰鸟。” 贾添乐了,摆了摆手:“这法子不好,我不喜欢被抓。” 梁辛冷晒:“怎么选由不得你” “错了,不是由不由得我去选,而是我根本不用选,要选的是你。”说着,假添的嘴角抽*动起来,最终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好心情,或许他真就是个疯子 一边笑着,贾添声音不停:“以前给你讲过一个笑话,给你出过一个题目,现在又有了个选择给你……我让金龙帮你拖住冰鸟,再让调些傀儡出来帮你挡住那十几个厉害的瞎子好了。想把我抓走?我帮你” 说完,贾添把双手一撑,举印上天,口中厉啸:“现身” 声音落处,皇宫各处泥土冲天,又有傀儡破土而出并不结做相见欢,只是晃动身法、催促神通,从四面八方,向着那十几个正全力围攻贾添梁辛的苦修首领猛攻而去。 贾添将傀儡养入地下的法术神奇,封印住了傀儡的所有气势,除非他传令,否则即便以梁辛的灵觉,也无法提前发觉。 比起先前的数万大军,‘新出土’的这群傀儡人数并不算太多,充其量将满千人之数,可他们的修为和战力远超天上的同类,其中最差的也有宗师之力,大宗师比比皆是而梁辛在看清楚他们的样子之后,猛地发出一声怒吼 这一千藏身在皇宫中的傀儡,梁辛几乎个个都认识。 大小活佛、长春天、跨两兄妹、弦子屠子……日馋门下 葫芦、铜头……苦乃山妖王 那些苦修首领猝遇强袭,再也顾不得去轰杀贾添,立刻掉转神通,迎上冲来的傀儡。以瞎子壮汉为首,个个都是绝顶好手,杀起傀儡来绝不留情 贾添的笑声异常响亮,其间带了浓浓地疯狂味道:“想生擒我,现在就是大好机会,怎么样?怎么选?抓我,就要任由这些傀儡和苦修死战到底,能剩下几个可不好说。” 梁辛怒声长啸,身形再度扑跃而起,再顾不得贾添,身法发挥到极限,冲入场中去阻止苦修首领,最后的千多傀儡,有手下、有朋友、有亲人、还有几次救过他命的恩人,日后统统有救,梁辛岂能看着他们被苦修持杀掉。 皇宫上下,滚滚恶斗,彻底大乱。 时值此刻,梁辛也总算明白了,从头到尾,贾添都胜券在握。自己目眦尽裂、苦修接连战死,而这一切,落在贾添眼中,不过是个笑话吧 [] 第四零五章 攀龙附凤 第四零五章攀龙附凤 高空中,苦修主力和五万傀儡鏖战,胜负难分; 地面上和半空里,苦修十几个首脑人物飞纵穿梭,与贾添最后放出来的千余傀儡大打出手,这些傀儡是由苦乃山中十余位妖王和大队日馋门徒组成,清醒时他们是修真道上的真正精锐,被妖魂所侵后,神智迷失应变稍差,可修为也被妖元提高了一个层次,而且不知疼痛悍不畏死,实力着实惊人,苦修首脑陷入他们的围攻后,自身难保,再也没余力去对付贾添; 少了其他苦修的围攻,金龙压力大减,和冰鸾斗了个旗鼓相当,已经稳住了颓势; 另外还有一个梁辛,口中怒啸连连,把身法发挥到淋漓尽致,从一个个战团中疯狂穿插。苦修首领都有大神通,即便他们敌不过妖王和日馋,可是在死之前也足以拉上一大批‘垫背’,梁辛焉能坐视不理。 苦修无罪,梁辛无法真对他们辣手杀之;而傀儡无智,见梁辛上来,他们照样以神通轰杀……谁都打梁辛,梁辛却谁也不敢打,又急又气,憋得他心肺欲炸。 梁辛入世以来,经历过无数苦战,数不清多少次生死一线,可若论到‘憋闷’,今日为最。 不知什么时候,又有十几头大天猿现身,围在贾添周围,将他护到了安全处,这些大猿虽然也是傀儡,但举手投足之间气势惊人,比着葫芦等妖王还更要威风摄人……从大眼中随着贾添一起离开的那批凶猿。 梁辛当然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可是这个‘王’,他没法去擒,要抓贾添,就先要突破金龙。那条龙虽然和冰鸾缠斗,但更重护主,梁辛一冲上去,它宁可自身受创,也把他拦下来……这一来就变成了梁辛和冰鸾联手,先杀金龙,再擒贾添。 等杀了金龙,日馋、妖王也差不多要死上大半、和苦修首领们同归于尽了。 就算他舍了一半亲友,杀了金龙,接下来呢?冰鸾要杀贾添,自己又该怎么办?贾添一死,中土崩塌不算,剩下的傀儡也活不过浩劫;不让贾添死,自己再去阻拦冰鸾么? 梁辛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能去来回纵跃,去阻止苦修持首领击杀傀儡,他身法无影,魔功犀利,有他相护,皇宫内打得虽然热闹无比,可双方伤亡却都极少。 贾添早就有准备,即便他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群厉害苦修、即便他没想到梁辛能找到皇宫,他也早有准备。活着,是他穷尽一生、唯一的经营 奔波苦战里,梁辛转目瞪向贾添,目光中熊熊怒气。为了出一道题,贾添宁可挨上自己连串重击;为了出一个选择,他又置身于险地,这个人的骨子里是疯的。 多疑、精明、大神通,再加上一份疯狂,贾添才是真正魔头。 梁辛才一瞪向对方,贾添的目光就立刻迎了上去,向着他摇头,语气温和,谆谆教导:“这样下去,你麻烦大了,救不了朋友、杀不了敌人,就连自己的小命也得搭进来,现在应该趁乱脱身了,做事情要审时度势,不能总是由着性子来……” 说着,贾添自己就笑了起来,哪像个图谋乾坤的绝代强者,倒仿佛刚刚占到了便宜,现在又来卖乖的市井小人。 不料,他的笑声才响起不久,就被一阵哭声打断。一个身背磨盘巨斧的肥胖大汉,步履沉重、速度却不慢,一路狂奔入宫,全不顾周围厮杀和数不清的晃晃神通,就那么一边大哭着,一边在地上的尸堆中乱翻,好像再找谁。 来的也算是熟人,始终跟在指挥使石林身边的心腹护卫,大胖子子倾。 不久前石林引兵入宫护驾,子倾不知为何没有跟来,可所有人都已经死了……贾添讲述往事时,心境失守,大悲怆中迁怒旁人,双掌一拍,把那时在宫中出声惊呼的凡人尽数诛灭指挥使石林,也在其中。 尸体都已炸碎,子倾找不到石林,他只找到了那件沾满血浆与碎肉的指挥使官袍。 子倾抱着血衣大声嚎啕,众人谁也不去理会他,全副精神都投身恶战,贾添是唯一的闲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远处的胖汉,遥遥问道:“子倾,我听石林说过,你不是天眷之人,你如何躲过了草木神术?” 邪术爆发之前,子倾忽然不辞而别,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再之后妖元洗劫中土,石林知道他不是天眷之人,估计已经凶多吉少。贾添集结大军,也不可能逐个去清点,他也还以为这个胖子现在不知编入了哪一队,正埋在土里,没想到他突然赶来了。 子倾抱着血衣,从地上一跃而起,怒声应道:“老子功法特殊,你又是……你、龙、龙袍?”说着,眉目陡然狰狞,翻手从背上解下那对大斧子,迈步冲向贾添,口中怒斥:“妖人篡国,罪不容赦。” 狂背中为助威势,那对大斧也在不停,被他不停互敲。他的斧头材质特殊,彼此相击时,发出的是铜铁惊鸣,而是叮叮咚咚的欢快响声,听上去异常悦耳,响声连在一起,串出的分明是一首古朴而轻松的调子 莽汉以斧奏乐,贾添眉头微皱,双掌一拍,催动天道 不料子倾竟全不惧贾添那合掌杀人的天道,身形只是微微一晃,继续猛冲,手中巨斧继续互击不休。而高空里木老虎脸色骤然一变,语气仓皇,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对梁辛大吼:“小心此人,他是罗起。” 木老虎高呼示警,情急之下直接喊出了此人的真名,梁辛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老虎能认识、又让他如此惊慌的人,除了神仙相还能有谁。 就在木妖大吼的同时,子倾的那首短调,也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落地,龙凤升腾 金龙,冰鸾。 本来正在的那对化外仙兽,忽然分开,冰鸾向前急冲,快若一道寒光,护住胖汉子倾; 而那条真龙则向后奔袭,化作一道金色长虹,重重一击正中贾添身前那一群傀儡凶猿,轰然巨响中,凶猿骨断筋折,贾添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恶龙一口咬中 梁辛见贾添被恶龙咬中,心神彻底乱成一团,本能使然惨叫了一声,不料贾添的声音又从金龙口中传来:“挨咬的是我,你叫个啥?” 梁辛也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立刻追问了句废话:“你还没死?” 贾添苦笑了几声,子倾接口冷笑:“现在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乱战之中异变突起,新赶来的胖子子倾,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控制了场中最凶猛的两头神兽,其中冰鸾护在他身旁,金龙则擒住了救主贾添。 无论是天上的五万大军,还是宫中的千多精锐,傀儡全都得了贾添的号令,不再和苦修持们缠斗,而是从上自下,层层叠叠,把强敌围了个水泄不通。 苦修持嫉恶如仇,但还未到最后关头,他们也不会白白送死,本以为是必胜一战,结果却乱成了一团。这场乱战打到后来,情形已经渐渐明了,傀儡势大,梁辛和木老虎两人立场摇摆,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没有胜算,如果不是有人‘搅局’,今天杀到皇城的苦修持会是个全军覆灭的局面,现在傀儡罢斗,他们也就此收手。 那个壮汉首领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传令:“走”话音落处,苦修持们也不管死去同伴的尸体,那头冰鸟也不要了,催动法术,全部随着首领撤走。 子倾并不阻拦,贾添也没吭声。 自苦修持不知道贾添的生死,关乎整座中土存亡,只道他是傀儡大军的首领,今天杀不了,改日再来杀就是了。而且此处是绝大的险地,如果贾添逃脱龙吻,还会让傀儡攻杀他们;如果贾添死了,临死前也会传下同归于尽的号令,苦修持们还是得死,由此苦修首领当机立断,率队撤走。 苦修们走掉了,梁辛却不走。子倾没有立刻杀了贾添、贾添是被金龙所擒……梁辛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稍稍稳了下神,梁辛望向子倾:“你到底是谁?” 木老虎也跳回到梁辛身边,代为答道:“他本名罗起,千多年前飞升过去的,据说原来是邪道上的人物……” 飞升之前,罗起是邪道魔头,修为了得,另外还擅长两项秘术,一是‘驱禽驭兽’;二是堪舆本领。 大凡高深修士,都有一份痴迷性子,罗起也不例外,在练气悟道的同时,对驭兽法门也越研究便越入迷,可他到后来研究的东西,不知惹来了多少人的笑话:他在钻研驾驭龙凤的手段。 罗起不过是个大宗师,真要见到龙凤,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他却想一步登天,贪心到了这个份上,就不叫贪心了,而叫冒傻气。何况龙也好、凤也好,都是传说中的神物,一万年也未必能有人见到它们一次,根本就无处寻觅。找都找不到,又何谈驾驭。 可罗起就认准了这条路,查阅古籍,钻研龙凤的性子,想了了无数个办法,试炼了无数法器,最终融合自己的大修为、创出了一段短短的欢快调。 这个小调是为了驾驭龙凤,不过罗起对其起的名字,去饱含对神物的恭敬,唤作‘攀龙附凤’。 就连罗起自己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完整弹出这个短曲后,竟引来了一重劫云,继而天雷煌煌劈头打下……所幸,他自身修为也甚是了得,最终得以破劫飞升。 直到摔落在那片不毛之地,罗起还混沌得很,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天劫给招来了。神仙相中能人众多,在听了他的经历、目瞪口呆上一阵之后,为他指明了道理,是他的那支短曲中暗合了天道玄机 龙凤是神物,除非天道,谁能驾驭?因为这支短曲飞升,倒也证明罗起的确是研究成功了,《攀龙附凤》调下,能够驾驭龙凤。 至于那些苦修持,只是得了分机缘,曾经助过冰鸾,神鸟报恩,帮他们来打架还人情而已。 罗起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的《攀龙附凤》,到底是哪一点扣合了天道,扣合的又是哪一重天道……浑浑噩噩,反正飞升是真的,变成神仙相也更是真的,他手中的那一重不知名的天道,干脆也叫了‘攀龙附凤’。 中土龙凤罕见,大眼巨岛上更没有这种神物,罗起手中这重能够降服龙凤的天道,也变成天字第一号的没用手段。 此事在‘神仙岛’上流传一时,被神仙相们引为笑谈,罗起自然也少不了为诸位前辈弹几回神曲来听。木老虎刚才就是认出了这个调子,这才喊破了罗起的身份。 罗起是神仙相,不用问,他也打前站来的。 木老虎简明扼要,寥寥几句把罗起的情形说明,梁辛这才恍然大悟,贾添也在金龙口中苦笑出声。皇宫混战中,有龙有凤,反倒成全了这个‘中土最没用的天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龙凤在此,胖汉也绝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见到他闯入皇宫时,贾添已经起疑,心中加了防备,但不知底细的人,第一想不到他的天道是‘攀龙附凤’、第二更不敢想天底下还会有这样‘没用的仙道’,贾添也不例外,结果金龙倒戈,失手被擒。 其实罗起能生擒贾添,还占了四个字的光:事不关己。要是梁辛什么都不知道,赶来一看正有两群不认识、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在打斗,他也能潜伏一阵,跳出去擒了贾添。 罗起望着木老虎,皱眉问道:“你是哪个,怎会知道我的名号?” 木老虎笑道:“我是你老虎仙师” 两人对答其间,梁辛抬眼又仔细看了看不远处的胖子,再来之前,他特意滴了过‘婆娑泪眼’,神仙相的幻形法术绝他不过他,可是罗起面容真实,并非法术所为,怎么看都是个正常人。 不用梁辛开口,木老虎就先问罗起:“你的真身呢?怎会换了这样一幅身骨?” 罗起没急着回答,而是转目望向了梁辛:“小子,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还给将岸烤了只羊腿么?他不识的我,我却认出了他那只羊腿里,可还有一份故人之情。” 梁辛愣了下,奇道:“你认得我干爹?”话刚出口便恍然大悟,罗起是千多年前飞升的修士,又身在邪道,那个时候老魔头将岸风头正劲,罗起认得他在正常不过。 果然罗起应道:“老将岸自创魔功,邪道上有些地位的人物,哪个不识得他?不过…”说着,他的语气一转:“我认识将岸的时候,还要更早些。早在他研究‘夺舍婴儿’的办法之前,我俩就是熟人了。他钻研夺舍之术时,我也帮了不少忙。” 话说到这里,梁辛就明白了,为什么罗起能够给自己换了副‘身骨’。 老魔头将岸心智通天,但受身体所限,修道六步中阶时,就再没办法向前突破,将岸不甘心,开始研究夺舍之术,要给自己换一副身体。这才有了五世为人、参透人间道,创出绝世功法。 在土坤腹中,老魔头曾经提到过,当时正邪两道激战正酣,而自己钻研的夺舍婴儿之术,对厉害魔头而言,无疑是一条大好的退路,由此他的‘课题’也得到了许多邪王、魔头的相助。 虽然干爹没再说过,他是否把这道‘夺舍’本领传给了其他人,不过凭着他不欠人情的性子,那些帮过他的邪主要想来学这门秘术,他也一定不会拒绝。罗起与干爹是旧识,看样子关系还不错,多半就是学过这门‘夺舍婴儿’的神奇本领。 正如梁辛所料。罗西从将岸处学到了这门本领。 罗起差不多是在八十年前来到中土的,他运气不好,刚刚登陆不及就被苦修持猎杀,走投无路之下被迫舍弃真身,夺舍了一个才刚刚孕化十几天的胎儿。苦修们找到他的真身时,发现此人‘已死’,也就作罢,罗起总算逃过了一场生死大劫。 重新‘投胎’后,罗起又经历了两世为人,在第一世里,罗起害怕苦修持会继续追查下来,他也不敢修炼,就老老实实地做人,和普通人一样,一生劳作,也参加过几次官府征役,混在队伍里开山修路、引河筑堤。也就是在这一世里,他发现些了异常。 罗起除了驭兽之外,对风水之说也颇有研究,真要比起造诣,恐怕不老宗的魁首老不死都要甘拜下风。参加过了几次劳役之后,他就发觉,这几样工程看似毫不相干,实际却在暗中都有联系,不露声色间,已经将附近的风水修改了。这份修改,也并不是孤立的,它还会汇入更大的蓝图中……罗起吃惊不小,他自己就是堪舆大家,可也仅仅是初步看破了这些工程另有目的,至于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根本无从得知。而且也仅仅是‘看破’,如果易位而处,要他来设计这件大事,他万万也做不来,由此可辨,这件事背后的主使,水平之高,远超想象。 修改中土风水,是为了滋养邪井,这件事背后的主持是贾添,贾添自己就是大眼、又师承鲁执,真要论起对灵元大脉的了解,除非鲁执复生,否则天下无人能及 [] 第四零六章 龙凤呈祥 罗起返回中土做斥候,在来之前就知道中土灵元大脉被人修改过一次,现在又有人在对风水动手脚,心中自然起疑。[.超多好看小说]那时他的‘第一世’已经活到四十多岁了,苦修持始终没再现身,罗起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心里又开始想着自己的任务,准备顺着眼下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要‘查案’,就得站得高些,开山挖河这些事情都是官府所为,一个普通人永远没机会接触真相,而且‘第一世’他始终没有修炼,平凡身躯,不会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也没法潜入官府去查探。所以第二次投胎,他选了个官家……虽然从官职论,不算真正的大员,但却掌握实权,有机会接近无数机密:九龙司,人字院大掌柜之子。 名唤子倾。 不料这个子倾,一生出来就是个傻子,这是身体的问题,不是元神能改变的了得,所幸寻到名医,施针用药,总算让小娃清醒了过来,可是神情里那份与生俱来的憨劲却是抹不掉的。 在子倾这一世中,罗起知道九龙司厌恶修士,由此他未去重操本宗道法,而是搜罗记忆,选了一套不为中土所识的、古时蛮人的修炼方法,暗中习练,再怎么说他的‘神仙’元神摆在那里,修炼神速,又在几次‘不经意’中显露惊人实力,最终被石林相中了,带在身边做了指挥使的贴身护卫。 九龙司与司天监矛盾重重,内斗激烈,子倾身份特殊,了解到的机密也越来越多。论起他的心思,或许不如石林,可他所处的‘位置’,却比石林更高。 对‘司天监’,两个人的着眼位置相差极大,石林只是要维护国统,视国师为误国妖人;罗起要查的却是‘灵元大脉’,是以他想到的事情更多,也明白单凭几个妖僧的本领,做不出这样的大事,在国师背后还有高人,久而久之,他也就怀疑到了皇帝身上。 对于子倾的真正身份,石林始终都不知道;而罗起也始终‘谨守本分’,该知道的事情,他张嘴就说,不该知道的事情他只字不提,就如在镇山认出老魔头将岸之事,他自己心里有数也就是了,从未对旁人提及;同样,后来的镇山惨案,他认出凶手是以天道行凶,但他也没告知石林…… 罗起潜入中土,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他心里明白,至多百年,仙道大军就会东来,届时将有浩劫降世,如果没有了真身相护,就凭他夺舍的身体,绝难度过浩劫,更提不到二次飞仙。不过对此他倒不太担心,因为他的真身并未损毁……虽然飞升得浑浑噩噩,可是飞升时被灵元洗炼的真身却是货真价实的。刚到中土时被苦修持追杀,罗起‘金蝉脱壳’,那具真身被丢在了荒山中。按照罗起自己的估计,真身几十年内不怕野兽也不会腐烂,具体能保存多少时间,他也说不好,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找到一处福地,将真身滋养起来。 ‘还魂’之术,单靠罗起一个人做不来,必须要等他的‘神仙’同道驾临中土,施法助他返回到自己的真身中,到时候罗起就会再变回‘神仙相’,修为法术都与原来一样。(.好看的小说) 天下福地虽多,但是几乎都被修士占据,罗起想来想去,就只有苦乃山里中,剩了不少福地,那里是妖族的地盘,中土练气之士一般不会过去。在转世第一生里,罗起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把这件事做好了,他把自己的真身藏在了苦乃山。 本来一切顺利,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有朝一日苦乃山风云际会,祥瑞现世、正邪决战、六趣三返……回寰妖道那群斥候,来到中土之后就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并未和以前的同伴联络。其实就算联络,他们不会‘得胜’的搜神之术,也找不到换过两个身体的罗起。 是以罗起不知道同道在苦乃山有重大图谋,等他从九龙司途经得到消息的时候,山中乱象已现,偏巧九丘三十里距离他藏匿真身的地方距离不远,这一下罗起大惊,真身直接关系到他能否‘渡劫’,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向石林请假,干脆不辞而别,只身赶往苦乃山,想要把自己的真身抢救出来。结果也陷入‘六趣三返’之中,他和木老虎一样,都因手中有一重天道,所以不被杀劫侵袭,幸存了下来。 大阵结束后,罗起急急火火地找到了自己的真身,所幸真身无恙,可还不等他离开苦乃山山,镇山邪井被毁,傀儡邪术席卷中土,他又陷入了危局。 罗起的情形,和木老虎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飞升后又潜回来为大军打前站、也都遭遇意外换了副身体,改头换面在中土重生。不过木老虎的新身,干脆就是草木妖元打造的,所以在邪术‘面前’,他已经是同类,不再受侵袭。罗起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先别说力量,只冲着那副身板,就得被妖术擒下…… 贾添的傀儡邪法,究其根底是夺舍的邪术,罗起的修为不成、身体不成,遭遇邪元入侵几乎全无反抗之力,可他的元神仍是神仙相,远胜中土的大宗师,妖魂也无法吞噬。 不过妖魂有妖元做基础,又混沌无智,只要夺舍不成便不肯罢休,在力量耗尽前,它都不会停手,一次次去冲击罗起的元神,罗起也无法稍动,屏息凝神全力抵抗,这一番争斗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年,直到几天之前,他彻底击败了妖魂,又恢复自由,当即赶回了京城。 他才刚刚回来,入京还不到一个时辰,见京城大乱,找到从皇宫中逃散出的同僚,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而真正让罗起又惊又喜的是,皇宫里有龙也有凤……天可怜见,穷其一生,他的天道竟还能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因为飞升,所以证明短曲《攀龙附凤》暗合天道,由此推断,这支曲子真有可能会降龙伏凤。可这一切都是猜测,罗起以前也从未试过自己的曲子是否能真正奏效。但他一生的心血都在于此,现在有了个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舍得不去试试。(.无弹窗广告) 既然要试,何必‘正经事’也一起做了,这才有了罗起入宫,以短曲降服神物,生擒贾添这一连串的事情。 罗起还有太多的疑惑,甚至连‘假大眼’在哪里,他还都不清楚,所以贾添还不能杀,只是生擒。 也许因为立下了大功,也许是因为自己真能降服龙凤,也许因为梁辛是故人之子,罗起心情舒畅之极,痛快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现在他有一龙一凤,又擒住贼酋,虽然被傀儡重重包围,但大局尽在他掌握之中,耽搁些时间他也不在乎。 等他说完,贾添从龙口中闷哼:“梁磨刀,傻眼了吧?来找我捣乱,害我被擒。” 梁辛也一肚子气,而且觉得自己挺冤枉:“你讲完故事之后我说我走,今天咱不打了,是你不肯罢休,又送人情又问遗言,非杀我不可,闹成现在这样你怪我?” 罗起没容贾添再开口,对着龙头笑道:“圣上,微臣还有不少疑惑,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这便起驾吧”说着,口中打了个呼哨,龙凤合并在一起,前者噙住贾添后者护住罗起,同时扶摇而起,撞翻一路傀儡,向着远方急掠而去。 罗起哈哈大笑,临行前甚至还对梁辛说了句笑话:“你看,这可不就是龙凤呈祥么?”这一次真正扬眉吐气了,龙凤在手,就算不‘还魂’真身,他也是中途乾坤最凶猛的神将,昔日那些笑话他的同道‘仙家’,再见面时必先大吃一惊,继而满面恭敬。 满心得意之中,罗起万万也不曾想到,就在他带着两头神物,刚刚飞出皇宫围界的那个刹那里,龙口中的贾添陡然大吼了一声,而那头连嫦娥劲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的神龙,发出了半声哀鸣,身体一软,好像根面条似的,翻滚着向地面摔落,而贾添也从龙头中一跃而出 凭着贾添现在的力道,连个大宗师都比不了,可他发力之下,竟真的从龙口中挣脱出来…… 不是贾添力大,而是金龙不行,早在真龙现身时,贾添就对梁辛明言,此物能够成形全靠皇家气宙滋养,在皇宫范围内厉害无比,可一旦出宫,就会神力尽失。 梁辛记住了这一点,在贾添被擒后他就在等着这个机会,几乎就在金龙哀鸣的同时,他也就已经冲天而起,七蛊星魂与嫦娥劲力并起,向着罗起与冰鸾猛击而至,只求能拖延片刻,助贾添脱身 虽然与贾添为敌,梁辛也不能让贾添被神仙相抓走。 罗起又如何会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变化,金龙摔落时他惊愕当场,全然不明白怎么回事,直到梁辛的巨力轰杀而至时,他才一惊而醒,正想催促冰鸾反扑,却没想到座下一沉,冰鸾竟不再任他驱驭,神躯猛震将他甩开了。 不止甩开,还有反噬冰鸾回身、翻颈,还不等罗起有所反应,长长的凤喙就已经狠狠啄在了他的天灵盖上……没有惨叫,只有鲜血爆碎,受神物一击,罗起形神俱灭,一蓬血雨散落在地 凭着一曲《攀龙附凤》,他的确能降服两头神物,可龙凤性子何其骄傲,时时刻刻都在试图反抗,施法之人必须全神贯注,刚刚龙头摔落,罗起大惊之下心神失守,冰鸾趁机挣脱,反戈一击,要了他的性命。 击杀罗起之后,冰鸾纵声长啼,也不再理会摔翻在地、正往皇宫中费力攀爬的小龙,更不去看梁辛、傀儡等人一眼,双翅展开直入云端,转眼消失不见 罗起的天道是真的,可他也死在了自己的天道上。此人一生,修道、弄曲、飞升、投胎、在苦乃山里忙东忙西、直到最后惨死凤喙下,从头到尾笑料不断;当初见到将岸时,特意烤了一只羊腿,对故人之后也算和颜悦色……不是恶人,却也逃不脱惨死下场。 梁辛却顾不得唏嘘什么,开始他要助贾添脱困,待见冰鸾反噬、罗起彻底失去对贾添的控制时,梁辛纵声大吼:“老虎”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可木老虎时刻都在准备着,随着梁辛大吼,天道出手,万件凶器呼啸而起,阻挡赶去救主的无数傀儡梁辛的身法远超傀儡,又得木妖相助,抢先一步生擒贾添。 待罗起碎尸落地时,梁辛也死死扼住贾添的脖子,跳回到地面…… 落地之后,梁辛长长松了口气,嘀咕了句:“侥幸。” 贾添看样子是铁了心不放过和梁辛说话的机会,即便被扼住后颈也不在乎,很有些费力地点头:“是啊,侥幸幸亏这个罗起对自己的天道控制不熟,要不…嘿,你可没有那头冰鸟快。” 说完,他又望向罗起的碎尸,笑了声:“龙凤呈祥?龙凤呈劫才对” 梁辛也心有余悸,若非冰鸟挣脱了罗起的控制,说不定现在不远处那堆碎尸就是贾添的了,这个险冒得极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贾添不挣扎,被罗起抓走也是死路一条,迟早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一连串的大乱之后,自己总算摸到了鱼,梁辛又笑了起来,手上也情不自禁微微加力,把贾添抓得更牢固了些。 贾添的个子比梁辛高,被捏住后颈,身体弯曲本来就不好受,又被‘加力’后,忍不住皱眉闷哼了一声,跟着苦笑道:“你放松些,我不跑。”说完,顿了顿,又补了句:“我也不用跑。” 梁辛懒得再去猜他话里的意思,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正想命他带上日馋和妖王傀儡跟自己走,不料话还没说出口,眼前忽然人影晃动,跟着周遭一片乒乓乱响,百多个本来在空中悬浮的傀儡,毫无征兆地摔落在地,个个面色晦暗,眼神里也毫无光彩……这百多个傀儡,莫名其妙地死了。 梁辛皱眉,瞪向贾添:“搞什么鬼?” 贾添的语气里轻松:“很难懂么?”说完,又有百多个傀儡突然断灭了生机,从空中摔落。 跟着贾添又问:“还不明白么?”第三次,仍是百余傀儡,死掉、摔落 情形再明白不过,对草木傀儡,贾添予杀予夺,只要他心念一转,傀儡立刻就会丧命。 贾添的笑了起来,无比吃力的扭转头颅,与梁辛对望,同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群日馋和妖王的傀儡,笑问梁辛:“你要带我走,他们立刻会死,不信的话,你大可一试。” 梁辛咬牙:“他们死,你也得死,去他**的中土” 贾添的眸子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又显出了那股疯劲:“那就赌一赌?我用你这些手下、亲友的性命,来赌我自己的性命”说完,语气欢畅,似乎急不可耐,一个劲地催促梁辛:“快带我走,看我会不会杀他们。之后我还想看看你会不会杀我。” 梁辛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可真就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贾添手握无数傀儡的性命,梁辛刚入宫时他只要点名这一点,梁辛就全无反抗余地了,可他偏偏不说,随着局势变化,他也跟着一次一次地变招应对,宁可挨打、宁可受创,也要紧随局势变化,从两人见面到现在,他都是在玩。 哄自己玩。 人越多,变化越突兀,场面越混乱,他就玩得越开心。 贾添珍惜性命,可他也是疯的,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敢赌 如果把赌注换一换,用梁辛的命去赌,说不定小魔头也会疯起来,可是用葫芦师父、大小活佛的命来赌……他不敢。 贾添的脖颈被捏得咔咔作响,脸上的‘千万碎片’也渐渐扭曲起来,唯独目光不变,明亮得吓人,满满尽是兴奋 等了一阵,见梁辛没什么动静,贾添又提议:“或者,不管那套,先把我杀了再说?那些傀儡肯定都会死在我前面,不过你用整座中土给他们陪葬了,也算值得了” 不提亲友,只说中土。 梁辛的确不怎么关心中土,对付浩劫东来是为了‘事事有趣’,可这件事里有个关键:浩劫不是他发动的。 他对付这场浩劫,不全是为了中土,到最后力有未逮事情不可为时,他不会让亲人朋友和中土共存亡……但是不和中土共存亡,不表示他会毁了中土。事实上梁辛也不可能这么做,所以对付贾添,他暂时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别人毁中土,我去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好玩;可是为了好玩,我绝不会去毁掉中土。便是如此了。 至少到现在为止,亲友都还在,梁辛还没发疯,他没法真下手去把贾添打死。 “梁磨刀,你不是打算这么捏住我,然后站上一辈子吧?”说完,贾添叹了口气,好像很失望。 梁辛不知道该咋办,尽量把心思放松些,摇头:“没辙了,僵住了,不敢带你走,怕伤了师父他们的性命;可也不敢、不甘就这么放开你……”说着,梁辛想了想,又模棱起眼珠子:“不赌,也不放,反正你杀人我就杀你。这次我不选,你爱怎么选怎么选,谁生谁死我都认了” 梁辛的确也不能放手,凭着贾添的性子,一旦恢复自由,没准就会大笑着说一声‘你放我,你师父还是得死’……把贾添握在手中,至少还是份本钱吧。 不杀、不走、不放、不赌,梁辛开始耍无赖 [] 第四零七章 一份大礼 第四零七章一份大礼 贾添问梁辛:“你的意思是,你不敢先动手,但是敢还手?” 梁辛笑了:“你说得还挺准,就是这么个意思。[]” 贾添跟着他一起笑,实话实说:“我也一样,我和你赌,便是让你去选,你要真带我走的话,我一定会动手。可我又不敢逼你太狠,否则我就应该问你‘我数三声,你不放开我,我就杀葫芦,你敢不敢赌’,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我先动手,不好不好。” 梁辛有些纳闷:“你自己也明白,我带你走,应该也不会杀你,犯得着拼命?” 贾添的嘴角抽*动了下:“被你抓去,自由不再,死了活着都没什么意思,反正你带不走我就是了。” 对这个话题贾添不太感兴趣,一带而过,又把话锋一转,笑道:“谁都不敢先动手,可也不能就这么站到浩劫东来吧?或者,你先放了我,我再放了你?至于那些妖王和你的手下们……我答应你,不会伤他们就是” 这是个大好提议。只要葫芦老爷等人还是傀儡,梁辛就没机会,想和贾添斗,就得先把日馋、妖族的傀儡们救出来再说,就这样离开虽然不是好结果,但至少也不算太坏,关键是……贾添说的话,梁辛不敢信。 贾添明白他的顾虑,呵呵一笑,对着傀儡们挥了挥手,大队人马转眼散去,又都回到了泥土中,只留下几个修为较高的正道弟子,准备接应主人。 这个时候小龙已经返回宫内,又变得威风凛凛,身体盘转,遥遥对着落在皇宫之外的梁辛怒声长吟。 贾添咳了一声,心念转动,命令小龙也重新钻回土中,这才对着梁辛笑道:“答应你的事情,便不会改了。否则索然无味放心,有朝一日,你死了,你那些傀儡朋友也死不了” 梁辛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废话,松开贾添,拉上木老虎转头便走。 贾添没急着返回皇宫,对着梁辛的背影遥遥喊道:“相见甚欢,过几天,送一份大礼给你” 梁辛听着心虚,头也不回的回答:“不用送礼,你能保守承诺便好” 贾添大笑:“都说过,放心好了,答应你的事情我决不食言,不过,送你的礼物,可也容不得你不收”说完,也不等梁辛再回答,转身重返早已化作一片废墟的皇宫内院…… 梁辛这趟皇宫之行,算是白跑一趟,除了‘杀’掉一个无关紧要的神仙相外,什么都没改变。不过他对眼前的大局却更明白了些,事情远比他想得更复杂,贾添这个人,几乎是不能杀的,他的生死本身就是浩劫。 不过,虽然暂时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在回去路上,梁辛脸上却不见丝毫的颓败,相反,眼睛里还带着些兴奋。贾添这个人,修为比自己精深、心思比自己细密、骨子里带着的那份疯劲比自己也毫不逊色,对上这样的敌人,又何尝不是一份……乐趣? 何况,这一仗,虽然没赢,却也不算输,勉勉强强大家平手,来日,方长 木老虎被梁辛抓在手里,跟着他一起返回离人谷,跑着跑着,见梁辛又变得乐呵呵的,纳闷问道:“乐啥呢?” 梁辛应道:“贾添这个魔头,有劲得很,这次打成平手,下次再接着来,一想这事就觉得…觉得来劲。” 木老虎侧目:“跑去一趟,没抓到贾添,没救出朋友,险而又险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还打成平手?一败涂地吧” 梁辛乐了:“你不能光从咱这头想,换到贾添那头去想这件事,他想杀我,结果我自己送上门去,他都没能把我除掉,差点被我捉走,最后还是让我从容脱身,他也一败涂地吧?大家都一败涂地,能算平手吧?” 小魔头的道理是歪的,可歪道理也算道理,这事没法矫情,他不觉得自己输了,别人说塌了天也没用。木老虎哭笑不得,怪声怪气地说了句:“宗主明见万里,属下拜服。” 梁辛‘咦’了一声:“你也会这句?”这句话他常从天嬉笑嘴里听到,没想到木老虎说的也挺流畅。 木老虎笑道:“我们修真的,都会这句话”随即他岔开话题,追问自己‘入场’之前,梁辛和贾添之间的事情。 梁辛详详细细,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讲出来,真相惊人,特别是贾添的身世,木老虎听得惊诧不已,等都说完之后,老虎又发呆了半晌,才算回过神来,由此也想到了一件事,对梁辛道:“贾添他们十九个还是飞升得太早,要是现在飞升,真大眼说不定真就会被他们毁了,在我回来之前,真大眼就已经脆弱得不行,别说仙道高手,就是个普通宗师,想要毁掉它也只是举手之劳” 贾添和十八兄弟飞升的时候,年代久远到无法考证,那时混沌大海另一端的真大眼,才刚刚‘断掉’灵元不久,仍结实得很。可到了现在,无数个年头下来,始终没有灵元滋养,纵然是真灵穴,也渐渐枯萎了。 真大眼仍在,只不过变得异常脆弱。木老虎只是随口找了个谈资,梁辛也不太去在意,毕竟,那座真大眼存在与否对现在的中土形式,也都没什么影响…… 皇宫里一场混战,再加上来去路程,总共花去三天功夫,小汐始终等在离人谷的入口处,见心上人归来,泪眼带笑就在梁辛回来的时候,在小眼里疗伤、修炼的诸多同伴,刚好也返回地面。 两位义兄、老蝙蝠等人又都变得生龙活虎,目中精光盎然;琅琊看不出太多变化,但举手投足时,透过衣袖隐约看到些黑紫色的伤痕。只有老叔还不能上来,他伤得太重,又在外面整整耽搁了一年,不是靠着小眼中二十余年的修养就能够痊愈的,想要重返世间,还要修养上漫长功夫。不过按浮屠所言,老叔恢复得虽然慢些,但性命无碍,众人大可放心。 众人见面,自然欢喜万分,而梁辛赴京打了一仗,这件事牵扯太大,他也不敢隐瞒,从发现人头秘密开始,老老实实把事情和盘托出。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背景重大,局势也几经变化,细说下来,再加上同伴们不断把已经知道的线索融入其间,足足花去了十来个时辰。 鲁执为了仙界、来搬中土的山,造出了贾添不算,还因为飞舟影响了须根;须根为了飞升搬山、建盛世,为求心境统一变成了梁一二,也变成了个真正的英雄,却对上了贾添;贾添与猴儿谷大眼相连,避无可避,只能‘谁杀他他就先杀谁’。 到此为止,整件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绝大部分的疑惑都已经解开。 所有人都有些唏嘘,不是为了贾添、鲁执或者梁一二,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算起来,那些事情本来都和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可到最后,层层因果,前后影响,却把他们统统都牵扯了进来,其中的道理没人能够说得清,可‘浩劫东来’去实实在在摆在了大家眼前 适逢其会么? 适逢其会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为人一世,又身负大力,能赶上这样一件事,能投入这样一件事,不论成败也都不枉这一遭了。 而出乎梁辛意料的是,等他把事情说完,那顿‘你瞒着我们、自己跑去玩命、混蛋之极’的臭骂,并未如期而至,没人去怪他什么。易地而处,换成是谁,也都会只身赶去,梁辛做的是大家都会去做的事情,骂他就等于骂自己吧。 只有琅琊例外,不过她也不是责怪梁辛不带自己去玩命,而是怨他为啥不杀了贾添,反正妖女当时在小眼中,中土天崩地裂,她也不会被连累。 前面的事情告以段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救傀儡,斗贾添,斗浩劫……梁辛使劲抻了个懒腰,正想和同伴们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行止,不料远远铺散的灵觉忽然一颤 跟着曲青石和柳亦也发现了异常,兄弟俩几乎同时脸色微变,异口同声道:“傀儡” 远处,浓浓的草木妖气弥漫,正有大队傀儡,向着离人谷迅速靠近。 众人一跃而起,曲青石眯起双眼,柳亦眸中精光闪烁,木老虎干脆唤起大片法宝,亮出家伙准备迎敌,梁辛却神情古怪,伸手拦住了同伴:“不对,都、都是自己人” 他的灵觉远胜同伴灵识,此刻已经辨识得一清二楚,正赶向猴儿谷的这群草木傀儡,足足有数千人,日馋弟子尽在其中,另外则是苦乃山群妖,统统都是自己人。 在皇宫里那群亲友傀儡,只是日馋和妖王,其他大小妖怪都不在,所以也不过千人,可现在,贾添把所有梁辛的‘自己人’,全都派了过来 梁辛惊疑不定,不明白贾添怎会知道自己在离人谷,更猜不透贾添想要做什么,派师父和手下来围剿自己?或者把这些人送到自己眼前再尽数诛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生涩、呆板的声音,遥遥传来:“梁磨刀,莫惊慌,先前说过,你我相见甚欢,我开心得很,所以要送一份大礼给你。” 虽然毫无语气可言,可梁辛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恩师葫芦。 贾添没来,他是借傀儡之口,给梁辛传话。 葫芦老爷继续扬声喊喝:“这几千个傀儡,便是礼物了。” 傀儡个个修为精湛,不久功夫,就赶到离人谷入口处,齐刷刷地占住脚步,目光呆滞,唇角挂笑…… 而葫芦的传话未完:“你我相见开心,我便送礼物给你;可我说送礼给你时你又不要,难免让我有些失望,想了想,还是给你出道题目好了。在葫芦的口袋里有颗药丸,你吞下去,我便解掉和这些傀儡的联系,虽然他们还是傀儡,但是不用再受我驱使,当然也就不用去冒险卖命;你不吞,我便杀了他们。纵然远隔千里,我想杀这些人,也只要动动心念就可以。” “我对你自来公平,甚至还有些偏袒来着,这次也不例外,不用你马上抉择。我疲倦的紧,这就要去睡上一会,四天为限吧。四天后我一觉醒来,你要是未吞药丸,我就要杀人了。你要是还有其他办法,大可趁着这几天工夫去做些什么,总之我答应你,期限未到,我绝不动手。药丸上有我的法术,吞或者不吞,是你吞还是别人吞,我自会知道,莫想着作弊,没好处的。” “差点忘记,我说的四天,是从傀儡们出发时开始算起的,算算脚程,他们到离人谷就已经废去了一天多些,你见到他们时,我正大睡,大睡呵。” 傀儡传话,是在他们出发前,贾添就先交代好的,并非‘两口同音、千里直传’。 葫芦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在不在离人谷,大概一猜,试试看吧,你最好在那里,否则期限到时,我还是会杀他们,这么多大好傀儡,因为你‘不在家’而死,实在有些可惜……至于服了那颗药丸,你会怎样,吞下去你自会知道哈哈……” 葫芦最后,又发出一番僵硬大笑,终于传话完毕,无声静立。 日馋的几个魔头,神情也起傀儡来也好不到哪去,人人都有些发懵,这个贾添果然是疯的、这件事毫无道理,更谈不上‘利益’,它更像个游戏,唯一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玩’。 但凡脑筋正常些的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送礼、四天、不知后果的丹药…… 还是曲青石第一个惊醒回来,立刻取出和青墨用来联系的木铃铛,用力摇晃起来,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天梯林、木举人、慈悲神弓,数千傀儡 摇铃之后,一盏茶的功夫转眼过去了,青墨那边却毫无回应,几个人都急得团团乱转,柳亦道:“干脆我去草原找她。总好过干等” 如果没有飞梭,凭着柳亦的速度,单只赶到草原深处黄金大帐,就得两天多,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众人身旁空气猛震,辗转神梭突兀现身青墨接到曲青石传讯的时候,已经距离离人谷很近,马上就能到,由此也就没急着回讯。 青墨跳出飞梭,第一眼就看见了梁辛,双眼圆整,怒斥道:“梁磨刀你蒙我,那个鬼咒没用……啊” 骂到一半,小丫头猛看到大群傀儡,一时间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梁辛和青墨一向亲近,可是也从没有像今天这种感觉――看到青墨,比见到观音菩萨还要更高兴。暂时也不顾得多说什么,大吼茅吏,要他把木举人和天梯林统统扔出来。 简要解释几句,特别着重强调,只有两天多的功夫。木举人二话不说,立刻开始出手,点化青木神将。 幸好神将不是一一点化,不到一个时辰,他能点化一次,一次便是三百三十三个青木神将成形;而且青木神将不是人形,而是木形尊,杀起来总算不太让人难受。 第一批神将成形,曲青石同时施展大咒,将他们尽数定住,柳亦抬手击碎第一个神将 曲青石想出的、靠天梯林和慈悲弓来破解傀儡邪术的办法,从来都没机会试过,没想到第一次用,就直接是性命攸关,人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随着第一个青木神将被打死,傀儡之中猛地响起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声,刚巧不巧,这棵天梯是小活佛的。 小活佛的目光里还有些恍惚,纳闷道:“咋回事?” 梁辛早就拿着慈悲弓等在旁边,见他醒来,立刻闪到上前,把神弓塞进小活佛手中:“向天射箭” 小活佛接过神弓,这才恍然大悟,一跃而起,怒道:“老子中了傀儡邪术?妈……” 不等他骂完,所有人都怒声大吼:“放箭” 慈悲弓震颤,冥冥之中传出一声凄厉惨叫,再看小活佛,整个人都是精神一振而柳亦这边,又伸手打死了第二个青木神将…… 不是人人都向小活佛那样,非得废话两句才去射箭,日馋弟子和山中妖族,早在炼化天梯林时就得了嘱托,有朝一日,突兀醒来,见有人递上神弓,一定要迅速引弓一射……当初曲青石等人就曾经想过,可能会在险恶情形下解救傀儡,若想成功就一定得动作快,也就是这份‘先见之明’,让救人的速度大大地提高。 忙到了极点、心里也焦急到了极点,但还算有条不紊,很快,第一批三百三十三个人就都拉过慈悲弓放出一箭;木举人那边第二批神将,也即将点化成形;而小活佛也最先检查过体内,妖魂却是已经被杀掉,再无任何影响,平添一身草木妖元,修为再上层楼 法子有效,时间也能赶得及,所有人都显出狂喜神情,唯独曲青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色陡然苍白起来。 见他有异,柳亦沉声追问:“怎了?” “贾添能相隔千里诛灭傀儡,便说明他和傀儡有‘联系’,咱们这边救人,一个又一个挣脱他的控制,他应该全都知道。他、他随时会杀人” 老蝙蝠闷哼了一声:“顾不得那么多,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快点干活就是了。” [] 第四零八章 尝尝味道 第四零八章尝尝味道 曲青石说的没错,傀儡为奴,与主人神识相系,无论死掉或者逃脱,贾添都能立刻发现。(.无弹窗广告) 不过贾添并未出手……他对梁辛等人说去‘睡觉’,实际是要入定静养,元神收敛,暂时隔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在他醒来之前,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醒着,发觉送到离人谷的傀儡正一个一个的脱离控制,是会遵守自己的诺言,‘四天之内我绝不杀人,由得你去想办法’;还是立刻施展辣手,抹杀这群即将变成敌人的傀儡? 没人知道。 仿佛还嫌不够乱似的,大家正惊疑不定时,曲青石、柳亦、青墨等人随身携带的木铃铛同时响了起来,曲青石取出一看,目光随之一亮:“是天嬉笑,他回来了,问咱们的位置,要赶来相见” 大好消息,梁辛精神一振,曲青石传讯回去,说明位置,请天嬉笑赶来相见。 不久之后,木举人成功点化了第二批青木神将,日馋等人顾不得再担心什么,立刻又忙碌起来,曲青石施展定身咒、柳亦杀戮神将、梁辛传送神弓、亲友接弓一射…… 紧张、忙碌,离人谷前的空地上,人人肃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直到两天之后,距离贾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个时辰的时候,日馋弟子、苦乃山群妖,来到离人谷前的数千亲友傀儡,尽数回复了清醒。不仅摆脱了妖魂夺舍、贾添的控制,且人人修为激增。 等到最后一个傀儡恢复正常,梁辛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狂喜,跳着脚哈哈大笑,恨不得现在赶往京城,找到贾添,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吼一句:你的礼物,梁三爷收下了 救下了傀儡,众人这才翻出了葫芦老爷兜里的那颗药丸,彼此传看。 药丸大若龙颜,颜色灰黑,散着一股浓浓地恶臭,只看形质便知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另外,这枚药丸在阳光下呈半透明,隐隐可见其中裹杂着许多细小纹路,细看下不难发觉,这些‘纹路’,仿佛是一串串复杂法撰。 在场中人不乏理单炼药的大行家,可谁都没听说过这种将法撰炼入丹药的法子,更不知道这颗药丸究竟有什么效用。 梁辛好奇得很,他实在想知道,贾添打算怎么对付自己。吞了药丸,会被毒死,会发疯发狂,还是变成傀儡?不过这事不能指望贾添来揭晓答案,依着他的性子,多半还是那句‘吞下去就知道’……距离约定还有些时间,梁辛干脆带上药丸进入小眼,一是探望老叔,二是向浮屠请教,看它是否识得这枚怪药。 老叔仍在骨海深处修养,无法相见,浮屠则把这枚药丸摆放在眼前,圆滚滚地脑袋围着药丸转来转去,半晌过去了,它还在转,看得梁辛眼晕。 不知过了多久,浮屠总算停了下来,摇头道:“不认识,不知道” 梁辛膛目:“不认识你还转了那么半天?” “这不是为了看得仔细些嘛…”浮屠一脸的‘理所当然’,跟着又把话锋一转:“要不我尝尝它?入口之后,效用多半也就明了了。” 梁辛立刻摇头,来自贾添的药丸哪能乱尝,尤其还是小眼里的浮屠,弄不好就是一场天崩地裂的大祸。 浮屠却满不在乎:“放心,就是把全天下所有的剧毒之物都摆在一起,我也当它们是顿早点”跟着不由分说,一伸舌头竟把药丸真的卷进嘴里,动作之快,梁辛都来不及阻止。 梁辛大吃一惊,正要斥骂、要他把药丸吐出来,可还不等他开口,浮屠的脸色骤然一变,惊天动地地喊了声:“唉呀妈呀” 原汁原味、东北腔十足,是从长春天那学来的。 梁辛只觉得头皮发炸,一时间脚都软了,怒声道:“快吐出来,你怎样?” 不料浮屠却咧开嘴巴,哈哈大笑,整座骨海都随之震颤,显然他啥事没有,吓唬梁磨刀玩来着。 梁辛又气又笑,心里还有些不忍。小孩子都不屑去耍的把戏,中土第一妖孽却玩得如此开心……被困无数年头,时间漫长,那份无聊、寂寞,也实在没法用语言去形容了。 喜滋滋地大笑了一阵之后,浮屠才道:“这药丸不会害人,也谈不到什么神效,反正没什么大用处就是了。” 梁辛不解,贾添送来颗恶臭熏人的药丸子,总不会就是为了恶心自己的吧,当即皱眉追问了句:“没什么大用…也是有些用处的吧?什么用处?” “照着味道来看,效用应该和‘地藏慈悲印’差不多,不过那枚印是件法宝,这个则是颗药丸子。” ‘地藏慈悲印’,这几个字梁辛听着耳熟,琢磨了一阵,才恍然想起,以前妖女琅琊曾有过这样一枚印。铜川惨案之后,在草原上她要夺自己的恶土力,双方就此翻脸,青墨受到重创,梁辛发动邪弓,四步修为的琅琊,当时就是靠着这枚印,才逃过了足以击杀五步邪弓一击……这些事情都是双方和解后,琅琊对梁辛讲起的。 这枚‘地藏慈悲印’,只能用一次,只有一个效用……替主人死上一次 丹药和地藏阴一样的效果?足以引得天下人都为之疯狂的宝贝,还没什么大用? 不过这药对浮屠来说,倒还真没什么用,没人能杀得掉他,死不了的家伙,用不着再多一条性命。 梁辛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咔咔做声,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阵,才费力问道:“除了让人多处一条性命,另外还有没有害处?比如会发疯、会变成傀儡啥的?” 浮屠大摇其头:“没有,都说过,这药不会害人” 梁辛懵住了……贾添给自己送来的是神仙丹散?他是好意?他图个啥?在皇宫里,如果不是苦修持和罗起先后出现,自己现在已经死了,贾添要杀自己,又送药来?还弄出个四天大限、杀灭傀儡的局面? 所有的事情都没得解释,除非去问贾添。梁辛呼了口闷气,暂时也不再费脑筋去琢磨,把手伸到浮屠嘴边:“吐出来吧,多谢你。” 浮屠眨眼:“吐什么?药丸?吞下去了,没得吐了。” 梁辛先是愣了愣,跟着嗷地怪叫了一声,气急败坏:“不是说就尝尝么?怎么、怎么吞了?这药你吞了有啥用?” 浮屠用看怪物的眼神瞅着梁辛:“尝尝,不就是吃掉么?我尝过的东西,可从没吐出来过。” 梁辛真就觉得五雷轰顶了,恨得他都想要在小眼里乱跳乱打,大好仙丹,哪怕给一个不认识的病入膏肓之人服用呢?偏偏是最不需要这种宝贝的怪物,吃了仙丹…… 就在梁辛又心疼又生气,恨不得跳脚乱叫的时候,眼前忽然人影晃动,下来了一个人,梁辛略显诧异,仔细一看,来得竟然是丑娃娃天嬉笑。 对方一见梁辛,立刻躬身施礼:“属下天嬉笑回来复命,拜见宗主。”礼数一丝不苟,语气也郑重庄严,唯独声音里带了份亲切之意、欢喜之意。 不等梁辛说话,浮屠就‘哈’地大笑了一声:“日馋副帮主回来了”上次进入小眼时,梁辛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顺便也把真土境时封天嬉笑做日馋副门主的事情说出来,本来就当个笑话说的,没想到浮屠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记得无比牢靠。 天嬉笑丑脸一红,他自己都忘了,原来自己坐在还是日馋仙宗的第二把交椅上…… 几乎和梁辛猜的一样,苦乃山决战时,天嬉笑发动了完美天舟,中土天下,就只他一个人会驾驭天舟,可他只会把‘开着天舟从仙界回中土’,结果天舟一下子窜出去,他也彻底傻眼了,胡乱鼓捣着,开始在十界乱钻,整整折腾了一年多,最后总算找到了仙界,这才折返回中土,落地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来见‘明见万里’的宗主。 见他回来,梁辛也满心高兴,暂时不再去想仙丹的事情,问他道:“在仙界见到师兄了?他还好?” “大魔君一切安好,我赶到前,仙界又现恶鬼越界之兆,他老人家正在备战。命我回来传话,浩劫东来之际,驾驭飞舟去仙界找他,他要回来参战。” 梁辛霍然大喜,谢甲儿肯帮忙再好不过。而且天嬉笑回来的正是时候,现在乱象已现,神仙相大军随时回到,贾添又是个疯子,中土越来越不‘保险’,不参战的亲友,梁辛打算把他们送到仙界避难。 对往返中土、仙界,天嬉笑显得把握十足:“天舟这次仍是降在了南疆,随时能够起飞。”说着,他又笑道:“这一年多的功夫,我几乎就长在天舟里,技术大涨,只要是十界之内,想去哪里都没问题。” 梁辛高兴同时,又问道:“那真土境呢?你驾飞舟,能不能去真土境?” 天嬉笑愣了下,不禁问道:“去真土境做什么?”话刚出手,他就恍然大悟:“你要救小和尚欢喜?”他刚回来不久,还不知道东篱先生也进入了茧子。 梁辛笑而点头:“还有东篱先生,总不能把老先生和小和尚,一辈子都丢在茧子里不管吧。”靠着一身恶土之力,梁辛魔功大成,‘乾坤挪移’之术虽然还‘混沌’得很,但多试几次,想要移出茧子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三里坤虫茧神奇,无论从哪个方向突破,只要一离开,就会落入真土境,所以梁辛才询问天嬉笑,能不能让天舟到那里去。 最近就会有一趟仙界之行,梁辛打算借着此行,把困在茧子里的东篱先生接出来。 天嬉笑为人慎重,仔细琢磨了一阵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我没驾着天舟去过那里,但是应该问题不大。” 说过了与天舟相关的事情后,天嬉笑又对着梁辛道:“因为长春天他们都在上面,仙界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情,说话不太方便,所以我向曲大姑请了一粒眉心骨珠,进入小眼来向宗主禀报情形。另外还有件事,想要请教浮屠前辈。” 浮屠正闲得发慌,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请教什么,说来听听。” “我想…想询问下,无仙的状况。他、他还好吧?” 浮屠根本就没废话,晃了晃脑袋,骨海层层涌动,片刻之后,一片巨大骸骨簇拥着无仙‘浮出海面’。 自从中秋之会后,无仙已经在小眼里呆了三年……算算时间,整整六千多年,可就连中秋恶战时留下的伤口都还没长好,比起以前,他真就没有丝毫的变化,就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已经彻底失效了一般 见无仙还是老样子,天嬉笑明显松了口气,并没多说什么,只对浮屠躬身道谢。 天嬉笑对无仙的关注,很有些莫名其妙,可梁辛毫不见诧异,而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见过了无仙的状况,天嬉笑又转头望向梁辛,想要解释自己为何如此。不过梁辛摇了摇头:“你先别说,我且一猜……登仙大道?” 梁辛的答案突兀,天嬉笑却露出了一副欢喜神情:“宗主明见万里,属下拜服” 日馋上下,千多妖人,算起来就只有天嬉笑最为谨慎,从未有过丝毫逾距,严守礼数,无论什么时候都对梁辛毕恭毕敬,由此,他的‘马屁’也拍得最为郑重其事,‘明见万里’四个字又从他嘴里说出来,梁辛心花怒放,连忙摆手,假惺惺地推辞了两句,这才转头又望向浮屠:“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无仙的身上,多出来一股‘天地气运’的味道?” 浮屠点头:“不错。就是因为这股味道让我没胃口,否则哪能留到现在还不吃他。” “那他身上的这个‘天地气运’,变化了没有?”梁辛追问。 “比着刚下来的时候,更浓了些。这股味道你们察觉不到,只有我能嗅得出。” 日馋仙宗正副宗主对望了一眼,梁辛的神情倒没什么变化,可天嬉笑脸上的喜色愈发地浓郁了。 梁辛对着浮屠点了点头,道了句多谢,随即伸手拉起天嬉笑:“这个事情回头咱们仔细说,现在先上去……” 话还没说完,浮屠就大吼一声:“想走?先把话说清楚了” 梁辛两人把无仙‘调’出来,品头论足,说了几句没头没脑地话,浮屠早就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现在哪肯放他们离开,非得把事情说清楚了,否则浮屠不肯罢休。 梁辛无奈,只得暂时留下,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浮屠…… 不久之后,梁辛和天嬉笑终于回到地面,没去提无仙的事情,只把丹药真相告之众人,结果上至葫芦铜头和众多魔主,下到日馋门徒山中小妖,人人破口大骂,特别是缠头老爹,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恶声恶气地对着梁辛大吼:“就是喂狗,也比给浮屠吃了强” 看样子要不是因为打不过浮屠,老爹早就下去打他去了。 梁辛把脑袋挠得咔咔响,这事还不能怪人家浮屠,可也不怪自己,更怪不到送药的贾添,不知道该怪谁,反正天下第一了不起的仙丹,算是糟蹋了。 正大乱大骂的时候,一柄飞剑从京城方向向着离人谷急掠而至,和梁辛约定的时候到了,贾添以飞剑传音。飞剑颤动中,贾添的声音响起:“三株清香,有话要说。” 梁辛知道贾添有清香化形的本领,一时也顾不上再懊恼什么,跳起来去找香……足足够了有一个时辰,在离人谷的一座小境中,才燃起来三株清香,青烟袅袅凝聚成形,凝聚出贾添的形质。 贾添的语气有些纳闷:“怎么这么久?” 梁辛还没开口,一旁的血河屠子满头大汗,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撇嘴插话:“你娃当三炷香那么好找咯?龟儿子一句话,老子跑断了腿” 离人谷早就搬家了,谷里哪有香,邪道人物和妖族也都不随身带着这种零碎,血河屠子特意跑出去,千辛万苦找了一座还有香火的大庙,弄回来了些香烛,贾添这才和梁辛见上了一面。 贾添挨了骂也不当回事,还向着屠子点点头,含笑说了声:“辛苦你了,是我考虑不周,上次见面时应该塞给梁辛一把香。” 血河屠子翻了翻怪眼,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点啥好了,没再理会贾添,就此退出了小境。 这个时候,又从梁辛身后跳出来个小小的身影,用清脆童声对贾添怒道:“我大家姐在哪里,快快还来” 出声的屠苏。 在苦乃山恶战前,他送蜥蜴去猴儿谷,随后就留在谷中,邪术爆发时,他也和日馋、妖族一起在飞梭上,这次贾添把他也一并还了回来。秦孑在出事的时候没和众人在一起,‘归还’时也不在队伍中。 贾添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把秦孑给忘了,赶回我找找看,不是故意刁难,真的是忘记了,我把葫芦长春天他们都送还了,也不差一个大祭酒了,短则三天,长则五日,我把她送还离人谷” 说完,不再理会屠苏,贾添把目光一转,望向了梁辛:“你居然真有办法复原傀儡……” 这句话可问到了梁辛的得意之处,不等他说完,就哈哈大笑:“意外么?你那份大礼,正合我心意,来得刚刚好。” 贾添倒没什么懊恼,只是摇头道:“其实也算不得太意外,只不过我以前不太肯定罢了。” [] 第四零九章 十年大梦 贾添早就察觉到曲青石有妖元而非傀儡,又隐隐感到长春天对自己有威胁,这些人聚在一起,不由得他不怀疑梁辛找到了破解傀儡邪术的办法,但他也不敢肯定。 虽然药丸毁了,可亲人们大都回来了,梁辛还是开心得很,笑呵呵地反问贾添:“不敢肯定?这么说,你把我师父他们送回来,就是为了试我能不能破解你的傀儡邪术?这个可有点、有点……” 梁辛皱眉措辞,不知该怎么形容,贾添等了一会,试探着接口:“说不过去?” 梁辛立刻点头:“不错,就是说不去” “说得过去”贾添也笑了起来,声音欢畅:“我还傀儡给你,这件事情里想法可多得很,样样都能说得通……呃,要多说一会子,你的香够不?免得说到半截断了,恼人的很,要是不够现在赶紧派人去找。” 梁辛掐指一晃,把血河屠子先前寻回来、交给他的香烛都扔了出来,几乎铺满了一地:“够不?” 贾添咳了一声,摇头笑道:“三根三根的烧,都够烧到浩劫东来了,足够了”随即把笑声一敛,话题突兀:“我有两个烦恼。” 梁辛饶有兴趣:“你还有烦恼?说来听听。” “第一个烦恼,叫做‘十年’。”贾添还给自己的烦恼起了名字,看来的确是用了心思:“现在我兵强马壮,可十年之后,我就变成了孤家寡人,要是那群仙道怪物十年之内没有来,我该怎么办?” 梁辛恍然大悟 那条从东而来的潮汐的确是在渐渐成形,可是神仙相大军究竟什么时候回到,谁都不好说。看现在的样子,神仙相就快来了,但万一他们要是在第十一年才来呢。 因为日馋的捣乱,邪井法术提前发动了,傀儡们只有十年‘寿命’……可想而知,十年之后,中土将再无一兵一卒,贾添拿什么去抵挡强敌? 所以,如果十年内神仙相未至,贾添就要让自己的傀儡大军恢复清醒,至少,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也会出战。 但是傀儡法术不可逆,就连始作俑者贾添,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傀儡恢复清醒。 “其实我也没想到,你真找到了还原傀儡的方法,我的本意是,把这些傀儡送回来,你就会一心一意地想办法去寻找让他们苏醒的办法,老蝙蝠、曲青石柳亦几个能人助你……人多计长,总好过我自己一个人去忙。”贾添又继续道:“不过现在简单了,我再想办法把如何还原傀儡的方法,从你嘴里掏出来就好了。” 梁辛略略有些纳闷:“既然要靠我找还原傀儡的办法,在皇宫时你还要杀我?杀了我,谁帮你找这个法子?” 虽然烟霞凝聚的化身,可贾添的眼睛仍旧明亮的很,闻言后紧紧盯住梁辛,直到梁辛被盯得浑身难受,贾添才开口:“据我所知,你不怎么懂得法术事吧?” 说着,贾添笑了起来:“你不懂法术,我又哪能指望你去解开傀儡邪术,这件事在我的打算里,是要着落在曲青石、老蝙蝠他们身上的,你的死活都没太大关系” 的确,就算梁辛死在了皇宫,贾添送回傀儡,曲青石等人也是要想办法把他们全部救醒。这件事本来就和梁辛没太多关系。 笑了几声,贾添又接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这第一个烦恼,‘十年’,你有办法解开,很不错” 梁辛还有疑惑:“想看我们能不能解救傀儡、或者想逼我们去寻找解救傀儡的办法,也不用把所有人都送回来吧?送回来十个八个,我们该救也得救不是?”说着,摇头而笑:“你这人,太实在了。” 贾添没理会梁辛的问题,而是径自向下说道:“我的第二个烦恼,叫做‘大梦’,它是接在‘十年’后面的。找到了还原傀儡神智的办法之后,如果那些仙道怪物在十年内未上中土,我就得傀儡们清醒回来,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个关键……” 说到这里,贾添目光流转,扫过梁辛身后几位日馋魔主。在小境中与梁辛一起面对贾添的,都是最近亲之人,知道所有的真相,长春天、跨两兄妹等人,并未跟过来,他们与日馋大队人马一起,聚集在离人谷外的空地等候。 很快,贾添又把目光转回到梁辛身上:“如果我没猜错,你手下的这些人,没有几个人知道真相吧?他们只道浩劫东来,中土毁灭,却不知道中土格局被篡改的、飞升就会变成怪物的事情” 贾添说的这一点,大祭酒、老蝙蝠都曾认真提醒过梁辛。真相惊人,如果修士们得知神仙相来中土,是为了击毁假的大眼、还天地以原来的秩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飞升,恐怕所有修士都会立刻倒戈,不仅不去阻挡浩劫,反而会成为神仙相的帮凶 日馋虽然是邪道,可也是修士,他们修行的目的和八大天门、九九归一没有丝毫的区别,都是为了飞仙,所以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几位没有道心的魔主知道真相,其他人还都被蒙在鼓里。 而中土格局之上,还有更高的一重真相:仙界。 即便恢复了天地秩序,修士能够真正飞仙,去到的那个仙界,也不是想象中的样子,这件事更不能告诉其他人,否则无声世界中那些仙魔的样子,就是现在中土修士的写照,不用等浩劫东来,修士们都会化身疯魔。 “修士们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是会去迎抗浩劫、和那些天道怪物们拼上几场的,可他们要知道假大眼妨碍飞仙,他们立刻就会从抵抗浩劫的人,变成浩劫……这个真相,我不会说,你也不会说,可谁能保证神仙相不会把真相公布出来?” 贾添停顿了片刻,容梁辛想了想,这才继续道:“试想,浩劫东来,如果战事顺利,神仙相大抵不屑去和中土修士们废话;可是莫忘了,那时候的修士已经有了草木真身,不怕天道,又人数众多,有了和敌人拼命的本钱。神仙相战事不顺,便会公布真相、拉拢人心了我有近千万草木雄兵,其中二十万是修士,人数上不值一提,可偏偏他们才是真正的精锐、主力,要是他们反了,这一仗也不用打了嘿,修士的飞仙大梦,就是我第二个烦恼了――大梦” 梁辛皱眉,贾添的这个‘大梦’,又何尝不是他的烦恼。 贾添看明白了梁辛的表情,叹了口气:“看来你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人都是逼迫出来的,你日馋门下的那些傀儡,在从我这里出发之前,我在每个人的乾坤袋里都放了封信,把大眼的事情给他们仔细解释了一遍。” 说到这里,小境之中人人脸色骤变,曲青石怒斥了一声,顾不得再去理会贾添,翻身跃出小境,赶往日馋和妖族大队人马聚集之处 老蝙蝠对梁辛沉声道:“你留下,等他把事情说完再出来,外面我们先做安抚”说着,与柳亦一起,也匆匆赶去了…… “你那些亲友、门徒哗变在即,我想看看你是如何处理的。刚刚说过,人都是逼迫出来的,你已经解决了‘十年’,没准也能找到处理‘大梦’的法子呢?”贾添笑了,哈哈大笑:“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把日馋傀儡都还给你?因为人少了闹不起来” 梁辛狞眉瞪眼,眼珠子都红了,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甚至还对着贾添笑了笑,没呵斥,没怒骂,也没多说什么。 贾添‘咦’了一声,仿佛很不甘心似的:“你…不生气么?” “乍一听脑得很,可转念一想…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个事,我总不能让长春天、跨两琼环、屠子弦子他们蒙在鼓里去和神仙相拼命。揭穿了也好,早晚都要说明白的。” 仿佛感同身受,贾添的目光也黯淡了些,再度叹了口气,安慰道:“莫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大不了都杀了呗,没事,就算是我杀的,这笔账你算在我身上。” 语气豪爽,言辞仗义,好像他真与此事无关,特意来和梁辛分忧。 梁辛摆了摆手,懒得去和他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转开又问道:“那颗药丸呢,又是怎么回事?” 贾添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那枚丹药唤作‘七级浮屠’,服下后可以为主人挡死一次我就是要送你一条性命,可惜,你不敢要,哈哈,你懊恼不?” 梁辛懊恼得恨不得掰开浮屠的嘴巴,把仙丹再掏出来。不过,这个药丸的名字……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贾添异常开心,这枚丹药是他在远古时,从一位高僧处得来的,与‘地藏慈悲印’一样,都是唯一的珍品,中土天下穷尽万年,再也休想得到另一枚。唤作‘七级浮屠’,取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意,灵丹神奇,只要是中土世间之命,它都能挡死一次。 不过贾添却是个例外,他是从中土出生,但灵胎的底子却是由十位仙魔的尸体炼化而来,整座中土灵丹就对他无效,偏偏灵丹就落进了他的手中。 一边笑着,贾添一边追问:“说来听听,你把灵丹给谁服食了?哪个人这么大胆子,这么好的福气?”不知在药丸上加持了什么法术,贾添能够判断吞下它的是不是梁辛,但是却断不出如果并非梁辛、吞下药丸的具体是谁。 “浮屠。”梁辛如实回答。 “恩,这枚灵丹唤作七级浮屠没错,我是问你……浮屠?”笑声戛然而止,贾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浮屠吞了七级浮屠?” “恩,浮屠吞了七级浮屠。” “咳”贾添一拍大腿,用力之猛,险些把这个烟霞化形给拍散了,目光里满满都是心疼神情:“浮屠是天底下最用不着这枚药丸的人,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梁辛咬着牙斜忒他:“你诚心恶心我是吧?” 贾添霍然大笑,脸上哪还有一丝心疼、吝啬,只有打从心眼里溢出来的快乐。这枚药丸对他无用,既然送给了梁辛,他当然也不会再心疼。 梁辛没再和他废话,径自追问道:“你真的是要送我一条性命?” 贾添点头:“这是自然。先前不是说过么,我不太相信你已经找到破解傀儡妖魂的办法,在我看来,四天为限,到了约定时间,葫芦他们应该还是傀儡,你不会看着他们死,所以还是会吞下‘七级浮屠’。在我的算计里,这枚药丸你非吞不可。我本来就是想让你再多一条性命。” “为啥?你图个啥?” 贾添笑着应道:“如果我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杀你一次不过瘾,你信么?” 梁辛愕然:“你就这么恨我?” 提及‘恨’字,贾添的目光忽然变化了,一下子就变得清淡、漠然了,淡淡回答:“我不恨你。其实整座世界,我谁也不恨。活到现在,我就只恨鲁执一个,旁人么……谈不上。” 沉默了片刻,贾添又恢复了先前的态度,也不再扯三扯四,直接笑道:“我是觉得你有趣,挺想把你留下来,可不杀了你,我又总是不甘心,想来想去,干脆送你条性命,这一来就能放手杀你了你死过一次再活转回来后,要不要继续杀……我还没想好。” 要杀梁辛,却又不想他就这么死了、没了,所以送了条性命来。在别人看来完全说不通的事情,由贾添说来却理所当然。 梁辛实在是跟不上贾添的思路,琢磨半晌,最终摇头苦笑,不再纠缠此事,问道:“那现在呢?我还是一条性命,你杀不杀我?” 贾添毫不犹豫地点头:“七级浮屠没了,只能盼着你能精明些,别那么容易就被我除掉。” 梁辛冷晒:“你也一样,别道自己是大眼,我就没法子对付你。” 贾添略显兴奋:“有法子了么?” 梁辛嘴硬:“法子有的是” 贾添哈哈一笑,挥了挥手,大有‘小孩子胡乱吹牛’之意:“皇宫一战,几起几落,不过我也看清楚了一件事:你心里还是把中土安危当回事的。” 梁辛不解贾添为何会说这些,只是望着对方,没说什么。 “只不过,亲友在你眼中,比着中土还要更重要些。那你有没有想过”贾添继续道:“我把葫芦、妖族也和日馋一起都还给你,其实是在给你泄气我抓着你的师父、朋友,你就得一直找我麻烦,可现在我手里没你要的人了,你再惹我前,就会先思量中土安危……小鬼,明白了?” 贾添的话乍听上去不清不楚,可稍稍琢磨,梁辛也就尽数理解了,正如他所说,亲友一旦被送回来,梁辛也就‘泄气’了。 以前和贾添拼命,是为了师父,为了亲友,如果事情真到非杀贾添不可,那也是为了师父而毁灭中土;可现在呢?为了私仇毁灭中土?或者在自己和中土世界间做选择? 题目太大,梁辛一想就觉得头疼,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过去把香头给掐了。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梁辛的企图,贾添的语气忽然放松了许多:“不过你也不用太苦恼,最近这段时间,我得静心恢复,不会去惹你。你就专心收拾日馋的烂摊子好了,在我破关时,会提前和你打招呼。” 旧话重提:“你送傀儡回来,是为了看我能不能解决‘十年’、‘大梦’?你给我药丸,是怕我不禁折腾,几下子就会被你祸害死?” 贾添点头:“不错。” “那你又何必还弄出四天大限、不吃药就杀人这么多噱头干啥?直接告诉我:傀儡还你了,药丸是仙丹不就得了,怕我不信那颗药丸是仙丹么?凭你的手段,肯定有办法要我相信吧?何必搞得那么紧张?” 贾添没去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不确定你到底在哪里,离人谷、西蛮、苦乃山、或者海外,都有可能,我选离人谷是蒙的。你要是不在这里,也就没法接到我的大礼,不过我让葫芦在传话里说的明白,约定的时间一到,你没和傀儡汇合,我会杀掉它们。我送礼的那些目的什么的,达到了最好,达不到就算了,我不在乎,关键就是……有趣越紧张,也就越有趣。要是没有四天大限,要是告诉你仙丹用途,哪还有什么意思?那些傀儡也一样,既然我让它们入戏,就得跟着戏文走,说杀就得杀。” 梁辛上下打量着贾添:“你这个人,果然是疯的。” 毫无征兆的,贾添忽然大笑了起来:“疯?恩,就是疯要是不疯些,活得就没味道了无尽寿命,可天地寂寞,我也只能自己哄自己……” 梁辛算是把自己想问的都弄清楚了,不再给贾添得意狂笑的机会,跳过去把香踩灭了,笑声猛然消散。梁辛仿佛看到皇宫中贾添那一脸别扭的憋屈样子,总算出了口恶气。可他刚转身走出两步,突然又想起自己还有件事要找贾添,神情一下子变得懊恼无比,又讪讪地拎起三根香,点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把对方请出来。 片刻之后,青烟再度凝聚成形,贾添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不等他开口,梁辛就抢话道:“刚才风大,吹熄了香烛……” 贾添哈哈大笑,不受他的假话:“下次先想清楚,确定没事之后,再去掐香头说吧,什么事情。” [] 第四一零章 跨两杀人 第四一零章跨两杀人 梁辛直接问道:“你可知道,麒麟和尚手下,有个叫做欢喜的娃娃弟子,他还活着。几年前我们意外见面,他用计,把自己和我一起困在了一座禁制内,后来我脱困,他却不肯离开,现在还被困着。” 欢喜和梁辛等共处茧内的时候,本来能跟梁辛一起离开,可他自己却不肯走,梁辛打从本心里喜欢这个娃娃,不忍他就这样在茧内孤苦一生。 就是为了这个小和尚,梁辛才再度燃香,找贾添想办法。 贾添并未追问细节,略作寻思后,痛快应道:“过几天,大祭酒到离人谷的时候,会带着一块号令我门下弟子的信物,那个娃娃见到信物,便会遵从你的号令。” 梁辛大喜,而后又疑惑道:“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说给我就给我?” 贾添大笑:“我的门徒,大半都被你杀光了,剩下的那些也都变成傀儡,我现在连一个清醒的手下都没有,要信物还有个屁用,送你了,是块好玉,值钱得很” 笑声之中,青烟飘散,这次贾添聪明了,没等梁辛去掐香头,自己先动手撤掉了法术。 梁辛也不再停留,脚步匆匆,去和两位义兄、老爹等人汇合。 所有人聚集在离人谷前的空地上,个个面沉如水。 不用问,有人看到了贾添留在自己乾坤袋里的留笺,有关神仙相、大眼小眼的真相已经不再是秘密。 老蝙蝠等人出来后,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了一旁。 一边是早就知道真相的几个亲人、亲信;另一边则是日馋中的‘传统’修士,虽然还谈不到对峙那么夸张,可也不再是以往那种‘亲如一家’的气氛了。 跨两本性豪爽,见梁辛来了,迈步上前从乾坤袖中取出了信笺:“龟儿给老子的信上,说得是真咯?” 不等梁辛开口,老蝙蝠就从旁边森然道:“明知故问何去何从,你大胆明说” 真相严谨,丝丝入扣,只要不是傻瓜,看过信就能明白,贾添所言确有其事。 跨两默不应声。 老蝙蝠瞪着他,冷笑道:“邪道余孽,生苗跨两,一生出来脑袋就别在裤袋上,生生死死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现在连句话都不敢说了么?” 跨两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没吱声。 邪道妖人与正道争斗,争得是活命,争得是资源,归根结底,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破道飞升。日馋门徒在得到妖元之前,就大都是五步、六步的修为了,人人道心深种,飞仙,是唯一的大梦。 老蝙蝠背手走上两步,和跨两四目相对,继续阴声问道:“现在就去轰击猴儿谷大眼?还是跑到海边等那些神仙相上岸,给他们去帮忙?” 这个时候,长春天从后面走了上来,对老蝙蝠道:“老爹先请息怒,我有个想法,于大家都有好处。” 梁辛兄弟也走上前,暂时劝回了老蝙蝠,毕竟这样僵着不是个事,大家总不能就这样打起来。(.好看的小说)琅琊笑得很甜,从梁辛身后露出脑袋,对长春天道:“师父,你继续讲,什么好主意,我想听得紧呢。” 长春天只是望着梁辛,虽然气氛已经不对头了,可礼数依旧周到,目光里满是征询之意。 梁辛一笑:“咱们在一起,从来都是有话就说,没那么多讲究。” 没想到小活佛却从一旁闷哼了声:“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要打算应付浩劫,打神仙相;他们却盼着轰灭猴儿谷,恢复灵元大脉,以求飞仙逍遥。从好朋友变成了生死对头,说话还是在意点好,免得一个看不惯,大伙立刻动手这伙子邪道人物,虽然走得和你比较亲近,可骨子里也只有‘道心’两个字,和五大三粗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任谁都明白,小活佛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再明白不过的实情。梁辛去对付‘浩劫东来’,于日馋修士们而言,已经不再是保护中土,而是阻止他们的求仙大梦 长春天轻轻咳了一声,没理会小活佛,直接对梁辛道:“贾添一直想要对付你,你也不会放过贾添,这一点,日馋上下一心,所有人都会助你击杀此獠” 傀儡们都刚刚清醒,对梁辛的皇宫之行还了解得不太详尽,并不知道贾添和猴儿谷大眼同命共生。不过日馋从上到下都明白,贾添是第一次浩劫中的‘叛徒’,他一直在准备抵挡第二次浩劫,是神仙相的大敌,杀了他,能让神仙相轻松击毁猴儿谷大眼。 在对付贾添这一点上,梁辛和神仙相‘利益一致’,能让天地秩序尽快恢复,这些邪道弟子出手帮忙绝无二话。 包括跨两琼环、弦子屠子等人在内,在长春天说过话后人人点头。 而长春天想到还要更深一步。贾添给他们所有人留信,摆明了是一场挑拨,长春天不担心梁辛,梁辛对故人永远有一份厚道性子,就算日馋门徒都拍拍屁股走人,他也不会大开杀戒。真正值得担心的是贾添……梁辛放过他们,贾添肯定会出手,绝不会容他们活下来。 与其如此,倒不如和梁辛联手先毁了贾添。 梁辛不置可否,也不去解释什么,只是追问道:“在除掉贾添之后呢,做什么?” 长春天应道:“咱们所有人,或者去青莲小岛,或者避入小眼,亲人朋友都带在身边,我们不管这件事了不帮神仙相去捣毁猴儿谷,但也犯不着去拼了性命去阻止他们,毕竟……天下万物,生老病死、破立相依,早都注定好的,我们不去管也没什么。” 日馋弟子更是点头,跨两干脆怪声笑道:“长春天老汉儿,有你的” 试想,贾添‘已’除,日馋袖手,天下就只剩下苦修持,又怎么能挡得住神仙相,猴儿谷大眼一定会被捣毁,一番天崩地裂之后,天地秩序得以重建,日馋弟子‘坐享其成’,再继续修行下去,只要机缘到了,迟早有飞仙的时候。 按照长春天的了解,梁辛对中土也不太在意,关键是身边亲友平安就好了。 除掉贾添、不理浩劫,这就是长春天的主意。 断灭凡情后,求仙是唯一大梦,修士不理会凡人死活,自然也不会把中土存亡放在心上。可是当浩劫将至,天门也罢、日馋妖人也好,明明能够逃亡深海小岛避难,为何还要积极备战,冒死也好迎击强敌? 答案很简单,不过两个字:灵元。 中土天崩地裂,浩劫席卷四方,天地灵元也势必大乱,尤其猴儿谷大眼被摧毁,中土世界现有格局也将彻底散碎……灵元没了,格局乱了,自然也就没办法再飞升。 在不知道‘大眼’真相之前,修士只道这场浩劫,会影响到他们的‘大梦’、会让他们无法飞升,所以他们要抗、要战。 直到现在长春天等人才明白,真相恰恰相反,只有让浩劫东来,修士们才能真正飞升这样的话,为何还要打?中土碎了就碎了,大家撤到安全处,静待灵元大脉复原成远古时的模样吧。 长春天的主意,已经很‘照顾’梁辛了。 只要梁辛不占到神仙相的对立面去、或者说,只要他不去保护那只假大眼、不去阻止灵元大脉恢复远古模样,他就还是日馋宗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大群日馋弟子,目光里都带了些盼望,注视梁辛。 断灭凡情不是毫无感情,修士也会喜怒哀乐,毕竟大家相处得久了,做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并肩经历了几场生死,就算不去想实力的差距,单以‘感情’而论,日馋门徒也不愿就此和梁辛决裂、把他摆到敌人的位置上去。 只要梁辛认可长春天的办法,大家仍是一家人 梁辛点了点头,不是认同,只是示意对方自己‘听明白了’,又问道:“不理浩劫,假大眼被毁,灵元大脉又进入真的大眼,天地秩序恢复到远古……再之后呢,做什么?” 长春天愣了愣,再之后?整件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又哪来的‘再之后’。 梁辛笑了起来,毫无欢愉之色,也不是怒笑,表情里只有无奈,自己把话题接了下去:“再之后,你们修行,悟道,终有一日得偿所愿,破戒飞升,进入仙界。再之后……或者在发疯之前,被师兄杀掉;或者在发疯之后,被师兄杀掉。” 长春天全不明白梁辛的意思,一字眉皱起,隐隐显出了份警惕神情:“你说的‘师兄’,是大魔君谢甲儿?他也不许别人飞仙么?” 梁辛摇头:“不是不许别人飞仙,是不许别人发疯,可不管是谁,只要真正飞升,就会发疯” 柳亦和曲青石对望了一眼,兄弟两个都皱起了眉头。 真相有两重,下一重,是中土的飞升之事;上一层,则是真正仙界的模样。贾添在给傀儡的留笺中,只说了前者,对后者只字未提。 柳、曲兄弟都听出了梁辛的意思,他打算把第二重真相也就此揭露,可是……只提到大眼的事情,日馋就已经乱了,再去说仙界之事,生怕长春天他们不发疯么? 果然,梁辛真就不管不顾,把仙界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日馋之中所有修炼之士都如遭雷亟,面色惊惶,站在原地呆呆发愣,再说不出一个字了。 片刻之后,忽见眼泪,长春天、跨两、琼环……人人泪眼婆娑,而透过泪水,目光中的绝望,也渐渐变成了‘凄厉’ 修仙梦断。 柳亦等人再度对望,彼此轻轻点头,几个战力卓越者缓缓错动脚步,把老蝙蝠、小汐这些弱者挡在了身后……离人谷前的气氛,已经从沉闷变成了压抑,随时都会彻底爆裂开来 梁辛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不提中土,不提浩劫,就算一切都恢复到远古模样,你们所有人都如愿以偿飞升到仙界,又能怎样?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吧,换到一个还不如中土的世界吧。” 这个时候,跨两忽然开口,不理会梁辛,而是伸手指向曲青石、柳亦等人,厉声喝骂:“龟儿子,你们做啥子?把老爹挡住做啥子?怕老子会发疯,会杀老汉儿么?” 柳亦眼神清淡,曲青石面带冷笑,并未去答他。心念则层层转动,运转真元,静待对方爆起发难。 小丫头青墨以前和跨两相处得不错,心里略有不忍,刚想劝解几句,不料老蝙蝠阴沉开口:“女娃子,没你的事,老实待在一旁柳亦曲青石,你们也退开,他想杀人,就让他杀” 跨两脸色狰狞,双目血红,死死盯住柳、曲二人,仿佛生死强仇片刻之后,突然迈起大步,快步走向老蝙蝠,同时浓浓真元滚荡,黑风自他身体中散出,横扫全场黑风之中传出怒骂:“格老子,怕老子杀人么?” 梁辛皱眉开口:“话还没……” 可根本不等他说完,跨两‘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声音凄厉,仿若被砍断四肢却犹自挣扎、爬行的野狼:“老子就是要杀人,就是要,杀人可就算杀天杀地杀自己,老子也不会……” 而此刻梁辛陡然展开身形,口中低吼着‘不可’,直接突入苗人的神通之中。 ‘想不到’顷刻成形,一重因果断灭,跨两一身宗师修为凭空消散,由此,他高高举起、重重拍向自己额头的那一掌,也变得酸软无力…… 魔功之内,‘啪’地一声脆响,跨两还是击中了自己的额头,但却毫无杀伤可言,性命无碍。 …… 就算真的绝望了、真的变成了疯魔,他又哪会去杀老爹,可跨两要杀人,即便无人可杀,他也要杀人,杀谁? 杀自己。 跨两没杀到人,放声嚎啕,像个娃娃。 梁辛脸色发白,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吓得,对着众多日馋门徒道:“话还没说完,等会再疯”说完,不等别人回答,伸手指了指天嬉笑:“你来说” 论起道心,天嬉笑比着跨两、长春天等人毫不逊色。他和梁辛、大小活佛一起从蜀藏茧子进入真土境,继而跨入仙界,了解到真相时,曾也一度心丧若死,可不久后他又精神了起来……梁辛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和长春天等人挑明事情真相,的确是事出无奈,但心里也还留了最后一份依仗:为什么天嬉笑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天嬉笑的理由是什么? 平息这件烂事的唯一机会。 虽然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长春天心智仍在,见梁辛点名天嬉笑,也恍然大悟,眼中重现光彩,转头望着丑娃娃问道:“你早知真相,为何没发疯?还跟着小魔君一起忙得有来到趣,为什么?” 事情似乎有了些转机,长春天对梁辛的称呼也恭敬了许多。 天嬉笑却苦笑了起来,指了指跨两,应道:“不是谁都像他那么刚烈的。刚知道真相时,我也想发疯,可我不会杀自己,只想杀别人,随便杀人,泄愤。” 跟着,他又指了指梁辛,继续苦笑:“也不是谁都像宗主那么厚道的,莫忘记,当时在我们身边,还有位大魔君,我要是稍显疯狂,他会直接伸手捏死我。当时我不是不想大闹一场,而是完全不敢闹……既然不敢,也就只能老实呆着,拼命找借口来安慰自己,结果我自己也没想到,找来找去,竟真的被我找了个好‘借口’,或者说……希望” 说着,天嬉笑深深吸气,丑脸上异常郑重:“无仙他领悟的‘活着’,虽然是贾添用来蒙骗他的,但谁敢说,这不是真正天道?贾添自己不信,也不能就说它是错的。尤其是从中秋之后,他就变成了不死不灭、不醒不动的怪模样,身体中还凝聚出天地气运,而且这股‘气运’越来越浓。没人能解释得清楚,他到底怎么了。他的情形太异常。” 长春天已经平静了许多,追着天嬉笑的话问道:“你的意思…无仙要飞仙?我说的飞仙,不是去那个聋哑世界,而是、是真正化仙?” 不料天嬉笑却摇了摇头:“我没说无仙会真正成仙,我只是觉得、或许有这个可能吧。先前也说过,我就是把无仙当成了个‘借口’。我盼他能有一个别人全都无法想象的突破,也就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希望……而且无仙的状况,也实在值得期待、值得我把他当成希望。” 天嬉笑停顿了片刻,见没人说什么,他才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无仙都是个希望,既然有希望,就不妨先等一等。万一他要有所突破呢?那仙道就真正存在,而他领悟的‘活着’,就是登仙大道;话再反过来说,如果有朝一日,他死在了小眼里,希望碎裂,那时我再发疯也不迟,反正已经绝望了,不在乎再多绝望一次……我现在也还没破劫飞升的程度,要是不知道真相,我也要修炼、等待大成后天劫出现,都是要等,我没损失。” 有关无仙的异状,梁辛也早有些想法,偏巧就在两个时辰前,他和天嬉笑还在小眼中谈及此事,平心而论,梁辛也真盼着,长春天、跨两琼环,能够‘真正’飞仙,不去那个聋哑世界,而是找到梦想中的那片琼瑶境地……这件事的希望,就系在无仙身上。 [] 第四一一章 该干什么 谁也说不准,无仙会再有突破、还是会有天就这么死掉。所以梁辛暂时也没去多去追究,可没想到贾添会来‘搅局’,把他的‘大梦’烦恼,丢到了自己身上,要解开这个扣子,唯一的办法,也只有抬无仙出来说事了。 其实,无仙的异状,几乎所有的日馋门徒都知道,天嬉笑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也都能想得到,只不过大家得知‘真相’时,所处的环境不同。正如天嬉笑所言,在谢甲儿面前他不敢发疯,要拼命去找借口、找希望来安慰自己,这才想到了无仙;可日馋门徒面对的是梁辛,几乎全无压力,一时之间只想发泄,根本就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最后,天嬉笑笑了,语气里带了些无奈:“事情就是这样,浩劫东来,也不过是把飞升的地方,从混沌大岛换到了无声世界,大家修炼的法术、领悟的天道,根本没有一点屁用,倒不如盼着无仙能有些作为。说穿了吧,有的等,总比没的等强” 天嬉笑的话说完了,离人谷前的空地上,再度安静了下来,没人接口,也没人再去问什么。 直到半晌后,忽然一个嘶哑声音,从梁辛身后响起:“天嬉笑龟儿子说对了一句话,有的等总比没的等强……老子刚死过一次,不在乎再多等一阵。” 说话的是跨两,现在的生苗,脸上哪还有狰狞虐戾,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他一开口,妹妹琼环也模棱着银牙说道:“天嬉笑龟儿子另句话也说的不错,反正也没啥子希望了,就当无仙是真的,他真要死了,再发疯也不迟。” 血河屠子怪腔出声:“龟儿子天嬉笑还有句话……” 天嬉笑眼皮直跳,翻起怪眼怒视屠子:“我惹你们了?一口一个龟儿子,以为老子不会骂人么?” 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又有谁想真正发去发疯?天嬉笑的‘借口’实在脆弱,但其间也确确实实藏了一份希望后的希望。在无仙有所变化之前,等一等又何妨。 究竟是登仙大道,还是绝望疯狂,都系于无仙了。 至少在他有所变化之前,一切都还维持原状。 这一仗谁都不想打,梁辛如是、日馋门徒如是、老蝙蝠也如是……柳亦收起了戒备的架势,笑呵呵地望向跨两:“说不活就不活了,你脾气也太暴躁了吧?” 跨两狠狠应道:“看你们护着老汉儿,还道我会对老汉儿不利似的,心里憋屈” 柳亦斜忒着他:“你这是…以死明志?”说完,回过头望向老蝙蝠:“师父,他真是那个谨慎的?” 话音落处,几人笑出了声,众人也就此放松了下来,一场风波,至少表面上平息了下来。梁辛长长地松了口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论凶险、论麻烦,刚才的场面远逊于他以往经历的那些恶战,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异常疲惫,而且心里也不痛快得很。 风波平息,一直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出手帮梁辛打架的山中妖族大失所望……跟着葫芦、铜头等一众妖王找到梁辛,就此辞行,要返回苦乃山。[] 乱世已到,苦乃山中还有一个假大眼,是最险恶的地方,梁辛本意是送他们去仙界,可苦劝了良久全无效果,妖族世代在苦乃山生息繁衍,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感兴趣,只有那片连绵大山,才是他们的洞天福地 葫芦心意已决,不容梁辛再多说什么,在众妖的欢呼声里,催动法术重返家园去了…… 群妖离开,梁辛愈发闷闷不乐,这个时候,琅琊抱膝蹲到了他对面,好像有话要说,可偏偏什么都不说,眸子亮晶晶地,就那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含笑不语。 梁辛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了,皱眉问她:“怎了,有事?” “没事,就是…看你不痛快,来劝劝你。”说着,琅琊突兀岔开了话题:“要是今天在这里的不是你,而是大魔君,你猜会是个什么局面?” 虽是问话,可琅琊没等梁辛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要是把你换成了谢甲儿,跨两琼环他们几个人我不敢说,可绝大多数人都不敢造次这些日馋弟子,之所以敢和你闹,就是算准了你心眼软,大家都明白,就算今天谈崩了,你也不会大开杀戒。” 梁辛瞪她:“你这是专门跑来骂我来了?”不得不说,琅琊眼光极准,梁辛的‘不痛快’就在于此。 因为‘厚道’,所以人人都敢在他面前发怒。 琅琊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容明浩:“如果你是谢甲儿,或许今天就不会有那场风波,可是日馋门徒心中那份不满不会消散,只要不杀灭他们,日后必有大祸……就今天的事情来看,还是你处理的更好些。或者说,还是心底厚道些好。” 梁辛苦笑:“你这是个什么道理?因为我不会对付自己人,所以大家都敢来反我,这还是他的好事?” “没人把你真当成大王,大家都把你当成个朋友。今天这件事,若是发生在主仆间则无解,就算有了无仙这个契机,隔阂已现,主不容仆、仆也会随时准备为了自保而噬主。可要是朋友,便无妨了。他们知道若自己要走,你也不会拦不会杀,可你看,此事之后有人对你说他要离开日馋么?另外,还有个关键,你自己也没把自己当大王不是?” 一语中的。 梁辛寻思了片刻,笑了。原来大家都是朋友,什么魔君门徒,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琅琊站了起来,一摇三晃,美滋滋地走了……琅琊刚走,青墨又拉着柳亦,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异常兴奋,脆声道:“梁老三,浩劫东来已解” 梁辛吓了一跳:“啥、啥意思?” 青墨的神情,好像只骄傲的小母鸡似的,声音里满满都是自豪:“我已找到化解浩劫东来的办法,刚刚和柳亦商讨过,确实可行” 柳亦也大声接口:“不错,浩劫东来,解矣再不用为这件事发愁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柳亦却不停地冲着梁老三叽咕眼睛,神态鬼祟的很…… 梁辛不明所以,干脆不再去瞎想,笑问青墨:“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浩劫东来,不就是神仙相想要来摧毁大眼,恢复远古格局,以求飞仙么?可就算他们得偿所愿,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神仙相其实和咱们日馋门下的修士们,也没什么区别,干脆把真相告诉他们,然后大伙一起等无仙” 青墨声音清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不用梁辛开口,曲青石就从旁边嘿了一声,望着妹妹摇头苦笑:“哪有那么简单,就算咱们去说,人家会信么?” 日馋门徒之所以相信‘仙界真相’,是因为信任梁辛,但是神仙相哪会去理会这种‘无稽之谈’。 别说空口无凭,就算真用飞舟载着神仙相去仙界转上一圈,他们也只会冷笑着说一句:此间的确五行缺一、格局不整,可你如何证明,这里就是仙界? 有罗刹鬼越界,也只能证明那个无声世界,是恶鬼的仙界 如何才能证明哪里是中土的仙界?只有一个办法:打碎猴儿谷大眼、还原远古格局,再等修士渡劫,真正飞仙……曲青石对别人什么时候都横眉冷目,唯独对自己的宝贝妹妹一向耐心,掰开揉碎,仔仔细细地讲清楚。 这个道理,梁辛和几位同伴以前就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眼前的情形,也不过就多出个‘古怪无仙’,可事情的前提根本没变。 可能是相隔时间久了,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也可能当时就没认真听,小丫头青墨把这个道理忘掉了,不过青墨忘了,那是‘理所当然’,但柳亦又怎么会忘掉? 梁辛满脸狐疑,望向柳亦。后者正帮媳妇打气,和曲青石胡搅蛮缠。片刻之后,梁辛恍然大悟,柳亦自己不得罪媳妇,推两位舅舅出来当恶人…… 等青墨悻悻地走了,长春天又背负着双手,走到了梁辛的跟前,在他身后,还跟着跨两等人,长春天对他点了点头:“刚才的事情,你别在意,大家只是对事,我也如此。” 梁辛摆了摆手,笑了。现在,有关‘假大眼’和‘真仙界’的两重真相,已经尽为日馋门徒所知,气氛虽然略显得尴尬了些,可梁辛自己却轻松了许多,而他位置特殊,是‘领头羊’,他先笑了,其他人也都随之轻松下来。 长春天也笑了起来:“有个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下,一定一定请你成全……” 梁辛脑筋不错,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他就明白了:“去仙界看看?” 长春天大笑:“不错我辈修天,又哪能放着大好机会,而不去仙界看一眼就算那个仙界破烂得不像样子,至少也要去看一看,才不枉这一世修仙”他说的是真心话,一辈子都在憧憬悟道,毕生精力都投入期间,此刻仙界的大梦虽然碎了,但也还是想着能去看一眼‘那个地方’。 梁辛痛快答应,贾添与日馋势同水火、浩劫东来随时会到、而苦修持多半也因梁辛‘保护’贾添而把他们当成了仇人,中土形式复杂且险恶,而小眼、麒麟岛这两处避难地,比起仙界实在差得太远。梁辛本就在准备一趟仙界之行,把母亲和大家的眷属都送到师兄那里去避难,现在再搭上日馋门徒去转一圈,全不费事。 听说要去仙界,日馋门徒个个都喜笑颜开,大家的心思都和长春天差不多,能去看一眼,至少至少,对自己也算是个交代吧。 茅吏即刻启程,驾驭神梭赶赴麒麟小岛,去接三兄弟留在小岛上的亲属。神梭如电,来去不过一天多些的功夫,丑娘等人与梁辛在离人谷会合。 又等了三天,贾添果然信守约定,把秦孑也送了过来,仍是‘木举人’、‘慈悲弓’的老办法,大祭酒也恢复了清醒,在她的须弥樟中,也多出了一块古朴玉佩,这是贾添的信物。 众人聚齐,就此启程赶往南疆登舟,梁辛不跟随大队行动,而是和天嬉笑约定,双方在真土境碰面……他带了贾添的玉佩,赶往蜀藏的茧子,要把东篱和小欢喜带出来。宋红袍惦记着故人,想和他同行,梁辛自然痛快答应。 一路顺畅,全无意外事端,不久之后梁辛和宋红袍赶到了蜀藏,在东篱和小和尚欢喜满是惊喜的目光里,直接迈进了茧子。 东篱先生修为了得,三年不见,也没太多变化,还是那副大儒风范。欢喜倒是长大了些,从先前十岁不到的娃娃相,变成了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不过小欢喜离奇发胖了圆头圆脑,面团团地,少了以前的那份孩童稚趣,却又多出了些憨憨傻傻的厚道模样。 见面之下,梁辛先对东篱先生恭敬施礼,又对小欢喜亮出了师门信物,贾添的玉符果然灵验,欢喜一见之下,立刻跳起来,摆出一副‘你说干啥咱就干啥’的神情…… 上一次分别到现在,中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天一夜都未必能说得完,梁辛暂时也不做赘言,催动身法与执念,施展‘来不及’,再发力去轰击乱流,前后一共十几次乾坤挪移,终于‘蒙’到了一次,从茧子中进入真土境 欢喜大声欢呼,虽然真土境里除了土什么都没有,可比起只有三里方圆的茧子,无疑是一片辽阔仙境 这个时候天舟还没到,毕竟天嬉笑前阵始终在十界里钻来钻去,从没来过真土境,要多试上几次才能准确着陆,这件事时提前就打过招呼的,梁辛倒不太担心。刚好趁着这段时间,把鲁执、贾添、须根这样一整件事,连同自己这一段的经历,从头到尾给东篱先生讲述了一遍。 梁辛几乎都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去向别人解释这整件事了,不过对此他毫不觉麻烦,相反,每次讲述时,只要时间从容,他都会讲得异常仔细,特别是有关贾添、大眼和中土天下之间的关系。不仅是说故事,借着这个机会,他也在悉心思索,想要找出一个‘破局’的办法。 从猴儿谷抵御乾坤一掷、到皇城大内接连恶斗、再到贾添送礼……梁辛被贾添搞得异常狼狈,凭着他的魔头性子,做梦都想着反击,可贾添一死,中土崩裂;就算他不死,自己玩命去打,最终占便宜的也是神仙相。 束手束脚,让梁辛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打这一仗才好。 贾添却不管那套,只要浩劫未至,他就一心一意地对付梁辛。梁辛甚至觉得,贾添杀自己已经不再是觉得威胁、或者利益受损,纯粹就是为了好玩、为了有趣…… 比起初闻梁一二真相时的宋红袍,东篱先生要镇静的多,须根虽是小人,可梁一二却是真英雄,宣东篱看事情比着普通人更偏执得多。 从某个角度上,甚至连梁一二都变成了须根求仙的‘工具’,可即便如此,东篱仍不觉得什么,在他想来,能和梁一二一起图谋搬山,便足慰平生,又何必去管那些更深的真相 而鲁执的作为,更让老先生大呼过瘾,异常兴奋。等梁辛把整件事说完,东篱重重一掌拍在地面上,放声笑道:“好个鲁执,宣某服了” 宋红袍心性虐戾,但为人内向,最看不惯东篱这种一惊一乍的模样,翻着怪眼瞪他:“佩服鲁执,一定要喊出来么?要是真心敬仰,就给他完成遗愿去。” 东篱仿佛全没听出老友话中的讥讽之意,居然重重点头:“不错,我余生将倾尽全力,去做鲁执未尽之事,毁去混沌之海那边的真大眼,再想个抵挡天灾大劫的法子,然后击杀贾添…嘿,贾添也是杀梁一二的凶手,反正这个仇要报,干脆连着鲁执遗愿一起完成。” 宋红袍好像看疯子似的,打量了东篱半晌,最后才嘿了一声,怪声笑道:“好家伙,我要是不认得你,非得把你当成中土第一高手不可……宣疯子,你才六步中阶,就算说梦话的,也得掂量些吧?” “我的斤两,我自己清楚,不劳你提醒。”东篱笑着应道:“给梁一二报仇也好、完成鲁执遗愿也罢,凭我的本事做不来。不过……能不能做得成,和去不去做,本来就是两回事。去做就是了,至于成不成,管它那么许多” 东篱天生一副狂妄性子,宋红袍虽然骂他是疯子,但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觉得太意外。可没想到是,在东篱的大笑声中,梁辛忽然怪叫了一声,满脸就是痛快开心的神情,仿佛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道理。 随即梁辛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东篱先生施了一礼:“多谢先生指点” 东篱皱眉,纳闷:“我指点你什么了?” “先生说,要完成鲁执遗愿。就是这句话,让我茅塞顿开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东篱又笑了起来:“听你的意思,好像先前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梁辛站直了身体,应道:“实话实说,就在刚才,我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点啥好……”刚说到这里,护身灵觉微微一震,几乎与此同时,宋红袍和宣东篱身上的传讯铃铛一起响了起来,宋红袍倾听片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喜道:“天舟到了,是天嬉笑传讯,请咱们赶去相见” “来得刚刚好,先上天舟,其他事情一会再说”说着,梁辛拉起欢喜小和尚,与宣、宋二人一起,向着天舟着陆之处赶去。 [] 第四一二章 凡人娇贵 第四一二章凡人娇贵 “你要去混沌之海的另一端……”天舟之中,小丫头青墨低声惊呼,圆圆的眸子里尽是诧异,牢牢盯住梁辛。(.) 片刻之前,梁辛和三个同伴,会合了大队人马,登上天舟,随后说起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仙界之行后,他要出海,去捣毁巨岛上那座真大眼。 话刚出口,就惹来了青墨的惊呼。 曲青石也眯了下眼睛,挥手止住了妹妹,望向梁辛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梁辛实话实说:“自家的傀儡亲友,现在基本都已经救了回来;贾添挑拨得那场内乱也得以平息;现在又把亲属送到仙界避难,事情一件接一件,总还算顺利。可再过几天,等我重返中土之后呢?返回中土,等待‘浩劫东来’,但是神仙相大军究竟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这段等候功夫里,就只剩下和贾添玩命……我们两个斗得越凶,神仙相笑得就越开心,我不想便宜那群丑八怪。” 说着,梁辛耸了耸肩膀。 柳亦跟着他的话想了想,笑道:“这一来,在浩劫真正来临之前,你便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了……别说你,我也一样,除了和贾添斗个你死我活之外,没事做了。” 梁辛笑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干等浩劫,却什么都做不了,心里难免不踏实。不过在真土境,东篱先生提到继承‘鲁执遗愿’、捣毁真大眼,让我脑子里一醒” 说到这里,也不容别人再发问,梁辛把话锋突兀一转:“我想要保住中土太平,也就是说,贾添不能死,神仙相不能胜……可万一要是神仙相赢了,贾添死掉呢?” 神仙相,个个都是飞升之人,百八十个的确不放在梁辛或者贾添的眼中,但两千之众,还有数千凶猿相助,除非鲁执和十位仙魔复生,否则无论是谁对上他们,都不敢轻言必胜。 梁辛提高了些声音:“若神仙相取胜,则猴儿谷灵穴必毁,巨岛上被废弃千万年的真大眼重新‘开张’,主掌灵元大脉,与小眼呼应,一场灭世之灾后,中土格局重新回到远古模样……但要是在神仙相大军攻来之前,就把混沌之海另一端的真大眼毁掉了呢?” 青墨眨了眨眼睛:“中土被毁、和真大眼存亡…这两件事有关系么?” 鲁执当年布下的三六九大阵早已毁灭了,现在中土再没有力量去抵挡‘灵元暴*’,只要猴儿谷大眼一毁,灭世之灾立刻降临,中土生灵尽遭屠灭,这个结果无可改变。无论那座已经荒弃的真大眼是否被毁掉,都不会影响这个结果。 不用梁辛回答,柳亦就哈哈一笑:“毁掉真大眼,救不了中土,不过对神仙相来说,可是致命一击” 曲青石眯着眼睛看梁辛,也跟着笑骂了句:“魔头心思” 这就是梁辛的性子,就算毁了我的中土,你也休想飞仙只要能潜上巨岛,毁掉真大眼,这一仗还没开打,神仙相就已经输了,就算屠灭世界、炸毁乾坤,他们也输了。 而实际上,如果能潜上巨岛,提前摧毁真大眼,对于即将爆发的那一场大战,也有着极大的好处……真大眼不再,神仙相就再无望飞仙,‘浩劫东来’对神仙相而言,也从苦心图谋、不容有失的战役,变成了歇斯底里、疯狂绝望的报复。疯狂之下,再没了心机、谋算,一支严整有序,战力惊天的神兵,也随之变成一群嗜血狂魔。 把一个强者惹得发疯不是好主意,可要是把一支强者组成的、本就打算毁灭中土、否则绝不回头的大军尽数惹疯了,却不是件坏事。一个整体和一盘散沙,哪个更好对付些?结果不言而喻。 而且就现在的局势来看,至少在战机上,中土是被动的――苦修持也好、傀儡雄兵也好,都只能等着敌人打过来,要是能让真大眼毁掉,梁辛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神仙相立刻就会蜂拥而出,搭乘最近的一趟洋流,赶到中土来发疯,这一来便等若引敌出手,中土这一方占了先机。 东篱先生的几句无心之言,对梁辛而言却如醍醐灌顶,他总算想清楚了,再从仙界返回中土后,他应该去干啥了……想办法,先把混沌之海另一端的真大眼毁了再说。 何况,要是自己毁掉了真大眼,贾添肯定不怎么舒服。一想到能让贾添堵心,梁辛就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打从心眼里那么开心。 其实在梁辛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捣毁真大眼,是启动鲁执第三座大眼的关键之一,如果将来败局无可更改,中土注定有此一劫的话.......至少,万万年后的那座崭新的中土世界,是按照鲁执的设计而成形的,第三座大眼与镇百山小眼彼此呼应,灵元流转有序,世上再无天劫之说。 挽不回旧天地的毁灭,那就以新乾坤来凭吊这个十界第一人吧。 不管怎么说,梁辛都打定了主意,再返回中土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潜上神仙相的老巢,捣毁真大眼。 曲青石沉思了片刻,问梁辛道:“你要潜上大岛,会有两个麻烦,先说第一个:混沌之海,你怎么过去?别打天舟的主意,这支天舟能穿越十界,却进不去混沌之地,否则当年鲁执也不用点化十九大兽,自己就突入巨岛毁大眼去了。” 这一点梁辛也想到了,笑着摇头:“我没指望天舟。要潜上大岛,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是效仿当年巫蛊前辈,等明年潮汐出现时逆流而上……” 说到这里,梁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暂时岔开话题:“对了,逆流而上傀儡只有十年性命,贾添等不起,为什么不驱驭大军逆流而上,神仙相不来,他可以过去直捣黄龙。” 曲青石瞪了他一眼:“千万傀儡,你知道那是多少人么?” 梁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满脸懵懂。对千万之数,他还真没有太多概念,反正很不少就对了。 柳亦则笑道:“想想你做罪户时,一个大营是一千人,贾添的傀儡大军,就是一万个这样的大营。” 这样一说,梁辛就恍然大悟,傀儡雄兵太庞大,纵然个个都有远超凡人的实力,要想把他们集结到一起,首尾呼应、行军赶路,也是一件绝难的事情,想要快速渡海几乎不可能。而九星尚未真正连线,潮汐虽然受到了影响,可每年成形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这边是行军速度慢,那边是潮汐时间短,贾添真要去‘逆流而上’,根本到不了目的地,走到半途潮汐就会消散不见…… 曲青石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你想逆流而上,也不是个好办法,神仙相对洋流看得很重,他们不停派斥候借着潮汐进入中土,也不会想不到会有中土人物借机过来,多半警戒森严。” 二哥说的是实情,梁辛没矫情,又说起了自己的第二个办法:“如果不能借助潮汐,就只能靠蟠螭帮忙了…要是‘一步阴阳’蜕好了皮,大家老熟人,应该能帮这个忙。等回到中土,我下海去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它们。” 放眼中土,就只有成年的大蟠螭能够不受混沌影响,在那片深海中尽情游弋,偏巧梁辛和蟠螭有交情,而这种灵物又天生义气。 曲青石闻言眼睛一亮,笑道:“我都忘了还有蟠螭这码子事,要是能得它们相助,至少穿过混沌大海没问题。” 说完,稍作停顿,曲青石又继续道:“第一个麻烦,暂时先放到蟠螭身上,再说第二个麻烦…巨岛上,盘踞着两千神仙相,你怎么躲过他们的探知?” 梁辛有些不解:“我会潜行术……” 话没说完,曲青石就不耐烦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潜行术,我还知道,那座大岛上,没有蛇子老鼠” 梁辛‘啊’了一声,愕立当场。 他的潜行术,神奇之处在于能够模拟山间野物爬行,即便进入修士灵识范围,反馈出来的也是一条蛇、一头蜥蜴或者一只老鼠在移动,只要不被对方直接看到就没问题,现在的梁辛晋入嫦娥境,施展此术更得心应手,就算神仙相,只凭灵识也难以辨识他的真身。 可问题是,那座巨岛上,除了丑八怪和凶猿之外,就再无一物,跑到一个没有蛇的地方去假装蛇,估计要比梁辛上岛后就大笑三声还要更惹人瞩目。 这时木老虎插口道:“其实不用潜行术,只要放开灵觉,和那些神仙相保持距离就好。” 梁辛喜道:“仔细说” 修士靠灵识护身、探索远处,但巨岛上五行错乱灵元躁动,对修士灵识的影响不小,神仙相虽然个个修为精湛,但能够探查的范围也不是很大;而梁辛的灵觉是身体感觉,五行乱流对之干扰不算太大。 梁辛被洗炼恶土真身后,就变得机敏异常,本来就比普通神仙相的灵识更强,再加上环境的限制,只要他自己小心些,完全能避开对方。 大概解释两句后,木妖又继续道:“岛上的神仙相不足为虑,那些土著天猿,才要真正小心” 自从鲁执修改中土格局后,大眼所在的巨岛就只有火尾天猿生存了下来,这些土著对危险都有本能般的警惕,按照老虎的想法,梁辛能躲开神仙相,但很可能会被天猿察觉。 木老虎又补充道:“你要去冒险,最好能带上羊角脆,这个小东西在天猿中地位特殊,说不定能帮上你。” 羊角脆在小汐和琅琊之间跳来跳去,正玩得高兴,突然听到有人叫它名字,老大不耐烦地转回头,望向了木老虎,大有‘喊我干啥,你有苹果?’之意…… 事情暂时就这样定下来,没人再多说什么,渐渐转开了话题,开始闲聊起来。青墨却始终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拽了拽柳亦的衣角,低声问:“梁老三要去神仙相的老巢,你怎么不拦?” “他自己想去,何况又不是作奸犯科,为啥阻拦?” 青墨眉头大皱:“这是凶险大事,过去容易,回来可不那么容易。” 柳亦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老三又不是傻小子,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风险,他自己觉得值得做,便让他去做呗,一是拦不住,二是…换了我、换了老2,有他的本事,也会去毁真大眼。” 青墨想了想,呼出口闷气,还是觉得有些担心:“那咱们就容他去?至少、至少也该跟他一起吧?” 她的声音虽轻,可天舟一共就三里方圆,大家又都聚在一起,说的话几乎人人都能听到,曲青石接过话题,应了句:“我们都不去,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曲青石等人战力虽强,但放在那座巨岛上,几乎不值一提,别人跟梁辛一起去,只会成为累赘,反倒误事。最好的情形,是老叔能及时痊愈,虽梁辛同行。有他保驾护航,成算会大增。 这个时候,琅琊抱着羊角脆坐到了青墨身旁,妖女满脸神秘,声音压得极低:“青墨,有件事与你休戚相关,大大不妙。梁辛回到中土,就要入海召唤蟠螭,可大海广博,他怎么找对方?” 青墨懵了,不明白梁辛找蟠螭,自己怎么会大大不妙。 琅琊的声音更低了:“你不是还有两枚宝贝麒麟蛋么?照我看,梁辛多半会在海中打碎那两枚神卵,借以yin*蟠螭……” 青墨脸色骤变,梁辛则哈哈大笑,挥手对着琅琊虚击一记:“少来挑拨,找蟠螭也不用砸蛋。” 琅琊要是真心挑拨,也不会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把事情说出来,何况就凭两枚麒麟蛋,又哪挑拨得动梁老三和曲小四,她不过是去岔开话题,梁辛主意已定,无从更改,青墨再怎么说,也只是徒增大伙的担心和梁辛身上的压力罢了…… 天舟远航,全无振动或异常感觉,除了天嬉笑之外,别人全不知道行程如何,又过了一阵,直到天嬉笑来到梁辛面前,恭声说了句‘天舟着陆’,大家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仙界 天舟之内,轰得一声炸开了窝,人人发出一声欢呼,随着天嬉笑的手诀不停,众人都被送到陆地上, 大群日馋弟子的神情,都复杂到了极点,终于‘得偿所愿’,踏足仙界,可这座仙界之中,却没有一个神仙……名山秀水、蓝天白云、四隅祥和,但却寂静无声。到了这里,修仙的大梦既是圆满了,也是破灭了,这其中的感受,也实在没法能用几句话说清楚了。 远处有几个娃娃探头探脑,脸上并没太多恐惧,更多的是好奇,梁辛重新踏足故地,想起自己上次来时的情形,心里也还真有些感慨来着,笑呵呵地看着那几个土著娃娃,心里琢磨着,这次没人拿箭射我了…… 天嬉笑随身带着和霸王的联络法器,落地后立刻施法传讯,等候了不长的功夫,远处风雷滚动,谢甲儿纵跃而至。 梁辛满心欢喜,快步迎了上去,伸手拉住师兄的胳膊:“中土已乱,我把亲眷送过来,另外那些修士,都是我的朋友,跟过来看仙界模样。” 谢甲儿还是原来那副样子,断掉的那条胳膊,左肩下空荡荡的。老魔头将岸所创功法自成一家,与修士不同,霸王在上次与罗刹恶战时断掉的那条胳膊无法再长出来,事后谢甲儿从五金奴才的残骸中,给自己‘拼凑’出一条胳膊,不过到现在还没完成炼化。 谢甲儿已经在天嬉笑的传讯中得知,这次来的是大队人马,对梁辛点了点头,神情里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低声问道:“师、师父也来了?” 梁辛还没来得及点头,老蝙蝠就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谢甲儿跟前,阴测测地笑了声:“大魔君说的师父,可是我么,不敢当,不敢当” 一向豪迈,连菩提罗刹都不放在眼中的谢甲儿,神情居然窘迫了起来,口中呐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晌,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恭、恭迎您老,谢甲儿来得迟了……”老蝙蝠桀桀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也没再刁难霸王,挥手唤过大小活佛,请他俩带着自己游览仙界去了。谢甲儿顾不得和旁人再说什么,急忙起身,想要陪同随行,结果被老爹轰了回来。 等老蝙蝠走得远了,梁辛又凑到师兄跟前,宽慰道:“老爹的性子就是如此,这件事他觉得吃亏了,所以总不肯放下,可心里也未必还怪你什么,否则他也根本不会来这里。” 谢甲儿一笑:“道理我懂,可一见到他,就直不起腰抬不起头。”随即转开话题,问起梁辛最近的经历。 一对师兄弟说说笑笑,融洽的很,但谢甲儿的性子还是老样子,除了老蝙蝠和梁辛之外,自始至终他懒得去看旁人一眼。直到梁辛说完了自己这边的事情,他才抬起眼皮,扫过从中土过来的众人,淡淡说了句:“随便去逛,做什么都行,但记得一事,我答应楚慈悲替他守护仙界,在我眼里,此间那些聋哑之人,比你们还要更娇贵一些,伤人者偿命、见死不救者,也一样偿命。” 随即他又对着梁辛点了点头:“走了,你自便。”说完转身便走。 可刚纵跃而去不久,谢甲儿又转了回来,对梁辛笑道:“忘了件事,你母亲在哪里,还没拜见她。” 梁辛赶忙引见,让丑娘受宠若惊的是,谢甲儿全不去想自己比着她大出了千多岁,就以梁辛的辈分而论,对她行晚辈大礼。 霸王行事,便是如此吧。 [] 第四一三章 与你无关 第四一三章与你无关 仙界与九座凡间相连,算上中土,鲁执等人已经先后抹去了其中八座世界的飞仙事,就只差最后一个恶鬼世界。[] 每有恶鬼飞升,之前四个月,仙界会显出预兆。上一次天嬉笑来到仙界时,这里刚刚显出越界征兆,随后天舟往返,等梁辛等人再过来时,距离恶鬼越界只差两个月了。 恶鬼越界的‘频率’并不固定,楚慈悲在世时,往往几百年也没有一个恶鬼过来,可是等到谢甲儿‘上任’,恶鬼几乎是‘一会儿来一趟’,梁辛离开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谢甲儿还杀过一个厉害夜叉。 归根结底,只能算谢甲儿‘运气太好’。 梁辛安顿好眷属,也并没急着离开,在仙界又逗留了两个多月,直到亲眼看着师兄又狙杀了最新的越界恶鬼后,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召集众多魔主,开始商量返程的事宜。 按照梁辛的意思,这一趟,只要天嬉笑送他自己回去就好了。现在中土上,最麻烦的事情,不是还没到来的浩劫,而是打定主意要和梁辛纠缠到底的贾添,大队人马回去,而梁辛又要出海,不能在中土坐镇,难保贾添不会找日馋的麻烦。 说到这里,梁辛显得愤愤不平:“贾添这个人混得很,浩劫将至,还非要对付我不可,和我斗得越凶,神仙相就越占便宜,这么明白的道理,他却根本不肯去想……” 正说着半截,不知是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人领头,其他人也纷纷笑起来,梁辛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纳闷道:“你们笑个啥?” 老蝙蝠怪笑着应道:“前面你把他打得狼狈不堪,几乎把他手下杀光,更坏了他不知多少件大事,现在又怪他不分轻重,小子,你可也有点混。” 梁辛想了想,也笑了。双方结仇要从三堂会审算起,到现在不知纠缠了多少事情。为干爹报仇,本来是件再单纯不过的事情,可偏偏就和‘浩劫东来’搅到了一起;而贾添的傀儡大计,几乎把梁辛的朋友、恩人都一网打尽,梁辛也自然要出力对付……其间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道理可论,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天生的对头牌。 也许是阴错阳差,也许是造化使然,二十几年前,在罪户大街呱呱坠地的小梁辛,似乎就是带了天地气运,来给贾添找麻烦的。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吧。 浩劫东来之前,日馋大队返回中土,很可能会和贾添的傀儡先拼起来,不想让神仙相得利,大家暂时留在仙界也的确是个好办法。梁辛要一个人返回中土,曲青石并没多说什么,而是上身微微前倾,与梁辛四目相对,很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再之后呢?” 梁辛摆出一副糊涂相:“什么再之后?” 这个时候柳亦嘿嘿低笑,三兄弟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曲青石一开口,柳亦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口说道:“再之后,想办法把葫芦、铜头他们诳上天舟,命天嬉笑把他们丢到十界中的另一处太平世界避祸;完事之后,天嬉笑也不回仙界,多半会到另一个世界,静静等上几十年,再回中土探查情况……小魔头甩掉了所有人,咱们都被困在这里回不去,就他一个人留在中土,放手一搏,迎抗浩劫,大不了与中土共存亡,心里却没了牵挂。[]” 梁辛确有此意。这一趟独自回去的理由冠冕堂皇,而回去之后,他也不打算让天嬉笑再返回仙界了,至少在浩劫东来之前,不让义兄、小汐他们再回中土 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两位义兄拆穿,梁辛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目光游散左顾右盼,谁也不敢去看。 青墨的小脸都有些气得发白,可曲青石却一反常态,不再是往日那副阴森模样,相反,神情里还带了几分笑容,摇着头笑道:“老三,你想错了一件事。对付贾添也好,应付浩劫也罢,我们…至少我不是为了你。” 说完,微微停顿片刻,又继续道:“就算压根没有你这个人,我也会对付贾添,不容他把我的兄弟朋友变成傀儡;浩劫东来也是一样的。你我一同打杀,可是这其中还有个关键之处,我不是为了你才去做这件事,而是……你要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有你一起做自然好得很,可没有你,我也会做。” 柳亦也望向梁辛,随声笑道:“我也一样,回去迎抗浩劫,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更不是闲着没事给你帮忙。这件事本来我会做、要做,不过凑巧,你也要做,那大家就凑到一起做呗。不光是打贾添、打神仙相,就说当初开山破煞,算起来我的确是你半个恩人,可我是为了救你才陷入险境的么?我自己也要逃命,也要杀蛮子,大家是互相帮忙罢了。从你我结拜到现在,中间那么多的事情,大都如此,不是为你做的,而是我自己也要做。事情归事情,情分归情分,你别混到一起去。” 说着,柳亦自己也嫌自己有些罗嗦了,摆了摆手:“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不觉得欠你的人情,你也别觉得自己会连累我们送死,你‘事事有趣’你的,我要护着中土,却是另外一份心情,与你无关。明白了?” 梁辛明白了,忽然想笑,打从心眼里轻松了许多。 不提其他的,只说浩劫东来,梁辛罪户出身,生命全无希望可言,他能有这一段大好人生,全是靠亲人所赐,由此也就更珍惜身边的亲人朋友,可是对中土世界本身,却并没太多的感情;而老蝙蝠、两位义兄等人,对世界的感情,比着梁辛要更深厚得多,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份骨性,坐拥大力,眼看着神仙相要来毁灭中土,岂肯袖手旁观? 大家是战友,朋友,可这一仗,他们却不是为了梁辛而打根本就没有‘连累’一说。[.超多好看小说] 曲青石又道:“你做的危险事,我们帮不上忙,但只要不是太离谱,也没人会去拦着你;反过来也一样,这一仗我要打,与你无关,你没有阻拦的道理。” 柳亦又接口:“这一趟我们不跟你回去没什么,可你要真存了把我们甩在仙界的念头,那就撅了这它们吧。”说着,他从去自己的乾坤袋中摸出了三支弩箭。 这下就连曲青石都愣了下,愕然道:“真的假的?你还保留下来了?”三支弩箭,箭簇锋锐,一看制式曲青石就认出这是寡妇弩上的配箭,当年三兄弟在苦乃山司所结拜时,插箭为香,后来变故连连,谁都没在意这三支箭,没想到柳亦把它们收了起来保留至今。 柳亦恩了一声:“猜到老三会不听话,随着带着箭镇他” 梁辛哭笑不得,同时见到这三支箭,心里也着实有些感慨。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实在不用再啰嗦了,对着两位义兄、青墨小汐等人痛快点头,笑着应道:“天舟肯定会回来接你们,放心就是。” 说完后,他又笑了笑,转目望向长春天、弦子等人:“大家都随着自己心意行事好了,想回去打这一仗就回去,不想去裹进这场是非的,就留在此处,无妨的。” 断灭凡情之下,中土在修士眼中也不过是块个头大些的土疙瘩罢了……日馋众人都默不作声,只有琅琊脆生生地应道:“那你要记得,提前叮嘱好大魔君,免得他为难大家。” 老蝙蝠、小汐等一定会回去参战的这些人,并未多说什么,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正统修士不想打就不打吧,何必强人所难。 曲青石转开了话题,开始计算时间:“毁掉真大眼,神仙相疯狂之下,会立刻起兵,搭乘最近的一次洋流而来。此刻中土已经入冬,每年潮汐大约会在秋季成形,浩劫东来,不过就大半年的功夫了,七月中旬之前,我们再返回中土,免得回去早了,又会惹来贾添。另外,你进入混沌大海之前,最好能试着联络下贾添,你要做的事情会引发大战,让他提前有个准。”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嘱托,梁辛都一一记下,之后也不再作赘言,跑去向师兄辞行,谢甲儿炼化那条新胳膊正在关键时刻,这次没法和梁辛一起回去,他也不去嘱咐什么,只是笑道:“放心去吧,万一要死了,我给你报仇” 而后梁辛又陪了母亲几天,只带上羊角脆,就此启程返回中土。 一路顺畅,全无异常,仍是在南疆着陆,梁辛并未急着下海,而是赶往苦乃山。山中仍是老样子,猴儿谷更是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全不受‘浩劫东来’的影响,小猴追打,大猿嬉闹,葫芦师父迈着四方步掉书袋。 梁辛说出他将赶赴巨岛,浩劫即将爆发,跟着旧话重提,想请师父和妖族蹬舟避难,可仍和以前一样,葫芦摇头拒绝,因为一时找不到适用的成语,师父这次没再掉书袋,它不肯离开的道理异常简单:这里是家,要有人来抢,他们宁死也要争、不退 这里是家。 要是以前,梁辛或许会琢磨些花招,诳妖族蹬舟,但是在仙界与两位义兄那番‘我愿做,不是为你’的谈论之后,他的心境也变化了许多。实在…不用去勉强,每个人都在为了‘愿’而做,这样很好,很快乐。 在猴儿谷中逗留了一天,陪着师父谈天说地,其间常常会有天猿探子回报‘军情’,无非是东家的妖精偷了西家的果子;山上的鸟怪打了山下藤精,与其说是军情,倒不如说是‘八卦’,葫芦老爷神情郑重,每件事都要评论上一番,看样子,这些山中小事比着浩劫东来要重上一万倍…… 日升月落,第二天破晓时分,梁辛辞别师父,正要上路,葫芦忽然喊住了他:“先别走,神碑是不是还在你身上带着?德艺双馨的那个。” 梁辛都把此事忘了,赑屃神碑一直在他须弥樟中,赶忙晃动指诀,把神碑又摆回原处,大小天猿同声欢呼,葫芦师父一连串地吩咐手下:“快去把铜头给我找来,让他回来守碑”一边说着,一边围住赑屃来回踱步,看着神兽身上被轰击而出的道道伤害,葫芦满眼心疼。 梁辛摇头而笑,也不再去打扰,遥遥对着师父一揖,扛着羊角脆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葫芦忽然停下了脚步,望向梁辛离开的方向,喃喃念叨了句:小子,小心点 离开苦乃山,再去离人谷,老叔仍在养伤,梁辛也就不再停留,一路向东,带着羊角脆一直入海。他不会飞,但是在海面上跑还不成问题……不过也不敢冲得太凶,他也没见过‘混沌海’的模样,万一那里和普通海水全无区别,自己稀里糊涂跑过界,死得未免有点太冤。 自己估算着,距离混沌之海应该不算太远了,这才停住了脚步,晃动手诀取出自己那几片戾蛊黑鳞,注入星魂后,心念转动不休,催动黑鳞入海。 甫一接触海水,五片黑鳞便同时炸起一声嘹亮长嗥 每一片黑色木耳中都容纳了一只蟠螭残魂,早在上一次中秋恶战时,这些残魂便已苏醒,不用主人再去刻意催动,只要入水便惊旋即只见一层层厚重煞气从木耳中飘散开来,转眼凝聚成形。黑色煞气化作金色光芒,虚幻成蟠螭真身,来回游弋。 大海立刻炸了锅,方圆数百里内,无论凶鱼还是小虾,都开始疯狂逃命,搅得海水浑浊不堪,直到半天之后才又归于平静…… 梁辛召唤秃脑壳、一步阴阳的办法,就是调运黑鳞中的蟠螭元神了。 蟠螭重义而通灵,即便远隔万里也能感受到同类的元魂之力,一定会来查探端倪。不过大海广博,就算它们察觉到这里的气息,也不可能立刻赶到,梁辛倒也不着急,放出那五条元神凝化的蟠螭再附近游弋不休,自己顶着小猴子耐心等待。 一天之后,海面全无动静。 三天之后,还不见有蟠螭到来,梁辛有些待不住了,心里开始后悔,应该找青墨把麒麟蛋要来才对……等到第四天头上,海水陡然平静了下来,仿佛一只无形巨手,将海面彻底抹平,莫说海浪,就连微澜都不见一丝,堪比镜面光滑 异状已现,可梁辛的灵觉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能查到。 只能用诡异形容的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海陡然‘四分五裂’是真的裂开了,若从天空鸟瞰,此刻的海水,就仿佛一块冻得梆硬的厚重牛油被摔到了地上,裂、却未碎。随即金蟒刺目,一条巨大的蟠螭现身 梁辛见金光乍现,本来满脸喜色,可还没等他笑出声,神情又猛地僵硬了:这条大蟠螭,身形足足百丈开外,比着一步阴阳大出了数倍。 就算再没有见识,梁辛也知道蟠螭绝不会长得这么快,按照辈分计算,一步阴阳算是秃脑壳的祖宗,而这条蟠螭,干脆就是一步阴阳的祖宗 咕咚一声,羊角脆两眼翻白,直接被吓晕了,一头载到海里,被水一激又立刻清醒回来,扎手扎脚爬回梁辛身上,可再也不敢去骑他脖子,瑟瑟发动地钻进了主人怀中。 梁辛知道大蟠螭一般都在混沌深海游弋,轻易不会出来,哪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好,竟赶上了一头真正的大家伙。蟠螭是海中仙兽,现身的这一头更修行了无数年头,它在水中时,就连梁辛的灵觉也探不到他。 大蟠螭的目光如有实质,稳稳盯住了梁辛,看不出太多敌意,不过它不找梁辛来‘碰脑袋’,显然也没把它当成朋友。 梁辛试着对它笑,蟠螭呲出獠牙,梁辛立刻不笑了。 小猴子护主,见大蛇对主人呲牙,它马上翻脸,也想呲牙,结果脸皮抽*动了半晌,最终凶狠像变成了个谄媚样…… 幸好,这头大蟠螭并不算暴躁,虽然对一个人间小子指挥同族元魂不满,但它也看出梁辛的黑鳞不是人间法术炼化的,而是出自蟠螭之‘手’,显然面前之人,与同族有些渊源。若非如此,早就攻杀上来了。 大蟠螭既不攻击,也不离去,就用目光冷冷地盯住梁辛,一动不动。 它不动,梁辛也不敢乱动,就那么一直僵持了整整两天,终于,一阵‘忽忽忽’地欢快叫声响起,自视线尽头显出一道白色水线,一条黑色的小蛇头颅高高扬起,豁开水面,急行而至。 这片水域早就成了海族禁区,鱼精海怪都不敢靠近半步,唯独这条小蛇满不在乎,时不时还要跳出海面翻两个跟头,而小蛇的头顶,正顶着半片残损的齿冠,远远望去好像歪带了顶帽子,更显得它吊郎当的,不过那对豆豆眼里,到满满地都是兴奋,一路大呼小叫着,冲向梁辛。 梁辛打从心眼里松了口气,秃脑壳来了。 [] 第四一四章 混沌深海 第四一四章混沌深海 游到近前,秃脑壳高高跃起,‘咚咚咚’三声,先和梁辛行过‘撞头’大礼,又好像条掉在石板上的活鲤鱼似的,围着梁辛噼里啪啦地跳来跳去,像耍宝又像庆祝,总之是一份厚厚地开心 秃脑壳着实闹了一阵,这才停歇下来,对着梁辛点点头,示意请他稍等,自己转身游向那头大蟠螭,口中呼呼怪叫,尾巴尖一会指指戾蛊黑鳞,一会指指梁辛,向‘祖宗的祖宗’解释梁辛得到蛇魂的经过。 不久之后,大蟠螭望向梁辛的目光也平和了许多。 不过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比起秃脑壳要稳重得多,没把脑袋凑上来和梁辛撞头,只是望向小蛇,发出两声闷嗥,小蛇立刻游转回来,对着梁辛摇头晃脑甩尾巴,比划着问他为何要召唤蟠螭。 梁辛会意,也不去假惺惺地客套,直接说出了来意…… 这条蟠螭自从成年之后,就一直呆在在混沌之海,直到一年多前才心血来潮,返回浅海游弋,纵然通灵,千万年不与人间来往,交流起来也颇为吃力。全靠秃脑壳来回游走,不停解释,好一阵忙活,才总算把事情说明白。 从血缘而论,大蟠螭和‘一步阴阳’是同宗直系,而这一族精怪也和浮屠一样,知恩重义,大蟠螭几乎没做任何犹豫,立刻点头答应下来,示意自己会助梁辛穿越混沌之海,助他完成这一趟巨岛往返。 梁辛大喜,幸亏他没向青墨把那两颗麒麟蛋讨来,否则感激之下,一定会把两颗蛋拿出来请客…… 按照梁辛所求,大蟠螭没有直接带他们游向混沌深海,而是就近找了一座比着磨盘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岛,把他送了上去。 登上小岛,梁辛从须弥樟中取出三株清香,点燃,试图联络贾添。找贾添,是为了通知他准备迎战,不过找不到也无所谓的,凭着贾添的心思,既然不知浩劫何时回来,肯定会按照‘浩劫下一刻便至’去准备。 梁辛也不知道点香这个法子灵不灵,没有咒语、法事,好像有点太平常,姑且一试吧。没想到三缕青烟才刚刚升起,转眼就凝聚成了贾添身形,倒把梁辛吓了一跳,脱口道:“这么灵?” 贾添呵呵一笑,耐心解释道:“不管是谁,燃起香烛时,都会有刹那虔诚,这是本性,我嗅得到这个味道,只要我想来就能来。” 梁辛想了想:“要是小孩子为放炮仗点香呢,也有本性虔诚?” 贾添没搭理他这个问题,目光环视四周,待看清梁辛置身之处,皱眉道:“你这是…在海中?唤我何事?” 梁辛把脸一扳,神情郑重:“找你来是为了告诉你件大事,神仙相大军开拔在即,明年秋天洋流成形时,他们就会杀入中土,你要早做准备” 说完,停顿片刻,又继续道:“你那‘十年’、‘大梦’的烦恼,可以丢掉了,明年这个时候,估计这场仗都已经打完了。” 贾添吃了一惊:“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能让永远那么‘老神在在’的贾添吃惊,梁辛开心不已,双手虚按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继续道:“巨岛上那座大眼日渐枯萎,比你在的时候不知脆弱了多少倍,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去毁掉真大眼,大眼碎了,神仙相急眼了、疯魔了,自然顺流而下……” 贾添双眉紧蹙,喃喃道:“你怎知真大眼会被毁掉……”说到一半,他便恍然大悟,目光陡然犀利,厉声叱喝:“是你要去摧毁大眼?” 摧毁巨岛大眼曾是鲁执交给他们十九兄弟的任务,也是因此贾添才悟出了‘鲁执要杀我’的真相,真大眼,其实和他的存亡或者利益没有丝毫关系,但却是他的心结所在 虽然是青烟化形,可是那份暴怒下的威势却真正弥漫开来,梁辛眉花眼笑,抱着肩膀,乐呵呵地从一旁看着,顺口笑道:“你要是再对我乱吼,我就掐灭香头……啊?” 话没说完,梁辛忽然惊呼出声,仿佛是做梦似的,眼前的青烟幻形,竟突兀地真实起来,再不是烟霞凝聚的身形,而是真真正正的贾添 借着三柱清香,贾添不仅能够幻形,还能遁化真身,只要他愿意,心念到处,法身相随几年前,朝阳还活着、躲藏在镇山神殿时,贾添就曾经用过这个法术,可梁辛又哪会知道……贾添真跳出来了。(.) 贾添现身,梁辛哪敢又丝毫的怠慢,顾不得再去惊讶什么,立刻收敛心神,全身上下三万六千只毛孔都在缓缓开阖,把灵觉调整到最佳状态,随时准备应付敌人的迅猛一击。 大海深处,一块只比磨盘大些有限的岛礁上,中土上两位顶尖高手四目相对,一人目光冰冷,另一身体微弓,恶战将起而就在此刻,海水之中,突然扬起了一串闷吼,金光幢幢,大蟠螭浮游上来,眼神阴森,死死盯住了贾添。 贾添的目光再变,片刻后忽然放松了下来,耸了耸肩膀:“这下简单了。” 五个字之后,贾添干脆笑了起来:“鲁执是我最恨之人,他要做的事情,我都会阻拦,听说你要去完成他的愿望,一时怒气蓬勃,想也不想就来了;可平心而论,毁掉大眼,逼疯那群仙道怪物,是个再好不过的法子。由此,我也矛盾得很,不知是该拦你还是该放你……没想到你身边还有条蟠螭相助,真要打起来,我占不到便宜,所以也就不用选了。” 说完,贾添停顿片刻,又补充了句:“我现在差不多回复了五成,真要放手去打,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说着,伸手向着远处的海面一指。 随他一指,方圆千多丈的海面猛地沉降下去,而这一方海面下沉,旁边的海水却无法倒灌下来,遥遥望去,场面蔚为壮观 贾添显露实力,只为告诉梁辛,打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梁辛也不想打,否则也不会自己回来了,当下问道:“不拦我了?” “拦你的代价太大,不拦了,你去吧,迎战的事情不用担心。”贾添摇了摇头:你自己小心吧,别死在那头。[.超多好看小说]” 梁辛冷晒:“最后这句话太假。” 贾添却笑道:“不假,是真心话。我想杀你,所以才容不得你死在别人手里。难得我有一件想做的事情,被别人抢了,心里可会不痛快的很。” 梁辛略显好奇,追问道:“如果有其他人要来杀我……” 贾添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问完就应道:“那我当然会救你,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梁辛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翻身跃入海中,由大蟠螭带着,继而向东而去。 不料,他们才刚刚启程,贾添又一闪身拦在了去路上。 梁辛满脸警惕,皱眉道:“怎了?这么快就反悔了?” 贾添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背负着双手道:“咱俩打过几次交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出尔反尔过?说过放行,就不会再改主意了,我拦你,是想你等我……十个时辰吧,十个时辰就好,我争取动作快些。” 梁辛纳闷:“等你做什么?你要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说着,他笑了起来:“想也别想,和你一起办事,随时要小心你偷袭,我可不嫌自己命长,也搭不起那份时时防备的心思。” 贾添咳了一声,摆手笑道:“要说起来,你这趟行程有意思的很,更难得是你能请来蟠螭帮忙,本来应该和你一起去,不过…此事与鲁执有关,还是算了,绕不开心里的疙瘩。何况你也知道,去了那边,我的实力会大损,反倒成了累赘。我要你等我一天,是觉得你就这么过去,实在有些冒险,我去给你准备一道护身符。” 说完,他的声音突兀一冷:“你要不等,也由得你,不过我返回中土后,立刻挥兵苦乃山,屠灭山中妖族” 梁辛立刻翻脸,指着贾添叱喝:“你再说一遍?” 贾添却一飞冲天,转眼消失不见,速度比着梁辛还要更快得多,根本不容梁辛去追赶,只留下一串笑声:“只要你这次等我,我便答应你以后都再不去碰妖族,我说到做到。总之你在这里等上十个时辰就是了,我又不会害你” 梁辛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喊道:“你害我还少么?”以妖族要挟,梁辛还真就不敢不等了,否则依着贾添的性子,回来找不到梁辛,立刻就会去苦乃山大开杀戒 …… 还不到十个时辰,贾添就折返了回来,这次不止他自己,在他手中,还拉着一个草木傀儡。 见梁辛还在,贾添的目光欢愉得很,老远就冲着他挥手道:“久等了,”刚说了三个字,他又笑了起来:“我去给你找护身符,你不肯等我;我又用妖族的性命逼你留下……你说,咱们俩是不是都有点疯癫来着?” 梁辛撇嘴,伸手指了指那个傀儡:“你给我找的护身符就是他?他是傀儡中最能打的?我看不像。” 贾添笑道:“他可不能打,只是个凡人来得傀儡,不过…他倒真是你的护身符”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喀的一声,竟捏断了傀儡的脖子。 傀儡身体抽搐几下,双眼一翻,就此气绝 梁辛又惊又怒,可还不等他开口,贾添就抢先说道:“放心,此人作奸犯科,罪大恶极,绝对该死。早被九龙司通缉了,不信你把他脸皮剥下来,回去请曲青石去九龙司核对卷宗,此人在案。我就是怕你心里不舒服,才特意找了个该死之人来。” 罗里罗嗦,贾添的嘴巴琐碎得很,再之后又和梁辛足足说了两个时辰,而梁辛的神情,也从最初的警惕渐渐放松下来,时时插嘴,和对方有说有笑……最后,贾添又把那具尸体和几样古怪法器,递到了梁辛手里,这才拍拍双手,转身而去……他给梁辛的,的确是一道护身符,看样子,他是真怕梁辛会死在别人手里。 梁辛启程,赶往大海边缘。大蟠螭也不下潜,就在海面上斩浪急行,梁辛和羊角脆、秃脑壳都坐在它的身体上,不用分毫的力气,就能随着大蛇一起前行,说话嬉笑也全不受影响。 走了一阵,梁辛想起‘故人’,拍了拍秃脑壳的头顶,一边比划着,一边问道:“一步阴阳,怎么样了?” 秃脑壳绷紧身体,直挺挺地往前一躺。 梁辛愕然:“死了?” 秃脑壳大摇其头,呼呼叫着跳了起来,又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边,怎么看怎么是‘装死’。 梁辛总算反应了过来,呵呵笑道:“他在入定?” 待小蛇点头后,梁辛又问:“需要多久才能苏醒?” 秃脑壳开始眨巴眼睛,显然这个问题即不好回答,也不好比划,转着圈想了半晌,最后抬起头,摆出了个看天的姿势。 这次梁辛反应倒不慢,笑道:“你是说…天知道?” 秃脑壳咧嘴大乐,用力点头。 不久之后,秃脑壳和羊角脆也熟悉起来,一路上两个小东西比划来比划去,也不知它们聊得啥,时不时还要拉上梁辛一起‘聊’,倒也其乐融融、不见寂寞。 不知不觉里四天过去,梁辛抬头眺望,恍惚觉得,视线尽头,天海交接之处显得异常明亮……是透彻、晶莹。不像真土境高空那般仙光旖旎,只是最单纯的光亮和洁净 秃脑壳又呼呼地怪叫了起来,梁辛明白它的意思,混沌之海就要到了。大蟠螭的速度也渐渐减缓,半个时辰之后,一道奇景出现在梁辛眼前。 梁辛曾听说过,混沌深海中方向不整、乾坤混乱,由此在他心里也一直觉得,那片海域应该浑浊不堪、恶臭熏天、黑水如墨污风浊浪翻滚不休,却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真正的混沌之海,竟是……不存在的。 不存于视线,不存于感知……眼前空无一物,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透明’。就仿佛一只巨大到足以笼罩天地的纯洁冰晶凝遭而成的匣子,扣在了梁辛面前,而‘匣子’里空无一物,任凭调运灵觉,除了透亮光线外,前面一无所有。 梁辛从蟠螭的身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海边缘,前面是洁净虚空,身后则是真实世界梁辛深吸了口气,扬起胳膊,想要将一只手探出边界、伸入混沌之地,去感受下此间的异常,不料他身后的大蟠螭不耐烦他这般试探,巨大的身体一卷,浩荡力量从他背后涌来,梁辛被眼前的异景所摄,更没想到背后会有人‘偷袭’,猝不及防下立足不稳,从中土海疆一头栽进了混沌界域。 下一刻,梁辛惊骇欲绝 从外面看上去的明亮空间,置身其中后却只剩满眼漆黑梁辛夜眼早成,就算被深埋于千丈地下,也能从容视物,但是在这里,他再怎么运足目力,也只有黑暗……可真正让他慌乱的,并不是突然变成了‘睁眼瞎子’,是他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混沌之海,不是天旋地转,不是方位错乱,而是丧失了所有感觉,一旦进入这里,连自己究竟十个人还是一缕魂都无法确定。 梁辛可以走、可以跳,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心念指挥下,双手应该握在了一起。只是‘应该’,他连自己的手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又哪能确定双手是否已经握紧。 梁辛明知身后不远处就是中土海域,可要命的是,他无法感觉自己的身体,所以连‘转身’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都变得难以控制,他能转,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转了半圈、一圈、或者只是歪了歪身子…… 正心慌意乱中,忽然一阵震颤传来,五感迅速恢复,眼前红彤彤的颜色,还有一阵阵清香传入鼻端。梁辛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头一看,秃脑壳和羊角脆都在自己的身边,一唱一和,搭档着对自己比划个不停,梁辛定了定神,很快也就明白了,在推自己进来之后,大蟠螭也钻入混沌之海,接上了他……此刻大家被大蛇含在了嘴里。 蟠螭口中的味道,倒和想象中大不一样,不见腥臭,反而充满甜香,不过仔细想想,当初一步阴阳用自己的血肉yin*麒麟的时候,散出的也是这股香甜味道。 秃脑壳又摇头摆尾地比划了一阵,要梁辛和小猴子别乱跑乱动,万一被大蛇一不小心吞下肚子可大大不妙。正抱着蟠螭獠牙攀爬的羊角脆立刻跳下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在梁辛印象里,它这辈子也没这么老实过。 梁辛感同身受,领教了混沌疆域的厉害,由此也才真正明白了,第一次浩劫时,前后共有几千神仙相落入大海,为何到最后就只有那么寥寥三五人走了出来。而蟠螭能在这里随意穿梭,依靠得也绝不仅仅是天赐神目。它们集阴阳于一身躯体,还能抵抗混沌侵蚀,五感仍存。 接下来的一段行程,只剩昏天黑地,时间全然无法计算,过了不知多久,梁辛只觉得身下轻轻一震,蟠螭速度明显减慢,又过了良久,它完全静止了下来,从大蛇的咽喉深处,传出几声极轻地低鸣。秃脑壳少不了又是一阵‘翻译’――巨岛到了,梁辛上去后,蟠螭会沉入深海等待,待他想要离开时,就直接从岛子跳入海中即可,它自会赶来接应。 待梁辛反复确认,完全弄清楚它的意思之后,大蛇的嘴巴微微张开一线,梁辛抬眼望去,这才发现,蟠螭头颅正轻轻地搭在一片滩涂上。 [] 第四一五章 五行煞时 ingl蟠螭寻到了一处荒僻地方,把梁辛直接送到了岛上,若非如此,哪怕就离岛只差半寸,梁辛在混沌里也休想能爬的上去。[]ing 梁辛把羊角脆抱在怀里,闪身跃上滩涂,不料他才甫一离开蛇口,身旁陡然袭来了一阵狂风,风中饱含烈火暴怒之意,更带了足以烧溶铜铁的高温,单以威力而论,能与六步中阶的猛击比肩。 梁辛全没想到自己才刚一上岛就遇到敌人袭击,吃惊之中,立刻调运身法,半挡半躲,护着羊角脆抵过这一阵火行神通,同时散出护身灵觉,查找敌人的藏匿之处,可还不等他找到对方,身后又有一道劲风席卷而来。 饱蕴土行厚重,虽然是风,但落在梁辛的灵觉中,却沉重得仿佛一座小山,这一道猛击的力量,比着刚刚的金风更强,足足敌得过长春天的长藤一击! ‘土行风’尚未消散,在另一个方向上,又涌来了一片‘金行大风’,不仅把梁辛裹在其中,还把那道‘土行风’彻底吹散…… 跟着,水行之风、木行之风也相继现身,这些狂风都来势凶猛,但全无准头可言,互相纠缠、彼此吞噬,风中蕴含的力量也大小不一。梁辛着实忙乱了一阵,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敌人偷袭,岛上的‘气候’,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巨岛上五行混乱,每一道行属,都会化蕴风力,无时无刻不在与其他行属凶狠搏斗,梁辛人在岛上,岛上的乱风永不停歇,自然也会波及到他。这座岛,如果只凭大宗师的修为,一旦上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梁辛已经今非昔比,若他还是中秋恶战时的实力,登岛之后虽然也不至于立刻就被怪风撕碎,但也会想以前发动‘来不及’时那样,疲于应付乱流,而无法挪动半步。 其实木老虎早就把岛上的情形给他讲得明明白白,尤其强调了这些几乎可以吹散魂魄的怪风,不过梁辛刚上滩涂,心境紧张之下,把这事给忘了……等梁辛适应了这些怪风后,大蟠螭早已沉入深海,消失不见了。 梁辛也不在继续逗留,小心向着巨岛深处潜去,浑身灵觉远远播散,以防有神仙相发现自己,至于那些随时生成、永远也不会止歇的五行狂风,他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干脆就硬抗一阵,一切都以隐蔽身形为重。 只有狂风呼号,再听不到其他声音,离开那片小小滩涂之后,周围一幢幢怪石林立,有的足有百丈,有的却还不如拳头大,无论大小形状,都有个共同之处:扭曲! 与混沌之海不同,巨岛上五行混乱,但还有‘方位’,梁辛上岛时,正值子夜时分,举头望去隐约可见星河,不过这里的星光异常模糊,梁辛也得仔细辨认,才勉强循着星光指引,辨清了方向。 在来之前,他已经向老虎询问清楚,大眼坐落于巨岛东部,梁辛认准方向,开始急速潜行。一路上只有狂风相伴,并未察觉神仙相的踪迹,这也再正常不过,岛的面积极大,比起大洪治下的一座州也毫不逊se,岛上的活物,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千之数,而且大都聚集在大眼周围,梁辛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是无人区。ming 按照木老虎的算计,梁辛进入大眼三百里距离后,才到达了真正的凶险之地,在这之前,应该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急行了一阵,梁辛渐渐放下心来,对那些堪比宗师之力的五行劲风,他应付得愈发从容,奔跑纵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整整一夜的急行都顺利得很,可是跑到破晓时分,梁辛突然停下了脚步,察觉到不妥……仍是风。 一路之上,五行化风,没完没了的争斗着,每一道怪风的力道都不小,可也算不上太大,至少对梁辛没什么伤害,但是跑过这一阵,梁辛清晰察觉,越近黎明,金、木、火、土这四行疾风就越小,到了现在,甚至隐隐有了消散之势。只剩水行厉风一家独大。 不止是已经成型的水行风,在灵觉里,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从周围的各处、每一块石中、每一寸地皮下,都开始氤氲起浓浓的水行之意! 羊角脆骑在梁辛的脖子上,拼命伸展身体,硬是把脑袋绕到了梁辛面前,和他四目相对,圆溜溜地眸子里尽是纳闷,不明白主人为啥跑着好好的要停下来。 梁辛伸手拍了拍小猴子,笑容发苦:“咱俩的运气,糟糕得有些不像话,赶上五行水煞了!” 说完,梁辛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继续赶路,身体微微伏低,如临大敌! 阴阳五行之力,与天干地支、季节转圜甚至时辰交替都有着莫大关联,每时每刻五行力量都有强弱分别。 在中土上,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有序循环,属于五行的力量并不会直接显露,而是融入造化,悄然影响乾坤;可是在大岛上,五道力量撕咬不休,时间对它们的影响也完全暴露,每隔上百十年,都会爆发一次恶‘煞’。 在一段特殊时间之内,五行中的一个行属,彻底压到其他四个行属,神仙相将这个时刻,唤作煞时。 黎明时分水行至盛、初冬伊始水行至盛……再向上算,十二地支、甲子轮回中,都有水行大旺的时候,当这些‘时刻’重叠,巨岛上会出现水行独大的异象。其他四个行属也是如此。 平时里,岛上恶风不断,但那是五行之风,互相攻伐不断抵消,所以显不出太大的威力,可在煞时里,就只剩一个行属的力量,道道恶风将会连成一片,化作一道恶煞,裹挟着无匹巨力横扫全岛。威力强横,就连普通的神仙相都无法抵挡,只有大眼不受影响,是巨岛全境唯一的安全之地。 初时无论天猿还是神仙相,每逢煞时都会进入大眼避难;到后来飞升之人渐渐多起来,神仙相也开始建造营地,再遇‘煞时’,也不再遁入大眼躲避,而是众人合力在营地之外结阵抵挡。(.好看的小说)ming 梁辛这次赶上的,是水行煞时。 在木老虎的记忆中,‘煞时’是罕见之事,长则百多年,短则数十年,才会发生一次,哪有那么巧合梁辛一上岛就会给他赶上一次,也就大概提上两句就是了。不止是老虎,几乎所有人、包括梁辛自己都没太把‘煞时’当回事。 不过木老虎在百多年前就离开了巨岛,他不知道,就在他最近这百年里,不知什么原因,岛上的五行力量突然暴躁了许多,原先要几十年才会爆发一次的‘五行煞时’,现在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会爆发一次,偶尔甚至一个月内会爆发两次,梁辛这次一上岛就赶个个正着,也算不上‘太’巧。 煞时将至,避难之地远在千里之外,梁辛又深入大岛好几个时辰了,早就离开了海岸线,想要跳进混沌海避难也全没机会,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剩下两个字:硬扛! 四行隐匿不见,只剩层层水行元力,从巨岛的每一个角落中氤氲而起,恍惚里梁辛有种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条锅子中的鱼,此刻锅子里的水仍是冷的,可锅下灶中的柴禾已经开始燃烧了……而四周里那些水行疾风,也停滞了下来。 不是消散,风仍在,只是停了下来,凝聚着、蠕动着,只等破晓刹那! 几个呼吸之后,天现黎明,巨岛上看不到日出,却能‘感受’到黎明!就在旭日东升的瞬间里,一声沉闷巨响陡然响起,即便以梁辛的耳力,也分不清这闷响是来自地心深处,还是冥冥九天,而闷响之下,煞时到。 下雨了。 没有乌云,不见雨水,无论是梁辛还是周遭的泥土、怪石都干燥得很,下雨只是感觉……护身灵觉传递回主人的感觉。 看不见的雨!而下一刻,‘雨水’陡然化作惊涛骇浪,从冥冥之中咆哮而起,水行恶力席卷整座岛屿! 不见水,只有力量,无形却有质的巨大力量,在岛上横冲直闯!梁辛大吼一声,身法随之催动,在乱流般的恶力中穿插纵跃,像极了‘来不及’中的反噬,但规模之宏大,气势之磅礴,远胜魔功反噬。 ‘来不及’中的乱流,如针、如刀、如箭,锋锐而无端;而岛上的水行煞却如怒龙、如山岳,厚重而迅疾。梁辛就像一只蝴蝶,动作看似笨拙,却浑不受力,上下翻飞,在数不清的恶力中穿插游弋,好像随时都会被‘洪流’湮灭,却永远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岛上的横行肆虐的力量同宗同源,并不会互相抵消,恰恰相反,这些‘乱流’每一相遇,立刻就会融合到一起,汇聚成更大的力量。 水行元力源源不断升腾,先化作罡风乱流,继而诸般乱流汇聚合拢,真就仿佛一道洪水…湮灭整座巨岛的洪水。可供梁辛身法穿梭的空隙越来越小,一炷香之后他就已经无处可躲!身法没了用武之地,梁辛再度开声大吼,一道道黑se光芒流转,五盏黑se鳞片从须弥樟中跃出,旋即煞气轰散,蟠螭残魂凝化法身,围住梁辛层层打转,将主人牢牢护在中央。 黑鳞与水则惊,此刻岛上水行恶力肆虐,虽不见真的水,也足以唤醒那五条蟠螭残魂! 水行仙兽,生俱天地造化,不惧恶水汹涌,但现在护在梁辛身边的,只不过是五道残魂,并非真的大蟠螭,坚持到盏茶功夫就精疲力竭,钻回黑鳞之内。 就在‘蟠螭’退却的同时,梁辛第三次大吼,杀心恶念迸发,魔功来不及成形,十丈之内时间凝固,抵挡恶煞。 煞时,只有一个时辰,只要撑过这个时辰,‘天干地支’对水行的影响就会大大削减,巨岛又会恢复平时的模样…… 无形有质的洪流,席卷荒岛,土石崩碎;同时在巨岛震颤、大地挤压中又不停有新的山峰被挤压成型,就只有梁辛岿然不动,仿佛一根倔强的野草,在洪浩巨力的冲击下摇摆不停,却还拼命活着! 与每次苦撑一样,时间又变得异常缓慢,梁辛这次要挡的,再不是敌人的袭击,而是一方小小天地的狂怒。梁辛清晰感觉到,随着水行恶力愈强,魔功内的乱流反噬也就越可怕,不知不觉里,身上已经变得鲜血淋漓,乱流入刀,虽然伤及要害,但也在他身上不知豁开了多少个口子。 血流不止,力气也在飞快地消耗,梁辛算不出时间,不知道还要多久这场劫数才会消散,不过对他而言,时间已经不重要了……再也撑不住了。 人力有穷尽,就算是嫦娥力也不例外。 手段用尽,精疲力竭。 第四声大吼,再没了旺盛斗志,只有痛苦不甘,在魔功被恶力冲散的同时,他翻手把小天猿从脖子上抢到了怀中,身体蜷缩成一团,他想护住羊角脆。 护得住么?梁辛不知道,魔功消散,水行恶力直接击中身体,坚若金精的筋骨同时发出低迷哀号,剧痛脑海,梁辛闷哼了一声,就此昏厥了过去。 在他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刹那,耳中没了隆隆水声,只有小猴子的嘶哑哭号。 梁辛没死,醒了,疼醒的,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身上软绵绵地全然提不起力量,耳中喳喳乱叫,不用睁眼他就知道,是羊角脆在跳脚大呼,想要唤醒自己。 拼出全副力气,梁辛才把眼皮勉强撩开一线,果然,羊角脆正冲着自己咧嘴大乐,煞时已过,磅礴的恶力散乱开去,岛上又陷入五行互伐的局面,不过他们容身之处却不受那些劲风侵袭。 梁辛的目光中尽是浓浓地青绿,在他和羊角脆四周,正围拢着十余头大天猿,以织锦层层相互,替他们挡住五行劲风…… 其实,梁辛昏迷后不到盏茶功夫,煞时就过去了,水行独大的局面也随之结束。而他在昏迷中,之所以能扛过最后的恶水轰杀,全靠他在仙界洗炼而成的土行真身。 五行相克,厚土制水,他的土行根骨,本身就是水行力的克星,能削减恶水的伤害。如果他遇到的是其他四个行属,或者水行煞能在延长一小会,就只剩死路一条。 待煞时结束时,梁辛也到了强弩之末,凭他现在的伤势,虽然再起的五行劲风只有宗师力道,他也撑不了太久,幸好羊角脆的呼号引来了这些大天猿,‘银环’在此,天猿当然出手相护,梁辛这才保住了性命。 喘息了一阵,梁辛试着坐起来,可无论他怎样聚力,凝聚而起的也只有疼痛! 与上次在猴儿谷保护假大眼的恶战不同,这一次梁辛不止脱力而且重伤,想要恢复,远不是睡一觉、休息几天就能恢复的。 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刺耳的笑声响起,梁辛只觉得视线一乱,一个女子突兀出现在眼前。 女子肥胖,浑身汗臭,一张脸更长得惨不忍睹,八字眉小眼睛,血盆阔口,满嘴烂牙,而且鼻子还是横长着。梁辛听木老虎提过此人,知道她是岛上五大首领之一,唤作吕淹。 梁辛满心苦笑,出行前真应该让天嬉笑帮忙给看个面相、卜个凶吉……煞时刚过,强敌便至! 吕淹随脚把羊角脆踢翻在地,蹲到梁辛身旁,脸上笑嘻嘻的神情,但目光里却掩饰不住的惊讶:“我在岛上呆了无数个年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不靠天劫来到这里,中土洞天福地,能人辈出,不由得咱们不服气呢。” 虽然是笑语,但提到‘中土’两字时,语气却殊为怨毒! 说话的功夫里,又有十余个神仙相赶到,各自施法抵挡外面的五行劲风,替下了那几个织锦的天猿。 梁辛的声音发颤,不是恐惧,而是气力不济,声音断续:“自己人。” 吕淹却嘻嘻一笑,不再理会梁辛,站起身转目望向先前的那几头大天猿:“这个人来历古怪,你们救他是没错的……” 几头天猿似乎怕极了吕淹,见她望过来,个个神情惊恐,在听了她的说话后,才尽数放松了下来,却不料吕淹把又把话锋突兀一转:“救他没错,不过你们救他之前,没问过我,就是死罪了。” 话音落处,胖女人横手一挥,几头天猿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强壮地身体猛地碎裂开来,惨死当堂! 羊角脆勃然大怒,全然忘了恐惧,跳起来挥舞爪子要和吕淹拼命。梁辛也惊怒交加,可身体却沉重无比,难以稍动。 幸好,吕淹无意对付小猴子,至少在弄清他们的来历、目的之前,还不会杀掉他们,只是伸出胖手,一把攥住了羊角脆的脖子。 羊角脆拼命挣扎,可又哪能挣得脱。 吕淹把羊角脆递给了手下,更懒得去看那几具天猿尸体,望着梁辛继续道:“你说你是自己人?长得可不太像……”说着,伸手抓起梁辛,带着一众手下向他们的驻扎之地疾飞而去,一边赶路,一边对梁辛道:“等回去了,可得仔细说清楚,你是怎么个‘自己人’,要是万一了,可会麻烦得很。” 说完,吕淹吃吃地笑了起来…… [] 第四一六章 菠萝大丘 第四一六章菠萝大丘 神仙相的营地是一座山丘,外形古怪,看上去有些像一只巨大的菠萝,与恶海凶岛上的杂锦孤峰相似,这座‘菠萝大丘’,也有织锦守护,分外坚固。 天猿的织锦,比起尾巴蛮的杂锦来要更结实得多,但是尾巴蛮能以尸体入杂锦,即便身死,杂锦也不会消散,可天猿却法随身灭。神仙相的‘菠萝丘’外,层层织锦都是由活猿织就,不用说,这些大猿平时也不能随意走动。 刚刚在‘水行煞时’,众多神仙相结阵抵挡恶水,保住了他们的大丘,不过丘上的织锦也还是出现了不少破损之处,正有些大猿忙忙碌碌、负责修补,在天猿身后,还有些神仙相漂浮、监工,天猿的动作只要慢上一线,就会被无情责打。 与上一批神仙相不同,现在在巨岛上盘踞的飞升之人,等级分明,律法严酷,天猿也不再是‘战友’、‘伙伴’,而是沦为奴隶,受神仙相驱役,稍有违背便身首异处。 羊角脆丢了记忆,但至少也能认出这些天猿都是它的同类,圆溜溜地眸子里尽是难过…… 见到吕淹回来,‘监工’和天猿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躬身向她施礼,吕淹看也不看,径自带着一众手下和梁辛主仆跃上‘菠萝大丘’的顶端,揭开层层织锦,一条坑道露出,直通大丘之内。 山丘内部结构略显古怪,一座座六角菱形的巢室在丘内平行悬挂,密密麻麻不下数千之数,以供神仙相静坐、修炼,每座巢室之间都有小路相隔,在山丘的最下方,有一座房室尤其巨大,呈长方形状……梁辛在苦乃山时,为了偷蜂蜜,没少捅过马蜂窝,由此很快便认出,神仙相把自己的营地,修成了一座巨大的蜂巢,最下面那件大屋,便是蜂巢中的‘王台’。 见梁辛显出惊愕,吕淹‘娇滴滴’地笑道:“还过得去眼么?这座大巢,便是我设计的。” 一句话的功夫,众人已经进入‘王台’,大屋之中空空荡荡,全无陈设,吕淹随手将梁辛仍在了地上,又笑道:“现在说说吧,你……”说着,短粗的手指从梁辛身上掠过,最后在他脸上轻轻按了按:“你哪里,是我们的‘自己人’?” 梁辛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全没想到吕淹闪电出手,不是对他,而是对羊角脆 吕淹突施辣手,双指探入小猴子口中,直接掰断了它的一只獠牙小猴子大声惨嚎,梁辛也暴怒成狂:“混账婆娘,你做什么?” 吕淹仍是笑嘻嘻地:“没事,看你萎靡不振,心里不舒服,帮你提提精神,你看,现在你可不是精神多了。”一边说话,双指微微用力,将手中的那颗獠牙被彻底碾碎,跟着也不嫌腌臜,随手在自己的衣衫上抹掉血污。 羊角脆的口水能激人发怒,但是对这个仙道高手却毫无效果。 敌人歹毒,越争则越吃亏,梁辛脸色阴沉,对着吕淹点了点头,没再去怒骂叱喝,直接开始撒他的弥天大谎:“我叫梁辛,拜入仙师门下六十七年,家师法力通天,手握一重天道……” 刚说到这里,吕淹就尖声大笑:“你的意思是,你是我道仙家的弟子?恩,中土上倒也真有几个仙家,你师父名字唤作什么?我一定认识。这样论起来,你可要喊我一声大姑”说着,又伸出手,摸了摸羊角脆的头顶:“这头小猴我认得…四十年前离开这里的,他的主人,就是你师父么?” 羊角脆畏缩躲闪,目光无助。[.超多好看小说] 吕淹的笑声里尽是讥讽之意,他们派往中土的斥候都有要务在身,更视中土修士为烂泥、蝼蚁,又哪会去收徒弟。 梁辛抽了抽嘴角:“中土上手握一重仙道之人,都出自这座巨岛,可未必每一个都是你的故人家师你肯定不会认识,他老人家的名号唤作…无仙,手中那重天道唤作万法自然,自他眼中,根本就没有神通二字” 岛上还有第一次东渡时落海的幸存者,吕淹知道‘百无一用’,当然也听说过‘无仙’,听梁辛忽然说出这个名字,神情微微一愣。 “家师无仙,早你千万年就飞升至此,早在上次九星连线时便返回中土了真要论起辈分,你怕是要喊我一声师祖。这头小银环遇到什么状况我也不知道,我和师父意外见到它时,它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了。师父知道它的出处,这才收养了下来。”梁辛全不去看吕淹的表情,又把话题从羊角脆转回到无仙身上:“家师上次东渡,途中遭遇强敌,等到了中土又遇叛乱……” 吕淹挥手打断了梁辛,回过头对手下道:“去请黄轻过来。” 手下领命而去,片刻之后,就带着那个叫做‘黄轻’的神仙相回来。 黄轻是和无仙同期的人物,在第一次浩劫东来时,被蟠螭打入混沌之海,最后又侥幸摸回了这里,吕淹唤他来,自然是和梁辛对质。 梁辛曾经和无仙打过几次交道,无论功法、长相还是性格都说得丝毫不差。黄轻又盘问了些细节地方,梁辛不知道的,一律用‘师父不曾讲过’去抵挡……无仙本身也是个淡漠性子,就算真收了徒弟,也不会像贾添那样事无巨细唠唠叨叨,有些事情梁辛不知道,也正常得很,这个不能算是破绽,至多只是算‘存疑’罢了,而梁辛这一套谎话还长得很,前面的这些小小疑窦,比起他的后文、他准备的‘铁证’,根本不值一提。 大概问过无仙之后,吕淹又问梁辛:“上一次赶赴中土的仙家,最终是毁在了‘叛乱’中?” 黄轻也忍不住插口追问:“叛乱的是谁?” “贾添”梁辛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吕淹没听说过‘贾添’,转头望向黄轻,后者眉头大皱:“贾添?修为还不如我,不过是个普通仙家,就凭着他如何能反得动无仙” 梁辛反问:“每位仙家在飞升时,都会因巨岛上五行暴躁而伤了容貌,人人如此,贾添也不例外,但黄师叔可曾见有哪一个,容貌混乱到贾添的地步?旁人只是五官中的一位受到影响,唯独一个贾添,一张脸干脆散碎了,最后结成了一副千万碎片拼成的相貌” 吕淹望向黄轻,后者点了点头,又追问梁辛:“那又如何?” “太古时,有一个奇人不知为何恨透修士飞仙,动用**术凝造了一座假大眼取代真灵穴,从此修改了中土格局,贾添也是此人法术的一部分,他就是与假大眼同命共生山天大畜……”梁辛贾添的出身、被点活、飞升等事情都说了一遍。 “贾添就是那座假大眼同命共生的山天大畜,他飞升到真大眼所在之地,五行灵元也异常暴躁,由此他的脸,比着其他仙家都要更散碎得多,他到此是为了狙杀其他仙家,不料因为混沌隔绝,让他修为大损,这才作罢。不过,虽然无法行凶,但他至少骗得了其他仙家的信任…”梁辛声音不停,一股脑地向下说道:“等返回中土,贾添恢复了修为,在假大眼中施展幻术,困住了所有人,唯独仙师修为精湛,逃过此劫。从此穷尽千万年,与贾添相斗不休,可妖人厉害,始终无法收服。” 在小魔头的谎话里,有关贾添的这些事情基本都是实话,唯一不同之处,仅仅是把贾添飞升到此的目的,从击毁真大眼,变成了过来卧底、狙杀神仙相,禁得起仔细推敲,而这些全都是‘无仙事后探查所知’,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至于‘击毁巨岛大眼’这个真实目的,除非了解全部背景经过,否则任谁都不会想到。梁辛当然不会给吕淹去提这个醒,虽然现在落入敌手、身处险境,不过梁辛心里琢磨的,远不止脱身逃命这么简单,巨岛过来一趟不容易,不毁了那座真大眼,小魔头其肯善罢甘休! 包括吕淹、黄轻在内,在场的所有神仙相都面带惊讶,全没想到远古那次‘仙家出征’,竟还藏着‘贾添’这个关键,事情离奇,可又环环相扣,全无破绽可寻。 一千多神仙相全军覆没,本来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其间的内情,当然也会匪夷所思,仔细想来,其实正常得很。 沉默片刻,吕淹再度把目光望向了梁辛:“这些内情,都是无仙探查到的?” 梁辛应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知道得如此详细。我所说之事,都是师父讲给我的。” 吕淹笑嘻嘻地摇了摇头:“这些事情都隐秘的很,光靠查可不够,听上去倒更像贾添自述。” 梁辛冷晒:“师父曾说过,贾添心计深沉,行事癫狂,嘴巴却琐碎得很,他和师父斗了无数年头,有时也会说起些旧事……” 吕淹再次去向黄轻核实,黄轻也点头道:“贾添这个人行止古怪,平时也不见他打坐、修行,要么就傻乎乎地坐在那里想事情,要么就拉人胡乱闲聊,嘴巴的确琐碎。” 吕淹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不过我倒是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或许,你师父不是无仙,而是贾添呢?你要是贾添门徒,也照样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是。” 到现在为止,梁辛说的话都紧密契合,严丝扣缝,吕淹信那些有关假大眼、山天畜的事情,但却还有个大前题:这些事情无仙的确可能会知道;可是也有可能是贾添派他来卧底,梁辛得先证明自己不是贾添的人才行。 吕淹探出两个手指,稳稳压住了梁辛的眼皮:“下一句话,你要是还不能撇清和贾添的关系,两颗眼珠子就没了。”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委屈似的:“可惜得胜不再,否则哪用这么麻烦,直接扭下人头来听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 梁辛毫不犹豫,立刻说出了两个字:“涵禅” 吕淹愣了愣:“你是说涵禅和尚?前几年刚飞升来的那个?” 梁辛的眼皮被对方按着,不敢点头,只有大声应道:“他能证明我与贾添是对头”说完,停顿片刻,又继续道:“自从回归中土、困杀第一批仙家之后,只要有修士渡劫,贾添便会赶去猎杀,你们能飞升,不过是运气好些,成了他的漏网之鱼……涵禅悟道时,贾添也赶来狙杀,结果被我和一众同伴联手惊退。贾添专杀渡劫之人,我却救了和尚,找他来作证,我和贾添究竟是敌是友,自然能分辨清楚。” 不用吕淹吩咐,她手下的神仙相立刻出去,又把涵禅找来。 老实和尚渡劫时也被‘破了相’,一双眼睛倒着长......不过他性子、神情全没变化,还是那副胆小模样,畏畏缩缩地走进来,目光低垂,谁也不敢看,也没看到躺在不远处的梁辛。 让梁辛略感意外的是,对老实和尚,吕淹却异常客气,起身迎接上去,笑道:“有件事要请法师帮忙,劳动大驾,务请见谅。” 老实和尚唯唯诺诺,双手合十,也不会说句漂亮话:“那个…不用客气,法师、大师我、我不敢当,叫我涵禅……” 吕淹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去罗嗦什么,直接伸手指向梁辛:“此人说与法师是旧识,你可认得他么?” 老实和尚顺着吕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梁辛之后,先是愣了愣,随即‘啊’惊呼一声,倒翻的眼睛里浓浓地尽是喜色,闪身冲到梁辛面前,喜道:“你、梁施主…你怎来了?” 正说着半截,又是‘啊’的一声惊呼,老实和尚的欢喜转眼变成了慌乱:“你受伤了?千万莫乱动。”说着,撩起袖子盘结手印,马上就要给梁辛疗伤。 吕淹伸手拦住了他,笑道:“疗伤先不忙,他死不了,还有事情没说清楚,此人说他曾……” 不料一向胆小的老实和尚竟一反常态,扬臂把吕淹的手打开,怒道:“疗伤不忙,什么忙?什么事情都等伤好了再说”话刚说完,老实和尚就发觉失态,又变得惶恐起来,语气一下子软了下去,结结巴巴地对吕淹道:“他是我、我大恩人,我能悟到、飞升全靠他所赐,那个…我吼你、一时着急,你别在意。小僧告罪、告罪。” 老实和尚生具慧根,飞升前后都没有道心可言,当初梁辛等人对他有再造之恩,他又天生一副善良性子,恨不得立刻就去给梁辛疗伤。 吕淹摇头笑道:“这点小事哪用告罪,法师言重了。”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迈上几步,挡在了两人之间,不容和尚去给梁辛疗伤,跟着又向和尚核实梁辛所说的话。 梁辛说的是真事,和尚自然大点起头,整座岛屿,就算把天猿也算在一起,最不会说谎的那个,就是老实和尚,他点一点头,胜过梁磨刀半斤唾沫星。 点头之后,老实和尚绕过吕淹,双手盘印来给梁辛疗伤,这次吕淹没再阻拦。 和尚疗伤,用的不是法术,而是天道……虽然眼界狭隘、心思浅薄,可老实和尚是真正的善良人,他死前每日都帮助乡里,他修持、领悟的也是慈悲佛法,是以手中的这一重天道,也是行善之道、疗伤之道。 而梁辛能够不受天道所制,靠得不是身体强悍,而是魔功神奇,由此和尚的疗伤之道对他完全有效。 老实和尚施展之下,梁辛清晰感觉到,身体剧痛转眼消退,内外诸多伤口迅速痊愈起来。 不过,梁辛的伤势也只痊愈了五成,他的恶土真身实在太强,轻易不会受伤,可一旦受创,痊愈起来也极为困难。和尚不过是个普通神仙相,天道力量有限,只能帮他恢复一半。 疗伤的时间极短,从头到尾也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由此梁辛也明白了,吕淹目中无人,为何却唯独对老实和尚客气有加……和尚的天道,对神仙相有着极大的用处。 神仙相中,也有不少人突入嫦娥境,真要放手一搏,或许不逊于梁辛。可神仙相的嫦娥境力,来自修为、真元;而梁辛的嫦娥力完全靠身体,如果单纯地比拼身体,没有一个人能比梁辛更强。 老实和尚的天道,几乎在瞬间就让梁辛的重创之躯恢复了五成,如果换成身体更‘弱’的神仙相,只要不死,在他的天道之中就能立刻痊愈。 不久之后浩劫东来的那场恶战中,有了老实和尚相助,神想象根本就不畏重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和尚就能在片刻间治好他们。 老师和尚虽然不能打,但他的天道在吕淹等人的眼中,抵得过两百个手下 伤势转眼就好了一半,梁辛就此站起身来,伸手猛拍和尚肩膀大笑道:“和尚,有你的” 和尚肩胛都被梁辛拍得咔咔作响,和尚面色痛苦……旁人只道是梁辛用力太大,打疼了他,谁也没注意,梁辛借着拍和尚之极,悄然将一根寸余长的绿色尖刺,悄然刺入对方肩膀。 这根刺,是梁辛在苏醒之后、吕淹未到之前,拼出全身力气从须弥樟中取出来、藏在了自己指缝中的。 **师疼得咧嘴,主要就是因为这根刺……和尚虽然老实,但不是憨子,明白梁施主好端端的不会用木刺来扎自己玩,也并未声张,只是满脸懊恼地摇头:“只能治好你五成伤势……” 梁辛笑道:“足够了”跟着抬眼望向吕淹:“怎样,信我了?” 吕淹却仍摇头,笑嘻嘻的说道:“贾添狡诈奸诈,涵禅法师却心性淳厚,以有心欺无心,也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是你们在几年前做的局呢?” 吕淹再度迈步上前,继续笑道:“还是老办法,再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要么撇清你和贾添的关系,要么眼珠子……”说话时,全不顾老实和尚的阻拦,又复伸出双指按向梁辛的眼皮,不料,就在她的手指堪堪触到梁辛眼皮的刹那,梁辛忽然极快地动了几下。 下一个瞬间里,吕淹骇然发现,自己一身浑厚修为竟突然消失不见 天下人间,来不及。梁辛已经好了五成,足够他发动一次魔功,断灭掉吕淹那一重因果之后,出手如电,直接撅断了她按向自己眼皮的那两根手指。 梁辛是在给羊角脆报仇,胖女人掀掉了小猴子一颗大牙,他就扯掉胖女人的两根手指 吕淹知道梁辛恢复了五成,心里不是没有防备,可她有哪会想到梁辛又如此惊人的‘邪术’,竟让她全无反抗余地。 异变突起,‘王台’中的神仙相个个惊怒,可还不能他们出手,梁辛就掐指一晃,从须弥樟中扔出一物,同时怒斥道:“见过此物,你们便会明白,登陆中土之日,就是此间所有仙家惨死之时” 嘭的一声,那件‘东西’落地,竟是一具尸体……傀儡的尸体。 [] 第四一七章 鬼从何来 第四一七章鬼从何来 从须弥樟中扔出的傀儡尸体,就是梁辛临行前,贾添送给他的‘护身符’。[] 在尸体落地的同时,梁辛也撤散魔功,放开了吕淹……断掉两根手指,对普通人来说是重伤,可对神仙相这种级别的怪物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见得比打个喷嚏更严重。 吕淹被梁辛放开后,果然没去急着反击,而是退开几步,看看地上的傀儡尸体,又看看梁辛,略带疑惑:“扔出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她为人心地狠毒,但也多智、多疑,无论修为还是心思都极为了得,否则也成不了五大首领之一。 胖女人的神情里,既没有恨意也不存恐惧,更不去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仿佛梁辛根本没向她动过手。不过任谁都明白,梁辛只要解释得稍有差错,顷刻便会被碎尸万段 梁辛冷晒:“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又何必问,自己去查一查尸体便能明白。” 吕淹对着身后一挥手,一名手下快步走到尸体旁,开始仔细检查。吕淹自己则饶有兴起地望向梁辛:“你的法术,神奇的很……” 梁辛傲然应道:“我的根骨异常,无法修习天道,恩师便为我量身打造一套修炼法门,又带我到灵穴小眼中苦修六十年,总算有了些成就,不枉他老人家苦心栽培。” 无仙的天道是‘万法自然’,不仅能化神通为清风,还能散去敌人一身修为;而梁辛的‘想不到’,也会让敌人的修为骤降,两个功法效果相似十足,他说自己是无仙弟子,单以功法而论没有一丝破绽。 吕淹吃吃低笑,正想再说什么,负责检查傀儡尸体的那个神仙相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呼,神情之中满满都是惊讶,望向首领想要回禀自己探查所得,但是因为心情激荡,嘴巴里反反复复却只有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 吕淹冷哼:“舌头太长,不会说话了么?要不要帮你剪下去一半?” 那个神仙相这才一惊而醒,赶忙说起正事:“这个尸体…根骨只是凡人,生前不曾练气养身,但体内却有些木行真元。” 吕淹挑了挑眉毛:“没修炼过,却有真元?被人灌顶了?” “应该是…可、可最古怪的是他体内的木行真元。”神仙相吸了口气,镇静了许多,声音也随之低沉:“这种木行元气,裹着妖邪之意,独树一帜,绝不是自然孕育、天地造化而成……妖元,不是中土世界该有的,由此,它不受天道所制。” 声音落地,王台中的众多神仙相同时变色。 只是个凡人傀儡,论战力,顶破天也就三步初阶,在飞升高手面前不比一只蚂蚁更强壮,但真正让神仙相大吃一惊的是:这个尸体的力量,不受天道制裁 吕淹的脸色也变了,强身上前,亲自去查探尸体。 梁辛开始低声冷笑:“贾添穷尽万年,苦心经营,在麾下集结了这样一支不惧天道的大军”跟着,又把贾添篡改中土风水、滋养咒井、发动邪术擒遍中土青壮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最后放开声音:“贾添早就准备好了对付仙家的手段恩师甘冒奇险,抢到一具傀儡尸体,却也因此遭遇重创,不得不闭关养伤。但傀儡事关重大,恩师闭关前传令于我,命我出海赶赴此间,将尸体呈于诸位仙家,以求能找出破解贾添邪术的办法” 片刻之后,吕淹查验过尸体,确认了手下所言,望向梁辛,点头笑道:“你很好。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你是如何穿越混沌大海的?” “蟠螭”梁辛如实应道。跟着,也不等对方再发问,径自说起自己和秃脑壳结缘的经过,在乾山的那番经历,说得仍是实情,只不过前提稍加更改,把自己去找朝阳报仇,变成无仙发觉乾山与贾添的图谋有关,带自己去查探详情,结果查出了邪井、妖元的真相…… 无仙与贾添的旧事,有黄轻证明;梁辛与贾添为敌,有老实和尚证明;无仙和梁辛的功法‘一脉相承’;现在又有了这具尸体的铁证……至此,梁辛这一整套谎话彻底圆满。 谎话环环相扣,每一层都有佐证,从第一批神仙相惨败的真相,一直到无仙抓住傀儡、梁辛远渡重洋赶来送信,这一整件事里,每一个关键之处都被梁辛坐实,全没有破绽。 梁辛虽然机灵,可靠着他自己,甚至再把柳亦、曲青石两人请来,三兄弟加在一起,也未必能编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这套谎话,是贾添帮他编的。 贾添让梁辛等他十个时辰,他返回中土去取傀儡,在这十个时辰里,他又反复推敲,替梁辛想好这一套说辞,连对方会问到什么,都在他的算计之内,甚至在梁辛启程前,他还笑道:“估计那些仙道怪物在问话时对你不会太客气,你也不用太收敛,该动手时就动手,但要记得,出手时千万要用你那道能让人修为骤减的魔功……和无仙的天道像得很” 有关‘贾添就是假大眼’、‘中土有无数草木雄兵应战’,对神仙相而言,是重大的‘敌情’,可是对贾添来说,全不怕敌人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样?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事情全无分别。 那具傀儡尸体,贾添敢让梁辛带在身上,就不怕神仙相能解开他的邪术……草木邪术,除了梁辛误打误闯找到了破解方法之外,根本无解 贾添把中土当成自家的园子,就算他对手下和蔼,对梁辛耐心,但骨性中的那份骄傲早都捅破了天,神仙相虽然被他视作生死仇敌,可是在他心里,却一万个‘看不起’。 他交给梁辛的护身符,固然是为了保护给梁辛的小命加上一道保险,但又何尝不是一份对神仙相的狂傲心思:我把傀儡大计告诉你们又何妨,你们能破么? 梁辛没有贾添那么疯,不过他敢把贾添的‘草木邪术不畏天道’这个大手段说出来,除了保命之外,也还有自己的想法:坦白这个秘密,是为了证明‘大家自己人’,但是事情还没完,梁辛还要捣毁真大眼 等捣毁了真大眼,神仙相就会明白梁辛是敌人,而先前那些梁辛用来证明‘我是自己人’的诸般证据,也自然都变成了‘捏造的’、‘假冒的’…… 贾添的这个‘护身符’,能够发挥效用,有个关键前提:梁辛还没靠近大眼时、在上岛初期就被敌人发觉。(.无弹窗广告)要是梁辛在大眼附近摸来摸去、杀了十八个神仙相后再被敌人抓到,这套谎话就算说得再怎么圆满,对方也不会信他是自己人。若是这样的状况,这是个死局,贾添也束手无策。 本来梁辛也没把贾添给自己的‘护身符’当回事,毕竟自己的灵觉和身法都不一般,不太可能一上岛就被抓,可没想到会赶上五行煞时,到最后还是靠着贾添的安排蒙混过关。 不管怎么说,这次梁辛欠了贾添一个大大的人情。 吕淹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命人把羊角脆还给了梁辛:“先前是一场误会,务请见谅。接下来呢?你是回去,还是……” 谎话说完,自己就‘应该’起身告辞。当然,梁辛可以再编个借口留在岛上,比如‘恩师交代,要我与诸位共返中土,届时里应外合’,虽然没有破绽,但会显得牵强,总不如就此离开显得‘顺理成章’。 梁辛伸手指了指傀儡尸体:“师父的意思,是要我暂留一段时间,一来,邪术的情形我比较明白,二来中土上还有些人,不受贾添邪术侵袭,这些状况我也多有了解,说不定能对诸位仙家破解贾添邪术有些帮助。不过我倒觉得…那些人或是天眷神力,或是阴煞真身,都是靠着自己的机缘,这才躲过了邪术,情形特殊,未必有什么大用。而且恩师重伤,我放心不下,办完了差事,这就想要告辞了。蟠螭还在海中等我。” 吕淹笑着点点头:“那便不久留了,无仙仙师、小梁先生援手重义,吕淹铭感五内,来日大家中土相聚,携手共踏仙途时,再以致谢我送你出去。” 随即手下神仙相头前引路,吕淹和梁辛跟在后面,一路说说笑笑,随行的神仙相数量众多,足有数百之众。当巨岛边缘岸线隐约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吕淹倏然一晃身形,又把梁辛拦了下来。 梁辛双眉皱起,心里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还在中土海域时,梁辛辞别贾添之前曾笑道:“你帮我编的这套谎话圆满的很,我都有些犹豫,或者…我光明正大上岛?靠你的说辞,足以取信神仙相,他们信了我,我再寻机去毁掉大眼,比着我偷偷摸过去好像更容易。” 贾添正色摇头:“这个想法万万要不得。我给你准备的这套说辞、这个护身符,或许能保住你一时,但绝保不住你太久。” 梁辛纳闷:“怎么说?” “有一点你当牢记:你不是飞升过去的,就算说辞再怎么圆满,也不可能真正得到信任。明白了?不信任就是不信任,你就算把天说塌了,也消不去他们心底的顾虑。或者说,就算他们信你,但该杀也还是要杀,这件事没得商量,他们容不得任何闪失……要是放到一两千年前,大家都有的是时间,或许他们还会有耐心来考验你一阵;可现在九星连线堪堪成形,仙道怪物们千万年图谋的大事近在眼前,不会容你太长时间的。照我估计,”说着,贾添低头沉思了片刻,才继续道:“短则五天,长则十天,你最多也就有十天的安宁,等他们得出‘结果’,立刻就会动手杀你” 梁辛听得有些糊涂:“得出什么结果?” 不知道是不是‘亲戚’的原因,贾添对梁辛的耐心,一向好得很,含笑解答:“破解我草木傀儡的结果。一旦他们确认,我的草木法术无解,就不会再留下你。在这之前,他们还是会留下你的。” 所有的事情都被贾添算中,不靠飞升,梁辛突然出现在岛上,神仙相既然发现了他,就不容他再离开,吕淹问他去留,仍是个试探。若梁辛找借口留下来,吕淹就会立刻出手诛杀;梁辛要走,过了这一关,等到了更多的信任,不过这个‘信任’,也仅限于‘破解草木邪术时,或许用得到他’。 等确认邪术无解时,梁辛还是要死。 吕淹伸手拍着额头,笑道:“糊涂了,糊涂了,无仙仙师座下高徒,不远万里来到此处,我只顾着自己开心,却把三位师兄给忘记了,回头他们知道你到来过,却没能见你一面,非狠狠骂我不可,还请小梁先生再耽搁片刻,见一见他们。”她口中的‘三位师兄’,就是岛上另外三个神仙相首领了。从始至终,那三个人也没露过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说着,吕淹伸臂挽住了梁辛的胳膊,不由分说拉起他就往回走,亲热劲仿佛一家人。 梁辛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自己上岛之后挨了个煞时撒了个大谎,正经事还没办,他也不想就此离开……最后谁输谁赢,还要走着瞧吧 随着众人重返蜂巢,梁辛被安排到一间巢室内。巢室六边,与其他巢室紧密相邻,不用问,在周围的屋子里,早都被安排了高手进驻,严密监视。 吕淹托辞另外三个首领在昨日水行煞中消耗过大,此刻还在行功静养,请梁辛耐心等上一阵,又闲聊几句,告辞离开。梁辛依墙静坐,仔细检查自己的伤势。 土行真身、仙界洗炼,梁辛的力量都来自身体,受创之后,也没法像修士那样调运真元来疗伤,他几乎没什么能‘帮忙’的,只能等待着体内诸多伤势自行愈合。 凭着他的身体,外伤的话,就算再怎么重也会迅速愈合,内伤则轻易不会出现,可一旦出现,想要痊愈,非得长时间修养不可。这次水行煞时,只差一线就要了他的命,梁辛五脏六腑都遭受重创,全都损得不成样子,若非如此,他又怎能连羊角脆都保护不了。 现在得了老实和尚的天道,伤势转眼痊愈了一半,战力也随之恢复了五成左右。不过这次疗伤,纯粹是外力所为,体内剩下的那‘一半伤势’并未就此减轻,痊愈仍需漫长时间。 至少在回到中土前,别想完全恢复全部战力了,梁辛是乐天派,从不为这种无能为力的事情去懊恼,至少现在还有一半力气,能跳能打能逃跑,比着先前的情形不知好了多少倍。内视完毕静下心思,又仔细想了想所处的状况。同时梁辛能明白感觉到,一道道修家灵识,正在自己所处的那间小小巢室中来回寻索,是留在周遭的神仙相,在监视着自己。 梁辛心念转动,周身毛孔舒缓开阖,自己的灵觉也远远播散开去。 灵觉,是身体对外界的敏锐感触,与真元、法术全无半点关系,即便修为精深如神仙相,对此也无法察觉,是以那些正在监视着梁辛的仙道高手,全未发现不知不觉里,他们也在被梁辛监视着。 半晌之后,梁辛忽然捏起指诀,飞快一晃 梁辛几乎‘看’到,周围数十个神仙相全都神情一变,明显紧张起来。梁辛乐了,手诀之下,须弥樟中稀里哗啦地掉出一堆东西――美酒肥鸡,小魔头饿了,开始大嚼,片刻之后满手油腻,混不在意将手在衣衫上乱抹。 外面的神仙相都面色诧异,谁也想不到,昔日仙师弟子,能洞穿混沌之海、扛过一次五行水煞的强横高手,竟还随身带着一大堆吃食。 最初的惊讶过后,几乎所有的神仙相,都在目光中隐隐透出了一份渴望神情,他们也想尝一尝,真的想。不是饿、不是馋,即便在飞升前,他们也早都几百年就不再去理会人间烟火,就算龙肝凤脑摆在眼前,也勾不起他们的食欲。 可是被‘囚禁’千万年之后,突然见到这些中土美食……他们在乎的不是味道,只是那份感觉吧。 就连神仙相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去想要‘尝一尝’。 不过……也许是惊讶使然,也许是梁辛的动作隐蔽,谁也没注意,梁辛借着从须弥樟中取出吃食的机会,从他手指间,再次藏下了一枚寸余长的碧绿短刺,与他扎进老实和尚肩膀的那根短刺,一摸一样。 借着往衣衫上擦拭油腻的机会,梁辛将这根短刺,轻轻扎入了自己的大腿。先前梁辛还怕自己的身体太结实,这根刺扎不进去,没想到短刺异常,轻轻松松就被他埋进了肉中,生疼。 吃吃喝喝中,梁辛满脸享受,心里却完全平静了下来,在心底轻轻唤了句:“和尚?和尚?” 心语无声、无痕,除非那个精通‘他心通’的五神变罗刹死而复生,否则谁也听不到梁辛的心底呼喊,不过紧张之下,梁辛还是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 几乎就在梁辛呼声刚起的同时,在他心底就猛地传来了老实和尚的惊呼:“有鬼”跟着,梵唱声大起,老实和尚颤声唱起了往生咒,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鬼从何来…… [] 第四一八章 好人还在 求票求给力 与那具傀儡尸体一样,梁辛的木刺,也是临行前贾添送给他的‘小玩意’。(.好看的小说) 临行之前的‘说笑’时,梁辛无意提起‘老实和尚’,贾添却上了心,对和尚的性子着实追问了几句,之后才取出了这对短刺交给梁辛:照你所说,和尚应该是个可信之人吧…… 寸许长短、湛清碧鸀,两根木刺看上去毫无起眼之处,是贾添在猎杀飞升之人时得来的宝贝,唤作‘手足’。 ‘手足’木刺无法攻敌也不能救人,但它们有两重妙用,其中第一重用处唤作‘灵犀’,能让‘种’上木刺者之间,心有灵犀。 它是法宝,却不是经修家法术炼化成形的,而是来自一种早已绝迹的珍惜植木,是以在‘发动’时全无灵元波荡。 梁辛的两根‘手足’,一根扎在了老实和尚身上,另一根则种进了自己的腿中。贾添给他的宝贝果然好用,梁辛这边心念一动,老实和尚立刻开始念经驱鬼…… 周围数不清的灵识来回巡梭,梁辛不敢有丝毫地大意,吃吃喝喝神情放松,心中低语不停,把手足刺的事情简单解释过几句,老实和尚这才放松了下来,即便在心语中,也能感觉出他的尴尬:“小僧也觉得不对劲,仙家聚集之地,又哪会有鬼,我…这个、愚笨得紧。” 梁辛问道:“你身边有旁人么?” 和尚也在‘蜂巢’中,不过距离梁辛甚远,闻言摇了摇头,过了片刻才省到自己摇头对方看不到,赶忙心语:“就和尚一个人。” 也幸亏此刻和尚身边没有别人,否则他刚刚又惊呼又念咒,非要惹来怀疑不可。 ‘手足’好用,梁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没急着去说正经事,而是好奇问道:“和尚,怎么又变成原来的性子了?” 涵禅被小活佛点化之后,一朝悟道,得天地灵元重塑真身,当时整个人也‘焕然一新’,变得从容不迫,心性通彻,没想到在渡劫、飞升之后,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和尚苦笑着应道:“我是慧根破道,悟道时明心见性,飞升后又会返璞归真,就这样子,又变了回来,给、给你添麻烦了。” 梁辛笑道:“给我添什么麻烦,不麻烦。”说完,便不再闲聊,语气也凝重起来:“和尚,你真想成仙么?” 老实和尚语气纳闷:“我经历过一场天劫,飞升到此,已经是神仙了吧?” “我说的成仙,是飞升真正的仙界。” 涵禅本性老实,还有些不开窍,不过总还不算太笨,稍加提点也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语气里略略带了些不好意思:“我听别的仙家说过,远古时有人改动了世界格局,大家正准备返回中土,把格局改回来,这一来大家便能够飞升仙界了。要是真有这个机会,我也想能去仙界看一看…不过我也听说,真正的天劫霸道得很,我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渡劫,我觉得自己过去不……” 和尚絮絮叨叨,很快就说跑了题,梁辛没心思听他唠叨下去,插口打断:“这么说,你也要和那些神仙相一起返回中土,击毁假大眼。” 涵禅笑呵呵的应道:“是啊,毁了那座假大眼,大家就有机会飞仙了。” 梁辛暗暗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不过很快,他便察觉不对劲了。就算和尚‘变’了,本性纯良不再,说起与万万生灵有关的惨事,也不会语气如此轻松。由此,梁辛又追问了句:“那你可知,那座假的大眼一毁,中土立刻天崩地裂,万物屠灭……” 不等梁辛说完,涵禅就已经在自己的巢室中惊呼出声! 虽然掌握了一重天道,已经能算是神仙了,可老实和尚对法术、灵元的认识,比起村野农夫也没什么区别,他根本就不知道猴儿谷大眼被毁的后果是什么。 岛上两千神仙相,手中天道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攻伐之术,这倒不难理解,修士飞升之前,总免不了‘争’,由此他们破出天道,也大都与‘争’有关,唯独老实和尚独树一帜,他手中救人之道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和尚飞升上岛之后,三言两语间,就被吕淹看穿了本性,也因此传下严令,不许其他神仙相把捣毁假大眼的后果告知涵禅,以免他‘宁死不从’。 至于捣毁假大眼之后…那时神仙相大功告成,和尚就算发现真相,他们也不在乎了,如果涵禅识相最好,他敢纠缠此事的话,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惊呼过后,和尚呆若木鸡,梁辛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耐心等待…… 过了良久,和尚的心语才再度传来,而他的语气,也出奇的平静:“那你来这里,是为了消解此难?” 梁辛犹豫了一瞬,口中传来‘喀’地一声脆响,发狠似的咬断了一根鸡大腿的骨头,应道:“不错!我是来和这里的神仙相为难的。他们谁也别想真正飞仙!” 心语同时,梁辛屏气凝神,也许下一刻,涵禅就会高声示警,把梁辛真正的目的公之于众! 平心而论,梁辛不知道和尚是否值得信任。 和尚生具慧根,靠顿悟破道,在飞升前后都没有道心,但是‘做神仙’这个题目实在太大了,就算他真是天字第一号的老实人、老好人,也未必能让自己那份善良心性盖过这个题目吧……可梁辛实在不想与和尚为敌。 与他和涵禅是旧识无关,而是因为,在梁辛心里始终觉得,和尚是好人。 入世以来,梁辛遇到过的精彩人物多不胜数,邪魔义父、豪迈霸王、狂妄东篱、倔强红袍、馋嘴又重义的浮屠、遇强越强的老缠头、视天下如己物的贾添……可真正的善良人,就只有两个:老叔算一个,另一个就是这个和尚了。 老叔、涵禅,都是小鬼出身,胆子都小得很,生前也都不起眼地小人物,乍看上去他们极为相似,但如果仔细琢磨,不难发觉两人间的区别。 老叔忠心耿耿,少主人的一根头发,在他眼里要比着自己的性命更重,不过他的这份善良,几乎只对梁辛和梁辛的朋友。风习习的心眼里,只有与主人有关的事情才是大事,只有那些无关之人,老叔并不太过看重。[] 和尚与老叔不同。刚刚和梁辛相遇时,和尚求他们来帮自己伸冤报仇,可前前后后不知多少次嘱咐梁辛等人,遇到凶险就不用再管他;生前时他佛**课稀松平常,每天里必做的事情都是走出庙门,去帮附近乡亲干些粗重活计……涵禅心思浅薄、见识狭隘,可他善良。没有大力,没有抱负,就只凭着自己力气,去帮别人。 和尚是好人。 梁辛不想和好人为敌。或者说,他不愿去信,连涵禅这样的人,都会成为‘浩劫东来’的一部分,会为了一个‘飞仙大梦’去摧毁整座中土。 稍稍理智些的人,换到梁辛现在的环境,至少也要先反复试探,待确认了飞升后的涵禅确实可信后,再给他种下‘手足’。毕竟,这个动作太危险,稍有差错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是梁辛的性子,像极了老魔头将岸,只为了‘不愿去信和尚变了’,他就给和尚扎下了木刺。 要是和尚也和其他神仙相变成了一个‘模样’,梁辛愿赌服输! 老实和尚并未辜负梁辛,声音里虽然透出了胆小、害怕,可语气里那份认真却毋庸置疑:“我帮你!” 涵禅不能打,人又笨,梁辛给自己找来的这个‘内应’实在不怎么样,真要让他去做什么事情,只怕不等别人生疑,和尚自己就会脸se发白目光涣散了。 可梁辛却笑了。 手里捧着酒坛,嘴巴里咬着鸡腿,笑声含混不清——好人还在,当然要笑,就算明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敌人眼中,梁辛也还是要笑。 没想到自己一笑,和尚又变得窘迫起来:“我的本领太差,本来也没资格帮你……”就算做了‘神仙’,和尚骨子里那份自卑也没被洗去,误会了梁辛的笑声。 “要仰仗你的地方得多很,你就别客气了。”梁辛也不再多说废话,就此转入正题:“岛上一共五个首领,另外那三个人在哪里?” 和尚茫然摇头:“从我来到现在,岛上的事情,都由吕淹、得胜两位上仙做主,后来得胜去了中土,就剩了吕淹一个人统御全局。对另外三位上仙,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梁辛大感意外,没想到和尚也不曾见过另外三人,当下又追问道:“那你听别的神仙相提到过他们的行踪么?” 老实和尚语气笃定,认真应道:“听说过!” 梁辛咳了一声,笑道:“那你倒是说啊,不用非得我问一句,你才能答。” 老实和尚大窘,他知道梁辛是来‘做大事’的,心中拘谨、问答之际也就越发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会坏了梁辛的事情。不该说的倒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啰嗦,该说的却一句也不敢说了,即便梁辛催促,他仍是要先垫上一句‘那些事情都是我听说来的,做不得准…’,这才转入正题:“百多年前,去往中土的潮汐初现端倪,一位叫做老虎的仙家,受命搭乘洋流去打探消息,成了岛上众多仙家之中第一位去往中土之人。再之后不久,岛上的大首领忽然领悟到了什么,召集其他四位首领秘议良久,据说他们足足商议了将近一年,再之后,大首领与另外两位上仙,从岛上众仙家中选了两百精锐进入大眼,再也不见他们出来过,只剩下吕淹和德胜来统御全岛。从此大眼也被列为禁地,不许其他人靠近。” 梁辛心头一沉,三大首领和两百仙道高手常驻大眼,自己要做的事情可就更难办了……不过,让他更疑虑的是,这些人在大眼中一待就是百多年,他们干啥去了? 就在他正思索的时候,遽然一声凄惨长啼,从远处传来! ‘蜂巢’之外又天猿织锦层层守护,那些堪比大宗师猛击的狂风呼号都被阻挡在外,却无法挡住这声惨叫!梁辛一愣,正靠在他身旁打瞌睡的羊角脆更是一惊而醒,猛地跳起来,目光之中满满都是……愤怒。 小猴子身上的绒毛都乍了起来,神情狰狞,要不是被梁辛及时抱住,它已经循着惨叫冲杀出去了。羊角脆挣不脱梁辛的怀抱,几经努力之后,扬起头颅,也发出了一声长啸! 梁辛听得明明白白,远处传来的惨惨长啼,并非‘仙家’呼喊,而是出自天猿之口。 羊角脆力弱,它的叫声连一里都传不出去,可远处长啼的天猿却好像能听到它的呼应,啼鸣声愈发猛烈起来,声声不绝,雄壮、苍凉、痛苦! 梁辛心底传来诵经之声,涵禅开始为远处惨叫的天猿诵经祈福。 梁辛一边安抚着羊角脆,一边追问涵禅:“和尚,怎么回事?” “岛上的仙家,对这些仙猿颇为严厉,动辄酷刑相待,仙猿也是灵物,久而久之,心中积怨越深,上个月,银环趁着五行煞时率领手下造反,结果被吕淹镇压……” 巨岛上,一共有三千余头雄壮天猿,都由一头银环统御,造反的便是这头银环,可跟它起事的普通大猿只有三百余头,它们虽然凶猛,但和神仙相相比,还差了太远,造反的大猿被尽数屠灭,银环首领被吕淹打断四肢、抽掉妖筋,绑缚于蜂巢一杯十里外的一块巨石,日日受五行怪风摧残,以儆效尤。 昨日水行煞时,吕淹还专门派出数百神仙相,结阵去护住反叛银环,只为不让它痛快死去,警示其他天猿造反的下场。 早在被俘时梁辛就见到了神仙相对天猿的残忍手段,唏嘘同时,忍不住问道:“岛上三千壮猿,却只有一成跟随首领反了?另外那九成大猿呢?” 涵禅苦笑:“奴性已成,不懂得反抗了。事发时,一成天猿造反,三成天猿不敢乱动,另外六成天猿则跟在仙家身后,对它们发狠打杀来着。哎,那场面惨得很,不光是血肉横飞,还有反叛天猿被奴性同族无情杀掉时那份不甘惨叫……” 梁辛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和尚,你刚刚是说…天猿趁着煞时造反,是上个月的事情?” 和尚应道:“是,差不多三十天前,错不了。” “上个月也有煞时?不是说百十年才会有一次么?”梁辛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太‘好’,登岛时赶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风暴。 风暴的确不小,但早已不再是百年不遇……老实和尚对五行煞时也不甚了解,他飞升的时间不过才三五年的功夫,含含糊糊地应道:“也是听其他仙家说的,自从百多年前,岛上的五行之力突然变得更加混乱,煞时出现的频率也一下子高了无数倍,几乎每一两个月都会爆发一次。” 梁辛挑了个大个的酒坛子举到唇边,挡住了正眯起的双眼:“三个首领率领二百精锐进入大眼,也是在百多年前。” 和尚点头:“其他仙家也这么说,五行大乱,怕是和那三位上仙进入大眼有什么关系。不过大伙也只是姑且一猜,浅谈即止,平时不敢多做议论,也没人敢去问吕淹和得胜。” 说话的功夫里,远处的银环长啼已经止歇下来,羊角脆却仍然躁动着,小猴子的眼眶里满满都是泪水,紧紧抱住梁辛的胳膊,口中呜呜低鸣,哀求主人,放它出去营救同族。 梁辛从没见它这么可怜过,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顶,在心中询问涵禅:“被捆住的天猿还有救么?” 涵禅的声音低了许多:“那头银环的妖筋都被吕淹抽掉,生机早就断灭了,能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靠着旺盛生命力强撑下来的……我的天道只能疗伤,对生机断灭之人则毫无效果。” 梁辛心中叹息:“那就想办法杀掉它吧,莫让它再受苦。” 老实和尚在自己的巢室中答应了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向外走,梁辛吓了一跳,急忙唤住他:“你干啥去?” “杀了那头天猿去……” 梁辛揉脸苦笑:“你不能去。” 和尚太老实,坐在屋里聊聊天、说说状况还成,要是出去办差,随便被谁一追问,非得露出马脚不可,梁辛可不敢派他出去做事。 和尚对梁辛言听计从,闻言立刻占住了脚步:“那怎么办?” 梁辛又喝了几口酒,长长呼出一口闷气:“还是我去吧!” 这次轮到和尚吓了一跳,愕然反问:“你怎么去?他们不容你随便走动,再说吕淹御下森严,你一个、一个外人,刚上岛就违背她的谕令杀了银环,必受酷刑……” 和尚心语同时,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是真心着急。 梁辛却笑了起来:“你听我吩咐就好,其他的全不用担心。” 这个时候,梁辛也终于吃饱了,收起剩下的吃食,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皮,跟着也盘膝而坐,似模似样摆出了一个运功疗伤的礀势,同时在心中对和尚继续道:“种在你我身上的木刺,神奇得紧……” ‘手足’殊为玄奇,否则又怎会被贾添看中。木刺两重奇效,灵犀仅为其一,而另一重妙用,唤作‘易鼎’。 种刺两人,能够元魂移转,互换身体! 梁辛吃饱喝足、坐得烦闷,现在打算出去走走了。 梁辛仔仔细细把‘易鼎’的法子传给和尚后,两人各自摆出一个古怪手诀,心念一起转动,不见法术,也没有灵元波动,片刻之后,两具身体同时轻轻一震……易鼎。 !求票!!) [] 第四一九章 含血喷人 梁辛的感觉,就像穿了件紧巴巴的皮袍子,无端端地全身都难受……试着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一跤摔趴在地上。梁辛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涵禅心语道:“和尚,摔着你了,嘿嘿。” 涵禅的回答显得挺大方:“无、无妨,我不怕摔。” 先是‘手足’灵犀,交谈了整整‘一顿饭’,跟着‘手足’易鼎……梁辛现在主掌的,是老实和尚的身体,他‘用’惯了自己的嫦娥力、土行身,乍一换成和尚的身体,只觉得束手束脚,说不出地别扭。 至于老实和尚,他的元魂正在梁辛体内,不用问,已经被吓得完全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该如何?”所幸羊角脆天生灵异,虽然不知道梁辛具体做了什么,但也明白主人在施展特殊手段,老实巴交地坐在一旁,不敢再有丝毫打扰。它要是再捣乱,涵禅非得疯了不可。 易鼎之后,灵犀仍在,梁辛从地上爬起来,哈哈一笑:“什么也不用做,你就老实打坐,让其他神仙相以为我在疗伤就成了。” 易鼎之前,梁辛收了吃食,摆出了一副打坐姿势,就是给老实和尚‘用’的。 涵禅声音发颤:“我怕做不来。” “坐着不动有什么做不来。”梁辛啼笑皆非,说完后,又安慰道:“放心便是,你我心神相系,万一要有状况,随时都能再换回来。”话刚说完,他又是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而后,梁辛嘿嘿嘿地乐了起来,这路古怪法宝有趣得很…即便身处险境,也挡不住他开心。 活动手脚,提腰扭挎,脖子也转来转去……对新的身体,梁辛着实适应了一阵,这才对和尚笑道:“我出去走走,你踏实坐好!” 涵禅现在就是想站也站不起来,唠唠叨叨反复嘱咐着,要他千万小心,一条一条提醒他要注意的事情,梁辛被他吵得头大,摇头苦笑道:“百里之内,‘灵犀’都在,真有什么状况我也能及时问你,放心便是。” 一边应付着和尚,梁辛昂首阔步走出巢室,刚走了几步又省起,涵禅从来都是低头走路,赶忙又调整身体,从脸上的神情到走路的姿势,都变成和尚平时的模样……蜂巢里没镜子,梁辛自以为学得挺像了,其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住在涵禅附近的几个神仙相,先看和尚趾高气昂、满脸喜se地向外跑,随即又见他低头驼背,一路小碎步同时贼眉鼠眼,左顾右盼……几个神仙相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老实和尚今天抽了哪一行的怪风。 按照涵禅的指点,梁辛揭开出口处的织锦,纵身跃出蜂巢! 除非有紧急事件,吕淹也不会去限制手下的活动,只要不去禁地大眼,平时神仙相们想去哪里闲逛都成,此刻和尚出来走走,自然也不会有人来盘问,不过倒是有不少人和他主动打招呼。梁辛学着涵禅的样子,小心应酬着…… 梁辛已经出去溜达半晌了,老实和尚在蜂巢中,不仅没能放松些,反而原来越紧张,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啥会这么害怕,天生的胆子小。(.) 正害怕之际,和尚心底忽然响起了梁辛的一声轻呼,涵禅吓得一哆嗦,忙不迭追问:“怎么了?” 梁辛的语气颇为好奇:“和尚,我刚发现,你变成神仙相后,眼睛倒长了,可看到的东西还是正的。” 涵禅不敢眨眼,不敢稍动,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蜂巢之外无时无刻不再卷扬着五行劲风,梁辛对和尚身体本来就‘用的不熟’,此刻跑进风里,更是走得东倒西歪,摔了不知多少个跟头,难为他还能为了‘倒眼看正物’好奇。 大眼是禁地,梁辛也不敢直接往那里去闯,他在一路向北,按着老实和尚先前的指点,去看看那头造反的银环。 梁辛现在自身难保,又何谈救人,何况银环生机已断,根本就没得救,如果可能的话,梁辛想解脱它,免得它再这样生不如死地熬下去,也算是对羊角脆有个交代吧。 老实和尚身份特殊,就算他违背吕淹命令,杀造反银环,也不会受到过分责罚,这一点梁辛倒是有把握,而且凭着和尚的善良性子,不忍银环受苦,偷偷出手解脱了它,也再正常不过,应该惹来嫌疑。 另外,他心里还有一点点疑惑。 神仙相虐仆,天猿受压不忿,凶性发作意图噬主造反,岛上每月都有煞时,岛外一片混沌,天猿没有机会逃跑,就只能去拼个鱼死网破,这件事看上去顺理成章。可梁辛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梁辛的少年时光是在猴儿谷中度过的,对天猿他再熟悉不过,这一族精怪,或许不是特别的聪明,但也绝不是傻瓜。 九星连线,潮汐成形,几十年内火尾天猿与神仙相就会远征中土,这件事不是机密,岛上人尽皆知,天猿是灵物,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造反是死路一条,既然已经决定送死,为何不能多等上些时日,等出征后再反?神仙相要靠天猿织锦渡海,如果忍到海上再翻脸,运气好的话,银环或能指挥手下冲出洋流范畴,拉上不少神仙相一起迷失,千年万载永困混沌…… 里外都是一死,为何不肯再等一等,多给自己拉上些‘垫背’。凭着天猿的脑筋,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按照梁辛的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仅真正激怒了那头银环,还让它不能再等待隐忍,这才去和神仙相同归于尽。小魔头疑惑、或者说好奇正在于此:岛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对巨岛上的每件怪事,梁辛都好奇得很。 十里路途,不算远可也不算近,梁辛这一路不停地东摇西晃,终于来到老实和尚所说的那块巨岩跟前。 巨岩扭曲陡峭,高数百丈,比起一座山也毫不逊se,梁辛举头向上观望,透过层层劲风,隐约可见一头壮猿被法术锁在巅峰处。 活动了活动手脚,正准备攀岩而上,眼前一阵人影晃动,五个神仙相突兀出现在梁辛面前! 梁辛一向靠着身体的敏锐感知来探查四周,现在这具身体不是他的,自然也就没了灵觉,全没察觉附近还有敌人。(.好看的小说)猛然间有五个神仙相跳出来,梁辛本能使然,立刻催动身法以防不测。 可灵觉都没有了,身法又哪能还在,他才后退了一步,就哇呀怪叫着,数不清第几次摔跤。 这还真应了和尚的胆小性子,要是眼前突然出现一群人,他不吓得摔跤反倒奇怪了。 还不等身体着地,五个神仙相中的一个就一晃身形,伸手扶住了他。这个神仙相和无仙有几分相似之处,嘴巴歪倒了脸颊上,只是年纪看上去轻了些,神情里倒没不见丝毫敌意,扶着梁辛站稳后,笑吟吟地对他点点头:“惊到大师,我这罪过可不轻了。” 因为天道独树一帜,吕淹早就对其他神仙相传下严令,要对老实和尚以礼相待。其实就算没有命令,岛上众人也不会去得罪他。潮汐成形,恶战在即,没准那天自己就会落到和尚的手上,要靠他救助。村野乡间通晓医术之人大都受人尊重,这个道理用在仙道高手聚集的巨岛上,也一样响当当。 梁辛惊魂未定,心里急呼老实和尚,问他嘴巴竖到脸颊的神仙相叫什么。 涵禅回应,在岛上的歪嘴仙家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不见面他也不知道是谁…… 小魔头无奈,学着涵禅的样子,吞了口口水,双手合十,含糊道:“小僧涵禅,见过诸位仙家。” 五个神仙相同时还礼,连称不敢。刚刚扶住梁辛的,应该是个小小的头目,打过招呼之后,又笑道:“大师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梁辛伸手指了指岩顶的银环,如实应道:“刚才听到它叫声凄惨,心里有些、有些不忍,来看看它。” 五个神仙相对望了一眼,还是‘歪嘴’首领开口:“只?”说完,还不等梁辛回答,他又哈哈一笑:“我就是随口一问,大师不用当真,吕淹命我们五个守在此处,只是防备还有不知死的天猿来救首领,她老人家可没说不许其他仙家上山,大师请便。” 说着,闪身让开了道路。 梁辛惊疑不定,看守们放行地未免也太痛快了些。依着他的性子,遇到可疑之处,至少要动动脑筋,多说上几句,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套出些口风出来,但他现在是老实和尚,怕是多问一句都会惹来对方的怀疑,也只有对五个看守道谢,硬着头皮开始攀岩。 那五个神仙相遇也真就没再阻拦,放他上山去了…… 过了一阵,等‘涵禅’去得远了,一个神仙相对‘歪嘴’首领道:“和尚今天可有点不对头,声音干涩、目光闪烁,怎么看怎么有股贼眉鼠眼的味道。” 另一个神仙相也点头道:“不止神情声音,还有身法举止,脚步虚浮、踉踉跄跄,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别扭劲,好像身子不是他的似的。” 五个人中的首领笑了起来:“所以说,老实人就不能做贼,稍微有点亏心事,还不等别人发现,自己就慌得手足无措了!咱们在下面都得留意些,说不定他攀着攀着手一软脚一滑,就从上面摔下来,到时候咱们可得接住他,别摔坏了他。” 另外四人都摇头而笑,纷纷附和着。 神仙相都是活了无数年的老妖精,飞升前在中土与同道斗、破道后在巨岛和天地斗,不仅修为精湛,还生了一副玲珑心窍,一见老实和尚现身,守在此处的几个神仙相就知道他犯了‘心软’的毛病,想要解脱造反的银环。 由此梁辛易鼎、借用身体后那股别扭劲,落在他们眼中,也都变成了‘心虚’。 所有的神仙相利益一致,对造反天猿,谁都不会有丝毫心软。所以吕淹的传给看守的命令,只是防着其他天猿,不用防备同道仙家。既然如此,那几个看守自然也犯不着去得罪‘医仙’和尚。至于杀死银环之后的,吕淹就算再怎么生气,想怎么算账,也是她与和尚之间的事情。 而和尚的性子,就只有四个字:老实、好人。以前他不敢来解脱银环,是‘老实’战胜了‘好人’;现在又来了这里,则是‘好人’打赢了‘老实’,在神仙相眼中,他不来正常,他来了也不算意外,是以全未起疑。 不过,要是放在平时,看守们就算不阻拦老实和尚,也会将此事传讯吕淹,请她来定夺。但是吕淹现在正率领座下高手仔细研究傀儡尸体,事先曾传令全岛‘仙家’,也不许打扰她。 几百丈的山岩,要是放在平时,梁辛几个纵跃、用不了眨眼功夫就能上去,现在也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爬,所幸五行怪风不因高矮而异,山上的怪风比着下面也并未更强烈。他也挺争气,虽然爬的吃力不已,不过至少没摔下去。。。。。。 前后用了快一个时辰的功夫,梁辛终于攀上了山顶。 巨岩顶端,恶臭弥漫。即便和尚的身体远远不如自己的恶土身,五感都麻木了许多,梁辛也还是被这股异味熏得直皱眉头。 细如发丝的黑se锁链,深深割入肉中。造反的银环首领,被法术结成的锁链,牢牢绑缚在岩顶上一块凸起的大石上。 与杂锦孤峰下的银环遗骸一样,这头银环也是双身,大猿体壮如牛,青se绒毛下肌肉高高鼓起,异常强壮;小猿身体瘦弱,端坐在大猿的肩膀上,尾巴与大猿的脊骨相连。 小猿已经死了、腐烂了,皮肉稀烂,尸斑遍布,头皮已经烂的不见了,露出森森骨盖……恶臭便是由此而来。 大猿还勉强活着,听到有人上来,睁开了眼睛。 虽然见来得是和尚,让它略略显出了些意外,但银环也还是暴怒起来,怒声叱喝:“滚!滚滚滚!”天猿是灵物,只要修为到了就能开口说话,连葫芦师父都会掉书袋,何况这头银环。 梁辛不急着解释什么,走上前伸手去拽天猿身上的锁链,不料锁链诡异,还不等梁辛的手碰到它,它就仿佛发觉危机的蚯蚓似的,突然收缩了许多,深深割入天猿的肌理中。 银环闷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解开我,再解脱我、超度我?和尚是出了名的好心肠,看不得我受苦啊!”说着,它笑了,神情不见放松,反而更加狰狞了起来,声音也再度变得暴躁:“早死晚死,好死歹死,老子都无所谓,用不着和尚慈悲,滚!” 说完,再度引声长啸,穿越重重狂风,转眼响遍四野! 就在长啸之中,银环的身体陡然一纵,满目凶横,仿佛要爆起向梁辛发难,可锁链神奇,根本不容它乱动,它才刚一挣,锁链再度狠狠收缩,长啸声立刻变成痛苦惨叫,银环身体颤抖,鲜血四下迸溅,惨不忍睹。 而银环却变得愈发愤怒了,目眦尽裂对着梁辛嘶吼:“火尾天猿再无后人,你们灭我全族,我只恨自己没能杀光你们!落在你们手里,怎么死我都不在乎,不过,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都会求天保佑,求你们寿与天齐,永生不灭;再求大海保佑,让你们出征即翻船,穷尽万万年的寿命,只要乾坤不灭,你们便永享混沌!” 怒骂之中,银环猛然开口,把一口血水吐向梁辛。 即便这具身体再怎么不好使,毕竟也曾经过天劫洗炼,躲过一口全无气力的血水也毫不费力,可梁辛却没躲,他只是觉得,自己被啐中,银环或许会开心吧…… ‘含血喷人’之后,银环收声,粗重喘息着,双目血红,死死盯住梁辛。 银环的怒骂,模糊不清,其间好像夹杂着‘天猿被神仙相灭族’之意,梁辛不知道全因后果,是以听得异常迷糊,沉吟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道:“刚刚你说…火尾天猿再无后人?你族已灭?” 银环只是桀桀惨笑,并不去作答。 梁辛笑了笑,伸手抹掉脸上的血水:“岛上的天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不过…就算现在这座岛毁了,神仙相和天猿都死个干净,火尾天猿也不会绝种。中土西陲,苦乃山猴儿谷中,还有一族火尾天猿,是上一次东渡的天猿后裔,它们活得开心快活,香火传续,万万年也不会断。” 银环明显愣了一下,追问道:“当真?”它又狞笑起来:“和尚,少来蒙我,凭你的性子,若知道中土还有一支天猿后裔,早在两年前就告知我了。” 梁辛摇了摇头:“我不是和尚,只是借了和尚的身体上来看你,我昨天才到岛上,随我同行的还有一头小天猿,也是银环,你应该识得它。可惜,它也被严格看管,没法子上来看你……” 说到这里,梁辛心念一动,急忙以‘灵犀’联络蜂巢中的涵禅:“和尚,你试试看,能不能把你身子里那根手足,扎到羊角脆身上?动作小心,别被周遭监视的神仙相发觉。” 说完,梁辛对银环做了个‘稍安勿躁’地手势,暂时也不再多说什么,盘膝坐到了银环跟前,平心静气,默默等待…… [] 第四二零章 血腥大阵 手足木刺两重妙用,下一重‘灵犀’、上一重‘易鼎’。[] 梁辛在与涵禅和尚‘易鼎’之后,为了安抚银环首领,又突发奇想,让巢室中的涵禅把自己身上的木刺扎进羊角脆身上,让羊角脆‘易鼎’到和尚的身体中,来和银环见上一面。 易鼎之后再易鼎?不够……他还要人、猿易鼎。 要是贾添知道此事,或许会哈哈大笑;可要是木刺的真正主人泉下有知,现在非得破口大骂不可。 ‘易鼎之后再易鼎’没能实现,随着巢室中的涵禅拔出身上木刺,‘手足’间的法术也就此消散,两个人即刻又各自‘归位’,元魂回归本主体内。 梁辛是真正的梁辛,抱着羊角脆,坐在巢室内;涵禅也做回真正的涵禅,坐在巨岩巅顶,张大嘴巴,傻愣愣地看着被绑缚的银环…… 梁辛指缝中藏着木刺,想也不想,立刻心语对涵禅道:“和尚,别动,我现在给羊角脆种木刺,它听话得很,你试着和它易鼎。” 小魔头可就忘记了,他的木刺还在手中拿着,‘灵犀’未成,他的心语和尚根本就听不见。所幸,就算梁辛不嘱咐,涵禅和尚也不敢乱动,一眨眼睛突然发现自己从巢室就来到了山顶,即便明知前因后果,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也还是太刺激来着,整个人都傻掉了,愣在当堂。 梁辛则迅速出手,动作隐蔽之极,把手中的木刺‘种’到了小猴子身上。手足木刺的好用之处就在于,只要种刺双方都心甘情愿,就能发挥效用。可这个‘双方’,指的是两个‘人’,就算不是人,至少也得是同族,否则身不同、魂不同,如何能够灵犀、易鼎? 要么都是人,要么都不是人。 梁磨刀对木刺一知半解,但是也他倒也明白,‘手足’妙用靠的是造化神奇,不是灵元真气,就算‘扎错了’,也不会有反噬一说,这才敢拿来胡闹……木刺一扎入羊角脆体内,小猴子的身体猛然一震,脸上的筋肉抽搐片刻,再仔细看它的神情,居然真的显出了几分老实和尚才有的惶恐、胆怯的模样。 十里之外,巨岩顶峰的老实和尚,则显出了一副天真相,目瞪口呆不再,换而呵呵傻笑。 可也仅此而已,不论是蜂巢中的小猴,还是山顶上的涵禅,全都身体僵硬不能稍动半分,脑子里也全都乱成了一团。尤其老实和尚耳中全都嗷嗷猿啼,也没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吓得想哭,偏偏没法发出一点声响…… 梁辛对和尚、小猴的状况全不了解,他心里在数数。本打算从一数到了一百,就给他俩解开法术,可是才刚数到四十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了个主意,立刻帮小猴子拔除木刺,又种回到自己身上。 先动用灵犀,对涵禅心语笑道:“和尚,你怎样,还好吧?” 涵禅的语气异常古怪:“我没事,还、还好,”好字出口的同时,和尚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可把老实和尚给委屈坏了,自从他降生到现在,就受过没这么大的惊吓。 在涵禅眼里,干坏事可比渡劫还要更可怕得多。梁辛也怪不好意思,等和尚哭了几声,这才开口道:“那个、刚才弄错了,不该让你和羊角脆易鼎。” 和尚的哭声陡然增大了许多…… 巢室里的梁辛臊得脸都红了,硬着头皮继续道:“应该让羊角脆和银环灵犀才对,你自己身上那根木刺拔下来,种在银环身上,我这边一起动。另外,你把易鼎的法门也传给银环,它要能和羊角脆易鼎,大可转过来看看我的真模样。” 委屈归委屈,老实和尚对梁辛仍是言听计从,拔下自己的木刺走向银环。 银环早就傻眼了,和尚在自己面前耍来耍去,好像抽风似的,现在又满脸眼泪,举着根木刺走向自己,幸好它无力挣扎,否则必定一脚揣过去了。 蜂巢这边,梁辛也取下木刺,重新种回到羊角脆身上。 很快,小猴子的神情变了‘手足’之间,心有灵犀。两头银环的交谈,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而后羊角脆又起变化,这次变得不是神情,而是整幅风貌、气质,天真活泼不再,换而坚韧、威严。 两头银环易鼎。 ‘羊角脆’注视了梁辛片刻,对他缓缓点了点头,巢室受到重重监视,银环知道此处是险地,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示意梁辛,有什么事回山顶再谈…… 先是替一对银环除刺,继而梁辛与和尚种刺,略略沟通几句便再度易鼎,元魂对换,身体易主,梁辛又回到峰顶上,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笑呵呵地问道:“明白了?” 银环点了点头,他从羊角脆那里已经问清了事情的始末。 见银环眼中敌意不再,梁辛也放松了许多:“现在讲讲吧,你说的天猿绝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环生机早断,被囚禁的一个月里,日日受劲风摧残与锁链折磨,刚刚又情绪激荡,此刻已经疲惫得紧了,略略喘息了一阵,这才缓缓开口,反问梁辛:“你可知,岛上一共有多少天猿?” 梁辛早就从老虎口中得知岛上的战力情形,答道:“天猿大约三千左右。” 不料银环却摇了摇头:“远远不止三千。你说的这个三千之数,指的是成年健者、可战之猿。” 梁辛恍悟点头,岛上的火尾天猿是一个族落,除了健壮大猿外,还有会大群妇孺老幼,由此也忍不住追问了句:“那其他的天猿呢,在哪里?” “岛上天猿,共有一万两千余头,原本也集聚在那座大蜂巢附近,直到百年多前……” 就在三个首领率领精锐进入大眼后大约四五年后,吕淹再度传令,以潮汐即将成形、岛上仙家与大猿当全心备战为名,将近万天猿老弱也尽数送入了大眼,在从中土归来之前,不许大猿再与族中亲人见面。 虽然对这道命令异常抵触,不过当时岛上五行之力已经开始狂躁,煞时的频率也大幅提高,单靠天猿自己的力量,难以再护住老弱同族,将它们都送入大眼,也是一条避难之道,银环也就同意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 从此天猿被神仙相分成强弱两部,强者在岛上、老弱在大眼内,虽然吕淹曾有严令不许它们再见面,不过每隔上一二十年,偶尔她也会‘法外开恩’,放银环进入大眼去探望下族人。 那些老弱天猿在下面,吃喝生活自有神仙相照料着着。它们也不是无所事事,常常会被同在大眼三个神仙相首领唤去,帮些小忙。不过神仙相的法术玄奇,天猿完全看不懂,也不知道他们再忙些什么。 见族人生活安逸,银环渐渐放下心来,直到一个多月前,它忽然心悸起来。开始银环并未太当回事,可连续几个时辰,心悸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天猿这一族精怪,或许比不得麒麟、蟠螭、土坤这一类仙兽,但也是天生的灵物,心念生来敏锐灵异,这份无端的心悸搅得银环坐卧不安,魂不守舍,很快它就明白,怕是有族人出事了,而岛上的同族都平安,事情也就不言而喻。大眼内的老弱,遭逢了大难。 银环战力远胜同族,甚至比起神仙相的五个首领也不遑多让,当天夜里它就施展手段,瞒过看守冒险潜入大眼之内。 说到这里,银环突然呲出獠牙,神情再度狰狞起来可很快,凶狠相就消散了,变成了浓浓地悲哀:“天猿一族,近万老幼,被屠戮得一干二净,所有的尸体都无一例外,颈上无头,胸中无心,身内无血,冰冷干枯的尸身堆成了一座小山。” 又是一桩惨事,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梁辛还是面露不忍,低低地叹了口气。 银环发现族人遇害,强抑狂怒,继续深入去追查真相,很快它就在大眼深处看到了凶手……巨岛上的大眼是真的,与苦乃山小眼一样,虽然只是一处灵穴,但自成疆境,深远到无远弗届,银环是自上而下一路深入灵穴,足足冲下万丈之后,就见下方三个首领、二百神仙相,正错落有致、悬坐围一座巨大阵法,阵法内一片惨红,万道血浆如灵蛇一般,在神仙相法术的驱驾下来回穿梭游弋,不用问,阵中的一重重血浆,都来自那些被屠灭的天猿。 血浆之中,还有数不清的天猿头颅与心脏或沉或浮,头颅神情苦痛,筋肉抽搐,竟还是活的,而那一颗颗心脏,也仍在吃力的跳动着。 除了头颅心血,神仙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一众老弱天猿的元神也抽离出来,万余道白色虚影在他们的大阵中痛苦挣扎,左突右冲,却全无出路。 透过仙道高手的可怖阵法,隐约可见在大眼深处,还有无数古怪事物拥挤在一起,密密麻麻,仿若熔岩似的涌动着…… 就在银环找到神仙相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它,神仙相中的大首领,甚至还抬起头对着它露出了一个笑容。银环暴怒成狂,想要冲入敌阵去拼命,可对方提前就有准备,早在施阵之前就以设下强大禁制,稳稳将上面下来的人隔绝在外,银环竭尽全力也无法突入,又返回地面,召集岛上所有壮猿,立刻反了 银环知道出征、航海时再造反,会有机会杀死更多神仙相的道理,可是他没办法再等下去……下面的神仙相已经发现他了,当时不反,等对方完成阵法,也会立刻动手杀它。 也许老天爷都想帮银环,在银环聚众造反时,正逢五行煞时降临,本来它们有机会重创仇人,可银环没想到,就算自己公布了大眼中的真相,也仅才有一成壮猿追随自己。 正如老实和尚所言,岛上大猿奴性深重,早都已经麻木了,只要还能活着就好,它们不敢反也不想反 事情说完,银环的头颅微摆,毫不嫌腌臜,轻轻摩挲着肩膀上已经腐烂掉的那头小猿,声音也模糊了:“只有一成同族随我造反,便是这样的下场了。” 梁辛心里不舒服,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银环,只是伸手拍了拍对方。 银环没再去唏嘘什么,重新抬头问梁辛道:“我听羊角脆说……” 话没说完,梁辛就奇道:“你不认识它?” 羊角脆也是巨岛出身,几十年前才去的中土,连吕淹都认得它,何况面前这头造反的银环。可两人若是旧相识,银环没道理不去喊小猴子本来的名字,而是以‘羊角脆’这个新诨号相称。 银环应道:“它本来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当然识得它。它损丧了记忆,不过…它现在过得不错,以前那些事情忘记就忘记吧,就当从没发生过,不是坏事。它现在就是‘羊角脆’了。刚才交谈时,我也没向它提及往事,它现在这个样子挺好,何必自寻烦恼。” 梁辛凝视银环,缓缓点了点头:“多谢你了。你的仇,我来报。羊角脆该做的事情,都有我担下了。” 银环笑了笑,没去回应什么,又转回刚才的话题:“我听羊角脆说,你已经有了安全退路,却还留在人间,想要保住中土?”跟着,也不等梁辛回答,它就继续道:“中土被毁已成定局,凭你们的力道,阻不住这场浩劫的,撤走吧。我也是那次潜入大眼后才明白,这里的大军,远不止仙道怪物和几千天猿那么简单。他们还有另外的实力,都藏在大眼中了。” 梁辛眼角微微一跳。 自从听说三大首领率领两百精锐进入大眼,梁辛就隐隐猜到,神仙相在为‘九星连线’做准备。这其中的道理简单得很:在千万年前,还有过一次‘远征中土’。 第一次浩劫东来,神仙相的人数比现在更多,实力也更强,在启程前,包括百无一用在内,胜券在握,谁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失败,毕竟,他们是飞升过的绝顶高手,中土上根本没有能够阻挡他们的势力。 可第一次远征中土以惨败告终,在梁辛到来前,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输的…… 第二批神仙相,也就愈发的谨慎了,他们明白,中土上一定还藏着些自己先前不知道的厉害势力、足以击溃仙道大军的势力。由此,他们都把第二次九星连线时的远征,当做了一场恶仗,当然也会有所准备。 而神仙相准备远征的关键,多半与银环看到的、以天猿心血入阵的残忍阵法有关,刚才银环说到此处的时候,梁辛见它情绪激动,是以并未打断、提问。现在话题又转回到了大眼,梁辛就此追问:“大眼中的血腥阵法,你看懂了?” 银环的见识不俗,在它目睹同族惨祸时,气得暴跳如雷,并未多想,但事败后被囚禁于此,一个多月的功夫里,它已经想通了神仙相的手段,当下缓缓点头:“当时我在大眼中,看到凶魔的阵法之下,还有无数古怪事物拥挤涌动。那些怪东西没有个固定的形状,就像一个个巢室大小的气泡,彼此拥挤,形状也不停地变化……虽然看不出它们是什么东西,不过它们颜色醒目,是以不难辨出它们的出处。古怪气泡,一共分作五种颜色:金黄灿烂、木青盎然、水蓝透彻、火红熊烈、土褐深沉。” 五行之色。 巨岛上没有其他东西,就只有五行恶力暴躁,不用问,这些古怪‘气泡’都饱蕴五行力道。即便梁辛不懂法术,也能听懂个大概:“你的意思是,神仙相精锐在大眼里,用百多年的功夫,施展法术不停收集岛上的五行恶力,制成了这些古怪气泡?” “错不了的。”银环声音笃定:“岛上的五行之力变得暴躁,煞时也愈发频繁这件事本来诡异难解,不过现在却说得通了,二百零三个凶魔躲在大眼中,不停从此间乾坤中抽移五行力,来制作古怪气泡,这才引得五行更乱。” 梁辛继续追问:“有多少个这样的气泡?照你估计,气泡的又威力如何?” 对此银环也不太确定,语气里略略有些犹豫:“数量说不好,实力上,至少…比起我族中的健壮大猿,还是要强上一些的。” 银环生在巨岛,没有中土修士的品级概念,不过梁辛也尽能算得出来,比着大猿还要更凶猛,至少也是中阶宗师之上的实力,这样的气泡,如果有几万个,真能把贾添的傀儡大军炸个稀烂,不禁苦笑:“每个气泡的威力,都堪比六步宗师全力一击……” 不料,话还没说完,银环就皱眉打断:“什么叫威力堪比宗师一击?”随即,银环露出了一副恍悟神情:“你把气泡都当做法宝了?” 梁辛愕然反问:“它们不是法宝么?”在小魔头心里,的确把这些气泡都想成了大号的大洪火雷。 银环桀桀低笑了起来,不见欢愉,只有无尽怒色:“你弄混了,气泡不是法宝。它们都是胚、是胎,否则,那些凶魔又何必屠杀我同族,以它们的心、血、头颅入阵” 不懂法术,不了解道理,但银环的意思,梁辛又哪能不明白,神仙相在大眼中制造的,并非五行法力的宝物,而是一支五行怪物的大军。 中土有贾添的草木雄兵;巨岛上却有一支靠五行原力和天猿心血造出的怪物大军……浩劫东来,事情果然大得很了。 [] 第四二一章 羡慕得紧 第四二一章羡慕得紧 在鲁执篡改中土格局之前,巨岛上并无人迹。(.好看的小说) 那时混沌之海尚未成形,中土强者众多,高飞渡海不算什么难事,却几乎没有人会到巨岛上来。原因简单得很,并非无力跨海,而是此间险恶,早被诸般凶兽盘踞,不容外人踏足。 天猿一脉实力了得,但是在远古时,也不是巨岛上最厉害的土著,比它们更凶猛的恶物还有不少。可灵元大脉枯竭、五行混乱之后,巨岛上就只有天猿存活了下来……它们能存活下来,不是因为力量最强,而是因为它们的力量最‘特殊’、它们的身骨最能‘适应’。 天猿的力量与众不同,不在五行之列,这一点从它们的‘织锦’就能看出,玲珑辗转遁化五行,中土界内无处不能去,唯独穿不透天猿织锦。因为自身的力量不在五行中,所以不受岛上五行环境变化的影响。 除此之外,天猿还能极大削减五行恶力造成的伤害,而这份‘削减’,并非五行相克那样硬碰硬地抵挡,恰恰相反,它是‘融合、化解’,天猿身骨,对五种行属的力量,都能加以‘融合’,借以减轻伤害。 就是因为天猿与五行相异、又能融合五行这个特殊之处,才让它们在巨岛上存货了下来,可也是这个原因,给它们惹来了杀身大祸。 银环也看不懂神仙相施展的那座血腥阵法,究竟是用什么样的道理、法术来做基础。但它却能想明白,神仙相抽离天猿的头颅、心脏、鲜血和元神,就是用来点活那些古怪的‘气泡’。 梁辛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近万天猿被他屠灭,如果一头天猿的精血能够点活一只‘气泡’,每一头‘气泡’的实力都在六步中阶之上……‘浩劫东来’之中,便又一下子多出了近万大宗师。 贾添的傀儡大军、梁辛的日馋,苦乃山妖族,北荒的巫族,再加上隐士的苦修持,中土上所有的势力统统算在一起,凑得出一万个大宗师么?别说一万,恐怕能凑出三千都是勉强吧。 琢磨了半晌,梁辛才再度抬头望向银环:“大眼中天猿蒙难,神仙相点化五行怪物,照你看他们会用多少时间……” 银环摇头应道:“我发现法阵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现在早该收阵了。那些五行怪物也都被点活了。” 梁辛有些疑惑:“收阵了?那他们为何还要留在大眼中?” “灵智初开,神形具备,那些怪物已经活了过来,不过凶魔们还有一件事要做:让怪物认主。” 大群的‘气泡’怪物,它们的神魂都来自天猿老弱,那些天猿生前惨遭虐杀,活抽骨血元魂,戾气深重到无以复加,虽然它们在被炼入怪物身体时都被抹掉了记忆,但本能里仍带着一份对神仙相的刻骨仇恨。神仙相要真正收拢怪物为己用,就非得再通过法术,将其点化、认主。 三大首领率同二百精锐,现在正在大眼中,对五行怪物施法,点化、认主。 解释过后,天猿喘息了一阵,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点…据我估计,就算这些怪物尽数认主,它们也无法离开大眼。巨岛上环境不好,五行混乱异常,而怪物的力量就出自于此,一旦上来,便会受到环境影响,心性大乱,立刻发狂。” 梁辛愕然:“离开大眼,一进入巨岛怪物就会发狂?那还造它们做啥?不能上来,又有个屁用。” “岛上不是只有煞时,还有‘禁时’。” 银环说话已经异常费吃力,再说了一句后,勉强对梁辛道:“禁时之事,涵禅和尚也知道,由他给你解说吧。” 梁辛立刻去联络涵禅,和尚解释的不怎么详细,反过来复过去尽是废话,不过大概的意思,梁辛倒是弄懂了。 煞时是一行独大,横扫全岛,算得上是岛上环境最最恶劣的时候,而禁时则恰恰相反,在每年中秋前后,都会有一个时辰,五行俱静,每一道行属的怪风均告消弭,是一年中岛上唯一安详的时刻。 由此梁辛明白了,禁时在秋天,也是潮汐成形的时候,无论神仙相决定在哪年远征中土,都会把启程时定在‘禁时’,也只有这个时辰里,巨岛的环境是好的,五行怪物不会发狂,借机离开大眼踏上织锦渡海,只要一离开巨岛,它们便不会再受环境影响了。 银环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完了,神情中的愤怒、悲伤渐渐消散,只剩下沉沉疲惫,过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声音低迷:“你要是还有时间…给我说说中土上那支天猿吧。” 梁辛对着银环点点头,随即笑着开口:“那一支天猿集居之地,唤作猴儿谷,山谷前立着一座赑屃神碑,上书火尾天猿,德艺双馨……” 从小猴胡打乱闹、到大猴装模作样,再到葫芦师父四方步掉书袋,梁辛连比划带说,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银环哪想到自己在中土族人竟如此‘不着调’,先是听得目瞪口呆,后来时常莞尔,到最后干脆哈哈大笑,一直笑出了眼泪。 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梁辛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发生在猴儿谷的趣事说完了,就此住口收声,银环却还在沉浸在他的描述中,想象着、感受着,时而会突然再笑出声…… 梁辛静静坐在一旁,只耐心等待着,并不去打扰。 过了良久,银环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不再去想‘猴儿谷’,再度把目光望向了梁辛:“你很好,动手吧,多谢。” 梁辛起身,缓缓伸手按在了银环的头顶:“还有什么事情未了?我替你去办。” “你已经自身难保,比我多活不了三五天,少来吹牛了,快快动手。”这头银环心思脑筋比着普通天猿强出了太多,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对梁辛的处境也看得异常明白。 梁辛没急着动手:“你也觉得我凶多吉少?” 银环摇头:“不是凶多吉少,而是只有凶,没有吉死定了,死定了” 话音刚落,梁辛忽然把手从大猿头顶收了回来,银环微微一愕,继而笑道:“我说你必死,你就不动手了?你也太小器了吧。” 梁辛没反驳它,只是问道:“要是没人管你,你还能撑多久?” 银环如实应道:“短则七天,长也过不去十天。” “咱俩差不多,岛上的神仙相最多也就容我十天,弄不好我还得死在你前头,”梁辛说笑了一句,随即收敛笑容:“就这一两天内,我会想办法出手发难,总不能坐等他们来杀我。由此…要么我现在动手杀你,你得解脱;或者你再咬咬牙,多受几日痛苦,等我发难,我杀神仙相时,会给你大吼报数,在你临死前帮你出出气。怎么选你自己决定,我都行。” 银环皱眉:“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你说的发难…”说着半截,它又笑了起来,先摇头自语了句‘问这么细又有个屁用’,旋即望向梁辛:“选后者,杀了丑八怪后你莫忘了给我报数” 梁辛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银环的肩膀,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正要离开山顶的时候,银环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小子,你要真能活着逃回中土,替我给猴儿谷天猿带一句问候,盼猴儿谷永享安宁,世世代代,万载欢快…我羡慕它们,羡慕得紧” 不伦不类的祝词,却让梁辛想哭,不敢回头,背身对着银环摇了摇手,示意自己记下来,扎手扎脚地纵跃着,下山去了。 回到了地面上,梁辛也不再停留,直接回到蜂巢,‘穿’着和尚的身体,去往王台。 吕淹正率领着几个见多识广、尤其精通木行法术的手下,在王台中查验傀儡尸体,研究傀儡体内的妖元。 来到王台前,梁辛谨记自己现在是老实和尚,脸上挂了些惶恐,也不敢敲门、呼唤,就在附近来回转悠……很快,王台中就传出吕淹的声音:“法师有事找我?快请进来,一家人不用那么拘谨。” 畏畏缩缩地走进王台,还不等梁辛开口,吕淹突然笑了起来:“法师看起来,和平时可有点不一样,好像…刚刚做了次贼”梁辛吃了一惊,脸色都有些发白,还道对方已有所指,他自己无所谓的,已经身陷死局,大不了翻脸拼命,但是要连累了老实和尚,他心里可过意不去。 梁辛易鼎的和尚,总带了份‘贼眉鼠眼’的样子,细看下显得有几分异常。不过贾添交给梁辛的‘手足’何等神奇,就算多疑、精明若吕淹,也不会想到天底下还有‘易鼎’一说,吕淹并未起疑,只是无心说笑罢了。 见‘涵禅’这幅吃惊样子,吕淹咦了一声,又复笑道:“难道你真去做贼了?” 梁辛稳住心神,如实应道:“我刚才去看那头造反的天猿了。违背上仙法旨,小僧来领罪。” “我只传令不许其他畜生靠近,可没说过不许诸位仙家去看它,你无罪,不用担心。”吕淹笑容不变:“法师心地仁厚,想要解脱它?杀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梁辛赶忙摇头:“我没杀它。本来想杀,可它不许我杀,还骂、骂了些…哎,大眼下面的事情,实在太惨……”说着,梁辛开始罗里罗嗦,好像抱怨、好像怪罪,更像是自责,他现在是老实和尚,这一番唠叨必不可少。 吕淹倒没什么不耐烦,只是随便找了个‘大眼天猿谋反在前,仙家自卫出手’的借口,给他解释了几句,老实和尚最好骗,罗嗦一番之后,摆出一副被吕淹说服、但心中仍是不忍的神情,颓然叹道:“不管怎么说,一下子在大眼中杀掉近万天猿,总是太残忍了些。” 说完,合十施礼,满脸凄然地告辞而去。 待他走后,吕淹身后的几个神仙相都有些错愕,面面相觑里,其中一人喃喃道:“和尚来干啥?就为请罪?” 吕淹摇头:“应该还有其他事,结果提到天猿惨事,失魂落魄下给忘了。” 果然,过了片刻,‘涵禅’又来探头探脑:“那个、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梁辛学和尚,虽然神不太似,但这份心理揣摩还是有几分成就的。 在吕淹挥手示意下,梁辛继续道:“我听银环说,大眼下有许多气泡,蕴含五行之力,我想讨上一些,只要土行的,不用太多,十几只便足够了。” 三大首领在大眼中的图谋,对岛上其他仙家而言,算不得什么机密,先前一直秘而不宣,只是怕万一失败,会折损首领们的威望,到现在法术已经基本成形,本来过不了多久诸位首领就会宣布真相,现在被涵禅提前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吕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追问道:“只要土行的?法师要那些怪物何用?” 梁辛躬身合十,认真应道:“给小梁施主疗伤用,那种土行怪物,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补品。” 说完,停顿片刻,生怕吕淹不解似的,梁辛又继续解释着,总算说到了最最关键之处:“在中土时,梁施主曾和我说过,他修习过一道奇术,能够从仙兽体中抽敛至纯的土行原力为己用……” 话还没说完,王台中的神仙相已经变了神情,而吕淹的眸子中也闪过一抹精芒,旋即她挥手打断了梁辛,同时转头望向身后的一众手下,沉声道:“退下” 其他的神仙相就算心中再如何不甘,对首领也不敢有丝毫悖逆,就此躬身退走,片刻之后,王台中就只剩下吕淹与梁辛两人。 吕淹还嫌不够,又挥手布下了一道隔绝灵识的禁制,这才再度望向梁辛:“人多躁乱,现在安静了,法师请继续说。”胖女人仍是笑吟吟地,可目光之中那份贪婪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梁辛愣愣摇头:“该说的都、都说完了,就是想请上仙调些土行怪物,给梁施主疗伤用。” 吕淹不理‘和尚’的要求,径直追问道:“法师刚刚说,那位小梁先生通晓一门夺力奇术,能炼化土行怪物的力量为己用?” 梁辛诺诺地‘恩’一声:“也不是什么土行力都能夺,必须得是至纯的厚土原力才可以,他的恶土真身、嫦娥境力,就是从土坤处抢来的。” 这十几个时辰里,吕淹一直在埋头研究傀儡身上的妖元,没心思去理会其他的事情,不过在她心里,也对梁辛存了个极大的疑惑……胖女人的目光毒辣,短短接触中,已经看穿了梁辛的身骨根底:充其量不过百岁修炼、至纯的土行真身、稳稳踏入嫦娥境的雄浑力量。 即便梁辛天赋异禀、又得无仙授艺,可就凭他不到百岁的年纪,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成就? 直到此刻被‘和尚’无意中揭穿‘真相’,她才恍然大悟:对方有抽取‘厚土真元’的奇术在身,有了现在的境界,实在不足为奇。 奇术惊人,普通人绝难理解,但是对吕淹这种绝顶高手而言,再匪夷所思一百倍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修天破道,不‘非议思索’反倒奇怪了,关键是事情是否合理,只要情理上说得通,便没问题了。 本来吕淹对梁辛的成就,虽然好奇,但也不太放在心上,反正这个‘小梁先生’活不了太久。不过‘抽取至纯土力炼化己身、化怪物之力为己用’这门奇术,却不由得她不动心了。 大眼之内,就有大群五行怪物,其中有两成,都是凝化土行力而成的……手下有一群厉害怪物,和自己拥有这群厉害怪物的力量,究竟哪一样更好? 岛上现成的数千头纯正土行的‘怪物大宗师’,如果能学会这门‘抽力奇术’,意义不言而喻。哪怕是四个首领‘平分’这些土行力量,修为也将凭空跃上一个新境界。 本来已经身处嫦娥境,再平添厚土大力,又会有什么样的突破,会达到一个怎样的境界?吕淹想一想,都觉得热血沸腾……再退回一步来说,即便无法达到一个全新境界,平添大力的好处也是极大的,不止在动土远征时用得上,更重要的是中土恢复格局,天劫也会变得更加凌厉,多出一份力量护身,也就多出一份破解飞仙的可能 看着吕淹露出贪婪模样,梁辛忍不住又施展灵犀,对着涵禅笑道:“和尚,你好使得很” 涵禅在巢室里抱着羊角脆,可怜巴巴地应了句:“你觉得好用就好…我哪里好用?” 梁辛心语笑道:“撒谎最好用” 老实和尚身体差劲,修为差劲,易鼎时梁辛本来只是打算借着他的身体到外面走动走动,看看四周情形,没想过会具体用他的身体来做什么事情。可他在和神仙相略作接触后,才恍然发觉,老实和尚与撒谎骗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上到仙道首领,下到天猿奴隶,岛上所有人都认定一件事:涵禅不会说谎。 谁也想不到,还会有人借着和尚的嘴来蒙人,就连吕淹都没想到,正和自己说话的不是和尚。 如果‘梁辛会奇术’之说,是别人告诉吕淹的,就算合情合理,能解释梁辛一身本领的来历,吕淹多半也会再仔细思量一阵,可是告诉她‘真相’的人是和尚,她立刻深信不疑…… 豆子推书……《欢喜仙》故事文笔都没的说,欢迎阅读撒^_^,新书其间,还请投票、收场,豆子谢谢大家了。 书名:欢喜仙书号:1896556简介:姓名:楚白身份:练气中期修士,四无宗掌门兼杂役兼伙夫性格:死要钱、护短、神经大条、被动性腹黑(楚白:冤枉啊冤枉)理想:修仙问道(原因:怕死怕穷怕麻烦)愿望:娶神通广大的小师妹为妻,虽然她现在只有八个月大,而且号称修行界第一人形法宝(附注:奶粉钱真的好贵啊)技能:炼制百万鬼兵(附注:为什么我家养的百万鬼兵,全都是娇滴滴的粉嫩美人儿,而且还热爱集体打劫群殴敲闷棍?) [] 第四二二章 杀人报数 第四二二章杀人报数 第四二二章杀人报数 梁辛能有现在的本领,是诸多奇遇穿成了串之后得出的结果,与‘抽力奇术’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他特意跑来蒙骗吕淹,就只为一件事:进入大眼。(.好看的小说) 吕淹想学梁辛的‘抽力’本领,事先总要验证下他到底会不会这门奇术。可除非‘禁时’,否则怪物都无法离开大眼,那便只有带梁辛进入大眼去了。 只要进了大眼,梁辛就有了个机会……赌一赌的机会。 是输是赢,听天由命,还是那句话:小魔头愿赌服输 吕淹又和梁辛说了好一会子话,询问的重点都放在‘抽力奇术’的功法上,对此梁辛不敢多言,一来他现在是和尚,和尚可不会知道功法底细;二来这门‘奇术’本就是子虚乌有,只要稍一涉及细节,非被吕淹看出破绽不可,当下只是摇头推说不知。 见问不出什么,吕淹也不再难为‘和尚’,挥手让他退下。 梁辛又结结巴巴地恳求了几句,请吕淹给梁辛弄几个气泡来疗伤,这才退出了巢室。 而后梁辛与涵禅撤消了‘易鼎’,元魂各自‘归位’,老实和尚经历了这辈子最惊险的几个时辰,失魂落跑地跑回了自己的巢室,过了半晌,心脏仍狂跳个不休,脸色发青,怎么缓也缓不回来了。 梁辛也‘回到’了巢室之中,摸了摸小猴子的头顶,抬手把它举到了脖子上。香饵已经扔出去了,吕淹会不会上当、他能不能如愿进入大眼,后面会接着发生什么……梁辛也不再去白费脑筋去琢磨,平心静气,开始静静等待。 本来,岛上的神仙相谁也不会想到,还有人能穿越混沌之海。梁辛靠着蟠螭相助‘偷渡’巨岛,出乎所有敌人意料,而梁辛本来就以身法见长,在整件事情中已经占了绝大的先机。 可谁能想得到,甫一上岛就遭遇煞时,重伤之下落入敌人手中,虽然靠着贾添的‘护身符’暂时取信对方,但也仅仅是‘苟延残喘’而已,就连银环都能看清局势,明白他‘死定了’。梁辛找不到‘保命’的办法,他破不了眼前的死局。不过,因为获知岛上最近发生的情形,却让他找到了一个‘拼命’的机会。 等了好一阵,吕淹始终未至,倒是涵禅和尚,惊魂稍定之后,又发动‘灵犀’,怯怯地来追问梁辛到底有何打算。梁辛正等得无聊,当下就当是‘验算’,把自己的想法给和尚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老实和尚平时都没什么主意,他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可事关梁辛,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仔仔细细的帮着梁辛琢磨了半晌,突然惊呼道:“不妥,不妥” 梁辛被他吓了一跳:“哪里不妥?” “吕淹的手段厉害,忤逆她的人都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我是说,她要学你的奇术,又何必非得让你先演示一遍,直接抓了你来逼供,你、不止你,根本没人能熬过她的酷刑。[.超多好看小说]” 这一点梁辛也早就想到了,他倒不太担心。就算是初入门宗的小道童也能明白,夺力之事再凶险不过,稍有差池就会引来灭顶之灾,吕淹要‘求术’,就一定会让梁辛先‘演示一遍’。 让他‘演示’的目的,不仅是看他到底会不会奇术,更重要的是推演相关细节,以便后面再逼问口供时加以印证。 足足过了一天,终于有了动静,有神仙相来来请梁辛,将他带到王台。等了这么长时间,梁辛也不觉得太意外,明白吕淹自己也做不了主,要把他的事情拿去和大眼中的三位首领商议后再做决断…… 王台之内,只有吕淹和那具傀儡尸体,吕淹并没提及‘抽力奇术’的事情,而是问起有关邪术爆发时中土的情形,梁辛如实回答,特别是那些未曾被邪术所擒之人的状况,说得很仔细。反正贾添邪术无解,他解释得再怎么详尽也没关系,。 吕淹不时插口询问,她本来也要想办法破解邪术,是以对待此事也异常认真,等把每一样相关细节都弄清之后,吕淹才呼出了一口闷气,实实在在地对着梁辛摇头苦笑:“邪魔贾添的草木法术着实了得,怕是不好解。”说着,她挥了挥手,岔开话题:“梁先生的伤势,痊愈得怎样?” 梁辛耸了耸肩膀:“和尚的天道神奇,立竿见影,让我恢复了五成。剩下的伤…我是土行身,并无真元,要想痊愈也只有静养,没有别的办法。” “小小年纪,就得厚土真身、嫦娥劲力,着实让人羡慕呢。”说笑着,吕淹转入正题:“刚刚涵禅法师来找我,说梁先生手握有一门奇术,只要找到至纯土行的怪物,伤势就能立刻痊愈。” 梁辛不置可否,反问道:“岛上有厚土真行的怪物?”刚问完,他又摇头苦笑:“是我糊涂了,恩师早就说过,此间只有仙家与天猿。” 吕淹笑了起来,走到近前,伸手揽住梁辛的胳膊,神情亲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拉起他就向外走去。 这次吕淹也没带手下,和梁辛一起跃到蜂巢之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手拍额头笑道:“忘了件事,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说完不由分说,放开他转身又返回蜂巢。 可就在吕淹离开后片刻,一个神仙相突兀从半空现身,没有只字片语,直接天道出手古怪力量扑涌而至,仿佛一套万钧枷锁,扣向梁辛。 旋即大群神仙相从四面八方现身,或神通大力,或天道法则,人人动手,攻杀而至。 事发突兀,全无半点征兆,梁辛神情惊怒交加,身法却毫不迟疑,仿佛早有准备似的,叱喝声中‘一步登天’,执念爆发,‘想不到’顷刻成形,正套中第一个向他动手的敌人。下一个瞬间里,敌人因果断灭,从仙道高手直接变成三步修士,小魔头毫不留手,一拳猛击砸塌了对方的天灵 ‘嘭’的一声闷响,尸体摔落在地,梁辛却毫不停留,身体陡转起来,猛若鹰隼直接扑入大群强敌的阵中,与此同时仰头对天大吼:“第一个” 身法如电,魔功玄奇,即便五成之力的梁辛,也不是普通神仙相能抵挡的,眨眼之后,又一个神仙相丢了修为,被梁辛一脚蹬碎了胸膛,而小魔头在掉头扑向下一个敌人的时候,再度放声大喊:“两个了。” 这是他在巨岩顶上和银环的约定:杀人,报数 神仙相当然不知道他在给银环报数,还道小魔头在给自己打气,杀一人吼一声,恶战之中也不算奇怪。 等梁辛‘第五个’的吼声响起时,右肩上中了敌人狠辣一击,肩胛剧痛,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第七个’时,背心又遭重创,小魔头呕血……围在梁辛四周猛打的神仙相,足足有两百余人,即便是全盛时,他也没机会取胜,何况只剩下一半战力。 这个时候,心中忽然响起了涵禅的惊呼:“梁磨刀,你怎么了?” 在撤销‘易鼎’,元魂‘归位’后,两个人身上的木刺都没有拔出,以备随时‘灵犀’沟通,现在梁辛在挨打,老实和尚也有所感应,立刻出言相询。 梁辛甚至能感觉到涵禅已经仓皇跃起,正从巢室中向外冲,当即制止道:“和尚莫动,坐回巢室。” 心语完毕,‘第八个’的大吼响彻天空 和尚声音仓皇,语调里甚至带了哭腔:“我、我不出去,他们会打死你……” 梁辛口中呕血,心语的语气却轻松得很,笑道:“放心,我死不了,他们只是伤我,不敢杀我。这场‘误会’也在算计里。反倒是你冲出来,会让吕淹发现你我心有灵犀,那才真正死定了。” 涵禅的语气略微放松了一点,词不达意地问道:“挨打你也能算的中?算中了…干嘛还要挨打?” “要去大眼,就先得挨打,这是错不了的。” 大眼特殊,吕淹要带他去大眼不假,但她决不会带一个‘生龙活虎‘的梁辛过去,进入灵穴之前,她要先把梁辛再打回到重伤。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重,伤得越重他就越好控制;第二重,伤得越重,梁辛就越需要‘疗伤’。 易位而处,梁辛自忖如果自己是吕淹,也会把要带入大眼的‘外人’先打个半死再说。 毕竟,吕淹想要学到他的‘抽力’法术,不会现在就要了他的命,这群神仙相不是来杀人的,他们只打人。 梁辛对此也只能装作不知,要拼尽全力去反抗,这样更好,不用留手,杀一个就少一个。 恶战之中,梁辛忽然晃动指诀,自须弥樟中取出自己所有的阴沉木耳,五盏黑鳞、数十片红鳞……只取木耳,却并未动用星魂,就把这些巨大凶刃当做暗器似的,集中一处,对准一个敌人掷了过去。一时之间破空声大作,声势煌煌 现在他的本尊之力,远远大过星魂,全力出手时,就算投出一块小石子也足以重创强敌,何况这么一大片蛊家至宝,被他选中的那个神仙相不敢又丝毫大意,急速闪避,险而又险地躲过夺命一击。 偷袭无效,梁辛眉头大皱,身形急追而起,后发先至追上了自己掷出的木耳,双手如电又把所用木耳收拢,继而再度掷出 接连四五次以阴沉木耳发动强袭,可效果差强人意,仅只伤到了两人,自己却接连遇险,梁辛见这招不好使,就此收起怪刃,再度施展魔功,又和强敌厮斗在一起…… ‘第十三个’的吼声响起时,他又连中几道神通,全身筋骨欲裂,剧烈的疼痛仿佛一根根长刺,从四肢百骸中狠狠刺入血脉、刺入五脏、刺入脑海深处……梁辛身子软了下来,从半空里跌落。 此刻,梁辛还剩下少许力量,真要拼命,至少还能在杀掉对方几人,不过这场戏已经演到十足,打得差不多了,他还要省些力气,图谋进入大眼后的事情,就此收敛剩余体力,装作透支模样,无力再战,闭目‘等死’。 神仙相们却戏码十足,见他摔倒,不仅没有收手,反而齐齐暴喝一声,同时凶猛出手,无数恶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若不闪不避,就算是恶土真身,也会被挫骨扬灰 吕淹的意思,是要把梁辛打到濒死一线、彻底脱力,可小魔头的力量特殊,全靠身体并无真元,由此,即便是吕淹这样的好手,也没法子检查他到底是不是还有残剩的力气……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必死境地下,梁辛能躲就说明他还有余力;不躲不动,自然是脱力了。 灵元轰荡。 恶力未至,而贲起的巨响已经足以撕裂耳膜,梁辛咬得牙齿发酸,拼命抑制住想要跳起逃命地本能,如果自己真耗尽了力气、变成了个废人,能进入大眼,又有个屁用。 就在众多强敌合击之力堪堪轰到他身体的刹那,突然一道身形掠过,吕淹现身。 胖女人身躯臃肿,速度却快若闪电,怒声叱喝着‘住手’,从蜂巢中一掠而过,抓着梁辛的肩膀,拖着他避开了恶力袭杀。 不过,吕淹的动作还是稍稍的‘慢’了一瞬,梁辛避开了要害,右腿却被巨力的边缘扫中,骨折声清脆,腿骨断成了七八截;而吕淹‘救人心切’,‘紧张’之下没能控制好力道,抓住梁辛肩膀的手也太用力了些,把他的左肩锁骨也捏断了。 挨打、重伤,都在意料之中,想进大眼,就得出得起价钱,一腿一臂再加一身重伤,幸好羊角脆没事,仍紧紧抱住他的额头,一动也不敢动……它只是头失了主身的颓废银环,谁也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梁辛立刻疼的‘清醒’回来,双目血红怒视吕淹,喉咙里咔咔作响,吐字不清,仿佛怒骂。 吕淹满脸歉意,连声安慰梁辛,继而举目,瞪向斥众多手下,那些神仙相低声辩解:见梁辛独自一人在外面,还道他有所图谋……正如梁辛所料,‘误会’一场吧。 接下来自然是吕淹厉声叱喝一番,梁辛也由得他们去演去装,心中催动灵犀,向老实和尚报了个平安,又叮嘱他老实呆在巢室中,不可乱行乱动。 最后,梁辛对和尚认真嘱咐道:“等我们走后,你再到战场上来,距离蜂巢三百丈左右,地上会有一道长约两丈的裂隙。裂隙细的很,你要仔细寻找。找到之后,向下挖掘六十丈,便能找到一只大个的黑色鳞片,带上这片黑鳞逃到巨岛边缘,跳进海里去,会有蟠螭来接应你。” 不久之前,梁辛以阴沉木耳发动强袭,本就不是为了杀敌,只是想给老实和尚留下一件信物……刚刚战局混乱,梁辛把数十片木耳扔来仍去,又配合身法穿梭杀敌,是以谁都不曾留意,其中一片黑鳞,被他削入地面,未曾再取出。 梁辛这就要进入大眼‘做事’去了,不论他能否捣毁灵穴,事后多半还会连累到涵禅。涵禅是好人,梁辛能做的有限,也只有为他留下这件‘信物’了。蟠螭通灵,见和尚抱着黑鳞跳下来,应该能明白梁辛的意思。 和尚诺诺应是,追问道:“我逃了,那你呢?” 梁辛应道:“不用管别的,你先逃进大海,然后就数数,从一数到一万,一万之后我若未到,你就请蟠螭载着你返回中土吧。” 和尚大急,想要再说什么,梁辛笑着截断了他的话头:“就算我没进入大海,也有别的办法脱身,只是和你不同路,放心就是了。” 梁辛哪有其他的脱身办法,不过是不愿意和尚瞎操心罢了。 说完,梁辛又想了想,笑呵呵地对涵禅说道:“涵禅法师,多谢。保重。再会。” 涵禅没太在意,只是反复嘱咐着梁辛小心,结结巴巴,词不达意…… 吕淹这边戏码做足,挥手喝退手下,搀起梁辛,向着西方低掠而去,同时低声对他笑道:“误伤先生,抱歉的很。” 梁辛疼得呲牙咧嘴,明知故问:“还要去哪?还是请涵禅来帮我疗伤要紧些吧。” 吕淹摇了摇头:“涵禅的天道对伤势有奇效,但总不如按部就班、炼元痊愈来得踏实,何况涵禅的力道有限,也没法子帮你彻底好起来。” 梁辛在装蒜,却不是装‘傻’,闻言下略作‘琢磨’便恍然大悟,喜道:“仙姑的意思…这岛上真有体蕴至纯土行的怪物?” 见梁辛满脸喜色,吕淹目中的笑意,也愈发浓厚了起来。 大眼距离蜂巢不远,充其量五十余里,凭着吕淹的速度片刻即至……两人的落足之处,是一片泥塘的边缘。泥塘巨大,以梁辛的目力都无法望到彼岸,显然这里曾是一片辽阔大湖,如今干涸了,才变成这样一座大沼泽。 梁辛心知肚明,大眼应该就在这片泥塘的下面。 在泥塘边缘,有几个神仙相正在等候,其中一个人站在最前,长得獐头鼠目,双眼一高一低,鼻歪口斜,全无仙家气势,倒更像个混江湖的狗皮道人。 相比起别的神仙相,‘狗皮道人’的相貌也算别具一格,其他人都是五官中的一官严重移位,他则是五官具做错位,但都错离的不算太严重,整张脸仿佛刚刚挨过一百记重拳,被彻底打歪了似的,不够倒不得不说,他的长相最像人。 在中土时梁辛听老虎提到过此人,知道他也是五大首领之一,唤作‘平兢’…… [] 第四二三章 腐烂泥塘 第四二三章腐烂泥塘 见两人到来,平兢快步迎了上来,先对着梁辛含笑打了个招呼,这才望向吕淹问道:“这位就是无仙仙师的高徒?” 吕淹点头,笑嘻嘻地替两人引荐。[.超多好看小说]沼泽前其他几个人都是平兢手下,五大首领中的另外两个并未现身。 无论是神仙相还是梁辛,言辞间都客气得很,说笑了几句,平兢伸手指向羊角脆:“大眼内的怪物性情不稳,这头小天猿下去不太妥当,梁先生要是信得过咱们,就把它留在外面,自会有人照顾它。” 这一趟下去,梁辛自忖凶多吉少,可是把小猴子自己留在上面,它也是死路一条。 吕淹已经把有关草木邪术席卷中土的诸多细节,都问得一清二楚了,对神仙相而言,梁辛现在只还有‘抽力奇术’这一项用处。 在吕淹等人的算计里,进入大眼后,就给梁辛一头土行怪物来‘疗伤’,吕淹等人自忖,凭着他们见识,只要观摩过梁辛的施术,就能对这门功法揣摩出个大概,再严刑逼供去追问细节,仙家的拷问手段更不在话下,想要得到梁辛的奇术也不是什么难事。 梁辛早在‘布局’之初,就基本猜到了对方的做法,现在他心里再明白不过,吕淹根本没打算让自己再活着上来,要是把羊角脆留在外面,只怕他们前脚进入泥潭,就会有人过来捏死小猴子…… 一起下去,凶多吉少;留在上面,死路一条。梁辛如何肯舍了羊角脆,费力摇头:“小天猿得随我一同下去,我疗伤时要靠它帮忙。” 平兢皱眉,打量了羊角脆一阵,回应道:“小银环心思通灵,手脚麻利,身边无人、又需要有人帮手的时候,它倒的确能派上些用场倒。不过,梁先生可忘记了,咱们几个可不都在你身边么?小猴子能做的,我们都能做得来,到了下面,梁先生若需要帮手,就直接吩咐我们便是了”说着,他笑了起来:“干脆,你就把我们当成小天猿就是了,仙道一家,全不用客气。 梁辛看了平兢一眼:“它能做的,你们都做得来?”平兢从容点头,不过还没等他再开口,梁辛就也笑了起来:“它啐我一口我会暴怒发狂,你成么?要是你也能把我啐急了,还真就用不着它了。” 平兢一时语塞,愣了愣神随即问道:“梁先生的抽力疗伤之术,还要暴怒发狂才能施展?这个…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梁辛张口反问:“你们可知‘执念’?” 平兢不置可否,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梁辛继续说下去。 “仙兽之力与生俱来、承天造化,夺力是逆天之事,要靠施法之人以执念击破天道才能成功。执念从何而来?要靠小猴子的口水帮忙,狂怒之下,我才能有执念。” 凭着梁辛的见识,就算再恶补一百年法术基础,也休想能编出一套能瞒过神仙相的功法,唯独‘执念’,是干爹不悟天反修人间道领悟出来、逆天而行的道理,神仙相虽然见识广博,可是‘执念’之说,与他们生平所学截然相反,连想都不曾去想过的。梁辛把这套道理搬出来,唬人再好用不过。 修天高手,无论奸诈善良,在骨子里都有一份对功法、修炼的痴迷性子,否则也不可能有所成就,梁辛的‘执念能够击破天道’,落在吕淹、平兢这些绝顶人物耳中,就仿佛一串惊雷,一时间全都有些恍惚了……他们毕生所求,都是在悟道、解道,而‘执念’一说,干脆就是在破道,凭着他们的见识,几乎马上就能想到,如果按照这个道理去修炼下去,虽然未必能够登仙飞升,但也极有可能达到另一种神奇境界…… 过了片刻,平兢还没回过神来,开口问出一连抛出五六个问题,去追问有关‘执念破道’种种细节,梁辛却面露不悦,摇头不语。别说修天流派,就是江湖武道也有门宗之别,谈上两句大道理无妨,但追问功法细节,就犯了忌讳了,梁辛当然不会再什么,何况平兢的那一串问题,至少有一半小魔头连听都听不懂,出声就得露破绽。 吕淹从旁边咳嗽了几声,平兢这才一惊而醒,连连笑称失礼,梁辛没再去和他假惺惺地客气,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抬了抬怀中的羊角脆,问平兢道:“我得带着它一起下去,没问题吧?” 平兢却还有些犹豫。 他们在大眼下养出了大群五行怪物,事情也正如银环大猿猜测的样子,五行怪物戾气深重,敌我不分,要想驱驭它们杀敌,非得先施法将其点化、让它们认主不可。 ‘认主’之术尚未完成,众多五行怪物凶性未退,且怪物的元魂都是由天猿塑造,这个时候贸然放一头小天猿下去,虽然说是失了主身、丧了记忆的小猴子,可它毕竟是头银环,说不定就会引出什么大祸。 平兢神情踌躇,反倒是吕淹等得有些着急了,挥手道:“随便找个人过来,帮梁先生抱着小猴子大家一起下去。”这是个折中的办法,小家伙能随同众人一起进入大眼,但是被其他的神仙相抱着,就算下去也没机会造次。 其实,对方如果决意不带小猴子下去,梁辛全无一点办法。他的借口是羊角脆的口水,凭着神仙相等人的手段,有的是法子解决这事,大不了从外面接上几滴猴子口水,不带猴子只带口水就是了。 不过,吕淹是最早接触‘梁辛会抽力’的人,这个消息是老实和尚头透露过来的,吕淹先入为主,认定此事是真的,由此,她对诸多细节也就不再太过分追究了,只想着尽快下去,见识‘奇术’、夺取奇术…… 平兢认可了吕淹的办法,对着身后的一个手下做了个手势,跟着对梁辛笑道:“先生莫怪,我生来就是这副谨慎性子,岛上两千仙家,可要是论起胆小,我排不了第一,也能数到第二。” 梁辛笑了笑:“那你肯定是第二,涵禅和尚的胆子可比你还要更小得多。”他也没再多坚持,只要羊角脆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好,说话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小猴子的屁股,羊角脆通灵,明白现在不是撒娇耍赖的时候,乖巧跳入走上来接应的神仙相怀中。 平兢倒是有话必应,先‘咦’了一声,继而笑问:“梁先生还知道涵禅法师的性子?” 梁辛表情不变,心里却微微一动,听狗皮道人的意思,吕淹竟没把自己与涵禅是救识的事情告诉他。 这个时候,吕淹从旁边咯咯脆笑着,插口打断了两个人的闲聊,不容梁辛去说什么,指着平兢骂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平日里畏畏缩缩,总好像要被老天爷收去似的,不像个男人” 平兢没把涵禅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在乎吕淹的笑骂,只是摇头笑道:“天生的性子,改不了了,再说咱们修仙望道,本就不分男女了,下去了下去了,外面这风吹得我骨头都酥了”说着,他又转头望向那个负责抱着羊角脆的神仙相,嘱咐了句:“照看好梁先生的仙宠,若是它掉了根毛,你那身人皮可也保不住了另外,小银环的口水,可是要命的东西,你要小心些,沾上了口水,你自己发疯也就算了,别误伤了小猴子。” 羊角脆的口水能让万物发狂,当初在猴儿谷深潭,幸存的神仙像就是靠着它来激发最后的力量,以求突破最上层的织锦。那个神仙相是贾添十八同门之一,连他都挡不住羊角脆‘一啐’,何况其他神仙相。至于女魔吕淹,因为她的功法特殊才不惧羊角脆的口水,算是个特例。 平兢也不是随意点选的,他派去抱羊角脆的那个神仙相,是他一众手下中心志最为坚定的一个,就算被小猴子‘啐了’一口,发狂也会比着旁人慢上片刻。就这个‘片刻’,已经足够其他人有所反应了。 而且这个手下的天道也有独特之处,唤作‘方寸大乱’,笼罩范围里万象混乱,方圆扭曲,就只有主人能够从容进退。算起来,‘方寸大乱’不是杀人的本领,而是困敌的手段。就算此人在大眼中误中口水,别人又控制不及,他发狂发疯,施展出来的天道也不会对灵穴造成伤害。 就从派个人去接猴子这点小事来看,平兢说自己胆小谨慎,倒也算实事求是了。 随即平兢对吕淹点了点头,不再废话,一个鱼跃,率同手下直接跳进了那座巨大泥塘。吕淹也抱起梁辛,紧随其后…… 进入泥塘之后,梁辛才恍然发觉,泥潭看上去凝滞不动,深处却暗潮汹涌,无数乱流互相纠缠,其势与巨岛上的五行劲风毫无差别,各种行属的巨力裹挟着泥流呼啸澎湃,若修为差些,陷在淤泥中就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或许是怕伤害了大眼,一众神仙相都不施法开路,只以真元护身,好像一条条大个的泥鳅,摇身摆腿穿梭而下,吕淹也不例外,而且她的真元就只护住了自己,全不管手上的梁辛。梁辛还残余了力气,可这些力道是他发难的关键,决不能提前暴露,此刻也只能闭气,任由腥臭淤泥冲入七窍、裹满全身。 但是才过了片刻,梁辛就‘受不了’了…… 此间恶臭不同于南疆西蛮中的烂泥沼泽,也许是位置特殊的关系,下潜之中梁辛真就感受,身边的这重重烂泥中,腐烂得不是树木、不是血骨,而是一个乾坤、一个世界。可怕的也不是熏天臭气,而是臭气中蕴藏的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森冷。 只是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真就侵入了梁辛的骨髓深处,带来的痛苦无法言喻,不疼不痒,却憋闷欲炸,难过到甚至想要以死解脱 辽阔泥塘,本是一座巨大湖泊,从大眼成形的那一天起,大湖便告存在,辅佐‘天意’护佑灵穴,后来大眼日渐枯萎,湖泊也随之干涸,经历无数年头化成了这座沼泽……换个角度来看,在鲁执篡改灵元大脉、猴儿谷大眼成形之后,中土世界就已经改头换面,它变成了一方新天地,再不是以前的旧乾坤。在这座沼泽中腐烂发臭的,正是那旧世的气数。 薰入四肢百骸的,不是什么臭气,而是源自天道的不甘。如果是普通修士,或许只觉得压抑难耐,可梁辛的身体特殊,他的灵觉甚至比着天道高手的灵识还要更强,那份窒息的感觉也就来得尤为强烈。 更麻烦的是,梁辛修行的死‘天道破绽’,游骑在悟出‘想不到’、有了自己的魔功之后,他也就变成了一个‘漏洞’,成了天道下的异数;烂泥中蕴藏的那种古怪气势,则是一份早已枯萎却永不甘心的天意……小魔头与烂泥塘,天生的对头。 梁辛有内息,淹在海里、埋在土里都不会死,但是现在的情形根本就不是呼吸的问题,泥沼中的恶臭对他而言,就像是一重劫数,侵入骨髓血脉,让他只想拼出全副力气去挣扎抵抗。 但是梁辛不能动。 神仙相不肯施法,在泥流乱涌之中‘游’得缓慢,梁辛何尝不明白,这也是神仙相对自己的试探,来探他是否还有余力。 唯一的办法只有苦苦隐忍,强撑着不去调运体力抵挡泥中的‘绝望’ 这其中的痛苦只有梁辛才能体会,就仿佛一个会游泳的人,非要把自己溺死在水中。以前无论是练功还是遭遇凶险,他都要用心智去支持、发挥本能,调运出最大潜力;此刻恰恰相反,他要用心智却压制本能……我会游泳,但我就是要‘溺死’自己。以前梁辛与环境斗,与强敌斗,而这一次,他在和自己斗。 正苦苦坚持之际,心中忽然响起一阵轻缓地禅唱,涵禅与梁辛‘手足相连’,发觉到身陷痛苦,当即唱诵**,助梁辛清心平念。 涵禅全不了解梁辛所处的状况。梁辛正在调运全副精神,来压制本能的挣动,以防被敌人看破他还藏有余力,他在用心神意志与本能苦斗,只怕自己的心念不够坚定、情绪不够凶猛,又哪能去平心静气? 和尚的经唱中,禅意弥漫,要人‘顺其自然’;可梁辛的‘顺其自然’,就是调运隐藏体力去游去抗......梁辛在‘逆’,涵禅则要他顺,和尚是好意,却不知自己给朋友帮了一个大大的倒忙。 梁辛怒声心语:“和尚住口” 禅唱毫不停歇……涵禅实在,生怕自己帮不到梁辛,竟是在入定诵经,别说只是‘手足’灵犀,此刻就是有人用刀子扎他,老实和尚都不会有任何反应,想要他停下?要么杀掉他,要么等他把那本清心大咒唱完。 沿着毛孔攻入的‘绝望’本已难耐,心底传出的靡靡禅音更是在不停‘劝他放弃’,梁辛又哪能甘心。运力相抗不过是转动一个心念的事情,可自己小心保留下来的这点力量,已经是他唯一的本钱了,一旦‘花’出去,就再没‘翻本’的机会了。 老实和尚佛法稀松、修为一般,但是不管怎么说,涵禅也是慧根、彻悟、飞升的人物,清心普善的大咒由他全心全意地唱响之下,挟带的力量着实了得,几乎是逼着梁辛放弃。 而小魔头的诸般性格中,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唯独有一份执拗。 没有和尚捣乱的时候,梁辛还是在‘忍’,虽苦不堪言但并没什么怒气;老实和尚开始念经之后,小魔头打从心眼里泛起一股怒气,倒不是恨和尚,而是赌气……和这件事赌气,越是没得忍,他就越要再忍一忍。 梁辛较真、较劲,和自己……用心念压抑着本能,用心念对抗着身体的躁动,拼到极处时,心念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梁辛不知道自己潜入泥塘多久了、更不知自己还要忍耐多久,到了后来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忍,所有的念头都合并在一起,只为战胜那份身体躁动的本能。到了这个时候,他正在做的事情、正在打的这场‘恶战’,已经和其他人再没有了一点关系,只是为斗而斗,他这次要斗的,就是他自己。 从苦熬到不服,因为不服所以继续苦熬,梁辛调用了所有的精力,心神都集中在体内,硬抗本能、抵御禅唱,全然忘记了身外的情形。他不知道,抓住自己的吕淹已经停止了下潜,正在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他。 不止吕淹,平兢也转回身,目光紧盯梁辛。 如此过了良久,平兢缓缓点头,虽身处烂泥丛中,但他修为惊人,仍能够传音入密:“看样子,他是真正重伤脱力了。”说完,又对着吕淹比划了个‘继续下潜’的手势:“成了,下去吧,别真把他憋死在这里。” 在神仙相眼中,梁辛双目紧闭,脸色痛苦,四肢僵硬身体微微颤抖,偶尔会荡起一阵剧烈痉挛,分明就是脱力闭气的征兆,又哪想得到梁磨刀的真实境况。 吕淹却摇了摇头:“哪会那么容易死,再多看一阵,以求稳妥。” 平兢笑着应道:“刚还笑我凡事太小心,你可比我还要谨慎。” 吕淹也笑了,嘴唇嗡动正想要说什么,忽然神情剧变,就像一头被突兀拔掉头须的虾子,肥胖的身体猛躬,缩成一团剧烈颤抖。她的五官也随之扭曲变形,抽搐中,‘啵’地一声轻响,一颗右眼竟在毫无征兆中爆裂开来 还是《欢喜仙》,连续报道中? 周日豆子推荐这本书,有同学在看过去之后,回来问:书评里说作者‘大笑半声’是‘水mm’,是马甲,书评里还有一堆大神,乌泱乌泱地,跟年会赛的,这个作者,他是谁,他是谁? 咱认真回答:他是水mm……善水,也叫水善,此人与张小花勾肩搭背,他们两个在对着镜子刮胡子、数白头发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很少年,就成立了正太联盟,小花是联盟大头领,善水是联盟大当家……他的上一本书是《史上第一妖》,他的第一本书是《召唤大领主》。 《欢喜仙》就是水mm写的,其实真不用多说了,善水的书,无论文笔、创意还是情节,都是响当当的,强烈建议大家去看一看,另外还是呼吁下,新书其间,收藏和推荐是最重要的,如果看得开心,千万别忘了这两件事。 谢谢大家 [] 第四二四章 方寸大乱 第四二四章方寸大乱 毫无征兆之中,吕淹突然受创,随行的几个神仙相都大吃一惊,平兢应变奇快,甫一出事便闪身而至,一只手扶住吕淹,另只手凝聚巨力,向着吕淹抓住梁辛的那条胳膊斩去。 见吕淹不妥,平兢便认定是梁辛捣鬼,可梁辛会‘奇术’,平兢还舍不得杀他,同伴也不能不救,所以出手之下,竟是去断吕淹的胳膊,以求分解开两人间的联系。 可他万万不曾料到,还不等他断掉吕淹的胳膊,后心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吕淹的左手,洞穿了他的后背,直接挖出了他的心,捏碎。 吕淹笑声欢畅:“舍了一颗眼珠,换来平兢上仙的性命,这个价钱合适得很。” 梁辛已经摒绝外物,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了,又哪能去暗害别人。 身体抽搐、眼珠爆碎也不过是吕淹的戏码,引平兢来上当。 心碎,生机已断,平兢却还一时不死,费力地转回头,神情里满满都是惊讶,目光涣散地望向吕淹…… 泥潭之中不止两大首领,另外还有几个神仙相,乍遇巨变,人人面露恐惧,不过谁也没敢贸然动手。这几个人都归平兢管辖不假,但神仙相服从的是等级、实力,对自家首领和毫无爱戴之心,更不会为了首领去拼自己的性命。 何况,这几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吕淹的对手,想反抗就只有被碎尸万段一个下场。 吕淹随手将手上的烂肉甩进身边的泥沼,单目冰冷,一一扫过其他几人,见他们只是戒备,并无立刻动手之意,满意而笑,说道:“抽力之术,你们也可学,每人可分得百头土行兽。” 几个神仙相立刻面露喜色,根本不再去看平兢一眼,纷纷对着吕淹躬身施礼,连声道谢。 吕淹不再理会他们,转目望向垂死的平兢:“不用这副神情吧?老大、老2都在闭关,没半年工夫都出不来。只剩咱们两个,下面那么多土行兽,谁也不舍得分出去一半不是。你真就一心一意等着和我平分、没想过要除了我独占那些大力?我可不信。” 平兢的神情忽然变了,苍白依旧,但惊愕不再,换以满脸苦笑:“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先验证了姓梁的真会‘抽力奇术’,才会向我动手…而且我也没想到,你真下杀手。” 吕淹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这么说…你是打算着,在见识过这小子的本领后,再来杀我?” 平兢毫不隐瞒,点头道:“不错,我的确准备了些手段……” “所以啊,我得早点动手,得赶在你前面不是。” 平兢喘息道:“你就没想过,要是姓梁的不会那门奇术,岂不白白杀了战友。” 吕淹的笑意更浓了:“那道抽力的古怪本领,姓梁的是一定会的,这件事我比你有把握得多。”说着,她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做作地笑道:“梁辛会抽力奇术的事情,是涵禅和尚告诉我的” 神仙相现存四个首领,其中两人因为‘点活’怪物消耗甚巨,暂时闭关修养,现在大眼中的事情都由平兢主持。吕淹在找平兢商量‘从梁辛处夺取抽力功法’的时候,就已经议定,‘平分’掉大眼中的土行怪物,当然,两个人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么大的力量被别人分走一半,心里都盘算着对付对方,独占奇术、巨力。 但是吕淹在向平兢说起‘抽力奇术’时,隐瞒了一个关键。 她没告诉平兢,自己是通过老实和尚得到的这个消息。这一来平兢对梁辛会奇术之事便还是将信将疑,他安排好对付吕淹的手段,也都放在梁辛‘演示’过后…… 两个人都存了独占大力、对付对方的心思,同时也都加了些小心,提防着对方会动手。可平兢算错了一步,没想到吕淹现在就会动手。 而吕淹为求逼真,是真的引动真元逆冲心脉,不惜自残重伤,那颗眼中也是因此而爆裂,若非真正受伤,又哪会引得平兢上当。 论修为战力,平兢高于吕淹;论心机应变,也是平兢胜出,但惟独一样平兢不如吕淹:对自己人时,他不如吕淹心狠手辣,所以一败涂地。 平兢为了对付吕淹安排的手段,根本没来得及派上用场……不过他的安排,也仅仅是制服吕淹,并非直接杀掉对方。 平兢一败涂地,再无返回的余地,脸上只有惨笑,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可费力半晌,只憋出了几声浑浊地咳嗽。 吕淹毫不着急,笑嘻嘻地望着他:“别惶急,平心静气,归拢真元,想说什么自然也就说出来了。”声音刚落,平兢的身体忽然抽搐了几下,胸中最后一口气散去,撒手人寰。 见他死了,吕淹却愣了愣,几大首领相处无数年头,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吕淹无比笃定,面前的平兢虽然被挖心,但绝对还有一次反扑之力。 吕淹知道,平兢表面扯东扯西、暗中则在积攒力量,到临死前会有凶狠一击,或向她,或向梁辛。正因如此,她才不舍地立刻杀掉平兢,她要等。 等平兢的濒死一击出手。 直到暴起发难的最后一刻才发现根本都是徒劳……一想到那时平兢脸上的不甘、眼中绝望、失落,吕淹就打从心眼里觉得那么高兴。 即便两人份属同袍,无冤无仇,吕淹也还是觉得开心。 可平兢死了,气绝、力绝、生机断绝,没再做任何反抗,就那么死了。 泥塘深处乱流汹涌,眨眼间平兢的尸体就浊浪卷走,消失不见,吕淹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手中用力,抓牢了梁辛。女魔明白平兢在死之前,必定已经发出了最后一击,只不过她不知道,对方的那一击,打到了何处。 吕淹不敢乱动,又等了一阵,见始终没什么动静,渐渐放下心来,对着其他人挥手道:“我们下去吧。” 那几个人已认吕淹为主,喝应中纷纷转身继续潜游,唯独一个人――抱住羊角脆的那个神仙相,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神情并没什么特殊,但一双手却青筋暴露,簌簌颤抖个不停,显然是在‘较力’,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一只小猴子,而是整座苦乃山。 而吕淹见到他这副样子,却陡然显出了一份惊骇她终于明白了,平兢的最后一击究竟是什么…… 能够成为神仙相的首领,手段自然有过人之处,平兢手中掌握的天道,唤作‘失魂落魄’,这是一道针对魂魄元神发起攻击的厉害手段,不论修为高低,只要被这重天道所侵,立刻会变成‘活尸’、‘肉树’,被抹掉魂魄,就算体内藏着再雄浑的真元也没用了。 吕淹始终在防备着他的天道,可女魔不曾想到,也许是在大眼中连续施法的淬炼,也许是死得不甘所以超常发挥,又让平兢的‘失魂落魄’有所突破,濒死前的一击,是……夺舍。 不是真正的‘夺舍’,只是拘押住对方的元神,逼着此人替自己做一件事情。仅仅一件事情而已。 平兢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死到临头,心神仍未散乱,明白自己不可能能伤到吕淹或者梁辛,所以他把最后的手段,用到了那个抱着羊角脆的手下身上。 子虚乌有的抽力奇术,需要小猴子的口水才能激发执念、成术。神仙相不知道这番话只是梁辛的胡说八道,还道确有其事。 岛上就只有这一头小银环了,只要杀掉羊角脆,抽力法术再怎么神奇也无从施展,平兢最后的心愿就是让吕淹美梦落空,他最后的反击,是‘夺舍’神仙相,捏死羊角脆。 小猴子危在旦夕,之所以现在还没死,居然也是托了平兢的福 如果是其他手下来抱羊角脆,早在吕淹发现异常前,小猴子就已经死于非命了。可是当初平兢为了防止银环口水会引起手下狂怒,特意挑选了一个心神最坚定、心绪最不易比外力干扰的神仙相。也正是因为此人心志坚定,对平兢的‘夺舍’也反抗得异常强烈。 被平兢攻击的那个神仙相倒是和梁辛现在的状况有几分相似,无法喊叫无法稍动,把全副心神都投入进来,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对抗夺舍……他无意去保护羊角脆,只是‘有人夺舍’,想要强行控制他的身体,不管对方想要做什么,本能使然他都会拼命抗拒。 羊角脆的心思全都发在了梁辛身上,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是关切,一眨不眨地看着主人,全没发觉自己正身处险境。而抱着它的神仙相也到了极限,再也坚持不住,元神瞬间松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双手凝力向着羊角脆猛击而下 吕淹大惊失色,小猴子还在对方怀中,女魔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引动神通去轰杀此人,唯有奋起身法,向着对方飞扑而去。 羊角脆就坐在人家的怀里,那个神仙相要杀它,不过是‘抬手之劳’;吕淹距离他们还有十余丈的距离,远近相差悬殊,即便吕淹的修为高出许多、速度远胜对方,但她先前也自受伤,想要救下猴子非得全力施为不可。女魔当机立断,暂时放开梁辛轻身冲刺。 所幸,还是吕淹技高一筹,就在神仙相猛下杀手,堪堪击中羊角脆的刹那,从对方怀中抢出了羊角脆。 小家伙根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就被胖女人给抓走了。 吕淹的动作不停,在救下小猴子后,五指翻花般一转,一片乳白色的光芒暴现,狠击对方胸口她分不清平兢的‘夺舍’,究竟能控制那个神仙相多久,干脆杀掉了事。 那个神仙相一击落空,未能杀掉羊角脆,‘夺舍’之力便告消弭,整个人也清醒回来,全没想到才恢复清明,身前白光闪烁,灭顶之灾近在眼前,惶急之中只顾着保命,想也不想立刻祭起手中的那一重天道:方寸大乱 方圆扭曲,万象混乱,泥塘深处本就乱流汹涌,再经‘方寸大乱’一搅,更变得混乱无边不过,此人与吕淹相差太远,纵然发动了绝学,也没能逃得性命,刹那功夫吕淹就破掉了他的天道,继而轻巧一击,把他的脑壳打得片片粉碎。 神仙相被夺舍杀银环、遇强袭、天道出手、被敲碎脑壳;吕淹发觉手下不妥,舍梁辛而急冲、救下小猴子、破除天道直到杀掉对方。一连串的变化兔起鹘落,仅只发生在一个呼吸间的事情。 吕淹救下了小猴子,就等若保住了自己的‘抽力奇术’,心情大好,伸手把羊角脆的脑袋捏的咔咔直响,咯咯地笑道:“小畜生…”才刚说了三个字,她就神情再变,猛地闭上了嘴巴……梁辛不见了 刚才为了全力扑袭,吕淹暂时放开了梁辛,纵然泥沼中乱流激荡,但‘丢掉’片刻也不会被冲走太远,吕淹有把握能把他再找回来,可她就忘记了,那个神仙相的天道,该死不死刚好是‘方寸大乱’,虽然只发动了短短片刻就被破掉、没能伤到人,但却把泥沼搅得彻底乱了套,梁辛也不知被乱流冲向了何处。 大眼上的这片稀泥塘,与乾坤气数有关,其间不仅乱流汹涌,五行混乱,更‘浑浊’得一塌糊涂,就算是天道高手,灵觉也无法远涉,梁辛只被冲开得稍远一些,吕淹就没办法再去找到他 吕淹抓着小猴子,在附近迅速穿梭、游弋,又哪里找到得到梁辛,胖女人恨得几乎快要咬断了自己的牙齿,全无半点仙家风仪,破口大骂已死的平兢,全不去管是她偷袭、害人在先。 平兢已死,听不到吕淹的恶骂,不过,若他泉下有知,也当会苦笑摇头……造化弄人,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吧。当初他特意选了个心志坚定、且天道对大眼无害的手下来抱小银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就是因为此人‘心志坚定’,把自己的‘夺舍一击’拖延了半晌,没能杀掉小猴子;而此人的特殊天道,又把泥沼搅得大乱,这才搞得吕淹‘弄丢’了梁磨刀。 吕淹找不到人,也不再一个人徒劳忙碌,转身又向上游去,离开泥潭返回蜂巢,不长一段功夫,巢穴中的神仙相,除了几个身有要事之人外,尽数赶到入泥塘,纵身其间,奉吕淹号令来寻找梁辛。 涵禅没来,还在巢室中念经,一心一意地‘害’梁辛,没听到吕淹相召,吕淹也不管他,反正也不差和尚这一个人。 梁辛现在的状况和涵禅也差不多,早已摒弃万物,对身外事一无所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离开吕淹的控制,正被泥塘乱流带着乱冲乱滚……他全副心神统一专注,拼劲全力来压制本能。现在,要他苏醒过来也只有三种可能: 其一,离开泥塘,梁辛不再受‘腐烂气数’的折磨,想要发力抵抗的本能不再,也就不用再以意志去压制身体,自然会醒来;其二,在泥塘中,本能战胜心志,开始发力挣扎,心志溃败时,五感恢复,神智清醒。 其三,心志,战胜,本能。真正打赢这一仗。 最初梁辛在‘泥沼恶臭’的折磨中强自忍耐,不去发力挣扎,是为了瞒过吕淹,保存下最后的一点力量,进入大眼捣乱;而后,和尚念起‘清心普善大咒’,梁辛就开始赌气、较劲,他的心思简单得很:我还就不信了,我自己的手自己的脚,我会控制不了? 从头到尾,他都在坚持,为了‘瞒力’也好,为了‘赌气’也罢,不管原因如何变化,坚持始终不变。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没去想、当然也顾不得去想,自己正在‘坚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泥沼深处暗无天日,梁辛忘却天地只顾压抑身体,从不间断的剧烈抗衡,发肤、骨骼、血脉憋闷欲爆,剩余的体力始终在蠢蠢欲动,心念强压,一次次驱散力量……如此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在最后一次拼命压制之下,梁辛猛觉得脑海中爆发出一声锐响,眼前精光乱颤,就好像被捏住了口鼻、捂住了眼耳,却狠狠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整个人都仿佛在瞬间里爆裂了开来。 剧烈的疼痛,从胸腹间升腾、冲撞,连同五脏六腑,血脉筋骨一起被搅了个纷纷碎碎,头颅也仿佛疯长出千根长针,窜刺入脑,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去挣扎,甚至连一下抽搐都没有,此时若有人接近、望去,除了脸色如纸、苍白吓人之外,他就和沉沉熟睡时一般无二。 梁辛一动不动,他要赢。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和谁打、谁争,可他要赢。 剧痛来得突兀,消散地也奇快,短短几个呼吸间后,梁辛猛地清醒了回来,五感回归,神智清明,四下里泥沼乱流撕扯不休,薰人恶臭依旧,身处其间仍难受异常,可自己的身体,却变得…变得不一样了。 并无不适,相反,还有些轻快舒畅,可梁辛也只能感觉到自己变了,却不知变化究竟在哪里。他能确定的也只是,自己打赢了自己,心志彻底压到了挣扎的本能,残剩的最后一份体力保留完好。 平心而论,梁辛自己也糊涂得紧……就在他刚刚苏醒后片刻,心底忽然传来了一声仓皇呼叫:“梁磨刀,你还在?在哪里?” [] 第四二五章 土行恶兽 第四二五章土行恶兽 梁辛不知道,自己在泥沼中整整呆了二十多天。和尚的清心普善大咒早就念完了,随即从其他‘仙家’口中得知梁辛‘丢了’,再发动灵犀去联系,但小魔头已经陷入‘自主境’,对他全无回应,和尚急得想哭,也跳进沼泽四处寻找,同时‘灵犀’呼喊就从未间断过。 梁辛才刚刚回应了句‘我无妨’,和尚就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灵犀’重建,和尚能够确定梁辛的位置,立刻就要赶来接应,梁辛赶忙制止住他,要是让和尚‘找到’自己,在吕淹看来未免也太巧了些,难保她不起疑窦。 和尚还不放心,心语道:“那你的伤势怎样了?我现在过去帮你疗伤,然后再离开,不被别人发现就是了”这个提议倒是让梁辛心中一动,在泥塘里憋了二十多天,自己跟自己打了个糊涂仗,虽然是赢下来了,但身体也没有丝毫改观,重伤依旧,体内只剩下一成左右的力气。而且此间乱力穿梭,这些天里给了他数不清的‘重击’,所幸他是陷在泥巴里,土性相承,恶土身能将加身重创的伤害分摊出去不少,要是在岛上的怪风中,他早就被挫骨扬灰了。 可即便如此,梁辛的伤势也加重了不少。不过伤势加重,是自己的内伤,那些外伤在这二十多天里,倒是尽数痊愈了,包括一臂一腿的骨折,现在也初步接合,至少能无碍活动了。 五脏六腑都伤得不像样子,要是能被和尚的天道救治一下自然好得很,但在犹豫片刻后,梁辛还是摇了摇头,没让和尚过来。 现在泥塘里有两千个神仙相‘游来游去’,别看这么久都没人能找到他,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神仙相出现,万一撞见和尚正给他疗伤可大事不妙。 梁辛只是怕事有凑巧,会连累了和尚。不过他不知道,就是自己这一‘小心’,无意中又躲过一劫……要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比起刚刚得知‘梁先生会抽力奇术’时,吕淹已经平静了许多,对‘奇术’的事情也反复推敲过多次,虽然她仍笃信此事是真的,但也加上了一份小心,在和尚进入泥潭后,她就安排手下加以监视,要是涵禅真过来找梁辛,吕淹马上就能知晓,凭着女魔的心思,很快会猜出两人有某种联系,如此一来,什么图谋都白费了,小魔头与大和尚也只剩下死路一条。 劝住了涵禅,梁辛又问起有关经过,有关首领相残的事情涵禅全不知情,他只知道,吕淹人在大眼之内,羊角脆也在她的手中。 本来梁辛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趁着现在的机会自己潜入大眼,但吕淹也在灵穴中,自己潜进去也还是会碰到她,还不如被人‘发现’、被带进去来得更‘顺理成章’。 当下梁辛告诉涵禅‘瞎游’就好,自己则‘随波逐流’,一边撞大运似的等着别人来发现自己,一边检查、试探着自己的身体…… 心念战胜了本能,他对身体的控制也真正到了极致,很快梁辛就发现,自己的身法更上层楼,无论灵觉还是应变都增强许多,可也仅止于此,在魔功上,‘想不到’还是‘想不到’、‘来不及’更没有丝毫变化。 他自己也没法确定,这次究竟是不是个突破。不过梁辛有个优点,他喜欢动脑筋,但只限于自己有能力去思索的事情。对于那些没法确定之事,他从来都是‘浅尝即止’,懒得多想。 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捣毁大眼,不把这处灵穴毁掉,小魔头哪能善罢甘休。 又‘漂了’大约四五天的样子,终于,不远处泥流滚荡,一个双眼几乎长到太阳穴、好像比目鱼似的神仙相现身。 ‘比目鱼’神通开路直冲到梁辛身旁,先探心跳,见他还活着,比目鱼的喜色更重,一边以法器传讯,一边拉起梁辛向下急速潜游,不久之后吕淹就带人接应过来。梁辛任由对方拉着,心中发动灵犀,对老实和尚打了个招呼,要他立刻去寻黑鳞,跳海逃命去…… 又潜游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梁辛忽然觉得周身一轻,终于摆脱了腥臭稀泥,进入了灵穴大眼 与镇百山小眼一样,巨岛的大眼也是域中天地、化外乾坤,这座疆域是因造化而成形,与气脉无关,即便灵元滋养枯竭,大眼的化外格局也不会改变。 不过因为灵元的枯竭,大眼其他‘威力’都已经消失,本来它应该和小眼截然相反,如时间‘奇快’、逢阳便囚等,现在这些特性已不再,不过是一座能够隔绝巨岛恶劣环境的化外之境罢了。 梁辛仔细打量着四周,看上去就和‘浮屠不在家’时的小眼差不多,空旷、深邃,无论纵横都望不到边际,与其说是一座灵穴,倒不如说它是一座宏阔深渊来得更贴切。 目光之内,除了吕淹等人并无他物,梁辛明白,成群的怪物和百年前进驻大眼的神仙相,都还在极远的深处,凭自己的目力还看不到他们。 四周漆黑,万里虚空,无风无光……梁辛还是不会飞,全靠吕淹施法托住,才没直挺挺地掉下去。 随同吕淹一起下来的,还是最初的那几个人,吕淹只道梁辛重伤且脱力,形同废人,也实在没必要再动用大阵仗来看押他了。羊角脆被换到另外一个神仙相抱着,见找到了梁辛,小猴子欢喜的喳喳乱叫,恨不得马上就要跳到主人身上去亲热一番,但那个神仙相抓住它不放,挣扎了一阵也只得作罢。 ‘抽力奇术’还活着,吕淹开心无比,由衷赞叹了句:“厚土真身果然了得,先生还能活着,也算奇迹了。” 梁辛苦笑摇头,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自己:“泥巴太臭,先给我冲冲……” 在泥塘里泡了一个月,现在的小魔头活像个成了精的地蚕,拿出去暴晒三天,直接就能放到帝王墓里去做兵马俑。 施法给人洗澡,对仙道高手来说比打个哈欠还简单,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有人掐诀施术,梁辛周身立刻涌起清甜水泉,片刻功夫就把他冲个一干二净。 身上淤泥尽去,毛孔发肤都在欢快舒张,梁辛只觉得神清气爽,说不出来的那么舒服。跟着他也不再耽搁时间,转目望向吕淹:“连遭重创,难过得紧,再不抓紧疗伤怕真坚持不住了,还请上仙成全,把土行怪物带出来吧。” 这番话正和吕淹心意,自然不会拒绝,笑嘻嘻地点头,随即对着大眼深处扬声传令:“带一头土行兽上来,给梁先生疗伤” 梁辛致谢之后,又伸手指了指羊角脆,可是这次吕淹没容他开口就摇头笑道:“待会怪物就到,小梁先生专心疗伤就是,什么时候需要银环口水就招呼一声,其他的全不用操心。” 梁辛要不回小猴子,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平兢已死,另外两个首领正在闭关不理外务,吕淹也就接管了大眼,将近一个月的功夫里,她早就安排了好了一切。至于大眼中的那二百个神仙相,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干活’的,谁当掌柜的他们都无所谓。 谕令传出,自有人相应,不久之后,一个神仙相从大眼深处疾飞而至,在他手中,正拘押着一头‘怪模怪样的东西’。 据大银环所见,大眼深处的五行怪物,都是房子大小的‘气泡’,不过在融入天猿精血、被点活之后,它们的样子又发生了变化,怪物的模样也天猿极为相似,五官、四肢、长尾、身上也披了一层短短的绒毛,可怪物也并未脱去‘气泡本形’,就仿佛是一头天猿被强行注入瘴气,整个身体都膨胀几倍,变得臃肿不堪,五官四肢也由此扭曲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可笑、有些可怕,更多的却是可怜。 这五行兽的毛色褐黄,目光涣散,神情里却隐含不甘,在神仙相的拘押下犹自奋力挣扎,显然尚未认主,还是混沌恶兽。 羊角脆的脸色就变了,圆溜溜的眸子里,顽皮活泼不再,换而无尽怒意,身上的绒毛也微微乍起小家伙以前和大银环‘灵犀、易鼎’过,但是大银环并未把这里的惨事告诉它。 而五行兽平时都被囚禁在大眼最深处,羊角脆随着吕淹进入灵穴的这段时间,也从未见过它们,老弱天猿的尸堆也早都被神仙相处理干净了,是以小猴子并未发觉异常,直到此刻,真正见到了一头五行兽。 凭着银环天生的敏锐感知,就在怪物现身的刹那里,在羊角脆心底猛地炸起了同族哀号,眼前血光万道,耳中惨嚎不停……所幸羊角脆不是‘野猴子’,它早认梁辛为主,也明白梁辛来此必会有所图谋,所以它强忍着狂怒,要等主人发动时,它再发疯 土行怪物被一直押到众人近前,梁辛故作惊讶,指着怪物:“此物不是天生,是…是岛上的仙家手段?” 吕淹也犯不着去隐瞒什么,点头道:“先生好眼力。” 梁辛‘随口’问道:“这样的怪物,一共有多少?” 吕淹比划了一个‘六’,梁辛装糊涂:“六百头?”吕淹咯咯地笑了起来,摇头道:“岛上三位师兄,率同二百仙家,前后忙碌了百多年,才造出了些怪物,花了这么大的精力,要知造出六百头,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随即也不容梁辛在去瞎猜,吕淹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六千头。”说完,她略作停顿,又补充道:“土行兽,六千头。” 梁磨刀这次是真的大吃了一惊,大眼深处,只土行兽就有六千头 对仙道高手的玄奇法术,大银环也不甚了解,小魔头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不知道,一头银环的精血魂魄,足以点活四只‘五行怪物’,不过这门法术也不是‘包打包中’,在点活怪物的大阵中,也有不少法术败了,到了最后,一共有将近三万头五行兽真正被点活下来,土行一脉的怪物,占到了其中两成,整整六千头。 两千神仙相、三千凶猛大猿、三万中逼近大宗师之力的五行兽……浩劫东来。梁辛愣在原地,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吕淹倒也没什么不耐烦,只是轻轻咳嗽了声唤醒梁辛,跟着问道:“有件事我一直好奇的很,小梁先生要抽取这样一头怪物的土行力,大约会用多少时间?” 梁辛随口瞎掰:“弹指功夫。” 吕淹笑了…打从心眼里溢出的快活。 就是因为土行兽太多,所以她才一定要除掉平兢。 此刻距离那两个首领出关还有百五十天左右,而夺一兽只需片刻,这小半年的功夫,就算不能把六千兽力尽化己用,至少也能夺一半下来了,等那两人出关,自己已经实力暴涨……另外两人谁也活不了。 六千土行兽的力量,都被她一人独享,会让她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就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只要掌握了奇术,自己就能真真正正成为‘第一仙’。 欢笑过后,吕淹又做了个手势,命手下把那头五行怪物拘押到梁辛跟前,说道:“这就请小梁先生施法疗伤吧。”说完,又复笑了起来:“先生的抽力功法,堪称天下第一奇术,吕淹崇仰得很,实在不舍得走开。” 梁辛故作犹豫,最后还是笑了笑:“先看看合不合用再说吧,就怕这个怪物的土行力不够纯烈,不能为我所用。”说着,缓缓抬手,按在面前那头五行兽的‘肚皮’上。 五行兽是被‘凝力塑身、法术点活’的,性格异常暴躁,可它被梁辛按住后,神情里的恶性忽然消散了,本来涣散的目光,也悄然变得清晰了些……小魔头脸上没太多表情,心中却狂喜不已 梁辛现在的处境,早已‘一败涂地’,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可他煞费苦心,靠着和尚来撒出一个‘奇术’的大谎,就是为了进入大眼……来赌一个机会。 在仙界,得坤蝶认可,洗炼恶土真身,打从根上去论,小魔头自己也是个土行怪物,而最重要的是,返回中土后,在猴儿谷对付‘乾坤一掷’的那一战里,曾有一条凶坤被神仙相唤来,结果那条九里坤不仅没有为难梁辛,反而奉他号令临阵倒戈。 也就是那一战,梁辛发觉自己的恶土身,不仅能打、能挨打,而且还有一份对土行恶兽的天生亲近之意。他绞尽脑汁,进入大眼,想法其实简单得很,就是盼着能像指挥‘九里坤’那样,把灵穴中的土行兽也尽数‘策反’了。果然自己的手一按在土行兽的身身上,对方几乎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同时梁辛也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这头怪物正向自己传递着一份‘善意’。 如果现在梁辛面前的,是山魈石怪之类的天生土行精怪,也未必会对他表露亲近,更不会听从他的调遣,恶战猴儿谷时的那条九里坤,之所以对梁辛‘言听计从’,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梁辛身体、力量中都染了浓浓的坤蝶气息,‘大家是亲戚’。 其他的土行精怪,和他同源不同宗,最多和他相安无事,也犯不着听他号令…不过灵穴中的土行兽先天不全,虽然已近被‘点活’,但灵智仍混沌得很,并没有什么‘主见’,它感到梁辛与自己一样都是纯烈土行,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见到土行怪物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吕淹险险就笑出了声,心里更笃定是梁辛的‘奇术’有效,又哪里想得到事情真相,对着那个拘押怪物的神仙相做了个手势 神仙相会意,撤消了法术,轻轻退开了几步,而五行怪物果然也不再反抗,静静与梁辛对望着…… 梁辛并不理会其他事情,手上用力,稳稳按住怪物的肚皮,仔细感受着对方。五行兽并没什么思想,就只有简单的情绪,被梁辛的手按着,怪物的神情安详,目光里甚至还带了一份模糊的笑意。 半晌之后,梁辛却皱起了眉头。吕淹轻声追问:“还合用么?” 梁辛不答,他在想另外一件事:这种怪物神智混乱,几乎没什么思索的能力,由此,它对梁辛显出了亲近之意,但也全不懂得听奉号令,梁辛没法像指挥九里坤那样去驱驭它们做什么。 见他不语,吕淹也略略显得有些紧张了。 梁辛又试了几次,始终没能找到驾驭土行兽的办法,可强敌就在旁边看着,他总不能就这样按住怪物不说话,也就放开了手,摇头道:“能不能再换一头怪物来……”他的本意只是拖延下时间,以期想到其他办法,不料他的手才刚刚一放下,那头五行怪物陡然怒啸了一声,不再理会梁辛,巨大的身形扑跃而起,凶狠冲向了周围的神仙相 本是天猿,惨死之后元神被强订入一具古怪身体,自从它们活过来之后,就对神仙相有一份与生俱来的浓烈恨意,此刻它身上没有法术桎梏,又离了梁辛的‘安慰’,立刻就恢复了心性,依照本能转身去和凶魔拼命。 几乎与此同时,梁辛也恍然大悟,他根本不需要去指挥谁五行怪物天生就恨极了神仙相…… 大群的五行怪物,应该都被神仙相的法术困住,自己要是能破掉对方的法术,放出它们,这些怪物自然就会去和神仙相拼命。 只是,怪物们都在灵穴深处,此间还有两百多个神仙相,自己又只剩一成力道,冲的下去么?放得出来么? 小魔头眨了眨眼睛,他想试试 [] 请假和聊几句 请假和聊几句 工作很麻烦,刚才快九点回的家,晚饭、洗澡,十点坐到电脑跟前开始码字,豆子早就没存稿了,今天码明天的更新,到现在也只写了两千字,而且自己觉得写得乱七八糟。 最近真有点累了,就是那种提不起精神、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感觉,本能地去抵触动脑筋、抵触调动情绪……大约从梁辛在皇宫斗贾添的时候,我就是这种状态了,所以最近这部分写得自己很不满意。 其实也不能说不满意,更准确的说,是写得很累、很闷。 周五、周六、周日请三天假吧,过个轻松周末,周一(0704)恢复更新,不好意思,谢谢兄弟姐妹们。 搬山已经进了收尾阶段,不管这书是不是好看,总之豆子写得的确很辛苦,能写到现在我自己也很珍惜,不会草草结束,这一点请大家放心。 另外,忍不住再废话一句,工作上的事情有些焦头烂额来着,再加上结尾的确比较耗费精力,所以这一段的更新怕是不会太稳定,当然,如果断更也是会提前请假的。 我尽量写好些、写多些。 请兄弟姐妹多体谅,再次谢谢大家。 豆子惹的祸 110701 [] 第四二六章 利令智昏 吾我网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四二六章利令智昏 五行怪物不惧天道。(.好看的小说)它们是被‘创造出来’的,放眼天下,根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天道自然也管辖不了它们,和草木傀儡不怕仙家天道是一个道理。 只是,不怕天道,不表示能够反抗神仙相。神仙相除了手中的一重天道之外,还有一副经过灵元洗炼的筋骨,还有一身远超逍遥境界的浑厚真元。 被带上来的五行怪物,单以力量而论与大祭酒秦孑相若,超过了六步中阶、但距离逍遥境大成还远,这样的力量在神仙相眼中实在不值一提,在梁辛撤手之后,它才刚一发狂,就挨了先前押它上来的那个神仙相狠狠一击,随即又被拘押起来。 但是包括吕淹在内,这附近所有的神仙相谁都不曾料到,就在怪物发难的同时,本来伤到奄奄一息、连抬手都嫌吃力的梁辛,竟陡然变得‘生龙活虎’,扑跃而起。 梁辛动手,并未直接冲向大眼,而是扑向了抱着羊角脆的那个神仙相。小猴子是一定要救的,就算最后大家都得死,梁辛也不能让它落在敌人手中。 另外他也不敢去直接扑击匪首吕淹,对方的修为和应变都是上上之选,双方距离不短,即便是全盛时梁辛也没把握能擒住她,何况现在只有一成修为。趁乱偷袭,只有一次机会,梁辛不敢太冒险。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是,自己明明身负重伤,此刻全力纵跃,速度竟比着全盛时只略逊半分 在泥沼中‘打赢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更强,梁辛知道自己的身法也随之有了不小的进步,不过之前为了节省力气,他也只是在泥沼中纵跃了几次、小试而已,根本就没料到,这次突破会让身法精进如斯…… 凭着一成余力,冲出了差不多是全盛时的迅猛。 那一个刹那里,就连梁辛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了,险险就冲过了头,也幸亏魔功专精于对身体的控制,否则他非得与羊角脆擦身而过不可。 天下人间的身法何其玄妙,且事发突兀,而神仙相中应变最快的吕淹又沉浸在‘六千大宗师之力’的美梦中,一时间谁都来不及反应,梁辛便已近身,旋即执念破道,‘想不到’魔功正中抱住羊角脆的神仙相,一重因果断灭,敌人修为骤减,哪还挡得住如龙似虎的小魔头,怀中一轻,小猴子已经被梁辛夺了过去。 电光火石,羊角脆回到主人怀中,吕淹也如梦初醒,怒斥声中神通出手。 直到此刻,女魔还在想着‘夺力大梦’,仍笃信梁辛会抽力之术,在吕淹想来,对方突然翻脸是因为看破了自己想要逼供的图谋。吕淹手中的那一重天道是生杀之道,中者立毙,奇术尚未到手,她又哪舍得用天道诛杀梁辛,所以只以神通攻袭,而且力量拿捏的极准,足够再次重创梁辛,却还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想不到’只能攻不能守,梁辛之所以用自己的‘天下人间’,是因为他现在余力不多,能省则省,毕竟‘想不到’中没有反噬,不用对抗乱流。 但此刻他要做的事情还没完,还不想离开那个神仙相,吕淹就已经神通出手打了过来。 梁辛当机立断,立刻散去执念、唤醒杀心,顷刻间魔功移换,从‘想不到’变作‘来不及’,十丈方圆时间凝结,除了魔主本人,魔功内的一切都被冻结,怀里的小猴子和先前抱着猴子的那个神仙相全都变成了木雕泥塑,吕淹打过来的神通也不例外,在距离梁辛身前三尺之处,就此凝止不动。 吕淹哪想到梁辛竟还有这样的怪招,吃惊同时,又投鼠忌器,不敢以大威力的神通猛轰梁辛,一是怕伤了‘奇术’,二则是害怕会误伤大眼,可她又不敢贸然上前试探,当即厉声传令手下:“冲过去,破除妖法生擒此人” 几个手下个个心里叫苦,但吕淹心狠手辣,谁都不敢违背她号令,也只能唤起护身法术,猛冲天下人间。 吕淹传令时,梁辛手脚不停,先是用袖子在羊角脆的嘴巴里一抹,随即又把袖子上的天猿口水,拍在了那个被他冻住的神仙相脸上。 梁磨刀动作奇快,神仙相的扑击也着实不慢,自己这边才刚忙活完,几个吕淹的手下就‘直挺挺’的冲进了魔功,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半身在内、半身在外,前一半僵硬不动,后一半乱甩乱跳,眼前的情形与当年离人谷苦战、冻住‘半个白狼’何其形似,要不是身处险境,梁辛真想笑上一会。 一下子冻住六七个神仙相,魔功之内乱流陡然变得凶猛起来,梁辛压力大增,不过他的身法暴涨,现在也勉强能够应付,大好时机又哪能错过,小魔头一边躲避乱流,一边手忙脚乱再用袖子去蘸口水…… 眨眼功夫,魔功消散,大眼灵穴内,一连串充满凛冽怒意的嘶嗥滚滚回荡,震耳欲聋 吕淹身边一共有八个手下,其中一人负责拘押‘土行兽’,并未参与动手,另外七个尽数被‘来不及’所侵,这七人中有六个被羊角脆的口水击中,魔功撤散后立刻发疯发狂,天道、神通、法宝,歇斯底里地乱打一气 另外还有一个神仙相,遭梁辛猛击,重伤呕血,又被梁辛生擒在手中…… 吕淹没被天猿口水击中,何况她也不怕口水,但是她的胖脸,比起那些发疯的手下也相差无几,额头青筋暴起,两颊肥肉乱跳,现在哪还顾得上梁辛,手诀翻转急急催动法术,去消弭手下轰出的神通,同时祭出天道,对那些发狂的神仙相,一律无情诛灭……若是任由他们乱打,灵穴非得彻底被毁不可,以女魔的狠辣心性,就算有能力去控制他们也会嫌麻烦费事,直接杀掉了事。 就在吕淹击杀同道的时候,梁辛抱着小猴子,手中牢牢抓住那个重伤俘虏,冲向大眼深处。 见他并未向上冲,而是向大眼深处‘逃’去,吕淹的神情反倒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发疯的神仙相尽数伏诛,尸骸翻滚向下摔落,吕淹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根本不去看那些尸体一眼,举目望向身边唯一的手下。 最后一人因为拘押着‘土行兽’,并未动手,因此才躲过一劫,见吕淹望过来,此人面露惊慌,急忙躬身道:“小贼狡诈,属下这便追赶擒拿”说着,催动法术就要去追梁辛。 不料吕淹闪身来拦住了他:“不用追,随他去。” 那个手下先是一愣,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吕淹擅妒、心狠手辣,在她面前千万不可显得自己‘太明白’,装作糊涂地追问:“随、随他去?放任他在灵穴中乱跑?” 果然,吕淹显出一副满意神情,笑道:“我且问你,梁磨刀往灵穴深处跑是为了什么?”说完,也不等回答,就继续道:“他想找到土行兽…不仅疗伤,还想修为暴增,小家伙,贪心的很。” 在她身边的神仙相是装糊涂,不是装憨子,经首领提点后便‘醍醐灌顶’,脸上摆出恍悟神情,附和着吕淹一起笑了起来:“可这个小贼不知道,在下面,还有一座大阵等着他” 大眼之内,有三万五行兽,二百仙道精锐,其中五行兽都被仙法所擒,于灵穴的最深处陷入沉睡。二百名神仙相中,有六十人身处五行兽集结之处,小心维持着让它们昏睡的法术;另有五十人,不停从中‘提’出怪物,施法驯化,使其认主;在他们头顶,有一座悬空大湖,彻底将之与上面隔绝;大湖再向上,则是一座由八十一名神仙相合力结成的守护大阵。另外还剩几个神仙相,算作‘游骑’,没有正经差事,随时听从首领调遣。先前几人都追随在平兢身后,后来改旗易帜投了吕淹,到现在也只幸存下来了一个…… 巨岛上没有外敌,本来用不着大动干戈来结这样一座大阵,但不久前银环造反,虽然没能掀太大风浪,也着实让神仙相警醒了不少,毕竟五行怪物是以天猿的精血魂魄炼化而成的,难保岛上的壮猿不会再发凶性,偷偷潜入捣乱。尤其平兢为人谨慎,在另外两位首领闭关其间,他生怕有什么闪失,宁可耽搁‘驯化’的进度,也要布阵守护。 守护大阵是以天道入阵,闯阵者面临的不是神通法术,而是重重天道。 这座阵法防备的最主要的‘敌人’是天猿,可是将来远征中土时,还要靠天猿们织锦成舟,上次暴动后已经‘折损’了一成天猿,而远征队伍又多出了三万大块头怪物,神仙相实在不能再损失太多天猿,是以这座大阵中没有杀劫,闯入者不会死,只会被困、被囚。 另外,以‘囚困之道’成阵,也是为了保护灵穴,要是普通的神通法阵,一旦有人强攻、阵法运转开来,势必产生巨大的灵元轰荡,现在的大眼根本就受不了那样的重击。 阵意如此,各个阵位上的施法者,也必须是掌握‘囚困道’的神仙相,像吕淹这种掌握生杀道的高手,就算修为再高也不能入阵。 那个手下赞叹了句‘吕淹上仙妙算’,随即又笑道:“就算…我是说万一,万一梁磨刀侥幸躲过下面的仙阵,也会坠入大湖。” 吕淹摇头:“没有万一,下面的大阵天下无人能破,梁辛逃不掉。”和手下随口闲聊着,同时她摇铃传讯,通知下面的大阵,有敌深入,务必生擒。在她看来梁辛夺小猴子、向下冲,无疑是为了去‘抢力气’,这倒更证明了梁辛会奇术。而平兢为了防备天猿袭击的大阵,对梁辛也正合用,不用近身就不用担心被银环口水击中、发狂;大阵不杀人只囚困,既不会伤害灵穴,又能留下活口。 早在带梁辛进入灵穴时,吕淹就传令千余名神仙相把守泥潭出口,以防梁辛逃遁;而大眼深处则有一座囚困大阵,无论上下,梁辛全无出路,吕淹好整以暇,笑吟吟地停留在原地,静候下面传来的擒敌喜讯…… 这就是‘利令智昏’,吕淹本来绝顶聪明,可是她信了梁辛会‘抽力奇术’,所有的心思念头也都追着这条线而生,是以完全猜错了方向:的确,梁辛冲向了大眼深处,不管他是为了夺力还是去放出怪物大军,都会先遇到近百神仙相结成的大阵。但是梁辛穿越混沌之海,甘冒奇险登陆巨岛,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了摧毁大眼 毁灭大眼,对梁辛来说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进入混沌深海之前,贾添曾经问过他:“你知道该如何毁去大眼么?” 梁辛觉得这问题挺可笑:“找到大眼,凝聚重力,一拳砸过去。” 贾添当场就笑出了声:“做梦” 要轰击大眼,就一定要把力量落在‘实处’不可,按照贾添的说法,灵穴大眼就可以看做是一只敞口瓶子,但是这个‘瓶子’从外面无法接触,要想毁掉它,就得从瓶口处催动神通或者巨力,轰入‘瓶内’,砸碎它的‘内壁’。巨岛大眼与小眼相同,在第一次浩劫东来时,贾添的十八同门引浮屠撞入小眼,就是这个道理。 灵穴是化外境,‘无远弗届’只是一种说辞,它也是有自己的边际的,只不过它大得很就是了。 可是梁辛不懂法术,这就是麻烦的所在了,高深修士凝结法术神通,能够远袭千里,在击中目标之前,神通裹挟的灵元之力都不会消散;梁辛打一拳踢一脚,力量虽然也很大,不过力量会随着距离而渐渐消散,不等拳力碰到‘瓶壁’就化作清风了。 在到达巨岛之前,这个麻烦在梁辛看来还不算什么,他琢磨着,自己大可以找一块磐石举到大眼入口,随后灌力砸下,靠着自己的嫦娥大力和磐石滚落中蕴起的巨力,足够砸碎‘瓶子底’了。 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大眼里还常驻着二百个神仙相,自己往里扔石头,也都会被人家击碎,根本伤不到‘瓶子’。何况到了岛上他又受重伤、又被严密监视,哪有机会去抱大石头……他要想毁掉大眼,就得先进入大眼,‘瓶子底’也好、‘瓶子侧壁’也好,总之要摸到大眼的边缘,去实打实的轰上一拳 在远航之前,经过贾添的提醒,梁辛也曾想过,上岛之后可能会遇到什么意外情形,说不定自己不能扔石头砸‘瓶子底’,需要潜入化境去,靠拳头去砸瓶子,由此他又向贾添问了个新问题:如果自己轰灭了大眼,是不是也要死在里面……灵穴自成一方小天地,按照梁辛对付‘偷天一棍’的经验,一旦这方小天地毁灭了,就如同‘无量劫’,境中一切也都会随之毁灭。 这一来就等于梁辛和大眼同归于尽了。 贾添先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是你想的样子。”再之后却皱起了眉头,半晌都没再吱声,显然他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解释这件事。 过了一阵,贾添再度开口:“灵穴大眼,可以看成是一把刀子……” 梁辛当时有点要急眼:“不是说大眼是‘瓶子’么,怎么又变成‘刀子’了” “刚才用‘瓶子’比方,是为了说明白大眼的‘形’;现在用‘刀子’打比方,则是用来说大眼的‘质’。”说着,贾添也笑了起来,这件事本来就不那么容易说明白,要是别人提问,他才懒得去回答,不过对梁辛,他一向耐心不错。 贾添笑了几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如果一把刀子挨了你一拳,会怎样?”虽是问句,却不等梁辛回答,他就径自向下说到:“你的力气大拳头硬,刀子被你打了一拳,立刻就会七扭八歪,锋卷刃崩,这一来刀子就变成了凡铁片子,再没法割肉杀人了,你把刀子打坏了,它没用了……但是刀子是铁做的,就算它坏了、没用了,可它还是块铁,对么?” 梁辛纯粹是为了给他个面子,这才点了点头。 “一把刀子,效用是割肉、杀人、但它本质是一块铁……大眼也是一样的道理,主掌灵元大脉,是它的功效、用处;而化外境则是它与生俱来的质态……灵穴遇重袭而毁,这个‘毁’指的是它的效用,从此再不能主掌灵元大脉,从灵穴变成了废窟,但是它化外境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就算不是灵穴了,大眼仍是一方化外之境。” 这番话说的贾添自己都脑袋疼,大概解释过后,赶忙就此打住,直接给出答案:“大眼,既是主掌灵元大脉的灵穴,也是天地造化塑成的化外境。看上去是一个整体,其实却是两回事,重击能毁掉灵穴,但化外境不会为之所动,明白了?总之,就算你进入大眼,把这座灵穴捣毁,你也死不了。” 梁辛懵懵懂懂,眼看着贾添解释得都点要翻脸的意思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追问什么了…… 放假归来,玩了两天半~~~~~谢谢同学们 另外,祝20042930同学生日快乐,好吧,晚了一天……我刚请假就看到你的留言了,搞得我很被动嘛,26岁生日快乐撒 话讲,过了25,就算大龄青年了~ [] 吾我网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四二七章 暴怒成狂 吾我网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四二七章暴怒成狂 灵犀易鼎、撒谎骗人、挨打苦熬,一番忙碌下,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梁辛如愿以偿进入大眼。 本来他有两件事要做:毁掉大眼;策反怪物。 只要能放出五行怪物,大眼中势必天翻地覆,打成一锅粥,灵元激荡大力翻滚,灵穴受不得冲击,自然也就毁了,所以‘毁灵穴’和‘放怪物’这两件事能够和在一起做,而且一直以来,梁辛也一直是这样图谋的。 不过,‘二合一’看上去省事,实际却有个极大的风险:就算梁辛不知道下面还有个‘囚困大阵’,他也明白,要放出怪物,就得先对付差不多二百名神仙相中的精锐,他能对付得了么?如果败了,既放不出怪物,也毁不掉灵穴。 可是现在……吕淹并没有召集大队神仙相追下来,泥塘出口有封锁、灵穴深处有堵截,但是无论上下,神仙相大军,都距离梁辛万丈遥远,此刻小魔头身边只有一头小猴子和一个重伤俘虏,全无追兵,他要毁大眼,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所以梁辛临时改了主意:还是两件事拆开来做,趁着现在的机会,先去把大眼毁了;之后再向下冲,放出那些五行怪物。 想要击毁大眼,简单到无以复加,只要去到大眼边缘,向着‘瓶子内壁’打上一拳,难得现在‘没人管他’、放任他自己在灵穴中间乱跑的大好机会,唯独有个小麻烦:梁老三还不会飞。 现在的情形,说得好听些是梁辛‘纵身冲向大眼深处’,其实就是直挺挺地往下摔……靠着他自己的本事,没办法中途转向、横向接近‘瓶子侧壁’,只能掉向‘瓶子底’,去大战二百仙家精锐。 所幸,刚才梁辛在强袭敌人、抢夺小猴子的时候灵光乍现,给自己抓了个俘虏。 自己不会飞没关系,俘虏会飞就成 差不多‘向下急行’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身下仍是深邃黑暗,上面也没见追兵下来,梁辛单臂用力,晃了晃手上抓住的俘虏,问道:“你会飞不?” 俘虏被梁辛捏住后颈,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再加上此人天生一副‘刀条子脸’,这时候看上去好像个大号的的鸡冠子,闻言费力点头,苦笑道:“本是仙家同道,为了给先生疗伤,咱们也实实在在花了不少心思,你、你突然翻脸,这里怕是有误会了。” 梁辛身体放松,就算是向下摔,也尽量能摔得舒服些,没理会对方的好说辞,直接令道:“施法,先别向下落了。” 神仙相当即掐指施咒,法术转眼成形,一道清脆光芒浮空而现,稳稳托住了他们。飞空法术只是小道,只要达到四步修为就能自由飞纵,‘鸡冠子’重伤之下也能从容施展。 梁辛大喜,略略分辨了下方向,伸手向着侧面一指:“往这边飞,越快越好。”说完,又意犹未尽地威胁了句:“要是慢了我捏死你” ‘鸡冠子’唯唯诺诺,催动法术向着梁辛指点的方向疾飞而去。 至此,梁辛改直落为横飞,向着‘瓶子侧壁’迅速靠拢,鸡冠子则目光狐疑,既不明白为啥梁辛自己不飞、非要搭自己的云彩;更想不通对方这是去哪里。若他知道梁辛是打算去轰击大眼侧壁,只怕会宁死不从,又哪会带他们飞过去 ‘鸡冠子’飞得着实不慢,纵然是重伤在身,疾飞的速度,比起中土的大宗师也只强不弱,途中他的嘴巴也不闲着,絮絮叨叨地想和梁辛梁辛澄清误会,梁辛全不理睬,听得烦了就冲他瞪眼。 一路疾飞,足足用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一团惨白色的雾气出现在梁辛的视线之内。 白色浓雾氤氲升腾,却只‘直上直下’,并不向着‘横处’扩散,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巨大的瀑墙,将大眼中的虚空黑暗猛地截断梁辛手上用力,一掐‘鸡冠子’的后颈:“这里是大眼边缘?” 鸡冠子点了点头,还不等他开口再说什么,梁辛就继续令道:“飞到近前去。” 片刻功夫,梁辛来到‘雾墙’前,缓缓伸手按了过去,雾气看似飘逸,触手却阴冷结实,仿佛按上了一座厚重的青铜壁。 即便到了现在,鸡冠子也没想到梁辛就是来毁灭灵穴的,毕竟,梁先生是无仙仙师的高徒,带了重要证据来此,为岛上仙家通风报信……他吞了口口水,小声提醒道:“先生小心,这里是灵穴的侧壁,吃不得重力。等潮汐成形之际,众仙家去到中土捣毁那座假大眼,此间便能重掌灵元灵元大脉,到那时中土格局得以恢复,我辈当得真正飞升、共踏仙途。” 梁辛点了点头,收回手掌,忽然问道:“你是外面的,还是这里的?” 问题模糊,不过‘鸡冠子’脑筋灵活,略作寻思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恭敬应道:“百多年前,我随三位上仙进入灵穴,按照先生的说法,应该是‘这里的’。” 梁辛笑了起来,继续追问:“这么说,屠灭天猿的凶手,也算你一个了?” 语气还算和善,可这句话里透出的味道却着实不怎么亲近,‘鸡冠子’略显踌躇,心中正在措辞,全没想到始终抓在自己后颈上的那只手,陡然迸发巨力,全不容丝毫反抗,就那么抓起自己,狠狠抡向了灵穴侧壁 枯竭千万年,昔日灵穴如今早已脆弱不堪,根本扛不住梁辛重击,血肉横飞时,冥冥之中猛地爆起一声浩荡巨响,仿若洪钟大吕,转眼震扯四方 雾气剧烈颤抖,肉眼可见一丝丝殷红颜色迅速渗出,不过呼吸功夫里,惨白色的雾墙尽数化作淋漓血色,继而血雾又变,层层转黄,化作枯败之色…… 只一击,大眼就完了,事情简单到无以复加。 与中土同生共长,自世界成形时便掌管灵元大脉的阳极大眼,就被小魔头一击而毁也许不久之后浩劫东来,会让天塌让地陷让乾坤浑浊,世界就此毁灭;也许中土上最后的力量能够挡下仙道大军的狂袭、保住天地平安,可是不论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中土天下的格局,永远也再回不到最初模样 穷尽天地 再无飞仙 而梁辛的心思却并不在于此,随着‘鸡冠子’惨死,飞空法术也就此消散,梁辛抱住羊角脆再度向着大眼深处坠落,同时他抬头对着上面放声大吼:“又一个” 在泥塘中泡了差不多一个月,大银环自己说过,它至多只能再坚持十天,现在它已死了吧……就算再听不到梁辛的大吼,小魔头仍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杀人报数。(.无弹窗广告) 吕淹疯了。 片刻之前,她还在笃定微笑,等着大眼深处的‘小贼被擒’的好消息传来,却做梦也不曾想到,随着一声冥冥巨响,灵穴中先是弥漫起层层血色,继而枯败气息大作,凭着她的见识,又哪会不明白,灵穴…完了 真正的大眼毁了,就算现在立刻挥兵西去,登陆中土摧毁苦乃山的大眼,又有何用? 刮骨、掸心、声色、海天、玄机、逍遥,每突破一个境界时的狂喜,修行时的辛苦、与天地争与同道争的凶险…….终于跃身嫦娥修为,破劫飞仙却只换到一副‘神仙’相貌;绝望时又探明真相,只要还原中土格局就还有希望,接下来还有千万年的苦等,终于盼到九星连线将至、西行潮汐渐渐成形,飞仙大梦近在眼前,全不料…… 全不料。 凄惨长啸,仿佛来自幽冥苦狱中的惨惨痛哭,吕淹泣血。 旋即‘嘭’的一声闷响,激怒攻心、真元逆冲之下,浩荡嫦娥劲力,陡然从吕淹的身体中爆裂开来,不仅将她全身衣衫都轰得粉碎,更把她满身皮肤都撑出一道道龟裂,吕淹赤身、批血,暴怒成狂。 修仙梦断,吕淹最后能做的、唯一想做的,就是倾灭这座乾坤,来给自己的‘仙道’陪葬。灭世,从击杀小妖梁辛开始 惨啸转眼嘶哑,弹指间吕淹就哭哑了自己的嗓子,对着身边仅剩的手下道:“你上去,传我谕令,岛上所有仙家进入灵穴,擒拿梁磨刀” 那个手下的脸色苍白如纸,并未领命而去,神情转眼狰狞,对吕淹再不见一丝恭敬和恐惧,歇斯底里的大吼:“传个屁,谕令个屁,我自己去杀。”说完,身形一转遁化金光,向着大眼深处追去。 吕淹栖身巨岛无数年头里,第一次没去立刻击杀违背自己谕令的手下,而是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嘶哑着哭丧:“一起去,一起杀” 大眼巨变。 不过一炷香多些的功夫,正守在淤泥上的神仙相,也都感到了大眼的变化,惊骇中再顾不得首领号令,一窝蜂般地冲入灵穴,旋即发觉真相,就算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能明白元凶是谁。绝望、狂怒,所有人裹荡神通向下急冲。 一记重击,让巨岛上的‘仙家’尽数化作狂魔,齐聚灵穴,誓杀梁磨刀 不过,灵穴眼深处,那些正在结阵、驯化、和‘催眠’怪物的神仙相,都在专心施法,并未察觉大眼‘已死’,暂时还未见躁动。 梁辛继续向下扑去。 大眼不再可化外境依旧,下面还有数万五行怪物,放任不理的话迟早会被神仙相驯化认主,成为丑八怪们疯狂报复中土的帮凶,此刻它们还在‘混沌’,还在本能地敌视神仙相,若能唤醒它们、发出它们……第一件事做完了,圆满的很,该做第二件事了。 向下急冲的时候,梁辛忽然觉得因为自己不会飞,所以很不‘高大’。 平心而论,就算自己会飞,现在也不会想着逃走,照样会向下冲、去做第二件事;可自己不会飞,没得向上只能向下,让好端端地一次‘舍生取义’、‘力挽狂澜’,平添了几分‘不得已而为之’、‘反正上不去干脆下去捣乱’、‘临死也要拉上你们垫背’的泼皮味道。 击毁大眼,算得上是中土开天辟地以来,最最不得了的一件事,先不论过程,单以事情本身而言,足以比拟鲁执造出假大眼。刚做成了这样一件大事,小魔头没来由地忐忑,心里也开始胡思乱想……正在瞎琢磨的时候,老实和尚的声音忽然从梁辛的心底响起:“梁磨刀,我已、已经照你吩咐,带着黑鳞跳进大海了。” 梁辛禁不住神情一喜,可随即又纳闷问道:“你入海了?” 和尚的心语有些发抖:“是,我现在就在大蛇的嘴里,身、身边还有条小蛇跳来跳去。” 涵禅说的头头是道,自然是真话。按照贾添事先的交代,‘手足’灵犀、易鼎这两重妙用,要双方在百里之内才能有效,巨岛面积广阔,大眼距离海边远超百里……现在两人之间还能灵犀心语,这倒有些奇怪了。 道理简单得很,只是梁老三学识太浅,想不明白而已,大眼是化境,虽然入口处距离大海遥远,但实际上灵穴与中土任何地方的距离,都异常接近。 或者换个说法:如果梁辛真有足够的力量和技巧,在这方化境不会彻底崩塌的前提下、能够凿穿化境壁垒,一步迈出……那他出去的落足之处,并不是巨岛,而是有可能会是中土的任何一个地方,反之亦然,他也可以从中土的任何地方,都能一步跨入大眼化境。 其实梁辛与和尚现在很接近,只有一‘墙’之隔,由此手足还能让两人继续灵犀。 道理不明白就算了,得知涵禅现在已经进入大蟠螭口中,真正安全了,梁辛也着实松了口气,笑道:“好得很,先前说好的,默数到一万,如果我没回去,你就请小蛇传话蟠螭,不必再管我,载着你回中土去。” 和尚听话,早就说好的事情,也不再去矫情什么,立刻就开始数数。不过他没默数,而是灵犀心语,念给梁辛听……梁辛也不管他,继续纵身急冲。 就在和尚刚刚数到十七的时候,遽然从梁辛身下百余丈处,传来了一声嘹亮唱喝:“道” 刚刚梁辛轰击大眼的位置,处在‘瓶子’中下部,距出口遥远,离灵穴底部较近,急冲这一阵,不等吕淹追上,他就先遇到了大眼深处的那座囚困大阵。 平兢生前命手下结成这座阵法,防备的是天猿,由此它在‘引动诀’上与六趣三返相似,身具天道之人可以从容穿梭,大阵全不理会,只要有‘未具天道’之人闯过来,阵法立刻运转,天猿如此,梁辛也不例外。 事到如今只有一冲到底,别说是只是座阵法,就算面前跳出来一千个阎罗王,梁辛也不会再刹住势子,何况他也刹不住……梁辛不停反倒加力猛冲。 整座大阵,也随他的闯入陡然发动开来阵中没有杀劫,只有重重叠叠的囚困天道,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半空里无处借力,不过凭着魔功身法,想要闪转冲跃也不是什么难事,阵中‘天道’层层席卷,梁辛的身形也忽然‘恍惚’起来,全力施展身法躲避强袭,同时周身上下三万六千只毛孔都在迅速开阖,将护身灵觉远远播散开去,搜索敌人的位置、警惕敌人的猛攻。 一边躲避,梁辛边继续下冲,神仙相结成的大阵也随他一起迅速沉降。 天道无痕,修士灵觉不可辩,凡人肉眼不可见,唯独梁辛能靠自己的灵觉察觉其变化、方向,继而调整身体迅速躲避,大眼深处早已变得影影绰绰,放眼望去,方圆千余丈的范围里,到处都是梁辛如电穿梭时拉出的残影。 一盏茶的功夫转眼过去,大阵仍未能擒住他,滚滚相斗中,他距离五行怪物聚集之地越来越近。情形仿佛一片大好,可梁辛的神情却越来越急躁,打到现在,他始终没能找到敌人…… 现在梁辛正对付的,是一座玄奇阵法,结阵的神仙相都距离他极远,自己全无机会近身、击杀、破阵,根本没办法摆脱敌人的纠缠。而随着阵法运转得越来越快,威力也越发强大,数十重天道飞快穿插,渐渐已经有了勾连成网的趋势,能够供自己躲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在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阵法所擒。 人力有穷尽,就算再怎么着急也用处,凭着身法,小范围的穿梭横插不难,可入阵的神仙相都躲在数十里之外,梁辛无法破阵,就只有挨打的份 又坚持了一会,囚困大阵的威力终于发挥到淋漓尽致,煌煌天道勾结,于一个瞬间里,铺满梁辛上、下、左、右每一方空间,梁辛也再没有了躲避的余地……危机不止于此,还有一道血影凌空冲下 披头散发、赤身**的吕淹追了下来,女魔面相扭曲,双目喷火,口中嘶哑的咒骂比着最最不知廉耻的村妇还要更恶毒。 吕淹的修为远胜同道,是以最先赶到,她的那个手下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结阵的八十一个神仙相,到现在也不知道灵穴已经被毁,更不知吕淹为何会变成了个疯子,不过他们眼中的惊讶,比起正从上面杀下来的同道也少不了太多――不是因为吕淹疯了,而是因为梁磨刀。 他们就从未想到过,这世上、这天下竟还有人,就靠着诡异身法,能在这座仙道大阵中支撑上大半柱香的功夫。幸好大阵玄奥,闯阵的妖人虽然棘手,终究还是被逼入了绝境,可下一个刻,即便阵中的仙道高手道心坚定、高山崩塌于面前而不改色,也无法再按捺心中的骇然,齐齐惊呼了一声……梁辛最后的手段:杀心恶念、诡异身法,老将岸的魔功‘来不及’顷刻成形,旋即发力猛击反噬逆流――天上人间。 本已被彻底‘封锁’,绝无逃脱可能的小魔头,就那么‘活生生’地消失在八十一个神仙相眼前。 霸王绝学,乾坤挪移。 与时间无关的移动,梁辛于此处消失的时候,也是他从彼处现身的刹那,梁辛始终没能掌握轰击乱流的规律,虽能转瞬挪移,却无法控制方向和距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移动’之后,自己会从哪里钻出来。 这次‘天上人间’也不例外……移转的距离远得很,足有百多丈开外,但方向却和梁辛一路冲击的势子截然相反,未向下,而是向上……或许冥冥中早有注定,梁辛的现身之处,就在吕淹面前。 梁辛和吕淹几乎撞在了一起,两个人谁都不曾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局面。 [] 吾我网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四二八章 悬空大湖 吾我网域名紧急更换为 吕淹暴怒、发狂,但修为尚在、反应犹存,见梁辛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完能使然,当即天圞道出手;梁辛也是如此,执念爆发,魔功成形。(.) 变化来得太突然,两个人都是顶尖人物,应变相当,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里,一起想对方狠下杀手。 梁辛没机会去‘选择’,完全是随本心、本性定夺,由此迸发的执念也是他自己的因果感圞悟……是‘想不到’,而非‘来不及’。 就在魔功成形的瞬间,梁辛心中就暗叫了一声不好。 ‘想不到’只能攻不能守,虽然套中了女魔,但对方也已出手,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梁辛根本来不及去剪断那一重因果,就已经被敌人的天圞道击中! 吕淹的天圞道唤作‘自生自灭’,生杀之道,为之所擒剩余寿数即刻化为青烟不见,在她的天圞道下,只有四个字:瞬间老死。 梁辛能够对付神仙相的天圞道,靠的是魔功身法和干爹绝学‘来不及’,若没有这两重手段,单就他的身圞体而言,恶土真身虽强,但还无法抵御天圞道,否则老实和尚的疗伤之道也不会有效。 用‘错’了魔功,又是贴身对抗,全无躲避的余地,梁辛被吕淹的天圞道正正击中。吕淹几乎已经闻到了梁辛身上正散出浓浓的‘老人味’,女魔眼中现出狂喜的同时,还隐隐透出一抹失望,‘自生自灭’里神佛无救,只有死路一条,天圞道出手后,就算她自己也没法再去饶下对方的性命,吕淹有些遗憾,就这样杀了梁辛,实在太便宜这个小贼了…… 不过,强仇伏诛总是好事,吕淹开心得很,正想趁着梁辛死前一刻再咒圞骂两句,却万万没有想到,明明已经陷入‘自生自灭’的那个小魔头,居然猛地发出一声怪叫,旋即手舞足蹈地冲破了她的天圞道! 蜂巢王台中,吕淹被梁辛撅断两个手指,见识了他‘让敌人修为骤减’的神奇功圞法; 巢外恶斗里,吕淹见识了梁辛的诡异身法,众多仙家围圞攻之下还被他杀掉十几个; 灵穴入口处,吕淹见识了梁辛‘凝固时间’的本领,几个手下都硬生生被他‘冻’住,抹了天猿口水,发狂惨死; 就在刚才,吕淹又见识了梁辛‘乾坤挪移’之术,突兀跳到了自己跟前…… 层出不穷的奇门异术,每一样都匪夷所思,每一样都让吕淹心神震动,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小魔头不是中土世界的人物,天知道他究竟是来自修罗界还是恶圞鬼域,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会掌握这么多闻所未闻的厉害手段。 可是所有这些奇术加在一起,对吕淹的震骇,也比不上此刻的惊圞骇欲绝,小魔头冲破了自己的天圞道。 吕淹惊圞骇欲绝,梁辛也恍如梦中……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上一刻天圞道袭来,那股饱含‘苦死之意’的恶力,不及躲避更无可抗拒,结结实实地裹圞住了自己;可下一刻,仿佛连天地都要一起噬灭的可怕力量,忽地不见了。 敌人的天圞道,就那么散去了,没有一点征兆,也没一点道理。(.) 梁辛想不通自己为何没死,但强敌还在面前,生死须臾之中,又哪还能容他去坐下来想事情?‘自生自灭’消散了,而‘天下人间’还在,吕淹的那一种因果就摆在自己‘面前’。 吕淹没能杀掉梁辛,所以吕淹完了。 先是心念转动因果断灭,跟着一拳轰出!堂堂仙道首领、嫦娥境绝顶高手,顷刻变成了四步修士,就算梁辛的拳头里只有一成力气,又岂是普通修家能够抵挡的,吕淹长声惨叫,胸口彻底塌陷,五圞脏圞六圞腑都被小魔头一拳震碎,好像条死鱼似的,无力翻滚着向下落去。 兔起鹘落,生死搏杀只发生在刹那里,一举狙杀强仇,梁辛甚至还来不及露圞出个笑容,八十一个神仙相结成的‘囚困大阵’又滚滚袭来!就在吕淹身圞体摔落同时,小魔头又陷入敌阵! 没机会去躲、去逃、去施展魔功,数十记天圞道翻涌而至。囚困之道,各不相同,有的仿佛猎猎烘炉,有的仿佛当头巨岩,有的仿佛缠身仙锁……死死将他困住、镇住、绑住!再没了挣扎的余地,梁辛也不再白费力气,只是仰头向上望去,开声大吼:“又一个!你听好了,这个是吕淹,吕淹!” 这次杀人,不止要报数,还要报名……可梁辛没想到的是,随着他的大吼出口,刚刚发生过一次的古怪情形又复重演,压在身上的重重天圞道,又在顷刻中化作青烟消散,梁辛得脱自圞由身。 八十一个神仙相再度齐声惊呼,梁辛也没忍住,跟着他们一起‘咦’了一声,语气纳闷……随即,他咧开嘴巴乐了。 第一次破除天圞道时懵懵懂懂,到了第二次,梁辛就算再糊涂,也能猜到了:神仙相的天圞道对自己无效了……或许,跟自己在泥塘中战胜本能的突破有关?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事情明圞明圞白圞白,就摆在眼前,不用躲不用挡,丑八怪手中的那一重天圞道,对自己没有丝毫用处。 早知如此,刚才又何必费力闪躲,任由他们去打就是了。 他大概猜到了‘真圞相’,神仙相又哪能甘心,掌阵仙长连声唱咒,连连变化大阵,无数天圞道汹涌而来!可大阵再怎么变,阵意也不会变,阵中的重重劫圞数都是‘天圞道’,只要是‘天圞道’,不论它们再怎么磅礴凶猛,一碰到梁辛的身圞体就会化作袅袅青烟,不见丝毫效果。 梁辛干脆连躲都不躲了,单手稳稳抱住小猴子,奋起余力低头猛冲!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在梁辛视线尽头,终于换了一副景象,不再是飘渺虚空,而是一层柔和光芒,现在距离尚远还看不太清楚那是什么…… 结阵的神仙相也终于明白了自家的阵法、天圞道对敌人无效。这些神仙相‘守土有责’,就算阵法无用,他们也不能放任梁辛冲下去,掌阵之人再度扬声喝断:散! 除了天圞道,神仙相还有一身巨力,一身玄奇神通。大阵倏然崩碎,八十一个神仙相随阵主之令同时撤出阵位,不再使用天圞道,各自凝聚神通,准备彻底轰杀梁辛。 可不等神通出手,刚刚从大阵中散出的众多‘仙家’,无一例外,神情陡变。 撤阵后神仙相不用再严守阵意,五感也从大阵中解脱出来,瞬间就发现了灵穴的变化……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何吕淹会发疯。 大眼已死,修仙梦断。 一时之间,大眼深处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呆若木鸡,面se青灰,就只剩梁辛仍在低头猛冲。 片刻后,不知是谁,猛地发出一声哭号,随即每一个神仙相都变成了疯圞子,有人哇哇大哭,有人放声狂笑,有人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有人一拳一拳重重擂击着自己的胸口!偌大世界,竟容不得一个飞仙的美梦,无数心血、无尽艰险、千万年的苦熬等待、毕生所求的唯一梦想,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瞬间里化作乌有,让他们如何能够不发疯。 敌人失神,只可惜他们都在数十里外。深处半空,距离太远,凭着魔功身法也无法横移过去,大好的强袭机会只能眼睁睁的放过去了,梁辛打不着人,觉得挺委屈,只能抱着小猴子借着向下冲……更接近大眼深处,由此也能看得更清楚了些,视线尽头那一片柔和光芒,是一汪湛清湖泊。 就在梁辛看清下面是一座大湖的同时,‘大湖’似乎也发觉了敌人的到来,从湖水中遽然升腾起层层萧杀气势,原本平静无澜的湖水开始层层流转,显然正凝聚一门可怕神通,准备轰杀强敌! 梁辛不知道,眼前这一座大湖,是另外一个始终不曾露面的神仙相首领:泽被。 泽被,无论修为还是地位,都在吕淹、得胜和平兢之上,与梁辛又几分形似的是,此人在机缘下,修得水行真身,修行时一身水行道法独步天下,即便是飞升之前,战力也远胜普通神仙相。 在点活‘五圞行怪物’之,泽被开始闭关修养,他的闭关之处,就在‘囚困大阵’之下,一座湛湛大湖都是他的厚重真元所化,他人在湖中,而这座湖也是他。 其实,如果梁辛能够把全身力道转成真元,再散出体外,也能凝出一片寸草不生的沙漠……就算没沙漠那么夸张,至少凝聚成个沙滩不成问题。 岛上没有外敌,唯一可虑的就是天猿,泽被于此闭关,上面有一座大阵守护,泽被安全无虞。 这座湖并非直接淹到‘瓶子底’,而是凌空悬挂,将下面五圞行怪物的修养之地与上面隔绝开来,屏圞蔽外界干扰,有利于怪物休眠。同时‘湖水’本身也是一道屏障,同大阵相同,有天圞道在手的神仙相可以从容穿过其间,可一旦有‘无道者’靠近,都会被重水猛击、绞杀。 泽被在闭关,除非行功完毕,否则他都不会醒来,现在他仍在湖中沉睡,‘湖水’发觉敌人、准备强袭,都是本能使然。梦中杀人,对他们这些绝顶高手而言,也不算什么大事。 梁辛要去唤圞醒怪物就得先跳湖、只要一进入湖水,便等若陷入泽被真身所化的炼圞狱,到时避无可避,只有硬抗的份。 湖水凝聚厚重之力,是水行本源之力,既不算神通也不算天圞道,绝不会再重演‘天圞道加身如清风拂面’的好戏,梁辛在进入大眼的时候就只剩一成力道了,刚刚又经历了连番恶斗,到了现在哪还有余力去应付这座大湖……不过,梁辛也不用自己去对付湖水。 梁辛低叱,挥手,四道黑se光芒如练,在他自己落入大湖前,梁辛先将仅剩的四枚黑se阴沉木耳打入水中。 遇水而活,黑鳞中附着的蟠螭残魂陡然苏醒过来。 对黑鳞,梁辛早就摸索透彻了,鳞上蟠螭魂魄之力与水势相通,水势越大它们也就越凶猛,而眼前这座湖,干脆就是水行元力所化,或许它的面积不值一提,可放眼天下,再没有如此纯烈的水行之地。 蟠螭天生控水,残魂苏醒、聚形之际,倒有大半做湖水为它们所控,这一来便等若泽被用自己的力量‘养活’了四条和自己作对的蟠螭元神! 这算不得夺力,最多只能算‘借力’,只要泽被一醒,立刻就能收回自己的力量,至多只需一转念,便能将四头残魂绞彻底绞杀。不过,泽被入定、神游物外,别说只是妖物入水,就算一把三昧真火从他屁圞股下面烧起来他也不会苏醒。 湖水是泽被的没错,但他在‘睡梦’中,对湖水的控圞制之力大减,挡不住蟠螭的‘借力’……不是神仙相不谨慎,实在是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发生的太突兀、太诡异,泽被事先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己闭关后不久,会有人通过混沌之海来到巨岛;又怎么可能会想到,留守岛上的吕淹利令智昏,不仅把此人带入灵穴,而且还杀了大眼中的主事平兢;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入侵之人在泥塘中得到突破,身法大幅进步同时,还再不惧天圞道了,杀人不算,且突破了大阵;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在小魔头身上,还带了附着蟠螭残神的魂器! 就在蟠螭的猎猎咆哮中,梁辛一头扎进了大湖,外面那近百神仙相也回过神来,但用神通轰击湖水打得是‘泽被’,要想把小妖碎尸万段,就非得冲入大湖近身肉圞搏不可。每个人都咬碎了牙齿,誓杀妖人为自己的美梦陪圞葬,当即如影随形,追着梁辛冲入大湖…… 一座大湖,刹那中炸裂开来! 蟠螭奉星魂为主,北斗拜紫薇为君,四头大蟠螭得了大半水行力,由此梁辛也反客为主,大湖中的水行元力,不仅不去攻袭梁辛,反而在蟠螭的指挥下,狠扑杀进来的神仙相。 随着小魔头进入大眼,与神仙相正式翻圞脸,所有的事情也都乱圞了套,前面一连串的惊变不算,此刻陷入大湖的‘仙家’们,再度惊圞骇发觉,本应帮着自己去绞杀妖人的湖水,竟也变成了对方的‘帮凶’,在四头凶兽的带领下,对他们疯狂袭圞击……有些神仙相甚至又开始有些失神,眼前正发生的事情,不想‘真圞相’,反而更像一场噩梦。 如果不是噩梦,尤其会乾坤颠倒,万事反转。如果真是一场噩梦,那小魔头无疑梦魇。 梁梦魇可没有神仙相那么‘多愁善感’。击毁灵穴,让所有的神仙相都陷入绝望,可真正的‘致命一击’,还在后面、还在下面。 四条大蛇入主真水湖泊,挥荡浩浩巨力,猛击入水强敌,神仙相猝不及防,转眼就吃了大亏,十余人甚至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恶水撕了个纷纷碎碎,其余众人则在瞬间震愕后迅速情形过来,体圞内雄浑真元运转开来,一道道强大神通凝聚成形,猛攻凶兽,片刻前还风平浪静地大湖,转眼间巨浪滔天,闷响如雷! 双方混战成一团,湖水沦为蟠螭的‘玩具’,只杀神仙相,对梁辛却不闻不问,梁辛并无片刻停留,把身后所有强敌都交给蟠螭,自己抱住小猴子迅速下潜,百余丈后,周圞身猛地一轻,洞穿了悬空大湖。 再向下千丈,目光之内,五圞行之se璀璨。金黄灿烂、木青盎然、水蓝透彻、火红熊烈、土褐深沉……数万五圞行怪物,身圞体缩成一团昏昏沉睡,它们被按照各自行属被归于五阵,此刻梁辛从空中鸟瞰,在大眼底部,仿若有一朵灿灿彩莲正招展怒放! 就在梁辛连连冲关,终于钻出大湖、看到大眼底部正沉睡的大群五圞行怪兽的同时,岛上正有一头独臂大猿,偷偷摸圞摸地开始攀岩,那座捆绑着大银环的巨岩。 大猿的身形有些笨拙,全不似普通壮猿那么灵活,在五圞行罡风的吹拂下摇摆不停,几次险些摔落山崖,它是独臂,整条右臂齐根断去,伤势尚未完全愈合,随着它不停用圞力,刚刚凝结不久的伤口又被挣裂,血水溢出,大猿却恍然未觉,只一个劲地向圞上圞爬。 这头大猿,也是血性精怪,本来一定会随着银环造圞反,但是就在造圞反前日,它因无意冒犯了岛上仙家而遭重罚,被毒圞打重伤不算,还被吕淹硬生生撕掉了一条胳膊,昏圞厥了三天才告苏醒。等他醒来时,银环已经事败遭刑。 大眼被毁,原本驻扎在岛上的众多神仙相察觉此事,尽数扑入泥塘,进入灵穴来查探究竟,此刻岛上已经全不设防,独臂大猿趁着这个的机会,偷偷上山想给首领收圞尸。 银环已经二十余天没有过任何声息了,想必早就死了。但是头大猿才刚一攀岩顶,神se就猛地一喜,心情激动中,以至立足不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就摔了下去……被仙锁绑在大石的银环,正双目圆整,稳稳地望着它。 可是欣喜转眼就变成了悲哀,独臂大猿靠得近了些,很快发现银环已死,之所以还睁着眼睛,是因为它死不瞑目。 尸体仍被仙锁困着,独臂猿解不开圞锁链,情急下用圞力稍猛,不料银环因妖筋被抽,又被五圞行罡风日夜吹拂,尸体早已酥透了,随大猿一用圞力,竟哗啦啦地就此散碎……就像一尊被推圞倒的泥塑,块块落地。 独臂猿嚎啕大哭,单手织锦,把银环的碎尸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跟着又在银环先前踏足的位置,找到了几个用血写成的字……巨岛上的天猿,也有自己的简单文字,笔画象形,意义不全,与中土文字大相径庭。 银环死前踩在脚下的血字是一个地名,和一个数字:猴儿谷一十三 是它用脚趾沾了腿上的血写成的。 猴儿谷,银环死前得知的天猿乐土; 一十三,梁辛在岛上遇到神仙相猛攻,杀人时圞报给它的最后数字。 [] 吾我网域名紧急更换为 第四二九章 诛妖战吼 吾网欢迎大家和都可以访问我们 第四二九章诛妖战吼 大眼底部,不止是沉睡中的怪物,还有百个神仙相,和一支足有四千之众、已经被驯化、奉神仙相为主的怪物大军。 最下面的神仙相都在专心施法,不了解身外情形,唯独,他们对‘外人’异常敏感,梁辛才刚一从‘空中湖泊’里钻出来,他们就立刻从法术中惊醒回来,厉声叱喝中,个个天道出手。 有人侵入仙家重地,而上面的囚困大阵、悬空大湖是什么样的威力,这些神仙相再明白不过,敌人既然能杀下来,便足以说明实力了,百个仙道高手连想都不想,甫一出手便是自己能够发动的、最最凌厉的一击。 神仙相最厉害的手段,自然是他们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可低下的这些人又哪会知道,对梁辛而言,最没用的就是‘天道’。 就是端着个铜盆去向梁辛泼水,威力也比着他们引以为傲的‘天道’更大一些。 狙杀无效,区区千余丈,又是自上而下,梁辛眨眼即至而就在他双足落地的同时,来自大眼底部的狂攻,也突然诡异地停止了…… 百名神仙相发觉敌人杀到,从‘专心境地’中苏醒,本能下出手杀敌,随即他们也发现了大眼的‘变化’,和前面那些结阵的仙家同道一样,此间众人全部愕立当堂,目光中全是绝望,几乎忘记了敌人已经落地。 梁辛却没有片刻耽搁,将羊角脆又放回自己脖子上,直接伸手去推距离他最近的、正自沉睡的一头五行怪物。一推,未醒。加力再推,仍未醒。梁辛没有耐心,翻手亮出一片戾蛊红鳞,红鳞呼啸翻转,正斩在怪物的肩膀上,可即便它血流如注,一条胳膊都被斩断,怪物仍是沉睡,不醒。 五行怪物都是被法术‘催眠’,虽然现在法术中断,余威仍能让怪物再沉睡整整七十二个时辰,这其间除非有神仙相肯出手解术,否则就是利刃加身,它们也无法清醒过来。 梁辛自己不会法术,更破不掉仙道高手的法术…… 怪物们犹自沉睡,可神仙相却回过神来了,得道的仙家尽化狂魔,个个双目血红,神情癫狂,口中嗬嗬嘶吼着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懂的音节,天道再度出手。 这一轮猛攻仍是天道,不是神仙相不懂变通,见敌人不惧天道还非要再用,而是飞升之后,手中多出的那一重天道,是‘证道’的凭据……是他们认为的、自己已经有资格踏足仙班、再不是凡人而能够称神的凭据。 因为手中握有一重天道,所以我也是天道,我是神仙。 手中天道,是他们的本能、他们的骄傲,或者说,是他们精神的依仗,因为天道,所以不凡而天下万物,皆逃不出天道管辖,即便再强大的敌人也不例外,能够逃过天道制裁便只有一种情形:对方也是仙家、仙兽。 不远处的那个妖人…没真元、没道基,看上去身体不错,但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凡人范畴,竟对天道熟视无睹? 即便现在的神仙相已经发狂发疯,也打从本心深处不愿、不想、更不肯接受则这样的一个现实,不甘之下,一次次加劲,以求对方能被天道所侵,以求能够证明天道无所不能。 在他们向着梁辛全力出手的时候,也有神仙相厉声传令,想要驱赶那些已经驯化的五行兽冲过去击杀梁辛,但无论他们的语气如何眼里,甚至挥荡神鞭击打,几千头恶兽,仍全都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梁辛不是一个人下来的,在他身边还带着一头小小银环。 虽已认主,但五行兽对银环的那份畏惧、尊重仍在,小猴子要保护的人,它们决不去动。 五行兽神智混沌,对生死几乎没有概念,所以它们不像比巨岛上那些纯正天猿,为了求生而起奴性、不尊银环杀戮同类。由此,五行兽对银环的敬意,反倒比着天猿更强,全不理会主人的催促,甚至有几头天生暴躁的怪物,被催促得不耐烦了,反倒向着神仙相露出獠牙 梁辛不去管他们,只小心不让羊角脆被他们击中,主要精力都用在大群沉睡怪物中,来回穿梭着,推搡、大叫、取出酒坛子泼、晃起火折子烧,甚至情急之下,再度使出重手,重创了几头怪物,可是不论他如何费力,也不见怪物有任何反应。 小魔头先前的确不曾想到,就算冲到了‘瓶子底’、冲到了怪物身旁,也没有办法唤醒它们 梁辛这边忙得咬牙切齿,没去照顾小猴子,全不知自他突破大湖后,身边唯一的伙伴、小家伙羊角脆就变了。 神情变了,接连三次变化。 从半空里乍见数万‘五行兽’时的惊讶;落地后嗅到怪物体内饱蕴的同族气息时的哀伤,圆溜溜的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悲戚,眼泪晶莹如珠,断线、滚落;直到现在,随着主人一起置身于怪物群中,银环天生的敏锐感知,已经完完全全地探明了此间发生的惨事……双眼血红,先前的泪水尽数被怒火烧干 梁辛何尝不知道羊角脆的愤怒,只是现在情形紧迫,他在不停想办法、穷尽自己所有手段,以期能够唤醒那些五行兽,根本就顾不上小家伙,却不料,正忙碌间,肩颈上压力陡增,让他的脚步都微微踉跄了两下。 脖子上只有一只小猴子,毫无征兆的压力大增当然源于它。 压力大了,并不是分量变沉,而是气势变了 一斤重的泥巴,和一斤重、由泥巴雕塑而成、又经大德高僧开光后的佛祖像,抱在怀里哪个更沉?便是这样的道理。在小猴子身上,骤然绽放出磅礴、厚重的气势,而梁辛身体敏感,猝不及防中被莫名其妙的气势影响,以至脚步虚浮。(.) 梁辛还道小家伙有什么不妥,可还不等翻手把它抱下来查看,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啪’地一声怪响,仿佛皮革断裂的声音,怪响未落,羊角脆又猛地开口,发出一阵古怪嘶吼...... 嘶哑、低沉,仿佛一头乌鸦先吞了三颗火炭、又喝了半坛白醋后的发出的惨叫,难听到让人胸口发闷心绪焦躁,全不同于以往小天猿发出的那种叽叽喳喳的叫声。 就连梁辛都忍不住一愣,忍不住怀疑,头顶上传来的那一阵怪响,究竟是不是羊角脆在叫,但是下一个瞬间,小魔头大喜过望 羊角脆的怪叫并不响亮,却稳稳传遍大眼底部。当嘶吼消散时,那些正沉睡的五行怪物,忽然躁动了起来,虽然双眼未睁,但身体都在缓缓蠕动,脸上的筋肉也在扭曲、抽搐 怪物们有了苏醒迹象,梁辛大喜之下,翻手又把羊角脆抱到了怀里,不料触手间一片湿热……血。 在小猴子的背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狰狞伤口,血流如注,转眼间就从羊角脆背上涌出,洒在了梁辛身上。 天猿是精怪,与凡人不同,生来就会受到‘天罚’。所谓‘天罚’,不是神雷天火,而是冥冥之中不可预料的劫数。天道使然、因果刁难,让它们永远也无法真正发展、壮大。若非如此,猴儿谷的那支天猿,环境优越、生活安逸,繁衍了千万年,又哪会仅仅是现在千多头的规模。 并非只有天猿一家,天下精怪皆尽如此。要没有天道的控制,中土上哪还会有人间,早就变成了妖精世界。 不过,乾坤造化,凡是都阴阳对称,‘天罚’对精怪的‘损伤’极大,但也让个别的顶尖怪物衍生出一种本领,从‘天罚’中借力。与魔道邪法‘天魔解体’很有几分相似,厉害精怪能够引‘天罚’上身,以伤害、断裂肢体的代价,来换取庞大的力量。 修真道把精怪的这种本领,唤作‘诛妖’。 ‘诛妖’不是修炼来的,而是与生俱来、隐藏在顶级精怪的血脉中,算是一种天赋,天猿之中,也只有银环才有‘诛妖’天赋。 这道本领既神奇又残忍,而自残肢体又有违天意……这就是天道了,‘它’诛你杀你,是理所当然;你自己伤自己,便是大逆不道。 所以,‘诛妖’虽然是天赋,却不是随便就能够施展的,必须还要‘觉醒’才可以。 如何才能觉醒?执念。 说穿了,就是‘执念破道’,当暴怒成狂,或哀伤欲绝,最最强烈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里变作执念,天道漏洞出现,再无法去压制精怪体内天赋,‘诛妖’才能成行。 可是精怪先天不足,就算再怎么凶猛强壮,它们的情绪也不如凡人那样饱满、激烈,想要产生执念,比着凡人还要更难上百倍。 被吕淹擒下的大银环,先是目睹同族惨事,继而在造反中被奴性大猿狠打,最后又遭女魔折磨,它心中的怒火足以席卷天下,却始终没能化愤怒为执念,‘诛妖’也天赋无法觉醒。 如果羊角脆未断尾、还是一只双头银环,它也不会觉醒‘诛妖’,但是它遭遇重创、不仅丢了大身,还损丧了所有记忆,无论思维还是心态,都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头小猿,从战力而言,它一落千丈;可是从先天造化去看,它是返璞归真 造反的大银环,性格稳健,思维成熟,情绪也变得复杂,纵然它狂怒,仍在不知不觉里掺杂了悲伤、不甘、悔恨、自责内疚等诸般情绪,乱糟糟的一团,如何能形成执念破道。 羊角脆此刻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懵懂小猿,因为幼稚,所以情绪单纯,在感受到近万同族被屠戮时的凄惨、怨念,初时的惊讶与哀伤,最终全都化作愤怒,打从心底、骨髓深处泛出的、无以复加的愤恨……执念成形,先破道,随后‘诛妖’。 小猴子怪叫前,梁辛听到那‘啪’地一声异响,就是天罚之力被它接引上身,伤了它的脊背‘诛妖’换取到的巨力,也没有被羊角脆用去杀伤强敌,而是尽数融入了它的长嗥。 羊角脆的怪叫,是‘战吼’。 银环才能发出的吼叫。 只在生死存亡之际,银环首领召集全族投入苦战时才会响起的嘶吼羊角脆没有了记忆,就连‘战吼’也早都忘记了,但是因为与大银环的灵犀、易鼎,让它又恢复了些许本能……因为‘诛妖巨力’的融入,让羊角脆的‘战吼’,落在天猿耳中,比起其他银环还要更响亮上百倍,千倍 羊角脆要唤醒所有的五行怪物。 受制于法术、不到时辰绝不可能醒来的五行怪物,同时躁动起来,而那些已经认主的怪物,目光里也显出了凄厉神色,纷纷转目,盯住神仙相……就在此刻,众人头顶处猛地传来一声轰鸣,七彩绚烂,炫光流转,几十个神仙相在护身法术的包裹下,也从悬空大湖中冲了下来 悬空湖、真水境,为蟠螭提供了浩荡巨力,又靠着突袭,一下子毁掉了十余个丑八怪,可四头蟠螭只是残魂,终归敌不过数十仙道精锐的围攻,坚持了一阵,再拼掉七八人后,被强敌神通彻底轰碎,魂飞魄散。 将近六十个神仙相猛冲入阵,为首之人见下面的同伴还在用‘天道’轰击梁辛,扬声提醒:“小贼妖身魔骨,不受天道,以仙法神通杀之” 不等别人回答,梁辛就抢着怪笑了一声:“仙法个屁,连脸都保不住,还敢自称神仙。” 大眼底部的百余强敌得了同伴提醒,同时又见大群怪物都隐现苏醒前兆,哪还敢再坚持,唱咒声响亮而起,撤散天道,唤作神通、法宝强袭。 大眼已毁,神仙相出手也再没了顾及,转眼间炫光爆裂,无数神通从四面八方轰杀过来 小猴子重伤,梁磨刀余力不多,所幸他身法大进,还有周旋的余地,梁辛调运余力,迅速游走躲避轰杀,心中期盼着怪物们快些醒来。 灵穴底部,再度显出无数残影,梁辛时快时慢,有时仿若鬼影一闪即灭,远远避开轰杀;有时又翩翩若蝶,在法宝神通中翻飞闪转,虽不快却灵动……恶战激烈,仙道高手狂躁暴怒,轰杀之际只求威力,全不管其他,但梁辛身法巧妙能躲则躲,实在无可退避时就咬牙施展‘来不及’,随即轰击乱流,凭空挪移。 战场混乱,鲜血与碎肉不停贲溅、泼起,大群五行兽虽有躁动,却还未醒,被神仙相的神通波及,数不清多少被就地轰杀。 法术能够远袭,仙道高手都距离梁辛,从十余里到数十里不等,个个都在远处。现在梁辛脚踩在实处,要是劲力充沛,这样的距离也不算什么,大有突袭的可能,就在不久前从蜂巢门口打得那一仗,他靠着五成力道都还能反击。但此刻他只剩下半成多些的体力,实在没办法再去伤敌,也只能靠身法躲闪、靠魔功抵挡,没得还手。 但让他略感意外的是,倒是神仙相先靠近过来 若是以前,神仙相们绝不会不耐烦,就在远处打迟早耗死‘小妖’,可现在灵穴毁、仙途断,每一个神仙相都恨不得立刻把梁辛扒皮抽筋以泄心头恨,从远处打了片刻,见对方躲躲闪闪显得游刃有余,立刻就没了耐心,手诀不停、咒唱不停、神通不停,自己则从远处迅速靠近。 战场猛缩小了许多,从数十里转眼变成三五里的方圆,战团也陡然激烈起来,很快,第一声惨叫传来,一个神仙相因果,被扭断了脖子,梁辛把尸体狠狠抡出去,昂头大吼:“又一个,他是第几个我数不清了” 话音落处,他的身形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又传来了第二声惨叫…… 双方距离近了,梁辛有了反击的机会,同时可供他穿梭躲避的空间也越来越狭小,按他自己的估计,只怕再杀不了两三人,自己就会被击中,但事到如今,又哪还有多想的余地,能杀一个就是一个吧 只可惜,沉睡中的五行怪物,到现在也仅仅是躁动,不知何时才能真正苏醒。 苦笑着咬牙,选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神仙相,施展身法穿插猛冲……而就在他又抹掉一重因果,准备杀掉第三人的时候,怀中又传来了‘啪’的一声脆响,本已经重伤在身的小猴子,竟有施展了一次‘诛妖’ 从胸口直到小腹,羊角脆再添重伤,换来的,是第二次难听、愤怒、却饱含锵锵战意的嘶嗥…… [] 吾网欢迎大家和都可以访问我们 第四三零章 葬送凶魔 吾网欢迎大家和都可以访问我们 第四三零章葬送凶魔 昏沉中的怪物,在银环的催促下,皱眉、狰狞、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它们的目光还涣散的很,全不是立刻就能出手的样子……或许只要再一盏茶的功夫,它们就能真正苏醒过来。(.) 可惜,梁辛没法再撑上‘一盏茶’了。 恶斗激烈,随着躲避的空间越少、他动用魔功的次数也越发频繁,仅剩的一点体力被迅速消耗,呼吸粗重,皮肤冰冷,平时无法听到的、自己血脉流转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变作耳中的轰轰巨响、还有头重脚轻、渐渐无法再感觉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或许几个呼吸间,或许几句话的功夫,看运气了只是不知道,在我死后,那些怪物究竟会不会被神仙相再度收服,能不能替它们自己报仇。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金光炸碎,一道由真气灵元凝化的神通巨剑当胸刺下,梁辛想向斜刺里跃开,可身体不听指挥,躲地稍慢,勉强避开了心胸要害,肩膀被巨剑正直刺中 没觉到疼,骨头折了还是胳膊断了?梁辛本能苦笑,随即才意外发现,那道巨剑神通,不知为何,再攻到自己身前忽然消散了,并没有直接穿刺自己。事情古怪,可梁辛还来不及纳闷,在他耳中突兀响起了一阵阵嘹亮的野兽长嗥,跟着眼前那无数道向着自己轰袭而来的神通,突兀地乱了起来。 神通法术不会自己乱掉,除非,施法的人乱了――神仙相大乱五行华彩,一道道巨大身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亢奋着嘶吼、裹挟着风雷,跌宕着妖气,凶狠扑入仙道高手阵中,五行兽 可是大眼底部的五行怪们仍在‘迷糊’着,或呲牙摇头,或茫然四顾,都还蜷缩在原地未动……动手的不是它们。 率先奋勇扑起,向着神仙相倒戈一击的,是那四千头已经被神仙相施法点化、认主的五行兽。 每一头五行兽,都对神仙相怀有一份与生俱来的恨意,融入血脉,这是它们的‘本性’。 既然是本性,就是‘天意’,无论生老病死,都会深种于心,根本无法抹去。即便神仙相能把‘五行兽’这种怪物造出来,也没法从它们心中彻底剔除掉那份对神仙相的恨意,所谓‘抹杀’,不过是个好听的、显得本领高强的说辞,其实神仙相对五行兽的点化法术,本质在于‘蒙蔽’。 恨意仍在,只不过被蒙蔽起来…… 银环战吼,本就是唤起同族斗志的声音,对天猿神魂的刺激极大,而羊角脆两次诛妖,换取巨力入‘战吼’,威力更异常猛烈,它要唤醒的,远不止那些沉睡的五行兽,还有那些已经认主的怪物 ‘沉睡’的法术,作用于元神与五感,是‘猛药’,让五行兽昏迷难醒,不知身在何处;‘蒙蔽’本性的法术,不是为了桎梏怪物,而是要让怪物在不损战力的前提下变得听话起来,比起前者,‘蒙蔽’法术巧妙万倍,但力量远逊。 由此,反倒是那些已经被驯化怪物,在小猴子的嘶嗥中,元神受激,本性恨意高涨,攻破神仙相的法术,最先被‘诛妖战吼’唤醒。 每一头五行兽都有接近大宗师之力,如果是一对一的话,它们的力量在神仙相眼中实在不算什么,可是如果一对十呢、一对几十呢?它们不惧天道,它们成群结伙,它们猝然发难,才一倒戈,大眼深处会回荡起了数十声来自神仙相的凄厉惨叫 暴怒到‘执念’、觉醒了‘诛妖’、回忆起‘战吼’的小猴子,两次身背‘天罚’剧痛,为的就是这一刻即便没有了记忆,忘记了亲人伙伴,但那份因亲人惨死而来的仇恨,依旧浓烈到刻骨铭心。 领悟天道又如何,杀人者恒被杀之,管它‘自生自灭’还是‘囚困之道’,到现在,谁也敌不过挡不住小银环的两声大吼 两声大吼,葬送神仙、葬送凶魔。 在五行兽心里的恨意,比起飞仙梦断的神仙相又哪会逊色半分,惨遭屠戮、亡族灭种之恨立刻化作疯狂的扑击、撕咬……神仙相疯了,五行兽疯了,两伙疯子绞杀在一起。 天道无效,单以战力而论,百多个神仙相和四千五行兽的不相上下,但是上事发突然,一上来仙道高手就折损了数十人,双方再厮斗纠缠起来,神仙相立刻陷入危局,再也不顾上梁辛。 不久之后,那些刚从沉睡中醒来的五行兽,也渐渐恢复清明,在‘吼吼’怪叫中,不停加入战团,神仙相愈发的支持不住,一边倒的恶战并没持续太久,大眼下神仙相都被彻底撕碎,没有一人能够逃脱,而此刻,被封闭在大眼深处的所有怪物,也尽数回复了本性。 梁辛不是神仙相,在他怀里又有重伤垂危的小银环,五行兽不仅不来攻击,还对他显出了几分善意……不过,仅仅是‘善意’而已。怪物神智混沌,对小银环的尊敬有加、不去伤害,但也没有听令奉主的意思,更不会出手来帮他们什么,在杀掉最后一个神仙相后,所有的怪物都仰头长嗥,旋即一飞冲天,向着上空疾升而去,它们要杀出大眼,剿灭强仇。 距离它们最近的神仙相,就是高悬于头顶的那座湛湛大湖大群五行兽自下而上,猛冲入水,平复不久的大湖,再度变得暴躁起来,水声轰鸣,嘶吼震天……狂躁只维持了几个呼吸间,整座大湖就在‘轰’地一声暴鸣中彻底炸碎,泽被虽强,却也敌不过数万五行兽的狂攻,可怜他到死前一刻,还在闭关神游,不知厄运临头,随着湖水炸碎,身魂俱灭。 五行兽自去寻仇,没有一头去理会梁辛,继续向上冲去,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梁辛仍在大眼底部,余力几乎耗尽,勉强还能坐着,怀中抱着羊角脆,小家伙先后两次施展‘诛妖’,前胸后背各遭一击重创,坚持到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但是先前脸上的狂怒已经不再,又变回平时的模样,圆溜溜地眸子转来转去,显出了几分淘气劲、机灵劲,只不过,眸子里的光彩,渐渐暗淡、退散…… 梁辛打从心眼里疼得慌,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抱住它,或许会让它暖和些吧。(.) 刚刚还暴*得仿佛随时都会炸裂的大眼之底,此时又变得死一般地静寂,浓浓的血腥气郁结不散,四处都是血浆和碎尸,只剩梁辛主宠还活着,小魔头抱着羊角脆,想给它取暖,可他自己也冷……毁大眼、放神兽,两件事都做完了,但却被困于此,无法离开大眼,更毋论跳进混沌深海。 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微弱地呼吸声从不远处响起,跟着,一个满是怨毒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梁磨刀,我…不明白” 梁辛略显意外,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然,说话之人就是女魔吕淹。 吕淹胸口塌陷,口鼻溢血五官扭曲,随着说话,口中不停涌出黑紫色的血浆。 梁辛也累得不行,一说话两肋生疼,可见到吕淹这副样子,又觉得开心不已,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废话:“你还没死?” 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生机断灭,绝对没法再活了,现在的情形也和巨岩上的大银环一样,苟延残喘,随时都会蹬腿闭眼。 被梁辛重击后,吕淹五脏俱碎向下摔落,她是自然跌落,速度比起梁辛的急冲要慢了许多,差不多是在小天猿第二次‘诛妖’战吼的时候,穿越悬空大湖,摔到底的,当时的情形混乱,谁都没去留意她,而后五行兽反扑噬主,也都当她是个死人未加理会,所以到现在,她还能再说上几句话。 吕淹没理会梁辛的废话,继续喘息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何击毁大眼……” 梁辛挪动屁股,靠近到她身旁,吕淹曾伤了羊角脆,小天猿恨她,能看看仇人现在的惨状,梁辛觉得羊角脆应该会开心,同时应道:“我不是无仙弟子,算起来,我倒是贾添的亲戚…咳,其实一开始你没怀疑错,后来为啥改主意了,不明白你怎么想的。” 放在平时,梁辛这种气小孩的话对吕淹根本无效,可是吕淹,先是被他掐断了飞仙梦,而后报仇不成反被打碎了内脏,恨不得生啖其肉活饮其血,再听到梁辛的挪揄,真就气得气血翻腾,胸肺欲炸,偏偏无法稍动半分,唯一能做的,只有闷哼一声,却不料梁辛手疾,拼着他最后那点力气,及时捏住了吕淹的鼻子、按住了吕淹的嘴巴,让她连这声闷哼都发不出来 羊角脆倚在主人怀里,看着吕淹憋闷欲死又一时死不去的样子,小家伙咧开嘴巴,乐了。 捂了一阵,梁辛才放开了她,笑道:“我要是你,就躺在这里一声不响,安静等死,偏偏你还要喊我,生怕死得太痛快?” 吕淹没再诅咒恶骂,又喘息了一阵之后,再度开口问道:“我还有件事想不通,你与和尚是…是串通?又怎么可能串通,他根本见不到你。” 梁辛并不隐瞒,一来到了现在犯不着再瞒着什么,而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吕淹的性子乖张,要是不告诉她真相,她固然会难受憋闷;可让她得知真相,她又会更生气、更憋闷。 梁辛没多说废话,直接从腿上拔出自己的‘手足’木刺,扎进了吕淹的肩膀。 吕淹开始还不明白梁辛之意,费力叱问:“你做什么……”话未说完,在她心里就突然响起了和尚数数的声音。 凭着吕淹的心思,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梁辛也不容她与和尚多说,免得她借着心语去咒骂,伸手又将手足木刺取回、种入自己身上,笑着问她:“明白了?” 吕淹没去回答,声音干涩的反问:“这个…这是手足木刺?” 梁辛略显诧异:“你识得这对神刺?”说完,也还不忘又笑着补充了句:“你听说过木刺还会上当?这可怨不得我了。” 先不提为人、功法、战力,单说见识,吕淹在岛上众多神仙相中算得出类拔萃,还在中土修行时就知道这对木刺,对其有所了解,不过,她也仅是听说而已,又哪会想得到,梁辛真的会有这对传说中的宝贝。 梁辛正打算再笑话女魔几句,不料,和尚又发动‘灵犀’,问他道:“能不能不再数数了…数也没用,小蛇摇头摆尾和我比划过,就算数到一万,它也不会走。” 先前梁辛料错了一件事情,秃脑壳现在长大了不少,已经明白‘梁同类’不是同类,不过它和梁辛感情深厚,就差磕头拜把子了,要是接不到他,小蛇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凭着和尚有哪能说动秃脑壳。 幸亏和尚也好说话,见秃脑壳拒绝,他也不再废话,不走就不走吧。要是他执意要离开,说不定小蛇恼羞成怒,打个呼哨就让大蛇吞了他。 梁辛笑了笑,随即又想起一件事,纳闷问道:“和尚,小蛇不肯走,那你还数数做什么?” 和尚回答的理所当然:“你让我数的。” 梁辛没再理他,可片刻之后,涵禅又复开口,问他:“刚才那人是吕淹?” 待梁辛应过,和尚继续道:“把木刺给她,我还有话想对她说。” 梁辛明白涵禅心软,要和吕淹说话,多半是对‘上仙’致歉,当下劝了和尚几句,吕淹死有余辜,她不慈悲,旁人也不必对她慈悲,实在犯不着为了这种人挂怀。老实和尚的回应支支吾吾、全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是态度却坚决得很,一定要和吕淹‘灵犀’。最后梁辛还是随了他的心愿,又把木刺扎到了女魔身上。 不出意料的,随着‘手足’灵犀,吕淹那张本就扭曲的丑脸上更加狰狞,目光怨毒,显然正在对着和尚怨毒咒骂,梁辛又把心思转回到羊角脆身上,伸手轻抚着它的头顶。 以往,梁辛摸它头顶的时候,小猴子大都把脑袋乱甩一气,不让人摸,唯独这一次,不仅没有摇头,反而脖颈用力,用头顶去拱主人的手心。 梁辛心疼到无以复加,也不再去管身边的吕淹,专心抱好羊角脆,低声逗它说笑,小家伙会听不会说,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努力地想要比划着来回应主人,可不管它怎么笑,目光都无法抑制地,渐渐黯淡、渐渐散乱……就在这个时候,从头顶远处,遽然传来一声震天价一般的巨响巨响过后,呼啸声、怒骂声、法术声、碰撞声、惨叫声,诸般怪响猛地连成一片,继而鲜血瓢泼,残尸碎肉落如雨下,从高处摔落,一直砸到大眼底部。 尸体既有五行兽,也有神仙相。 大眼被毁,岛上神仙相都有所察觉,除了老实和尚一个人逃进大海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进入灵穴查探,不过他们来得稍晚些;五行兽尽数苏醒后,屠灭大眼深处的强敌,集结成军,浩浩荡荡向上飞去……两伙生死对头,两伙疯狂怪物,此刻正在大眼中上部撞到一起狭路相逢、全没任何铺垫,双方立刻绞杀在一起。 一千多的神仙相,对上两万余头五行恶兽本应都是浩劫的一部分、巨岛上最凶猛的两族,生死相见。 不论胜负,至少能够肯定一点:浩劫东来,消弭了。 即便神仙相能够屠灭了所有怪兽,重掌巨岛,他们还能剩下多少人?还凑的足二百么?五大首领也死掉了四个,剩下一个始终没露面,能不能撑过怪物作乱都不知道……经此一战,神仙相再也不成气候了,就算梁辛回不去了,中土上还有贾添,还有苦修持,还有应承过要回来抵御浩劫的霸王,还有不久就会复出的老叔,神仙相不去中土则已,否则死路一条。 或者,不等那些幸存下来的神仙相去中土捣乱,师兄、老叔他们就会杀来巨岛吧 还在大眼高处的时候,梁辛发力从神仙相怀中夺下小猴子,只是为了不让它落在吕淹那群魔头手中,他从未想过,羊角脆会在‘唤醒怪物’这件事上会有什么用处,没想到就是这头小银环,觉醒‘诛妖’,两次战吼,几乎是用自己的小命,发动了数万五行兽,到最后反倒是它救了自己,救了中土。 梁辛表情轻松,可眼泪又哪还能止得住,就算没修习人间道的魔功,他也是个性情人,难过时自然就会流泪,羊角脆就在自己的怀里越来越冷,甚至已经开始轻轻地打起了哆嗦,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用小猴子换回整座中土,值得了?值得么?值得吧? 其实和‘值得’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梁辛只是心疼,打从心眼里升起的疼 眼泪滑落,一滴滴落下,摔碎在羊角脆的身上,小猴子还在勉力挣动、伸手,不知是想去帮主人抹泪,还是想要摇手告诉梁辛‘哭个屁呀’。 上空远处的恶战胶着,尸体与鲜血噼里啪啦地不停摔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吕淹,不知何时开始,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微微皱着眉头,好像在仔细琢磨什么。梁辛却对这些无动于衷,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羊角脆身上。 小天猿的最后一点时间了,梁辛只想好好陪它。 又过了一阵,忽然一声惊呼,从梁辛身边响起,女魔吕淹仿佛中了邪,全没了怨毒之意,目光里尽是仓皇,语气焦急:“小银环要、要死了?快抱来给我看。” [] 吾网欢迎大家和都可以访问我们 第四三一章 天猿四问 吾网欢迎大家 第四三一章天猿四问 梁辛吃惊不小,转头望向吕淹. 吕淹似乎想要坐起来,可才一动就惨叫出声,呲牙咧嘴痛苦不已,费力喘息几下,也顾不上再说些什么,双手颤颤巍巍勉强盘结在一起,静心闭目,片刻后再睁开眼睛,脸色竟红润了许多,一身重伤虽然没什么改变,但整个人却明明白白地多了些生气。 女魔竟然还余力给自己疗伤? 吕淹翻身从地上坐起,又对梁辛苦笑道:“吕淹生机断灭了,我也救不了她,但唤起些力气,让她死之前多出些力气还是行的。”说着,迈步走向梁辛:“快把小猴子给我看看” 心痛、惊讶,可梁辛的脑筋还在,略作诧异就恍然大悟:“你、老实和尚?你和吕淹易鼎了?” 别的都能作假,只有天道无法冒充,要不是和尚‘附体’,吕淹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活’了过来。 ‘吕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吕淹’,忙不迭点了点头……涵禅和吕淹,靠着‘手足’易鼎,互换了身体。 修士想要飞升,最关键之处就在于‘领悟’,只有领悟天道,才能引来天劫,所以,在飞升之后,神仙相手中多出的那一重天道,也和法术、真元没有太多的关系,‘天道’于心,是靠着元神发动的本领,不过通过手诀、咒令的辅助,身心统一,还能够将‘一重天道’威力发挥得更高些。而且神仙相渡劫后会得灵元洗炼身体,这个过程都是相同的,所有神仙相的身体本就有‘同质’之处,所以和尚与吕淹易鼎之后,勉强还能再发动自己的天道,只是威力大打折扣。 易鼎之后,和尚先给‘自己’疗伤,吕淹生机已断,救无可救,涵禅竭尽全力,也仅是暂时让她多了些活力。 在巨岩顶部,和尚和大银环也见过面,之所以没有施展疗伤天道为它增加活力,是因为银环的妖筋被抽、四肢尽数折断,增添‘活力’只会让它更加痛苦,反而是折磨。 梁辛从未想到过还能靠着‘易鼎’救人,见和尚来了,一下子又看到了些希望,立刻把羊角脆举到对方跟前。 和尚只看了一眼,就点头喜道:“小银环生机尚在,来得及时,来得及时”说完,天道出手 羊角脆身体微微一颤,前胸后背上两道伤口并未愈合,但鲜血立止,本来已经涣散无神的眼睛也再度明亮起来,咧开嘴巴对着主人一乐,旋即两眼一闭脑袋一歪……跟突然死了似的昏沉睡去。 小猴子的两道外伤,是天罚之力造成的,和尚也无力治愈,不过在他的慈悲天道之下,止住了伤势恶化,同时让羊角脆生机大涨,内脏复原,至少保住了性命,只要静静修养,迟早有康复痊愈的一天 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小小的身体也迅速暖和了起来......梁辛长长松了口气,要不是吕淹的身体现在实在腌臜恶心,他真恨不得抱着对方去亲上一口。[.超多好看小说] 救下了小猴子,和尚也欢喜得紧,又来给梁辛治伤,不过小魔头在泥塘突破之后,已经不受天道了,吕淹的‘自生自灭’、神仙相的‘囚困大阵’都对他无效,涵禅的疗伤他天道,对他也没有任何效果。 梁辛摇了摇头,不让和尚再白费力气,问道:“你和吕淹易鼎,到底是怎么回事。” 涵禅支支吾吾,不去理会的问题,想要另找话题岔开此事,可一时又找不到何时的话头,就凭着他的老实性子、简单心肠,哪能逃得过梁辛的追问,没过多久就被梁辛逼出了实情:涵禅虽然决意要帮梁辛消磨‘浩劫东来’,可在见到吕淹的凄惨下场之后,心里终于还是过意不去,就此易鼎,把自己的身体真正送给了对方。 之前与吕淹灵犀时,和尚已经对佛祖立誓,永远易鼎,再不换回来了……在巨岛上的这几年,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毕竟吕淹对他很不错。 这就是和尚的好人性子了,如果他和梁辛一起进入大眼,在梁辛遇险时他能扑上来舍身挡神通;现下吕淹生机断灭,他也能把自己的身体送给对方,让她继续活下去。 一边说着,和尚完全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向后退开了几步。 他的手足木刺就种在肩膀上,一旦拔除了,什么‘易鼎’、‘灵犀’,统统都会作废,和尚怕梁辛跳过来给自己‘拔刺’。 在来之前,贾添曾把‘手足’效用仔细解释给梁辛听过,其中‘灵犀’全无所谓,但‘易鼎’有距离、生死两重禁忌。 在易鼎中,两人一旦离开百里之外,互相之间就再也联系不上,元神自然无法归位,只能‘穿’着对方的身体。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双方若不能联系上,木刺枯萎,就再也换不回来了; 至于生死禁忌就更干脆了,易鼎中,一方身死,体内元神也跟着一起烟消云散……归结到和尚与吕淹,只要现在梁辛身边的‘吕淹’一死,涵禅的元神就会魂飞魄散,在大蟠螭口中的吕淹元神,就永占涵禅的法身,她的性命就算保住了。 两人易鼎,和尚舍身饲虎,吕淹白白捡到一条性命…… 涵禅的性子、心肠就是如此,梁辛静静望了和尚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是问道:“你现在还有多少力气?” 见梁辛没提到‘拔刺’,和尚挺高兴来着:“还能在坚持一会,要做什么?” 梁辛伸手向上指了指:“送我出去,去海边。[]” 涵禅苦着脸摇头:“怕是坚持不到,至多我能把你们送出大眼。” 梁辛一笑:“那就先上去,有什么事先等回到岛上再说” 和尚痛快答应,也不管大眼高处神仙相和五行兽正在激烈厮杀,拉起梁辛就向上飞去。吕淹身体的力量,是被疗伤天道强行激发的,不管用不用力,每过一刻就会衰减一份,想走就得赶快行动。 大眼四壁光滑全无攀爬余地,梁辛又不会飞,就算是全盛时,也休想能够跳出去,要不是和尚易鼎‘赶来’,他永远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而且和尚还及时救下了羊角脆,他把自己的身体送给了吕淹,却也真格救下了梁辛主宠,梁辛当然不会去怪他什么。 不过,凭着小魔头‘胳膊肘永远向里拐’的性子,也决不会听任和尚的身体被吕淹占据,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得帮涵禅把身体弄回来。 可事情到了现在,也变得异常麻烦了,和尚施展天道,让吕淹的身体暂时恢复了力气,凭着梁辛现在的力气,倒是有可能趁其不备突然拔掉吕淹身上的木刺,让两人各自归位,但是这么做,归位后的吕淹身体有力,非立刻把梁辛和小猴子活撕了不可;就算吕淹不撕他们,他们也没法再离开大眼。 按照和尚现在的估计,等把他们都送出大眼,吕淹身体中暂时唤起的体力也就差不多消耗殆尽了,但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灵穴,空间距离恢复正常,大眼外距混沌海中的蟠螭相隔远超百里,易鼎双方超越了‘手足’的有效范围,两人没法再换回来…… 梁辛一时找不到好办法,干脆也不再乱想,有什么事情都等离开大眼再说吧。 两人一猿腾空而起,开始一段飞得很快,但越到高处就越慢,‘吕淹’皱眉咬牙,残余体力迅速消减,要是和尚自己,说不定早就放弃了,可在自己手里还有一人一猿,说什么都要拼命坚持下去。 飞了好一会,两人进入‘战场’,在大眼的中上位置,两群怪物仍在厮杀,神通光彩煌煌烈烈,一团团鲜血不停爆起,浓重的血腥气与刺耳的惨叫声纠缠在一起,冲得人头脑眩晕,胸口翻腾不已。 本来除非‘禁时’,否则五行兽是不能离开灵穴的,否则会被岛上的环境影响立刻发狂,神仙相也不用非得迎战,只要迅速后退,把怪物们引出大眼,这一仗就不战而胜。但是百年前就进入大眼的那批精锐死了个干干净净,外面的神仙相压根就不知道大眼中还有一群五行怪物,更无从知晓怪物出去会发疯的特性,在他们以为,这一仗在外面打、在里面打也全无区别。 梁辛与和尚的运气还算不错,在他们穿越战场时,因为有‘吕淹’在,所以神仙相不袭击他们,而梁辛怀里还抱着小银环,五行怪物也没有发难,恶战双方不仅没来阻拦、攻击,反而都小心让出了道路……只可惜和尚天性胆小,不敢唤过‘手下’来帮忙,若吕淹体内元神是梁辛的,早就吆五喝六地指挥手下来带他们飞出去了。 穿越战场、直入出口,进到泥潭一路向上,梁辛始终一言不发,任由和尚苦苦坚持、拉拽着,他自己则全身放松,尽可能多恢复一点力气……过了不知多久,梁辛周身都是一轻,已经随着涵禅一起钻出了泥潭,落足实地。 巨岛上曙光初透,正是黎明时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穴大眼被毁,巨岛上有一道异常古怪的天象:龙云。 一道长长的乌云,贯穿整座苍穹,仿佛阎罗王以地府元魂为墨,在天上狠狠画了一笔。这道乌云也并非凝滞不动,而是好像一条巨蛟,缓缓摇摆,随时都会扑击下来似的 梁辛感知特殊,一到地面上就觉得心惊肉跳,总觉得这条龙云好像要跟自己为难…… 所幸,虽然天现异象,对巨岛到没什么实质影响,岛上还是老样子。 涵禅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选了个距离大海最近的方向,拉起梁辛继续施法低飞,可充其量也就飞了十余丈,他就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落在地 梁辛赶忙扶住他:“还好?” 和尚脸上的肥肉都累得簌簌颤抖,连咧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断断续续地回答:“暂时还死、死不了,可气力再也没有了,剩下的…你自己走。”到了现在,吕淹体内唤起的余力彻底被榨干,现在的这具身体,与和尚易鼎前没有了丝毫区别,再无法稍动。 梁辛没理会和尚的话,翻手把‘吕淹’背在了身上。 他的体力也早都消耗殆尽,从五行兽苏醒到现在,前后加起来充其量一两个时辰,靠着这会功夫,又哪能恢复,自己走都吃力,何况巨岛上时时刻刻都有怪风吹拂,他背起和尚也没能走多远,就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梁辛苦笑不已,坐在原地喘息了会,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度上路,忽然又停止了动作,皱眉望向前方,远处一头大天猿正在迅速靠近。 大猿强壮,但因少了一只右臂,动作显得有几分笨拙,在它背上,还负着一只巨大的、织锦包裹而成的包袱……不多时,独臂大猿就来到梁辛身前,静静凝视了他一阵,伸出爪子指向‘吕淹’,问梁辛:“为何救她?” 这件事可不是几句话能够解释清楚的,梁辛应道:“内情麻烦得很,总之,我不是救她,吕淹必死无疑。” 独臂大猿也没再去追究详情,只是点了点头,又问:“猴儿谷是什么地方?” “中土上,大山深处,另一脉火尾天猿的集居之地,四季如春。” 大猿的目光柔和了些,提出了第三个问题:“你杀了十三个丑八怪?” 梁辛还记得‘十三’之数,对方又提及猴儿谷,梁辛就大致猜到,独臂猿应该和大银环碰过面了,摇头应道:“不止十三个,全算上,一千三百也不止,可惜只喊道十三,后面再喊银环听不到了。” 独臂猿的神情终于松动了,低头沉思了片刻,第四问:“你要去哪?” “海边。” 大猿独臂舒展,架起了梁辛:“我送你去,路上说说你怎么杀的丑八怪,还有…猴儿谷。”说着,带上梁辛、‘吕淹’和小天猿,向着巨岛边缘纵跃而去 冲出泥潭的时候正值拂晓,等梁辛抵达巨岛边缘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巨猿放下梁辛,跟着肩膀一抖,又把背上的织锦包裹放到他面前:“里面是银环,你把它葬在猴儿谷。” 梁辛略略皱了下眉头:“何必我去葬,你跟我一起回去,亲手去葬它不是更好。” “我还有事,不能跟你回去。”这一路上,它已经听梁辛说了前因后果,知道神仙相被五行兽打得凄惨,它要回去再召集同伴,趁着这个机会去添一把力,彻底灭掉岛上的‘仙人’ 梁辛何尝不明白它的意思,当即摇头阻止:“当初天猿没跟着银环造反,现在也不会听你的号召。” 独臂猿露出了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有天猿响应最好,没人理我,我就自己去……一定要去的。”说完,又小心翼翼地伸出独手,轻轻摸了摸犹沉睡的羊角脆的头顶,最后对着梁辛认真说道:“多谢。”随即转身离去。 梁辛目送大猿离开,直到它彻底消失于视线,这才拎起包袱,转回头对着背上的涵禅道:“记得我一句话,无论何时,都不可再与吕淹灵犀……”手足木刺能够灵犀,但也只是心语,不是读心法术,只要这一方不去与对方沟通,另一方便不知他的动向。 话没说完,梁辛就闭上了嘴巴,吕淹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地,虽然还未死,但早就陷入昏迷了,五听封闭,现在和尚根本听不到梁辛的话,当然也不可能再去和吕淹灵犀。 梁辛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胸口上画了起来,随他手指所过,胸膛皮开肉绽,鲜血泂泂涌出,‘画了’一阵,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大小银环和‘吕淹’,纵身入海 [] 吾网欢迎大家 第四三二章 功德圆满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无弹窗广告)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二章功德圆满 吕淹在和尚身体中,和尚身体坐在大蟠螭嘴里…… 本来已经等死了,没想到和尚这么实在,‘脱袍让位’,真把身体给了自己,虽然这副身骨和自己的神仙体魄没法比,但终归也是经过天劫洗炼的,吕淹捡回了一条命,心情也好了不少,不过升仙梦碎的怨毒仍在。 吕淹从来都是只看别人犯错,不觉自己不对的性子,现在能继续活下去,也全不想是就是因为自己贪心、自负,才让大眼毁灭、拖累了岛上两千同伴。 巨岛上、大眼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亲身经历,对岛上神仙相的处境她也清楚得很,按照她的估算,到了最后,岛上的仙家还是能打胜这一仗的,但也会元气大伤,能幸存下来的,不会超过两百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所以她也不打算再回岛上去。此刻她正盘算,要如何利用和尚的身份,返回中土、捣毁灵穴,让整座世界来给自己的飞仙梦陪葬了。 吕淹指挥不了蟠螭,没法离开中土,不过她也不着急,对和尚的本事和自己的法身状况,她心里有数,梁磨刀根本没机会靠近大海,迟早死在岛上,蟠螭永远也等不来他,终归还是会带着自己返航中土。 正得意的时候,身外忽然传来一阵颤动,明显,大蟠螭游动了起来,与她共处于蟠螭口中的小黑蛇也变得异常兴奋,忽忽叫着,围着她跳来跳去,似乎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说。 蟠螭不会这么快就放弃等待。吕淹能想到,既然它不是返回中土,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梁辛跳进混沌深海,被大蛇发现……女魔精明万年,惟独做错了两件事:一是不该误信梁磨刀;二则是只断掉了那头大猿的一只右臂,却绕过了它的性命。 万一真是他们回来了,就算涵禅遵守承诺不再要回身体,梁辛也绝不会容自己再活下去……其实梁辛已经脱力,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可要命的是,这条大蟠螭只听他的话。偏偏现在她人在大蛇口中,根本无路可逃。 吕淹眉目狰狞,她想不通梁辛怎么可能还能再回来,而更让她又惊又怒又憋闷、甚至还有些委屈的是,自己‘本已死了’,老天保佑让她遇到一个糊涂和尚,又‘活了过来’,结果却是一场空欢喜,这算什么?哄小孩子玩么?这可比让她直接死在大眼底下还要更难受万倍 唯一的办法、或者说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凝聚所有的力量,在梁辛被救入大蛇的时候拼命一击。既然死定了,干脆谁也别活。 吕淹狞笑,深深吸气,调运和尚身上每一分力量,凝聚于双手之间。同归于尽的机会只有一个,这具身体才刚刚‘穿’上,神通法术还无法纯熟运用,倒是靠着蛮力飞扑强攻,成功的机会更大一些。 过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蛇口中的震动终于停歇了,即便吕淹一生见过无数凶险,心志坚定无比,此刻也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凝力的双手不停沁出冷汗。可等了一阵,大蛇却并没有要‘开口接人’的意思,就连身边的那条小黑蛇也安静了下来。 吕淹忽然想笑,自己多疑了。或许不是梁辛回来了,只是大蛇等烦了,活动活动身体吧否则的话,大蛇早就该把梁辛含进嘴里。女魔看不到蛇口之外的情形,她不知道,梁辛就在蟠螭面前,之所以大蛇没急着‘开口’,是因为它在看画,梁辛在自己胸口上的画的画…… 在上岛前,梁辛与秃脑壳约定,返程时只要跳进大海就可以了,蟠螭自然会来接应。但是梁辛的入海处,并非当初登陆的位置,距离蟠螭甚远,而且他手上没有了黑鳞,生怕堕海后对方察觉不到自己,因此自刺胸口,让身上带了浓浓的血腥味,借以吸引蟠螭。 而重要的,他也判到自己一进蛇口,吕淹就会撒泼拼命,凭他现在的力道,可挡不下和尚身体的全力一击,所以他干脆以指为刀,在自己胸口刻了一副画。 蟠螭口中一片寂静,见大蛇之中也没张嘴,吕淹悄然松了一口气,紧张、僵硬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些,却不料,就在她越来越笃定是自己‘多疑’的时候,一道滑腻的绳索,于毫无征兆间,突兀缠绕上来,把她死死困住,绳索力量之大,甚至比着普通的嫦娥劲力还要更强些,靠着和尚的身体全无挣扎的余地,更可怕的是,这一道‘捆仙索’中,阴阳两股力量交济共生,时而烈焰灼烤,时而阴冷入骨,无法言语的痛苦,直接折磨到她的元魂深处 蛇口中哪来的绳索,困住她的,是蟠螭的蛇信。 跟着蛇口大张,混沌海中的清透玄光透入,梁辛背着包袱、抱着小猴、手里还搀了个胖女人,一股脑地摔进蟠螭的嘴里,秃脑壳拧着身子就冲上前来,二话不说,‘棒棒棒’三声,先和梁辛撞了三下脑袋,跟着又调转身形,想和羊角脆去‘撞头’,可随即又见对方昏迷不醒,它又赶忙一甩脑袋,收了势子,以免打扰小猴子。 梁辛哈哈大笑,再看到被蛇信困住的‘和尚’之后,他脸上的喜色更加浓厚了…… 涵禅醒了。 睁开眼睛,周遭昏黑,一时间还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正狐疑着,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醒了?感觉怎样?”,随着说话,眼前闪出梁辛笑呵呵的脸膛。 涵禅勉强笑了下:“还能怎样,这具身体不成了…咦?”话还没说完,涵禅就发觉不对劲了,心神转动,四肢用力,从‘地上’一跃而起,低头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体不再是那个垂死的赤luo胖妇,又变回和尚,自己‘归位’了 再看周遭,不远处两颗獠牙耸立,脚下长长的蛇信蜿蜒,分明就是蟠螭口中,身边有满脸开心的梁辛、犹自沉睡的小天猿、转来转去的秃脑壳,唯独没了上仙吕淹,老实和尚全不明白怎么回事,愣愣望着梁辛。 不久之前,‘吕淹’被绑,梁辛带着和尚回来,事情也就变得再简单不过,梁辛不理‘吕淹’声嘶力竭的怒骂,就当着吕淹的面,替她和涵禅拔除‘手足’,让他们各自归位,最后又对着秃脑壳嘀咕了几句,小蛇会意,呼呼大叫着传讯蟠螭,蛇信一卷,直接把吕淹吞进了肚子…… 梁辛也没隐瞒,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笑道:“啥事都是我干的,你在佛前立誓,佛祖真要罚也是找我,和你没关系。” 吕淹惨死,现在连把骨头渣子都化没了,涵禅就算追进大蛇肚子里去也找不回了,只有坐在原地苦笑着不停摇头……从头到尾,梁辛不曾向和尚提到过一句、他把自己身体让给女魔会引出的恶果。涵禅和尚就是这幅性情,梁辛不想去说、也没必要去说那些事情。 小魔头把和尚当了朋友,废话不必,做事就是了。 涵禅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自己琢磨了一会,凑到梁辛跟前,怯生生地问道:“要不,我给吕淹念段经,超度超度吧?” 梁辛失笑:“你想念就念,不用问我。” 涵禅点了点头,盘腿坐好正要念经,忽然又低呼了一声,指着梁辛的胸口:“你、你又受伤了?” 梁辛胸口血肉模糊,伤口横七竖八,看上去着实惊人,可要是再端详,隐隐约约地好像是一副图画。这可是梁辛的得意之作,当即笑道:“皮肉伤,不碍事,你倒是仔细看看,看得出我画的是啥不?” 老实和尚认真辨认了一阵,试探着问道:“捆…捆人?” 梁辛点头大笑:“差不多是绑和尚。” 梁辛在自己胸口刻了个小人,又在‘小人’身上刻了几道乱七八糟的线条……笔画虽然简单,可意思却明白得很,大蟠螭就是看懂了这幅七扭八歪的画,才在接应梁辛前,先把‘吕淹’绑了个结结实实。 巨岛事情了结,梁辛先后受了几轮重伤,险些连小猴子也搭了进去,但结果总算圆满,不仅捣毁了大眼灵穴,还引出了两群怪物的恶战,几乎把‘浩劫东来’彻底消弭,此行成就远超当初的预期。要是计算功劳的话,贾添能当得一半,‘护身符’算计周全、‘手足木刺’神奇,这才让梁辛有了发挥的余地,要是依着梁辛最初的想法,早就死在巨岛上了。 神仙相为了增强战力,屠灭老弱天猿,不惜让火尾天猿一脉就此灭族,造出了数万接近大宗师战力的怪物,结果到了最后,不仅没能指望上它们,反倒被五行兽反噬,遭受重创……残忍手段、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己的性命,不知道岛上的那场巨变算不算得天意。 若不是天意,那就算是梁磨刀、小银环替天行道吧。 蟠螭潜游,返程中土一路上梁磨刀都在笑,怎么跟怎么,自己就做成了这么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还就越想越想不明白了……与去时一样,回航之旅仍旧是一片昏暗,不知过了多久,梁辛周遭猛震。大蟠螭盘身摆尾,裹挟着汹涌大浪,从深海中直冲水面,腾空千丈,同时张开大嘴,蛇口中的两个人只觉得阳光刺眼,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欢呼,蟠螭把他们送回了中土海域。 而且还不是混沌海的边缘,早在四天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混沌大海,现在它所处的这片海域,正是上次梁辛摆弄黑鳞,引来蟠螭、大家初次见面的地方。 梁辛始终没耐心、像干爹被困土坤腹中时那样靠着数数来估算时间,由此时间也显得愈发漫长。其实大蛇的速度着实惊人,从巨岛游回到这里,也不过才用了二十余天的功夫。 至此,这一趟巨岛之行真正功德圆满 小猴子也早已苏醒了过来,虽然还没什么精神,但气血运转通畅,活动也无妨,彻底复原指日可待;和尚本来就没受伤,自不用说;倒是梁辛,一身重伤想要痊愈康复还早得很,体力几乎一点都没恢复,不仅如此,因为体力严重不足,身上的皮肉外伤也痊愈地极慢,现在他胸口上的那幅‘画’还栩栩如生着。 梁辛自己盘算着,返回中土后要去小眼修养,若是在外面,只怕等小汐老死了,自己也未必能恢复一半。 进入中土海域,剩下的路途也不用再请蟠螭护送,梁辛主宠由老实和尚带着,飞出蛇口,躬身拜别大蟠螭,一旁的秃脑壳在海面上噼里啪啦地乱跳,挡在大蟠螭和梁辛等人中间,替‘祖宗的祖宗’把梁同类的大礼道谢全都收下了。 虽然是分别之际,但小蛇倒挺开心,它知道自己这次帮上了朋友的忙,由此异常兴奋,大蟠螭的目光也异常罕见地带了几分笑意,蛇颈轻摆,示意梁辛不用鞠躬磕头地那么客气。 记不清第几次了,梁辛又开始后悔,没把青墨的那两颗麒麟蛋带来。 魔头、神仙、天猿和水怪,几个怪物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道了个别,大家就此分别,梁辛等人谨守晚辈本分,暂时留在原地,一定要蟠螭先走,他们才敢再离开。 蟠螭对这些人间礼仪全不在意,事情办完了就走,带上秃脑壳一起,巨大的身形摇摆开来,向着远处游弋而去。 眼看着即将消失在视线之中,和尚才直起了腰,问梁辛:“咱们去哪?” 梁辛分辨了下方向,手指西方笑道:“当然是返回中……”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游走的大蟠螭猛地掉转身形,速度陡然加快百倍,仿若一道金色闪电,劈开水面转眼又冲了回来,巨大的身体层层盘绕,把梁辛等人小心护在了中间。 随即,大蟠螭昂头,发出一声威严咆哮。吼声之中裹蕴妖元,激荡起幢幢巨*,直冲苍穹 和尚被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得六神无主,紧紧抓住梁辛的胳膊,连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梁辛则神情凝重,就在蟠螭怒吼之际,他也察觉到不妥,灵觉震颤不休,正有一群厉害人物从远处赶来。 大蟠螭就是发现了异常,这才又转回来,护住了他们。 片刻后,本来海面上本来温暖湿润的空气变得寒冷、干燥,灵元暴躁,一道道人影从天际现身,闯入梁辛的视线,直到千丈外才止住法术。 粗布陋衣,长发披散,周身伤痕,眼窝空洞,神情冰冷,苦修持。 苦修大致五十余人,赶来后散开阵型,把蟠螭和梁辛一起围在了中间,为首的仍是梁辛见过的那个健壮中年男子。 梁辛只觉得口舌发干,上次在皇宫,苦修持就已经误会自己是贾添的帮手,现在自己身边又跟了个货真价实的光头神仙相……苦修嫉恶如仇,穷尽万年都在追杀神仙相,这次一现身就摆出动手的架势,接下来会怎样再明白不过,只是梁辛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梁辛深吸了一口气,对苦修首领说道:“浩劫东来确有其事,但其中内情复杂,给我片刻功夫,我都能解释清楚。” 苦修首领对梁辛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一挥手,沉沉地对着随行众人传令:“杀。” 随他谕令,所有苦修同时动手,轰杀梁辛等人 苦修持,从来不会去听别人说什么,他们觉得神仙相该死,觉得帮神仙相的人也该死,该死的人,就不用活着了……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三章 便依着你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三章便依着你 自苦修持与老实和尚截然相反,却又殊途同归。 涵禅是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分善恶,对好人善对坏人也善;苦修是刚直到无以复加,却也一样不分青红皂白,觉得该死之人他们就要杀 梁辛苦笑不已,相比之下,苦修比着和尚好像还更要‘混蛋’些。 苦修全部出手,必杀梁辛一行人。蟠螭暂时没发动反击,而放声长嗥,身躯接连猛震,重重妖元弥漫开来,周遭海水翻涌而起,转眼化作一道水华天幕,笼罩住众人,抵御苦修强袭。 梁辛心里着实有些气恼,恨苦修不讲道理,都欠一顿狠打……但是他倒也不算太担心,这一仗看似凶险,其实大可不用打,就请蟠螭再‘含’了自己与和尚,潜入深海离开便是了。 他们置身于大海,别说只是几十个苦修,就算对方是一队神仙相,也未摸得到大蟠螭的尾巴尖。 梁辛连比划带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秃脑壳,后者很快会意,呼呼怪叫着去请‘祖宗的祖宗’张嘴、逃走。不料大蟠螭却无动于衷,任凭小蟒蛇怎么跳怎么叫,它都没有任何回应,巨大的头颅微微向前探出,目光森严,死死盯住前方,如临大敌。 片刻之后,大蟠螭身上的金鳞忽然开始急促震荡,传出一片‘哗哗’的脆响,大蛇蕴势凝力而它注目的方向,只是一片空气,根本什么都没有。 和尚、羊角脆、秃脑壳尽做狐疑状,彼此对望,全不明白大蛇究竟发现了什么,唯独梁辛在略作寻思后,猛地想起一件事,随即脸色骤变苦修手中,还有一头精擅于隐形之术的神鸟,冰鸾。 果然,随着蟠螭金鳞鸣啸,冰鸾自海面现身,引颈发出声声嘹亮啼鸣,振翅化作一道长弧,直击蟠螭蟠螭则闷声不响,身体摇摆开来应向强敌。 冰为水化形,这头冰鸾本身也是水行仙兽,与蟠螭一样,在大海的环境里,只有加成不受影响,两头仙兽相争,比拼的就是修为、道行、身体和力量 几年前,流连道宗的蛤蟆引海攻击乾山,仅一个六步中阶不到的修士,就搅得大海沸腾,何况现在,两头中土世界中最顶尖的水行仙兽在海中生死相搏……幢幢巨*轰荡耸立,数足以湮灭大城的漩涡旋转咆哮,整座汪洋变得四分五裂,倒映的天空仿佛也摇摇欲坠。 见有‘人’还敢和‘祖宗的祖宗’为难,秃脑壳勃然大怒,忽忽怪叫个不停,绷着身子就要向蟠螭与冰鸾的战团里冲,幸亏梁辛手疾,及时伸手捉住了它的尾巴尖,把小蛇拉了回来。两头巨怪的恶斗,凭着秃脑壳,别说参与,就是靠得稍近些,也会立刻被搅碎。(.无弹窗广告) 才刚抓回小蛇,头顶又传来‘嘭’的一声闷响,保护众人的水华天幕轰然炸碎大蟠螭要全力应付冰鸾,再没有余力来维持妖法,天幕失了根基,变得脆弱不堪,转眼功夫就被苦修的法术攻破。 击碎天幕,苦修首领脸上也不见一丝喜悦,仍是那副冰冷森严的模样,伸手向着梁辛一点,下一刻,数十道神通轰到眼前 大蟠螭被拖住;和尚虽然是神仙相,但全不会神通,手中天道也无法做攻敌之用;秃脑壳和羊角脆就更不必说了,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梁辛在返程这二十几天里,积攒下的那一点点体力。 全没有其他的办法,梁辛只能咬牙抓起同伴,再度施展身法,于苦修的强攻里游走、闪避 重伤之躯,又能坚持多久?开始的时候还算从容,但是充其量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后,脱力前的种种感觉尽数重演……面前苦修的阵势,比起大眼深处的神仙相精锐合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可自己他精疲力竭后,一切也就变得毫无分别了。 以前胡乱琢磨时,小魔头想到过,自己可能死在神仙相手中、死在贾添手中、死在正道、死在傀儡甚至死在妖女琅琊手里,却从没料到,自己竟会被苦修杀掉 心浮气躁,气喘如牛,还有一阵阵眩晕,分不清是天在转还是自己在转,与其说是在拼,倒不是说是在‘等’,等着灯枯油尽、等着被苦修的神通彻底湮灭。 突然,梁辛的背上,传来一串啪啪地轻响,跟着身体一轻,裹着打银环的织锦包袱碎了。银环碎尸滑落入海。虽染累到干呕恶心,梁辛也还是能确定,自始至终自己也不曾有被苦修的神通击中,背上的织锦包裹不是被苦修打碎的。 织锦自己裂开,就只有一种可能?――法随身灭。织锦的大天猿,死了。 即便身处危局生死一线,梁辛也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而接下来,远处正与冰鸾苦战的大蟠螭,也蓦地传来一阵痛苦嘶吼……眼看着梁辛无力反抗、必死无疑,苦修首领带领着三个高手弟子,赶去两头水行仙兽的战团,帮冰鸾一起合击蟠螭。 苦修首领也是嫦娥境修为,自身战力就算比不上两头仙兽,也相差得不会太远,他们一出手,大蟠螭立刻支持不住,连遭重创。 梁辛无能为力,他最后的体力现在也消耗殆尽,再维持不住身法,翻滚着向海面下摔去,苦修们当然不会就此收手,其中四个人联手唤起一道粗大雷霆,向他猛轰而至 梁辛再无力闪避了,眼前雷光乍起,也只能闭目等死,不料一直被他拉在手中的老实和尚忽地怪叫了一声,猛地将其甩脱,而和尚自己却仿佛头怪鸟似的合身扑出,用自己的一副身骨,死死地挡住了那道凶狠雷光。 和尚的本事不行,身体比起普通的神仙相却毫不逊色,挨这一记狂雷,应该还死不了,但痛苦难免、重伤难免。 法术轰鸣,涵禅惨呼,梁磨刀目光里一片血红,苦修持的身影也变得恍惚起来,仿若魔鬼梁辛气炸了胸肺,诅咒般的嘶哑怒骂:“我若活,你们都得死” 死前的恶骂。 可是,任谁都不曾想到,就在梁辛嘶嗥出口的瞬间,一阵大笑声从不远处响起:“便依着你,他们都得死,一个也活不成” 笑声同时,一条身影突兀出现,在梁辛堕入大海之前,伸手拉住了他. 贾添现身。 梁辛又累又气,体力耗尽之下面内伤势尽数爆发,五脏六腑中仿佛都长出了刀子,疼得他脸上筋肉乱跳,神智也模糊了许多,要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贾添侧头望向梁辛,千万碎片凑成的脸孔上,正凝聚出一个完整的笑容:“莫不是傻了吧,要琢磨一阵才认出来我来,我长得很普通么?”说着,伸手一引,把后背焦糊重伤昏厥的老实和尚也拉到身边,问梁辛:“他就是你说过的那个神仙相朋友,老实和尚?” 他说话的时候,苦修持的神通不停,向着他们狠狠轰来,但无论多么声势浩大的攻击,在攻到贾添身外十丈处都会突然消散,法术化作袅袅青烟,法宝无力跌落大海。 海面上的苦修全都经历过皇宫恶斗,人人识得贾添,只不过上一次,贾添表现得跟个废物也差不多,全靠金龙和傀儡保护,而这一次,不见他唱咒施法,就那么束手而立,任凭苦修如何出力猛攻,也无法伤他分毫…… 贾添出现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见到此人,梁辛就知道自己和同伴的几条性命暂时保住了,至少不会死在苦修持手中,由此,小魔头也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贾添的语气轻松得很,笑着说道:“上次分别后,我就一直留在附近……我可也没想过你还能活着回来,不过心里也存了份侥幸,万一你回来了呢?干脆,我就在这里等上几个月吧。” 他的话听上去‘顺理成章’,但梁辛却逮到了一个‘破绽’,当即反问:“怎么,你觉得我回不来?” 在梁辛启程赶赴巨岛之前,所有人都明白这一趟行程的险恶之处,但是所有人也都觉得梁辛能够安然回来,毕竟他的身法、战力都已臻至化境,就算办不成差事,至少逃回来问题不太大。 而且贾添为了以防万一,更为他准备了‘护身符’和‘手足神刺’,并明言不想他死在别人手里。可贾添现在又说,没想到梁辛还能够活着回来......一前一后,两下里可就有些对不上了。 贾添哈哈一笑,没去回答梁辛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句‘这其中的缘由回头再说’,跟着又指向苦修持:“我在这里等你,你也知道,等人怪无聊,所以我把行迹泄露出去,引这些苦修过来打发打发时间,没想到,苦修刚来不久你就到了。” 不久前皇宫一战,苦修持败退而去,但也将既是傀儡之主、又是神仙相的贾添列做头号大敌,苦修持固执己见,贾添则心狠手辣,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贾添最近一直守在这里,有带着冰鸾的苦修持精锐在附近出没也毫不奇怪。 当然,凭着贾添的本领,他要真想隐匿行迹,苦修持又怎么可能找到他,除非是他自己估计泄露行迹……这些苦修持,都是冲着贾添来的,结果大蟠螭出海时绽放气势,把他们都引了过来,梁辛也是他对头,身边还跟了个神仙相,对苦修而言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杀掉就是了。 梁辛费力地笑了笑,自己的确有这样的‘运气’,总是能赶上些‘大事’,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灵觉里一阵混乱,旋即只见三条‘墨龙’从天海尽头现身,快若闪电,直直冲入苦修阵中 相见欢,三道。每一道都比着梁辛在中秋恶战时、对付的万人大阵还要更强猛,苦修持猝不及防,被巨力贯穿入阵,所有挡在‘墨龙’线路前的苦修,全被彻底打碎,血雾弥漫立时伤亡过半。 三条阵力猛袭之后,隆隆巨响不停,又有十余条‘墨龙’狰狞而至,彻底封锁住苦修的所有退路 巨变突现,梁辛不禁剧烈咳嗽起来,断续道:“这些人…能不能不杀?” 梁辛险些就死在苦修手里,对他们自然也带了几分恨意,但苦修持自罚其身替世人赎罪、自剜双目强留在世上只为消弭浩劫,也着实让梁辛佩服不已。 虽然挨了打,好在自己这边没闹出人命,梁辛想试着劝下贾添,放对方离开。反正他欠贾添不知多少‘人情’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桩。 “我若活,你们都得死……这是你刚刚对苦修喊过的,我就是听了这句话才出手的,纯粹是给你帮忙。现在你又想放他们?别想了,不可能,我既然动手,就不会再剩下一个。”贾添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归根结底,我还是听你的话才杀掉他们的。杀人的是我,人命帐是要记在你头上的。你不想他们死?他们却因你而死。是不是很有趣?” 两句话的功夫,在场的苦修持,除了修为最高的中年首领,其他人尽数丧命此刻,一道道‘墨龙’狰狞摇摆,此起彼伏,围住最后那个首领轰杀不休 梁辛皱起了眉头:“是你引他们来的,我不过适逢其会,你自己想杀人,少拿我说事。” 不用问,结阵相见欢的傀儡是贾添埋伏在远处的。他故意把苦修引来,又岂能不事先布置一番,所有来到深海的苦修,谁也别想再回去了。 贾添没理会梁辛的反诘:“你猜一猜,如果刚才你不喊那句‘你们都得死’,我会不会出手救你?” 苦修首领是嫦娥高手,全力发动下战力惊人,在一道道相见欢强袭下虽然被动、狼狈,但也还能再坚持一阵,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梁辛见他还能应付,暂时放下心来,应道:“这个事我倒有点把握,你不容我死在别人手里,也一样会把我救下来……不过刚才我可不知道你就躲在旁边。”说着,小魔头笑了,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咱俩亲戚一场,当我求你,放过此人。” “你能回来,我意外得很,不过也的确高兴,高兴之下就打定主意,帮你做一件事情,只要你不让我自杀,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他们都得死,我就出手了。就一次机会,你已经用过了……”贾添继续笑道:“明白了?简单得很,我会救你,我也想杀苦修持,这两件事都是我要做的。刚好你也要说杀苦修持,这下省事了。可是,如果你刚才要没说那句‘都得死’,然后再请我放人,我一定答应你。” 说完,停顿片刻,贾添又对梁辛道:“只替你做一件事,你说杀,我就杀了;现在你又说放,我不必听你的,苦修我看着碍眼,不放” 梁辛大怒:“什么帮我做一件事,都是你自己说的……” 后面的怒骂还没出口,大海中陡然传来一声大响,冰鸾振翅而出 蟠螭是灵物,之前被冰鸾和苦修联手打得苦不堪言,后来见局势逆转,立刻拼出全副力气拖住冰鸾,使它无法去救主,以求让那些‘墨龙’轰灭苦修首领。 冰鸾无奈,拼着受了蟠螭一击这才摆脱纠缠冲上水面,快若一道炫光,突破‘墨龙’封锁,飞向苦修首领负。 苦修首领知道今天已经一败涂地,也不无谓送死,纵身端坐冰鸾背脊,向着远方急遁而去,冰鸾是神鸟,速度一绝,由它背负着逃命,就算阎罗王也追不上 贾添却都懒得去看他们一眼,而是对着梁辛诚恳点头:“是真的,我的确打定主意,要帮你做一件事。”说完,扬手将一片毫不起眼的叶子扔进海中,木叶遇水而长,顷刻化作一条巨舟。 贾添把梁辛等人都扔进舟里,说了句:“我去去就来,稍等片刻。”跟着身形一震,化身一道弧光,竟向着速度天下无双、且已飞到海天连线处的冰鸾追了下去……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四章 硕大棺木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四章硕大棺木 苦修首领坐在冰鸾背上,依旧面无表情,想要回头去再看敌人一眼,不料脖子才刚刚一动,在他耳边就响起了一个懒散的声音:“你想找谁?我么?” 纵然心思早被自苦手段磨练得坚硬无比,苦修首领还是禁不住大吃一惊敌人怎么可能会跟在自己身旁……冰鸾神速,天下无人能及,就连阎罗王追不上。 贾添追得上。 贾添欢笑,扬手,在苦修首领耳边轻轻一拍。 往日重伤已然痊愈,而‘大眼幻术’、‘傀儡咒井’两项巨**术的压力也先后卸下,现在的贾添,全盛、巅峰 即便苦修首领有嫦娥大力,又经却上千年的自苦锤炼,却仍敌不过耳边传来的那一声合掌轻响。 血雾弥漫,苦修首领尸身炸碎,魂飞魄散 苦修惨死,他身下的冰鸾长声怒啸,倏然停止急冲之势,双翅乍开盘转回身,与贾添在空中对峙,随时都会发动全力一击。 贾添也没再出手,静静高悬于半空,背负双手,目光阴沉着,与冰鸾对视。 而片刻之后,冰鸾的气势竟越来越低迷,天生灵物,对危险的探知远超修士,凝神与贾添相对,很快就发觉到了对方的可怕。神鸟眼神中的仇恨、愤怒不再,唤作畏缩、恐惧,双翅缓慢收拢,想飞却又不敢离去。 也许是‘山天大兽’的关系,贾添诛灭苦修毫不留情,但对仙兽却网开一面,见对方退缩也就作罢,低声笑道:“快滚快滚。” 冰鸾如逢大赦,再不敢高亢啼鸣,低低地呜咽一声,转身就逃。 大海中,蟠螭也受伤不轻,不过性命无碍,仙兽性子骄傲,不愿梁辛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也不再打招呼,沉入深海就此离开,秃脑壳也急匆匆地追着去了…… 贾添追杀苦修首领,一去一回,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返回到绿叶幻化的巨舟,对着梁辛一摊双手,示意在场苦修一个不剩,最后逃去的中年首领也被他诛灭,说道:“你当苦修是好人?分不清善恶的好人,可比着坏人还要更可恨,更误事。” 跟着贾添就此岔开话题,目光明显兴奋了起来:“快说说,你这一趟经历到底怎样?” 苦修尽丧,梁辛谈不到多心疼,但着实有几分懊恼,现在自己也落尽贾添手里,反正也没什么活路,也不用再跟对方客气什么:“没心思跟你废话,老子要睡觉” 随即,再不理会贾添,抱着羊角脆,躺倒在巨舟内……梁辛自己也没想到,精疲力竭之下,一会功夫,居然真就睡着了。 梁辛醒了,被吵醒的。 乌云盖顶,连串紫弧从云中穿梭延展、狰狞而舞,惊雷接连炸碎在头顶 梁辛才刚刚醒来,全不知道身边的状况,一睁眼先看到重重雷暴劈裂苍穹,第一个反应就是又遇**力强袭,当即脊背用力一跃而起,跟着发觉小猴子和老实和尚都还安好,心里立刻踏实了,许多扬声问和尚:“怎么回事?”问话同时,举目向着周围望去,发现自己这一行人仍在海上,正搭乘着贾添用绿叶幻化的巨舟。 身边同伴都在,唯独贾添不知去向。 天空里雷电翻腾,海水也在不甘长嗥,幢幢如山巨*,就那么突兀地从海面上拔出,于顷刻间成形,又在刹那里崩塌,冥冥中的恶力涌动,惹疯了整座大海 巨舟在大海中东摇西荡,小猴子从东摔倒西,又从南滚到北,口中吱哇乱叫,不过叫声里倒没什么仓皇,相反,好像它还挺开心来着。老实和尚猫着腰跟在羊角脆后面一个劲地追不停地喊着:“银环小心,小心……” 涵禅全副精神都放在羊角脆身上,根本没注意梁辛已经醒来,更没听到他的问话。 天海浑浊,一场罕见的大风暴,但其中并无灵元震荡,梁辛很快也就明白了,不是敌人强袭,只是自然之怒罢了。以梁辛现在的修为,早都不再把海上风浪当回事了,彻底放下心来,一把揪起正从自己脚旁滚过的羊角脆,笑骂道:“老实呆着”说话时又把身形一晃,躲过跟在小猴子身后撞过来的老实和尚,另只手伸出去,抓住了和尚的肩膀。 和尚这才看到梁辛,立刻惊喜道:“你醒了?现在还好?身体恢复了没?” 在跃起的时候,梁辛就已经发觉,自己的重伤几乎痊愈,精力和体力尽数恢复,全身劲力充沛现在就算对上贾添,他也有一战之力。 梁辛先点了点头,应了句‘我全好了’,跟着又问道:“你怎么回事?为何不给自己治伤?” 在抓住他的时候,梁辛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和尚还带着一身重伤……和尚好歹也是神仙相,要不是重伤在身,又哪会抓不住一头小猴子。 这倒奇怪了,和尚手握疗伤之道,随时可以治疗自己,可到现在居然还背着一身重伤。 和尚如实回答:“贾添说不喜欢见有人在他面前施展天道,不许我疗伤…不过我没事,倒是你、你的伤,全都是贾添治好的。” 梁辛冷晒:“没事,你现在就给自己疗伤,他要找麻烦都有我挡着。”说完,散出灵觉,搜索附近,这次仍旧没能找到贾添,梁辛略显纳闷,又问道:“贾添不在这里?他去哪了?” 和尚扬手指天上:“风暴起时,他好像挺高兴的,钻进乌云里去了。”梁辛有些发愣,举目望向压在半空的乌云,凝神端详了半晌,终于发现,在一道道紫弧闪烁中,恍惚有个人影挥舞大袖来回穿梭,似乎在和闪电追逐嬉戏,正玩得开心 在梁辛找到贾添的同时,贾添也发觉了梁辛,从乌云中问道:“醒来了?睡得还好?好家伙,你这一觉睡了三个月还要多些。”梁辛吓了一跳,自己是初冬时分从仙界返回中土,大眼之行耽搁了三个多月,一场大睡又过了一季……此时已至盛夏,算算时间,师兄、义兄他们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梁辛暂时没去多想仙界同伴,在船上回答贾添:“托你的福,也多谢你帮我疗伤……乌云里,好玩么?” 贾添哈哈一笑:“百无聊赖,打发时间而已,以前有时会这样,最近这万多年都不曾这样玩耍了,刚才看到这场风暴不小,一时兴起就钻了上来,要不你也上来试试?”梁辛对‘没事干找雷劈’不感兴趣,摇头拒绝。贾添也不勉强,人影一闪从乌云里返回船上,上上下下打量着梁辛,目光里满满都是欢愉,连连点头,显然对自己的疗伤手段颇为满意。 梁辛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体太强,一旦受了重伤就会极为麻烦,就算有青莲岛仙草和二哥帮忙,也休想在百年里恢复,能让自己在短短三个月里彻底痊愈,放眼中土就只有贾添一个人能办到。 可就是因为贾添帮自己疗伤,梁辛也就更觉得纳闷了,问对方:“你不是要杀我么?为何又救我?” “救你自然有救你的道理,这个一会再说。”说着,贾添笑了起来:“给你治伤的时候,看到了你胸口上的画…画的不错,就那么抹掉了太可惜,我自作主张,在伤口里洒了些朱砂,把那幅画变成了纹身……” 还不等梁辛说什么,贾添就翻手取出了一面铜镜:“你自己看看,挺有些气势。” 贾添随身带着的东西都不是凡物,映出梁辛胸口的新‘纹身’,秋毫毕现,异常清晰……小人、乱线,绑和尚。 梁辛又气又笑,伸手就去搓胸口,贾添也不拦他,只是摇头道:“没用的,我融进你伤口的朱砂,是用蟠龙血炼成的赤焰砂,除不掉的,就算你把胸口的皮肉撕掉,再长出来时,纹身也还在。” 碰上这种二百五事情,梁辛也实在不知道该说点啥了,贾添则一拍额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梁辛道:“这个东西给你,险些忘了。”说着,轻轻抖了下自己的乾坤袋,‘咚’的一声,将一物扔到了甲板上。 黑黝黝地一口棺材,体积硕大,足够四个梁辛并排躺进去,不知什么材料制成,在‘漆皮’上隐隐有玄光流转。 梁辛语气不善:“什么意思?” 贾添声调玄虚:“五千年还是八千年前…具体时间记不太清楚了,南疆深处显出天劫征兆,我本来还有些奇怪,老天爷改脾气了么,连南疆的蛮子都能破道飞仙了?千里迢迢地赶去一看才知道,破道渡劫的,原来是一具紫金尸魁,本来我还道这种怪物只存于传说,没想到居然被我撞见一头活的。” 说着,贾添搓了搓手心,笑了起来:“你也知道,那些飞升的,只要被我捉住,就别想成功渡劫,紫金尸魁也不能例外,不过这种怪物也着实了得,濒死反扑下,也让我受了不轻的伤这口棺材就是他当年修行时,以尸气凝结阴山玄木炼化而成的,着实难得,算得上天下一等一的宝贝…其实我拿来也没用,不过是觉得此物珍贵,也就保留下来了,现在送给你了。” 说是送给梁辛,但却并交到梁辛跟前,而是推给了老实和尚,示意和尚替他收好。 就算再怎么神奇,这也是口棺材,何况梁辛的功法与此物也全不搭边,倒是青墨、大司巫他们见了一定会喜欢。 贾添罗里罗嗦,却没有一句正文,梁辛早就开始模棱眼珠子了:“送我棺材,用来给我盛尸体么?”说着,抬手把小猴子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体内劲力流转,冷笑着说:“谁躺倒里面,还不一定。” 羊角脆郑重点头,附和主人。 贾添却咳了一声,摆手笑道:“谁也躺不进去,这口棺材里面,有人了” 梁辛闻言一愣,伸手搭住棺材盖向旁边一推,随即又复愣住,骑在他脖子上的羊角脆也低低地呜咽一声,翻身跳到棺材旁边,圆溜溜的眸子里水雾氤氲,很快开始吧嗒吧嗒地地掉眼泪……棺材中躺着的,是他们从巨岛带回来的大银环。 屠灭苦修、梁辛昏睡之后,贾添又把散落海中的银环碎尸一一捞起,拼凑整齐,置入了棺中。 而木棺神奇,有‘愈合尸痕’之效,现在的大银环体态完整,块块碎尸都已经完美接合,连一丝疤痕都没有,不仅如此,尸体上已经腐烂的地方也都重新长好,平躺于棺内,神情安详,面色红润,仿佛睡着了一般。 梁辛对着银环尸体长身而躬,随即扣好棺盖,又对着贾添正容施礼:“有心了,多谢你。” 贾添挥了挥手,全不当回事。 梁辛也不再去矫情,又伸手指向和尚,对贾添道:“涵禅伤的不轻,要用天道疗伤。” 可这一次,贾添却毫不退让:“我不喜别人在我面前施展天道,他敢疗伤我立刻杀他。你如觉得能拦下我,大可试一试。” 梁辛皱眉。 泥塘中的突破,让魔功身法暴增,梁辛自忖能和已经恢复颠覆的贾添一战了,但是‘能一战’和在恶斗中护住同伴周全完全是两回事,贾添是疯的,不顾自己安危全力击杀和尚这种事他也的确能做得出来。 见两个人要为自己打起来,涵禅吓坏了,赶紧迈步上前,结结巴巴地劝解。 “不过,”贾添先前说的决绝,可是很快又把话锋一转:“让和尚疗伤的事情也不是没得商量。” 贾添帮大银环收尸这件事做得极好,又让梁辛‘全无斗志’了,不想和他去打,见他语气松动,当即追问:“怎么说?” 贾添伸手拍了拍和尚的肩膀,对梁辛说道:“你昏睡的这段,和尚把岛上的事情和我说了。在细节上,我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你原原本本和我说清楚,我就让和尚给自己疗伤,绝不再为难他。” 和尚讲故事的本领不是一般的差劲,好在贾添了得,就算涵禅说得颠三倒四,他也还是能理清大概的脉络和经过,但是有许多事情都是梁辛自己去做的,涵禅也不清楚,贾添更无从得知。 贾添的条件不算苛刻,梁辛痛快答应:“有什么不清楚的,你问吧。” 贾添却摇头道:“先不用问,你就把巨岛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说着,甩动右臂,向着半空用力一挥,天上乌云立刻崩散,露出湛湛晴空,而翻腾汹涌的大海,也突然安静下来,浊浪退散,换而碧波轻漾。 不见唱咒、施法,就只一挥袖子,猛烈风暴消散无形,转眼间风平浪静 “安静了许多,说吧。”贾添靠着船舷座下,同时对梁辛也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下说话……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五章 臭棋篓子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五章臭棋篓子 巨岛之行,本就是梁辛生平办得最最得意的一件事,当下也毫不隐瞒,坐在贾添对面,从登岛煞时开始,一直到大蛇生吞吕淹,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足足用去了几个时辰。 在梁辛讲述经历的时候,贾添并不插口,目光里始终饱含笑意,唯独在听到击毁灵穴大眼,他的眼神有过一瞬狰狞,此事是他的心结所在…… 所有的事情说完,贾添开口问道:“和尚带着你从大眼里返回地面,岛上天象可有什么异常?” 要不是贾添提起,梁辛几乎都将此事忘记了,当时又一道‘龙云’横插苍穹,映在目光里着实有些惊人,曾一度让梁辛觉得心惊肉跳,不过天象虽然古怪,对巨岛倒没有实质影响,既不曾打雷也没有下雨,只是看着吓人,仅此而已。 贾添点了点头,将此事放在了一边,又道:“你把陷在泥塘里的事情,再说一遍。” 为了假装无力,所以抑制本能,苦苦坚持了二十余天,最终得以突破,不仅身法大进,更惊人的是自那之后,梁辛的身体就再不受天道影响了若非如此,他早就被吕淹的‘自生自灭’擒杀,根本到不了大眼底部,哪还会有后面的连串事情。 到了现在,梁辛自己对这次突破也还糊涂得很,全然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干爹早已辞世,师兄远在仙界,有关‘魔功’功法梁辛无人可问。 不过贾添洞悉天道,心思卓绝,或许还真能想通其中的道理,是以梁辛再说过有关泥塘的经历,就势问他:“这次突破你怎么看?” 贾添摇了摇头,开始皱眉沉思,过了半晌才再度抬头,他的目光也恢复了清明,显然想通了什么,却没急着去解释,而是反问梁辛:“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梁辛最烦贾添这份矫情劲,但毕竟功法、突破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总得先有个‘说法’才好:“泥潭里,我是和本能斗,算起来是自己打自己,我打赢了自己,由此对身体的控制也更上层楼,可我想不通的是,怎么会就此不受天道……” 不等他说完,贾添突然笑了起来:“和本能斗,就是自己打自己,这句话说得不错。不过…在泥塘中,你打的那个只是自己么?不止吧。本能是什么?而真正的关键是,本能,是从哪来的?” 梁辛先前也只想过,和本能斗就是和自己斗,却从未想到‘本能’二字究竟从何而来。 ‘百无一用’也好,五神变小罗刹也罢,都是领悟天道的绝顶高手,抬抬手就能抹杀千万生灵,可杀人容易,想要修改本能却难,即便他们强大如斯,也挡不住凡人害怕时会瑟瑟发抖、紧张时会言辞结巴……这就是本能,与生俱来,和本性相辅相成,不容改变也没得改变。 若再向上追溯,本能也算是一种‘天赋’,它是天道赠予,是天意使然。 贾添停顿了片刻,见梁辛大概想通,才又继续道:“你的情形,其实不是克服本能,而是控制了它,本能本来是天意在你身上的体现,现在,你把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明白了?” 梁辛还有些懵懂:“就是我控制了本能,就是打败了天?” 贾添吓了一跳,失声笑道“打败了天?这四个字是不是也有点太大了?你充其量是从老天爷手里,真正抢回了自己的身体。赢下本能之后,你就是你了,和老天再没有一点关系,由此,你也再不受天道了。” 老魔头创出的身法,是用本人的神智去协调本能的动作,以求本能和潜质发挥到极致。这个过程,在不知不觉里,就已经将不由人控制的‘本能’,加入了人为的干预。 换个说法就是:魔功身法的修炼,其实就是让本人参与进来、是把只能由天道控制的‘本能’,变成*人和天道一起去控制。 ‘本能’就仿若一辆马车,车夫是老太爷,但是修炼魔功之后,梁辛也变成了车夫之一,开始老天爷合作,一起驾车。 而梁辛在泥潭中的突破,也可以看做,他在和老太爷抢夺车夫的位置,最后老天爷‘一怒下车’,梁辛彻底掌控了马车。 从此,梁辛就是‘梁辛’了,他存于天地间,却和天地再没了一丝瓜葛 若是归于境界之说,在泥潭中的那一场‘本能’之争,其实是‘天下人间’的突破,就连老魔头将岸也未曾想到过至于梁辛自己,更是懵懵懂懂。 贾添对着他合掌一揖:“恭喜梁磨刀,再度突破魔功,你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 小魔头苦笑,或许自己真的是突破了……不过现在看,最大的好处也只是从此不怕神仙相手中的那一重天道了,可现在‘浩劫东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重好处也没了太大的用处。 贾添能明白梁辛的心思,猛地把笑容一敛,摇头道:“绝不止于此,你的本领已经突飞猛进,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 梁辛立刻来了精神:“还有什么本领?” 贾添坐直了身体:“先说一个简单的,”说着,他的神情略显踌躇,似乎有些不知该怎么措辞,寻思了片刻,突然捏起了一个手诀,七柄紫色长剑突兀现身,直刺梁辛 梁辛的反应何其迅捷,何况他以前就被贾添偷袭过,心里始终加着几分警惕,低吼声中身形暴退,避开飞剑奇袭后势子又猛地一转,飞扑强敌。 ‘来不及’、‘想不到’都对贾添无效,不过梁辛还有一身霸道劲力,还有一道鬼魅身法……但是在距离贾添身前三丈时,梁辛怒吼一声,又突然卸去力量,止住了冲击的势子。 贾添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老实和尚的光头上,梁辛再有寸进,涵禅便性命不保。 和尚两眼使劲向上翻,想去看贾添按在自己头顶上的手,偏偏他的双目倒长,一翻起来目光古怪到无以复加…… 贾添的语气还是那么懒散,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摇头道:“你这人,心肠太软,要对付你太容易了。” 梁辛目露凶光:“你把和尚放了,咱俩正经拼一场,别总是偷袭偷袭偷袭,你累我也累” “我不累。”贾添回答得挺实在,随即又摇头道:“放了和尚,你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 小魔头冷晒,可还不等他说什么,贾添就抢先开口:“刚才我唤出的,一共八支神剑,不是七支,不信的话,你问和尚。” 和尚也是神仙相,眼力不错,而他先前所处的角度又好,有些费力地对着梁辛点点头:“好、好像是看到一支剑在你背后一闪……太快,没看太清楚。” 涵禅是绝不会骗自己的,梁辛暗中吃惊,若真如他所言,面前七剑、背后一剑――自己此刻就应该是个死人了,贾添偷袭在先,跟着又收了法术,放过了自己?贾添脑子有病? 贾添哪知道梁辛的腹诽,继续道:“你现在还差一些,真要放手一搏,你没活路。” 梁辛仍维持着扑击的姿势,戒备道:“刚我背后还有一剑,那你为何不刺?” “我刺了啊,一点没留手”说着,贾添笑了起来,放开了和尚,呵呵地笑了起来:“明白了?不是我饶你,而是神通于你无害,一碰到你的身子就化作青烟,你没察觉到罢了” 贾添说完,又一挥手,与半空中凝束灵元化作一方法印,问梁辛:“你要不要再试试?” 梁辛犹豫着,伸出左手:“打这只是手,别打身体” 话音刚落,空中的法印绽放出一蓬黑色光芒,来势奇快,正中梁辛伸出的左手正如贾添所言,神通才一碰到梁辛的皮肤,立刻消散再无杀伤可言,梁辛甚至连一丝感觉都没有。 梁辛霍然大喜,泥塘的突破之后,自己的身体不仅不受天道,就连法术神通也难伤他分毫几乎同时他又想起一件事,自己在大眼深处,小天猿第二次战吼刚过时,曾被神仙相的一道金色巨剑法术当胸击中,旋即五行兽造反,神仙相开始大乱,当时自己还以为是敌人撤散了法术去应付怪物,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而是自己的身体神奇。 越琢磨也就越开心,不知不觉里梁辛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过才刚笑了几声,忽地又‘哎哟’惊呼,神情也变得懊恼不已。 不怕神通道法,任凭敌人轰杀,只当清风拂面可他先前不知道这次突破带来的好处,更没想到身体竟连法术都不受了,在对付神仙相和苦修持的时候,还上蹿下跳左躲右闪,几次都差点把自己活活累死,干脆都是白忙活了……不得不说的是,他身法也还真进步了不少,除了那道金色巨剑之外,在强敌围攻下,愣是把所有打向自己的神通都躲开了。 要是‘挨’上几下,也就不用贾添来提点了。 挨打、逃窜都是以前的事情,这一次突破,效果神奇如斯,还是让梁辛打从心眼里乐了起来,再和贾添说话的时候,底气也不知不觉地足了许多:“不受天道、不惧法术,那我…这天底下,岂不是没人能在伤我了?” “我一猜你就会这么想,做梦吧”贾添又坐了回去,说道:“神仙相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就不用说了;而天下间所有的法术,能够凝聚灵元、幻化神通,表面看上去与规则无关,可实际,只要是能成形的法术,或在咒法中,或在手诀内,必有暗合天道之处,否则灵元又岂能为修士所用?你这次突破,破的是规则,所以只要是规则之下的手段,都对你无害了。不过,在规则之上,又是什么,你可曾想过?” 梁辛就知道自己脖子之上骑着个猴,哪想过规则之上是什么,眨巴着眼睛摇头。 “是力量。规则是由力量衍化而来的,如果没有力量,规则连狗屁都不是,你突破的是规则,却不是力量……听不懂没关系,最关键的地方就是,天道、法术都对你无效,要打杀你,就只能用力量,最简单,也最纯粹的力量。”说话时,贾添扬起一拳,打向梁辛。 贾添的拳头去势不快,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梁辛来和他实实在在地对上一拳。 梁辛最不怕的就是和别人比力气,当然不会拒绝,抬手,全力,挥拳。 玉石双煞、星魂夺力、奎木狼中老蝙蝠的四成蛊元、五神变小罗刹的两成修为、仙界恶土的洗髓炼体……此时梁辛毫无花哨的一拳,便是中土大宗师梦寐以求的境界; 贾添,由十位仙魔尸体而来,经鲁执秘法炼化,他就是猴儿谷的大眼,不仅法术通玄,力量也深不可测。 两人对拳,双拳交击中肉眼可见一蓬气浪从双拳之间升腾,转眼扩散开去 气浪甫一入海,以巨舟为心激起一圈巨*,向着四下里疯狂退去,海浪被双拳中散出的劲力越推越高,转眼千丈,一直消失在天海尽头。若从天空鸟瞰,现在巨舟所在方圆数百里的海水,已经塌陷成窟,远远低于周边海面。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闷雷般的海水轰鸣,气浪消散后,外面的海水开始倒灌回来……可是,即便如此浩荡的声势,也没能遮掩住在梁辛拳头中一声‘啪’的脆响――中指,指骨断裂。 小魔头全力尽出,还是没能抵住贾添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拳。中指一断,梁辛的拳力难续,而贾添拳上的力量,犹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 梁辛大惊失色,幸好贾添现在还无意取他性命,劲力一吐即收,没再趁势攻下去,就此收回了拳头:“明白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手指刺痛,梁辛的神情很不好看,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认真道:“明白了,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没想到,你的蛮力也如此了得。” 贾添咳了一声,无奈而笑:“想岔了跟我没关系,我想你明白的是,现在能伤你的,就只有力量,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原始的…蛮力只要力气大过你,你就完了。所以以后你要小心,遇到大力之人,记得躲远些。”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伤药,扔给梁辛:“先把断指固定好,再敷药。” 贾添的伤药了得,一敷上去,疼痛顷刻消失,换而一片清凉,说不出的舒服,梁辛动作麻利,很快处理好自己的伤指,随后一点没客气地把药瓶揣进自己兜里……治好了手指,梁辛开口道:“蛮力比我还大的,也就是你了吧?你的意思,要我以后躲你远点。” 贾添却又复摇头,很有些古怪地说了声:“不见得,不见得。”随即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你突破之后,身法猛增,身体也不再受天道和法术,这些本领都是小道,真正的好处……你还没发觉。” 梁辛‘啊’了一声,一时间也顾不得去琢磨贾添明明是要杀自己,为何还这么耐心的提点个不停,脱口追问:“还有好处?是什么?” 贾添没急着回答,而是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反问梁辛:“你会下象棋么?” 象棋自古有之,梁辛自己没玩过,但是开饭馆的时候看过别人下棋,‘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跑翻山’这些基本规矩也都懂得,当即点了点头。 贾添目光一喜,居然真的挥手,摆出了一副棋来:“来来来,杀一盘” 梁辛暂时也不多问,耐下性子,勉为其难摆好了棋子,结果刚走了五六步,贾添就哈哈大笑起来:“梁磨刀,你是个臭棋篓子” 小魔头想笑又想骂,翻起怪眼瞪他:“我能把棋子捏碎了,算不算本事?”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六章 规矩之外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六章规矩之外 贾添又笑了几声,似乎是觉得梁辛太‘臭’,下起来太无聊,他也不再走棋了,而是突兀说道:“这天下所有生灵,都是棋子。天地就是这幅棋盘,而天道,就是象棋里的规矩了,不管你是车马相仕,什么都好,只要是棋子,就全得按照规矩来走。你也不例外,一样是个棋子……就当你是个卒子吧。”说着,伸手向着棋盘上的一只卒子敲了敲:“以前,你一次走一格,过河前只能竖走,过河后威力大了一点,可以横走了……可不管怎么走,你都得按着规矩来。你在棋盘上,你在规矩里。” 贾添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笑意:“可是泥塘突破,你‘夺’回了自己的身体。你还是一只卒子,不过却变成了一只只听自己‘命令’的卒子,你还在棋盘上,但你已经不在规矩里了……这盘棋的规矩,管不到你了,你大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为什么卒子一次只能走一格?因为象棋的规矩如此;你不受规矩,只要你愿意,你一步可以走两格。” “只能进不能退?那是别的卒子。象棋的规矩管不到你这颗卒子,你想进就进,想退就腿。” “羡慕车么?人家车一次可以跑上一路,谁当杀谁,是盘中的大将,卒子不起眼,只能做炮灰。别的卒子都羡慕‘车’,唯独你不用,你想当车,那你就是车;你想当马,那你就是马。” “下棋是为了什么?为了赢。” “怎么赢?想办法杀了对方的老帅。” “为何要想办法?因为象棋有象棋的规矩,大家都得按部就班,老实巴交地去走棋。只有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说到这里,贾添探手,拿起一枚还没走动过的卒子,斜插大半座棋盘,直接砸在了对面的红帅上。不是普通的‘吃棋’,而是指尖灌力,用手上的卒子,把那颗‘老帅’彻底砸碎:“这盘棋不用下,你就已经赢了” 砸毁老帅之后,贾添把手里的卒子扔给了梁辛:“还是那句话,你是卒子,你在棋盘中,可你已经不在规矩里。关键是,你现在还以为,自己仍在规矩里,还当自己是以前的那个卒子,一步一格,有进无退,拼命想过河……能听懂么?我说的,你若能领悟,才有资格和我一战。” 说完,贾添就此收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船舷上,举头望天,再不去看梁辛一眼。 梁辛死死盯着手中的‘卒子’,凝神思索……他一动不动,可他的‘情形’,却无时无刻不再变化着。 前十天里,梁辛的皮肤、头发、甚至眼中流露出的目光,都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老实和尚的眼力也不错,很快就看出了他的变化,和尚的神情也越来越忐忑,梁辛变得越来越‘黯’,就说明他的生机在不停枯萎,这样下去,整个人迟早会‘枯死’ 差不多第六天的时候,涵禅再也等不下去了,突然跳起来冲向梁辛,想要打断他的冥思,可在他们身边还有个贾添,老实和尚哪能冲得过去,他才刚刚一动,就被贾添按住了。 贾添摇头笑道:“莫急,这是他的造化” 和尚费力挣扎着,少见地怒道:“妄言造化会是这样?” 贾添才不把和尚的叱喝当回事,好整以暇地应道:“再正常不过,他要真正突破,就得弄明白‘在棋盘中,却不再规矩里’,不过这个道理也不是那么好懂得,他想弄清楚,就得按部就班的来。” 说完,停顿片刻,也不去理会和尚再说什么,贾添又继续解释道:“若我没猜错,他现在光想着‘不在规矩里’,不知不觉的,自己也就离开了‘棋盘’。泥塘经历后,他就真正掌控了自己的皮囊,身随心动,他心思不在‘棋盘’,身体当然也不在人间,生机渐渐沦丧,再正常不过” 贾添的道理玄之又玄,和尚哪有心思去深究,只是一个劲地吼道:“那他会死,万一没能悟道,就死了” 贾添冷晒:“哪能没点风险,值得再说…万一没死呢。” 和尚挣不脱贾添的控制,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只能眼看着梁辛一天天的变‘黑’、变‘黯’、变得死气沉沉……直到第十天,梁辛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发肤迅速恢复‘光泽’,不多时,整个人的精神都饱满起来贾添见状,‘哈’的笑了一声:“好得很,回来了,心思回来了,人也回来了,不会死了” 可梁辛并没有就此清醒,继续沉思着,而接下来的十天,他的身体又有了古怪变化……身体生机勃勃,但整个人又变得僵硬起来。 虽然不像第一个十天里那样眼看着一点点‘枯萎’,但也渐渐的,越来越不像个活人,反而愈发像座石头雕像。 眼看着梁辛又要变成‘活死人’,和尚又开始着急,可怜巴巴地望向贾添:“这又是怎么回事?” 贾添仍轻松得很:“他的心思回来了,可还是没能想明白那个道理,现在应该是‘人在棋盘中,也在规矩里’,所以身体越来越硬,所有的‘规矩’都被他背到身上去了,不变成石头像才怪”说着,随手掂起一颗棋子,扔向梁辛。(.) 棋子是木头的,打在梁辛身上,竟发出‘梆’的一声响,如中顽石。 梁辛全无反应,但羊角脆勃然大怒,吱吱叫着跳起来就去抓贾添的脸,贾添吓了一跳,赶忙把小家伙抓住,塞给了老实和尚:“你要不想让它死,就把它抱稳,别让它胡闹。” 老实和尚死死抱住小猴子,又指了指梁辛:“他的身子…真、真好像石头,怎么会这样。” 贾添笑答:“这个说起来太麻烦,总之还是那句话,他身随心动,心思突破,也是对身体的洗炼,他有什么样的心思,就会有什么样的身体” …… 第三个十天,梁辛又起变化,而这一次,变化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神情。 本来已经僵硬如木石的身体,缓缓松动,逐渐恢复弹性,神情也越发清透、生动起来,贾添在旁边看着,目光里满满都是喜色,大力拍着巨舟甲板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他在破‘规矩’,小卒子在棋盘上,却不在规矩里” 直到第三十一天正午时分,‘啪’的一声,手中那枚棋子爆碎,梁辛抬头,望向贾添。 贾添的眼神异常明亮:“怎样?” 梁辛点头,起身,对贾添长身而揖:“要多谢你。” 身随心动,当梁辛真正明白‘棋盘中、规矩外’的道理之后,他的身体也得以再度洗炼,至此,这一次突破才真正完成。 突破的,不止是魔功,还有他自己……或者说,老魔头将岸传下的‘天下人间’,在执念破道之后的下一个境界,就是以魔功为引、为序,引导魔头成为天地间真正的另类 可能连老魔头将岸自己也没想过,‘天下人间’真正的大用处竟在于此…… 梁辛对贾添的那一声‘多谢’,发自肺腑。魔功虽然神奇、自己的机遇也属难得,可要不是有贾添这个洞悉天机的高人从一旁点化,只怕他永远也没机会成为那颗‘张牙舞爪、随心所欲的卒子’。 贾添居然难得的郑重起来,千万碎片再度聚拢,凝成一个肃穆表情,认真还礼:“恭喜梁先生。” 梁辛用三十天去领悟的,只是自己的魔功心的,不是什么登天大道,所以在心境上不会有丝毫变化,被贾添的一声‘梁先生’喊出了一后背鸡皮疙瘩,笑道:“别,还是喊我名字吧。” 贾添却正色摇头:“你有资格与我一战,当得‘先生’两字。” 梁辛神情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望着贾添:“一战?现在?好啊。” 不料,就在他声音落地,凝神备战之际,对方的神情忽然‘崩碎’,所有‘碎片’又各行其是,同时语气里也恢复了先前的懒散:“你觉得,我这个人傻么?这次我要真想和你动手,也犯不着先给你疗伤,再给你讲道理,让你脱胎换骨、战力暴涨吧?” 说完,也不等梁辛回答,贾添又呵呵地笑起来:“我做了那么多事,是因为……它们”说着,贾添伸手,向着天空一指。 梁辛循着他指点的方向望去,略显疑惑:“这个、到底是什么?冲我来的?” 天空之中,一重重乌云从四面八方滚荡而现,正接连、融合在一起,此刻已经隐隐成形,乌云相接后的形质也特为怪异,并非满铺天空,而是串成一条长链……龙云 虽然还没完全成形,梁辛已经明白认出,这条龙云与他在巨岛上见过的那一条,完全相同。 空中不止龙云,在另一个方向上,层层赤色光芒绽放,每次红光闪烁后,都会出现一片火红色的古怪霞云,乍看上去,像极了神凤掉落的长翎,‘古怪霞云’越来越多,从天际徐徐向着巨舟所在的方向飘来。 天显异象,梁辛发呆……而且,这次面对龙云时的感觉,也和上次有所不同。 在巨岛上乍见那重诡异天象,梁辛觉得心惊肉跳,打从骨子里去抵触它,不过在当时,‘龙云’摇摆着‘身体’,仿佛要择人而噬,但并不针对自己,或者说,龙云无视于他的存在; 可是这一次,梁辛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从龙云中散发出的森然敌意,它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另个方向上的那些‘凤翎霞云’也是如此。 两处怪云都与天劫有些相似之处,可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它们比修士的飞升劫要更可怕得多。 梁辛能明白,两重怪云应该会是两重劫数,但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应劫?干爹的魔功是‘人间道’,本来就不该有劫数一说,即便退后一步去说,就算有劫,也犯不着一次来俩吧,怕一个打不死他么? 龙凤成劫,还在凝聚,尚未成形,可气势已经牢牢锁上了梁辛,现在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待劫数成形后,也会突现在他头顶,逃跑全无用处,还不如呆在原地省些力气,凝神备战。 这个时候贾添开口了:“你去巨岛捣毁大眼,主要是想先断了那些仙道怪物的大梦,逼疯他们,不过在你心里,也存了份恶心我的念头吧?” 也不容梁辛承认或者否认,贾添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所以,有件事我没告诉你……真大眼虽然枯萎脆弱,可它到底是阳极灵穴,是有天命护佑的,伤了大眼之人,要遭劫数反噬。”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道龙云:“喏,就是它了,这重劫数唤作‘逆鳞’,灵穴就是中土世界的逆鳞,你把它毁了,就应上这重劫数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中土的格局已经被鲁执修改过了,巨岛大眼荒弃,所以由它衍生出的劫数,也不会太过分,威力上也就和大五行灭绝差不多吧,如果你没有泥塘突破,差不多会死在‘逆鳞’上,现在你又迈上了个新境界,应该能应付得了。这个劫数我没告诉你,本来也是想恶心你一下的……千辛万苦捣毁大眼,从无数仙道怪物手上逃得性命,费尽力气爬出大眼化境,结果抬头一看,天上还有道劫数等着你,哈哈,我一想到你当时的表情,就觉得有趣。” 梁辛明白了,为什么贾添把自己从苦修手中救下时,会说‘没想到你能回来’。 逆鳞劫数,威力与大五行灭绝相若,就连老叔都险些在五行劫中魂飞魄散,凭着自己以前的修为,自然也没法度过‘逆鳞’。 梁辛侧目,斜忒贾添:“你不是说,不容别人伤我,一定要亲手杀我么?” 贾添皱了下眉头,似乎觉得梁辛提了个傻问题,不过也还是耐心解答:“你看,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是大眼,所以我就是中土,你死在中土世界的劫数上,就是死在我手里,这是一回事,我不想别人杀你,但‘劫数’不是别人,它是我啊。” 随即,贾添又把话题拉回来:“看你能活着回来,我意外的很,不明白你怎么可能逃过‘逆鳞’,后来问过老实和尚,这才大概明白,你根本就没应劫” 事实的确如此,大眼被毁,巨岛上空龙云横跨,但这重劫数并未落下来,小魔头得以安然逃脱。 说到这里,贾添停顿了下来,意思再明白不过,要等着梁辛来问他‘为什么当时龙云没打我’,不料梁辛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梁辛也纳闷,可就是不问,反正不是憋死你就是憋死我,没啥大不了的。 [] 吾旧域名被人转走。请大家用新域名访问,有用户和各位站长的支持我们会做得更好,希望大家理解 第四三七章 禁忌之道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三七章禁忌之道 等了片刻,还是贾添先憋不住了,干脆也不等梁辛了,咳嗽了一声,自问自答:“为何当时逆鳞劫数不曾为难你呢?原因简单得很……因为你突破了。” 这个说法古怪,梁辛忍不住问了句:“怎么说?” “魔头将岸当得惊采绝艳四个字,悟出了‘执念破道’的法子,找到了天道破绽……不过,天下人间的功法虽然玄奥,但也只有在施展魔功的时候,你们才能算是天道的漏洞。不用魔功的时候,在天道眼中,你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贾添不是将岸弟子,但他的心智通天,尤其对天道的了解远超所有人,这番评论说的头头是道,梁辛也不禁地点头。 见梁辛应和,贾添显得挺开心,继续说道:“但是我先前可想不到你还能再度突破。泥塘突破让你脱胎换骨,从那时起,你就是天道的漏洞了,与是否施展魔功无关,你自己,就是个漏洞,不再受天道管辖,所以你从大眼中爬上来的时候,‘龙鳞’劫虽已成型,可它看不到你,它找不到人,就没法打……或者说,它不知道该打谁。” 说到这里,贾添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连念叨了几遍‘有意思’。事情的确有些好笑,但梁辛此刻哪有心思去咧开嘴巴乐一乐,径自追问道:“那‘逆鳞’现在怎么又来了?还有,那些霞云又是怎么回事。” “逆鳞暂且放一放,先来说说它们,”贾添收敛笑声,向着天空另边的‘凤翎霞云’一指:“中土格局方整、乾坤明朗,天道规则也格外清晰,万事万物皆在其中,出了什么样的状况,相应就会有什么样的天道来制裁。将岸以执念破道,找到了天道的漏洞,你们这一脉魔头弟子也都成了天道的‘漏网之鱼’,的确,没有任何一条天道能管辖你们,可你们不知道,在重重天道之中,还隐藏着一重‘禁忌之道’。一旦有人悖逆了所有规则,不受天地约束,便会触犯到这重‘禁忌道’” “刚刚说过,将岸创出的天下人间,只有在施展的时候才能成为漏洞,平时你们都还是普通人,所以不会引动‘禁忌之道’,或者换个说法…你们的功法虽然特殊,但本人还在规矩之内,是不会引来这道劫数。可你突破了,你成了张牙舞爪、随心所欲的卒子,禁忌之道也随之而来” “但是,你这孩子浑浑噩噩,在巨岛上的突破也不明不白,明明已经晋升了全新境界,自己却还不知道,愣是没能领会新境界的含义……所以那时你所处的位置也不清不楚、模棱两可;所以还是不能真正触发禁忌道;所以这重天道下的劫数始终未至;所以我才要点醒你、让你真正迈入你应在的境界……”接连四个‘所以’之后,贾添长长吁出了一口浊气:“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这番辛苦没白费,总算帮你把禁忌道给惹来了” “那些好像凤凰翎羽似的霞云,就是禁忌道下的劫数,唤作‘涅槃’之劫。它的威力么……我不知道。”贾添一摊双手,略显无奈,跟着又把话题一转,拉回到‘龙云’上:“你真正突破、也因此悖逆了天道中所有的规则,这才引来了‘涅槃’劫数,而天道相通,先前始终没能找到你的‘逆鳞’,也随之而来。哈哈,我刚刚恭喜你,其实不是因为你成功晋升,而是恭喜你成为中土第一人……第一个同时要渡两重大劫数的人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大事,我给你疗伤,让你恢复全盛时的劲力,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来扛这场大热闹。逆鳞、涅槃,梁先生命中造化,贾添能促成此事,与有荣焉。” “对了,还有件事,这两重劫数,在击杀时动用是天地原力,考较的也是真正的力量,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天道、神通,对你也不会无效。”贾添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语气也好、神情也罢,都没有一分戏谑之意,全是真正的欢喜,他真把此事当成了中土胜景。 梁辛的脸色很不好看,心头也一阵阵的发紧,却不是因为即将压顶而来的两重大劫,而是因为干爹……‘执念破道’,老魔头穷尽五世的成就,找到了天道的漏洞,更是他毕生骄傲,可又哪里想到过,天道中还藏着一重‘禁忌道’,如此说来,天道根本就没有漏洞天下人间之所以能横行无忌,归根结底是因为魔功还在天道允许的范围之内……如果干爹在天有灵,得知了这重真相,怕是、怕是会心灰意冷吧。 贾添似乎总能明白梁辛的心思,也不再笑了,对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禁忌之道,隐藏于天意之中,中土成形万万年,‘涅槃’从未现身过,莫说将岸,就连鲁执、浮屠、天地岁这些太古强者也不知道它的存在。我是因为自己就是‘大眼’的缘故,能够通晓天命,才会知道世上还有此一劫。当年鲁执何等手段,也只是因为妄动乾坤引来‘无应劫’,却没机会见识这道‘涅槃’……明白了?待会不管你是死是活,能够引出‘涅槃’,本身就是绝世荣光了。放眼天下,就只有将岸创出的功法,才有资格‘涅槃’” 大海深处,逆鳞、涅槃‘交相呼应’,威压浩荡;在中土的另外一隅,天空中也都现异象,苍穹震颤不休,浮云仿佛受惊鱼群,四散崩离仓皇逃散,片刻之后,一只通体洁白、晶莹无暇的巨蝶突兀现身,沉落于重重雨林之中。 南疆,天舟。 几条人影相继跃出天舟,为首之人身材魁梧,面相粗犷,尤其醒目的,他的右臂寒光闪烁,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一块块金属碎片接驳而成……大汉双足落地,目光转动望向四周,神情淡然且傲慢,显然不把这一方天地放在眼中,这个时候,在他身后忽地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闪开,这么大的个子杵在这里,生怕后面的人没地方落脚么?” 大汉的威严神情立刻一扫而空,换做尴尬,赶忙转身让开几步,语气里略显讨好,对着刚才从身后叱喝他的那个老头子低声道:“您老先…小心脚下。” 老蝙蝠冷哼,迈步,根本没去看谢甲儿一眼…… 梁辛不知道自家的至亲强者返回中土,他正收敛心神,缓缓活动着身体……到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逆鳞、涅槃,两重劫数将至,逃不掉躲不开,只能撑起来看 龙云、凤羽,或许不像鲁执当年经历的‘无应劫’那么夸张,但也是‘一等一’的大劫,尤其是‘涅槃’,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现身人间,谁也不知道它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威力。 贾添看梁辛如临大敌,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好心劝慰,站起来与他并肩而立,低声道:“也不用太紧张。禁忌之道下的那重劫数叫做涅槃,自然就包含了一份‘死中求生’的意思。你要是真能撑过去,说不定劫数就会变成造化。” 梁辛侧目,略显好奇:“怎么说?” 贾添耸了耸肩膀:“具体会怎样我也不知道,反正这道劫数,与飞升天劫有几分相似之处,是杀劫,但也是个考验,毕竟天道本意是生,而不是死……” 自从知道梁辛要渡劫,老实和尚的神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忐忑、担心、害怕,还有些不服不忿,他想不通,梁辛几乎消弭了‘浩劫东来’、救了整座中土,为何还会遭天谴,听贾添说到这里,和尚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做了好事,反遭劫数,这不是天道无情是什么。连三岁娃娃都知道天道无情,你却说它主生不主死。” 不料贾添一反常态,眼中显出庄重目光,认真道:“这你就错了,天道重重,都是为了匡扶众生……”话说着半截,贾添忽然笑了,似乎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去和涵禅较真,摇了摇头:“总之,天道不是无情之物,就是因为它对人人都有情,所以人人都觉得它冰冷森严;就是因为它绝对公平,所以天下众生都觉得它不公平,天道这个‘差事’,吃力不讨好得很。” 贾添伸手拍了拍和尚的肩膀,不再和他废话,又对梁辛道:“你犯了禁忌之道,所以要应‘涅槃劫’。可你要想一想,为什么是涅槃劫,不是无应劫?” 无应劫,不死不休,就连当年以鲁执为首的十一仙魔应劫,到最后也只幸存了一人。天道‘掌握’着这样的大劫数,要真想杀死梁辛绰绰有余。 但是小魔头已经成了漏洞、成了叛逆,面临的劫数却并非威力最大的必杀之劫,而是含了一份考验之意的‘涅槃’……或许天道并非真的无情吧。 贾添也不再去罗嗦‘天道非无情’这个题目,又把话题拉回到‘涅槃’上:“天命里,这道劫数就唤作涅槃,必然有其深意,虽然不知道终归会怎样,但也不妨去揣度下。我姑枉一猜,你就随便一听好了。” 梁辛笑而点头,对他做了个‘你请说’的手势。 “你已成禁忌,中土天地估计是容不得你了,否则也不会降下劫数;不过涅槃又不是必死劫,所以我估摸着,如果你要真能挨过此劫,说不定会被天道送走。不过你要是没能挨下来,那就哪也去不了了。” 梁辛没理会贾添的最后半句话,追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问道:“照你猜测,我会被送到哪里?巨岛?或者无声仙界?” “这个就没法猜了,我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化外某处吧……宇宙玄奇,你我都是坐在荷叶上的蛤蟆,充其量只能看到另外几片荷叶,却看不到池塘外的景色。当然,或许池塘外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这个谁能知道”说完,贾添又想了想,跟着说道:“还记得,在咱俩下棋之前,我说只有蛮力能伤你,要你多小心,你却会错了意,说世上只有我的蛮力比你大,只要小心我就是了……” 梁辛点头应道:“当时你说‘不见得’,神情也有些古怪。” 贾添笑了笑:“在中土世上,应该没有人会比我蛮力更大了,不过,涅槃之后,你要真能‘跳出池塘’,说不定就会遇到更凶猛的家伙…当时我提醒你小心的意思,本意是在这里。” 事情越说越大,已经大过了天,梁辛干脆也不再白费脑筋了,低下头沉思片后,又转头望向了贾添。不用等他开口,贾添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点头道:“我答应你,你若死了,你家的亲戚朋友我决不去碰。” 对方这么痛快,这倒让梁辛略感意外:“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上次在皇宫见面的时候,梁辛也曾对他提过‘我若死,请你放过旁人’,当时被贾添断然拒绝。 “这不是为了让你安心渡劫,好好演一场大戏给我看么。何况现在神仙相已经不成气候,大局已定,你身边的那些魔主、怪物,就算再来给我捣乱,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看你的面子,不计较便是了。待会看过你渡劫,我就回中土去了,和尚也自去疗伤,再带了小猴子和棺材去猴儿谷。”贾添舒舒服服地抻了个懒腰:“你这个娃娃有些魔障,我总觉得你是个祸害,你死了我才安心,可就这么直接杀你,多少又有些舍不得,现下好了,你要死在天劫里,不是我亲自动手,但也算死在我手中;万一你要能扛过劫数,也会被‘涅槃’送走,再休想回来了,这个结果也还算不错。” 贾添的目光轻松,真就好像解决了个大难题,跟着又把语气掉转,诚恳道:“两道劫数,都是你的,这是真正的天意,和那些被篡改的假飞升劫不一样,只打你一个,也只能由你去抗,旁人根本帮不上忙,我也无能为力,待会你自己小心吧。” 梁辛笑了笑:“无所谓,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不可再反悔。” 贾添正色应道:“我决不会食言,你放…啊”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发出一声惊呼……梁辛跑了。毫无征兆,梁辛突然跃出巨舟,迈步入海。 跨了一步,他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不是魔功身法,更不是缩地成寸之类的急行法术。瞬息千里,是因为梁辛‘想’,他在棋盘中,却不在规矩里,张牙舞爪随心所欲的卒子,一步逾距,中土人间,他无处不能去得,只要他‘想’ 随即,梁辛的大笑声从天角尽头传来:“想把我应劫当猴戏看?做梦” 贾添先是发愣,跟着也笑了起来:“唱戏的跑了,看戏的就追呗……”,话音落处,他的身形微晃,就此消失不见 过了一阵,贾添的声音又在巨舟中缓缓响起:“和尚,这条船送你了,疗伤之后自己去吧” 刚刚梁辛的大笑是‘传音’,是从他消失的方向、跨越千里传回到船上;贾添则是‘留话’,他的声音不是传回来的,而是他离开前说的,但直到他走后半晌才‘绽裂’、出声。 这个时候,‘逆鳞’、‘涅槃’也终于凝聚成形,两重古怪天象相继一震,也告消失。不用问,它们也追赶梁辛去了。 巨舟之上,就只剩涵禅和尚和被梁辛留下的羊角脆,一人一猿四目相对,不知所措…… 周六、周日请假两天哈,周末两天想出去玩,放松一下,同时继续调整状态,准备完本~~谢谢兄弟姐妹^_^周一恢复更新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请假,两天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搬山请假,两天 请假,两天此人正是五大世家中排名第三的林家天长老,似乎和叶家的那位太上长老有些不合的样子。[.超多好看小说] “嘿嘿,林道友如此想和本仙子切磋的话,小女子自然会奉陪一二的。”叶家那名羽衣少女闻言,却掩嘴轻笑的回道。 披发青年却冷哼一声的没有接口什么。 代表谷家的晓风仙子以及丰家的两名合体男子,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陇家老祖见此情形,当即点点头,两手轻轻一拍。 顿时在巴掌声后,又一名金甲卫士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的走到了万灵台上。 在托盘上放着一个淡黄色的竹筒,里面有五根鲜红似血的细长竹签,大半插在筒中的样子。 整个竹筒都被一层灵光遮蔽住,连神念都无法洞穿筒壁的样子。 “一会儿比试的道友,先来抽签吧!还是老规矩,我等之间的较量,只是合体修士间的切磋,那些小辈就不用上台献丑了。一号三号比试,二号四号比试。五号轮空,再参加胜者一组的抽签。”陇家老祖淡淡的说道。 “看来陇兄不会先抽了,那在下先选一根了。”丰家的那名华服男子嘿嘿一笑,并未上台,就直接万灵台外冲那竹筒遥遥一抓,顿时一根血签直接飞射而出,一个闪动下,就到了此人手中。 “三号!”,华服男子只看了一眼手中之物,就坦然的说了出来。 叶家的那名羽衣少女见此情形,一抿小嘴的轻声一笑,也手臂一抬的冲竹筒遥遥一点。 “噗嗤”一声,一根银丝从指尖处激射而出,一闪即逝下,横跨数十丈之遥到了竹筒处。 “嗖”的一下,另一根血签被银丝一端略微一带,就一下激射而出,化为一道血芒的到了少女手中。 “五号” 羽衣少女美目在血签上略一流转后,似笑非笑神情的说道。(.) 这位叶家的太上长老,竟然一下就抽到了轮空的号码。 “韩前辈,需要晚辈代劳一二吗?”坐在韩立旁边的晓风仙子,冲韩立恭声的问道。 “那就麻烦仙子了。”韩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晓风仙子点点头,当即袖子一抖,一道白色赤练从袖筒中激射而出,同样缠住了一根血签,并一卷的摄回到了手中。 “四号” 晓风仙子看了一看,冲韩立轻声说出这个不知好坏的号码来。 韩立点点头,并未开口什么。 这时,那名林家的披发男子则往台上一抓之后,也将最后两根血签中的一枚摄到了手中,并冷冷的报出一个“一”号。 这个结果一出,谷家一干修士均都脸色大变。 如此一来,最后剩下的一根还未被抽去的血签,岂不正好是他们谷家应该对上的二号了。 陇家老祖目光一扫竹筒中唯一剩下的那根血签,一把抓到手中后,才大有深意的冲韩立望了一眼,就冲其他人宣布道: “抽签结束,比试开始。具体比试和胜负方式,由切磋双方自行规定即可了。现在请林家和丰家的道友,开始第一场比试吧。” “不用比了,我们兄弟二人自认无法破掉林兄的木蜃,我们丰家主动认输。”丰家那名华服男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名披发男子听了这话,目光微微一闪下,并未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 “嗯,既然这样。丰家划入败者一组中,回头再和另外一名败者家族比试,胜者则有资格再挑战另外三个家族中的任何一名。放弃的话,就直接获得第四第五的排名。下面,就是我们陇家和谷家的切磋了。谷家是否就是韩道友出马?我们陇家,是老夫和辉长老二人的。只有先后击败我二人,才能算压过我们叶家!:陇家老祖淡淡的宣布道,又目中精光一闪的盯住了韩立。 “韩前辈,我们谷家放弃吧。”晓风仙子闻言,面色一紧,毫不犹豫的冲韩立说道。 此女心中清楚的很,即使她们谷家的太上长老亲身在此,也绝对不可能有战胜谷家的丝毫机会,自然希望韩立能保持实力,应对下面的大战。 “后期修士吗!只是切磋的话,见识一下也不错的。在下自从进阶合体后,还从未和这等高阶修士斗法过的。”韩立摸了摸下巴,竟淡淡一笑的说出了让晓风仙子女和萧长老目瞪口呆的话来。正确章节请到b搜索 对韩立来说,既不是生死之斗,还能了解一下人族合体后期的真正实力,看自己进阶后是否真的可以与之相抗衡,自然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否则一开始时候,他就不会故意用神念之力震慑陇东,先激那陇家老祖一二了。 更何况若有可能的话,…他不介意在借这此真灵世家的修十之口,在人族中立威一二的。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三八章 在劫难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三八章在劫难逃 几乎就在两道劫数成形、去追赶梁辛之际,在南疆深处,刚刚才踏出天舟不久、正准备与同伴启程、赶赴离人谷的曲青石,突然愣在了原地。 身旁的柳亦见状,关切问道:“怎了?” 曲青石的神情古怪:“不知为何,墨剑有些…有些躁动”说着,掐起指诀想要从须弥樟中取出墨剑,不料,指诀尚未掐稳,曲青石又突兀闷哼了一声,面色痛苦,额头青筋暴露,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墨剑反了 先是躁动,跟着在剑中封存的那段元神,荡起古怪却浩荡的魂力,将曲青石炼剑认主时送过去的那一缕元神彻底搅碎。 曲青石早就探到过,在剑中还有另外一段鲁执留下的元神,不过它无智、无为,任凭曲青石如何试探都没有反应,再之后的使用中,它也只帮忙不捣乱,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待在剑中。 可是这一次,它却突然发狂,‘夺回’了墨剑。法宝中那一缕元神受损,主人也随之受创,曲青石立时重伤倒地。可事情还没完,就在他摔倒同时,自他的左臂上传来‘啪’的一声闷响 曲青石左臂鲜血迸溅,墨剑自内而外,突破了他的须弥樟,急飞冲天。 事情发生得太快,即便是巫秀蛊煦这样的大宗师都来不及有所动作,唯独谢甲儿应变奇快,叱喝声中左手五指急弹,魔功凌空发动,想要锁住墨剑所在的那一方小空间,将它截下来. 霸王的空间奇术随心而起,肉眼可见,墨剑在疾飞途中明显一滞,可是下一个瞬间里,墨剑又轻轻一震,只听半空里传来‘嘭’的一声炸响,它竟突破了谢甲儿的空间之锁,划起一道黑色长虹,向着天边飞去。 这一下连谢甲儿的神情都变了,只有他才能明白,刚刚墨剑的反震之力何其雄厚。虽只是一挣,就已经搅动的自己血气翻涌如果这一剑不是‘逃走’,而是杀过来,现在自己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其他人也全都惊呆了。 他们感受不到墨剑爆发出来的力量,但至少也能明白,谢甲儿的空间桎梏之力,就是真正飞升的罗刹鬼也挣脱不开。 墨剑在曲青石手中,发挥出的威力,充其量也只比着一蛮之力强上稍许,可这一次,当墨剑回归那段无智元神统御,爆发的力量比着嫦娥境还要更强得多。 青墨关心哥哥,手忙脚乱地去搀扶曲青石,后者法宝被‘抢’,须弥樟破碎,连遭两记重创,不过性命无妨,选了几枚灵丹给吞服下去后,犹自有些失神,口中喃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连曲青石这个墨剑主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旁人又如何能想得通。(.好看的小说) 柳亦吞了口口水,试探着问同伴:“要不追下去看看?” 短短片刻功夫,墨剑早都飞得无影无踪了,曲青石也摇头苦笑:“怎么追?它破去了我的元神,从此再无联系了,谁知道它跑到哪去了……丢了法宝倒没什么,只是这把剑是鲁执的,突然就这么发狂了,让人有些心惊肉跳,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说着,曲青石转目,望向老蝙蝠。其他人也一样,全都望向了老爹。 这次回来的人并不太多,只有北斗星阵中的六人、梁辛的三个结义兄妹、师兄谢甲儿外加一个开船的天嬉笑和一个驾驭辗转神梭的茅吏。一行人中辈分最高的就是老蝙蝠,拿主意的自然也是他老人家。 墨剑的事情突兀,就连谢甲儿都一改往日豪迈,面色阴沉起来,可缠头老爹却明显兴奋起来,桀桀怪笑着:“要出大事?好得很,老子这趟回来,怕的就是没有大事”说着,把手一挥,传下谕令:“先回离人谷汇合了风习习,顺便让小白脸进小眼养伤,然后找梁磨刀,若他回来了最好,万一没回来,咱们就逆流而上,去混沌之海的那一头去转转。” 众人齐声答应,茅吏将一众同伴接入神梭,随即发动咒法,玲珑辗转腾空而起,下一刻就要施展遁法赶往离人谷,可谁也没想到,飞梭才刚刚跃起,竟也突然‘发疯’了,在半空里疯狂跳跃起来 老蝙蝠、柳亦、宋红袍等人几乎异口同声,怒道:“茅吏,你又搞什么鬼”小丫头青墨则死死扶住重伤的曲青石,圆圆的脸蛋上藏着几分笑意……茅吏也不过如此嘛,瞧这梭子晃得,比着自己当年可要激烈的多了。 茅吏顾不得回答旁人的质问,大声吼喝着咒诀,想要稳住神梭,可始终无法成功,梭子狂跳半晌之后,终于一头戗在了地上,溅起碎石泥土,遁术也没能就此发动。 辗转里的人全都摔成了滚地葫芦,就连谢甲儿也不例外……神梭斜插于地面,不过也总算安静了下来,茅吏这才松了一口气,应道:“外面大力轰涌,灵元暴*,辗转无法成术,梭子用不了了。” 柳亦一惊:“你的意思,有人强袭飞梭?” “不是,不知道,少问我,你们出去看看就明白了”茅吏的脾气也大得很,唱动法咒,又把大家都送出了飞梭。 柳亦唤出‘懒虫’蛊力护身,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戒备,但即便如此,他离开辗转之后,还是‘哇呀’怪叫了半声,一屁股摔坐在地 蛊煦如此,巫秀也不例外,而从仙界返回中土的众人,除了谢甲儿和他稳稳扶住的老蝙蝠之外,其余众人全都摔倒在地,神情变色。(.) 如茅吏所言,外面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天昏地暗、狂风呼啸,平时隐匿于空气中的灵元,现在变得暴躁不堪,彼此撕扯、互相攻伐。天地乱了,五行乱了,无论什么法术都无法成形。而这场大乱的源头,就是不久前墨剑消失的方向……柳亦两口子也和梁辛一样,对修真事一知半解,此刻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老蝙蝠等人却能明白,远处正有一场天威暴*,让他们所处的地方也受到了波及。 仅只是‘波及’,就让大宗师无法站稳,让玲珑至宝无法发动。 不久之前,海上那两重劫数还在凝聚,只是天象诡异,但并无力量波动,是以南疆的众多高手都不曾察觉,此刻劫数开始发动,引发的灵元轰鸣辐射万里,莫说谢甲儿等人,就是中土东南海岸的渔民都被惊到。 老蝙蝠不惊反喜,一时间都忘了和谢甲儿的‘间嫌’,抓着霸王的胳膊笑道:“赶紧,赶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甲儿答应了一声,迈开大步向着暴*发生的方向赶去。 其余众人也都跳起来,跟在霸王身后。 灵元躁动,无法施法自然也不能飞遁,就只能靠着身体的力量徒步疾奔,谢甲儿外粗内秀,始终压住步伐,和身后同伴保持着一样的速度,事情来的太蹊跷,说不定真会有大凶险,一行人中自己战力最高,这个时候宁可慢一些,也不能独自离队。 柳亦把曲青石背在背上,一边跑着一边问道:“你怎么看?” 曲青石摇了摇头:“具体的情形不清楚,不过照现在的样子来看,远处应该是有人遭天谴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劫数,至少比起咱们上次经历的大五行灭绝,要强得太多。” 青墨就跟在夫君和哥哥身旁,闻言后咯咯咯地笑道:“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不知惹了什么大祸,居然招来这么凶猛的劫数……”话没说完,青墨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声音立刻干涩了起来:“不、不会是梁老三吧?” 就是梁老三…… 梁辛从巨舟上‘逃’走,纯粹是一时兴起,就为了不让贾添‘看戏’,不是为了躲劫数,他明白劫数躲也躲不过,事实果然如此,龙云与凤霞真正成形后,只轻轻一震,就出现在梁辛的头顶就算他在一步千里逾距而行,也逃不开这两重大劫的追袭。 当先一击,来自逆鳞。 劫数虽是以灵元凝聚,可最终轰出的却是力量,百炼成劫、返璞归真、最简单也是最纯粹的力量,黑色长云仿若神龙,现身于梁辛头顶,向着他一探、一击。 梁辛真就感觉,整座天空都被龙云掌控,逆鳞的杀劫,不是一片古怪地长条云彩,而是万里长空,压顶 无处可逃,更避无可避,想要活命就只有挥拳向天 遥遥望去,梁辛双拳合拢成锤,做轰天之势;黑色龙云绷得笔直,倒垂于天海之间,龙头正冲梁辛双拳——轰的一声爆裂巨响,龙云反挫卷首翻天,簌簌颤抖不休。 此刻梁辛仍置身于大海,他也受重力震荡,却并未陷入大海,而是仿佛喝醉了似的,脸色殷红如血,在海面上来回错步、头昏眼花的样子,可随他每一步落下,方圆百里内的海水,也随之坍陷、沉降,小魔头在海上‘转’了几步,视线之内偌大一座汪洋,就已经被他踩塌百余丈 片刻之后,梁辛恢复如初,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更加精神了些,昂首望天狂态迸现,戳指点向龙云‘逆鳞’,怪叫着嘶吼道:“再来”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弥漫起无尽霞光,红的凛冽、红的惊艳、红到淋漓尽致…… 自从中土世界成形以来,就从没有过‘一人同时面临两重劫数’这样的事,何况还不是一般的飞升劫。 ‘逆鳞’,因灵穴被毁而生,所幸中土格局已变,这重劫数的威力已经小了许多,如果梁辛毁掉的是现在正主掌着中土气运的镇百山小眼,这一重劫数的力量,怕是还要再扩大百倍。 可即便如此,‘逆鳞’之威,也堪比曾经重创老叔的大五行灭绝。 而真正让人窒息的,还是那道从没人知晓、第一次现身人间的‘涅槃’。 在逆鳞一击之后,涅槃也就此发动,千万片‘凤翎’飘落,绕着梁辛轻轻而舞,只有无尽旖旎,却没有一丝杀意。 无数霞云就那么围着自己翻飞打旋,好看得要命,梁辛等了片刻,仍不见涅槃中的杀劫现身,倒是‘逆鳞’陡转回来,和他换过猛烈一击。梁辛越等越不踏实,足下发力想要冲出霞云包围,可无论是靠‘逾距’还是催动身法,涅槃始终如影随形,全没有突围的余地。 几个呼吸之后,龙云第三击袭来,对撼之下梁辛身形斜掠,穿过一片凤翎霞云,云絮轻飘飘的混不着力,被他一撞就散乱了,但眨眼之后又重新凝聚成形,继续飘荡着,显得那么逍遥。 龙云再度聚力,梁辛也觉得身体发热,不再理会‘故弄玄虚’的涅槃,只在心中小心戒备着,同时舒展身体,体内充沛劲力流转不休,这一仗还有的打 三击过后,又是三击,逆鳞轰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初时蓄力一次需要半盏茶的功夫,而六次轰击过后,在一个呼吸间已经能够接连发动两次强袭与龙云相争,全无花俏而言,纯粹是力量的对抗,不过梁辛也并非站着不动硬抗硬打,每次轰袭到来前,他也会发动身法,虽然不可能躲过去,但至少也能选择一个比较有利的迎击角度……到现在为止,梁辛还能从容应付龙云,接连发力也还不见太大消耗,就是有些燥热,不知不觉里全身大汗淋漓。 梁辛随手扯掉上衫,深深吸气,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愣住了,以至对龙云的下一击都没能及时调整位置,直接挥拳上去……不该那么热的,就凭着他现在的身体,劲力充沛时完全不会有这些冷热不适。哪又为什么会热?不是梁辛,而是因为涅槃。 到了现在,梁辛终于恍悟,涅槃的杀劫,到底是什么…… 炼。 没有法术轰杀,不是浩力强袭,涅槃的杀劫就是这一个字:炼。它会越来越热,最终化作足以烧穿天地的熊熊恶炎,它考验的不是你有多强的力量,不是你有多大的神通,它只问你:身体够不够强? 全无投机取巧的可能,只看劫数中人的身骨,能不能撑过这一团涅槃之火 涅槃越来越热、逆鳞发动轰击的频次也越来越高,在开始后不久,劫数内蕴的天地原力便真正流转开来,待贾添赶到时,已经看不到梁辛的身影,在他眼中,只有一团方圆千丈的熊熊恶焰,另外还有一道黑色龙云,身形摇摆在火焰中穿梭,不停发出雄浑猛击…… 天意相通,这两重劫数看似各自为战,其实已经合而为一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在见到眼前异象、感受到巨力颤抖时,贾添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放开声音,对着‘涅槃’喊道:“梁先生,我来观战了。” “滚” 涅槃焚身,逆鳞狂袭,梁辛只觉得头昏脑胀、血脉贲张,身体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不过,在焦头烂额之间,他还是回应了贾添一声。 贾添呵呵呵地笑了,正想再说什么,却突然神情骤变,那副永远都好整以暇、懒懒散散的神气瞬间消散,换而仓皇失措,就连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颤声惊呼:“怎么可能……鲁执” 随着他的惊呼,一柄墨剑裹挟风雷,于猎猎激鸣中疾飞而至,并不理会贾添,而是直直冲向了那两处劫数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三九章 天昏地暗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三九章天昏地暗 贾添是鲁执炼化、养育才得以成形的,可他在破山而出的瞬间,就经历天劫飞升巨岛,而第一次‘浩劫东来’时,鲁执早已坐化于青莲小岛。 自始至终,贾添也都不曾见过鲁执,他也不识得墨剑。 贾添也曾试图寻找鲁执尸体,可是中土偌大世界,想要找到一个死人,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寻之不遇,找过一阵此事也就作罢了,不过,虽然没能亲眼见到尸体,贾添却能笃定:鲁执已死。 他是鲁执炼造的,又同为山天大兽,由此两人在心念中也牵了一线‘灵犀’,并非心语、传音,这一线灵犀很古怪,没什么实际的用处,但贾添能感觉到鲁执的生死。 从巨岛回归中土,贾添便知道了,鲁执已死。没什么道理可讲,很像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就是能知道。 鲁执死后,墨剑也彻底沉寂,最终落入曲青石手中,经他炼化、认主,成了威震中土修界的厉害法宝,不过墨剑虽然凌厉,却始终没有透露出丝毫与鲁执有关的气息,否则贾添又哪会毫无察觉。 可就在现在,墨剑飞射龙凤双劫,而贾添也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剑中绽放的煌煌威势,饱蕴鲁执怒意。 墨剑回神,不为任何人所动,它正在做鲁执让它做的事情。 贾添目光游散,神情‘乱’成了一团……突兀飞来把墨剑、剑上弥漫着鲁执才有的气势,贾添的心思又怎能不乱,不过,就算心神失守,他也能明白,不是鲁执死而复生,而是鲁执有遗命附于此剑。 还不容贾添多想,墨剑就挥荡而起,闯入劫数之内,裹挟万钧之力,向着龙云狠狠斩下苍穹震颤,龙云中剑、瑟瑟抖动着向后摔退。 下一刻,两重劫云之中传来轰轰雷鸣,天地怒意迸发,也向着墨剑发起凌厉反扑 墨剑杀入两重劫数,而它的凶猛攻势,全都是对着龙云而去,几乎不理会那些荡漾着炽烈高温的凤翎;天道相通,逆鳞和涅槃同时降临,到现在虽然看上去泾渭分明,但实际上两道大劫已经连成了一个整体,龙凤同生共舞,两劫一起猛攻墨剑。 巨力轰荡,天昏地暗本就被两重劫数搅得沸腾了的大海,又因为墨剑的加入,彻底乱成了一团。 墨剑是鲁执留下的宝贝,能爆发出对抗‘天劫’大威力,本来也不值得奇怪,贾添却忍不住失声惊呼……墨剑发力不足为奇,但‘不可能’的是,它竟真的和劫数‘打起来’了。 问题不在于墨剑,而是那两重劫数。 逆鳞,因梁磨刀灵穴被毁而生;涅槃,因有小魔头悖逆天道而生,两道劫数都只针对梁辛一人,这是梁辛的劫。 这个时候,就算把中土所有的人都喊来,钻进劫数笼罩之地,除了梁辛之外,也绝不会再有别的人受伤,因为龙云的苍穹之力,只打梁辛一个;凤翎的炼狱之火,也只烧他一个,它们不会浪费丝毫的‘力气’去轰击不该应劫之人; 劫数不打别人,而同样的道理,劫数之力,除了梁辛之外,绝不会受到其他外力干扰,如果贾添凝聚修为,无论是神通法术、手中天道或者单纯蛮力,什么本领手段都好,向着两重天劫发出一击,唯一的结果就是,贾添的一击贯穿劫数,却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劫数不应该去打墨剑,但现在打了;劫数也不应该被墨剑轰击,但此刻它们正在受到墨剑的干扰…… 不可能、不应该的事情,明明白白地就发生了,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墨剑被人加持过邪门法术,因此能够攻击劫数、同时也让劫数‘误以为’此剑也该应劫。 施法之人,当然是鲁执。 可关键是,鲁执为什么要这样做。贾添想不通 不止贾添,想不通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梁磨刀。 两重天劫,龙云蛮力轰击,涅槃烈焰吞吐,前者还能应付,后者却异常可怕,梁辛早已大汗淋漓,身体中的血液仿佛也都被烘烤得沸腾了,在流动着荡起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可涅槃的烈焰高温,还在不停的加强着,梁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再撑多久,正苦熬中墨剑杀到,着实让梁辛吃了一惊。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二哥御剑来帮忙,但很快就发觉自己想错了,曲青石的修为虽强,但比起墨剑现在爆发出的威力,还差得实在太远……对龙凤双劫的理解,梁辛可没有贾添那么细致,他纳闷的是墨剑怎么来了?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大喜过望,墨剑入场,逆鳞、涅槃虽然没有就此放过自己,但两重劫数的大半威力,都被墨剑吸引了过去。 龙云十次轰击,倒有八次都去轰击墨剑,至多只有两次来打自己; 凤翎中也卷扬起新的烈火,却灼烤墨剑,而困住梁辛的恶焰,升温的速度明显缓慢了下来。 梁辛压力大减,喜不自胜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干涩的声音:“梁磨刀,到底怎么回事?曲青石的墨剑,怎会透出鲁执的气势……这把剑是鲁执的?你又了解多少?” 贾添冲入了天劫中,就在梁辛身旁,目光仍旧散乱着,显得失魂落魄。(.) 龙凤双劫只打犯忌之人,这个道理是不会错的,可道理也不能包打天下、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墨剑之事,贾添也绝不会自己钻进劫数之内,平白来冒一份大险。 他的话才刚问完,还不等梁辛回应,墨剑突然急促颤抖起来,发出声声剑吼,声音高亢而嘹亮,还带了一份威严之意、一份杀伐之气,仿佛号令雄兵的催战号角,直冲苍穹 莫说梁辛,就连贾添的心神都为之所夺,脸色愈发苍白了,愣愣望着墨剑出神,口中呐呐:“这、这又是干什么啊。”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锐金之意充斥于天海之间,万柄森森长剑,分从五个方向疾飞而至,每一支长剑都在疾飞中发出刺耳鸣啸,应和着墨剑的长吼。 龙凤双劫的大半威力,都在杀灭墨剑,就算墨剑神奇,在浩荡天威之下也难以支撑,发出剑吼穿透乾坤。五金剑窟中的神兵尽起,奉墨剑之命赶来助战 在神剑阵中,还夹杂着无数金属人偶的残骸 墨剑的鸣唱长短不一,高低不同,虽是剑吼却应住了古怪音韵,像极了修士的大声咒唱,万剑随它的吼鸣翻飞穿插,看似混落不堪,实则错落有致,结做大阵是杀入劫云而那些五金奴才的残骸,居然也奇迹般地片片拼凑,转眼结做人形,随同剑阵一起入劫。 由此,这一方天地也真真正正地炸裂开来 金尊之下,万剑斜横,五金剑主神采飞扬;龙云连连震颤,翻滚不休猛击不休;凤翎早已失了云霞惬意,化作道道烈焰,与剑阵交击时,发出的却是锵锵锐响……剑为神物,而劫是天威,混在一起滚滚恶斗,荡漾起的巨力几乎要毁天灭世。 所幸这场天罚浩劫发生在大海上,若是在中土人间,方圆三千里之内,休想能幸存一草一木。 得了神兵与剑主相助的墨剑,实力暴涨,不过它追打的仍只是龙云,全不去理会‘涅槃’,似乎它就是为了龙云而来的,至于其他事物,完全与墨剑此行无关 两重劫数与墨剑都已绽放出最大的力量,各自发挥到淋漓尽致,几乎才一开始就是决胜之争,剑阵中不停爆起啪啪地脆响,每个瞬间都有数十柄神剑被劫数摧毁,崩碎摔落,墨剑的长吼也渐渐嘶哑、低沉;而黑、红两重劫云,也肉眼可见的变浅、变淡就算梁辛对劫数、法术全不了解,也能看得出,照着这个样子斗下去,用不了多久恶战就会结束…… 神兵与天威斗得难解难分,正主梁辛反倒被冷落自一旁,虽然还陷在劫数中无法脱身,但因为神剑扬威,他承受的压力比着刚才更小了些,甚至还有心思纳闷一下:那五个人偶剑主身形怎么整齐? 五金奴才是感受到墨剑之意,用残骸临时拼凑起来的身体,这些残骸碎片是梁辛师兄弟在虚空裂缝里小心收集起来的,一片也不少,能拼出完整身体不值得奇怪,可这五个人再怎么‘整齐’,至少也要却一条右臂吧?梁辛可不知道,现在正率队向着大海深处赶来的师兄卸甲儿,正在破口大骂。耗时良久、辛辛苦苦炼化成的右臂,刚刚突兀崩裂开来,重新化作残骸碎片,飞向墨剑去往的方向…… 梁辛正瞎琢磨着,耳中忽然又响起了一声炸雷般地怒吼:“我在问你话墨剑到底怎么回事” 脸上的万千碎片,每一片都透出一份隐隐的疯狂,贾添完全变了个模样,再没了往日的闲散,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瞪着梁辛吼道:“讲” 事关鲁执,贾添又变得疯魔了。 也许是境界突破后,眼界也不同了,见到贾添变成好像要吃人的野兽模样,梁辛不仅不觉恐惧,反而觉得挺好笑,摇头笑道:“不讲。” 看贾添发狂,梁辛挺开心来着。 两个人是天生的对头牌,互相为难了不知多少次,除非一方死了,另一方才能真正安心。虽然从‘六趣三返’开始,两人有过几次‘合作’,可每次都被贾添牵着鼻子走,到最后倒霉的那个肯定是梁辛。 而贾添给过梁辛的好处,也无一例外,在好处后面,保证会有个‘天大的亏’接踵而来。 现在小魔头又哪能让贾添称心如意。 贾添眼睛血红,全身都紧绷起来,死死盯住梁辛,随时都会爆起发难梁辛也收拢余力,全神戒备,回瞪对方:“两重劫数、鲁执神剑,天崩地裂的,不应景跟你打一架,我自己都不甘心。” 说完,梁辛居然笑了起来,身边的‘景致’了得,刚好打架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刚笑了两声,劫数之内猛地震颤起来震动来的太突兀、太猛烈,以至梁辛都不及反应,立足不稳,哇呀怪叫着摔到了一旁。 震颤的是空间、是劫云笼罩的这一方小天地,贾添虽然身处其中,但他不在‘劫数’内,所以全受影响,乍见梁辛摔出后,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恍悟,仿若梦呓般喃喃道:“劫数将尽。” 巨震不停,梁辛东摇西晃,倒也听到了贾添的自言自语,也不仅愕然:“这就完了?”跟着他又‘咳’了一声,明白自己又说傻话了。两重劫数的威力,有八成都轰响来搅局的墨剑,落到梁辛身上的力量少得可怜,所以他才不觉得什么,若非如此,天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 劫数与墨剑几乎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每个瞬间里释放出的力量都大到难以估量,是以短短一会功夫,神剑大阵尽毁、五金剑主又复散碎、墨剑上也生出条条裂隙;而‘逆鳞’与‘涅槃’也到了尽头 逆鳞将尽,黑云消散;可涅槃之威,到了最后还会有一重‘死中求生’。 事情正如贾添所料,就算梁辛‘撑’过了火云烈焰,中土乾坤也再容不得他了,巨震之后就是一场接引……去往何处无人知晓 重击消弭,烈焰不再,只剩下剧烈的震动,梁辛没死在劫数中,但马上就要离开人间,梁辛心中忐忑起来,去哪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更不知道。而这个时候,忽然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吼声传来,贾添势若疯魔,全无中土第一人的威仪风度,就好像个撒泼的莽汉,跳着脚嘶吼:“你不许走,事情不说清楚,哪里也不许去” 梁辛苦笑:“不是我要走不是……” 话没说完,贾添突然一愣,似乎才想起来不是梁辛要走,而是劫数使然,他非走不可。 而下一刻,贾添遽然爆发出一声猎猎长啸,大袖迎风鼓荡,全力出手 滚滚乌云布满长空,嘎啦啦的闷响中,无数紫弧从云间粗穿梭而过,弹指之后,万道闪电汇聚成一道雷霆之瀑,弥漫十里境地,从半空奔流直下; 视线尽头,海面陡涨,肉眼可见一道道巨*从千里之外突兀拔起,从四面八方向着贾添脚下凶猛涌来,不过眨眼功夫,诸多恶浪也汇聚在一起,猛冲苍穹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梁辛甚至看到了泥泞海床……贾添拔干了海水,兴风作浪; 海天之间,黑色气息弥漫开来,一只足以捂住整座京城的巨大手掌伸了出来,手掌晶莹洁白,温润如玉,唯独指甲漆黑,掌后没有手腕、没有胳膊,只是一只手,只手遮天; 还有惨白色的狂风;七彩盎然的虹;死气沉沉的阴兵;威严煌煌的天神法相……天海之间再度乱成了一团,贾添一人之力,唤起无数可怕神通,而所有的神通法术,都只有一个目标:涅槃劫云。 ‘送走’梁辛的主谋,此时拼出全部力量,以求消弭接引,又想再把梁辛留下来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零章 去往何处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零章去往何处 ‘送走’梁辛的主谋,此时拼出全部力量,以求消弭接引,又想再把梁辛留下来 可是天意如此,贾添非劫数中人,就算他唤起的神通能毁灭整座中土,也无法打断‘涅槃’的接引,贾添暴怒成狂,完完全全地疯打,但劫云中的震颤越来越猛烈了……终于,贾添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语无伦次地嚎啕着:“拦不住,拦不住你还回来么?墨剑、鲁执,怎么回事。” 一边哭吼着,一边还在发疯乱打 梁辛已经没了先前那份‘笑话贾添’的心思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贾添竟会如此。 刚刚的那场劫数,场面大到不得了,墨剑也来得古怪异常。可不管真相到底怎样,归根结底,墨剑不过是因劫数惊醒,执行了鲁执了一段遗命, 鲁执已死,中土格局已定,事情都不会再有本质改变了。 但是就为了一段于鲁执生前有关的事情,贾添疯狂如斯他的大力足以撕裂天地,却无助得像个娃娃……仅只因为,此事与鲁执有关,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梁辛心中有些不忍了,在被劫数剧震掀得东倒西歪中,勉力说道:“墨剑的事,问我两位义兄便是了,你对他们说‘磨自柳亦、刀自青石’,有了这句话,他们自能明白,是我让你去问的。你多等等,他们应该不久后会赶到吧。还有,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决不可伤他们还有……鲁执的事情,差不多就得了” 磨刀的别号,就取自两位义兄,这件事算不得什么机密,但也只有梁辛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磨自柳亦、刀自青石’这句话,就相当于个‘信物’,否则凭着曲、柳两人的性子,又哪会去回答贾添的问题。 贾添闻言立刻跳了起来,脸上的颓丧尽数化作欢喜,没口子地答应着:“我绝不为难他们,决不会为难,你放心,多谢你” 现在的贾添,哪还是那个‘鬼’脸枭雄。 其实,梁辛主动提起‘墨剑之事可问义兄’,也不全是心软,还有一份自己的心思在里面。 墨剑现身了,便说明义兄他们已经返回中土,现在贾添心智不整,连情绪带脑筋全都错乱了,但过后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想到墨剑是曲青石的,大可去找曲青石等人追究此事。 以前,梁辛只知道贾添凶猛,但对方到底有多强,他看不出,直到突破之后,他才明白了,全盛的贾添是真正的中土第一人,就算师兄和老叔对上他,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自己走后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何况,贾添还牵扯着整座中土,在他身后是万万条凡人性命,这个顾忌永远也躲不开。 贾添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义兄等人又都生了一副宁死不屈骨性,本来应劫前贾添已经答应梁辛不再和曲青石等人为难,可以后要真是因为墨剑,双方较起真来,自己人怕是会吃大亏。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在‘临走’前促成此事。 就在贾添絮絮叨叨的道谢声中,梁辛突然觉得眼前金光炸碎,可耳中却寂静无声,身体的感觉则异常古怪,就像幼年时的梦魇,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层层‘沉降’,被褥仿佛变成了大片流沙,要把自己吸到地心深处似的…… 涅槃之后,接引成形。 梁辛的感觉虽然漫长,可这个过程落在贾添眼中,却只是一个刹那。 海面归于平静,法术消失、劫云消失、梁辛也消失不见。剑阵与五金奴才尽毁,早已沉于海底,墨剑上爬满裂纹,被贾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梁辛在大海深处应劫,距离南疆有数千里之遥,而劫数暴躁,中土灵元也受其影响,变得混乱不堪,难以承载任何法术,就连辗转神梭都用不了了,谢甲儿一行也无法施法疾飞,只能靠着强悍体力纵跃飞奔,赶往劫数爆发之地。 等大魔君、老蝙蝠一行人抵达时,大海上早已风平浪静,梁辛不知去向,只有贾添独立于海面上,手中捧着墨剑,愣愣出神。 这一队人都是梁辛最亲近的同伴,就算有没见过贾添的,也听梁辛提过他不知多少次了,对贾添‘千万碎片’拼成的相貌早都了然于胸了,一见守在此处的竟然是他,人人心中吃惊,立刻打醒精神严加戒备。 唯独谢甲儿,乍见对方后先是微微一愣:“贾添?” 跟着,霸王的一双豹子眼明显亮了起来,显出少有的兴奋,又说了一句:“很好” 梁辛被‘涅槃’接引离开,已经有一段功夫了,贾添的心神已经稳定了些,疯癫狂态不再,但仍失魂落魄,以至对众人地靠近都没能及时察觉,在谢甲儿开口之后,他才恍然抬头:“你是……” 贾添目光浑黯精神涣散,全无一丝强者气度,谢甲儿皱起了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卸甲?梁磨刀的师兄?”虽然素未谋面,贾添还是很快认出了霸王,而就在这一句话之间,贾添也变了……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精神却变了,从眼中的神采到整个人的气度,转眼饱满起来 不是贾添故意做作,而是谢甲儿‘危险’。 只对望一眼,贾添就看出霸王的强壮、凶猛贾添的强横毋庸置疑,一旦察觉到危险,他的气势也立刻播散开来。 见贾添变得生动、变得犀利,谢甲儿喜色更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问此间的情形,诸如‘梁磨刀在哪里、刚刚这里怎么了、墨剑为何在你手中’之类,可终于还是没能压住那份突遇强者之后、打从心底涌起的亢奋,迈开步子踏平海面,向着贾添走了过去……有什么废话,都等打过一架再说吧。 谢甲儿战意昭彰,贾添虽然恢复了神采,却全无应战之意:“我答应过梁磨刀,不和他的朋友动手。” 谢甲儿脚步不停,独臂一摆:“与梁辛无关,是我自己要打,不算你背誓。” 贾添摇头:“另外,我今天的心思不整齐,不想再打斗了,改日吧。” 武林拼杀也好,修界争斗也罢,从来都是‘趁你病要你命’,又岂有‘我心思不整’就不用打的道理,可谢甲儿就真的停下了脚步,又仔细打量了贾添几眼,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也好,等你全副精神时再打。” 贾添居然也客气得很,对着谢甲儿点了点头:“好,多谢你。”跟着他把话锋一转,直接言道:“梁辛去过了神仙相所在的巨岛,毁掉了灵穴大眼,也覆灭了九成的神仙相,浩劫东来几乎被他一人消弭了,其间具体情形,你们可以去问涵禅和尚,他随着梁辛一起回来了,我不再啰嗦。” 话一出口,包括谢甲儿在内,人人神情耸动 也不等旁人再追问,贾添就继续说道:“不过,梁辛也因为巨岛之行,引来了两重重大劫数,刚刚的灵元暴*,就是他在应劫。” 曲青石本来正在凝聚着一个笑意,闻听此言,神情在转瞬间又阴戾下来 贾添声音不停,又把‘逆鳞’、‘涅槃’这两重劫数的成因、梁辛应劫的过程、墨剑突兀出现的情形,都给众人交代了一遍,最后,他徐徐吐出了一口浊气:“不管怎样,梁磨刀没死,他撑过了涅槃,被劫数的接引之力送走了。” “他去了哪里?”一个切金断玉般的清冷声音从老蝙蝠身后响起,开口的是小汐,神情一如当年青衣游骑时的冰冷,只是眼中饱蕴泪水。 “涅槃之后会去哪里,本来就没人能知道,何况,梁磨刀这次应劫的情形特殊的很,”一边说着,贾添一一细数:“双劫并至、合一,‘逆鳞’对‘涅槃’本身就有了影响;而后墨剑突兀杀来,又干扰了劫数;还有最后,我心神失守,对着劫云乱打了一阵,虽然无法阻挡接引之力,但对它肯定也有干扰……原本就不知道结果,中间又出了这么多变数,他会去那也就更无从判断了。” 贾添收声,小汐的身体也轻轻一颤,突然软倒了下去,如果不是青墨及时辅助,她就已经坠入海中……昏厥同时,眼泪也终于留了下来,滑过脸庞,滴落,消失。 缠头老爹不气馁,仔细询问有关‘涅槃’劫数的种种细节,最后问道:“涅槃天罚,先是杀劫,而后是接引之力,又何尝不是一场飞升?既是飞升……” 说到这里,青墨丫头的眼睛亮了:“老爹的意思,梁辛有可能去了仙界?” 不等老蝙蝠应声,贾添就摇头否定:“修士的飞升劫与涅槃天罚根本就是两回事,虽然过程相近,但无论道理、威力或者其中蕴藏的天意,都大相径庭,两重接引天差地别,又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目的地。道理上的东西,你们不用多想……这么说吧,你家的孩子如果被狼叼走了,自然要到狼窝去找,这是没错的;可梁磨刀不是被狼叼走的,他是被大鹏鸟抓去了你们还去狼窝里找,能找到才怪” “飞升与涅槃两重劫数,前者如狼,荒地游走,深山为家,虽然凶狠可终归还是地上的畜生;而后者便是大鹏鸟,扶摇九霄,击天为戏,和狼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上的东西,梁辛被他抓了,没地方找” 贾添的语气斩钉截铁。说完之后,他微做停顿,又把话锋一转:“你们也不用太沮丧,梁辛得涅槃接引,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无人知晓,但那个地方,一定会是个玄虚境界,这是他的造化” 正如贾添所言,梁辛到底去哪了,根本没有人能知道,就连梁辛他自己也还迷糊得很…… 在涅槃接引之中,眩晕、恍惚、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随风而飞,又好像在不停沉落如坠梦魇,熬了良久,终于,一阵无法言喻的凉爽感觉,就仿佛一眼湛湛清泉,从胸膛中涌了出来,化作清溪,转眼流转全身 ‘清凉’来得并不猛烈,感觉轻柔、但却清晰到无以复加,梁辛全然无法自控,面带笑意昏睡了过去。 或许只是短短一瞬,或许一梦万年,从未有过的香甜沉睡,时间也变得再没了任何意义,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片郁郁葱葱之地。 身下草坪柔软,头顶绿荫茂密,透过树荫间隙,可见蓝天高远清澈,纯粹地仿佛要滴出水来。身边也不停有清风徐徐掠过,裹挟着淡淡的花草清香……梁辛翻身跃起,不料身形才刚一动,体内筋骨突兀响起一串爆豆般的噼啪脆响。 梁辛猝不及防,险些有一跤摔回地上,踉跄着勉强站稳,收敛心神内视身体,这才恍然发现,体内异响源自骨头……全身上下数百块骨骼,此刻都在急促颤抖着,互相轻轻撞击 如果不内视,梁辛倒还能站得稳,内视之下‘看见’自己的骨头都在乱晃,他不自禁就全身发软,觉得自己就像个乱了套的提线木偶似的,手脚关节劝不听使唤了,惊呼着又摔倒在地。 小魔头趴在地上,满脸惊慌……身体异响半晌不停,梁辛的神情中,惶恐渐渐消失不见,换而神采飞扬,兴奋快乐体内骨骼在乱颤,并没有丝毫疼痛,恰恰相反,每一次骨骼轻撞之后,都会绽放出一蓬梁辛以前无法想象的力量——生命力。 骨骼不停撞击,那份旺盛的生命原力也随之弥漫开来,全身上下三万六千只毛孔都开畅开阖,体肤滋润、筋骨舒展 过了不知多多久,‘躁动’的骨头终于安静下来,梁辛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正想再内视验查身体,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居然不由自主地开始流泪。要知道,在泥塘突破之后,梁辛就已经成了自己身体唯一的主人,不是说他不能流泪,但一定要他想哭的时候,才会有眼泪,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哭’起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疑惑同时,梁辛扬手去擦眼泪,不料泪水触手,竟带了一份黏稠、滑腻,低头一看,手背上一片猩红……他眼中流下的,又哪是泪水,根本就是两道淤血,不仅颜色暗淡,还带了浓浓地腥臭。 突兀泣血,梁辛大惊失色,还不等他做什么,脸上湿热感觉突然大作,不止是双眼,还有双耳、鼻孔、嘴巴,七窍之中血如泉涌,全不受控制。 梁辛吓得魂飞天外不知所措,可他没发觉,他此刻的情形,又何止只是七窍流血那么简单 他全身的皮肤都在迅速枯萎,肉眼可见一道道皱纹就那么出现、成形、勾连,不片刻的功夫就爬满全身;再过转眼功夫,干枯的皮肤再不足以裹住身体,片片崩裂开来,就那么连皮带血的掉在地上旧皮掉落后,下一刻新肤又生,稚嫩、滑润、晶莹莫名,可好景不长,新的肌肤才刚刚生成便重蹈覆辙,又开始迅速枯萎、皱纹横生、再度崩裂…… 还有他的一头黑发,先是两鬓斑白、随即青丝染雪,随后一把把地掉落,同时新发茂盛,带着昂昂生机生长出来,却也未能坚持片刻,又由黑转白、断落,又有新发长出……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一章 正有此意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一章正有此意 现在梁辛的情形,就仿佛把百年人生、生老病死浓缩入一盏茶的功夫里,不停的新生、衰老,一次又一次轮回不停,而七窍中的脓血也涌流不休,不多时,在他所坐之处,就已经淤积起一座小小的血沼 不过,在这个时候要是有人不嫌腌臜,去给梁辛洗上一把脸的话,就能看出他的神情里,不仅没有了先前的惊恐,反而还带了些畅快笑意。 身处的情形异常恐怖,但是梁辛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每一次旧皮脱落、白发散断,自己的身体就会变得更轻盈一份,而七窍中的流出的脓血,带走的也是以前无法感觉到的、身体中的那份‘浊’。每一次‘生老病死’的轮回,都会带来噬魂剧痛,但同样,也会让梁辛清晰体会那种生命原力的旺盛与流转。 梁辛不是傻小子,到了现在,已经隐隐想到,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四个字:吐故纳新…… 涅槃劫数,死中得生,当梁辛成功度过杀劫之后,被接引到莫名之地,同时他的身体也得到了一次洗炼。不同于飞升劫后的五行灵元洗炼;更和仙界恶土之力的洗炼真身毫不沾边,涅槃对‘过关’之人的洗炼,是‘生命’、是‘活着’。 陷入接引时,梁辛体验到的那盏‘透骨清泉’,就是他的成功渡劫的‘报酬’:强大而旺盛的生命原力;‘落地之后’,通过骨骼撞击,这道原力被彻底激发,运转开来;而后一次次的生老轮回,才是真正的洗炼,浊气与根骨中的凡性被不停送出体外,新的元基缓缓成形,脓血四溢、发肤散落中,酝酿的却是又一次脱胎换骨 梁辛在莫名之地,得涅槃洗炼,而这个时候,在中土大海上的贾添,也把有关梁辛应劫时的诸般情形都清楚交代完毕。 老蝙蝠等人尽数沉吟,默不作声,没人再向贾添发问……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梁辛到底去了哪里,可这件事贾添也回答不来。 贾添转目望向了曲青石:“梁磨刀走前,给我留下了一句话:磨自青石、刀自柳亦。他说,凭着这句话,我能问你们一些事情。” 曲青石和柳亦都是一愣,又在对望了一眼之后,曲青石对贾添缓缓点头:“什么事?” 贾添扬起了手中的墨剑:“就是它,有关它的所有事。”说着,贾添微微犹豫了下,再度扬手,把墨剑掷还给了曲青石:“它已被你所得,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曲青石长着一副小白脸的阴狠模样,但为人却痛快得很,既然有了梁辛的‘磨、刀’留言,他就直接把有关墨剑的事情告知了对方,不过把得到墨剑的青莲小岛、和鲁执的尸身所在这两件事略过不提。(.无弹窗广告) 青莲岛是日馋的后院、仙草园,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如此重要的地方,当然不能透露给贾添。 墨剑重逾千斤、威力了得,但是真正能称得上‘稀奇’的地方,就只有一处:剑中的封存的那一段无智元神。 贾添听得认真,立刻追问曲青石:“你现在探一探,剑中的元神还在么?” 曲青石苦笑了下:“我探不出,还是你来吧。”说着,又把墨剑抛还给了贾添。曲青石在来之前就受伤不轻,尤其元神受创,难以动用灵识,何况凭着他的修为,就算全盛时也无法探查墨剑,之前他也是在炼化墨剑认主时才发现那段有元神的。 贾添并不废话,接回墨剑凝神探索,片刻之后说了句:“现在剑中什么都没有,那段元神已经散去了。”说话的时候,他并未抬头,仍旧皱眉思索着,入神的很。 足足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贾添才举目望向了曲青石:“剑中元神的事情,你怎么看?” 曲青石略感意外,他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和贾添凑到一起探讨些什么……但曲青石也不去矫情,应道:“剑中的那段元神,是因为那两重劫数才苏醒的,鲁执把炼化它入剑,是为了应劫……”说到这里,曲青石的神情微微一悚,语速也明显缓慢了许多,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开口:“这样算来,鲁执生前预知自己将有一次劫数,炼化元神、封印剑中,是他为了应劫准备的手段。但是直到他坐化,他以为的那道劫数也没有降下,由此,墨剑也始终保持原样。” ‘法随身灭’,是修真道上亘古不变的真理,但鲁执不知靠着什么手段,打造了一段古怪的元神,将所有应劫时所需的法术,都承载其中,只要元神不灭,那些法术就永远有效。 曲青石在得到墨剑之后,也曾遇到过‘飞升劫’、‘大五行劫’,剑灵始终沉睡不醒,唯独这一次爆发了,可见鲁执准备渡的劫,是‘逆鳞’和‘涅槃’的其中之一。 无需特意催动,将剑灵炼化成功之后,只要一遇到鲁执‘指定’的那重劫数,墨剑便会自行发动。 鲁执以为自己要渡劫,但劫数并没有来。 他要防备的,不是逆鳞,就是涅槃……这个时候,贾添忽然开口:“是‘逆鳞’。其一,涅槃劫天下无人知晓,鲁执也不例外,他连劫数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何谈‘防备’;其二…你刚才不在场、没看到,墨剑追打的,始终是逆鳞龙云,对涅槃凤翎几乎不闻不问,只不过两重劫数貌似分明、实际已经合在了一处,所以墨剑也担下了‘涅槃’的大部分威力,梁磨刀这才侥幸过关。[.超多好看小说]” 墨剑闯入天劫,事情看似离奇,但稍加推敲之后,很快也就清楚了,归根结底也就是一句话,鲁执生前,准备了一个手段,专门用来对付‘逆鳞’之劫。 到了现在,别说曲青石、柳亦这些‘明白人’,就连一向迷糊的曲青墨都恍然大悟,指着贾添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这人狼心狗肺,还误会鲁执要杀你,却不知,鲁执为了你专门炼化了墨剑,准备来帮你挡下‘逆鳞’,他要真想杀你,又何必炼化剑灵。” 这个说法顺理成章,鲁执曾派贾添去巨岛摧毁大眼,逆鳞劫就只有在灵穴被毁的时候才会出现,那鲁执炼化剑灵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保护贾添不受劫数所伤。 青墨出言不逊,又句句不离‘鲁执’、‘大眼’这几个贾添的心结,众人全都暗中戒备,以防对方会恼羞成怒、突然翻脸发难,霸王更是横踏两步,直接把青墨挡在了自己身后,对贾添道:“丫头骂你的事,算在我头上,你要气不过,大可冲我来。” 谢甲儿和曲青石,两人以前说过的话,全部加起来也凑不齐一百个字,全无交情可言,不过凭着霸王的性子,把强敌担在自己身上,也再正常不过了。 贾添的神情并不见愠怒,更没有要出手伤人的意思,听到霸王的话,也只是摇了摇头:“没事,我不会计较,她说的不对。” 这次倒是谢甲儿有些迷惑了:“丫头说的哪里不对,我觉得挺对呵。” “鲁执点化我们十九大兽,早在我们出山、飞升之前,他就曾明言相告,在我们摧毁大眼后,会遭逆鳞劫数反噬,不过那时大眼已经荒弃,逆鳞威力有限,莫说我们十九个人合力应劫,就算只有我一个……” 刚说到这里,青墨就又忍不住纳闷问道:“不是说劫数只针对毁灭灵穴之人么?怎么你们还能合力应劫?” “如果我们十九个人同时出手击毁灵穴,逆鳞不就是会同时来打我们十九个么?当初,我们本来也是这样算计的。”说完,贾添又‘由衷’的叹了句:“梁磨刀的小妹怎么这么笨啊。” 青墨用大白眼珠子翻他。 贾添笑了笑,把话题拉了回来:“要知道,那个时候谁都没想到我们飞升过去之后会修为骤降。而巨岛大眼被毁之后,逆鳞的威力,鲁执早就算准了,根本就伤不到我们。” 按照鲁执的算计和贾添对天道、天命的认知,巨岛大眼衍生出的逆鳞劫数,威力只会随着中土格局的改变而改变,和真大眼荒废的时间长短并无关联。这便是说,贾添和十八同门如果在千万年前执行了鲁执交代的任务,击毁了真大眼,他们要承受的逆鳞威力,和不久前梁辛抵御的龙云,是完全一样的。 如果没有涅槃,只有逆鳞,梁辛一定可以安然渡劫。 伤不到梁辛的劫数,自然也伤不了贾添。 贾添的声音不停,又继续说:“何况,巨岛和中土有混沌之海的阻隔,连鲁执本人都过不去,他的法术就更不用说。另外,墨剑应劫时爆发出的威力,也远远超出了巨岛大眼被毁后的天罚之力。他以墨剑为基,炼化的迎劫法术,根本不是为了救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贾添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疑惑,目光异常平静,在停顿了一阵之后,对着面前的众人的问道:“现在…明白了?” 曲青石、柳亦、老蝙蝠的等人都点了点头。 青墨急得直咬牙,一个劲地拽柳亦的袖子:“明白啥了?什么跟什么,你们就明白了。” 柳亦明白了,但媳妇不懂,他也坚决‘不懂’,摇晃着脑袋低声道:“谁知道他说的是啥,我点头应酬他呢…我看天嬉笑目光清透、神情舒展,他应该是真明白了,咱问他去” 丑娃娃哭笑不得,不过也还是应道:“鲁执炼化剑灵以求‘逆鳞’不假,但他要对付的‘逆鳞’,威力远超巨岛大眼衍生出的‘逆鳞’,此事与救贾添无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鲁执打算亲手摧毁一座灵穴……当然就是贾添出身的猴儿谷大眼了。剑灵应劫的法术,是他自己渡劫用的。” 贾添是‘假大眼’,但他这座灵穴已经在‘格局’之中;而巨岛大眼虽然是真的,可它已经不再格局中。是以,击毁前阵爆发出的‘逆鳞’,要比后者衍生出的劫数威力大上许多。 墨剑这一次‘发作’,几乎抗下了两重劫数,单以鲁执留在墨剑中的应劫法术威力而论,就能明白,他不是为了对付从巨岛来的逆鳞。 谜团揭晓。说来说去,鲁执墨剑的‘爆发’,更证明了贾添的‘鲁执要杀我’之说 也许因为面前众人‘不是亲戚’的缘故,贾添这次提及此事,并没像皇宫时那样痛哭流涕,从眼神到语气,都异常平静。 贾添吸气,长吸……犹如巨鲸取水,仿佛不如此,就无法再压住五内的躁动、无法再维持现下的心境一口气,整整吸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作罢,贾添对着曲青石点了点头:“事情弄清楚了,多谢你。还有…墨剑已残,无法再炼化,没什么用处了,你还要么?若你愿意,我用这几样宝物和你换。” 说着,一抖袖子,亮出七八样古怪法器,就连见识最广的老蝙蝠,也不知道它们的来历、用途。但是即便一行人中修为最差劲的郑小道,也能看的出,贾添亮出来的法器,无一例外玄光流转、古篆清晰,现身后或与苍穹呼应、或融入大海之势,绝不是凡物。 凭着贾添的修为,大可带着墨剑一走了之,谢甲儿也未必能拦得下他;论起传承的话,不管贾添和鲁执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他也还是鲁执的传人,本就应该是墨剑的主人。 可他全不提这些,只说要‘换’。贾添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期盼,认真盯住曲青石:“请你成全。” 也许是曲青石心底对贾添的遭遇也稍有些同情;也许是贾添的态度正迎上小白脸‘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曲青石摆了摆手:“也不用换,墨剑你想要便送你了。” “我又哪能白受你的好处,这几样东西你拿去吧。”贾添笑了笑:“即便如此,我也要多谢你了。”说话时,身边几件宝贝凌空飞起,落到众人身旁,曲青石还想说什么,柳亦却一点没客气,挥了挥大袖把它们全都收下了。 贾添哈哈一笑,又不嫌啰嗦地对曲青石重复了句:“多谢你”话音落处,双手忽然用力一搓,在他手中的墨剑猛地发出一串哀鸣,被贾添彻底碾碎,化作片片凡铁。 贾添目无表情,挥手把残剑碎片抛入大海,曾随鲁执征战八方、扬威诸界的金尊墨剑,就此被毁、散碎 众人吃惊之余,这才明白过来,贾添换下墨剑,就仅仅是为了毁掉它来泄愤。 老蝙蝠不为了墨剑可惜,反倒觉得贾添这人挺对胃口:“你这人,倒还算得上有趣。今天打不起来了,有什么事情都放到下次见面时吧。”跟着回过头对着众多晚辈一挥手:“走了,先去海上,把那个老实和尚找回来再说。” 说完,也不再和贾添道别,招呼着大家就要离开。却不料,就在他们施法飞天的时候,贾添忽然咳嗽了一声:“就这么走了?还有件事,你们可始终没说起过,我还一直等着呢……鲁执的墨剑既然被你们得了,那他的尸身坐化何处,你们总该知道吧。” 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语气也变得懒懒散散,又变回了平时的那个贾添 老蝙蝠转回头:“你找他的尸首做什么?好像你对付墨剑的样子,把他挫骨扬灰?” 贾添点头而笑:“正有此意,还是要请你们成全。” “这件事成全不了,我生平敬佩的人不多,鲁执算一个……”说着,老蝙蝠桀桀地笑了起来:“还以为今天打不起来,原来想错了”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二章 二楼有人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二章二楼有人 所有人都掉转身形,从半空里摆出扑击之势,体内真元流转,暗指贾添。 可贾添见状,反而后退了几步,笑道:“不打不打,不说就算了,以后我再想办法查便是了” 这次不等老蝙蝠说什么,谢甲儿就当先皱眉:“就这么算了?” 贾添背负双手,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答应过梁磨刀不再为难你们,可不就这么算了呗。”说到这里,贾添的目光又变得古怪了起来,反问霸王:“你觉得,以我的性子,会被一句‘誓言’困住么?” 谢甲儿摇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贾添笑了起来:“就是啊,我的确是答应梁磨刀不伤你们来着,不过…是不是一定要这么做,还得看当时的情形和我自己的心情,本来,事关鲁执尸身,我是一定不会放手、更不会放你们离开。但是梁磨刀临走的时候,还对我说了一句‘鲁执往事,差不多就得了’……嘿,这是句好心话,是句劝慰话。有了这句话,我再想对付你们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今天就算了,你们走吧” 可才刚说完,贾添又皱了下眉头,举目望向中土方向,似乎发现了什么,跟着又摇头笑道:“你们的人来了…还有个厉害丧物” 很快谢甲儿等人也察觉到,一蓬凛冽煞气正从中土方向迅速靠近青墨的神情最为惊喜,低低地欢呼了声:“是师父,他们都好了” 片刻之后,巫风鼓荡,煞云密布,大批巫士赶来,为首的正是大司巫和女巫娜仁托雅。 此间诸事了结,贾添本就不想再多待,见了巫士自然也没什么话说,遥遥对着谢甲儿等人挥了挥手,招呼了一声:“先走一步了”说完,转身要走,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此时从巫风中突兀传来一声怒喝:“你就是贾添?” 叱喝响起的同时,一道人影如电窜出,向着贾添发出迅猛一击,威力之大就连远在另一边的霸王卸甲都为之变色。出手的是老叔,梁风习习 风习习也刚刚痊愈不久,离开小眼后就赶赴草原,按照浮屠事先的指点,以鬼王之力入阵泥犁四方,助北荒巫脱困,而后他们也察觉到大海上灵元暴*,有人应劫,风习习担心此事与梁辛有关,立刻启程赶来查探,巫士们是仇必报、恩必偿的性子,也结阵而起随老叔同行,希望能帮上些忙。 贾添那副容貌再特殊不过,老叔一眼就认出了他,在风习习心里,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此人是大敌,几次都要杀少主当即想也不想,出手就是全力一击。 轰然巨响,巨力交叠之下,威压裹挟气浪向着四下席卷而去,除了谢甲儿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立足不稳,被气浪催得东倒西歪。而霸王的神情却更惊愕了……他看的明明白白,面对老叔的迅猛一击,贾添没躲也没挡,竟以胸膛相迎,甚至都没倒飞卸力,用身体硬生生地扛下来鬼王的轰杀 挨下老叔重击,贾添连喷三口鲜血,他的脸色也随之接连变化,先是酡红如醉,第一口血吐出;跟着又散出淡淡的惨金,第二口血吐出;随后苍白如纸,又吐了第三口血……而三次呕血后,贾添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仿佛没事人似的,对着风习习咋舌道:“好家伙,这么横的力道,梁磨刀身边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好手、凶手,难怪他总那么底气十足。” 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却仅止于说笑,全无反击之意。 风习习也没想到竟会如此,一击得手之后,老实人的性子发作,就此收手,愣愣问道:“你、不还手?” 贾添还是那句话:“我答应过梁磨刀的。” 这个时候谢甲儿插话:“你答应梁辛不为难旁人,没说挨打的时候不能躲……” 贾添哈哈一笑,伸手遥指霸王:“你这人,怎么总逼着我说实话?”跟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里有些憋闷,挨了一下,痛快多了,痛快多了” 说完,贾添不再理会旁人,脚踩浊浪转身离去了。 谢甲儿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等你心思平整了,我再去找你‘浩劫东来’已经消弭,要是再和你‘失之交臂’,这一趟中土我就白来了” 贾添头也不回:“三柱清香,我便知道你找我……不过,我不一定会现身,看情形吧” 话音落时,贾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天角尽头。 贾添走后,老蝙蝠破天荒地、主动走上前问谢甲儿:“你觉得怎样?” 老爹的问话莫名其妙,谢甲儿却能明白他的意思,仔细寻思了一阵,最终还是摇摇头:“风习习那一击要打在我身上,我就算不死,也非得重伤不可,绝没法像他那么从容;还有……我全力出手的话,猛击之力,也未必会比着风习习刚才的轰击更重。” 老蝙蝠满脸不耐烦:“便是说,你也不是贾添的对手了?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何必罗嗦这么多。” 挨了数落还在其次,真正的**烦是贾添战力远超想象,挨上鬼王猛击竟都若无其事。可谢甲儿的神情里,却不见丝毫的沮丧,反而更加兴奋了些。 这个时候青墨早已赶到北荒巫的队伍中,和师父、师姑以及大群同门问安,柳亦、曲青石等人也都过去打招呼,北荒巫士平安归来,本来是一件大大的欢喜事,但是因为梁辛下落不明,人人心中都有些忐忑,略作寒暄之后,众人分散开来,或升至高空鸟瞰寻找,或掠海疾飞散出灵识搜索,开始寻找涵禅和尚的下落。 贾添之言不可尽信,还是要找到老实和尚,加以验证,才好准备下一步的行止。 大群高手,好一番搜索,直到七天之后,终于在距离梁辛应劫处以西三千里的大海上,找到了贾添留给和尚的那支青叶巨舰。 涵禅与羊角脆都在船上,小猴子欢蹦乱跳,和尚却沉睡不醒……先前他遭苦修重创,伤得极重,随后几个月里贾添都不许他疗伤,直到梁辛去应劫的时候,涵禅才动用天道,伤势顷刻痊愈,但是因为耽搁了太久,伤势痊愈的同时,他也昏厥了过去,直到现在。 若非如此,依着涵禅的性子,早就循着天劫时的灵元痕迹赶去给梁辛帮忙了,哪还用旁人来寻找。 和尚很快被救醒过来,跟着他就被漫天的凶神恶煞给吓坏了。论起威压、气度,登上巨舟的这群梁辛朋友,比起神仙相来大都远逊;可是论起那身邪气、混横气,神仙相可差得远了……幸亏曲青石也在队列,和他是旧相识,涵禅见了他就明白遇到的是朋友了,惊魂稍定后,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人都讲了出来。 涵禅和贾添的话,彼此印证前后吻合,而梁辛的下落,也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涵禅又突然响起了一件事,从怀中取出一叠小小的阴沉木耳:“这个…梁辛临走前给我的,说七蛊星魂都在其中,要我转交给缠头老爹。” 巨岛之行,为了以防万一,梁辛把七蛊星魂都带在了身上,在应劫前他把星魂留了下来。 老蝙蝠露出了个苦笑,将星魂收回,转头望向天嬉笑:“你再跑一趟,回仙界看看吧。” 贾添已经明言,梁辛不可能会‘飞升’到仙界去,可是眼下的情形,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毕竟,这次‘涅槃’中异变接连不断,万一梁辛被送到仙界了呢…..就当是碰碰运气吧。 莫名之地,也有日升月落,七个昼夜之后,差不多就是曲青石等人在大海深处找到和尚的时候,梁辛的‘生老轮回’与七窍涌血也同时停止,杂质尽去,他又修养片刻,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皮撩开,眸中精光四溢,灿若朗星;同时肌肤中也流传出层层彩晕,要是能有面镜子摆在跟前,梁辛就能发现,自己现在干脆就是个大个的人形琉璃灯,周身上下流光乱穿七彩煌煌…… 不过就算没有镜子,梁辛也能看得到自己的胳膊腿全在发光。 这次梁辛倒没一惊一乍,他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周身的玄光,不过是脱胎换骨之后,体内的精气外泄,完全可以控制。 梁辛开始眨眼。 每眨一次眼睛,眸子中的精芒就黯淡一份,十余次之后,他的目光就恢复了正常,身上的异色光芒也随之收敛。 至此‘涅槃’洗炼终告结束,梁辛长吸、长呼,刚刚洗炼而成的身体,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强健与生机,梁辛甚至觉得,如果在自己身上种下一粒种子,只要弹指功夫就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因为有了强大的生命,所以得到强大的力量,但梁辛还是梁辛,他自己是不会变的,涅槃的洗炼让他有了一副更好的身体,有了更大的力量,却不会影响他的境界。 梁辛纵身而起,随意游走……至少从格局上来说,此间与中土也不见太多区别,换过了一副棋盘,但这的规矩,也不见得比着中土更大,梁辛依旧是那颗随心所欲的卒子 有时一步千里,有时‘脚踏实地’,一切都看小魔头的心情,不过,不管他怎样走,身边永远是一片鸟语花香、青郁连衫。 四季如春的猴儿谷、奇葩遍地的青莲岛、木行昂然离人谷……在中土的时候,梁辛去过数不清的洞天福地,但是,没有哪一个福地,会有万里之大梁辛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无论何处都透出盎然生机,都透出安详清静,这一座天地浑然一体,干脆就是一个辽阔无边的大福之地。 闲逛了一阵,梁辛停下了脚步,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神情里带了些好奇,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地面……地面上芳草、野花交杂,蝴蝶、野蜂一应俱全,茸茸青绿间,还有些蚂蚁在忙忙碌碌、爬上爬下,显得生机勃勃,那份几乎要用精致来形容的闲逸,只应画中才有,哪会现身人间? 要真是较真算起来,梁辛是个粗人,再美丽的景致落在他眼中,除了心神舒爽之外,也不会有什么感慨,当然更不会去在意青草野花那些小趣,他的灵觉,正深入泥土,深入地心深处。 草下有根,根下有些蚯蚓、土中小兽,再之下,则是厚土、地矿、暗河。一切都没什么异常,可要是继续向下……灵觉之中一片空旷 灵觉不会‘空旷’,除非哪里真的空无一物,地心深处便是如此,在厚重的一层地岩之下,竟是个一片硕大的‘虚空’。 梁辛的灵觉已经发挥到极致,但也无法探到虚空的尽头。 给梁辛的感觉,这个世界仿佛是个‘双层的楼阁’,自己正站在顶楼,灵觉透过楼板,可是因楼板实在太厚,他也勉强只能发觉下面还有一层楼,却没法查知‘一楼’的景象。 这个发现让小魔头好奇不已,双层世界,这事新鲜了。正犹豫着,是先把‘二楼’转完,还是打穿‘楼板’直接去‘一楼’看看的时候,他又突然昂起头‘咦’了一声,没有急着‘下楼’,而是赶往西北方向四百里外……小魔头的神情明显兴奋起来,‘二楼上’有人 一步逾距,瞬息而至,就在他落地的同时,一副足以撑爆凡人目光的场景,落入梁辛眼中: 狩猎。 一头体型堪比巨大丘陵的异兽正在发力奔跑,狂奔之际落足踩踏,引得周遭地势也随之猛颤,在怪物身后不远,正有一群少年,用梁辛全然听不懂的语言,彼此间大声招呼着,猛追巨兽…… 巨兽模样丑陋,轮廓上有些像犀牛,但身后拖着一条粗大的尾巴,而且全身批满长长的骨刺,在奔跑中时常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大吼,那时便可见它口中獠牙密布,锋锐入刀且颜色幽紫,显然藏蕴剧毒。 此物的体型实在太大,每一落足便跨出数百丈,加之动作迅捷,虽然只是在地上奔跑,但比起中土上五步修士的疾飞也毫不逊色。 而赶在他身后的几十名娃娃,个个都唇红齿白、长相俊美,年纪看上去从七八岁到十四五不等,虽然年幼,步伐却异常矫健,与巨兽追了个首尾相衔。 莫名之地,俊美少年,看上去应该只是此间的平凡土著,但是单以身法而论,就足以让中土上那些活了几百岁的修士们汗颜了。至于那些少年的力量和手段……就算是傻子也能想得到如果真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撵着一头小山似的恶兽四处乱跑。 追逐之间,本来正仓皇逃窜的恶兽,在中途突兀转向。也许是野兽本能察觉到梁辛是‘外来人’,不顾生死它也要来攻击;也许是真被追得晕头涨脑、慌不择路,巨兽竟向着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梁辛,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梁辛本来不想多事,可怪物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又哪舍得不借机来验证一下自己新炼化的身体、力量,顺便还能帮那群漂亮娃娃们一个忙。 巨兽直奔,梁辛跃起……二者体型相差太大,看上去就仿佛一头发疯的大象,遭遇了一只更发疯的蜜蜂。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三章 喝血吃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三章喝血吃肉 梁辛的拳头,恐怕比着巨兽身上那些粗大的毛孔也大不了多少,但仅就一拳,堪比大丘的恶兽五内具裂惨死当场。 梁辛微微有些失望,怪物冲击的力量有限得很,充其量六步初阶,实在配不上它的大块头。好在现在梁辛劲力能做到真正的‘收发自如’,如果是‘涅槃’之前,他要打死这头大家伙也毫不费力,但先前把对方估计的过高,用力猛了,一拳下去回彻底打爆巨兽,留不下全尸。 追在怪物后面那群俊美少年是在狩猎,梁辛可不想毁了他们的‘口粮’。 巨兽轰然倒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丧命了,那些少年没想到梁辛会出手,更没想到他轻轻松松就打死了这样一头大家伙,一时间全都愣在了原地。 梁辛对着他们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怪物,对少年做出了个‘送给你们’的手势。 初到贵地,先送份礼物出去总不会错的,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少年回过神来后,全都皱起了眉头,在望向巨兽尸体时,他们的神情里交杂了沮丧、心疼和无所适从;而瞪向梁辛的目光里,则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愤恨。 梁辛没看出来对方的怒意,心里还挺得意来着,伸手把恶兽向前一推,笑道:“拿去,拿去,能听懂不……”话还没说完,娃娃们中一个年级稍大些的女孩子突然怪叫了一声,向着他狠扑过来,左手五指如钩猛抓而下,同时右臂变得柔若无骨、如蛇摇摆 随她鹰爪挥舞,冥冥之中鹰啼大作,劲风呼啸而起;随她蛇臂翻转,空气中扬起阵阵腥臭,嘶嘶声从四面八方涌起。 不见雄鹰或者蛇群,但少女的迅猛攻击中,却明明白白透出了金雕的狠烈与毒蛇的阴戾。 一个动手,其他的娃娃也发一声喊,尽数咆哮着向梁辛冲来。每个人的攻势都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都唤出了一份兽势。一时之间周围腥风大作,长嗥浩荡,几十个娃娃如插花般穿梭跳跃不停,他们荡起的攻势,真就仿佛万兽震怒。 向野兽借势,这样的打法在中土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只不过这几十个少年借来的力量,未免也太大了,他们的合击,当得两蛮之力,足以让长春天落荒而逃…… 以前梁辛‘飞升’过一次,所谓仙界只不过是个聋哑世界,那里的土著,比起中土凡人也不见更前,可这次,他才一入境就遇到了一群能够击毙大宗师的少年 梁辛‘哈’的一声笑出了声,他不怕土著厉害,只怕自己这次又落入一个‘凡间’。 土著厉害,便说明这个世界神奇,自己这一趟才算没白来。而更加的重要的是,此间越玄奇,自己就越有回去的希望。若是另一个‘凡间’,普通人、普通事,一切按部就班,自然也不用再盼着能找到什么机会返回中土。 两蛮之力,就算打在梁辛的身上,他也只当清风拂面,实在算不得什么,但他也不能真正出手把这群孩子都打死,一边错动着脚步轻松避开强袭,一边比划着笑道:“这个怪物,是你们养的?难道不是打猎,是放牧?” 少年们根本连理都不理,就一个劲地追着他猛打,一个个双目血红,眼光愤恨,甚至还隐隐透着些绝望的神情,真好像和梁辛不共戴天,小魔头看着也有点心虚,心里嘀咕着,不是狩猎也不是放牧,难不成自己打死的那头巨兽,是人家奉养的神兽? 可是奉养者撵着自家神兽满世界跑,这又是个啥风俗习惯啊…… 少年们发动的强袭虽然霸道,却无法持续太久,不到半个时辰,梁辛没还手,娃娃们自己就已经累得浑身大汗,眼看着再也打不了太久了,其中开始边打边大声说话。 吐字清晰,但音节却异常古怪,梁辛全然听不懂人家在说什么,也分不清他们是在交谈还是唱咒。几个大孩子刚一说话,其他那些小娃娃也‘哄’的一声同时开口,你一句我一句,一个个煞有介事,生怕自己声音小了同伴听不见……梁辛眨了眨眼睛,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次又遇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娃娃帮。 叽叽喳喳,乱糟糟地讨论一阵,终于有了‘结论’,两个孩子退出战团,转身向着他们出现的方向跑了回去,其他的娃娃则加紧攻势,以求能拖住强敌,不让梁辛去抓那两个撤走的同伴。 梁辛明白娃娃回去叫人了,他巴不得能来几个明白事理大人,和他把事情说清楚。至于‘打死神兽’的误会,总有办法能澄清的,实在不行,自己再去帮他们捉几只回来就是了。 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除了最先动手的那个少女还在继续追打外,其他所有人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不是梁辛伤了他们,是他们自己实在没力气打了,全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给‘大阿姐’加油。 梁辛心眼厚道,生怕‘大阿姐’好强,会把她自己累到脱力,免不了大病一场,当即不再躲闪,站在挺胸硬受对方重击。[.超多好看小说] 少女的力气不小,可又哪能伤得了涅槃洗炼的身体,一连串重击打上去,梁辛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小魔头的本意,是想‘大阿姐’知难而退,大家坐下来,歇一会聊几句,没想到那个少女执拗得很,在发觉自己伤不到敌人之后,先是愣了愣,跟着咬住嘴唇又冲了上来,拼出自己所有的力气,围住梁辛转着圈的狠打不停,最可恨的是另外那群娃娃,一个个大声喝彩不休,少女更不肯停手了。 梁辛干脆盘膝坐在地上,任凭少女乱打,他自岿然不动,等着他们的大人过来。 ‘大阿姐’用尽了办法,却连对方的一根头发也不曾伤到,总算颓然住手了。梁辛伸手拍了拍地面,示意她坐下歇会。少女率性,也不矫情什么,一屁股坐到梁辛对面,恨恨地盯着他,秀眉微蹙,还在想着对付敌人的办法。梁辛笑呵呵地,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和他们沟通,试探着正想说话,不料少女双指一探就来扣他的眼珠子。 梁辛吓了一跳,得涅槃洗炼之后,身体的灵活、坚韧都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可他也不知道眼珠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变‘硬’了,哪敢让对方扣个试试,苦笑中扬手荡开了少女的双指。 ‘大阿姐’却以为自己总算找到了强敌的‘罩门’,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又复翻身跃起,再度开始扑击不休,想方设法来戳梁辛的眼睛,小魔头哭笑不得,正和她纠缠的时候,远远飘散开去灵觉忽然一震,先前去搬兵求救的两个少年又回来了 不见大队人马,在两个娃娃的身后,只有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 不多时,老太婆就赶了过来,见她到场,娃娃们立刻来了精神,欢呼着从地上爬起来,围拢到她周围,哇啦哇啦地喊叫着,时不时回过手来指点梁辛,不用问,他们都在给小魔头告状。 老太婆不理会娃娃们,眼睛始终盯住梁辛,目光阴冷森然,片刻之后遽然出手 老妪只是扬起了枯瘦的拳头、迈步冲了过来,毫无花俏。可这一拳,比起当年的白狼劲力也不遑多让,且梁辛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这方圆百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寸泥土、甚至草根下的蚯蚓老鼠,全都变成了帮凶,将自己的气势尽数散发出来,融入她那一拳。 坐拥五蛮之力的老太婆,引入百里万物入势的干枯拳头 不过这场轰轰烈烈的扑击,也还是太慢了些。老太婆在扑击中,只觉得目中一花,再看眼前,哪还有梁辛的影子,惊诧之下,老妪立刻调运全力护住要害,同时硬生生地中途转向,改前扑变上跃,以防强敌近身偷袭。 想象中的强袭并未发生,老太婆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等她重新落回地面,再度发现梁辛身影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梁辛正站在她先前所处的位置,那群少年中间,笑呵呵地望着老太婆。 见老妪惊骇,梁辛赶忙摆手,以示自己绝无敌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别打,不用打。” 直到他出声,那些娃娃们才愕然发觉自己身边已经‘换了人’,轰得一声就炸了窝,胆小有的撒腿就跑,凶悍的咬牙出手,还有些反应慢些的站在原地愣愣发呆…… 孩子们不懂事,老太婆又怎会不明白,陌生青年看上去土头土脑,但战力强到远超想象,他要真想为难,眼前又哪会再剩下一个活人? 老太婆扬声喝住了娃娃们,犹豫了一阵后,先对着梁辛缓缓点了点头,对他比划了个古怪手势,梁辛不懂这个手势的含义,但是从对方的神情来看,对方应该是‘致谢’,谢他没杀人。 梁辛赶忙‘还礼’,又指巨兽又指娃娃,示意自己本意是要帮忙,没想到打死的是‘神兽’……老太婆缓缓摇了摇头,露出了个干瘪笑容,示意理解,但目光里却还带着重重无奈。 跟着,老太婆又做出几个手势,请梁辛在一旁稍等,她自己迈步走向了巨兽……老太婆的举止古怪,先是窜上恶兽的头颅,揭开巨大眼皮,仔细检查着它的眼睛,跟着跳回地面,绕着尸体游走了两周。 而后老太婆开始‘画符’,围着尸体,每走上三四步,就用左手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古怪篆字,同时刺破右手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入篆字。 梁辛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心里胡乱猜测,估计老太婆是在施展一个古怪的祭奠。娃娃们则一改先前的混乱状况,大的搂着小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偶尔有人会转目望向梁辛,目光里仍是满满地敌意。 小山一样的巨兽,躺在地上,足足占了数里方圆,老太婆围着它去‘祭奠’,画了不知几千上万个篆字,每个篆字都有她一滴鲜血,若是普通人,只怕不等画到五分之一,就该失血而亡了 老太婆的动作迅捷,但也整整忙活了五六个时辰,直到子夜时分,才终告结束,又回到了原地,盘膝静坐,修养回气。 梁辛不敢打扰,也怕会再引来误会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坐在一旁,耐心等待着。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老太婆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睁开了眼睛。她张开眼睛的时刻,也正是第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天幕之时。 破晓时分。 让梁辛万万不曾料到的是,当曙光初透、稍显凌乱地散落于他们的所在之处时,老太婆先前勾画过的那些篆字,陡然爆发出一蓬灿灿生气,而后,被血篆包围的那头巨兽,尾巴微微一抽,身体颤了几颤,接连发出几声低吼,竟从地面挣扎着站起来,它又转活了过来 怪物是梁辛亲手打死的,他又哪能不知,巨兽的尸身看似完整,但它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暗力搅碎,死得不能再死,绝无再站起来的可能。 可巨兽现在明明白白正在起身……这样算来,老太婆不仅有一身凶猛战力,还有一重类似‘回天之术’的神奇本领 梁辛由衷钦佩,转目望向老妪,跟着他又吃了一惊:先前老太婆大概七十几岁的样子,虽老但还有些生机,但现在她的目光混沌,皮肤干枯,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比着干尸也只是多口气而已……到了现在,梁辛哪还能不明白,自己打死了人家的‘神兽’,虽然还能复活,却要极大损耗老妪的精力,那些娃娃不愤恨自己倒奇怪了。 小魔头心里忐忑,暗中定议,这个世界总也会有些奇葩仙草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弄些回来,帮她治养。 此刻,‘神兽’被救了回来,耳听着娃娃们齐声欢呼,梁辛也还是松了口气,而接下来的场面,又让他忍不住差点瞪爆了自己的眼珠。 巨兽复活、起身,神智也恢复清醒,扬起四蹄又欲逃走,那些娃娃们又哪会容它再跑,可他们并没有施法、结绳去困住对方,而是个个扑跃纵起,直接跳到巨兽身上,张口就咬 每个娃娃都化身罗刹,满嘴鲜血,连皮带肉地去啃噬巨兽,巨兽嗷嗷长嗥,吃痛之下疯狂的甩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把那群嗜血的‘小狼’甩开,但娃娃们早有准备,双手扣入它的肌理,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它身躯上,一口一口,喝血吃肉。 梁辛恍惚着懂了……不是放牧、更没什么‘神兽’,这群娃娃就是在狩猎,但他们要活吃这头大家伙 ‘饭’死了? 复活它。 饿了就吃无可厚非,但也犯不着一定要吃得这么残忍吧。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四章 番子请客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四章番子请客 娃娃们的衣着都由藤草、兽皮编织而成,异常简陋,可他们都长相俊美,由此梁辛也就对他们印象不错,全没想到这些娃娃居然是‘生番’。 就算是真正茹毛饮血的生番,怕也不会像他们现在这样,抱着一头活物来啃、来吃。 梁辛也不是没吃过生肉,早在苦乃山矿难的时候,曲青石和柳亦就带着他吃过鸟、他自己坐蛇蜕在大海漂流的时候,更吃了数不清的生鱼,可不管怎么说,也都是先杀后吃,又哪会像娃娃们现在的样子 怪兽的长相丑陋,口中腥臭、獠牙之间还挂着残碎肉屑,显然也不是什么善类,梁辛不会去心疼它,但是对土著们的好印象也一扫而空,脸色阴沉下来。 土著中,唯一没去啃食恶兽的就只有那个老太婆,坐在原地眼看着一群‘儿孙’吃得开心,不仅不觉有什么不妥,反而在那张干枯的老脸上,还透出了欣慰、轻松。 另外,在她的神情里,还隐隐透着一丝忧虑…… 小生番们的牙齿里似乎带了剧毒,开始的时候恶兽还在乱跳乱跑,但很快就没了力气,软倒在地,只剩不停的哀嚎,娃娃们则啃得更卖力了。 先前娃娃中的那个‘大阿姐’,自己吃的满嘴流血同时,单手用力,又从巨兽身上撤下来连皮带肉的一大块,抬手扔给了老太婆,后者接过来就吃,眨眼功夫吞了个一干二净,随后老太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大孙女’喊叫了几声。 少女闻声后,显得有些不情愿,低声地嘟囔了一阵,但还是遵照老妪的吩咐,手上再度用力,又活活扯下一条鲜肉,扔给了梁辛。小魔头这才知道对方居然是要请客,向后退开,根本不伸手去接,任由兽肉落在自己身前。 老太婆却‘不依不饶’,挣扎着站起,来到梁辛跟前,俯身拾起血肉,不停比划着手势,口中依依呀呀,示意梁辛吃掉它。 血肉腥臭,那股味道让人直欲作呕,梁辛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吃得这么香甜,神情厌恶地摇了摇头,迈步走开了。老太婆略显尴尬,讪讪地笑了笑,张开大嘴,把那条肉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生番们的‘饭量’一般,一会功夫就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跳回到地面上,因为吃的肉是臭的,在他们身上,也隐隐透出了一股古怪气息,不过这股味道不是靠鼻子闻到的,只是一种‘感觉’,若非小魔头五感发达也无法察觉。(.无弹窗广告)。 恶兽的体型实在太大,就算生番再多十倍,也啃不光它的一条腿,‘被吃了一顿’,看似残忍凶狠,但实际对它的伤害,也不过是个不太严重的皮肉伤罢了,待所有的生番都离开后,它又恢复了活力,重新站起来,扬撒四蹄‘轰轰轰轰’地逃走了。 而这一次,娃娃们就任由它离开,没再去追赶。 这倒让梁辛略感诧异,就这样放过了巨兽?留着下次继续生吃么?那也不用放掉,圈养起来随时都能吃岂不是好? 不过疑惑归疑惑,小番子们最后放了巨兽,又让小魔头生出了些许好感。这件事现在再来看,或许……只是饮食习惯的差异吧? 老太婆吃过了生肉,精神也未见好转,要靠娃娃们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稳,很有些费力地对梁辛比划着,问他从何而来。 梁辛费了大把功夫才弄清对方的问题,可弄懂了问题,又不知该怎么回答了,眨巴着眼睛想了半晌,最后伸手指了指天,老小生番一起,随着他的手势举头望天。 片刻之后,娃娃番子们回过神来,又轰得一声各自出声哇哇乱喊,彼此比划着、吵闹着,争辩这个连生肉都不吃的怪人来自何处。 这些番子有自己的语言,但是他们自己交谈时,也要用上大量的手势。应该是开化未久,言辞匮乏,单靠说话没法把事情表达清楚,还需手势配合。 吵吵嚷嚷中,越来越多的娃娃‘达成一致’,纷纷把手指向地下,看来他们觉得梁辛不是来自天上,正相反,认为他来自地下,来自‘一楼’。正主梁辛被他们晾到了一旁,满脸无奈…… 那个老太婆没有参与争吵,但也不舍得去阻止孩子们吵闹,只是咧着干瘪的嘴唇,满眼慈爱,笑呵呵地望着他们。一直过了半晌,几十个小番子全部手指地下,再望向梁辛时,目光里充斥着憎恶,但是在憎恶下,还隐隐藏着一份恐惧。 直到最后一个孩子闭嘴,老太婆才咳嗽了一声,开始比划着‘说’了起来,这次是一番‘长篇大论’,她说的那些梁老三当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因为手势繁多,他也勉强看懂了些,老太婆在告诉晚辈,自己不会是从地下来的,地下的‘人’不会‘打不还手’,饶过他们。 随她的解释,小番子们对梁辛的敌意渐去,但也有个别少年仍自认定他来自地下,口出怪声和老太婆争辩,‘大阿姐’就是其中之一。 被晚辈们‘顶撞’,老太婆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对着小番子的时候,她始终都在微笑,真正微笑 老太婆最终也没能说服那几个最倔强的孩子,就此挥了挥手,结束了话题,转回头望向梁辛,这次却扬起了拳头。 梁辛以为她还要再打,但很快就发现,对方面带笑容,并无动手的意思,在挥了挥拳头后,老太婆指了指她自己,又伸手一划所有的小番子,最后又把右手手掌摊开,比划了个‘五’。 要是别人,现在怕是早就跳脚了,唯独梁辛,在猴儿谷学艺五年,天天对着大小天猿,其中绝大多数都不会人言,天天都靠着比划来交谈,此刻丝毫不觉烦闷,追着老太婆的手势仔细琢磨,很快也就明白了,老太婆的意思是:她比着所有的娃娃加在一起,还要再厉害五倍。 小番子的合击有两蛮之力,老太婆的拳头重如白狼,再加上她能引百里地势入拳,五倍之说不虚。 见他会意,老太婆同样又挥了挥拳头,不过这一次,她指了指自己和梁辛,随即目光中流露出询问之色……她在用自己做‘标尺’,想问的是梁辛的实力。 即便是赶赴巨岛、捣毁那时的梁辛,也和面前的老太婆不再同一个档次,更别说现在。梁辛随手指了一个娃娃,又指了指老太婆:他的意思在明白不过,老太婆和自己的差距,就和一个单独小蛮子与老太婆间的差距相若……其实,双方真正的差距还要更大得多 所有人都看懂了梁辛的手势,小蛮子们尽数撇嘴不信,唯独老太婆面露喜色,对着梁辛做了个‘随我们一起回去’的手势,跟着又对娃娃们吆喝了几声。 小番子们齐声喝应,‘大阿姐’亲自背了婆婆,一窝蜂似地向着来的方向撒腿狂奔,梁辛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状况,与其一个人瞎撞似的乱逛,远不如跟他们回去比划个三天三夜来的简单些,当下也就跟在了番子们的身后,随他们一起返程…… 番子们的栖身之地,是一座静谧的小小山坳,此间并没有‘大人’,所有的番子梁辛先前都已经见过了,他们这一族,就只有一个老太婆和四十来个少年。 这一点梁辛先前就已经大概猜到了,如果还有青壮,又哪会轮到一群孩子去狩猎、一个老太太去救人。不过让他真正感到意外的是,在回家之后,随着老妪的吆喝,小番子们有的升起篝火,有的去山坳外采摘野果,有的取出早已腌制好的咸菜、酱肉,热热闹闹地做起饭来,小小的山坳里,一时间香气四溢…… 不长的功夫,诸般熟食都准备停当,左一盆右一盆,全加在一起足有几十样,虽然谈不上精致,可味道着实不错,尤其妙的是他们居然还有自酿的果子酒……梁辛头一遭来山坳,对什么情形都不了解,但是看那些刚刚吃过生肉小番子,此刻脸上又露出了馋像,倒也大概能明白,这样的丰盛饮食,对土著们来说恐怕也不多见,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客人’才会如此。 在开饭后,周遭有不少小兽都追着香气赶来。小番子们来者不拒,并未驱赶,更没把它们抓来吃掉,而是挑出些边角下料、肉筋剩骨,去饲味小兽。 其中,有一种小狗大小的六耳小兽,尤其受小蛮子们的宠爱,咯咯笑着一边喂食一边同它玩耍…… 现在的生番们,又哪看得出一丝残暴。 梁辛越想越觉得疑惑,他们吃熟食、擅烹调,甚至还自酿美酒,烹饪时工序复杂、香料繁多…哪又何必去活啃那头臭气熏天的怪物。 随着境界、身体的突破,他的五感也大大增强,刚刚在老小番子啃巨兽的时候,就已经明明白白地探知,恶兽的腥臭血肉,对他们的修为、力量没有半分好处,只是平白让他们多出一股怪异气息。 凭着梁老三的心思,到了现在又哪还会想不到,小番子们活啃‘臭兽’,怕是另有原因。 正疑惑的时候,老太婆找到梁辛,她的表情凝重,应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说,但她先前施法复活怪物,消耗实在太大,现在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梁辛‘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急在这一时,眼看老太婆这副模样,干脆比划着告诉对方,请她先去修养,自己暂时不会离开,有什么事情都等她恢复了精神再说。 老太婆也是实在难以坚持了,对梁辛笑了笑,勉力抬手比划了个‘七’,示意自己七天后会回来,又吩咐晚辈们要好生照顾客人,随即在几个娃娃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进入一个僻静山洞修养去了…… 也许是未脱天真生性好客,也许是因为老太婆的‘严令’,小番子们对梁辛的敌意迅速消弭,除了那个‘大阿姐’外,其他人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一连几天里,都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当然,招待梁辛时,他们也跟着大快朵颐…… 梁辛是猴儿谷出身,再复杂的‘话’也能靠着手势‘说’出来,就是遇到没手没脚的秃脑壳,他都能‘聊’得有来到趣,更别说面对一群四肢俱全、能比手势能画画、仅只语言不通的番子娃娃。几天下来,梁辛就弄熟了他们的手势,‘交谈’也越来越流畅。 有了沟通,有关这个世界的情形,梁辛也了解了不少。 这一方天地幅员辽阔,比起中土要大上不知多少倍,又是整整的一座洞天福地,由此物产丰饶,少见精怪、恶兽,此间人物天生大力,个个身强体壮,即便最普通的娃娃,比起中土上的普通修士也只强不弱。 不过,在这里根本没有‘飞仙’、‘天劫’这种说法,当然,娃娃们也没听说过,有谁会被雷劈了、不见了…… 人强、兽弱,自然和美,按道理讲应该处处人烟才对,可实际这里的人却不多。据娃娃们所知,偌大一座世界,就只有十座人间城。 所有人都活在城中,山坳中的这一小支生番,也是‘十城’出身。 听到这里的时候,梁辛忍不住皱眉,比划着问道:“为何要逃?” ‘大阿姐’对梁辛抱有敌意,所有的话都是由其他娃娃‘说’的,她只是坐在一旁冷眼监视梁辛,此刻她突然哼了一声,飞快地打出几个手势,面色冰冷地回应了他的问题:地下有恶鬼,喜食人肉,兴建十座大城,‘圈养’地面上众人。 城中人,是恶鬼饲养的牲口,统统都是‘吃食’。 先前梁辛已经靠着灵识探到,自己身处‘二楼’,在厚厚的地壳下,应该还藏着一重乾坤,对此小蛮子们并不了解,毕竟他们谁也不曾深入地下。但是他们却知道,在地下,还藏着大群的厉害怪物。 两层乾坤,上层为人间,下层则是凶域。 对于凡人而言,下面的那一层世界无异于幽冥地府,只要下去就必死无疑;但是在‘一楼’那些怪物眼中,上一层的人间,根本就是他们的牧场,不仅予取予夺,甚至还兴建了十座城池,把可口‘美食’养起来…… 娃娃们说的事情,着实让梁辛吃了一惊。这群娃娃合在一起有两蛮之力,如果放在中土甚至可以横着走了,老太婆的战力更不用说,从他们身上,足见此间凡人的强横。可这么强的力量,竟也只是‘粮食’。这样算来,一楼的那些家伙,未免也太强了些吧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五章 天大好人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五章天大好人 ‘大阿姐’先入为主,一直都把梁辛当做敌人,但她的心思、眼光,在娃娃帮中也是最强的,见梁辛的皱眉,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女娃子仍是冷着一张小脸,对他摇了摇头,继续比划了起来。 地下的怪物凶猛,这一点是不错的,不过凡人对它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不是因为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而是‘制约’……当此间的凡人对上‘楼下’的怪物时,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对怪物造成的伤害,都会削弱整整五成;而反过来,怪物伤人时,伤害又会增强一倍。 此消彼长,这便等若,在怪物对战凡人时,会凭空增长四倍的力量。 这个‘制约’虽然古怪,但却不难理解。这是‘规则’,没道理可讲,没有缘由可供追溯,不可动摇不可悖逆,它本来就是如此,它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一 凡间十城自古有之。城中人皆为‘美食’,但凶魔们的‘饭量’也并不太大,是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吃掉,城中人也有生老病死,将近半数凡人,能得其终老。 会不会被吃,是要看运气的,但终归还有五成机会平安过活,再加之反抗无用,所以大多数凡人也都隐忍了,天命如此,不敢争?没得争?或者忘了争。 十座大城分布于上一层世界的各个角落,也和中土相似,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座城池的风土人情各不相同,梁辛面前的这些娃娃出身地,性情直率、民风彪悍。千万年来,其他九城都平安无事,唯独此处躁动不安,城中人吃的苦头比起另外那九城要多得多。 大约在三年前,他们的城池又起暴动……说到这里,‘大阿姐’的眼皮忽然跳了几跳,对着梁辛冷哼了一声,就此收‘声’,不再搭理他,起身走开了,大有‘我犯不着你和说这些’之意。 梁辛没去和小女娃计较,但也没追着她去问,面前的娃娃多得是,梁辛对着人群中一个年级最小,但是最爱‘说话’的小胖子招了招手,示意他接着‘大阿姐’的话茬继续说…… 此间的凡人,对地下的恶鬼又憎又怕,而他们最恨的,不是吃人的魔鬼,是那些拜奉凶魔为主、助凶魔统治大城、欺压同类的‘鬼仆’。 鬼仆也是凡人,专司替地下的凶魔来管辖十城,这些人本来就生的强壮,又得凶魔的刻意栽培,实力着实了得,否则他们也压不住城中的同类。 那次暴动,也根本没轮到地下魔鬼出手,就被鬼仆大军扑灭了,大人们尽数殉难,本来这几十个娃娃也陷入绝境,不料危机时,城中一对再平凡不过的‘一家三口’突然出手。 一对老夫妻,带着一个傻乎乎的中年儿子……一场大战之后,老头子独挡爪牙,傻呼呼的中年汉子冲在最前打破凶魔在城外布下的禁制,老太婆护着这群娃娃逃了出来。 再之后,中年汉子在突破禁制时受伤太重,不治而亡,而老头子始终没能来和他们汇合。 梁辛开始模棱眼珠子了。 那次暴动的首领,是‘大阿姐’的爹,在城中凡人算得数一数二的强壮人物,其他娃娃的爹娘、跟着他起事的人也不乏好手,不过,他们比起名不见经传的老夫妻,着实还差上不少。 现在这些娃娃,之所以能合击出两蛮之力,也是因为老太婆调教有方。 梁辛点了点头,大概能明白,老太婆和娃娃帮,和这里的凡人比起来,实力要更突出一些,不是随便谁都能有他们这样的战力的。 有活人逃出大城,这是亘古未有的事情,凶魔的震怒可想而知,三年中从未放弃过追捕。 这个世界天生就‘偏向’着一楼的怪物,它们可以轻易探到活人气息,他们逃出大城,就算有老太婆这样的绝顶人物押队,前途也渺茫的很。不过,老太婆却知道一个逃避追捕的‘秘方’……那头大丘般、浑身散发恶臭的巨兽。 先前梁辛见过的那头巨兽唤作‘千仞’,当然,名字是没法比划出来的,梁辛是靠着娃娃们发出的古怪音节才得以了解的。 只要吃过‘千仞’的血肉,地下凶魔就无法再查探到他们的凡人气息,基本上‘饱餐一顿’,能管用一两个月,但必须是活着去啃,若是巨兽死掉,就再没了一点用处。 如果从巨兽身上活撕下来一条血肉,存放一两天再吃,也还是有效果的,但‘千仞’体质特殊,它的血肉无法保存,无论什么样的环境,三天之后就会腐烂、化作一滩脓水。 千仞大兽的性情倔强,绝不容饲养,否则它宁可活活把自己撞死。另外,这种怪兽虽然不算罕见,但也不是到处都有,运气好的时候,十几天就能寻获一头,运气稍差,怕是要三五十天才能发现它的踪迹。 梁辛缓缓呼出一口闷气,总算弄清楚自己先前见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不是‘小番子’们残忍,他们啃食巨兽,其实就是在活命,又难怪那时会有一份贪婪、有一份香甜……贪的不是肉,是命;香甜的不是肉,是命 叹气中,梁辛伸手摩挲了几下小胖子光秃秃的头顶。 小胖子福灵心至,居然看懂了梁辛的心思,圆滚滚的脑袋摇个不停,比划着告诉他:千仞巨兽的肉闻上去虽然不咋地,但仔细嚼一嚼还是挺香的…… 另外,老太婆带着几十个娃娃,到现在仍‘逍遥法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地下的怪物,每隔三十天才会出来一次。(.无弹窗广告)它们不喜欢日月光华,只在朔月时才会冲出地面来搜捕‘逃犯’,待日出前就会返回地心。 至于那些‘鬼仆’,他们也不许离开大城,不能出来给主人帮忙,全不用担心。 梁辛挑了下眉毛,用手势反问:地下的恶鬼害怕日月光芒?小胖子又摇了摇头。那些怪物不怕日月,只是不喜罢了……‘美食’逃跑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怪物们要把他们抓回去碎尸万段的心思毋庸置疑,但是也犯不着为了‘几块肉’就去违背自己的习惯。 平时里,地下的怪物并不现身,包括选取‘美食’送入地下等诸般事务,都由那些凶奴打理,而怪物们始终也没能找到娃娃,否则又哪有现在这座生气勃勃的小山坳,所以娃娃帮里,上至‘大阿姐’、下到小胖子,没人见过地下恶鬼的模样。 娃娃们和梁辛说的这些,有的是家人前辈的口口相传、有的是亲身经历,有的则是来自老太婆的猜测揣度……娃娃把自己所知的事情尽数相告,只可惜,其中最重要的两点:地下世界的样子,那些凶魔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他们无从得知。 其实事情本身倒不算太复杂,关键是双方语言不通,想‘说’点什么都得靠手,实在太耽误功夫,等梁辛把小番子们知道的事情都弄清楚后,七天已过,老太婆准时出关。 短短几十个时辰,远不足让高深人物恢复,这几天也不过是略作修养罢了,老太婆的脸色并未见好转,仅只眼中的生机多出了几分生机。 见梁辛还留在山坳中,她神情一喜,并没急着说什么,而是带着梁辛回到了自己平时栖息的山洞中,那些孩子都被留在外面。 等走到山洞深处,老太婆转回身,对着梁辛笑了笑,忽然双膝一软,想要跪倒在地,现在的梁辛反应何其迅捷,即便事出突兀也能及时应变,立刻伸手扶住了对方,同时说道:“有什么事情婆婆尽请吩咐……” 说到一半,他就省起老太婆听不懂,当即先是摇了摇头,示意她千万不可如此,而后又点了点头,告诉对方,无论什么事情,梁磨刀都应承下 一摇头、一点头,最简单不过的动作,却稳稳压过了无尽言语,老太婆又咧开了干瘪嘴唇,还了小魔头一个笑容。 梁辛搀扶着老太婆坐了下来,自己则谨守晚辈礼仪,不肯去坐,只是垂首肃立一旁……这个样子虽然显得矫情了,但梁辛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对老太婆表示出恭敬之意。 对敌凶狠,对友亲近,梁辛行事简单、直接,但始终还是俗世中人,无法向干爹将岸那样真正甩脱行迹,若是老魔头在此,对方交代什么,他去办就是了,才不会理会这些俗礼。 老太婆不再多做客套,径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七天,梁辛和小番子们比划过的手势无数,基本能做到沟通无碍,现在再和老太婆‘聊’起来,也比着初见时畅快了许多…… 三天后就是朔月之时,届时魔物出洞追捕‘逃犯’,老太婆想请梁辛留下来,帮他们度过这次‘难关’。 即便不提那些小番子有多讨喜,但以老太婆一家三口的所作所为,梁辛就会答应下此事,不过他还有些纳闷,比划了个‘吃’的手势,同时说道:“千仞” 梁辛亲眼看到,山谷中所有人都吃过大兽,气息得以遮蔽,这一次朔月,魔物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找不到他们,又何谈‘难关’。 老太婆的神情有些担忧,缓而又缓地摇了摇头。这次‘吃肉’的情形与以往不同,‘千仞’先被打死而后复活,‘药效’似乎也差了些,老太婆怕还不足以遮挡凡人气息……梁辛骚了个大红脸,不等对方说完,就赶忙点头,先把此事包揽下来,又赶忙岔开话题,追问地下怪物的情形。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太婆竟然也没见过它们…… 老太婆了解的事情,比起娃娃们也只多些有限,她只知道,地下怪物兴建十城时,曾和凡人着实打过几场恶仗,他们兄妹的祖上当时就是人间健者,在大军中地位极高。最后凡人一败涂地,要么被杀,要么被圈养,先祖重伤,隐忍于大城,以求他日东山再起,可这一忍,就是千万个年头,再无出头之日。 先祖早就死了,后辈香火传续,但雄心早已不在,他们本来就是强族出身,体格天生就要比着凡人同类更强,又有炼体的秘术传承,所以实力超群。至于‘千仞肉可避魔物追捕’的偏方,也是祖上传下来的。 在老太婆的‘话’里,提到‘兄妹’,梁辛并未多想,只是‘随手’问了句:你的哥哥还在城中? 不料老太婆突然热泪充盈,她的兄长,就是她的夫君,舍命阻挡爪牙的那个老头子。梁辛不仅一愣,兄妹通婚,在中土是不伦之事,又难怪他们会有一个傻乎乎的儿子。可老太婆在说起此事的时候,神情再正常不过,显然此间的风俗,并不觉得兄妹结亲有什么不妥。 梁辛不再去追究‘兄妹’、‘夫妻’的事情,又向老太婆问了另外一件事:先前娃娃们曾说,这里的凡人无论多厉害,都没有飞仙一说,梁辛想弄清楚,究竟是这个‘没有飞升’,指的只是凡人,还是二楼凡人、一楼魔鬼都无法破道。 对‘飞仙’二字,老太婆全没概念,但祖上口口相传提到过,古时征战里,曾有绝顶厉害的恶鬼遭遇天雷猛轰,继而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梁辛点了点头,有这句就足够了,不能飞升的,只是二楼的凡人。 这个世界果然‘偏心’得很了。 梁辛答应保护山坳,老太婆的精神也明显放松了许多,干巴巴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笑意,比划着和他闲聊起来。 很快,小魔头又一次面露惊讶,老太婆居然说,从内心而言,她根本不喜欢那些被她救出来的娃娃…… 老太婆说,这辈子运气不错,没被装进篮子、送到地下做肉羹; 老太婆说,她老了,没多少年可活了,虽然身手不错,但早就没了雄心壮志。在城里的时候,也谈不上什么希望、愿望,就等着撒手闭眼的那一天了。 老太婆说,以前,她唯一的牵挂,就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她也不太担心,儿子是个憨子,却也因祸得福,不会被凶魔看上,至少平安终老应该没什么问题。 老太婆说……她没想到 她没想到,一次暴*,一生隐忍的老头子竟不肯再忍这最后一次。 老头子愤然出手,老太婆又哪能坐视不理啊 她没想到,不光城中有一群虎狼兵,魔物在城外竟还布下了厉害禁制。老头子击杀了数不清的爪牙,又凭着一人之力,挡下了众多追兵,掩护他们逃走。 老太婆护着娃娃是因为老头子的嘱咐,可她最心疼的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她让儿子跑在最前头,不料儿子却一头扎进了城外的禁制……她不知道啊,她也从未出过城,又哪会知道外面还有厉害布置 老头子的身体很好、傻儿子才到中年,老太婆一直以为,自己会先死,她没想到呵,原来自己才是最后一个。 老太婆天性有些冷漠,除了自家的儿子之外,都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嫌他们闹、嫌他们烦、嫌他们动不动就哭,可外面的那些几十个娃娃,是老头子、儿子用命换回来的‘东西’,就算她再怎么讨厌孩子,也舍不得不管他们、舍不得一走了之 只要山坳里的娃娃们活着,她的儿子老公就没死……老太婆说,逃亡的日子没个头,活到那天算那天,这次她得死在这群小东西前面。一定。 梁辛眼眶发酸。 你管他们是不是不伦,你管她是不是真心喜爱娃娃,他们救了人,他们就是好人,天大好人 神力远逊、手段远逊、心智远逊,可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鲁执呵。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六章 朔月之夜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六章朔月之夜 巨兽‘千仞’死而复生,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但体内气血虚弱、血脉流转也不如死前那样顺畅,所以味道‘减弱’了许多,老太婆担心它还不足以掩盖娃娃们身上的活人气息,这才请梁辛留下来。 老太婆没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娃娃们,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又何必让他们跟着一起担心害怕。 而后三天梁辛暂时辞别山坳,四下游走,搜索周围数千里境地,想要帮娃娃们再寻一头‘千仞’,梁辛不怕和地下的恶魔打上一场,但最好还是先找到巨兽,把小番子们置身事外,可世事就是如此,不想见时巨兽会自己跑到你眼前,想要找时却偏偏又找不到了…… 三天时间转眼而过,逢初一,是夜朔月 黄昏时分,梁辛独立于山坳百里外的一块巨岩上,负手远眺,看着夕阳缓缓垂落。 他特意离得山坳远了些。突破之后,他已经跳出规矩之外,只要他不愿意,别人就无法发觉他的气息,住在一楼的那些怪物也不例外,应该不会发现他。可世事无绝对,万一千仞的肉有效果,怪物本来探查不到山坳,但因为发现了梁辛而暴露了那些娃娃,又会平添大把的麻烦。 平心而论,究竟能不能从容对付一楼的食人凶魔,梁辛也没有太多把握,这种事总要见过面、打上几次才好说。 今天是特殊之日,娃娃们也没了平时的喧闹,午饭过后就退入山洞,不敢再发出一点声息。 小番子们都在山洞深处,只有‘大阿姐’和老太婆两个人,站在山洞入口,身上斜跨着一支梁辛从未见过的朱红色长弓,神情警惕,戒备四周。 凭着梁辛的灵觉,山坳中的风吹草动全都落入心底,‘看着’女娃子小大人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日薄西山,看似缓慢却无可阻拦,该来的总是会来。终于,漂浮半空的那一抹余晖,在猛地一亮、最后一次绽放之后就此消失不见,夜幕席卷开来,转眼吞噬整座天空。 就在夜幕降临的同时,一蓬蓬淬厉气势从远处涌起,自下而上直冲苍穹,一直升到千里高空,古怪气势又轰然散碎,化作无数团劲风,向着四下横扫开去 也不过是个眨眨眼睛的功夫,原本安详宁静的甜美世界,就化作了幽冥鬼蜮。星光惨淡,狂风呼啸,风中蕴着冲鼻腥臭,隐约可见一道道模糊身形藏匿其中,偶尔还会有尖锐笑声,好像刀子似地从耳鼓一直扎进心里。 山洞入口处,老太婆的脸上全无表情,眼皮低垂,根本都不向外面的天空去望上一眼。正日子到了,‘千仞’肉有没有用、梁辛会不会真正出手,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老太婆心里只确定一事:死在前头。(.好看的小说) ‘大阿姐’的脸上也看不到恐惧的神色,朔月每逢三十天就会出现一次,届时地下鬼物遨游四方、猎杀城外活人,自从出逃后,这样的情形她数不清见过了多少次,早已司空见惯。可是不久之后,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一次和往时不一样 空气中的腥臭气味越来越重,怪物的呼啸始终萦绕在这方圆百里的范围之内,还有几团污风来回游弋不肯离去,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又过了一阵,终于有一团污风掠过山坳,同时风中传出一声欢快呼啸。 另外几团污风接到同伴传讯,就像在嗅到血腥气味的鲨鱼,陡然转向,一起向着山坳疾飞过来。 对方速度奇快,眨眼就从高空逼近山坳入口,‘大阿姐’的小脸骤然煞白,正想翻手取下背后长弓时,耳旁忽地传来了一个还算熟悉的笑声:“放心” 毫无征兆之间,梁辛突兀现身。不是飞掠、不是纵跃,就仿佛从虚空中跳出来一样,稳稳跃入冲在最前、正要冲入山坳的一团巫风中下个瞬间,偌大一团巫风在‘嘭’的闷声中四散崩碎,一个赤**子七扭八歪地摔落在地,目光里既有怨毒也有恐惧,死死盯住梁辛。 女子长发,皮肤白皙长相美艳,身材凹凸有致,尤其一双腿丰润修长,当得‘尤物’二字,可梁辛却毫无惜香怜玉之心,走上前去双手一错,咔吧轻响,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自从‘朔月开始’,梁辛的脸上就显出了几分惊讶……漫天腥风滚荡,其中透出的气息,他却似曾相识。以前和这里‘一楼’的怪物打过交道。不是在中土,而是另外一次‘飞升’,仙界中,罗刹鬼。 小魔头的体质特殊,五感尤其敏锐,对‘气息’尤其敏感,上次在仙界先后与轮回双鬼、五神变罗刹生死相搏,对它们的记忆异常深刻,现在又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刚刚被他击毙的那个,看上去是个曼妙女子,梁辛却笃定无疑,此物空有人相却无人心,罗刹女。 恶鬼种类繁多,无一不是虐戾之物,罗刹这一族,即便在魔域中也能占得一个‘最’字,不是最残忍、最凶猛,而是最自私、狡猾,见梁辛突至,于刹那间就狙杀它们一家之中实力最强的罗刹女,其他几个不仅没想着要报仇,反而惊呼一声,滚荡污风就想逃走。 梁辛已经杀了一个,又岂会就此放手,身形在夜空中闪了几闪,就像一根锋锐的锥子,每次寒芒绽放,必有一团污风被刺破,内中恶鬼骨断筋折,惨死落地,无一例外都是罗刹,不过除了头一个,其他的都是男鬼,身材强壮、乌皮红鬃,绿眼獠牙……前后不到一次呼吸的功夫,来袭山坳的六头罗刹便尽数丧生。 不过他们死前的惨叫,也远远传出,播散于夜空之中。 对此梁辛无动于衷,这几头罗刹能找到山坳,便说明‘千仞’的肉这次不好使了,迟早还会有其他恶鬼冲杀过来,有没有惨叫都一样。 几个罗刹在梁辛面前全无还手之力,瞬间丧命,可实际上它们的实力都不差,单以战力而论,为首的罗刹女还要稍强于山洞里的老太婆,另外那些男鬼也仅仅略逊老太婆半分而已。 这样的力量,已经能和普通的神仙相一战了。如果不遇到贾添、霸王、老叔这些逆天人物,就凭着这一伙罗刹,足以横扫中土。 造化使然、天意注定,诸般恶魔天生就只能修习佛家本领,因为体质与神法相克,想要悟道也异常艰难,或许实力早就达到、甚至超过了嫦娥境,只因无‘悟不到’,就无法飞升,所以即便不曾飞升的恶魔,实力也不容小觑。 此间妖魔,登天不以七步而计,修为超过中土大宗师、但还在苦苦修行无法破道的,有的是 夜空里的风声越来越响,罗刹临死前的惨叫震颤苍穹,也惊动了方圆千里内的同族,腥臭翻滚中,不断有裹挟污风的罗刹鬼赶来…… 罗刹狡诈,同族相残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彼此间全无信任可言,所以从不群居;而它们自身实力比起湿婆、大修罗这一类的魔物有差了许多,单独存活不难,可一有争斗就会吃上大亏,由此,它们也不会单独行事,大都以亲缘为枢纽,结做小群,少则三两只,多也不会超过七八头。 现在正赶来的罗刹也是如此,三五成群,东一簇西一伙,在山坳上空来回穿梭不停,但是敌人实力不明,它们谁也不肯先出手。 梁辛没去理会天上的怪物,而是把先前杀掉的五头罗刹归拢到一起,仔细检查它们的尸体,与仙界见过的罗刹不同,这几具尸身上,差了一样‘东西’――红色煞纹。 小活佛曾经说过,长了煞纹的罗刹,是经历天劫、飞升过的恶鬼,是称赤涅罗刹。 刚死的那五只都没有煞纹,只是普通的恶鬼,并未掌握天道。从实力上也能看出来,‘一家六口’的力量虽不小,但别说比起‘五神变’,就是轮回二鬼,也要比它们强得多…… 查验过尸体,梁辛猛地大喝了一声,身形再度跃起,辗转之中,污风团团爆裂,几十头罗刹又被击毙,这里的造化都‘偏向’恶鬼,可小魔头早已跳到了规矩之外,即便现在已经换过了一副棋盘,他仍是那只随心所欲的卒子,就凭这些欺软怕硬的罗刹,谁也挡不住他的挥手一击。 尸体噼里啪啦地摔到地上。无一例外,新死尸身上也不见煞纹。 此间罗刹,尚未破道…… 天上的罗刹鬼们乍遭突袭,一下子就炸了窝,看到小魔头凶狠,谁也不顾同伴死活,只恨自己飞遁的法术不够快,仿佛一群被石块惊飞的苍蝇,轰的一声四散逃去。 而小魔头在击杀数十恶鬼,验证它们都是不曾破道的普通罗刹后,又守回到山坳入口处,侧头想了想,忽然放开声音,唱起歌来。牧民节庆时的调子,只不过歌词被译成了中土汉话,还是他在铜川开饭馆时学来的。 躲在山洞里的娃娃们应该都被那些恶鬼吓坏了吧? 歌是唱给娃娃们听的,不懂歌词也没关系。梁辛的嗓子不怎么样,却胜在底气了得,把牧民调子中那份开朗、喜庆之意唱得十足响亮 见污风袭来时,‘大家姐’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全没想到梁辛竟真的挡下来、杀掉了众多恶鬼,从容地好像在抻懒腰、打哈欠,现在他居然又唱起歌来……女娃子的脸色仍苍白的很,嘴角却轻轻抽了几下,想笑。 就在笑纹才刚刚成形、还不及荡漾开来的时候,大家姐忽然觉得周身一冷。一股阴寒、潮湿、甚至还略带咸腥的浩荡妖威,从远空席卷而至不久,呼呼的振翅声响彻天地,无数头巨鸟集结一处,几乎遮挡住大半苍穹,向着山坳突飞猛进。 巨鸟的速度奇快,‘大家姐’在眨了几次眼睛之后,就能清晰看出对方的模样……面目丑陋神情狰狞,头顶长角背生毒瘤,四肢短粗肋有双翼,飞来的哪是什么怪鸟,分明是一大群夜乞叉。 相比罗刹鬼,夜乞叉这种魔物智力稍差、天生的战力也略有不如,但它们生性悍勇又团结无比,每一出动必成群结伙,动辄就是数千之众 大群夜乞叉闯入山坳上空十里时,梁辛的歌才刚唱到一半。杀过罗刹,又见夜叉,倒也没什么奇怪,梁辛懒得多想,从他无意中击毙千仞时就已经注定,这一次朔月,是货真价实的杀戮之夜 歌声仍在山坳中回荡,梁辛却已一飞冲天,直直杀入夜叉的大阵。 迎头而上,随着梁辛的逆冲,昏暗天空里,突然现出了一条狰狞的血线,仿若判官以血为墨,一笔画断苍穹 夜乞叉还有个名字,唤作‘迅捷鬼’,足见其身展灵活速度惊人,但是在梁辛面前,它们又哪有躲避的余地,小魔头插入大群魔物阵中,甚至都不用出拳,单凭身体就足以碾杀面前的一切。凡是被他触碰、哪怕只是擦上一点点油皮的夜叉,都会立刻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得粉身碎骨。梁辛冲的笔直,所以他在半空里‘画’出的那道血线也笔直,当他周身一轻,彻底割裂对方阵势的时候,第一头被他撞碎的夜叉尸体,还尚未落地。 洞穿敌阵,梁辛掉转回头,从斜刺里再次冲入夜叉大阵,去画这血腥夜图的第二笔、第三笔、第四笔……夜乞叉大乱、大怒,或发动神通或舍命扑击,可是任凭它们使出生平所有的力气,都没法让那支听起来古里古怪的草原调子停顿一瞬。 歌声不停,调子里的欢快依旧…即便怒啸、惨叫、振翅、破空、轰鸣,诸般乱响纠缠一起,震得大地都在簌簌发颤,也仍不能丝毫影响梁老三唱给娃娃们唱的歌 怪响连天,血肉翻飞,梁辛在大群的夜乞叉中横冲直闯,所过之处血光暴现,但他身上却干净得很,从头发稍到脚后跟,连一滴鲜血都不曾沾染 半空里乱成了一团,数十里外一头刚逃开不久的罗刹女,似乎找到了一个接近山坳的好机会,散去污风、收敛气息,连法术都不敢去用,就靠着最最原始的身法,小心翼翼一路潜行。她嗅得出,不远处的那个山洞里,正飘出一阵阵香气,即便漫天腥臭也遮掩不住人肉香气。 潜行中,罗刹女的目光始终都注视着天上的恶战,只要那个凶神恶煞般的人间小子稍一露出回防之意,她就会立刻逃走。恶战不休,那个人杀的兴起,似乎都忘了山坳中的同类。罗刹女又紧张又想笑,一杯茶的功夫,她就潜到山坳十里之外。这样的距离,她只需再一窜就能直接扎进那座‘人肉飘香’的山洞里,可也就在此刻,她的眼前忽然一黑……什么都没了。 女鬼伏诛,她到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那些同伴却瞧得一清二楚:待罗刹女接近山坳十里之境时,本来正在天上里屠戮夜乞叉的小魔头忽然转身,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跨出了一步。 人在半空,相距十余里之遥,抬腿跨足仅止一步,落脚处不偏不倚,正踩在罗刹女的头上 踩死一个比着大宗师还要更凶猛的罗刹,好像比着踩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从一楼杀上来的魔物虽然凶猛,可还远远不够梁辛打的,至少到现在为止还差得远!梁辛忽然有些想念贾添了,突破、洗炼,全新的境界,连自己一时间都无法算清的庞大力量,可惜却没人能和自己一战。 不能打的时候,天天被人追着打;现在能打了,眼前又没了像样的对手,这让嗜武好战的小魔头无奈得很……梁辛没再冲回去,暂时留在山坳附近,仍是负手而立。 他挺喜欢‘负手’挺胸的这个架势,自己觉得很气派……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七章 做不了主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七章做不了主 莫名之地,朔月之时,梁辛为了四十几个小番子,挺身应战地心魔物,这一仗打得足够血腥,但也实在谈不上激烈。小魔头的实力堪称逆天,且他有在规矩之外,此间‘偏向’凶魔的天道对他毫无效果,就凭着那些还没资格飞升的怪物,根本没资格做他的对手。 梁辛打得没滋没味,情不自禁就想到了贾添,历数他认识的所有强者,除了困在小眼里的义气浮屠,也只剩下贾添才能和他畅快一战吧 兄弟连心,就在梁辛念叨着贾添的时候,中土上的师兄卸甲儿,也嘟囔着同样的名字,点起了三柱清香,片刻功夫,贾添借青烟化形,现身在霸王面前。 谢甲儿精神一振,先嘀咕了声‘真够灵验的’,随即笑道:“修整得怎样了?有没精神一战?你说地方,我去找你” 贾添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耐烦:“不打,没兴趣,等着吧你要实在闲的难受……初秋已至,东来的潮汐即将成行,倒不妨逆流而上去巨岛转转,那里应该还有些残存的神仙相,另外还有一个首领,够你消遣一阵了。” 谢甲儿‘哈’的一声笑:“正有此意我估计着你现在还不想和我打,这次唤你出来,主要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说完,停顿片刻,谢甲儿又笑着劝道:“别总一个人闷着,出来转转,心思就平整了。” 毕生桀骜的霸王卸甲谈笑风生,不是因为贾添强过他,只因他们是‘同类’…… 贾添也笑了,毫不隐瞒道:“一入混沌之海,大眼就和我没了联系,会让我实力骤减,到时候你们要对付我,我可就傻眼了,不去不去,少来诳我”跟着,他把话锋一转,就此岔开话题:“梁辛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想法?” 谢甲儿耸了耸肩膀:“没法子的事情,想了也白想,能做的也就是派人返回‘仙界’去找找看。” “那个聋哑仙界?”贾添摇头:“嘿,白费力气懒得说话,走了。还有,没事别总点香喊我,烦得很。” 声音落下,青烟凝化的神情忽的散开了,谢甲儿哈哈一笑,也不当回事,伸脚踩灭香火,起身离开…… 差不多就在两大中土强者‘废话’之际,那座聋哑仙界中云霞猛震不休,不久之后,坤蝶天舟破空而出,平稳落地。天嬉笑掐起手诀,把自己送出飞舟,不料他才甫一落地,灵识遽然猛震,一只灵元凝化的、神光灿灿的巨大金钟兜头照了下来 法术袭来时,还有一声雷霆般的大吼传来:“钟、中” 小活佛呲牙咧嘴,翻转手诀,指挥金钟猛扣丑娃娃……天嬉笑生性谨慎,不管是不是安全之地,他都时刻警醒着、小心着,猝然遇袭中来不及辨别究竟是谁要打自己,护身法术顷刻发动,身形急闪遁入泥土,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小佛爷的‘金钟罩’。 小活佛一击失手,却也不急着追踪,只是咧嘴大笑:“你跑不了” 果然,刚刚遁入土中的天嬉笑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不是他想出来……在他身上,正缠着一条凝淬乌光的长藤,把他拽了出来。 长春天就站在小活佛身后,指挥着长藤把丑娃娃摔倒了地上,一字眉微耸,显得吊郎当的:“你接着跑啊?” 琅琊撅嘴说了句:“本来还想拿他试试天下人间的……” 不止他们三个,还有琼环跨两、屠子弦子等等,日馋妖人尽数在列 天嬉笑这才明白,他是被自己人偷袭了,愕然道:“搞什么?”一边说着挣了挣,长藤捆得却愈发紧了,他挣不脱长春藤:“干嘛抓我?” 妖女脚步轻盈,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跟前:“你要跑,我们才抓的,我问你,你跑啥?” 长春天也跟着搭腔笑道:“是啊,你跑啥,做啥亏心事了?” 天嬉笑比谁都明白面前这伙子都是什么人,想跟他们讲道理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来得更干脆些,当即苦笑道:“有什么事情都能说得清,先把我放开来,反正我也逃不掉。” 琅琊笑靥如花:“那你说,是你先跑的,还是我们先抓的?” “我先跑的”天嬉笑才不去逞这个强。 妖女瞪大眼睛,‘咦’了一声:“刚刚跟你开玩笑来着,明明是小活佛先动手偷袭的……难道你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对不起我们大伙的事?” 一来是不能动、二来就算能动也打不过,否则天嬉笑早就拿脑袋去撞妖女了…… 这个时候苗女琼环开口,几乎是磨着牙说:“废话个爪子么先把胳膊腿子打折了再说” 哥哥跨两是那个谨慎的,怪笑着‘劝’道:“先撅他两条腿好了,龟儿的手还要掐诀用哩。” 天嬉笑大骇,大家都是自己人,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要惹毛了这群妖人祖宗,吃上一大顿苦头可不新鲜……丑娃娃的心思一向不错,现在已经想到为啥他们会为难自己了,立刻大声喊道:“返回中土之事,是老爹说不用告诉你们…我也做不了主,只有听令的份。” 高深修士道心深重,断灭凡情,所有被梁辛送到仙界避难的高手也尽数如此,梦寐以求的仙界不过是个聋哑境地,飞仙大梦就此夭折,他们的心境,比起那些在仙界为虐的远古仙魔也不见得有太多区别。 只不过他们没发狂罢了……因为还有个‘无仙’,至少还为他们保留了一线希望;因为此间万事都有霸王做主,他们不敢造次;也因为梁磨刀为了帮他们救他们,不知生了几次死了几回,抛开实力,单以心性而论,大家谁也不想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飞升大梦渺茫,日馋也好、秦孑也罢,包括木老虎在内,所有人都心灰意懒了,至少在无仙苏醒之前,他们都不会提起精神去做什么,中土的危难、与神仙相或者贾添的争斗,这些事情根本都不在他们心上。 当初梁辛把他们送过来的时候就曾明言:来日中土恶战,他们参与与否,全凭自愿。 这次老爹、霸王率领星阵和曲柳等人返回中土,干脆都没告诉旁人,连大小活佛都没知会一声,直接拉着天嬉笑就让他去发动天舟,凭着老蝙蝠师徒的性子,这样做也再正常不过。 日馋妖人没跟着一起回去,倒还真不是他们不讲义气,是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留在仙界的这些正邪修士,最近这一段平淡日子过下来,心里早就憋闷得很了,倒恨不得找到个敌人大杀一场,死也好活也好,至少不用这么希望渺茫的干耗着,他们想打,但是不敢在仙界撒野……所以这次天嬉笑一回来,立刻就成了众矢之的。 丑娃娃大声辩解着,琼环却更加恼怒了,啐道:“做不了你妹的主你是副帮主,除了梁娃就你最大,你龟儿做不了主,哪个能做主” 天嬉笑想死的心都有了。 琼环总算是义气儿女,哪能真的痛打天嬉笑,骂过几句也就算了,又气呼呼地问道:“你龟儿又回来做爪子么?” 梁辛的事情关乎重大,天嬉笑立刻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如实说出,免不了又是一番长篇大论,而事情曲折离奇,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在他刚说到一半的时候,长春天就挥手撤掉了藤子、 等天嬉笑说完,几位魔主面面相觑。这些日子仙界风平浪静,全无任何异常,绝不可能有人越界,何况梁辛要真到了此处,又哪能不来找他们。 琅琊的脸色,莫名其妙的苍白了,轻轻走开几步,双臂抱膝坐了下来,尖尖的下颌垫在膝盖上:“梁辛没来,他不在这里。”说完,她把螓首埋进了臂弯,再不肯抬头了。 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丑娃娃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便回去了,你们跟我一起还是留在……” 话还没说完,天空忽的暗了下来,一层层红云突兀铺满苍穹,乍一望去整座天空,仿若火海 火烧云现,恶鬼越界的征兆。 天嬉笑见状略显吃惊:“要赶快回去,将此事告知大魔君。” 可长春天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摇头笑道:“不用你也先留下来吧,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怕一两个越界的恶鬼么?” 长春天本来想要搭乘天舟和丑娃娃一起去中土的,但是见到恶鬼越界的征兆,他又改了主意……回中土是因为憋闷的难受,想要大大的打杀一场以求宣泄。既然如此,去中土去打神仙相,和留在仙界打恶鬼,又有什么分别,又何必回去? 在场众人几乎都受过‘草木邪术’,一身妖元不惧天道,且个个都是宗师,这一仗稳赢的。而更重要的:霸王立誓守护仙界,他玩忽职守跑到中土去,自己这些人替他击杀了凶魔……这一来,谢甲儿就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以谢甲儿的性子,有恩必报,这个人情大大的值钱。 既能恶斗泄愤,又让霸王领到一个人情,这样的算盘,长春天不仅要打,还要打得噼啪乱响 可要想做成这件事,最首要的条件就是天嬉笑不能回去,否则他回去、把谢甲儿又带回来,什么算盘都打不响了…… 莫名之地,血腥之夜 铺天盖地而来的夜乞叉大军,被梁辛一个人冲得七零八落乱成了一团,不过此物的性子最暴躁,一旦和敌人对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纵然明知不敌,也还要在纠缠下去,趁着梁辛离开的空子,几头大夜叉怪叫咆哮,重整队列准备再次冲袭山坳; 而一群一伙的罗刹鬼比夜叉们要‘务实’得多,它们早已看出下面那个背手唱歌的古怪小子,绝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但直到刚刚梁辛一步逾距踩死罗刹女后,它们才真正明白,远不止‘无法对付’那么简单,它们甚至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 罗刹们早已退到距离山坳百十里之外,这样的距离看似遥远,可对方如果想杀,自己也还是没有逃命的机会罗刹惜命,极少会做冒险之事,更不会为了看热闹去搭上自己的性命,此刻裹荡污风,准备撤回地下去了。 不过,它们才刚想要散去的时候,其中一头体型巨大,尤其强壮的罗刹忽然打出了一声嘹亮的呼哨,伸手指向远方的天际……一团乌云正蠕动着、逼近着。 遁空飞天的法术大都会有自己的‘威势’,或剑华或神光或风云滚滚,驾乘乌云实在算不得稀奇,而正从天边冲来的这一团乌云,却是湿的……仿佛一大团湿漉漉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偌大一片,看上去就让人气闷、恶心。 山坳中的滚滚恶战,终于惊动了凶猛的魔物 最先发现‘乌云’的那头罗刹,神情异常异常兴奋,口中嗷嗷低啸不停,询问着同伴,是就此逃回去,还是冒险留下来再看一看? 可它喊了半晌,周围全无任何回应,罗刹心中纳闷,不等它回头查探,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么高兴?” 不知何时梁辛已经来到身边,和它并肩而立,正抻着脖子顺着它手指的方向远远眺望。 其他的罗刹早都跑得不见踪影了,只剩下这头‘傻子’还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傻子’吓了个三魂出窍,不敢逃跑更不敢反抗,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梁辛面前。 梁辛不看他,向着远天里那团乌云张望一阵,又笑道:“湿婆么,也不见得让你这么开心吧?” 梁辛见识有限,对恶魔道上的诸多怪物不怎么了解,在今夜之前,他一共也只在仙界见过三头罗刹鬼……可是莫忘了,那三头赤涅罗刹之中,有两头掌握轮回天道,它们不知被师兄杀了多少次,轮回里来回变换,几乎把像样的魔物都衍化了遍,夜乞叉、湿婆、大修罗这些‘东西’尽在其中,个个都算得上小魔头的老熟人。 那头罗刹鬼捣蒜般的磕头不休,乞求梁辛能留下他的性命,梁辛把目光收了回来,笑呵呵地看着他,也不说什么。 罗刹被梁辛笑得心里发毛,咬了咬牙,又连忙打着手势,示意梁辛稍等片刻,跟着胸腹肌肉收紧,耸肩缩背作势欲呕,而后猛地一抻颈子,从口中吐出一枚仿佛鸡蛋黄似的珠子,托在手中,毕恭毕敬地举到梁辛眼前。 跟着罗刹又想起一件事,忙不迭伸手从自己身上扯下一把长鬃,小心地把珠子上粘连的胃液、口水擦干净,再度把珠子高举而起,递送了上去。 这倒让梁辛有些好奇了,伸手接过珠子。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八章 真正凶魔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八章真正凶魔 触手冰凉,梁辛马上察觉,珠子里正有一道生命原力在缓缓流转,‘气质’上与面前这头罗刹一般无二。小魔头有些不明所以,干脆伸手抓起罗刹,另只手托着珠子,返身回到山坳中,去向老太婆请教。 此时,天边乌云蠕动着,渐渐接近,大群的夜乞叉虽然重整了队列,但是见到湿婆‘驾临’,它们也不敢造次,暂停攻势、振颤着双翼退到一旁。刚刚炼狱般的战场,难得之极地迎来片刻清静…… 梁辛手中的珠子,老太婆没见过,但听说过:罗刹魂丸。此物只有一个用途:效忠。掌握了魂丸就能若把罗刹的性命握在了手中,生杀予夺,对方全无反抗余地。 那头罗刹脸上始终维持着一个丑陋笑容,它的体型巨大,比着梁辛足足高出两头有余,在落地后却一直躬着身,塌着腰,绝不肯高过‘主人’分毫。 收个罗刹鬼做奴隶?梁辛无所谓的,要是罗刹女或许他还会犹豫下……不过,就在他想要伸手捏死怪物的时候,老太婆却拉住了他。 老太婆没太多心机,可毕竟活了百多年,眼光也还算不错,短短几天接触下来,早已明白梁辛不是此间人物,迟早他会探索‘一楼’,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罗刹鬼做奴隶、向导,事半功倍。 而且这头大罗刹实力还不错,身强体壮不说,就在湿婆现身时,一群罗刹鬼中它是第一个发现的,足见其强于同类。 随着老太婆的比划,罗刹鬼不停点头,时不时也比划着‘插口’,把忠肝义胆全都写在了脸上,梁辛也干脆的很,翻手握住珠子,心念流转中,珠子里那一缕罗刹生机被他融入体内。 从此,这头强壮罗刹与梁辛同命共生,主人若死他也会魂飞魄散,对梁辛的命令,他也全无一丝反抗余地 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罗刹鬼咕咚一声又跪在地上,满脸欢喜,重重磕头,好像能服侍梁辛本就是他毕生宏愿似的,磕头同时,抽空伸手指着自己,连声道:“凸凸” 梁辛问:“你叫兔?” 罗刹凸认真点头。 梁辛笑了,他和梁一二不是血缘亲属,不过名份上也总算是一家人,他们姓梁的这一脉天生就和妖魔鬼怪有缘,当年梁一二收了个小鬼为奴,今天自己又收下了个罗刹做仆。 其他的罗刹们早都逃散了,可半空里还聚集着大群的夜乞叉,山坳中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它们眼中,眼看着‘堂堂魔物’竟拜奉一个人间小子为主,夜乞叉怒不可遏,纷纷发出凄厉长嗥,怒骂罗刹‘凸’。 罗刹凸毫不示弱,撑开身形尽展妖威,站在山坳中也对着夜乞叉破口大骂,凭一人之力舌战大群夜叉,骂架途中还不忘照顾主人,时不时回过头对着梁辛点头哈腰地谄笑几下…… 烦乱中,‘湿漉漉地乌云’已经靠近上来,在山坳上空十里处停住前进势头,而后一声冷冰冰的咳嗽从云中响起,夜乞叉立刻收声,罗刹凸则不管那套,继续挺胸大骂,不过脚步却在悄然错动,躲到了梁辛身后。 直到梁辛挥手,罗刹凸才闭上嘴巴,又躬身塌腰,努力让自己矮过主人…… 乌云悬浮高空凝滞不动,云下的空气却连连颤抖起来,片刻之后,一个穿红挂皂、只能用五彩斑斓形容的侏儒现身。身高不过三尺,身体瘦弱得不盈一握,顶着一颗极大的头颅,铜盆大小的脸庞,五官却挤在一起,占‘地’尚不如娃娃的掌心大,更显眼的则是侏儒头上青丝如瀑,倒悬而起,直直连入乌云之中。 湿婆是‘神奇之物’,并非**所生,而是与山天大兽一般承天造化,只不过大畜长于山内,它们生在海中。在恶魔道中,湿婆地位颇高,但它们不懂法术,不修身体,穷其一生它们只炼化一样本领:头发。 湿婆没有群族、没有亲属,从生到死都孑然一身,不过只要修为到了,一根头发就是它们的一个‘分身’,每一个分身也会长出一头浓发……由此,一个湿婆,既是一人,也是一群。赶来山坳的湿婆也不例外,在她头顶上的乌云中,正藏着千万个分身,而这一片乌云,干脆就是众多分身以鬼发织就而成的。 现身的湿婆并不去看梁辛,大头僵硬转动,望向了退到一旁的夜乞叉,头一转,头顶的乌云也随之缓缓旋转。夜叉首领立刻振翅上前,‘鬼话连篇’把先前恶战情形尽数呈报。 来了又不打,梁辛哪有耐心等他们废话,正琢磨着一步登天去扯碎那一大团恶心的头发,不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歌声 调子熟悉,正是梁辛不久前为了安慰小娃们唱的牧民喜歌,梁磨刀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知道,现在唱歌的居然是罗刹凸。尤其让人惊讶的是,这个‘凸’长得愚蠢丑陋,记性却好得吓人,这首调子他只听过一遍,现在唱出来竟分毫不差,歌词发音他一字不解,可硬是能重复出来。 罗刹凸不知道这首歌得意思,还道是凡人间的战歌,眼看着又要开打,立刻拉起嗓子给主人打气……好仆人,这点眼力价是必须有的。 梁辛啼笑皆非,天上的湿婆则勃然大怒,随手把正向他‘禀报军情’的夜叉掴飞,口中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嘶鸣,细小的脖颈向下猛地一摔,那片弥漫百里的鬼发乌云向着山坳猛扑而下。 乌云中交杂着无数分身的戾笑,没有人比它们自己更清楚,这一团乌云会有什么样的威力,说它天崩地裂或许夸张,但所过之处‘海枯石烂’却绝不过分,上一次湿婆发怒,还是七百年前,也是这样一甩‘长发’,一千多头犯上夜叉尽化枯骨。 湿漉漉的乌云,湿漉漉的头发,扑涌而至,哪管什么山坳、人命,只要它覆盖之处,一切都会化作尘埃碎屑,梁辛却站着不动,直到那‘第一缕’头发攻到身前,他才蓦地伸手一抓,继而跨步,瞬息千里 小魔头突兀消失在山坳,而老太婆、大阿姐、罗刹凸等人眼前也随之一亮……离开的不止梁辛,还有那一团黑压压的头发或者说,梁辛扯着湿婆的头发、发动身法,把它远远地抡了开去。 湿婆玩全来不及反应,就觉得发根撕扯剧痛,一股自己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正把自己抡起来,狠狠地甩向千里外的坚硬山岩 就算时光轮转,让正在发生的事情重演十遍,湿婆也仍还不敢相信,它以发为法器,乌云就是头发,这是不会错的,可这满头鬼发经过千年的锤炼,看似有形实则无质,是头发,也是灵元、是法术,任谁都会触手成烟,就算是大罗金仙,也绝不可能抓住自己头发。除了湿婆自己,它的头发不会被任何人抓到手里,这是‘规矩’,这是‘法令’,这是自己这一族能成为恶魔世界强者的关键啊。 更何况,头发就是它们的法力所在,不管是谁只要一碰到,就会立即倒毙。湿婆歇斯底里的尖叫,却丝毫改变不了被抡起狠砸的势子。 湿婆不知道,它的规矩,早就不再是小魔头的规矩了。在梁辛眼中,头发就是头发,只要是头发他就能薅、能扯。 湿婆仓皇、无措、不敢置信,但是心里却并不算太害怕,它的身体天生坚硬,就算被甩到地上,最多也就是砸踏一座大山、砸出一盏平湖,只会让山崩地裂,它自己不会有事。 在它启程时,大修罗也告动身,就这样被摔上几次,虽然狼狈却不足以致命,只要再坚持片刻,等来大修罗,敌人再强也不用担心了。 直到他落地之时,湿婆才猛然发现,哪还有被摔上几次的机会,仅这一次,它就会骨断筋折,变成一滩肉泥 山石地面都不如它身体结实,但真正要命的,是沿着头发穿梭过来的可怕力量这股力量实在太大了。这便仿佛,从三尺高的地方摔进水里,任谁都安然无恙,可要是从千丈高空落水,就只剩死路一条。 下贯的力量大到无以抗拒,湿婆的碎骨烂肉,足足迸溅出数十里开外…… 人影一闪,梁辛又回到山坳中,罗刹凸先惊后喜,急忙扯开嗓子,把刚才停下来的喜歌又续上了。 就在歌声重新响起的刹那,一道红色光芒突兀出现,从视线尽头直扑千里击杀夜乞叉时,梁辛曾在天空划出一道道血线,而此刻浮现于夜空中的,却是一条河,货真价实的血河。 大修罗。 天挂血河,魔焰昭彰,凶威弥漫天地跟在梁辛身后的罗刹凸嗓子忽的干涩了,受强势重压,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山坳中的老太婆也闷哼了半晌,竟无法再站稳,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倒是大阿姐,修为浅薄,反倒不受影响,急忙伸手去搀扶婆婆。梁辛却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大修罗的实力应该很不错,可它再强也在‘规矩’之内,又怎么可能是梁辛的对手 梁辛甚至都没抬头去看天空里的血河,而是微微皱着眉头,有些走神了。罗刹、夜叉、湿婆、修罗,诸般魔物轮番登场,一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从这些怪物身上也可见一斑。 无一例外,全是魔物……梁辛总算想到了些正经事,又略略寻思片刻之后,伸手唤过罗刹凸,正想比划着向他询问一件事,悬于半空的血河突然滚荡开来,血腥气滚滚播散,大修罗的狂妄笑声也同时响起,凶魔神通已经准备妥当,堪堪就要发动 小魔头满脸不耐,斥骂了一声‘滚’,身形一跃而起并未扑向空中血河,而是一步跨到百里之外,双手大张,做了个熊抱。他抱住了一座山。 山大,人小,与其说是抱住一座山,倒不如说他把自己扒在了山岩上,可他的姿势、模样、甚至神情,都是去‘抱山’,继而小魔头拧腰、转身、双手高举过顶,将‘怀中大山’向着血河猛砸而去 山仍在原地,岿然不动,梁辛是虚掷,但冥冥之中却炸起浩荡巨响、空气里荡起滚滚风雷,而那道血河,被他一‘砸’,竟也向一条遭遇重创的大蛇般,蓦地倒摔开去,暴退数十里。 大修罗的笑声戛然而止而真正让观战的众多魔物几乎瞪裂眼眶的是:在梁辛‘掷山’后,一阵清风掠过,那座被他抱过的轻轻山岗,发出嘭的一声轻响,就此化作齑粉,随风飘散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山未动,但此山所有的生机、所以的气势,都被梁辛拿了去、投了去 梁辛砸出去的不是山,而是山之势。 山势不再,山也就此粉碎 这一击,还是他从贾添饲养在猴儿谷周围的那群人形大畜‘学’来的,但威力要猛烈得多,那些大畜引山势而攻,不等山势枯竭他们自己就先累死了;可小魔头只一伸手,就夺下了整整一座山峰。 一个‘学’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若登天,声势天成,哪能说借就借,至少在突破前他不行,但是在全新的境界里,小魔头不再受‘规矩’束缚,世间万物任他取用,大山之势也不例外 一山轰下,血河乱晃,而梁辛又跨出百里,第二声‘滚’字喝骂中,又一道山岗大势轰砸而去,跟着,第三座山、第四座、第五座…十步之后,空中的修罗血河彻底被轰散,而千里之内,除了小番子们栖身的那道小小山坳附近,就再无一座雄峰。 血河破修罗殁,尸身散碎四处,只有一声嘶哑的惨叫还在夜空中回荡不休。 ‘夷平千里’的一战,不过三两个呼吸之间。 梁辛又回到了山坳中。 咕咚一声,罗刹凸再度跪倒,用力磕头……这次磕头完全是由心而发,罗刹鬼也实在想不到其他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恐惧了。它先前就知道梁辛厉害,但从未想过他竟厉害到这种程度。 刚刚惨死的大修罗,是此间有名的凶物,实力卓绝,在罗刹凸想来,小魔头就算能赢,至少也要和对方狠狠打上一阵,哪想到,场面天崩地裂,过程也快得惊人,它还没活过神来大修罗就已经死了。 大修罗一死,聚拢在山坳周围的众多魔物也轰然散去,就连生性悍勇、拿拼命当游戏的夜乞叉也逃了,威风了无数年头的怪物们,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凶魔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四九章 保命大咒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四九章保命大咒 梁辛不去理会那些逃散的怪物,拉起罗刹凸,带着它来到一具先前被击毙的罗刹尸体跟前。 梁辛伸手,蘸着鲜血,在那具尸体的颈下,画了五颗佛珠样的圆环,跟着抬头望向罗刹凸,目光里带了些询问之意。后者立刻点头,虽然还不明白主人究竟想知道什么,但是这五颗颈下佛珠纹路,代表的意思它再明白不过:天眼,天耳,宿命,他心,神足,一颗‘珠子’就是一路佛家大神通,五珠俱在,便是修成五神变的绝世强者。 见罗刹凸认得这个纹饰,梁辛精神一振,继续比划着问了起来……他要问的事情再简单不过:这个世界上,是否曾有过一个修成五神变的小个子罗刹? 罗刹凸脑筋不错,很快就弄清楚了梁辛的意思,丑脸上满是惊奇,愣愣地点了点头,跟着又打出几个手势,告诉主人,以前这里的确有过一个‘五神变’小罗刹,不过后来它悟出天道,渡劫飞升了,而后又连声说道:“苦煮、苦煮。” 从此间飞升去的、那个五神变小罗刹,名字唤作‘苦煮’ 梁辛生怕事有巧合,继续比划着问对方,在‘五神变’飞升前几个月,是否还有一对罗刹也飞升了。 罗刹凸笃定点头,同时它神情更惊讶了,全不明白梁辛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正想大着胆子去问问主人,不料眼前突然玄光乱晃,梁辛周身都涌出七彩流光,眼珠子更亮的吓人。 罗刹被吓了一跳,梁辛却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来,他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究竟落在了哪里……十界之中,除了仙界之外,唯一没有被鲁执修改过格局的恶鬼世界 只要是十界之内,坤蝶天舟就能到达,自己就还有回去的希望,狂喜之下梁辛精力外露,又变回了那只大号的人形琉璃灯。 按照贾添的估计,梁辛不可能落在十界之内,不过他自己也说,劫数之中接连几次突变,每一次都会影响接引……要是没有那些突变,梁辛说不定也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双劫合一、墨剑爆发、贾添发狂,一次次干扰涅槃,最终把小魔头送到了恶鬼世界。 贾添先入为主,一直以来都以为梁辛会被送到‘池塘之外’,再加上劫数被*扰,梁辛去哪里就更不得而知了,却没想到就因为这些干扰,梁辛竟没能离开‘池塘’,他还在十界之内。 就在梁辛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天边曙光初透,朔月已过,一夜血腥也终于告一段落。 梁辛还有些担心,刚刚那一夜的恶斗,只怕已经彻底触怒了整座恶魔世界,地下的恶魔仅只是讨厌、而不是惧怕日月之光,狂怒之下多半会在白天出袭。对此他自己倒无所谓,但山坳里的老小土著可经不起恶鬼冲击。 罗刹凸自有就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长大,很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看梁辛的神情就明白了他的担心,当即比划连连,示意他全不用担心。一楼中的恶魔众多,但完全是一盘散沙,魔物性子又都带了几分自私。没有梁辛的时候,它们追踪‘逃犯’异常精神;朔月时小魔头扬威,其他那些厉害魔物虽不会就此臣服,但多半不会再主动来惹这个麻烦。 那些小番子们,不敢说就此安全了,可至少不会比以前更危险,总之,他们换个地方,之后一切照旧,该啃千仞啃千仞、该躲朔月躲朔月,以前怎么做,以后继续怎么做也就是了。 梁辛还有些不放心,随后十几天里,都守在小番子们身边,帮他们一起搬家、狩猎千仞,事情也正如罗刹凸所言,朔月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二楼’上处处祥和,全不见魔物踪迹,没有凶魔来追捕‘逃犯’,更没有强者来替湿婆、修罗报仇…… 直到娃娃们又抓到、活啃过一次‘千仞’之后,老太婆主动找到了梁辛,示意他不用再担心,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说’完,也不等梁辛回应,老太婆就对娃娃们呼哨了一声,四十多个小番子全都围拢上来,屈膝跪倒在地向梁辛磕头致谢。朔月之战,本来就是梁辛惹来的,现在哪肯受他们的谢礼,赶忙把他们一一扶起,笑呵呵地对罗刹鬼一招手,后者会意,立刻开口唱歌,喜庆调子,分别在即大家谁也不用难过。 老太婆也在笑着,又问起他的行程打算,梁辛这些天早就想好了,指望着天嬉笑主动飞过来不太可能,他得找人给‘仙界’的同伴传个‘口讯’。 从恶魔世界去仙界的唯一办法,就是‘飞升’,梁辛打算去往一楼,让罗刹凸带着自己去找那些突破在即、可能会飞升的厉害恶鬼。 罗刹凸也是第一次听梁辛说起,他们要深入地下去找那些‘大宗师’,当即比划着,一副大包大揽的神情,示意主人放心,找人的事情就包在它身上。 临别之际,免不了又是一通叮嘱,罗刹凸明白主人心意,特意给老太婆留下了一件传讯用的铃铛,遇到危机时发动此物,就算梁辛主仆人在一楼也能得到讯息、立即赶来。罗刹传下铃铛的用法,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两人就此启程。 双层世界,其间有诸多‘通路’相连,罗刹凸轻车熟路,很快找到其中一条,一路向下,全不费周章,不长的功夫,两人就已经置身‘一楼’。 一上、一下两重乾坤,凡人界的地壳,就是恶魔界的‘苍穹’,两个世界如双圆相抱,同心但并无交集,中间相隔大片虚空…… 让梁辛大感意外的是,真正的恶魔世界,和他想象得天差地别在他以为,恶魔世界应该是穷山恶水、白骨遍地、泥沼腥臭才对,料这里竟是一片琼瑶之地,目光所及,处处都是琼花玉树,模样古怪但色彩艳丽的小鸟翻飞穿梭,比着‘楼上’的景色还要更美的多,这里没有日月星辰,但山水盈盈、花草盈盈,都透出些彩色光华,把一切都迷离、恍惚,仿若梦境、仿若仙境。 罗刹凸面色得意,放满了速度,给梁辛指点着周遭的景色,也不嫌麻烦,双手比划个不停。梁辛是天生的好奇性子,到了恶鬼界,又哪能不好好逛一逛,由好奴才带着,着实游玩了一阵,其间也遇到过不少恶鬼,这些魔物一见活人,无一例外立刻发威,不过大多数都不用梁辛动手,罗刹凸就抢先一步出手打发了,个别有几头凶猛的,也挡不下梁辛随意一拳。 此间恶魔,实力了得,但也没强到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大宗师的程度,游览一阵,再加上罗刹凸尽心介绍,梁辛也就明白了,魔物实力参差不齐,大抵能分作三等,下等老弱实力不济,就算有天道偏向,它们也不敢去二楼撒野;中等魔物修炼小成,常常会趁着朔月上去透口气;另外还有些高深怪物,对一楼二楼都已失去兴趣,专心修炼以求舞蹈飞升。 不用说,梁辛要找的,就是那些道行最高的怪物。 恶魔天地,是十届中鲁执唯一没去过、未修改的天地,小魔头打从心底对鲁执有一份敬佩,如果有机会帮他完成遗愿,梁辛必会竭尽全力,可修改格局这种事情他全不摸门,根本不知该怎么做,倒是应付之后的天罚他经验十足…… 罗刹凸尽职尽责,一边领着梁辛四处玩耍,一边就近去踢厉害魔物的‘道场’,它倒也真够实在,领着梁辛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一处势力庞大的夜乞叉巢穴,算上老小这个巢穴中足足栖息了数万头夜叉,其中的五个首领,都是一楼的著名凶怪物,每一个都比着梁辛在朔月时杀掉的那头大修罗更强。 到了地方,小魔头想都不想,先‘抱’起周遭的群山砸进巢穴,而后护着罗刹凸,也不施展逾距,就那么一步一步地打进去......无数夜乞叉上下翻飞,分不清是它们自己疾飞猛冲还是被梁辛砸飞的;惨叫和怒啸声交织到一起,震彻数百里又是轰轰离烈的一战,可梁辛现身到打趴下最后一个首领,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光景。 打完一仗,巢穴之内哀号连天,到处都是血浆残尸。这里的夜叉太多,一时之间也杀不干净,还有不少怪物战力犹存,却再不敢扑击了,只是气喘吁吁地散开一旁,神情惊恐,目光散乱而绝望。纵然人多势众又有什么用?数千夜叉集结一起轰出的神通,连对方的一根头发都伤不到,而对方随便一击,就会有大群恶魔惨死。 而从始至终,梁辛挥手杀‘人’,害了数不清的性命,他仍干干净净,周身上下连一滴血迹都不曾沾染。倒是罗刹凸,身上泼满血浆,还在丝丝冒着热气。 纵然夜叉天生悍勇,此刻也完全绝望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战斗,面前的梁辛在他们眼中,无疑就是一尊佛,绝无法战胜的佛 五大夜乞叉首领也都还活着,梁辛还指望他们‘飞升传话’,自然不能一杀了之,不过他们几个有的翅膀撕裂,有的胸口塌陷,全都身负重伤,乱七八糟的摔在一处。打过之后,梁辛负手站到了一旁,被溅了一身血的罗刹凸精神抖擞地走出来,按照梁辛事先的吩咐,用鬼话对五个夜叉首领道:“我家尊主这次上门,有两件事,认真听好哒哒第一件事,从今日起,再不许以凡人为食。第二件事,有朝一**们悟出大道、破戒飞升去往仙界,等到了地方哒哒,还会杀劫降临,要想保命,记得大吼一声:梁辛在恶魔世界’‘哒哒’两字,是恶魔鬼话的习惯,一般都加在句子末尾,没什么实际意义,只是助词,依语气不同来表示各种情绪,类似汉话中的‘啊、呀、嘿’。 最后这一句,是标准的汉话发音,在恶鬼们听来,倒还真想一句‘保命大咒’。在五个夜叉首领把‘咒语’记住、重复无误后,梁辛转身就走,从始至终他一个字没说,‘闷’得惊天动地,罗刹凸还不依不饶,一边矮着身子跟在梁辛身后,一边回头对着夜叉们大放狠话…… 离开夜叉巢穴,梁辛也不歇息,让罗刹凸领着自己再去下一家,打倒强大魔物后,交代下‘两件事’,说完就走,跟着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 七天之后,梁辛突然又回到了最初过去的夜叉巢穴,仍是二话不说进门就打,而这一次出手比着上次更加狠辣,甚至连‘飞升传话’都不顾,把五大首领中的两个直接击毙 打杀了好一阵子,梁辛才罢手,夜乞叉的大头领又惊又怒又无奈,咬着牙斥问罗刹凸:“为何回来大开杀戒?” 罗刹凸应道:“今天我家尊主去了趟上面的人间大城,得知这几天里还有凡人被送下来做佳肴。” 夜乞叉愤而摇头:“不是我们,这几天里我们从未碰过人肉哒哒。” 罗刹凸撇嘴,对它摇了摇头:“我们不管,只要还有魔家食人哒哒,尊主就会找你们算账,想我们别再回来,除非再无凡人被吃。这件事你们也得多费些心思、多费些力气”说完,马上又换上一脸谄笑,引着梁辛离开了。 盯着两人背影,夜叉的大首领把牙齿咬得咔咔响,全身紧绷着,可最终它还是颓然坐倒,唤过手下,令道:“传话给外面的各族,最近这段时日,谁…谁也别再食人了” 打过了夜乞叉,梁辛毫不嫌麻烦,又把七天来‘拜访’过那些魔物,重新又一一登门,放手打杀,最后还是留下的话都一样‘要想我们不再来,除非再无凡人遇害。’ 人肉爽口,是魔物眼中的美味珍馐,每天不知有多少魔物都会去吃上一顿,梁辛哪有精力去一一惩戒凶手,也只有眼下这个法子最直接、有效。 你没吃人,但只要有人被吃,你就会受到连累……因为小魔头的横空出世,此间的厉害凶物突然发现,自己的性命福祉,竟和以前眼中牲口一样的凡人,牵扯到一起了。 十几天里,小魔头两次登门,手段狠辣攻杀无情,让它们吃足了苦头,也正经镇住了它们。要知道,能被梁辛选中、打杀的这些,莫不是此间‘德高望重’、最有望飞升的魔物,无论势力还是影响,都颇为了得,这些大魔生怕梁辛会第三次上门,也都和夜叉首领一样,传谕千里,不许别的魔物再去吃人。 梁辛则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一家一家的找上门去……一个月之后,小魔头的凶名在恶魔世界也远播开来,现在再有魔物遇到他立刻就会转头逃走,哪还敢去再惹麻烦。梁辛也犯不着去追杀,这是整整的一个世界,梁辛在这里横行霸道,但也休想杀光所有怪物。 小魔头战无不胜,几乎成了恶鬼中的恶鬼,罗刹凸仆以主贵,威风异常,乐得合不拢嘴,梁辛却越打越不开心。被他击败的魔物,实力都堪称了得,但就飞升而论,似乎还差了不少,比起轮回双鬼也还要差上一大截,要指望着他们‘飞升传讯’,运气好的话,等上三五百年再说吧。 又过了半个月,找到的魔物越来越不济,梁辛甚至都有些懒得去留‘保命咒’了,就算他对恶魔的修炼一窍不通,也能看出面前的对手根本没机会飞升。 见梁辛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罗刹凸也急得不行,好奴才为主人分忧责无旁贷,干脆暂时停下‘踢馆’,把梁辛安顿妥当,他一个人跑出去打探,到底哪里还有真正的厉害魔物…… 直到大半个月后,罗刹凸才回来,满脸都是喜色,梁辛精神一振:“找到了?” 罗刹凸与梁辛共处了两个多月,已经学会了些汉话,可以和梁辛简单交流了,认真点头道:“西坑隐,夜乞叉,真正厉害哒哒” 罗刹凸学了汉话,但还给自己保留下了‘哒哒’…… 梁辛大喜:“哪还费什么话,快带我去…走啊哒哒”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零章 只撕翅膀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零章只撕翅膀 西坑,恶魔世界中的一座深渊,亘古便有。 恶魔世界虽然静谧美丽,但也有地震、海啸、火山等等诸多天灾,不过无论什么天灾,都不会对‘西坑’产生丝毫影响,万万年里,那座地窟岿然不动,仿若开天神兽的大口,静静张开、静静等待。 深渊无量,没人知道它通往何处,从太古时就有恶魔高手进入其间,想要探寻它的根底,不过下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回来。久而久之,西坑被认作不祥之地,凶魔绝足、恶鬼远避,所在方圆数百里范围内渐渐荒芜,早就成了不毛之地。 去时路上,罗刹凸操着生涩的汉话,口中‘哒哒’不休,给梁辛解释着‘西坑’的由来,本来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但它汉话不灵,一边说,一边翻着眼皮现想词,足足叨咕了好一会,才算把事情讲清楚,值得一提的是,从头到尾,罗刹凸硬是没加一个手势去辅助,好家奴是铁了心要尽快学成主人的汉话了。 梁辛随口追问了句:“西面有个坑,那东面呢?是不是也得有个坑?”听上去,西坑倒有些‘中土灵穴’的味道,大小眼对称,两个坑才对…… 罗刹凸满眼的莫名其妙:“就一坑,在西面,别的地方没有。” 梁辛呵呵一笑,没再追究,灵穴也好、深渊也罢,他都没太多兴趣,他最关心的是隐居于西坑的夜乞叉,到底是不是个真正强者,够不够资格引劫飞升。 对此罗刹凸满脸笃定,认真点头:“夜叉凶猛,撼天本领能上九天揽、揽……” “月”梁辛实在见不得它那副绞尽脑汁的痛苦样。 罗刹凸欢喜得紧:“对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捉…”‘捉’着‘捉’着,它又开始翻眼皮,死活想不起来到底该‘捉’点啥。 “鳖”小魔头啼笑皆非:“凭你这汉话,就别急着拽词儿了。”笑了几声,他又把话题拉转回来:“如你所说,西坑隐这么厉害,你以前竟不知道?” 罗刹凸略显尴尬:“这个夜叉是隐士,名气很不浓,好长久的一番打听,才有了消息……” 魔性自私,这个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趋炎附势之徒,以前罗刹凸不过是个小脚色,见识浅薄,身边的熟‘人’圈子也一样登不上‘台面’,但是现在梁辛的名头如日中天,它也仆凭主贵,这次出去替主人寻找像样的高手,有数不清的魔物都主动靠上来帮忙,几经辗转,果然被他找到了一个‘西坑隐’。 罗刹凸罗里罗嗦,解释着事情的经过,梁磨刀也就漫不经心的听着,忽然间,他远远播散出去的护身灵觉接连震颤,小魔头不禁皱了下眉头。罗刹凸并未觉主人的神情有异,在说过‘西坑隐’的消息来源之后,又伸手指向前方:“再直行三十里,便是西坑了。” 声音刚落,突地一阵冷哼传来,三头夜叉联袂于千丈外现身,挡住了主仆两人的去路。 三个夜叉强壮足矣、凶威也着实了得,可模样却着实有些狼狈,或少了一只翅膀,或头上的肉瘤被打扁,身上都带了不轻的伤。再看他们的长相……居然是熟人:梁辛下到‘一楼’之后,挑翻得的第一家夜叉巢穴,幸存的那个三个夜乞叉领。 罗刹凸也大为不解,不明白这三个夜叉怎么会在这里,当即抢出几步,摆上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正想开口叱喝,不料天地间陡然破空声大作,大群夜乞叉,从四面八方振翅而至 都是夜叉,但体色各不相同,身形也略有区别,显然同源但不同宗、不同族,片刻功夫,夜叉大军接连接连天际,梁辛目光所及,尽数被它们填满……罗刹凸的脸色也渐渐苍白了,它不在乎夜叉,而是恐惧梁辛。 它带着主人过来,又被大群夜叉围困,这件事看起来,实在像个陷阱。 罗刹凸双膝一软,又跪倒在梁辛跟前,口中诅咒哒哒、誓哒哒,急声辩解着自己对此事全不知情,身体也在微微抖,生怕梁辛会一转念就抹掉自己的性命。 梁辛伸手把它拉了起来,笑道:“别那么丢人,知道没你的事。” 夜叉鬼来得铺天盖地,拥有宗师战力的比比皆是,可它们和梁辛的差距,不是数量能够弥补的,就好像千万只蝴蝶也对付不了一头金龙,无论境界、身体、力量还是功法,完全都不在一个层次上……百万头夜叉,和一头山羊,在梁辛看来并没有太多区别。 简言之,梁辛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些夜叉的位置。 他在恶魔界中横行无忌,一家家的‘踢馆’,罗刹凸全程跟随,整个世界里最了解梁辛实力的,就是它了,它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既知主人‘无敌’,又哪敢去搞七搞八弄这些没用的事情。 何况恶魔界里那些憎恨梁辛的凶物,对狐假虎威的罗刹凸也照样恨得入骨,没了梁辛,它下场绝对凄惨无比,凭着它的狡狯心思,又哪能想不通这一重。 罗刹凸还有些不安,嘴唇哆嗦着想要再解释几句,梁辛烦得不行,直接挥手:“过去问问,它们想怎地。” 不等罗刹凸开口,曾遭梁辛两次重创的那个夜叉大领就先森然开口:“我得同道传讯,前几天你曾打探西山隐,便知你们要来找他麻烦,等你们多时了。” 这句话能洗脱‘谋逆大罪’,罗刹凸立刻翻译给主人听,这一段汉话说也得无比流利,远胜往昔,而且一个‘哒哒’也没掺。 “西坑隐是我族尊长,不容打扰。”夜乞叉的声音尖锐、难听:“西坑隐从不沾荤腥,当然也没碰过凡人;另外哒哒,他老人家隐遁了几千年,修身修性,与世无争,不会伤你,也不会妨碍你什么。你们还是请回吧。” 说话的时候,远处阵阵墨焰弥漫,又有新的魔物赶来,不再是夜叉,而是一群大修罗和几个湿婆,这些新来魔物,其中有不少都在梁辛手上吃过苦头,自知不是对手,但还是缓缓的靠近上来。 夜乞叉不喜外族,先前一直在说话的那个领眉头大皱,转头对着刚赶来的修罗、湿婆等魔物叱喝:“此事于你等无关,退开哒哒” 一只湿婆阴森森地应道:“西坑隐曾有恩于我,它有事,我非来不可。你还是专心顾着那个凡人小子吧,少来管我们” 罗刹凸可忙坏了,凑到梁辛耳边,不住口的翻译着魔物鬼话。 在西坑修炼的那头夜叉是个真正的隐士,可它全不是罗刹凸说的那样‘名气很不浓’,正相反,它极富盛名,只不过它的名气只在夜乞叉族内和最高级的魔物间流传,罗刹凸地位太低,所以以前才没听说过它。 梁辛显得挺开心……无数魔物不请自来,只为保护西坑隐不受打扰,这样的人物当然不同凡响,这一次总算找对人了。梁辛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拍了拍罗刹凸的肩膀。后者受宠若惊,一张丑脸上满是荣光,转回身对着周围的魔物大声咆哮:“还想活的就快滚哒哒” 夜叉领毫不退让,双翅猛震,鼓荡风声如雷,大吼回应:“再不走,夜乞叉当以倾族之力……” 梁辛听不懂鬼话,但只看对方的神情,又哪猜不到它在说什么,对罗刹凸笑道:“这一仗你来打。” 随即也不解释什么,拉起罗刹凸迈步向前走去。不是纵跃急行,不是破空逾距,就那么步步紧逼,向着罗刹领走了过去。 如果要把梁辛换成曲青石,即便小白脸杀性深重,此刻多半也不会和这些看不上眼的魔物纠缠,一步逾距跨入深渊、直接去找西坑隐就好了。 但梁辛不然。四十多个小番子父母尽丧、老太婆痛失爱子……小魔头在把他们认作朋友的同时,就已经把此间魔物都列为仇敌了。既是仇敌,那便不依不饶,想拦路,就一定要挨打。这就是他的魔头心思。 梁辛一动,群魔尽起凄厉长嗥震颤千里,千万头夜叉同时向着梁辛猛扑而去。 自从梁辛横空出世,就有厉害魔物在研究克制他的法门,恶魔世界中不乏见识卓绝者,已经隐隐悟到,神通法术对他全然无用,要对付他,就只能靠蛮力击杀,这一次夜叉大军动的猛攻,就只有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撞 一头撞不动就百头,百头撞不动就万头、十万头、百万头……就算梁辛真的是一尊佛祖,夜叉们也要把他的金身撞碎。 夜叉领身先士卒,大翅摇动,直冲小魔头它的身形快若流光,几乎是甫一跃起,就冲进梁辛身前两百丈,而此时,夜叉领再度扬声大吼,额头毒瘤陡然爆起金色光芒,一身修为尽数集结于此 梁辛也不再继续前行,但也没停顿原地,而是抖抖手抖抖脚,古怪‘抽搐’起来,动作诡异莫名,可小魔头的目光却清澈的很,略略带了些嘲笑,静静望向急冲而至的罗刹们。 罗刹领看不懂梁辛的眼神,在它心里,就只想着、只盼着‘那一撞’可它做梦也想不到,就在自己刚刚冲到梁辛百丈范围,随着对方笑呵呵地问了句‘烧死三个罗刹,这算什么因果?’,它的千年修行,陡然消散无形 咕咚一声,变作‘废人’的罗刹领,直挺挺地摔倒在地,那张狰狞脸孔上,惊愕、骇然、恐惧、不甘…诸般神情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两字:绝望。 不止它一个,所有靠近梁辛身前百丈的夜叉,全都修为骤降,顷刻间从强魔、健者,变成最不入流的小鬼。 天下人间,想不到。 除了湿婆之外,魔物们也是靠着修行才得到一身强大力量的,只要修行,就有机缘、就有因果、就会被‘想不到’所擒,当那一重因果断灭,转眼就沦为平庸。 恶土真身、两重魔功、规则之外、涅槃洗炼…… 此间恶鬼,凭什么去和这样的梁辛去斗? 鲁执已死,浮屠受困,放眼所有的已知世界,除了‘我即大眼、我即中土’的贾添,又还有谁能与这样的梁辛一战 ‘想不到’覆盖百丈范围,所有‘越境’恶鬼,尽被小魔头剪断因果。凭着梁辛突破后的身法、心境,魔功笼罩之地还能再扩大许多,不过梁辛没兴趣这么做就是了,本来就是无趣之战,又何必大张旗鼓。 罗刹凸从旁边早都看傻了眼,直到梁辛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记得别离开我百丈之外,还有,只撕翅膀就好了,不用伤它们性命。”罗刹凸这才如梦初醒,底气十足地答应一声,纵身而去,放手大干…… 在梁辛眼中,恶鬼死不足惜,杀了也就杀了,不过这一次它们是为了‘义气’而战,它们该死,但这一仗里不该死人,只撕掉翅膀就足够了吧。 断灭因果的恶鬼,剩余的战力,比起中土那些三四步的修士,也不见得更高明,而罗刹凸的实力,不在当初的卸甲白狼之下,双方差距实在太大,罗刹杀尽夜叉群中,真就好像一只猛虎一头扎进了兔子窝,所过之处鲜血暴散、翅膀翻飞。 罗刹天性卑鄙,一辈子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凸大人跟在梁辛身后两个多月,狐假虎威跋扈的很,可美中不足的每次都是主人出手,自己最多只是个‘吆喝’的,心里未免有些小小遗憾,这次终于得偿所愿,罗刹凸越打越精神,打从心眼里泛起来的笑容,开心到实在没法说了……想要哈哈大笑,又觉得主人还没笑呢,自己笑显得有些‘不规矩’,可不出点声音,实在憋得难受,福临心智中突然响起了主人‘战歌’…… 片刻之后,战团里突然响起了中土草原上的欢喜调…… 陷入‘想不到’的夜叉鬼全无挣扎余地,而外面的夜叉大军则毫不动摇,仍按照领事先的布置,一次次决绝冲锋。蚍蜉撼树?只求一撞 夜叉躁动,罗刹大吼,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投身恶战,唯独梁辛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夜叉拦路,所以它们要挨打,不过这样的仗,打起来也实在没什么味道。可是,在恶战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小魔头的表情变了,嘴角向上,略带微笑;目光明亮,饶有兴趣……战场中多了个夜叉。 战场上已经乱成一团,谁也没太注意,一头‘装束’古怪的夜乞叉悄然现身。 这头夜叉身后,背着一副造型奇特的金色枷锁,看上去,枷锁仿佛量身打造,刚刚锁住了它的双翼,让它无法振翅飞天,而更让梁辛兴奋的是:在对方的颈下,赫然‘挂着’五枚佛珠般的纹饰。 ‘枷锁夜叉’没有深入战团,而是停留在梁辛身前百丈处、刚好是魔功覆盖外,正侧着头仔细观察着梁辛的魔功,并无要出手的意思。 梁辛维持着‘来不及’,同时向着对方靠近了些:“不进来试试么?” 五神变之中还有‘他心通’,能让凶魔看穿敌人的心思,同时还能言汉话,当初仙界中遇到的小罗刹便是如此。但现在梁辛境界突破,天道不受、神通不受,就算是‘他心通’,也只能‘看到’小魔头想让对方看到的事情。 不过,凭着这道神通,枷锁夜叉能够口吐人言,对着梁辛摇了摇头:“你这重本领我破不了,进去了也会和他们一样,不去。” 梁辛语气体恤:“破不了这个?那我换一个,你试试看?” 枷锁夜叉居然点了点头,目光里跃跃欲试,小魔头哈哈一笑,唤起杀心恶性撤换因果执念,‘想不到’消散而‘来不及’顷刻成形,仍是方圆百丈,时间陡然凝滞 魔功之内万物冻结,而百丈之外,夜叉大军还在猛扑强袭,它们的情形与梁辛以前的那些对手一般无二,前半身冲入‘来不及’,旋即被稳稳冻住;后半身却还在魔功之外,踢腿振翅玩命挣扎……可又哪里挣得脱 夜叉大军前仆后继,多到无以计数,区区百丈方圆,转眼就被它们填满,未曾陷入魔功的夜叉还想扑击,可眼前全是半身活动的同伴,再没有了丝毫空隙可供前进,一时之间,怪叫连天,大队夜乞叉欲拼命却无路…… 从高空鸟瞰,情形壮观且诡异,战场正中是一团百丈方圆、密密麻麻的恶鬼堆,而外面无数夜叉汇聚成黑色大潮,围住它层层打转 枷锁夜叉仍站在原地,皱眉苦思,半晌之后终于摇了摇头,叹道:“破不了” 梁辛的笑声响起,挥手撤散魔功,同时劲力外泄,轰得一声闷响中,就像被大洪火雷炸飞的碎叶、木屑,那些陷入天下人间的夜乞叉,都被远远地掷了出去,梁辛身前百丈,除了一个手里还拎着一片夜叉翅膀的好奴才,就再无一人 不过,也仅仅是瞬间的清净,夜叉悍不畏死,接下被重创的同伴后,又纷纷厉啸着,振翅陡转准备再次扑击。梁辛挑了挑眉毛,打就打,他无所谓的。 就在这个时候,枷锁夜叉忽然踏上一步,双手合十,开始低声禅唱。 禅唱同时,一阵清幽香气弥漫开来,飘散全场。幽香隐隐,置身其间让人心旷神怡,可若用力去嗅,却又什么都闻不到……梵音、禅香,汇聚一起,化作一阵清凉,转眼抚平了战场中的躁动。 诵经时,枷锁夜叉神情虔诚,周身上下竟也真的氤氲起淡淡佛光。 大群魔物尽做愕然,这才觉枷锁夜叉的到来,大军中的几位头领立刻施礼,以鬼话恭声问候,其他夜叉都随领一起躬身。 罗刹凸撇掉了手里的翅膀,快步凑到主人跟前,好像献宝似的,满脸欢喜:“这个就是西山隐……” 梁辛哪还用得到它来提醒,刚刚一见面他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一章 西坑夜叉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一章西坑夜叉 上一章里有点错误,最开始的设定,西坑不是个坑,而是一座倒头山,所以那个枷锁夜叉的修行地唤作‘西山’,后来觉得介绍起来太麻烦,干脆把倒头山改成了深渊,西山也就跟着改成了‘西坑’,结果在上一章里有几个地方还是被写成了‘西山隐’,其实应该是‘西坑隐’,对不住大伙_ 拗死大口了,啰嗦死我算了…… ------------------------ 西坑隐笑容谦和,对众多罗刹、凶魔认真还礼,客套了一阵之后,才有望向梁辛:“你找我,什么事?” “你快飞升了吧?”梁辛先反问了一句。(.好看的小说) 西坑隐点了点头:“不错,这事我心里有数,算算日子,两年左右吧……怎了?”说着,他居然苦笑起来,毫不隐瞒自己的‘不情不愿’,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对他却仿佛天大的委屈。 梁辛才不去管他委屈什么,径自说出来来意:“你飞升之后,应该会遇截杀,若想保命,记得告诉对方‘梁辛在恶魔世界’。”自始至终,他都‘忽略’了一件事,梁辛知道师兄谢甲儿已经抵达中土,但是在他看来,‘浩劫东来’基本消弭,残存的神仙相贾添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中土平安,师兄也不会多呆,很快就会返回仙界。 上一次谢甲儿遭小罗刹重创,主要是不了解‘五神变’的厉害之处,且又想着借罗刹力送走飞舟,吃了不少暗亏,可即便那样,谢甲儿也和小罗刹拼了个两败俱伤。莫忘记,当时小罗刹身边,还有一双嫦娥战力、总也杀不死的轮回恶鬼相助。 若是一对一,小罗刹不是霸王的对手。 现在的谢甲儿,已经打过一次五神变,这个西坑隐飞升过去,在他面前绝讨不到好处,可梁辛又哪知道,此刻仙界中没有霸王,只有一群日馋妖人,正起哄似的、摩拳擦掌等着打飞升过来的妖怪……要是他清楚仙界的状况,宁可自己回不去,也会把西坑隐当堂击毙。 听了梁辛交代下来的事情,西坑隐好奇问道:“你说的那个‘梁辛’,就是你自己么?你让我给仙界的人带话,这么说你也是从仙界来的?” 话虽这么说,但西坑隐的脸上,尽是好笑的神情,显然他不信此事。 梁辛懒得和他解释什么,径自追问了句:“你真从未吃过人肉?” 西坑隐摇头:“从出生那天起,我就开始修行,从未沾过一点荤腥。(.好看的小说)” 梁辛点头一笑:“很好,那就不为难你了,走了,你渡劫的时候,我来给你帮忙”好容易碰到一个飞仙在即的,梁辛可舍不得它被天劫神雷轰成渣子。 正经事说完,梁辛也不想多呆,招呼了罗刹凸一声,转头欲走,不料西坑隐闪身拦住他们......相隔数十丈的距离,也是一跨而至,但并非纵跃、飞度,就仿佛它踏出一步,本就该从数十丈外迈到梁辛跟前。 看上去,与梁辛的‘逾距’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西坑隐突兀挡住去路,罗刹凸吃惊同时,开始露出凶相,准备狐假虎威,梁辛伸手把它拉到身后,笑呵呵地看着对方:“想打架?” 西坑隐却摇了摇头:“不是打架,是比试。”随即它又苦笑起来,语气里很有几分感慨:“我是夜叉,骨子里天生就带了几分争胜好强性子,遇到强的,就总忍不住比一比,嘿,就是因为泯不去这份争胜之心,所以才逃不脱飞升事。”说着,他翻转手臂,敲了敲锁在双翼上的枷锁,当当作响:“我给自己带上这副锁铐,就是用来锁扣气焰,逃避天劫的,可惜,这副铐子也快要压不住了。” 罗刹凸面露愕然,凑到主人跟前:“他的枷锁,是用来锁自己的气势的,以求拖延飞升……”梁辛伸手把它推开了:“西坑隐说的是汉话,不用你翻译吧。” 大好家奴讪讪退开,夜叉西坑隐则对着梁辛摇头道:“罗嗦了,和你说不着这些。”说着,他把话锋一转:“我前阵就听说过你,败尽此间名宿,刚刚也见识了你的奇特功法,了不起的很,我不是对手。不过我也有几样专擅的本领,想要和你比一比,比如度,看谁能跑得更快些;又或者……” 不等他说完,梁辛就打断道:“身如意通,天下无处不可去得;宿命通,百世修行牢记于心;还有他心、天眼、天耳……五神变是了不起的本领,不过没用。除非你能修成漏尽通,六神通于一身,真正成佛,否则不管比什么,你都会输。”有关五神变、六神通这些事情,都是在仙界打小罗刹时,听小活佛给他讲的,梁辛脑筋不错,都牢牢记住了。 “人间小子,居然懂得这五路佛法神通,”西坑隐略略显出了些惊讶,跟着神情里的跃跃欲试之意愈浓厚了,笑道:“既知五神变,还要这样说,我可就更不服气了。” 梁辛也笑了下:“五神变里,天眼、天耳两能,让视、听双根深重…那你仔细看看我、听听我,要是能觉什么,就算你赢” 这番话说的不明不白,西坑隐微微愣:“看什么?听什么?觉什么?” 梁辛语气轻松:“恁多废话,看过听过,不就知道了”说着,双手抱胸往夜叉身前一战,身体随之放松,笑吟吟地看着对方……时值此刻,小魔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贾添永远都是那副‘懒懒散散’、‘混不在意’的模样,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那样,会如此只因两个字:无敌。 无敌,所以此间无大事,自然慵懒。 西坑隐也不再废话,动天眼天耳两路神通,仔细探查着面前的小魔头,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啥,可是片刻之后,他的神情忽然变了仿佛真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连身形都踉跄了下,脸色转眼苍白:“你…苦煮…你身上怎会有苦煮气意?你杀他、夺力” 苦煮,就是飞升仙界的那个五神变小罗刹。在击杀它的时候,梁辛靠着仙界恶土与坤蝶帮忙,夺去了它的两成修为,而后这些力量都被炼化入体,变成了小魔头自己的力量,外人再难察觉,不过西坑隐动耳目双绝,终于也还是探到了些端倪。 梁辛哈哈大笑:“好夜叉,果然探到了,算你赢了” 罗刹凸赶忙跟随主人一起大笑,对着它以前都没资格见上一面的西坑隐连连赞道:“好夜叉,好夜叉……” 大笑声中,梁辛再次迈步欲走,他杀‘苦煮’的过程,犯不着对西坑隐解释,让对方明白‘第一个五神变死在他手中,第二个五神变也毫无胜算’也就是了。 五神变,是恶鬼修持的顶峰,真正的神佛也只具六神通,仅比它们多出一道‘漏尽通’,可就是这一道神通,让双方差距如云泥之别。如果西坑隐真修到了神佛境界,不用它来挑战,梁辛自己就会手心痒;可现在这头夜叉,梁辛实在没兴趣和它去比什么。 即便再怎么无聊的娃娃,也不会去和乌龟赛跑,就是这样的道理了。 再看西坑隐,眼神涣散了,显然‘苦煮之死’对他打击极大,蹒跚着后退几步,嘴巴大张,想要说什么,可喉咙里只能出‘咔咔’的声音,再望向梁辛的目光,也古怪到无法形容。 罗刹凸见状,桀桀笑着:“夜叉,怕了?吓得?” 它话音刚落,西坑隐忽然‘咕’地一声怪笑起来,并未知难而退,居然混不成体统的大张双臂拦住了梁辛,高声尖叫:“你不许走” 梁辛终于有些不耐烦:“夜叉,你真当自己刚才赢了么?”梁辛身上带有‘苦煮’气息不假,但也是他想让对方察觉,对方才能够察觉到的,如果梁辛不想,西坑隐就算再修出‘天鼻通天舌通’,抱着小魔头的胳膊去闻去舔,也觉不了苦煮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的事情太惊人,西坑隐仿佛一下子魔障了,眼中尽是痴狂,满脸癫疯模样,尖声怪笑同时,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四个字‘你不许走’ 清心修持数千年的隐士,就因为‘梁辛杀了苦煮’,所以突然疯了?梁辛和罗刹凸对望了一眼,主仆两个的神情一摸一样:惊讶、好笑、纳闷。 苦煮的‘死讯’一到,西坑隐立刻疯,但他又跳又笑又叫,不像是气疯的,倒像是开心的疯,罗刹凸吞了口唾沫,对主人低声道:“看样子,西坑隐和苦煮似乎有仇……他不让咱们走,莫不是要报恩?报您老替他手刃强仇的大恩?” 清醒时的西坑隐梁辛都不当回事,何况现在这个‘了疯的’,闻言冷晒,可还不等他再开口,疯癫中的西坑隐,又猛地大吼出声:“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们谁也不许走”疯喊着,双手一错竟动了神通阻拦,随它心意流转,金色佛光暴现,转眼凝化怒尊法相。 梵唱霍然大作,如惊雷滚荡,震彻千里,怒尊扬起手中钵盂,裹挟洪浩巨力,向着梁辛主仆狠狠罩下 罗刹凸好歹也有白狼战力,虽比不得此间的绝顶凶魔,但一身恶鬼修为也绝不差劲,可是当钵盂罩来,它只觉得周身都被紧紧桎梏,空有一身恶力却根本使不住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座小丘般的神钵,向着自己倒扣下来。 不过,即便西坑隐‘了疯’,贸然动手,它唤出的神通手段也只是‘拦’、只是‘困’,并无伤人之意。 周遭还有无数夜叉、恶鬼,个个都盼着西坑隐能‘教训’那个凡人小子,此刻终于见它出手,全都精神大振,齐声爆出一阵欢呼,但欢呼声才刚刚响起,其中的欢喜之意就陡然消散,换而惊讶、骇然……一场振奋欢呼,变作惊慌怪叫——紫金钵飞了。 怒尊法相现身,降魔之力贯彻天地,他以力而尊,动作却谈不到如何迅捷;所以梁辛的出手对抗,也不算太快,至少能让聚集附近的众多魔物看得一清二楚:当钵盂扣到头顶处,梁辛右手探出,抓住钵盂边缘,跟着手腕轻盈一转,竟把怒尊的法器,夺到了自己手中旋即横臂一甩,把那只钵盂远远地扔了出去。 所有恶魔都呆了、傻了不是因为梁辛有多强,而是……这件事,不可能。 现身此间的怒尊,只是一道‘法相’,来的不是‘真人’,扣向小魔头的钵盂也不是一件‘真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是法术,都是灵元,都是西坑隐的修为,有形有力,却无质。 只要敌人的修为够精深,他就能击碎钵盂、甚至驱散怒尊法相,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夺下‘钵盂’,因为根本就没有钵盂,这件东西它不存在 的确不能,唯独梁辛他看到了‘钵盂’,那钵盂于他而言就真正在,只要他想夺就能夺下。而梁辛动作不停,右手扔掉钵盂同时,左手探出轻而又轻地,握住了怒尊空出来的手。 怒尊开声大吼,大群罗刹受怒吼声所制,惨叫着摔散四方,梁辛却神情不变,仍是握手。 一声声的大吼,一次次的加力,怒尊法相眉目狰狞,小魔头无动于衷,甚至还回过头对罗刹凸笑了笑,示意它不必惊慌。 怒尊不动,梁辛不动,西坑隐却开始筛糠般的颤抖起来…… 夺钵、握手,都是不可能之事,周围大群魔物的心神都被梁辛的手段所夺,却没人知道,还有一件‘不可能之事’,正生在西坑隐的身上:梁辛与怒尊法相双手相握,怒尊压过来的浩力,都被他轻松化解,但是梁辛送过去的力量,却并未攻入怒尊,而是压在了西坑隐的身上。 梁辛正通过西坑隐幻化出的神通,去‘袭击’西坑隐本人 修士与自己唤起的神通之间,都会有一份‘联系’,可是这个‘联系’,是心念、灵元、法咒彼此影响下而生的,完全无迹可寻,只能归于冥冥。 梁辛却寻到了、控制了这条‘脉络’,他的力量,正从怒尊法相的‘身’上传递开去,源源不绝,冲击着五神变夜叉……怒尊是西坑隐唤出的神通,但现在事情已经完全由小魔头掌控,西坑隐就算想撤散神通也做不到 梁辛一直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力道,既不想毁了怒尊,更怕一使劲会杀了西坑隐。 小魔头总算‘货真价实’地笑了,他在使坏,他要打的也不是西坑隐,而是对方背脊上的枷锁。 西坑隐是靠着枷锁来逃避天劫的,梁辛要替它把金枷打碎,让它赶紧渡劫去。其实,梁辛只要一跨步、一挥拳,就能轻松了事,但他觉得现在这样……好玩。 梁辛之力,循着神通脉络,攻到西坑隐身上,再转压到金枷,其间不能毁了怒尊,更不能伤了夜叉,梁辛小心翼翼,玩得咬牙切齿,半晌之后终于大功告成,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枷锁断裂数截,散落在地 小魔头哈的一声大笑,随手驱散‘怒尊’;西坑隐并未受伤,但心神早已涣散了,再也站不脚,晃了几晃委顿在地。 西坑隐倒下,周围大群的夜叉鬼又掀躁动,梁磨刀烦不胜烦,罗刹凸倒是偷偷显出了些兴奋,眼巴巴地望着主人,小声问道:“还是我来打?撕翅膀哒哒”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二章 第十七世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二章第十七世 第四五二章第十七世 这一次没打起来,还不等夜叉大军再来拼命,西坑隐就跳了起来,此刻它已恢复了清醒,扬声喝止住了又要冲上来‘送翅膀’的晚辈。 不仅制止,同时还是‘驱散’,凭着西坑隐的见识,何尝不明白,大群的夜叉晚辈留在这里也只有添乱的份。西坑隐不问世事,但地位卓绝,它一开口,夜乞叉就算不甘,也不敢违背、反驳,诸多领传令,带上伤者就此离去。 风雷轰鸣,黑影急掠,夜叉大军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满地血浆和数不清的残翼。 梁辛不理那些‘小家伙’,只笑嘻嘻地西坑隐:“枷锁碎了,该飞升了吧?”一边说着,灵觉远远播散开去,开始搜索寻找劫云踪迹。 “没那么快,枷锁虽然没了,我的气势也不会一下子窜出来。差不多…还能坚持一个多月吧,到时候再怎么不想走也得走了”说着,西坑隐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这次的笑容里,既没了刚刚的疯狂,也不见先前的那份对飞升的‘不情愿’,只有真正的轻松和惬意,这倒让小魔头好奇起来:“我毁了你的枷锁,‘害’你不得不飞升,你倒很开心?” “无妨,反正去了仙界,也还能再回来,这样反倒更好”西坑隐一边笑着,一边应道:“开始你让我给仙界‘带话’,我都没当真,还倒你是个本领高强的疯子,可没想到,你竟是真的从仙界来的” 小罗刹‘苦煮’渡劫飞升,这是整座恶魔界尽知的事情,它渡劫时,西坑隐还专程跑去看过。已经飞升的恶鬼,死在了梁辛的手里……西坑隐不知道梁辛来到此间的过程何其曲折离奇,他只道那梁辛就是从仙界直接来到这里的。 梁辛能从仙界来,便说明此间与仙界之间有‘路’可通,西坑隐刚才欢喜狂,和苦煮的死活没有一个大钱的关心,完全就是因为‘两界’相通,它就算飞升过去,也能再跑回来 “我先前拦着你,不许你走,就是想请你告知,该如何才能从仙界回来。当时有些情急、有些失神,竟对你出手了…自不量力、贻笑大方,最要紧的,还要请你恕罪,千万别见怪。”说着,西坑隐双手合十,依着佛家礼数,对着梁辛深深一躬,神情诚恳。 罗刹凸大度挥手,替主人收下了西坑隐的致歉。 西坑隐站直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罗刹凸‘代俎越庖’有什么不妥,继续对着梁辛说道:“从仙界返回此间的法子,望你能赐下来,刚刚在让孩儿们离去时,我已经传下话去,命它们干脆戒了人rou。其他强族我不敢说,但从今以后,再无夜叉食人之说,这个把握我还是有的……另外,修罗、罗刹、湿婆这几个大族里,我也都有些交情,我会去走一走、向他们说一说,老朋友的面子,它们应该不会驳回来。” “你修天向善,是得道之人,却只顾自己修行,从不去看凡人疾苦,这又算哪门子修行哒哒?”不用主人开口,罗刹凸就抢上两步,疾声质问:“有求于我家尊主时,才想起传令制止你那些徒子徒孙去rou?早干什么去了。[.超多好看小说]”罗刹凸义正言辞,满腔愤满,只是在说到‘人rou’两字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以前我也劝过娃娃们,不过也只是劝,并未传下严令。”西坑隐摇头:“而且我也不是劝他们别再,是希望他们戒掉荤腥。” 人rou是荤腥,可荤腥不止人rou,鸡鸭牛羊、飞禽走兽皆在此列。西坑隐只是以佛法慈悲之念,去劝同族的晚辈斋戒茹素……恶鬼眼中,人和畜生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西坑隐也不例外,在它看来,杀人固然不对,可是杀人、所犯的罪责,也不见得比炖鸡烤羊更重。 所以,以前西坑隐只劝同类茹素,从未单独提过凡人。 罗刹凸撇嘴瞪眼,还想再说什么,梁辛则挥断了它。凡人眼中,猴子和其他畜生没什么区别;恶鬼眼中,凡人也变成了‘猴子’;若是浮屠来此,恶魔和凡人一并都成了‘rou’、成了吃食这样的事情,永远别想辨出一个道理来。一层又一层,没有一个是错的,因为没有错的,所以也就没有了对的,所差的,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恶鬼没错,梁辛闯进恶鬼世界大开杀戒也没错。他们或许都不对,但也都没错。 西坑隐静静看了梁辛一阵,终于点了点头:“你能理解就好。” 梁辛摆了摆手:“理解归理解,可只要有凡人被吃,我就会惩戒恶鬼,这是两回事。谁让我也是个人呢。飞升前你到处跑一跑,劝恶鬼们戒掉人rou,总归是一件功德,帮了凡人,其实也是帮你们自己。” 西坑夜叉挑了下眉毛:“好家伙,听你的意思,要是我们不能戒掉人rou,你就要屠灭此间…你的本领了得是不假,可凭你一人之力,也杀不光整个世界吧?”他的话听上去颇有挑衅味道,但声调平静语气带笑,全无争执之意,只是就事而论罢了。 梁辛的语气轻飘飘的,显得很‘不认真’:“我一个人杀不尽一座世界,可我一个人能搅得所有恶鬼不得安宁。”说着,笑呵呵抬头,直视西坑隐:“你信么?” “我信”西坑隐回答得斩钉截铁。 随即,西坑隐好像把梁辛当成了个晚辈似的,伸手虚点他的额头,无奈道:“你这个人…可也真够啰嗦的,好容易留下来,说了会子话,却全都是不打紧的闲话,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不想飞升?为何我一听说飞升后还能再回来,就高兴得狂?从头到尾你可都没问过一句。” 梁辛却愣了愣,自己啰嗦么?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扬手搔了搔后脑勺……然后笑得更欢畅了,西坑隐的无意之言,倒让他想通了一个没什么用处的‘道理’:为什么贾添总是罗里罗嗦的? 因为贾添实在太强,强到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用放在心上。或许除了‘鲁执心结’,这天下对他而言就没有要紧事了。 说话时,他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或许手下来找他商量,一百个神仙相结阵攻来该如何应对,可这件事也不见得比贾添感慨昨天晚饭不好吃会更严重,因为无大事,所以话题就没了重点,全都随着他的xing子来说,东一句西一句,当然会显得啰嗦。[.超多好看小说] 梁辛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西坑夜叉愿不愿意飞升,一只麻雀明明能飞却始终在地上蹦来蹦去……这两件事有区别么? 见主人抽风似的突然笑,罗刹凸赶紧也咧开大嘴呲出獠牙,随着他一起笑,但梁辛只笑不说话,好奴才可实在忍不住好心好奇,笑了一阵,还是望向西坑隐问道:“你为啥不飞仙哒哒?” 西坑隐噗地一声,竟也笑了起来:“幸亏梁辛身边还跟了你这样一个大好家奴,否则我都找不到话头,来说一说正经事”说完,它倏地收敛笑容,很有些突兀地问梁辛:“你到底有多强?” 这句话可把小魔头问住了,自己有多强?这件事模糊的很,根本没法具体去说,寻思了一会,才试探着问道:“你们这…下象棋么?” 他不知道该咋说,想搬出贾添那套‘棋盘、规矩、疯狂卒子’之说,可惜西坑隐对他摇头反问:象棋是什么东西? 罗刹凸也不懂,不过不耽误他对西坑隐面露鄙夷。 梁辛搓着手心,又想了想,干脆把‘禁忌之道’、‘涅盘天罚’解释了一边,最后说道:“我已成‘叛逆’受禁忌天罚,又得涅盘洗炼……算起来,只要还有天道的地方,我应该没有对手。你们受天道所制,我却在规矩之外,你们当然不是对手。” 这一番话是正经的长篇大乱,其间还引用了不少‘中土方言’的道理,罗刹凸听得头晕脑胀,但西坑隐因‘他心通’能通晓汉话,它自己又是高深修者,很快就弄明白了梁辛所处的境界,点头同时凶猛夜叉眸子晶亮,眼中压抑不住的兴奋,看上去好像又要狂了,全不顾‘危险’,伸手猛拍小魔头的肩膀,一个劲地大笑道:“那应该够了没问题了” 癫狂一阵后,西坑隐又一把拉住小魔头的胳膊:“跟我来,快跟我来”旋即双翅震动,向着西坑方向疾飞而去…… 西坑隐,在恶魔世界声望极高,不食荤腥、平日里为人谦和,都是一副得道长者的样子,唯独一涉及‘飞升’之事,就会变得古里古怪,给自己打了副枷锁来逃避天劫不说,而且在现‘飞升了也还能回来’欣喜若狂。 它的修为虽然精湛,但只要是‘凡间’人物,就不可能知道仙界真相,西坑隐不想‘走’,就只有一个原因:它在此间还有牵挂。 可它的牵挂,又和梁辛的实力有什么关系? 小魔头对西坑隐没什么坏印象,但对方毕竟也是一头恶鬼,只要是魔物,梁辛就一概不存好感,对方有什么‘牵挂’他也不会出手相助,不过跟去看看倒也无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罗刹凸已经知道梁辛是从仙界来的,心眼里满满当当都是好奇,恨不得立刻得知仙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它谨守家奴规矩,主人不说它就不问…… 自己不问也就算了,可西坑隐居然也不问,这让罗刹凸大为不满,当即凑上前去,问西坑隐:“夜叉,你飞仙在即,就不想知道,仙界到底如何美妙么?怎么过去问问我家尊主?” “就是因为飞升在即,几十天后我就能身临其境,到时候就能自己去看,现在又何必去问?这世上有趣的事情不多,再不给自己留些悬念,就更没味道了。何况……”说着,西坑隐又笑了起来:“我更想探索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他们一行三人飞的并不快,但区区三十里,两句话的功夫也就到了,西坑就在眼前 深渊静静‘趴伏’,占地百里左右,边缘岩石如犬牙交错,乍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破口’,仿佛万万年前,有过一头凶兽从地心深处冲出、飞走,才留下了这样一座地窟。站在深渊边缘向下俯视,视线尽头,还有些类似蝙蝠的鸟儿飞翔盘旋,而再向下则是无量黑暗,即便以梁辛的目力,也看不到它的尽头。 看着看着,小魔头忽然打了个寒颤。 这里气候与恶魔世界其他地方并无差异,温暖却不燥热,潮湿但不憋闷,舒服得很……让梁辛觉得冷的,当然不是因为温度有什么变化,而是地窟深处那种浓稠到化解不开的黑暗 寒颤不是因恐惧而生,而是一份莫名其妙的‘刺激’…… 西坑隐见梁辛一到深渊就有所反应,欢喜得跟什么似的:“怎么样?怎么样?感觉到了什么?” 梁辛的灵觉、目光,都未能探底,他能探到的,就只有两个字:玄机。地窟深处,浓稠黑暗中,隐藏着重大‘玄机’,这种感觉很古怪,梁辛不晓得那份玄机究竟是什么,但他就是能知道,深渊奇妙 梁辛没理会夜叉,而是吩咐罗刹凸:“探一探这座深窟” 罗刹凸正抻着脖子向下张望,既没现主人的异常,更没察觉地窟深处的黑暗里还隐藏着重大玄机……可它知道这座‘西坑’来者通杀,听到主人命令,吓得险些昏厥过去,丑脸转瞬苍白,直接说出了实话:“不、不敢哒哒。” “不是让你下去哒哒,是让你找块石头扔下去哒哒”小魔头摇头而笑,这事还真不能怪罗刹凸,是他自己没说清楚。 罗刹凸‘死里逃生’,精神大振,一边用梁辛绝对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一个劲地称赞着尊主体恤下人,是仁义之主、大德贤能,一边抱起一块巨石,双臂灌力,呼地一声掷了下去。 巨石翻滚,下落途中又碰到深渊侧壁,溅起大片碎石,轰轰荡荡地随它一起坠下,不久后消失在视线尽头。 目力追不上了,但石头还在灵觉之内,梁辛专心致志追踪巨石,又过片刻,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石头不见了。 不是石块跌出灵觉之外,而是在浓浓黑暗中,忽然划出几十道古怪力量,每一道力量正中一块石头,而且这些力量拿捏得极准,刚好能把‘它’要‘对付’的石块彻底轰灭。石块化为乌有的同时,袭出的力道也同时消弭……梁辛的神情终于变了,真正的变化,从神采到眼神,全都‘飞扬’了,这个世界里,总是有一件能让他觉得有趣的事情了 梁辛把目光从深渊中收回,转头望向西坑隐:“,这个坑,到底怎么回事?” 西坑隐笑:“讲给你听没问题,但事先说好,你要下去的话,一定要带上我。”说完,他猛地想起梁辛的‘混账’脾气,又赶忙摆手道:“千万别误会,不是要挟你,算是请求,能下去看一看、探一探,是我毕生之愿我苦苦忍着不去飞升,也是为了这个坑”夜叉语气认真,态度诚恳,眼前这个小魔头实在太强,完全不受控制,要不赶快把话拉回来,说不定他理也不理直接就跳下去自己探深渊去了。 西坑隐说的诚挚,梁辛倒还真不好意思自己下去了,也点点头笑道:“便依你,你先把事情说清楚,然后你我一起下去。”话刚说完,罗刹凸快步强上,一个头就磕在梁辛跟前:“尊主去哪,凸服侍到哪” 深渊之中,莫大危机,下去必定会遇到大凶险…不过罗刹凸能算清楚一笔账,自己现在在恶魔界已经彻底‘臭’了,不知多少厉害魔物都恨不得活剥了它,梁辛要是死在了深渊里,它在上面也没几天好活。既然如此,还不如随着主人一起去冒险,还能显得自己衷心耿耿。 小魔头脑筋不错,哪能不明白罗刹凸的心思,不过也不去点破,只是哈哈一笑,应付了句‘你跟不跟去,一会再说’,跟着又对西坑隐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它先把自己对这座深渊所知之事说清楚…… 西坑隐却沉吟了起来,看样子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一阵才缓缓开口,而他说的事情和深渊也并无关联:“五神变之中,有一路宿命通,你应该了解吧。” 梁辛随口应道:“六道轮回,生生不息,这一世修成了宿命通,那以前的每一世中生的事情,都能重新记起,前生的法术、学问、本领,他今生尽数用得” 西坑隐点头,继续道:“大概两千年前,我修成‘宿命通’,得知我前生共有四十三世,而后随着神通不断精进,也渐渐记起了诸多前生往事,你知道,我是佛家修持,讲究禅意禅心禅境,追求清净心,所以前生的那些事情,纵然再怎么精彩、激烈或者委屈,都对我没太多影响,可唯独有两世让我唏嘘、挂怀……” “其一,是我的第一世,出生时混沌初开,万象不正,天地都是歪斜、扭曲的,那样的情形啊,看过了就再也不会忘记了…那一世我活了千多年,谁能想得到,就在这千多年里,天地轮廓就渐渐清晰起来,虽天灾不断,但万物也不停疯长,到我死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有了大概的样子。能亲眼看着一座世界逐渐‘整齐’了,小子何其幸哉” 说话的时候,西坑隐的脸上尽是感慨,长长呼吸,半晌之后才再度开口:“另一,则是我的第十七世了。那一世,我只活到十三岁,那一世,我是个傻子、瞎子、哑子…哑,却不聋。” 说到这里,西坑隐深吸了一口气:“那一世,我就死在了这座深渊之中”。.。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三章 欺软怕硬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三章欺软怕硬 第十七世的西坑隐,只是一头不入流的小鬼,而且先天不全,心智混沌、盲哑双残。不过,或许是上天眷顾,让它的耳力大大异于常人。 这份耳力,与‘天耳通’全无相似之处,后者是修炼而成的,是高深法术,动之下耳根延展万里,只要是这个世界上的声音,都能为它所闻;前者是天生异禀,它听不了太远,但却有一样:它能听到‘冥冥之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十七世的西坑隐,降生之后耳边就萦绕着轻轻禅唱,不知从何而来,更从未停歇过片刻……那时它是个痴儿,始终也不知道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日日被梵音围绕着,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愉快。等它稍稍长大了些,就启程出,想要追寻梵音的‘源头’。 一个小小的傻子、瞎子、哑子,只为寻找耳中‘天籁’,吃了不知多少苦头,到最后它找到了西坑,小恶鬼开心不已,那梵唱就是从深渊中传出的,当即想也不想,一头就扎了下去…… 西坑隐的第十七世,到此为止。它跃入深渊,很快被突然杀出的巨力搅碎,再入轮回。 前生往事很快说完,西坑隐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之后那些轮回,我的本领始终有限,直到今生今世,连续几次大机缘,让我心智脱变,修行不断提升,最终修成了五神变,由此也想起了那些往事……我已经试过不知多少次,即便我动天耳通,也再没法找到十七世时听过的禅唱。” 十七世能听到、天耳通却无法捕捉的声音,只应来自另一世界……深渊之中,传来另域之音,而且还是永不停歇的禅音梵唱。 说到这里,西坑隐举目,稳稳望向了梁辛:“深渊之下,还有一个世界。那里梵音永驻,连一个小傻子听了都会心旷神怡,足见那里更像我们这些修持之辈要找的极乐世界。我始终不舍得飞升而去,就是想先到那个世界去看一看现在你明白了?别人的仙界只能靠天劫接引,而我的神仙之域,说不定就在下面啊。” 自从恢复了‘记忆’,夜叉就来到了西坑,隐士修行的同时,也开始试着探索深渊中隐藏的玄机,可惜,两千年光阴虚耗,它啥也没能探出来。 西坑隐不知道仙界真相,也不是不向往飞仙,但第十七世的记忆复苏之后,让它对地窟深处隐藏的世界也从满了渴望,它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自己最想去的世界,但飞升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而深渊虽然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深入……这种纠缠,又何尝不是一份煎熬。 所以在它得知,能够在仙界与此间穿梭之后,才会欣喜若狂,这一来,即便飞仙了,以后也还有机会能够探索西坑;而强大到出乎意料的梁辛的到来,对它来说更是一件大喜事,又这样的‘强人’相助,足能让它试着下去探索一番 其实,西坑隐说了半晌,也没说出太有用的东西,一切猜测的基础,都源于第十七世那个小小傻子的‘感觉’,要是别人听了,多半会笑它妄言乱语。[] 但梁辛却眯起了眼睛,兴奋时、认真时、心思转动时,他就会犯这个从二哥那里学来的臭毛病……他信西坑隐的话。 他听不到西坑隐说的‘禅唱’,但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地窟深处的浓稠黑暗中,藏匿着一份‘玄机’,虽然他还不知道这道‘玄机’究竟是什么。 若真如西坑隐猜测的,地窟下还有一个崭新乾坤,那这一整座‘世界’就不是‘二楼’,而是个三层楼阁……沉吟不久,梁辛站起身来,惯性地开始活动身体,同时对西坑隐说道:“说些有用的吧” 西坑隐愕然:“能说的都说完,还有什么有用的?” “这就说完了?”小魔头比着夜叉还更愕然:“你不是下去过,下面的禁制大概什么样子,威力如何之类的,说说这些事情。” “哪个告诉你,我下去过?”西坑隐回答的理直气壮,伸手向着深渊下一指:“刚才你也‘看’到了,下去几十块石头,无论石头大小,都会有‘对应’的杀劫,那些杀劫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与石块同归于尽,绝不多‘浪费’一份力气,我要下去了,十成十也会有一道杀劫横出,和我同归于尽。你不知道,这两千年里,也有些厉害家伙想要下去探索,别的都还罢了,但是有一头修成永住金刚如意法相的湿婆,它下去了都没能再上来,何况是我。” 罗刹凸大感意外,不等主人开口,就忍不住问道:“那个湿婆比你还强?这个世界还有比你更凶猛的魔物?” 西坑隐如实回答:“论力气,它不如我;论度,它更差得远…不过它有一点比我强,它的身体,比我结实得多。真要打起来,赢它再容易不过,但是想要杀它、毁了它的身体,我做不来。” 永住金刚,又名不坏尊王,是佛陀座下四大护法金刚之一,修成了他的如意法相,身体强壮举世无匹,若非如此那个湿婆也未必敢下去冒险,可它还是死在了下面,西坑隐哪敢再妄动。 梁辛才不关心什么湿婆,什么现,两个恶鬼说话的功夫,他从旁边笑了半天了:“西坑隐,照你所说,你花了两千年的功夫,就光在大坑边上乱转了,从未下去过?” “也不是绝对没下去,不过我最深就到那些鸟儿的位置。”饶是西坑隐涵养了得,回答的时候也显得挺尴尬:“嘿,就是知道深渊玄奥,所以才会生出敬畏之心,守着它越久,心中敬畏就越甚,越敬畏也就越不敢下去……” 梁辛笑而摇头,打断了它:“少罗嗦哒哒,我想下去探一探,你要不要一起?”说完,又笑着强调了句:“实话实说,下去之后会遇到什么,能不能应付得来,我现在也没把握。你要和我同去,可未必就一定能回来,好歹你也是快飞升的人了,自己琢磨清楚。” 话虽如此,但梁辛深入地窟的心思已定,没什么非去不可的原因,仅仅是好奇……只是好奇,就足够了,‘千辛万苦’来了一趟恶魔世界,面对着一个‘玄机’,他又哪舍得不去探一探?要真能忍住,他也就不是那个事事有趣的小魔头了。 何况,梁辛现在甚至还巴不得下面能有个够资格和自己打上一仗的魔王、魔罗。 不料一直对深渊充满‘渴望’、急得好像随时都会往坑里跳的西坑隐却伸手拦住了他:“稍等,下去之前,还有两件事情要做…你一件,我一件,把事情做完再下去,就算真回不来了,至少也没了牵挂不是。” 说着,西坑隐伸手,指了指梁辛:“你要做的事情,异常简单,动动嘴皮子就成了......仙界的情形,你总得给我说清楚。真要死在下面,又何谈飞升。可哪个修持之人,能真的对仙界不憧憬?我也一样,不过深渊里的秘密,更让我放不下罢了。” 正如它所说,只要是修炼之士,就会在骨子里烙上一份对仙界的憧憬,西坑隐也不例外。 西坑隐的心性不坏,梁辛对它的印象还算可以,也不想它一飞升过去,就和师兄打死打活。而更重要的是,西坑隐不像其他仙魔那样对飞升充满强烈渴望,它更在意面前这座深渊中的秘密。由此,它也不会在得知仙界真相后,立刻疯狂。所以梁辛本来就盘算着,把仙界的情形讲给它听。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夜叉飞升,到了仙界之后和是师兄攀一攀交情,然后大家一起搭乘天舟返回这里……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见梁辛点头同意,西坑隐笑了笑,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继续道:“说过你要做的,再说我。我要做的事情麻烦得很,要累断双腿,在一层世界各大势力中跑上一圈,请诸家领应承下‘不再食人’之事。探索深渊,是我毕生所愿,要靠你帮忙、相护才有机会得偿所愿,这次欠你的人情太大,不替你做些什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为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回来,所以西坑隐要在探索深渊之前,先去‘落实’恶鬼各族戒掉人肉之事。 它的做派,让梁辛好感大增,当即笑道:“好夜叉,有心了。我再另外答应你一件事,从今以后,就算再有恶鬼食人,只要不是夜叉所为,我就不会再找你族的麻烦。” 西坑隐却摇了摇头:“其实…无所谓的,修炼到了现在,在我眼中,已经不分夜叉还是罗刹、恶鬼还是凡人了,都一样得,不见得真有什么区别。”说完,它把话锋转回:“我这就启程,等跑完这一圈,你再来说仙界之事…要不要和我同行,路上还能赛一赛教程?”一说到‘比试’,夜叉又兴奋起来。梁辛对这种比试全没兴趣,摇头拒绝。西坑隐也不勉强,嘱咐了句:“千万等我回来,咱俩一起下去”说完,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梁辛信了夜叉,所以不和它同行,而西坑隐也说到做到,奔波千万里,恶鬼界的诸多势力,一家一家去登门拜访……它修成身如意通,千里之遥不过心念几转,可即便如此,要把偌大一个恶鬼世界都跑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直到一个月之后,它才返回西坑边缘,梁辛守着约定,并未独自去探险,耐着性子等它回来。 而出乎意料的是,西坑隐身上居然带了些伤势,梁辛皱了皱眉头:“有人和你动手?”西坑隐混不在意,笑着应道:“先前自视过高,还以为谁都会给我个面子,没想到…没事,已经解决了。”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不过梁辛又哪能不明白,对它都不买账的恶鬼一定不是普通魔物,那一仗必定凶险……小魔头对着夜叉点了点头:“辛苦了。” 西坑隐哈哈一笑:“用不着矫情,我再怎么修持,骨性里也还是一头夜叉,最不怕的就是打架”说完,就此换过话题,催促梁辛:“我这边的事情全都办妥,到你了,快说仙界,先说了去探深渊” 梁辛也不再废话,直接讲出仙界的情形,西坑隐毫无意外,越听脸色就越苍白。 对不曾飞升过的修家而言,仙界的真相实在太匪夷所思,即便西坑隐对飞升不那么执着,也免不了被惊得心肝颤。不过也就是因为真相惊人,所以‘故事’也就变得格外好听,夜叉骇然之余,也不住口的问,想要追寻缘由,梁辛也越说越精神,从仙界说到鲁执兄弟一怒拔剑、十二凶魔辗转各界……最后,他把坤蝶天舟能够穿梭十界,自己还等着天舟来接自己回中土的事情,也如数告知。 整件事听完,西坑隐咋舌笑道:“这个鲁执,未免也太凶猛了些。” 罗刹凸也啧啧称奇,不过它‘另有重点’,时刻不忘溜须拍马:“中土世界,大完美天地哒哒,才能生出鲁执、尊主这样的顶尖人物” 对这样的恭维,梁辛倒是开心得很,老家被称赞,游子与有荣焉。 见‘尊主’笑得欢实,大好家奴精神大振,不住口地去夸赞中土……西坑隐没去搭理主仆两人,又把故事仔细回味了一阵,这才挺胸站起,笑道:“清楚了,也明白了。” 罗刹凸有些莫名其妙:“清楚什么了?又明白什么了?” “清楚仙界的真相了,也明白梁辛的心思了。”说着,西坑隐望向梁辛:“你放心,我要还有命去到仙界,绝不会和你的师兄、朋友动手,和他们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大家一起坐着天舟回来找你” 梁辛点头一笑,没再多说什么,用力抻了抻腰身、四肢,伸手指向面前深渊:“怎样?现在下去?” 西坑隐稳稳点头,踏上一步,于梁辛并肩站于深渊边缘,苦苦盼了两年前的‘探索’近在眼前,而此刻夜叉脸上,既没有兴奋也不见恐惧,只有无尽虔诚 罗刹凸也忙不迭挺胸抢上,紧跟尊主,它心意已决,要随着梁辛一起。 梁辛冲它呲牙,语气森然:“你可想好了” 罗刹凸脸上筋肉抽搐,嘴唇动了半晌,哆嗦着想要表一表忠心,可到了最后,就只说出:“……哒哒” 梁辛哈哈大笑:“哒哒就哒哒” 大笑声中,小魔头纵身而起跃入深渊,夜叉与罗刹也不存半分犹豫,紧随其后 ------------------------------ 小魔头有一步逾距,西坑隐有身如意通,都是破空而行的大本领,但两人谁都不曾去施展,只是谨守心意,在戒备中缓缓下坠。最轻松的反倒是罗刹凸,反正跟着一起跳下来了,再往后,杀劫要它死,主人要它活,不管是死是活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自下而上俯视时,视线尽头的飞鸟,在下落不久之后,盘旋于他们三人身边;又向下坠落一阵,那些鸟儿又‘回’到了视线尽头,只不过,是仰视的尽头…… 三个人已经堕入浓稠的黑暗中,地窟深处伸手不见五指,凭着梁辛的夜眼,也只能看穿百丈。其实到了现在,眼力已经不重要了,梁辛甚至都闭上了双目,专心以灵觉探索周围。 梁辛开口提醒:“那些石块,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被轰灭的,杀劫将至,都小心些。”一句话说完,不过三两个呼吸的功夫,黑暗之中陡然炸起两道淬厉弧光,直冲夜叉与罗刹双鬼 只有两道长弧,只攻两个恶鬼,并没有杀劫去对付梁辛。 不过梁辛也不闲着,双臂大张,仿佛护犊子的老鹰,替身后的两个恶鬼同伴,稳稳挡下了突兀而至的长弧一击几乎与此同时,他还嘿地笑了一声,叹道:“果然,刚刚好。” 小魔头的境界远身后双鬼,所以他对西坑隐和罗刹凸的战力极限,也能精确掌握。由此,他在替同伴当下两道杀劫的同时,也能清晰感知,弧中所蕴的力量,仍是‘恰到好处’,刚好够与夜叉、罗刹同归于尽 这样的杀劫,力量拿捏得未免也太准了些不过杀向双鬼的劫数,在梁辛眼中全然算不得什么,轻松接下……杀劫来得迅捷异常,直到长弧退散,西坑隐和罗刹凸才明白过来,刚刚生了什么事情,二鬼对望了一眼,神情都有些骇然。 梁辛倒还是笑呵呵的,下面的‘路’还长着呢。走着瞧吧 浓稠黑暗中,三人徐徐下落…夜叉和罗刹未死,针对它们两个的杀劫并不罢休,接踵而来。不过从始至终,每次闪出的杀劫只对两头恶鬼,没有任何力量去对付梁辛…… 有梁辛在场,自然用不着西坑隐和罗刹凸再出手,所有杀劫都被梁辛轻松驱散。坠落途中,两头早就‘该死掉’的恶鬼反倒轻松了起来,好像没事人似的,并肩躲在小魔头身后,罗刹凸放松之余,好奇心又起,捅了捅西坑隐问道:“为啥那些杀劫只对着咱俩招呼,却不敢打向我家尊主,禁制法术也懂欺软怕硬哒哒?” 西坑隐的见识比着好家奴要高得多了,摇头应道:“当然不是,禁制不打梁辛,是因为它们打不动” “因为打不动,所以不打?”罗刹凸撇嘴:“这还不是欺软怕硬么?” 西坑隐笑了起来:“还是个矫情的罗刹鬼”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四章 金翅大鹏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四章金翅大鹏 第四五四章金翅大鹏 再怎么巧妙的禁制,也是无智之物,绝谈不到‘欺软怕硬’一说,更不会‘见人下菜碟’,它们不去打梁辛,便只有一个原因:梁辛出了禁制的规则……黑暗中的法术,力量拿捏精准,不管什么东西下来,禁制都会打出与其‘玉石俱焚’的力道,不会多浪费一丝‘力气’。(.) ‘玉石俱焚’,就是禁制设计、生的规则。但梁辛强,禁制就算‘拼出’全力,也没法子伤害到他,又何谈同归于尽? 小魔头强横得出了禁制的规则,在‘禁制眼中’,他便不存在了 在罗刹凸想来,禁制就是禁制,本质上和老鼠夹子不该有什么区别,都是‘一触即’才对,就算是一头大象踩上去,鼠夹也照样会动,伤不伤得到是一回事,但打不不打又是另一回事……甭管做得多漂亮、多精致的老鼠夹子,只要它没成精,就不会有‘只打老鼠、不打大象’的本领。 法术禁制也应如此,有人闯入只管打杀就是了…… 在听了西坑隐的解释之后,罗刹凸又琢磨了半晌,才撇着嘴巴嘟囔了句:“就是禁制法术罢了,还要弄出个规则来,搞得好像、好像天道似的。”自从拜奉梁辛为主之后,即便是‘喃喃自语’,罗刹凸也改用汉话,既显得自己‘积极上进’,也避免主人疑心猜忌。 它可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自语,却让梁辛笑了起来,转回头对它说了句:“不错” 罗刹凸受宠若惊,急忙谄笑着回应主人:“都是尊主教导有方哒哒”同时,心思玩命转动,寻思着自己到底哪里说得‘不错’了。 西坑隐却若有所思,眸子变得愈明亮了:“你的意思…这里……”才刚说到一半,梁辛忽地冷哼了一声:“有东西过来了,长见识的很,睁大眼睛瞧着吧” 声音落下,一蓬炽烈金光遽然炸碎于三人眼前,将浓稠黑暗一扫而空,一头恶兽突兀现身,即便西坑隐修成眼耳双神通,也没能现它是如何出现的。 恶兽形质古怪,以肚脐为界,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却是鹰隼模样。人面狰狞,嘴若鹰喙,头戴一只尖尖的古怪宝冠,长披散着,身上穿着五彩天衣,通身金黄颜色,下半截鹰身,翎毛丰健,双翅向外展开,后尾奇长,垂散在身后。半人半鸟的怪物体型极大,双翅展开足有百丈开外,梁辛等人和它一比,渺小的仿佛三只蚂蚱…… 金光绽绽,威压滚滚荡漾,恶兽长成这幅样子,却不会让人觉得丑陋,反而更添威严,让人几乎不敢正视 梁辛不认得这头恶兽,心里仍轻松得很,会在深窟中遭遇凶物,这是早在下来前就想到的,意料之中事。但他身后的罗刹凸,却突然出了一声哭号似的惨叫:“这是…迦楼罗法相” 惊叫中,罗刹凸心智完全被巨大的恐惧湮灭,心神失守,本能使然只想转身逃走。 身旁的西坑隐比它还要镇静些,急忙伸手拉住了它:“走不得,你哪跑得过迦楼罗,何况还有层出不绝的杀劫,妄动只有死路一条”说着,夜叉陡然放开声音,对罗刹凸沉声喝断:“唾” 罗刹凸修为已经不浅,被西坑隐‘当头喝棒’,心智立刻复苏。(.无弹窗广告) 脸色依旧苍白,目光继续涣散,身体仍控制不住的、筛糠般地颤抖着,但人已经清醒了回来,不再惶恐挣扎。罗刹凸无比吃力地吞了口口水,勉强镇静着,对西坑隐点点头以示感激,又颤声提醒梁辛:“启禀主上,这个东西是伽罗楼的法相。相传…此物除佛陀之外,不奉他人召唤,能施法唤请它的法相现身之人,恐怕不好对付,您老千万小心。” 其实,这次到不能怪罗刹凸胆小。在佛陀座下诸多护法神中,迦楼罗也不算最高的,至少比不得西坑隐以前唤请出的那个怒尊。但它的性子最为刚烈、也最嫉恶如仇,专以毒龙恶鬼为食。罗刹凸是真正的恶鬼,天生就对此物异常恐惧。 上一次西坑隐唤请怒尊法相,罗刹凸不害怕;但这次见到级别更低些的迦楼罗,它反倒心智失守,差点吓疯了。 梁辛仍是一派轻松,听了罗刹凸的话,略显纳闷,回过头问道:“迦楼罗?这是个什么名字?拗口得很……” 西坑隐也紧张的要命,见梁辛还有空去追究这些细节,苦笑了下,不过也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迦楼罗是梵语,译做汉话,这头怪物的名字唤作:金翅大鹏” 梁辛的神情这才变化了,不见惶恐,而是兴奋:“这就是金翅大鹏?我还以为是个子很大的鹰,原来是头半人半鸟的怪物” 金翅大鹏迦楼罗,传说以毒龙为食,内具纯青琉璃心,外有三重法相:全鸟身形、鸟面人身、鸟身人面。 三重法相因修行而递进,眼前这一头就是最高境界:鸟身人面。 他们说话之际,现身而出的迦楼罗法相并未振翅猛击,只是双翅大张摆出了一副扑击的架势,与梁辛对峙。 西坑隐生怕梁辛轻敌会吃大亏,忍不住又嘱咐道:“罗刹鬼说的没错,一头迦楼罗的法相不足为惧,但它轻易不奉诏,能唤请它法相现身的人,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你一定要小心。” 梁辛点了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这头鸟不算什么,倒是指挥它的那个,应该有些意思。还有……” 说着,小魔头转回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上齿,看上去就让人想和他一起去笑:“你再仔细看看,这头金翅大鹏,真是法相么?” 西坑隐闻言略显迷惘,随口应道:“当然是不是法相,又是什么……” 正迷惘时,迦楼罗忽然开口,出一串长长啼鸣此物啼声天生悲苦,让人闻之心丧,而随着悲声远播,在三人周围,刺目金光不停炸散,一头又一头迦楼罗接踵现身,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 ‘法相’是什么? 所谓‘法相’,不过是一门神通、一道法术,施法之人催动灵元,凝华成天神虚形,但因借来了天神之形,所以或多或少,也能唤起神仙威势,让法术的杀伤力大增。 一样的道理,不管什么样的神通,都不会直接把灵元团成一团乱砸过去,而是会幻化成各种形质,如刀剑者,是要借凶刃的杀气;如雷霆狂风,则是要借自然之威,总之神通凝化成什么样子,就会‘借’来什么样的威势。 唤请神仙法相的层次虽然比着束元成刀更高些,但本质是一样…… 归根结底,再怎么逼真的‘法相’,也不过是个虚空间的‘投影’,不是真的,仅只法术而已。 可刚刚跳出来的那头迦楼罗,如果它只是个‘法相’,又怎么能判断出梁辛凶猛、不去攻杀而选择对峙;如果它只是神通幻化的无智虚影,又哪能扬声悲啼召唤同伴来相助? 西坑隐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仿佛全身血液都冲入天灵,头疼欲裂,深渊中杀来的迦楼罗,并非法相,而是真身 护持佛陀的天龙八部之一,大鹏鸟迦楼罗。 活的。 即便西坑隐已经是恶鬼世界的顶尖高手,在它面前,也不必一条毛毛虫更强。要知,这些半人半鸟的怪物,是真正神物,佛陀座下护法而真正让夜叉失魂落魄的,还有另外一重原因……西坑隐声音如哭如号,更干涩得好像拔裂了:“迦楼罗真身护法…那下面、下面有什么啊” 梁辛却笑着接口:“是啊,想得人心里痒痒。” 一共百余头大鹏鸟,上下翻飞,威严浩荡如山,压得罗刹和夜叉憋闷欲炸,但仍只是对峙……迦楼罗虽是神物,梁辛则是禁忌之‘魔’,在他身上,没什么威严气势,也见不到嚣张气焰,可神鸟却能明明白白地看到一点:危险。 看不到对方有多强大,只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危险,而这份危险,又变成莫名其妙的压力…… 大鹏不冲杀上来,梁辛也不打过去,下坠始终不停,对峙也持续了良久,就这样闷声不响的、不知多了多久,突然一声冷哼响起,又有四头迦楼罗现身。 这次不再是金光炸碎、神物现形,四头迦楼罗毫不张扬,从地窟深处并肩飞来,它们的体型和同类比起来,也要小得多,不过才真人大小,样子倒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头顶的宝冠更尖了些,冠上各有一道宝珠嵌成的梵文篆字。 西坑隐声音颤,小声提醒:“天下迦楼罗,都由威德、大身、大满、如意四大迦楼罗王统领…应该、不会就是它们四个吧?” 而梁辛的神情,也终于凝重了一些,对两个同伴应道:“我先送你们两个回去吧” 罗刹凸忙不迭点头,西坑隐却问了句:“你打不过他们?” 梁辛摇头:“赢下来或不难,但可能护不住你们……”不等他说完,西坑隐就摆断:“可能护不住,也可能护得住到了这里,我不甘心回去…何况,我没时间了,劫云将至,我心里有数。” 罗刹凸恨得直跺脚:“就算飞升了,不是还能回来么?等尊主料理好一切,再下来探寻究竟就是了,我俩在此,反倒碍手碍脚。” 迦楼罗真身在此,罗刹凸的心都已经吓得拔出不知多少裂璺,先前‘随我主赴汤蹈火’的豪迈早就不知跑哪去了,恨不得赶紧回到地面上去。 西坑隐却坚定摇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我不甘心” 梁辛哈哈一笑:“成了,飞升好歹也算一劫,劫数之前,总要遂了你这份心愿。”身形微微一顿,止住了下落的势子,凝立于虚空之中,踏上一步同时,双手还不忘背负身后……川渟岳峙,一派宗师气度,一副天下事尽在掌握的模样,小魔头最喜欢的姿势。 而那四大迦楼罗王,在‘入场’、乍见梁辛之后,丑陋面容同时显出一份惊讶,并未想西坑隐想象的那样,直接扑过来开打,而是围在一起,口中怪音不停,低声商议着什么。 此刻梁辛‘止步’,摆出了准备开打的架势,四大迦楼罗王也就此收声,横做一排向他缓缓‘走’来。 罗刹凸牙关打颤,货真价实地‘哒哒’起来,两只鬼爪子死死抓住西坑隐的胳膊,西坑隐也不嫌累赘,就任由它抓着……在夜叉的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也不停冒出来。 可是让两头恶鬼大感意外的是,双方并未就此开战,四大迦楼罗王走到梁辛身前三丈处,不仅没有出手,反而并肩向他躬身行礼。 梁辛也错愕无比,背在身后的拳头险而又险就砸出去了,又忙不迭收敛力道,改打架为抱拳,算是换了个礼数,同时问道:“打?还是不打?听得懂汉话不?” 对面那四个神物并不回答,起身后同时对梁辛露出一个微笑,又缓缓地向后退去,直到百丈开外,它们四个才一挥手,带领着众多大鹏转身散去。 迦楼罗来的突兀,散得也极快,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梁辛三个面面相觑……小魔头搓着手心,一边纳闷一边嘀咕:“这就不打了?” 罗刹凸惊魂未定,但满腔‘豪迈’已经涌了回来,对着迦楼罗离开的方向呲出獠牙:“金翅大鹏,护法八部…一见我家主上仙尊法度,就吓得落荒而逃” 说着,还不解气似的,低头啐了口唾沫:“什么嫉恶如仇、天性悍勇不畏生死,都是蒙鬼的,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它光顾着骂,全没注意自己那口唾沫都啐到西坑隐脚上了。 先是黑暗中的禁制,再是成群结队的大鹏鸟,罗刹凸自己‘欺软怕硬’,所以看什么都‘欺软怕硬’。 西坑隐开始还有些恍惚、失神,过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摇头道:“迦楼罗不是害怕,它们这种神物,天生禀异,根本就不懂得害怕,也谈不上欺软怕硬。”说话的时候,觉得脚面上滑腻腻的难受,低头皱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挨了口唾沫。 罗刹凸撇嘴欲辩,西坑隐没容它开口,又继续说道:“它们不打这一仗,不是因为恐惧,应该是另外一重原因……级数、级别。” 迦楼罗虽是神物,但也未脱飞禽天性,未成道前它们以群而居,族内等级森严,由此此物的‘级别’之念深重异常,它们和梁辛拼命,不是恐惧或者怕死,而是觉得,梁辛的层次要在它们之上,此战逾距,不应该打。 梁辛听得直皱眉,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太玄了……不用问,这些迦楼罗是奉命在此守护,可一遇到比自己‘更高级的’,就‘上仙驾临,小神就此告退’? “这就是迦楼罗的天性,没道理可讲,它们退去了不是更好么。”西坑隐不用‘他心通’,现在也能看出来梁辛的想法:“再说,传令迦楼罗守护于此的那个‘人’,事先又怎么可能想到,这世上还会有比它们更高一筹的神物?” 说着,西坑隐伸手一点小魔头,笑道:“莫忘了,你本就不该来这里” 梁辛寻思了下,摇头而笑:“要不是它们,我都不知道自己也算是仙魔中人了。” 西坑隐的眼角抽了抽,觉得小魔头这么自卖自夸怪没劲。 罗刹凸也顾不上去矫情什么,又专心专心开始溜须拍马,颂词肉麻自不必说,不过这一次,底气比着以前那一次都更要充足得多以前它只知道梁辛厉害‘天下无敌’,却从未想过,他竟是能让‘迦楼罗’自甘低头、‘更胜一筹’的仙魔。 大好家奴在心里给自己算了笔帐:自己是家奴,算是比主人低一等,主人则比着大鹏鸟还要高,这样一算,‘凸’大人岂不是和迦楼罗平起平坐,平级而处了。 罗刹凸喜上眉梢,西坑隐却耐心不多,又催促着梁辛:“继续向下,快走快走” 梁辛哈哈一笑,放松身体,带着两个同伴再次启程,向着黑暗中急冲而去 深渊无尽,自迦楼罗散去后,梁辛一行再没遇到过阻拦,就连针对杀劫也消失不见,但前路漫长到无法计算,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梁辛没用一步逾距,但下坠的度比着开始的时候已经加快了太多,就算比起宗师的全力疾飞也毫不逊色,可即便如此,灵觉之内也始终没有丝毫变化,只有黑暗,散不去的黑暗。 梁辛甚至有些怀疑,跳进这座深窟,只要能躲过那些杀劫、大鹏,就绝不会摔死……因为地窟无量、无底,永远也不会着6 时间再次失去了意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西坑隐和罗刹凸被浓浓困意包围,脑子里变得昏昏沉沉。 凭着它们两个修为,就是一百年不睡觉也不当回事,但深窟之中,虽然没了大鹏和杀劫的威胁,仍有重重莫名压力回荡,极大‘磨损’着它们的精神,让它们困倦不已,恨不得立刻就倒头睡去。 也许是不再规矩中、也许是涅槃洗炼让身体太强,梁辛全不受古怪压力的影响,仍旧神采奕奕,不过前途遥遥,让他倍感无聊,随口哼起了个小调。 罗刹凸本来还在死死支撑,咬着牙和困意对抗,努力让自己别睡去,结果听了梁辛的哼哼唧唧的小调,一会功夫就扯起呼噜来了…… 罗刹之后,夜叉又撑了一阵,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苦笑着对梁辛说:“我得先睡一会,等到了地方,记得叫醒我。” 梁辛转回头,表情里带了几分笑意:“你再仔细探查下,保证提神,让你不舍得再睡” 西山隐又恍惚又迷糊:“探什么?查哪里?现在和刚才有什么不同么。”话虽如此,但也还是强提精神驱散困意,凝神去感受周边的变化…… 片刻之后,西坑隐‘啊’一声低呼,神情又惊又喜,一把抓住梁辛的胳膊:“怎会如此?先前我怎会毫无察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五章 天花乱坠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五章天花乱坠 西坑隐现的事情很简单:此刻他们不是再继续向下坠落,而是在向前急掠。(.) 急的势子不变,但是方向变化了。可之前西坑隐竟丝毫不曾察觉,全靠梁辛提醒才恍然大悟。改下坠而前行,这样说来……到底了?一想到此,夜叉果然困意尽散,精神大大振作。 梁辛应道:“咱们已经转向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了你没察觉倒也不奇怪……刚才转折的,不是道路,咱们也不是坠落到底然后又改作向前疾飞。” 西坑隐纳闷:“哪又是怎么回事?” 梁辛语气轻松,呵呵笑道:“是空间陡转,能明白么?转向的不是咱们,而是此处的‘宇’。咱们没变,但是空间变了。” 话说的有些拗口,但道理其实再简单不过,西坑隐完全能明白梁辛的意思,惊讶、骇然、同时还有些兴奋,喃喃着感慨道:“不着痕迹,折叠四方,仙佛的手段......”说着,它抬眼望向梁辛,目光里满是询问之意,想要问他是否也有这样的本领。 梁辛会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不能,不过他怎么折我就怎么走呗。” “这么说你的手段不如对方?”说着,西坑隐突地停止了前冲的势子,低头沉思了片刻,才再度望向了梁辛,夜叉的神情坦然且平静:“那你回去吧。前辈相送之恩,夜叉铭记五内。” 西坑隐一声‘前辈’,把梁辛喊出了一溜鸡皮疙瘩。而它说完,竟趴伏在地,要对梁辛以大礼相谢。 探索深渊,是西坑隐毕生所求。即便它知道梁辛对这座地窟也有好奇,可归根结底,还是觉得小魔头是为了给自己帮忙,才护着它进入此间的。 深渊之中,先是和天道一样有规则限制的杀劫,又遭遇只应存于灵山的迦楼罗真身,走到现在干脆遇到了‘空间陡转’这样的神奇事情,先前遇到的那些,梁辛都能从容应付,所以西坑隐也不去假惺惺地客套。此刻梁辛坦然承认‘自己没有对方这样厉害的手段’,西坑隐怕再前行,会害了这个同伴的性命,由此,想要大礼拜别梁辛,不让他和罗刹继续冒险,剩下的路由它自己去探。 梁辛伸手拦住了它,后者却会错了意,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赧然道:“是我疏忽了,太着迷这座地窟,却忘了你的大事。这样好了,我们一起回去,我渡劫、飞仙,带了你的同伴回来找你,呃…这样的话,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一趟,再把我送到此处,否则面前那些杀劫、大鹏我可应付不来。” 西坑隐唠唠叨叨,自说自话,也不管梁辛的想法,就把事情定下来了,梁辛也不着急,一直等它把废话说完,才摇头笑道:“三件事,你一共弄错了三件事。” “第一个,我下来探这座窟,和你没有一个大钱的关系,走到现在了,你可拦不住我;第二件事,我不会折叠四方,可会不会这样本事,有关系么?我还不会五神变呢,不照样是你‘前辈’?” 西坑隐眉头紧皱:“不一样的,五神变说到底也还是法术、神通,是凡俗本领,但折叠……”话没说完就被梁辛挥断:“他划了路,我就沿着路走呗,这样就能分出强弱?我是个卒子,我能随心所欲不理规矩,可我也会按部就班、一步一进过河拐弯……咳,忘了你不会下象棋这事了。反正你要明白:我想走,所以才会走,如果不想走,管它空间几叠,我只要一步就能跨到此间尽头明白了?我按着它的规矩走,只是好奇路上会有什么,如是而已。” 西坑隐目光闪烁,真想问梁辛一句‘你有病么,能一步探底,还这么又坠又飞的’,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放着身如意通不用,非得直挺挺地向下跳。不过它的身如意通和逾距一步却没法比,前者虽然号称无处不可去,但必须是在‘灵识之内’的所在,‘看’不到的地方,便去不得;逾距一步却是‘想得到,便能走得到’。 但逾矩一步纵然再怎么神奇,梁辛也不能一步跨回到中土去,不在规矩之中是没错的,但这个‘规矩’,指的是棋盘里的‘规矩’,梁辛不受‘天道’约束,但他自己也还是会有个极限…… 或者说,有一个规矩能‘限定’他,这个规矩,就是他自己、他的心境,他的力量。 西坑隐没再坚持,笑着对梁辛点点头,再度启程向前飞纵,同时问道:“我弄错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你还记得你多大了么?”梁辛问得挺实在。 西坑隐实话是说:“这一世修到真滋味,所以活得也就格外长一些,到现在大概……五千年总是有的。” 梁辛点头:“我这一世也活得格外长些,全都算上的话,估计一百岁也冒头了。” 夜叉被‘一百岁冒头’的前辈吓了一跳,再望向梁辛的目光,比着刚才看到迦楼罗时还要更惊骇:“你还是个娃娃?” 西坑隐已经知道了他的来历,但对梁辛具体的修行、经历都不了解,理所当然把他当成了万年老魔,平日以‘你’相称都无所谓,但刚才那场‘拜别’大礼,当然要用上敬称。 梁辛打从心眼里笑出来的得意:“以后别前辈长前辈短的,差了这么多,占你便宜实在有点不忍心。” 夜叉‘哈’的一声笑:“从头到尾,就喊过一声,总算还没太吃亏……” 正说笑着,梁辛忽然提起鼻息,长长吸了口气,有些莫名其妙地赞道:“香得很呢” “前面有香气?”西坑隐一无所觉,跟着又随口说了句傻话:“怎么我嗅不到?” “等你修成天鼻通就能嗅到了”梁辛说得很认真。 西坑隐没搭理他,提起身法向前疾奔,梁辛单手拖住罗刹凸,紧跟在夜叉身后。 也许是有意成全西坑隐,不知不觉里梁辛变化了位置,从打头先锋变成了‘随从’,落后了夜叉几步。 急行一阵,西坑隐也嗅到了清幽花香,真相似已近在眼前,心中既忐忑又兴奋,先前的困意早已一扫而空,更没注意梁辛已经悄然滞后,只顾力飞纵,而不久之后,眼前景致突变…… 黑暗陡然消散不见,一片浩瀚花海,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全无一丝过渡,就那么直接、僵硬的切换过来。 西坑隐好歹也是一代强者,修为比着小罗刹苦煮只强不弱,眼前景致来得突兀,它的应变也随之而起,快若光电的飞纵之势说变就变,好像一根钉子似的,猛得将自己扎在地上,停在花海边缘。 在两人眼前,天空湛湛青蓝,透彻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恶魔世界,二楼才有天空星月,一楼则是黯淡天地,这座一楼下的深渊更是漆黑一团,但又有谁能想到,深渊尽头,竟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不止晴空、花海,还有叠叠花雨,数不清的漂亮花朵,正从空中悠然飘落……芬芳无边,艳丽无边,好一场旖旎大‘雨’。 这个时候他了个喷嚏,口中嘟囔着“怎么这么香…”就此转醒回来,随即觉自己竟睡着了,不仅没能服侍主人,反倒要被主人托着,脸上惶恐忐忑,同时还有些受宠若惊,翻身跃起,正想要躬身告罪,可还没开口,它又现身前异景,美艳得仿若仙境,一下子又愣在当堂,脱口问道:“这是哪里?” 不等梁辛解释,西坑隐就梦呓般的搭腔:“罗刹啊,你倒仔细看看,这些…这些是什么花,认出了它们,又哪还会不知身在何处” 恶鬼世界中所有的魔物,修炼得都是佛家神通,就算是个小鬼崽子,对佛学见识也极为了得,罗刹凸自不例外,使劲眨了眨眼睛,仔细端详花海景致,很快它的目光就变得散乱了。 面前景象虽然震撼,但花海、花雨中的花却再平常不过,梁辛都认得,看两个恶鬼都好像梦游似的,忍不住插口笑道:“地上的那一片都是莲花,天上正下的花雨,都是‘山茄子’,苦乃山里就有不少。” 大好家奴忽然了疯,身体紧紧绷起,额头青筋暴露,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梁辛尖声怒斥:“是悦意天花,什么山茄子哪来的山、哪来的茄子,哪来的小子胡言乱……”怒吼到一半,罗刹凸猛地清醒回来,想起来自己是谁、它正怒骂的人又是谁,愣了愣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副哭丧脸:“是山茄子,就是山茄子,主上说的没错,前面漫天下着山茄子雨。” 一边说着,罗刹就要跪下请罪,小魔头哈哈大笑,哪会去计较这样的事情,伸手架住了它:“别,还是悦意天花吧…啥是悦意天花。” 主仆又叫又闹,西坑隐也回过神来,先哭笑不得地对梁辛说了句‘你怎么什么都不懂’,而后解释道:“你听说过‘天花乱坠’么?禅意动天,香花如雨。乱坠天花有四种: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四种香花皆为梵语,译作汉话,统统叫做悦意花。” 花雨之中,最多、最显眼的,就是曼陀罗花,这种花在苦乃山中也不少,一直被称作‘山茄子’,倒也不能算是梁辛胡说八道。 空中天花乱坠,可无论是什么花,落地后都会化作一盏白莲,地面上一座白莲花海,层层叠叠,直连视线尽头。 莲花因出污泥而不染,于佛家中表示纯净和断灭,象征纯净、纯洁。梁辛就算再没见识,也见过寺庙中的菩萨佛祖,端坐莲花台。 深渊中的迦楼罗真身,面前的天花乱坠、莲花之海……就算是个憨子也明白,这些事情代表着啥,罗刹凸都有些站不稳了,声音遏制不住地颤:“这里、前面、真有佛吧?” 出乎意料的,它才刚提到‘佛’,花海尽头就有一蓬淡淡的金色光芒闪烁而起,佛光之中,隐隐现出一座宏伟大寺――说有佛,那就有佛 就连梁辛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神奇景象,惊讶同时,整个人也明显兴奋了起来。可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罗刹凸见主人神情有异,忙不迭去追问原因,梁辛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说了句:“好大的庙” 罗刹凸听得莫名其妙,愣愣和夜叉对望了一眼, 而就在天边大寺隐现之际,三人身后风声又起,那群迦楼罗再次现身,不过并未靠的太近,只在百丈之外游弋。 梁辛不再去看‘好大的庙’,转回头望向那四个大鹏领:“怎么?不许靠近么?”四个领同时摇头,没出声,没阻拦,甚至还向后退开了几步,以示恭敬之意。 对方客气,梁辛也客气,对着它们笑而点头。西坑隐也随他一起向着迦楼罗行礼,而后才对梁辛道:“咱们过去,另外,你…我知道你什么不在乎,不过那一边毕竟是佛,慈悲、普度,当受尊崇膜拜。” 梁辛明白它的意思,呵呵笑着应了句:“放心,我晓得。”说完,琢磨了下,又瞪着夜叉笑道:“这也要嘱咐,你真把我当成逮谁打谁的武疯子了?” 西坑隐乐了,没吭声。很快它又收敛笑容,换做虔诚恭敬,整肃衣衫之后,对两个同伴点了点头:“我们过去”说着,身形一晃向前窜出 而后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西坑隐竟一头撞在了‘墙’上,手脚歪斜地摔回了原地…… 罗刹凸吓了一跳,全不明白生了什么,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西坑隐怎么就摔回来了。梁辛也满脸愕然,失声笑道:“不是,你没看出来,这里是化境?” 天下天,境中境,面前花海分明就是一方小乾坤、化外境 梁辛真不是故意使坏,明明看出化境还不告知同伴、让它去撞‘墙’,他以为凭着西坑隐的眼力,早就觉真相了,还道它的身如意通也能‘越界’,哪想到它会直挺挺地一头撞过去。 可梁辛就忘记了,以前他钻小眼、去大眼、深入蜀藏残茧、挨上玲珑偷天、甚至楚慈悲的那座黑色天舟……他和各种各样的化外境都打过交道,能认出这座化境再平常不过;而恶鬼世界,除了西坑尽头之外,根本就没有化外之境,西坑隐前后四十七世,从来都见过这样的‘两重天地’,就算它听说过化境,也全无实际概念,再加上即将‘拜见佛祖’心情激动,不一头撞上去才怪。 西坑隐爬起来,听小魔头大概解释之后,脸上不见懊恼,反而更激动了些,先嘟囔了句‘佛陀所在,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而后才问道:“那该怎么进去?要动身如意通?” 梁辛正想点头,突然又改了主意:“按道理身如意通也能进去,不过还是算了,我带你们逾距,以防不测。”说着,伸手拉起两个恶鬼同伴,一步迈出,直接跨入了花海天地。 而外面那些迦楼罗,脸上却同时变色 佛陀所在,岂同反响,这片花海化境凝结浩瀚法力,自有神奇之处。外人到此,凭借蛮力绝难打穿壁垒;但若是靠着身如意通这一类的破空法术,又会触化境中的‘规则禁忌’,闯入之人不仅进不到花海中去,还会直接被送至飘渺虚空,永远也休想再回来。 也幸亏梁辛多加了一份心思,否则西坑隐现在,就已经置身虚空了 迦楼罗本以为这三个人会就此‘消失’,全没想到梁辛竟真的一跨而入花海壁垒的规则,即便这群大鹏鸟也无法突破,现在,就算它们能克服天性、无视级别限制,也没法去阻拦梁辛了…… 花海之中,梁辛带着两个同伴从容前行。 化境之内,就是佛陀境地,两个恶鬼沐浴花雨,踏足花海,诚惶诚恐。它们不敢施法而飞,那样显得太过无礼;可它们又把会踩坏了脚下白荷,高抬脚、轻落足,走得无比可笑无比吃力。 梁辛咳了一声:“用不着那么谨慎,放心走吧” 西坑隐却认真摇头:“不可不敬” 梁辛好像有些不耐烦,没有‘不可不敬’,反而‘不管不顾’,迈开步子,乱踢着向前走,所过之处花断茎折,直接趟出了一条‘路’来,同时对两个同伴笑道:“你们跟我后面走就是了,不敬的是我,与你们没关系。” 西坑隐又急又怒,脱口叱道:“你这人,怎么、怎么这么混,到了这里还要撒野”说着,它从梁辛身后闪出,不肯去走那条‘残花路’,仍小心翼翼地落足、前行,不去伤片花只叶。 这次就连大好家奴都不帮‘家主’了,罗刹也学着夜叉的样子,摘地落足。 梁辛笑了笑,想要解释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摇摇头,没出声,由得两个恶鬼同伴那么辛苦去走。 小魔头这一路,不知踢飞了多少纯净白莲,西坑隐满眼的心疼,恨不得伸手去扶小魔头脚下的残花,可它却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这番景象,在外面那些迦楼罗眼中,又是另一幅样子…… 迦楼罗都在化境之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一路远去,而化境中的梁辛,不管趟碎了多少荷花,它们也毫无察觉: 在它们眼中,荷花依旧繁盛,颗颗挺拔、盛放,不管梁辛怎么踢,花都不受影响、岿然不动。 一样的荷花,境内看,被梁辛碾碎;境外观,却犹自盛开……只因,花海只是眼中色相。 梁辛向着荷花踢了一脚,两头恶鬼知道他的本事,以为花会被践踏,所以花儿在夜叉和罗刹的眼中,就残损了、破败了;外面的迦楼罗虽知梁辛凶猛,但更笃信境内佛陀,它们觉得就算梁辛再怎么凶,也休想会破坏化境中的一草一物,所以迦楼罗看来,荷花依旧,长盛不衰。 想什么,才会看见什么;以为会怎样,所以就会怎样。 可梁辛却比恶鬼、大鹏‘看’得更清楚,也只有他知道,这座化境之中,花雨也好、花海也罢,不过都是虚像,统统不存在 跳出规则,才能看到真相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六章 一道影子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两个恶圞鬼‘蹦蹦跳跳’,小魔头趟‘花’而行,天角尽头那座宏伟大寺愈清晰,西坑隐激动得全身轻轻圞颤,神se虔诚,再不敢抬头直视。【虾米iamiee梁辛忽然开口:“在你眼中,庙很大?” 西坑隐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前行的度虽慢,但化境也不像真是天地那么广阔,走了一阵,三人就来到大庙近前,梁辛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嘟囔了句:“也不知道庙里有没有香,三柱就够了,就是不知道在这里点香好不好使。” 两个恶圞鬼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罗刹凸谨守家奴本分,不敢指摘主人,西坑隐可不管那套,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满,皱眉对梁辛道:“清静之地,谨慎言行。” 此间是夜叉的梦中瑶池,梁辛笑了笑,没去矫情什么……直到大寺脚下,梁辛都没在胡乱说笑。 大寺山门,高高在上。六段长阶,寓六趣之意;每段一百零八阶,寓一百零八种烦恼,踏上一阶便跨入一法圞门、甩脱一烦恼;每一个台阶都有九丈高,寓意九九归圞真,可得大圆圞满。 西山隐和罗刹凸依阶而上,一阶一叩,身上再不见恶圞鬼凶戾,只剩由衷虔诚。梁辛不磕头,但也没直接窜到庙里去,只是跟在两个同伴身旁,层层跃上,这一趟台阶着实着走了良久,才总算到了山门前。 山门上高悬巨大匾额,弯弯曲曲的梵文篆字,梁辛不认识,也懒得问。 两个恶圞鬼少不了又是一番虔诚祷念、大礼相参,这才站直身圞体,西坑隐踏步上前,‘咚、咚、咚’三声,轻敲山门。 庙圞宇宏阔,比起大洪朝的祭天神庙浩荡台不知要大出多少倍,但庙虽大,开门却奇快,西坑隐叩门三声,最后一响尚未消散,偌大山门便出吱呀怪响,打开了。 不是‘无风而动门自开’的法术,在吱吱呀呀的门轴声响中,大寺里货真价实地下来个人,从里面将山门打开了。 夜叉和罗刹诚惶诚恐,正想躬身行礼,告打扰清静之罪,可一见到开门之人,两头恶圞鬼同时出了嘶哑的惊呼,西坑隐双圞腿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罗刹凸更干脆,两眼一翻直圞挺圞挺地昏圞厥过去…… 开门的,细眉、长目,宽额、薄唇,双耳圞垂肩,头顶髻珠连环,身形雄伟强壮,面上挂着微微笑意,亲切、却难掩庄严宝相,不是佛祖是谁。 西坑隐早就想着、盼着,能在这座莲圞花境中大寺见到菩萨、佛圞陀甚至佛祖,可它做梦也想不到,竟会是佛祖来亲自开门! 佛像庄严,护佑万物同时也受万物护佑,天下妖物多不胜数,但没有一个能幻化出佛圞陀法相来骗人,就算能也没人敢这么胆大妄为,梁辛那个老伙计小活圞佛是个例外,它是佛像成精、造化使然,天生的,没办法。 西坑隐热血沸涌,涕泪俱下全无法自控,早在穿越花海时想好的恭偈此刻全忘了个一干二净,嘴唇颤圞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佛仍微笑着,垂下目光看了看西坑隐:“你将飞升?” 四个字,音古怪,不同于恶圞鬼语言,而不是中土汉话,可梁辛和夜乞叉却全都能听懂他的话。梁辛忍不住挑了下了眉毛。 西坑隐则赶忙点头,而后又拼命摇头,干巴巴地说道:“弟圞子不、不求飞升,只求永侍……” 不等它说完,佛就再度开口:“该飞升,就飞升去,早有定数,不应改,也不能改。”说完,又转目望向梁辛,开口欲言,可很快又愣住了,缓缓皱起了眉头:“你……是什么?” 梁辛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 佛说:“像个人。” 梁辛听得眼角直跳,干脆笑道:“你先和夜叉说话,你俩说完,咱们再聊。【虾米iamiee” 佛颔,再次望向西山隐。 夜乞叉尊长,历经四十七世轮回,今生数千年修行的西坑隐,此时此刻却好像个小娃娃,想要伸手去抱佛祖大圞腿,可又不敢,只能一个劲地抽泣着:“我不走,弟圞子不飞升,求佛祖慈悲,留我……” 佛摇头,声音轻柔却绝不容拒绝:“走吧。” 梁辛则开口问夜叉:“走或者不走?我听你的。”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西坑隐不想走,那它便不用走,若佛祖怪圞罪,自有小魔头一力承担! 西坑隐双肩颤圞抖着,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对着佛深深叩拜:“尊…法旨。” 佛的笑容不变:“我送你回去,当牢记‘缘法’两字。”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在西坑隐面前轻轻一划! 几乎与此同时,梁辛对佛祖低声道:“我去即回!”而后伸手抄起罗刹凸,一步逾距而去。 西坑隐没听到梁辛对佛说的话,它只觉得眼前玄光乍起、乍灭、又复乍起……三次闪烁之后,再看自己竟又回到了‘一楼’,正处在深窟边缘。 而梁辛单手托着罗刹凸,正站在它身旁:“怎样,还好?” 西坑隐的心思还在恍惚游散,见梁辛也跟了回来,迷惘问道:“佛祖把你也送回来了?” 梁辛笑着应道:“是我自己回来的,我怕它使坏,会借机害你,或者把你扔到虚空里去,就沿途护送,跟你一起先回来。” 此言大不敬,西坑隐又现怒se,不过还不等它说什么,梁辛就把罗刹凸往它怀里一塞:“我还有话没问,得再下去一趟,你等在这里就好,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西坑隐接过罗刹,急声嘱咐着:“你可千万不要放肆……”不等它说完,梁辛又复逾距而去,再次遁入深渊。 只一步,他就回到莲圞花境山门前……只不过,在他眼中根本没什么大庙,只是一座大些的院落罢了。 一人眼中一份se相,只有梁辛能看透真圞相,化境真圞实存在,但其中从未有过天花乱坠、也不见莲圞花汪圞洋,更不存什么宏伟大寺,化境之中,就只有一座院落。那尊‘佛’,正倚门而立,等他回来。 庙不是庙,佛也不是佛,只是个老头圞子罢了,和普通人唯一的区别也仅仅是,他没有眉毛,双眉位置,是两条血红煞纹斜飞入鬓,带出几分犀利气势。 老头圞子没有把‘客人’往里面让的意思,梁辛也不硬闯,站在门口向着对方点了点头:“魔罗?” 以前他听小佛圞陀讲过,魔罗形似凡人,唯独眉间飞煞。老头圞子并不否认,痛快承认下来:“不错,你的眼力很好。” 梁辛饶有兴趣,打量着眼前的魔罗:“魔罗的胆子都这么大么,敢冒充佛祖……我有个朋友是石像精怪,它也喜欢冒充佛祖,不过装得不如你像。” 魔罗老汉却坚决摇头:“你弄错了,我没冒充,我从未自称释迦牟尼。是那头夜叉和罗刹把我当做了佛。从头到尾,这座莲圞花境中的种种,不是法术神通幻象,而是缘法se相,眼中的一切,并非由我幻化,而是因它们而起。” “你没冒充,是它们认错人了?可你也没澄清否认不是?”虽然是辩驳,但梁辛的语气里不带丝毫火气,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魔罗摇头依旧:“在你眼中,我是个魔罗,但在恶圞鬼眼中,我就是佛。我不是你的佛,可我是它们的佛,它们不曾认错我,我又为什么要否认?如果我不是佛,守在深窟中的那些迦楼罗,你又怎么解释?它们是真的八部之一,所以我也是真正佛。不过不是你的佛罢了!不是你的佛,就不是佛了么?可笑。” 梁老三听得都恨不得动手了,皱眉苦笑:“能好好说话么?” 魔罗也笑了起来:“这座世界都因我而生、因我而有,我不是它们的佛,又是什么啊。” 这句话梁辛听懂了,精神也随之一振:“这座世界因你而生?怎么说?先有的你,再有的这座恶圞鬼世界?” 见对方点头,梁辛又追问:“那你又是从哪来的?你是什么人?” 魔罗呵呵一笑,开口欲答,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来,而他的神情也渐渐变化了,变得急躁、变得焦虑、变得痛苦异常。 一件事,自己应该熟知的一件事,但偏偏就想不起来了。 我从何而来,我是什么人,一直以来,魔罗都以为自己知道,可直到梁辛问起,他才猛地觉,自己竟忘记了…… 梁辛能看懂他的表情,对着魔罗摇了摇头:“你不是忘记了,而是你压根就不知道。” 魔罗愕然抬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充其量…是我忘记了,我活得太久,我平时太忙,我圞日夜精修,忘记些什么也再正常不过!” 梁辛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对方。 魔罗神情慌乱,情绪越来越不稳,在院子门口来回踱步,越走越快,时而咬牙攥拳,时而双手抱头……情形古怪,只有两个当事之人,才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过了不知多久,魔罗终于平静了下来,而他的身圞体,竟在不知不觉里,变得模糊了些。 魔罗望向了梁辛:“你是不是…是不是看出来什么?” 梁辛点头,初见时,他就看到了‘真圞相’,就连这头魔罗自己都不知道的真圞相! 魔罗追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不知道以前的事情?” 梁辛继续点头。 魔罗长呼、长吸,沉声再问:“到底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可能会关乎你的生死,你真要听?”梁辛不是危圞言圞耸圞听,正因如此,他才没把自己觉的真圞相直接说出来。 魔罗的想法简单得很:“我若该死,就不能活;若能活,就不会死,与‘真圞相’无关的,你说吧。”说完,见梁辛还在犹豫,他突然断喝:“讲便是!生死是我的生死,真圞相也是我的真圞相,你既知,就要讲!” 梁辛不再铺垫,直接开口:“你不是魔罗,你也不是创出这座世界的佛祖,所以你才不记得你自己是谁,不记得你从哪里来。” 魔罗苦等答圞案,不料却得到了这样一句话,当即怒极而笑:“身圞体在此,拳头在此,我怎么可能不是魔罗!”说着,单手成拳,猛地一击自己胸口,出了嘭地一身闷响。而后他又伸手向外一指:“外面有迦楼罗真尊守护我的法驾,我若不是此间之佛,它们为何还会留在此地?” “有身圞体,有拳头,就是魔罗了么?佛祖座下,诸多佛圞陀、菩萨、金刚罗汉…这些全都不算,至少天龙八部是也应是齐全的吧?你只有几十头迦楼罗护圞法,不嫌得太单薄了么?”梁辛的语气平稳:“你既不是魔罗,也不是佛祖,你只是…。。” 说着,梁辛伸手一指脚下。 化境之中,虽不见日月,但天空清透圞明亮,伫立此间,地面上也会投出淡淡人影,梁辛手指的,就是自己的影子。 魔罗惊讶:“我是一道影子?我…我是他、他的影子?” 梁辛坦言:“我看不出你说的那个‘他’,但能看出,你只是一个投影。高僧守禅,枯坐数十年,说不定便会在对面石壁上投下一道影子,高僧悟禅而去,而投影永存于石壁……你的情形,大致如此,我能看得清楚,你只有法相,却无本相。你能用去拳头打到自己,其实也是你说过的那种‘se相’。” 随着梁辛说话,魔罗的身形更加模糊了,已经隐隐现出消散征兆,魔罗却对自己的变化恍然未觉,只是在口圞中喃喃念叨着‘怎么会是这样、怎会如此啊’。 这个时候,自从到了恶圞魔界就眼界空泛的梁辛,忽然对着他躬身施了一礼:“我能看破的事情,已尽数相告。” 魔罗并未还礼,而是缓缓坐倒在地,两膝相盘,双手手心向上,置于下腹前,右手压住左手,两手拇指指尖相触,结做禅定之印,目光低垂,口圞中却未曾念诵佛圞经,而是淡淡地念着: “曾有神仙,于此境参悟天机,凝造世界,他本相是一头魔罗,但也因创世而成此间佛,他才是真正在。我不过是他参禅时投下的一道影子,却因与他相对万年,受禅法熏染得了灵智。” “创世后,魔罗离去,我渐渐苏醒,我以为,我是他。” “我是他的影子,得他一线法圞力,所以天龙八部中,迦楼罗众留此守候。” “此间天地早已成形,魔罗远去,我却还煞有介事,忙着,忙着,不知忙些什么……不该有我的、‘本来无一物’啊。”说着,‘魔罗’睁开了眼睛,再度望向梁辛,露圞出了一个笑容:“要多谢你,不再迷糊了,很好。” 梁辛摇了摇头:“你会就此散去?你会死?” “我会散去,但不会死……以前执着相,如今窥破真圞相,得解脱。散去后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死的,估计应该再入轮回吧。佛法即缘法,我能从一道影子转活而生,便是有缘人了,轮回之道才是精进之道,终有一日我会记忆尽起,到那时,就是我的涅盘了。” 小魔头轻圞松了不少,嘿嘿干笑了几声:“不会死啊,那就成了,我还挺内疚来着。” ‘魔罗’哈哈大笑:“谢你还来不及,你又何谈内疚!”大笑之中,全身都随之颤圞抖,而一次次抖动之间,他的身形也越来越‘轻’、越来越‘透’、越来越浅淡。 眼看着对方渐渐消散,梁辛心里很有些不忍,同时脑子里还有大把疑惑,魔罗创世,那这个魔罗是什么人,他从而何来,他如何创出的这座世界,创世之后他又去了哪里……可面前的,只是一道‘影子’。 ‘影子’以为自己就是魔罗,但他是在真魔罗离开后才苏醒回来的,梁辛关心的那些‘真圞相’,他也一无所知。 梁辛低头不语,‘影魔罗’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伸手向着身后的院子一指,对梁辛说道:“这座院子,是他留下来的,里面的一草一木,我都不曾动过…你要有兴趣,可以去转一转,或能有所领悟。” 梁辛大喜,正想道谢,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皱了皱眉头,起身对‘魔罗’道:“今生这最后一程,我不能送你了,夜叉的天劫到了,我得去助它。” ‘魔罗’点头,双掌合圞十、垂头:“生生世世,或许再无相见,保重。” 梁辛心中百味杂陈,认真还礼之后,最后也留下一句‘保重’,随即跨步逾距! 西坑边缘,劫云滚荡不休,紫弧湛湛穿梭不休,正彼此纠结、凝聚,随时都会泼天而起。 西坑隐正襟危坐,双手不停翻转,盘印不休,正为渡劫做最后准备。 见梁辛回来,西坑隐略显意外:“这么快?还以为你赶不上了。”说完,停顿片刻,又说道:“不用担心的,你当知,我早就够格飞升了,凭我现在的修为,渡劫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梁辛笑着应道:“以前不担心,不过你刚从下面见过佛祖,心思估计不怎么整齐,说不好就会有个闪失,万一你败了,我怎么回家?还是亲手把你送走更踏实些。”说着,目光转动,没找到大好家奴,又问道:“罗刹呢?哪去了?” “你下去不久他就苏醒了,本来和我一起等你,后来劫云现身,它对我说了句‘小心啊哒哒’,撒腿就跑了,这会……应该跑到千里之外了吧。” 梁辛和夜叉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之中,劫云猛震,天劫神雷当头轰至!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七章 三排大缸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七章三排大缸 这是真正的天劫,威力远中土‘被拉长’的飞升劫,但是在小魔头眼中也不过如此,轻轻松松地帮着西坑隐化解杀机,同时交代着、嘱咐着一些只有亲近之人才会知道的、自己的一些事情,要夜叉一到‘那边’就赶紧说出来,以免打上一场冤枉仗。 凭着西坑隐的心智,听过一遍,就牢牢记住,等梁辛都说完之后,它又突然开口问道:“深渊下面的,真是佛祖么?” 梁辛闻言一愣,笑道:“怎么,你生疑了?” 西坑隐摇头:“不是生疑,只是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有些不敢信。” 梁辛并没隐瞒,但一时也没法说得太细:“是不是佛,不容易说清楚,等你回来我再仔细说给你听…待会我还会再下去一趟,去院子里转一圈,看看那里还留下什么。” 西坑隐纳闷:“什么院子?” 梁辛咳了一声,笑答:“先甭问那么多了,你该走了,早点回来” 真正飞升劫,威力磅礴而时间短促,谈谈说说里,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在轰出狂猛一击后,劫云消散无形,西坑夜叉也消失不见……倒是不远处,有一头罗刹,在探头探脑,呲出一双獠牙,遥遥对着梁辛谄笑…… 西坑隐飞仙而去,天舟降临恶魔世界之日指日可待,小魔头心情大好,开心同时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欲走,想再回到深渊中探查。魔罗大神通,创造恶鬼世界,这件事和梁辛没太多关系,但是此事与‘创世’有关,实在有些太大、太玄,梁辛现在有机会一探,他又哪舍得不去。 罗刹凸快步跟上来,先前‘尊主’已经从深渊中两次从容来去,足见下面的佛祖也奈何不了他,好家奴胆量大增,一定要和主人一起‘赴汤蹈火’。 梁辛呵呵一笑,拉起罗刹凸,一步跨回莲花化境。 罗刹凸知道梁辛的逾距本领神奇,心里早就盘算好,只要一‘落地’,立刻就要大声赞颂主人身法惊仙,可当它又回到化境时,还不等赞颂出口,就情不自禁地出一声惊呼,涩声道:“怎么会这样?” 化境在罗刹眼中,本应莲花海、天花雨,一座宏伟大寺直上云霄。但是现在,洁白花海中每只莲花都已枯萎、凋谢,放眼望去一片残黄;空中洒下的也不再是悦意香花,而是黑紫色的灰烬、火屑,飘飘荡荡弥漫天地;那座佛光盎然的大庙,山门歪斜庙身扭曲,金漆也失去了灿灿之色、剥落之处随眼可见,露出黝黑丑陋的墙体…… 花海尽枯,花雨焚灰,神庙斑驳,罗刹凸的目光之内,只有一片末世残败。 罗刹凸几乎都站不稳了,它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看到眼前的情形,也能明白:佛死了,怎么死的?当然是被主人打死的。 梁辛看它的表情就知道它在想什么,笑着骂道:“少瞎想,我可没杀你家的佛祖” 罗刹凸急忙点头:“能把它打跑也是,也足见尊主通天彻地之能了” 梁辛啼笑皆非,咳了一声,没再废话,由得罗刹去胡猜了…… 恶鬼眼中的‘神庙’,就是梁辛要探访的院落,‘影魔罗’现在已经彻底消散、再入轮回。 虽然人已不再,梁辛还是在心底默默祷告了几句,这才推开门跨入院子。罗刹凸跟在主人身后,进门之后忍不住又‘咦’了一声。这倒不怪它大惊小怪,院落中并没有佛法加持,恶鬼眼中的色相不再,换做真实景象。对罗刹来说,这便等若跨一木门、换一世界,眼前的情景突兀切换过来,不惊呼才怪。 院落不小,差不多能赶上猴儿谷的四分之一,正中位置,摆放着三排大缸,每排都有十五口,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再无一物,在院落尽头,还有一间小小的屋子。 梁辛先没去端详大缸,直接走入小屋,结果大失所望,屋子比院子还要更干净,只有两样东西:地上摆放着一只蒲团,蒲团对面摆放着一盏巨大铜镜。 不难想象,当年魔罗曾于蒲团上修行,穷尽年月,终获成功,而他的影子也投入铜镜内……不过,魔罗打坐时,为何还要在自己跟前摆上面镜子,这件事小魔头想不通,‘他’是个女人么?天生爱美,随时也不忘照照镜子? 蒲团和镜子历久弥新,自然不是凡物,但两件东西也只是出奇耐用,不是什么法宝神器,梁辛查不出什么,干脆一掐指诀,把它们都收入了须弥樟。 小屋里算是一无所获,主仆两个又跑回院子里看大缸。 缸有大半人高矮,形质和中土人家用的水缸差不多,不过是在外壁上多出一串串梵文古篆,缸无盖,凭梁辛主仆的身高,不用施法悬空,只一低头就能看清楚缸里的东西。 而一看之下,梁辛就是微微一愣,先不说缸中盛了些什么,单只第一口缸内的‘空间’,就是一方小小化境,是另一重单独天地…… 第一排,第一口缸,只有半缸黄沙,干燥得绝不会存下丝毫水分。罗刹凸满脸纳闷,不明白‘佛祖’弄这堆沙子做什么。 梁辛也皱起眉头,调运灵觉仔细感受着…半晌之后似有所悟,伸出一只手,试探着伸入缸内。化境相隔,挡得住外力侵袭,却拦不住小魔头的试探,肉眼可见,当梁辛探手入缸时,本来无形的空气,突兀掀起阵阵涟漪,颤颤不休。 而梁辛的手,已经稳稳探入沙堆。片刻后,梁辛撤手,对着罗刹凸道:“沙子是热的。” 罗刹凸不明所以,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主人的话茬,眨巴着眼睛,愣愣问了句:“有多热?” “被烈日灼烤万年的沙漠,热的冒烟”梁辛的回答莫名其妙,却也不多解释什么,又走到了第二口缸前。 仍是缸内化境,自成天地,不过里面盛着的,不再是沙子,而是半缸水,颜色浑浊,还带了怪味,梁辛仍以手相探,而后还舔了舔手指,咂么下缸中水的味道,笑道:“又苦又涩又咸,好像海水。” 第三口缸,有水、有泥沙,但表面却被一层坚冰覆盖,缸中冰冷异常。(.) 第四口缸,比着前面三座都更神奇了些,小小天地中,温度变化奇快,且异常极端,前一瞬冷得仿若千年玄冰,而下一刻又热的仿若烘炉,缸里的景象也随环境在不停改变着,时而万物冰封,时而水枯沙起…… 第五口缸也差不多,只是冷热变化稍见缓慢,而后面一连十余座大缸也都是如此,不过温度升降越来越‘柔和’、越来越缓慢,而极端的冷或者热也越来越少见。 等梁辛主仆走到第一排最末一口缸的时候,缸中的气温变化,已经真正平缓了,最冷时,虽也结冰,但远不足封杀万物,最热时,梁辛的手感,也就差不多中土盛夏的样子。 不仅冷热均衡,在这口缸里,甚至还有了‘天象’,云卷云舒,流转纷纷,有的地方晴天万里,有的地方则乌云密布大雨滂沱,以梁辛的目力,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乌云中还有些小小的闪电穿梭。 缸中乾坤的时间,比着外面的大天地要快上许多,外面弹指一瞬,缸中已经转换过一轮四季,不过时间虽短,梁辛也能清晰感受,缸中四季清晰转换从容,丝毫不乱。 四季分明,天象整齐,所以缸中的‘天地’也稳定下来,小小世界,有海、有岛、有‘大片’的6地,6上有山、有川、也有平原和沙漠…… 到了这个时候,罗刹凸也若有所悟,低声道:“佛祖是用这些大缸来、来推演四季、推演气候、推演世界形状?” 梁辛点了点头,一缸一天地,面前的这些缸子,干脆就是数十个小世界。第一排的十五口缸,‘四季’从无到有,‘世界’从混乱到整齐,直到面前这一口‘小小乾坤’,已经完全具备承载生灵的条件了。 梁辛暂时没去多想什么,迈步走向第二排第一口大缸,罗刹凸跟着主人一起,抻着脖子向缸里看,跟着诧异笑道:“有活物了?可惜太小,看不清楚。” 梁辛的眼力比着罗刹要强的太多,‘世界小’,其间的‘活物’就更小,但他也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与‘天候推演’相近,再向后的一连十余口大缸里,是‘自然推演’的过程,先是植被,而后是些不知名的蠢鱼、爬虫,继而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一步一步,到了二排末尾,缸里万物兴盛,众生聚集,世上该有的,缸里全都有,就唯独差了一样:灵智之物。 缸里没有人,没有精怪,也没有恶鬼,全是花木和无智蠢兽。 第一排缸子,魔罗创了天地、四季;第二排缸子,魔罗赋予天地造化,有了自然、万物。 到了那第三排缸……果然不出所料,缸中世界,终于有了‘灵长’,人、妖、鬼怪一应俱全,梁辛看了一会,突然笑出了声,三排端的缸中世界,里面的灵长居然都是胖子。 这座小世界里,物产丰饶,吃喝不愁,其间灵长全不用劳作,小的时候就吃了睡、睡了吃,全都长成了胖子,可很快小魔头就不笑了,温饱无虞,胖子们长大后开始‘荒yin无度’,不仅男女随意,血亲之间也肆意yin乐,虽繁荣富足,但却是个奢欲世界……梁辛正看得出神,却不料,从缸子深处,突兀卷起一蓬烈焰,转眼将小世界中的万事万物烧了个一干二净 灭世烈焰并未冲出化境,但梁辛也还是吓了一跳,差点就出手把缸子捣碎…… 烈焰过后,缸中生灵尽化灰烬,可不久之后,甘雨洒落,滋润大地,丛林冒出,生灵复苏,新的纪元开启,新一茬小胖子们出现,又是一个荒yin世界,而后又是一把灭世之火。 下一口缸要贫瘠的多了,而缸中灵长又开始互相攻杀、掠夺,人人残忍,甚至生啖同类,这样的骨性还不如上一家,不用问,过不多久,又是地火灭世。 第三口、第四口……每一口缸的环境都不同,生灵性情也随之改变,但总也达不到平衡,一次次地火翻卷,一次次世界毁灭。 梁辛一边浏览着‘诸多世界’,一边随口把看到的景象告诉罗刹凸,后者听得目瞪口呆,口中喃喃念叨着:“佛祖对这些‘人’都不满意?那、那他直接创出一种最满意的‘人’不就是了……” 事情好像很简单,就以第三排端的缸子为例,魔罗直接抹掉灵长心中的‘yin性’,就可以皆大欢喜了。 梁辛摇头:“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可能…魔罗能创世,造人,却变不了人的性子,只能靠自然世界去调和吧。” 最后这一排大缸,显现的就是魔罗以‘自然’来调和‘人性’的过程了。 但是,即便到了最后一口缸,也还是免不了业火灭世,只不过,越向后,业火出现的频率就越小、纪元生存的时间就越长罢了…… 三排、四十五口大缸,数十个世界依次而进,渐渐‘丰满’、渐渐‘完备’,到了最后一口,或许细节上有所差异,但大致情形,已经和真实世界差不太多了。 梁辛从头看到尾,充其量也就用去了几天的功夫,可是这短短几十个时辰中,不是见识了多少生死、多少诞生、毁灭,心底的震撼,已经完全没法子用语言去表达了。 罗刹凸也挺震骇,但它看不见最后一排大缸中的‘生生死死’,感觉比起梁辛差了许多,它更多的是纳闷,不明白‘佛祖’弄出这些大缸来做什么?琢磨了好一会,丑脸上终于现出恍悟神色,直接跪到梁辛面前,大唱喜歌:“恭喜尊主,天大的福缘啊” 梁辛被它吓了一跳,瞪着它问道:“什么福缘?” “佛祖留下四十五口法、法缸,推演、显示创世过程,只有有缘人才能得见,主上就是这个有缘人,接传佛祖衣钵,以后可再开天辟地,另创一世界……呃,我错了”罗刹凸本来越说越激动,可说着半截,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久前它刚刚猜测,是梁辛杀了、或者打跑了佛祖,哪有接衣钵的弟子把传道人打杀了的道理,当即住口认错。 就在这个时候,梁辛忽然闷哼了一声,叹道:“该走了”说着,拉起罗刹凸,离开了院子。 院落之外,莲花化境又起变化,已经不再是‘残败’两字能够形容的了,地面层层龟裂,嘎啦啦的巨响中,一条条狰狞裂隙疯狂蔓延,裂隙下熔岩滚滚,清晰可辨;先前的晴空也变成了妖红色,仿佛被涂了一层厚厚的血浆;狂风来回鼓荡,夹杂着让人窒息的古怪恶臭……整座化境即将崩塌。 化境自成一隅,崩塌就相当于‘无量劫’,境中一切都会随之毁灭,梁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去,不过也没必要去冒这个险,赶在此间毁灭前离开也就是了。 罗刹凸也明白这个道理,盼着主人赶快带自己走的同时,又提醒了句:“那些大缸要不要带上哒哒?” 梁辛摇了摇头,缸中虽然也是独立世界,但他能察觉到,那些法缸与这座莲花化境,也有一份冥冥联系,缸里的天地也只有滋养在莲花境中,才能存在、演变,把它们带出去,缸中世界转瞬枯萎,和直接伸碎大缸几乎没有区别。 莲花境将倾,缸中天地已然无救了,小小世界中的小小生灵,也将迎来灭顶之灾 梁辛能冲破规则,但却不能修改规则去制衡旁人,对那些大缸他全没办法,也只有拉起罗刹凸,一步跨了出去,重返西坑边缘…… 过不多时,深渊中传出‘啵’地一声轻响,声音比着戳碎一个水泡泡也不见得更响亮,梁辛却明白,地窟尽头的莲华化境就此毁灭,彻底消失了 梁辛身边依旧和风徐徐,气候温暖,化境消散对恶鬼世界全无影响。 地窟还在,目光尽头的那份浓稠黑暗也没什么变化,但先前那种‘玄机’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西坑仍在,但随着尽头化境的崩塌,窟中禁制消弭、守护迦楼罗遁走、深处那道‘陡转的空间’的空间也恢复正常,从此以后,西坑只是一座普通的深渊了,即便罗刹凸都可以独自下去探底、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不过也不会再有任何现了。 梁辛有些唏嘘,魔罗曾居于莲花化境,后来才创出了这座恶鬼世界……这座世界的起源之地,就是西坑深处的莲花境,此刻化境毁了,世界却还好好的,甚至不受一丝影响。 其实,深渊尽头的化境,早在真正魔罗离去后就应该崩塌了,但是就连创世魔罗本人也没想到,在他走后,铜镜中的‘自己’竟有转活了回来。 ‘影魔罗’由创世魔罗而来,前者具有后者的法相和部分法力,与其说是‘影’,倒不如说是由另类方法炼成的分身。就是因为‘影魔罗’的存在,所以莲花化境还能勉强支撑,西坑深渊中的一切照旧,这才让梁辛有了个一个探索‘世界成形’缘由的机会。 当梁辛点破真相,‘影魔罗’明白了‘我不是我’,法相成烟再入轮回,维系莲花化境的最后一份力量也就此消散,西坑从此再无玄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八章 魔头归来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八章魔头归来 等人无聊,梁辛拉着罗刹凸,把包括‘影魔罗’、‘创世魔罗’在内,他在深渊下所有的经历,都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不只是闲聊,也算是梁辛的习惯,在复述的时候他也会把所有的事情再重新梳理一遍,检查是否有所遗漏。(.好看的小说) 事情惊人,罗刹凸听得头皮炸,张大嘴巴半晌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憋了半晌,就憋出一句:“难怪这里的天道会偏心我们这些恶鬼,原来创世的,是个魔罗” 罗刹的无心之言,却让梁辛仿佛想到了什么,可‘那件事’飘来飘去,明明就在眼前,却偏偏没法抓住…想了一阵,梁辛最终还是摇头放弃,又另起话题:“院子里那四十五口大缸,也不是留给什么‘有缘人’的,更不是魔罗传承下的衣钵,照我估计,它们应该是魔罗对创世过程的‘摸索’。能明白?” 罗刹凸一遍琢磨着,一边回应主人:“尊主之意,是…先有的那些大缸,再有的这座世界?大摩罗在缸里凝造化境,逐步探索、试验,直到最后他觉得满意了,才开始真正出手,创造大世界?” 梁辛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本来魔罗一走,化境就该毁灭,那些大缸根本就不该被别人看到,自然也不会是魔罗故意留给后人的,这样一来,也就只剩下一个解释:缸里世界,都是魔罗的‘预演’。 “这么说,魔罗来之前,还不会创造世界?”罗刹凸露出了个啼笑皆非的神情:“那他又何必劳心费力,来干这个差事,创出一座世界,很好玩么?有或者…能得到什么好处?” 梁辛摇头不语,‘魔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创出一座世界?’,是他始终想不通的几件事之一。另外还有,这个魔罗从哪来?他的浩荡法力究竟是天生的还是修炼来的?创世之后它又去了哪里?中土、仙界、另外那些天地是否也如恶魔世界这样,是被厉害人物‘无中生有’,硬造出来出来的? 这些疑惑暂时无解,而真正让小魔头感到震撼的是……天上,还有天 以前以为,飞升就是尽头,得永生快乐,得逍遥自在;后来大眼巨岛和仙界的秘密相继破解,又知飞仙原来是个笑话,破劫而去,看上去是冲破了一层天,可实际上,不管去了大眼还是到了仙界,其实都是‘原地踏步’;可现在,梁辛却知道有仙魔创世,而后离去。 事情果然像贾添所言,自己只是荷叶上的蛤蟆,看得到另一片荷叶,却不知池塘外的景色……在恶魔世界,梁磨刀探到了一重真相,平添了几份迷惑,也多出了些许敬畏。 不过,这些太古、的事情,都和自己没太多关系,转过天来梁辛就不把它太当回事了,带着罗刹凸从一楼上到二楼,开始眼巴巴地当着‘老家’来人。而西坑隐也真没让他失望,再两天后,极远处苍穹震颤,空气如水纹播散,跟着在风雷滚滚中,‘坤蝶’现身 小魔头霍然大喜,就在天舟落地的同时,他已经一步跨到近前……第一个从坤蝶中跳出来的是琅琊,妖女笑嘻嘻地,却还轻轻咬着嘴唇,这么古怪的表情,在她做来却只显得精灵俏皮。 琅琊的眸子轻灵,望着梁辛问道:“小魔头,想过我没?” 梁辛实话实说:“想过”初到‘二楼’时,梁辛以为回去的希望渺茫,不知把中土的所有亲人朋友想过了多少遍,就连铜头都不例外,何况面前这个漂亮妖女。 琅琊忽然收敛了笑容,对着梁辛点点头:“我也想你了。”说完,目光一转,不再看梁辛,开始打量起这座新奇世界。 “梁娃儿,想老子了没?”妖女之后,血河屠子大步跃出,涂满白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显得他那张血红大嘴更惊人了。 “想了”梁辛笑答,正想说什么,长春天又跨了出来:“哎呀妈呀,梁磨刀,我老想你了” 梁辛哈哈大笑,挥手道:“有完没问,谁也不许想了……” 再后面跃出来的那个,果然没提‘想你想我’这码子事,而是手持玲珑修罗,狞眉瞪眼地叱喝:“听夜叉龟儿说,此间遍地吃人恶魔,在哪里,带我去”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寻路出,去恶鬼世界大开杀戒。 跟在琼环身后的是离人秦孑,大祭酒伸手抓着了苗女的手腕,笑道:“别人都能去,唯独你不行,你一戴上面具,这里的恶鬼就都把你当成了亲戚朋友,好酒好肉一端上来,你就不好意思跟人家动手了。” 秦孑之后,大小活佛、丑娃娃弦子、东篱先生、木老虎、欢喜、小吊、屠苏...当然也少不了大群的日馋妖人,梁辛在仙界的‘狐朋狗友’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就连一向乐观积极的梁磨刀,都曾一度以为和大家再不会有相见之日,此刻重逢于恶魔世界,真正的‘恍如隔世’心里那份欢喜,也实在无法言喻了。 来接梁辛的,绝大多数都是邪道妖人,不成体统不讲规矩,聚在一起大笑大闹,惹出的动静就连一楼的妖魔鬼怪都被他们惊动了,不少大小恶鬼都上来查探。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梁辛就已经搅得天下大乱,现在他又招来了千多个同伴…这是要占领世界? 说笑半晌,梁辛才知道师兄等人并不在仙界,诧异同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西坑隐成了朋友,否则要是真打起来,后果实在不堪想象。 亲友相见过后,梁辛又拉过西坑隐,把深渊下面的事情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遍,夜叉的神情,比着罗刹凸初闻真相时的样子也强不到哪去。 西坑已经名存实亡,仙界更是个笑话,新世界、新境界又变得虚无飘渺了,梁辛本来还担心西坑隐会就此狂,不过对方很快就平静下来,它还要再去深渊中探索,寻找蛛丝马迹、魔罗线索,用夜叉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就算要狂,也等我从西坑里上来再说吧’。 梁辛伸手拍了拍西坑隐的肩膀:“真正飞仙,应该确有其事,否则创世魔罗从何而来?不过…你我一时还找不到罢了。” 西坑隐瞪他:“你这是…安慰我呢?” 梁辛乐了,晃动指诀,将得自莲花境的蒲团和铜镜自须弥樟中取了出来:“这两样东西,都是创世魔罗留下来的,还是由你保管吧,我这便回去了…此间凡人,还要请你照应下。” 西坑隐点头应承下来,笑道:“放心,我绝望、狂之前,这里都不会再有恶鬼食人之事。不过凡人肚里生的,也不是菩萨心肠,没有了恶鬼压力,他们说不定又会窝里反,真有那样的事,我不会管。” 梁辛没再多说什么,对着西坑隐躬身行礼、示谢。 不管小魔头平时和大家如何相处,毕竟他还有一个‘日馋宗主’的身份,他一动妖人尽动,包括琅琊在内,所有人都随着梁辛一起,向夜叉行礼。 西坑隐并不去阻拦、也没矫情什么,这一礼,它当受,也受得起 告别之后,所有中土人士登上天舟,主人如果不在,大好家奴在恶鬼世界一天也混不下去,当然要随着梁辛一起离开。 罗刹凸乖巧得很,明白眼前这伙子人,虽然修为大都不如自己,但是在梁辛心里,他们的身份要更尊贵的多,是以始终把谄笑挂在脸上,不管冲着谁,即便在小和尚欢喜面前,它也缩背哈腰,不让自己高过对方。 东篱先生见状,对罗刹凸笑道:“等回到中土,见到了宋红袍,我看你怎么办” 罗刹凸不知宋红袍,但能听东篱先生的话,它也能明白那个‘宋红袍’一定矮得很,心说大不了我趴在地上 飞舟腾空,先返回仙界,按照丑娃娃天嬉笑的话来说,是‘宗主离家已久,一定要先回仙界见一见老太君’,其实是天嬉笑不认识‘路’,他没法把天舟直接从恶鬼世界开回中土去,非得从仙界转折不可。 一路平安,梁辛在仙界见过母亲,自然另有一番悲喜,逗留了几日,众人重新蹬舟,向着中土飞去 --------------------------------- 中土世界。 自从四个多月前,天嬉笑驾驭仙舟去往仙界,就始终没再回来,消息就此隔绝。日馋中真正的精锐、梁辛最最亲近的那几个亲友,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觉得梁辛还会再回来…他没死,但再也回不了了。 谢甲儿面无表情,老蝙蝠眼神阴鸷,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此刻他们正站在贾添送给老实和尚的那座青叶幻化的巨舰上,背后是无尽汪洋,前方不远却是一片纯净之光――混沌之海的边缘。 众人都站在船头,静静望着混沌之海。在他们身后,是大群的北荒巫士,身着黑袍、周身上下煞气缭绕…… 老叔风习习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等不得了,我去你们别去…万一…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蝙蝠、谢甲儿等人返回中土时,‘浩劫东来’基本消弭,就只差最后一两百个神仙相,按照他们的想法,本来是要趁着潮汐成形,逆流而上直击巨岛,彻底铲灭余孽。 不提北荒精锐,只说老蝙蝠这一行人,人数淡薄但实力极强,谢甲儿坐镇、北斗星阵凑齐,阵中还藏了个绝世鬼王风习习,何况他们身边还跟着个‘天道神医’涵禅。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一趟巨岛之行,竟迟迟无法启程。 他们找不到潮汐。 不是潮汐没来,恰恰相反,九星连线进入‘最后关头’,对大海的影响陡增,今年的潮汐,比着往年都要更强上许多,从初秋开始,知道现在,历经四个月,还未曾消失。 但是谢甲儿他们,全对海事一窍不通,想要从茫茫大海中找到一条暗流,就算他们本领通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轱辘岛已毁,唯一精通海事、能够追寻洋流的司老六虽然没死,但早已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被贾添变成了傀儡,谢甲儿点香召唤了几次,贾添始终不再回应。 曲青石当初在潮汐‘入海’出种下了戒备禁制,按理说循着禁制所在,就能找到潮汐,但是几个月前,墨剑造反,小白脸的元神遭遇重创,与以前布下的法术联系全部被斩断,后来他在小眼中疗伤痊愈,不过丢掉的‘联系’却没法再找回来….. 这些日子里,一群日馋的核心高手在大海里钻上钻下寻找潮汐,忙得一个劲地骂娘,直到几个时辰之前,终于找到了、确定了那一道从巨岛直击中土的洋流。 可现在已至初冬,即便星象力量大增,今年对大海的影响也即将结束,潮汐此刻还在,但也许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贸然逆流而上,九成九会在途中失去指引,到不了敌人老巢不说,还会永远迷失在混沌中。 今年去不了了,有什么事情都只能等到明年再说,众人都沮丧的很,但心中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想法,唯独风习习,一想到梁辛曾在巨岛被打得重伤、险些死在上面,他就怒不可遏何况,梁辛遭遇两重天劫,一去不回,也和巨岛的经历密不可分,老叔才不管是梁辛‘主动去找事’的,直接把这笔账也算到神仙相头上。 少主不回来了,梁风习习能不能再回来也就无所谓了,老叔想要冒险抢渡 见老叔神情坚决,老蝙蝠忽然嘿嘿嘿地怪笑了起来,谢甲儿也把浓眉一轩,跟着一起笑:“其实…打神仙相,本来也没什么意思,倒是抢渡这件事,有趣了,也刺激了。” 黑白无常本还以为他们是要拦住老叔,哪想到他们竟是要一起去,急得只想咬牙,心里反复念叨着‘怎么都这么混’啊 谢甲儿又转头望向其他人:“不想去的,现在就下……”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冷哼了一声,双目如炬,望向中土方向。 老叔与他几乎同时觉异常,可他的反应却古怪得很,一伸手把涵禅拉到自己身后,小声道:“别抬头。” 几个呼吸之间,远空浮云被风雷震碎,大群苦修弟子冲入视线,黑洞洞的眼窝,只望向涵禅一人 梁辛刚从巨岛返回中土海域时,曾和苦修爆冲突,后来那些苦修尽丧,连他们的领也不例外。苦修持自然也有联络同门的手段,领死前,传回去不少信息,涵禅、贾添、梁辛,都在其中。而后苦修门下集结,开始寻找那几个与领之死有关的人物,偏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结队杀到。 老蝙蝠满脸不耐烦,正要说话,不料一阵懒懒散散的笑声,从不远处响起:“你们可真行,到现在居然还在海边转悠。” 笑声之中,几个月里都不曾露面的贾添突兀现身,背负着双手,凝立百丈外的海水上,对着谢甲儿等人点头示意。随后又把目光一转,望向苦修中的老太婆:“先前那个领,还有跟在他身边的人,统统都是我杀的,想报仇么?” 贾添早就对梁辛说过,他容不得苦修持,不是苦修对他有威胁,而是因为对方曾惹过他、冲击过皇宫……贾添从不是个宽厚之人。这次苦修倾巢而出,刚好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也追踪而至。 苦修未说话,老蝙蝠就‘哧’地冷笑一声,昏黄色的眸子翻起,望向老太婆:“先前那些苦修,不分青红皂白,围攻梁磨刀,本来他们伏诛,此事也就算了,你们却又巴巴地找上来,很好。”说完,他又望向贾添:“你帮梁辛,杀了苦修,人命帐都算在我们这里,与你无关。” 鬼王老叔本来也是想着,上一波打梁辛的苦修都死了,就不再去计较了,可是在听了老蝙蝠的话之后,他的眼中再现凶戾,阴森鬼意从他的麒麟身上弥漫开来,转眼天寒地冻 还是不等老太婆说什么,涵禅又从老叔背后转出来,双手合十,拜过了贾添拜苦修,最后又去拜船上的同伴,结结巴巴地开口:“当时苦修是为了抓我、梁辛是为了护我……一切都因我而起,不、不用打,我随他们去。” 当初那场杀戮,的确是因他的‘神仙相貌’而起,和尚生怕几方再起冲突,多伤人命,他宁可自己跟着苦修走。 谢甲儿独手伸出,按住涵禅笑道:“和尚,有我在,这次你可做不成好人。” 霸王又是什么人,岂容别人在他面前把同伴从容带走? 谢甲儿都懒得去看空中苦修,对和尚说过话后,又望向了贾添,神情里略显出几分兴奋:“怎样?现在心思整齐了没有?打走了这群瞎子后,你我一战?” “谢甲儿,你不觉得…乱套了么?”说着,贾添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么想打,干脆也别等打过瞎子之后了,大家一起动各的,好像不错……”他正笑着,脸上千万碎片忽然同时显出惊诧之意,脱口道:“小魔头回来了?”心神震荡中,踩在海面上的鞋子、裤脚都被一道小小的浪花打湿。 几乎与此同时,绿色巨舟上木铃乱响不停,从老蝙蝠到宋红袍,纷纷取出怀里作响的铃铛,刚听了几声,就人人色变:惊讶、欢喜、不敢置信 此刻天舟已经落入南疆,大群日馋妖人,把能摇响的木铃全都摇响了,所说的都是一件事:梁辛归来 本来剑拔弩张、随时都会爆混战的海面上,陡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轰得一声,绿色巨舟上的所有人都腾空而起,赶赴中土南疆,贾添也破空而去。眨眼之后,海面上就只剩下大群愣愣呆,全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自苦修持。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五九章 神魔无种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五九章无种 贾添度远胜他人,梁辛这边才刚刚落地,他就已经赶到了,快得就连小魔头都吓了一跳:“这么快?” 贾添应道:“我好歹也算中土之主,你这样的不受规则的外道邪魔越界,我立时就会查知”语气轻松、还略略带了几分玩笑之意,不过他说的却是实情,涅槃之后梁辛已经‘异类’,他一到中土,即便与贾添远隔万里,后者也能马上查知。 说完,贾添又扫了罗刹凸一眼:“好家伙,还带回来一个罗刹。” 罗刹凸点头哈腰,正要咧嘴谄笑,旁边的琼环就伸手拦住了它:“巴结他个抓子么,龟儿不是朋友”大好家奴立刻挺直身板,绽放出自己的凶猛气势,对着贾添怒目而视。 贾添不理它,又望回梁辛,双掌合拢,居然并手对他执礼,正容道:“贾添恭迎梁先生” 小魔头咳了一声,甩着住,你还不知道,我可应酬不来这些。” 贾添哈哈一笑,说了句‘不是应酬,你当得这一礼’,跟着把话锋一转,满目兴奋:“快说说,有什么奇遇,可到了‘池塘’之外么?” 几句话的功夫,老蝙蝠等人就已经联袂赶到,梁辛哪还顾得上理会贾添,大喜迎上。老叔、义兄、小汐、师兄、缠头老爹……最难得的是,老实和尚还一直带着羊角脆,小猴子三两个纵跃,轻车熟路骑上了梁辛的脖子。 这一行才是梁辛最最亲近之人,相见之下,自然又是一番大大的热闹。 而罗刹凸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骇然。先前它和日馋妖人混得不错,屠子、跨两等人跟它少不了要自吹自擂一番,让它以为中土世界的精锐尽在眼前,表面上虽然巴结着、客气着,但罗刹心里也稍稍有些‘瞧不起’,日馋弟子的修为虽然不错,但受根骨所限,实力远远比不得它老家里的那些恶鬼,甚至比起罗刹凸,他们大都也差了不少。 罗刹还以为,中土世界也就是出了异种梁辛,余众不过如此,直到它看见风习习和谢甲儿,才真正明白,中土的顶尖人物是什么分量 卸甲独臂,老叔怯懦,乍一看上去也不过是两个普通人,但稍一体会,罗刹凸就能察觉,这两人即便气势内敛,也足以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在感觉上,他们比着恶魔翘楚西坑隐威压更甚、实力更深。 至于贾添的气势,罗刹凸层次太差,根本就察觉不出来…… 包括老四曲青墨在内,大家都是梁辛的兄弟、叔伯,重逢下毫无顾忌,或环臂熊抱猛拍肩膀,唯独小汐‘地位’不同,眸子里盛着满满的兴奋,却老实巴交地等在一旁,看着梁辛和其他人把臂大笑,这个时候琅琊走到她跟前,侧着下颌,对小汐道:“我已经问过梁辛,他在外面‘游荡’时,很想念我。我本还打算代你问一声他有没有想念你,结果当时一欢喜,就给忘记了。” 小汐不生气,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苦乃山的铜头、猴儿谷的天猿、青莲岛的蜥蜴……你敢不敢再去问问他,这些有他不想的么?他想你,再正常不过呢。(.)” 琅琊的下颌扬得更高了些:“你说话的时候别咬牙,再把牙齿要坏了…”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咯咯地笑出了声。 亲友重逢,悲喜交加,好一阵亲热、说笑,贾添暂时被冷落一旁,他自己倒也无所谓,也不急着追问、打扰梁辛,自己一个人围着坤蝶前转来转去,时不时还会伸出手去摩挲一阵。 坤蝶飞舟,就连当年鲁执也没法将其随身携带,众人自不怕贾添会偷了它逃走,就任由他围住飞舟打转,唯独罗刹凸,知道此人‘不是朋友’之后,始终用盯小贼的眼光牢牢瞪住贾添…… 着实热闹了一阵后,老蝙蝠最先不耐烦了,挥手呵斥着小辈们:“闹一会就成了,散开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抱头痛哭梁磨刀,说正经事,你去了哪?又遇到些什么?” 跟着老蝙蝠又眯着昏黄的眸子,斜忒了丑娃娃天嬉笑一眼。 天嬉笑心里翻了个个,知道老爹怪自己一去几个月,中间都没选个消息回来。天嬉笑可不敢背这个黑锅,抢在梁辛之前,先开口告罪,把自己一到仙界就被‘按住’,而后仙界显出恶鬼越界征兆,他被强留下来,与一伙日馋妖人准备围杀越界恶鬼的事情交代一遍。 他们当时可没想到过,飞升来的夜叉,才一落地,身上还冒着烟就开始开口大喊‘我是梁辛朋友,他人在恶鬼界’…… 对此事,众人一笑而过,梁辛的遭遇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小魔头似模似样地清了清嗓子,把自己这次‘飞升’后所有的经历,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别人都不曾插口,即便长春天、琅琊这些已经听过他经历的人,也都聚精会神,再重新听上一遍,就只有罗刹凸,琢磨着自己也算当事者之一,坐在主人身旁,不时搭上一句‘不错哒哒’、‘正如此哒哒’。 ‘故事’的前半段平淡无奇,真正玄虚的是小魔头到达西坑以后,三探深渊,现影魔罗、院落中那三排大缸……而听到‘西坑’部分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包括老蝙蝠在内的绝大部分人,脸上只有震惊;谢甲儿也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兴奋;而贾添则双眉紧蹙,目光闪烁不停,显然在潜心思索着其中玄奥。 梁辛把事情说完,又仔细想了想,把一些疏漏掉的细节补充回来,确定再无遗漏之后,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说完了。” 他一闭嘴,义兄、老爹等人纷纷开口,大家议论的焦点,自然就是西坑、创世魔罗的谜团,不过说来说去,大伙的疑问和梁辛先前的纳闷之处一模一样,不外是‘魔罗哪来的’、‘魔罗去哪了’之类,全没什么新意,更找不出有用的见解。 梁辛却丝毫不觉厌烦,还一本正经地点头着、讨论着,同时开心不已。(.) 贾添也不理他们,就坐在角落了一个人静静寻思着整件事,半晌之后才再度抬头,正看到梁辛‘煞有介事’,当即笑道:“商讨个毫无头绪,也破不开的谜题,你居然也高兴成这样?” 梁辛哈哈一笑,摇头道:“你不懂的”他的开心与是否破解谜题毫无关系,而是和亲朋好友‘凑到了一起,扎推着商议、讨论’的这个过程。 以前他可从未想到过,大伙都在身边,七嘴八舌,竟也是件快乐事。 说完,梁辛又把话题转回到‘谜题’上,问贾添:“怎样,你有什么想法?” 贾添点头:“倒还真有几个想法,不过题目太大,我也不知自己想得究竟靠不靠谱。” 梁辛早就想过,有关‘魔罗创世’之事,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个有可能会有见地的人,就只会是贾添,现在听对方这么说,小魔头精神也为之一振:“说来听听” “先说魔罗面前的铜镜。”贾添也不铺垫什么,直接开口:“你们照镜子的时候,会有什么想法?” 一群妖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怎么回答,唯独血河屠子,出了‘幽幽一叹’,梦呓似的说了句:“太好看了,人中龙凤。” 就算在场众人大都道心深重,也不禁哄的一声大笑出来,跨两、琼环更是率领着一群缠头旧部怪声喝彩。屠子存心捣乱,听到喝彩不仅不以为耻,还笑嘻嘻地来回点头示意。 贾添也跟着呵呵大笑:“创世魔罗的脸上可没涂白,他在蒲团面前摆放一面镜子,多半也不是因为自己有多漂亮。”之后,他又笑了一阵,再开口时,只有莫名其妙的三个字:“我是谁?” “在照镜子的时候,有人对着镜子问过:我是谁么?”贾添收声,目光环视众人。 梁辛还糊涂着,但老蝙蝠、长春天这些见识高深者已经若有所悟,沉吟片刻后,就有人问道:“你的意思…那面镜子,是他悟道用的?” 见贾添点头,梁辛忍不住追问了句:“我是谁,和悟道有什么关系?” 不料贾添却‘咦’了一声,仿佛这个问题谁都可以问,唯独梁辛不该问似的,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就从未想过‘我是谁’么?” 梁辛还没来得及摇头否认,贾添又补充了句:“或许不是‘我是谁’,而是、而是…就这么说吧,你的功法精进奇快,不算你在小眼里的修炼的话,短短几年功夫,你就从一个山中小子变成禁忌之‘魔’,你经历过数不清的突破,而突破之后,就没有一次迷惑过么?突破前苦求不到的珍宝,在突破之后一下子变得唾手可得,力量猛地提升了,方向却不见了…..” 不等说完,梁辛就明白贾添的意思了,这样的疑惑他的确有过,印象最深的是自己第一次从大海归来,那一次,他突破了‘天下人间’的第二阶段,炼真元入体;完美统御了真力大增的七蛊星魂;还找到半条红船、得到巨大的阴沉木耳...战力一举突破玄机境,跨入六步中阶的实力。 而上岸之后,得高健告知,自己已经成了‘朝廷侵犯’,可他却全不惧怕,由此引出了那份‘迷惑’,突然变得强大,颠覆了以往对力量的认知,也颠覆普通律法、人间规则对他的限制…… 真正惹出‘思考’、让他几乎迷失的‘迷惑’,就只有那一次。 再之后梁辛又先后有过几次重大进境,但每一次都在生死须臾、刻不容缓之间,甫一突破就投入到苦斗中,同时随着‘浩劫东来’、‘鲁执搬山’这些重大题目显现,他的突破也显得微不足道了,是以,进步虽比着第一次大海归来要更大,却反倒没了那份迷惘。 至于最后一次‘涅槃’,在应劫前他就已经得到了贾添的点化,心思晴朗,自然也不会迷失方向。 梁辛三言两语,把自己有过的那次‘迷惘’讲了下,贾添点头笑道:“这就是了,其实和‘我是谁’,完全是一样的道理。” 见梁辛会意,贾添也没再详加解释,就此把话题兜转回来:“总之,那面镜子是他悟道用的,天天照着、自问着,不料却造出了一个‘影魔罗’来,这只是细枝末节,不过,这面镜子倒暗示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个创世魔罗为什么会迷惑?为什么要靠着一面镜子来悟道?” 贾添一贯罗嗦,车轱辘话转来转去,可在场的众多修士,却没人嫌他嘴巴琐碎,恰恰相反,人人都精神了许多 魔罗也有迷惑,便说明他曾经历了一次重大突破,以至力量突飞猛涨……既然是突破,那之前就必有修行,这头魔罗不是天生的,他也是靠着修炼、精进,才‘走’到‘创世’这个层次的。 即便不知道他是如何修炼的,但他至少能证明,无种,精修有路 对早已对修行死心、只当飞升是个笑话的日馋妖人而言,魔罗留下的一面镜子,一下子又照出了一条仙光大道虽然还不知道这条路在哪里,但也足以让众人大大地兴奋一场了。 贾添说明白了‘镜子’,声音不停,又继续对梁辛道:“第二件事…你说那个西坑隐,到现在一共经历了四十七世?” 梁辛点头。 贾添再度追问:“在他第一世时,混沌初开、万象不正?” 梁辛还是点头,羊角脆这次总算跟上了主人的‘调子’,一起郑重点头。 贾添这才说道:“这样算起来,恶鬼世界还‘年轻’的很呢。四十七世,就算夜叉每一世都活满一万岁、每一次轮回再耽搁上一万年,到现在也不过百万年的时间。” 说着,贾添伸手拍了拍地面:“咱们的中土世界,比着它可要‘年长’得多了。”猴儿谷大眼是鲁执造出来的,但它主掌了中土灵气,成了真正的‘定盘星’,由此与之同命共生贾添也能够‘知天命’,虽然他不知道中土究竟成形了多久,但可以肯定,中土比恶魔世界要久远许多。 梁辛呵呵笑道:“这个说法倒是有趣,不过…还隐藏着什么深意么?” 贾添摇头而笑:“深意没有,明摆着的道理倒是有一个。” 恶魔世界‘年轻’,再加上个意外而生的‘影魔罗’,那座连通创世源头化境的西坑才得以保留到现在;中土世界没有‘西坑’,却不能说明从没有过‘西坑’,也许早在千万年前,中土的西坑已经枯萎了。 西蛮南荒草原或者中土内6,说不定某处深渊里,曾经也有过一个化外境,境中有个创世照镜子…… 老蝙蝠呼出一口闷气:“你是说,中土世界也是由所创?” “我没这样说,不过…这种可能到是不算小。主要是恶魔世界还太年轻,不仅比中土小,说不定它就是十个世界中最年幼的,所以鲁执穿梭诸多世界,始终也没能现别的‘西坑’。” 说过了第二件事,贾添正想在接着说下去,忽然又叹了口气:“阴魂不散啊,本来挺开心,打算饶你们一命的。”说着,举目向着向望去。 自苦修持又跟了上来…...千多人的阵势,他们的修为本就精湛,又各以神通护身,荡漾起的威压着实不算小,压得南疆深处万木低头。 为那个老太婆,黑洞洞的眼眶中早就没有眸子,但却仿佛还有目光似的,在贾添和老实和尚两人之间,来回转圜,根本不去‘看’其他人。 梁辛伸臂,虚拦了一下贾添:“这些人,我可不容你毁去。” 贾添不置可否,只是冷晒一下。梁辛则抬头望向半空:“散去吧,打起来没好处。”苦修持不听道理,也不讲道理,行事较真、执着,梁辛已经知道和他们废再多的话也没用,就只开口‘劝’他们离开。 而老太婆领却明显吃了一惊她双目已盲,但一身修为直追‘嫦娥’,一草一木都逃不过她的灵识,有没有眼睛都一样,可之前她根本没能察觉梁辛的存在,若非小魔头开口说话,她完全不知场中竟还有一个‘大仇’ 梁辛笑了笑:“散去吧。”他也不再收敛气势,在老太婆的灵识中‘缓缓’现身。 而先前被苦修气势压得低头的草木,也随着梁辛现身,又变得笔挺起来,小魔头一个人,于不着痕迹中,轻轻抹掉了所有苦修荡起的威压 就在此刻,谢甲儿扬手探出两指,遥遥对着空中一剪,老太婆手中的苦修仗在‘啪’的一声脆响中爆碎成齑粉……老太婆的神情再变,凭着她的修为,又哪能不明白,独臂大汉的双指,剪得是空间 贾添则呵呵笑道:“看你们威,我也忍不住想卖弄……放心,不伤人,吓唬人。”笑声之后,他轻喝:“搬” 一字轻喝,而后只听咕咚一声,一直没把贾添当回事的罗刹凸,一屁股摔坐在地,目瞪口呆,喉咙里咔咔作响,傻愣愣地望着天空……没有天空了。 烈日、浮云都消失不见,换而万顷汪洋。贾添搬来了‘一座’大海,悬空。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六零章 捡鸡蛋的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六零章捡鸡蛋的 大海悬空,并无一滴水漏下来,凭着众人的目力,甚至能看到,还有些古怪大鱼在海中穿梭、游弋…… 老太婆一言不,带着门下弟子转身就走。(.) 苦修为人执着,不在乎生死,但也不是明知必死还要冲锋的莽人,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这一仗对苦修而言根本没法打。 对方撤走,贾添动了个手诀,半空汪洋转眼消失。 如此磅礴的一项法术,要是放在以前看到,梁辛多半也会傻眼,但现在却只有兴奋,笑道:“你好像…又精进了?” 贾添摇头而笑:“算不得什么,不说我了。倒是你,涅槃后又得洗炼,实力也更有精进吧?” 梁辛实话实说:“精进的是身体、力量,但境界没变。” “什么境界?”贾添明知故问。 梁辛懒得和他矫情,直接道:“棋盘之内,规矩之外,随心所欲的卒子。” 贾添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家伙,这几个词可都是我说的,你记得倒清楚……”说到这里,他突兀收敛笑容:“不过,我说错了,什么‘这之内那之外’的鬼话,你还是赶紧忘了吧。”梁辛大是意外,不明白贾添怎么又冒出这么一句,自己在涅槃后的实力,恶魔世界有目共睹,说‘随心所欲’或许稍显夸张,但也确实当得‘横行无忌’四字,自己已经明明白白跳到了规矩之外。 贾添却不急着解释什么,转头望向了天嬉笑:“你到仙界后,那里便出现了火云烧天、恶鬼越界的征兆,对么?” 天嬉笑也不知哪来的快活心思,没去回答,而是伸手一指羊角脆,小猴子见状,立刻对着贾添郑重点头。 贾添也笑了,又对梁辛道:“咱们算算时间吧你在恶鬼世界从二楼打到一楼,直到西坑隐飞升,用这个过程,去和天嬉笑赶到仙界的时间,却印证一下。” 梁辛开始还满脸纳闷,但是在仔细算计了一阵之后,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旋即脸色骤变 四个多月前,天嬉笑抵达仙界、现恶鬼越界的征兆。那个时候,正奉梁辛到达恶魔世界后的第一个朔月之夜,梁辛为了保护四十几个小番子,与冲上二楼的魔物大打出手。 而后梁辛又在‘二楼’逗留了大半月,跟着去往‘一楼’,连番大闹,前后用去两个月多些的功夫,这才寻到了西坑隐。 可是莫忘记,梁辛与西坑隐初见时,夜叉身背枷锁,直言飞升还需两年功夫,但梁辛‘坏’,打碎了它的枷锁,这一来,西坑隐就只能再坚持一个来月,就会飞升了…… 从仙界显出火云烧天的征兆,到夜叉飞升而至,正好是四个月的时间; 从朔月之夜,到西坑边缘夜叉渡劫,也是四个月的时间……但是这其中有个变数:西坑隐本来还要两年多才会渡劫,但它的枷锁被梁辛打破了 仙界火云烧天,这个征兆是冥冥天意,但已经成为‘天道漏洞’的梁辛,反而又成全了这道‘天意’。(.好看的小说) ----------------- 如果梁辛没去打碎夜叉的金枷,那仙界的预兆就是错的;可梁辛亲手毁掉枷锁,让西坑隐提前飞升,正合中仙界出现的预兆。 而另一重关键在于:仙界的火云征兆,生在梁辛遇到西坑隐之前。 仔细计较起来…….‘天道漏洞’梁磨刀,一时兴起打碎夜叉金枷这件事,早就落进了天道的‘算计’ 事情玄虚,解释拗口,但道理却异常简单:所有人都以为梁辛已经跳出了‘天道’,不料,他仍在天道的算计的之中。 其实这个现,对梁辛的战力、境界都毫无影响,他仍是那个横行无忌的卒子,但梁辛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说不出来的不甘心,皱眉追问贾添:“禁忌之道、涅槃劫数……你先前说过,只有悖逆了所有天道,再不受规则制裁,才会惹来这道劫数。我能惹来这道劫,不是就已经证明,我跳出天道了么?” 千万个碎片,片片拼凑,最终拼成了一个苦笑:“或许…或许真有第二重天道吧,你跳出第一层大网,可外面还有第二层网。” 天道究竟有几重,谁也不知道,包括贾添、鲁执这些真正强者在内,中土所有人都在第一层‘网’中挣扎,理所当然也就认为只有一重天道,可也只有挣脱了第一重,才有希望现那‘第二重’。 但至少,梁辛的经历证明了,‘天道’之上,还有‘天道’ 贾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莫在追究了,至少现在还说不出什么真意,瞎子摸象罢了。” 这个时候,一阵又轻又低、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听到的声音,从角落中响起,琅琊‘耳语’小汐:“这个梁辛贪心得紧呢,明明已经是十界第一人了,却还要矫情自己到底是不是‘天道中人’…你说,他这么不知足,将来会不会觉得一个老婆太少了?” 小汐愕然:“这都哪跟哪?” 老蝙蝠对这小汐吆喝:“丫头,要不要结星阵?咱们北斗一心,一起帮你对付妖女。” 琅琊满脸委屈:“小汐要打我,她一个人就足够了,我又哪敢还手…也不敢跑” 老蝙蝠哈哈大笑,挥了挥手,不再理会琅琊,眸子一转望向贾添:“以前知道你修为凶狠,知道你心机深沉,却没想过,你的见识也如此了得,梁辛经历的那些,我们除了惊骇,也还是惊骇,全没什么想法,你却能把几条细节都说的头头是道,我服了” 贾添笑着应道:“这就服气了?这才刚哪到哪,真正要紧的,我还没说嘞” 老蝙蝠饶有兴起,三字断喝:“继续讲” “创世魔罗身上,系着三处重大疑惑:他从哪来?他为何要创世?创世后又去了哪……先说第一个,他从哪来,其实全不打紧,他从哪来的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也是修炼而成的。[.超多好看小说]再说第二件事:魔罗为何要创世?好端端地,他闲得难受么,创造一个世界来消遣么?”贾添叹了口气,语气感慨:“那可不是什么简单事情,而是创造一座世界啊开拓虚空、分割阴阳、协调五行…这些还都是小事,要想创造出一个平衡世界,远不止打造出一双天地那么简单,最最要紧的、也最最麻烦的是,是规划出这座世界的重重规则、无尽天道。” 梁辛也面露恍悟西坑毁灭之后,罗刹凸曾说过一句‘原来是魔罗创出了恶魔世界,难怪这里的天道偏向恶鬼’,当时梁辛若有所悟,但始终没能抓住重点,直到此刻听贾添提起,他才猛地领悟过来:魔罗不止是开拓着一片天地,他还制定了世界的规则。 而贾添还在自顾自地感慨着:“我知天命,由此得窥天道玄机,我比你们都明白,天道二字说着简单,可实际它何其复杂,重重道道、千头万绪……这样算来,那个人的脑筋、心思,还要比我强上千万倍?” 梁辛咳了一声,忍不住催促道:“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说回正题,别总说你自己了。” 不料贾添却摇了摇头,笑着应道:“好,说回正题,不过…要说正题,还是得先说我”跟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与大眼同命共生,勉强算得上半座中土,因为有了这个‘出身’,我不仅能知晓天命,同时也能探到万物生机…你们体会不到,可我却能明白感受,这世界上的万生万物,在生死循环,荣枯轮回之中,每一时每一刻都会释放出、释放出一份特殊的力量…姑且唤它做应该是‘生命本源之力’吧” “中土世界阴阳制衡,五行生克,支撑起了天地,也支撑起了无数生灵的生老循环,草也好、龙也罢,都是从无到有、从生到死,但只要是活着,它们就会释放生命之力;等它们死了,又会有新的草、新的龙诞生。生命循环往复,力量也滚滚不休” “以前我以为,这些生命源力会游散而去,最终散入虚空,消失不见,可现在却有了个新想法,不一定对,但一定能说得通……这些力量,都被创造世界的那个‘仙魔’抽走了。” “这个过程…就好像散养山鸡,圈一片林子,建几排鸡舍,再把大群山鸡放进去,剩下来几乎不用再做什么,山鸡白天就会去林子里找食,天黑自己就会回到鸡舍,主人只要每天在林子里转一圈,去把鸡蛋捡回来就是了……世界就是圈起的林子、鸡舍,此间生灵就是那些山鸡,至于生灵于生老过程中不停释放出的生命原力,自然也就是那些鸡蛋了。能明白么?”贾添又望向了梁辛。 “明白,那些创世仙魔,其实就是捡鸡蛋的。”梁辛说笑了一句,马上又转会了正题:“反正你的意思,仙魔创世,是为了从世间获取力量。” “不错。”贾添点头:“这就是第二个疑惑之处,魔罗为什么要创世?他创世,是为了攫取所创世间里、万生万灵于生长时散出的生命原力。” 说到这里,贾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先是皱眉不语,而片刻之后猛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大笑着,一边伸手指向谢甲儿,仿佛霸王脸上长出来一朵山茄子似的。 谢甲儿被他笑蒙了,纳闷地瞪着贾添:“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说话时,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跟着又问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梁辛:“他到底笑个啥?” 谢甲儿不过是随口一问,全没想到梁辛居然了解了贾添的意思,苦笑着问他:“师兄真要听?” 在场之人不乏多智之人,但谁都不明白贾添到底为何大笑,唯独小魔头‘领悟’了…梁辛自少年时被两位义兄锻炼,心思上本就颇有可取之处,在涅槃后心智变得更加通透,不是说他比着以前更聪明,而是应变更快、心思更加敏锐,所以他比着同伴想得要更快一步:“按照贾添‘创世是为攫力’的说法,有一件事情倒是能够解释了:仙界。我说的是鲁执诛仙的那个聋哑世界。为啥领悟了天道的人,在渡劫后会被丢去那里?” 对普通修士而言,天道是一条分水岭,领悟之后,修士本人也会变成‘天道的一部分’,无论是飞升到仙界的恶鬼还是被‘扔’到巨岛去的神仙相,他们都能掌握、动一重天道,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天道即规则,世间万物都归天道统御,重重规则彼此辅助的同时,也彼此制约,算得上是‘恰到好处’,天道平衡了,世间才能太平。 修士悟道,他们以为领悟的‘整座天道’,可实际上每个修士参悟出来的,都只是重重规则中的一条。当他们悟道时,自己也就变成了所领悟的那重规则的一部分,这一来,有一个修士悟道,便等若有一条规则变得更强大了些……维护世间元转的天道,今天这条强大了一点,明年那条有强大了几分,久而久之,规则间的平衡迟早会被破坏。 对世界而言,悟道之人,又哪是什么神仙,干干脆脆就是‘害虫’。 而修士们在悟道之后,心境大幅提高,对身体和原力的控制再上层楼,到了这种层次,不会有精气外泄,也不可能在散出生命原力,对创世只为攫力的仙魔而言,‘他们’根本就没用了。 既‘危害’世界,又‘不肯’给‘主人’送力,这样的废物,当然不能再留在世上。 梁辛口才其实还可以,可一遇到‘讲道理’这种事就不成了,翻来覆去说了半晌,才大概把事情说明白。贾添接下话题,继续对谢甲儿说:“说穿了,悟道的修士就是些垃圾,那座聋哑仙界干脆就是个垃圾桶你千辛万苦地破碎虚空、砸碎壁垒,其实一直是在玩命向垃圾桶里钻…不止你,还有当年的齐、楚、鲁三兄弟,嘿,这么好笑的事情,我又哪能不笑。” 谢甲儿撇嘴,没啥可说的…… 贾添也笑够了,挥了挥手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魔罗是修炼而成、创世是为了获取大力,前两处疑窦说完了,就还剩下第三件事:他去了哪里?”说到这里,他把双手一摊:“那头魔罗的手段、力量何其了得,天下无敌,享无尽寿数…可他还要创世、去追求更多的力量做什么?而最重要的…那个魔罗不见了,他走了他去哪了我不知道但是我敢大着胆子去猜一猜:仙庭” 而后贾添声音不停:“把咱们说过的所有的事情,串起来看一看吧” “有一头魔罗,日夜精修穷尽无数岁月,终于得以真正突破,获得浩荡神力,进入一个你我都不了解的高深境界,可他仍未成道,未能抵达仙庭,被困于虚空之内。” “他苦思、领悟,终于现通往真正仙庭的办法,但是他的力量不够,或许是壁垒,或许是应劫,反正他明白,凭着他当时的修为,还不足以踏入仙班,他需要更多力量。” “由此,他凝造化境,于继续领悟的同时,开始试着创造一座世界,以求得到力量支持……恶魔世界成形,魔罗获取巨力,如愿以偿破界而去。” “完了。”仙界的天兆证明,在梁辛突破的天道之上,还有更深天道;对魔罗来历、去向的推测,也得出了个‘天外有天’的结论,话说到这个份上,对众人而言已经足够明白了。 贾添笑了起来,笑得很不好看…这番推断,就好像一群小兔在议论麒麟大兽的出身、归宿,这个过程让贾添第一次觉自己很‘渺小’。 远古时,有魔罗,精修得道,进入虚空;创世攫力,破空而去。 魔罗进入了更高境界,早已消失不见,但留下来的线索,却让所有中土精锐都恍然觉:头顶上的天,比着以前高远了不知多少倍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六一章 我活就好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六一章我活就好 琅琊起身,对着贾添道:“晚辈还有一事不解,望前辈赐教。(.)”说着,盈盈敛衽,小妖女对比她更强之人,从来都恭敬客气。 待贾添点头后,琅琊才继续说道:“即便把‘垃圾桶’也算上,一共也只有十个世界,这样算来,仙庭里一共才十个神仙么?这…好像少了些吧。” “你会下棋么?”贾添又来这一套。 琅琊一本正经地应道:“会一些,不知前辈指的是哪一种,象棋、围棋、弹棋、宫棋、六博,还有牧民的草上飞、乡间的田头乐……” “够了够了,你会得还真不少。”贾添呵呵笑道:“你就把一个世界当做是一盘棋,把那些悟道修士看成是‘弃子’,他们没用了,就被从棋盘中拿下,扔进废子篓中。” 琅琊点头,示意明白。 “比方:虚空中有一百盘棋,却只有十个废子篓,而且每个废子篓收纳的弃子只能是一种…”贾添继续道:“象棋的弃子,被扔进象棋的废子篓;围棋的弃子,被扔进围棋,彼此并不混杂。能明白吗?” 琅琊笑得很甜,心中念叨着‘明白才怪’ “这么说吧,仙界是象棋的废子篓,中土、鬼界等九个世界,都是一盘象棋,所以‘弃子’都被扔到了仙界;也许另外还有千百个世界,但它们是围棋、是六博,甚至是马吊、牌九,那它们生出的‘弃子’,就会被扔到另外的废子篓中……说穿了,体系不同罢了仙界接连的九座世界,都是阴阳对应、五行生克,由两仪化四象、转八卦、化万物而成,不管这些世界是由哪一类灵长统治,世界的原理、规则几乎都是一样的;可其他的那些世界,或许是另外一套规则,咱们无法想象,但想不到不代表就没有。’贾添越说越精神,但很快也就回过神来,又摇头笑道:“都是我猜的,不做准,更不用当真的。就算你觉得天上只有十个真正神仙,也无所谓的。” 琅琊展颜而笑:“受益匪浅,多谢前辈。” 贾添摆了摆手,笑道:“事情越说越远,也越说越大,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到此为止吧,总之梁老三这一趟鬼界之行,让你们明白了天外有天,也就足够了” 梁辛耸了耸肩膀:“不止是我们吧?你还不是一样明白了,中土世界都是仙魔为攫力造出来的,你这个‘我即大眼、我即中土’也不见得多风光。” “风光不风光的,我不当回事,天外有天于我也毫无干系,反正我的天就是中土的天,守好自己的园子,外面再有什么我懒得管。”贾添应了一句,跟着又略作停顿,之后又道:“还有,你说中土世界是仙魔为攫力而造……” 梁辛皱眉:“怎了?” “你忘记还另外一种可能了…没准,中土就是个缸呢?” 没人知道,中土到底是不是个缸 ------------- 贾添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不再去提魔罗、创世、真正仙庭那些事情,而是问梁辛:“回到中土,后面有什么打算?” 梁辛想了想,应道:“先去一趟巨岛,见见剩下的神仙相,有的谈最好,没得谈干脆清剿干净。[]”潮汐即将消散,别人都不敢进入混沌之海,但梁辛有逾距一步,同时又不在规则之内,混沌之海是否还能拦得住他都不好说,何况实在不行还能召唤蟠螭相助,他想去巨岛再简单不过。 日馋、北荒众人都兴奋起来,不用问,小魔头去巨岛他们都会随行,必胜一仗谁都喜欢打。 跟着梁辛又继续道:“等神仙相的事情彻底解决,我还想和你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你麾下的傀儡大军都唤醒过来。浩劫东来不再,那些草木兵对你也没什么用处了不是。” 贾添挑了下眉毛,略显诧异:“你有办法让它们恢复清醒?难不成,你给中土所有人都种了天梯木?” 梁辛笑道:“是就好了,我也想呢。反正都等我从巨岛回来后再说吧。” 贾添点了点头,没再追问细节:“成,等你回来,记得点香找我。”说着,仿佛有些感慨,又喃喃地叹了句:“想不到,你还真能回来,嘿,真回来了” 嘟囔过后,贾添转目望向谢甲儿:“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打一场么?就现在吧,趁着大伙心情都不错。” 谢甲儿眼睛一亮,贾添又赶忙摆归打,但需留些分寸,差不多就好了,别伤人,更不能闹出人命来。你要死了,梁老三非得活啃我了不可;我要死了,中土可也就完了。” 霸王哈哈一笑:“晓得了,有的打就行” 两个顶尖人物准备动手,众人立刻退散开去,腾出战场,梁辛知道师兄的脾气,也没去阻拦,笑呵呵地退开了。 谢甲儿深吸、长呼,却并未急着攻向对方,而是认真说道:“我的手段,撕裂的是空间,空间一破,其中所承之物也会随之散碎,你要多加小心。”说着,双指轻轻一剪,啵地一声轻响传来,一片正从贾添身边飘落的枯叶爆碎开来,化作一团尘埃。 说完,谢甲儿又道:“我的身法,能够搬移小空间。”说话时,他随随便便向前踏出一步,旋即整个人陡然消失不见 就在他消失的同时,谢甲儿又从距先前所处十丈外的地方突兀现身,声音不停:“这重身法动起来,我无处不在,但也不在任何地方,你也要小心。” 贾添早就知道霸王的本领,目光里并没有太多意外,但却足够凝重,认真点头:“先领教你的剪断乾坤之术。”说完,右臂扬起、平伸,跟着又笑道:“别直接剪我,万一真把我给剪断了,那可大大地不妙,剪这条胳膊就好…请出全力。(.好看的小说)” 谢甲儿再不废话,独臂一探,五指急促颤抖,天上人间全力而起,攻向贾添探出的胳膊。 …… 战场寂静,在其他人眼中,根本什么都没生,也只有梁辛能看懂,一瞬之间谢甲儿足足动了数十道猛攻,贾添扬起的那一只手臂,从指甲、指节、掌、肘、直到肩膀,每一处所在空间尽数绽裂。 手臂还在,甚至连衣衫都丝毫无损,谢甲儿的一轮猛攻,即便是一座大山,也会化作齑粉,贾添却只当清风拂袖,毫无伤 “找一个纸盒子,盒子里放上一只蚂蚱,娃娃一脚踩碎盒子,盒里的蚂蚱也变成了肉泥……可是,如果盒子里放的不是蚂蚱,而是一块铁疙瘩呢?小心硌了脚。”贾添收回了胳膊,笑了:“不是空间破裂之术不够神奇,只是娃娃的力气还不够罢了。” 以前,梁辛曾对贾添施展过‘来不及’,结果引来了几乎整座中土的反噬;而谢甲儿的魔功,也脱变自将岸的‘天下人间’,去攻击贾添,效果也与梁辛那次相似,除非霸王能以‘天上人间’割碎整座中土世界,否则他就伤不到贾添。 贾添垂下胳膊,在地上抹了抹,抹了一手泥土,对谢甲儿笑道:“再请教大魔君的身法。”话音落处,两个人同时低叱一声,密林之中陡然出现了千百条人影 所有人影,皆为霸王所化。空间层层撕碎,谢甲儿的身影‘闪烁不停’,当真无处不在、又不在任何处,可无论他从何处跃出,贾添总能提前一瞬,举着乌黑的手掌,微笑相迎…… 谢甲儿‘疯逃’不停,贾添却好整以暇,不久之后,他的声音又懒散响起:“空间挪移,幻化身法,实实在在当得‘神技’二字,可你莫忘了,你现在是在中土和我比拼。我即中土,在这里比试,就好像你到我家里来和我捉迷藏…此间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是我的耳目、我的眼线,你又哪能逃得过我……哈,逮到了你了” 笑声响起时,贾添身形一转,涂满泥污的手掌,已经稳稳按在刚从空间裂隙跃出的谢甲儿身上。 在不远处观战的梁辛也提起全副精神,以防贾添会突兀伤人,这个人是疯的,谁都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梁磨刀全神以待,虽然贾添的手已经按住谢甲儿的胸口,但梁辛也有一半把握,一旦对方力,他还是能赶上去救下师兄。 贾添不曾力,谢甲儿毫无伤,只是胸口上多出了个脏兮兮的手印……两场比试,卸甲完败,但谢甲儿却全无沮丧之意,反而眉飞色舞,笑得心满意足:“服了输的一点也不冤枉” 贾添显得挺客气,也笑道:“刚刚就说了,你会输是因为你人在中土,要换到其他地方去比……” 不等他说完,谢甲儿就打断道:“输了就是输了,你是中土之主,我自然就要和你在中土比,要真换个地方,我也就没兴趣和你打了。” 贾添微微一愣,随即摇头大笑:“我听梁辛说过你为人豪迈,以前还不觉得什么,打过才知道,你这人有趣得很”一边大笑,伸手一拍谢甲儿肩膀:“你很好”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随着贾添一掌落下,本来也在展颜欢笑的谢甲儿,脸色突兀一变,笑容消失不见,换而愤怒不敢,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身体猛颤中,暴退百丈开外,而后重重摔倒在地。几乎与此同时,梁辛也厉声斥骂,逾距而至,扶住师兄:“涵禅快来” 在重返中土后,梁辛得知,自己在恶魔世界的那段时间里,贾添一直信守承诺,从不曾为难自己的同伴、亲友;而且就在刚才,贾添已经把手按在了霸王的胸口上,都不曾力。 梁辛已经彻底放松了…可万万不曾想到,贾添于说笑之中,借着一掌拍向卸甲肩膀之际又突施杀手。 突显异变,在场众人尽数惊怒,涵禅和尚急冲到谢甲儿近前,正要施展天道疗伤,不料口中不停溢出鲜血的霸王猛地伸手把他推了个跟头,而后望向贾添,厉声笑道:“你偷袭在前,却还没能杀掉我,这一场谁输谁赢?” 贾添悬浮半空:“你赢我可没想到,你把乾坤挪移都练到了五脏六腑上,这样居然也只能伤你,未能杀你……不过无所谓,你伤得不轻,打不了架了,也就足够了。” 谢甲儿伤得极重,涵禅的天道威力有限,拼命施展,也仅只让他稍稍好过了一些,绝无法再战。此时曲青石、长春天这些疗伤的行家也围拢过来,行针用药,救治霸王。 师兄好歹也还是活着,梁辛放心不少,起身望向贾添:“我不明白。” 不止梁辛,所有人都不明白,现在浩劫东来基本消弭,傀儡大军对贾添也没有了用处,双方之间的矛盾基本都已化解,贾添为什么还要再挑起事端。就算他真是个疯子,就喜欢杀人,也不用等梁辛回来再动手吧? 而梁辛的实力突飞猛进,再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小子,任谁想要和他为敌,都要先思量一番,贾添这么惜命的人,又哪会不明白这一点? 贾添仍是那副懈怠的语气,声音含笑:“我可没想到,你还能回来。既然回来了,那咱们两个里,总得死一个。” 梁辛挑了挑眉毛:“因为你以前说要杀我,所以见我回来,还要接着杀?” “其实和以前说过什么没太多关系。关键是,你凶猛,你回来,所以你得死。”贾添笑吟吟的:“我是头老虎,我有座园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突然一天,有一头熊瞎子闯进来了,我该怎么办?就是这个道理了。” 梁辛怒极而笑:“你把中土当成自家园子,也没人理会你什么,我就算回来,也没想过和你争园子。” 贾添摇头:“不是争不争园子的事,而是这座园子里,就只能有一头大兽可惜你葫芦师父不在,要不,现在它一定会给你说一声‘一山不容二虎’,或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座园子里,只要还有能伤到我的东西,我就不舒服明白了?关键是你能伤我,而不是你想不想伤我。” 梁辛冷晒,忽然又问道:“如果我现在离开呢?去仙界,再不回来中土,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小魔头当然不是怕了,也没想过让步,贾添伤了师兄,他找挨揍,梁辛就一定会给他一顿好打,他这么问,也不过是好奇罢了。 贾添语气中的笑意愈浓厚了些:“那就更麻烦了,你说你不回来,又有谁能保证你真就再也不来了?我家的园子,狗熊今天来了,明天走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再回来,我还得天天提防着…干脆还是杀了了事。” “梁老三,还不明白么?”贾添侧头,仔细打量着梁辛的表情:“本来你被涅槃接引而去,是个再好不过的结局,算得上皆大欢喜,可你又回来了。” 说到这里,贾添的语气变了,再无笑意,只剩无尽冷漠:“你打定主意回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现在的局面了。你这个小子很有趣,以前总说要杀你,可总也有些舍不得…但你莫忘记,别说是你,就算那十八个和我同生共长、奉我为尊、忠心护我不计生死的山天大畜兄弟,我觉得他们有会威胁到我的时候,也照杀不误。” 提到那十八个山天大畜,梁辛这才恍然想起,贾添的眼中,其实就只有两个字‘我活’。 谁都可以死,只要‘我活’就好。 他所有的疯狂,都源于这两个字。 十八个同胞兄弟,只因一份可能存在的威胁,贾添都毫不犹豫的下手除去,又何况梁辛?论起亲戚关系、论起亲近程度,梁辛比起那十八头山天畜,都差得远了…… 正如对方所言,梁辛早该想到的,自己回来,就一定要和贾添打出个生死 -------------- 推荐新人新书: 书名:《哥是葫芦娃》 作者:跪下叫哥 简介: 2o12年。一个地球的平行世界。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意外得到了葫芦娃的所有神通后。如何装神棍,惩贪官,杀恶霸,收女奴。 面对着即将毁灭的人类。于雷该如何抉择?是带领人类走向灭亡,还是寻找希望的曙光?他该如何做出抉择? 书的内容爽快,猪脚性格爽快,目前部分节奏和故事安排的也一样爽快,带邪恶倾向,属于那种一边看一边让人外嘴角泛坏笑的故事_ 在群里的兄弟姐妹大概都知道,作者和我是很好的朋友,这次新人开新书,字数还少,但豆子恳请兄弟姐妹都能支持一下,对新书最重要的就是推荐和收藏了,豆子谢谢大家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六二章 传令江山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六二章传令江山 贾添又伸手一指日馋、北荒众人,对梁辛道:“待会打起来,这些闲杂人等指定会帮你,其他的都无妨,不过卸甲和风习习,这两个人麻烦些,我本想先弄死一个,剩下一个也就无所谓了,没想到谢甲儿还不错,从我手下逃了一条命去…咳,不计较了,伤了也成。” 说完,他猛地单手擎天,放声叱喝:“搬”这次他搬来的,不是汪洋大海,而是千万雄兵随他一声号令,贾添麾下所有草木傀儡,尽数现身南疆。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梁辛不回来,他和日馋、北荒也就没有深仇大恨;梁辛回来,两人生死相见,小魔头身边的亲朋好友,他也一个不留 搬来自己的傀儡大军后,贾添对着梁辛比划了个咱俩的,他们打他们的,两个战团,别往一块搅和,你觉得成不…没别的意思,也没有什么阴谋算计,就是终于有了对手,我心眼痒,想和你清清静静地打一架。这些木头的生死我才不放在心上,但你身后那些人,都是你的部下、朋友,真要换着杀,你吃亏啊。” 而后,贾添还怕梁辛不同意似的,又笑着劝道:“我是真心替你着想,不信的话,你看。”说话时,双手高擎过顶,做虚掷之态,仿佛真抓住了什么东西,向着南疆密林的日馋、巫士众人用力一抛。 而随着他的动作,冥冥之猛地绽放出一声巨响,一蓬巨大的阴影,就那么毫无张兆地跃出虚空,牢牢遮住灿烂阳光,山 货真价实的一座大山,方圆百里开外。 按照凡人江湖道上的说法,高手境界,飞花摘叶都可伤人。花瓣柔软,但被灌入凌厉力量,就能变得锋锐、坚韧。一样的道理,日馋、北荒的高手们,各个精修,每一个人的身体都比着山石更加坚硬,可是这座大山,是贾添砸下来的,来得不止是山,还有贾添灌注于山的浩荡之力。 即便拥有白狼战力的罗刹凸,在觉危机的时候,那座大眼已经翻滚着、呼啸着,压到了它头顶十丈之处,山势贲烈,满贯敌意在梁辛身后的大群高手,除了一个鬼王梁风习习,就再没一个人来得及反应。 风习习怪叫、冲跃,唤起所有的力量,想要硬抗对方的猛击,以求替同伴当下灭顶一击。不过,梁辛在场,又哪会让老叔犯险。 就在风习习双脚刚刚离地时,梁辛已经一步抢上,单手在轰轰砸下的大山上用力一抽……南荒密林的所有人,都觉得头顶一轻。山仍在,依旧翻滚、下坠,但整整一座山势,都被梁辛一把抽走,山已无魂、无力,嘭的一声爆碎成无边尘埃,而梁辛动作不停,甚至都不去想贾添即大眼、他死则土丧,扬手将刚刚夺下的山势向着对方了回去 肉眼可见,当浩浩荡荡的穷山恶势奔袭到跟前的时候,贾添的身影倏地模糊了一下,下个瞬间,‘恶势’归于清风,消散不见,而贾添也再度清晰了起来,笑道:“这是土的山,它的势伤不到我…还有,你没觉得这山很眼熟么?是你最讨厌的乾山,我把它弄过来让你毁了,算是贺你归来的大礼” 梁辛从未轻视过贾添,在恶魔界时,他甚至把贾添列做除浮屠外,十界唯一一个能与自己一战之人。 不过,也仅只‘一战’而已,巨岛归来、悟道前,梁辛打不过贾添;悟道后、应劫前,两人伯仲之间;而梁辛又得涅槃洗炼,身体、力量再度突飞猛进,按道理,贾添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可刚刚两个人再用乾山换过一击之后,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贾添之力不逊于自己……小魔头翻着怪眼瞪向对方:“果然又有精进,你又得了什么造化?” “我为何会再有突破,一会再给你说,放心,你想知道的、希望了解的,我从不会隐瞒。”贾添笑着,脸上的千万碎片都透露出浓浓兴奋、浓浓疯狂 梁辛点了点头,没再和对方说什么,而是转目望向天嬉笑:“送所有人上天舟,你们先到仙界等我。”贾添与自己实力相若,这一战已经无法控制,众多同伴留下来,根本帮不上忙,只有被牵连、让自己分心的份。 传令之后,梁辛散出灵觉,全身以待,防备贾添在日馋众人撤离时动强袭,可贾添全没动手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他…… 天嬉笑俯领命,当即准备动飞舟带着众人撤走,不料才刚刚掐动指诀,丑娃娃陡然出一声惨叫,翻身摔倒在地,掐诀的那只手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贾添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何必呢?自讨苦吃罢了。你们相见畅聊的时候,我在坤蝶上布下了些禁制,想动它,难免要受些反噬。” 飞舟是由鲁执施法炼化,贾添又与鲁执一脉相承,虽无法毁掉它,但设下些禁制、不容旁人动它,对贾添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怎样?是我带着草木兵,你领着邪道妖人,大家混在一起打;还是你跟我走,两个战团各打各的?你自己选吧,不过最好快点,我这等半天了。”贾添笑得好整以暇。 这个时候,老蝙蝠阴森开口:“梁老三,去吧,一片枯树枝子,又能把我们怎样。”他说话时,小汐、红袍等人走近身边,跟着或前或后、各自踏出了一步,七星列阵 巫秀、蛊煦两口子并肩而立,一个举头向天、一个垂望地,各自盘出古怪手印; 长春天嘿嘿一笑:“我就是来打架的…跟谁打,无所谓”在他身后,黑色长藤凭空跃出,仿若一条巨蟒,缓缓盘转着,藤条投影之处,草木疯长; 琼环看看哥哥,又看看曲青石,然后高高兴兴地跳到曲青石身旁:“曲娃儿,我俩并肩子打龟儿们”说着,翻手将玲珑修罗扣到脸上,血腥颜色从她脚下转眼播散开去……日馋和北荒精锐,穿插纵跃,围绕在领身边结做战阵 …… 梁辛翻手抱下小猴子,略略犹豫之后,把它放到了罗刹凸怀,低声叮嘱:“给我看好它。”羊角脆对着罗刹凸郑重点头,后者好像捧着菩萨似的,把小猴子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而后小魔头举目望向贾添:“咱们走。” 贾添哈哈一笑,最后又对着日馋众人留下一句‘劝你们,专心结阵、应战,别想偷懒耍滑。’跟着周身空气氤氲颤抖,就此消失,梁辛则一步跨出,转眼不见,几乎就在两人消失的同时,南疆密林陡然爆出一串轰轰巨响,草木傀儡铺天盖地,浩荡杀来 一众魔主与巫士领高声传令,催动阵法迎敌,而第一记猛击,来自冥冥高空……下午时分,空烈日高悬,但这一次白昼光芒却再难掩住七道星光,北斗真一接引天星巨力,轰轰烈烈整整砸大群傀儡阵轰然巨响,泥土爆起,黄沙飞扬,在星力笼罩下的傀儡被尽数抹掉。老蝙蝠开怀大笑,招呼着阵同伴:“再来,再来。” 随北斗一击,南疆深处混战开始曲青石冲杀片刻之后,确定贾添已经走远之后,沉声喊道:“茅吏,动辗转” 日馋之两大神舟,坤蝶天舟能够破碎虚空,从容穿梭于十界;玲珑辗转没有坤蝶那么大的威力,不过在恶战更加实用,它没法离开土,但是众人也不用离开土,只要冲入傀儡的包围、离开战场就足矣了…… -------------------- 京郊百里,大洪皇家神庙浩荡台旧址。 当初的一场大五行灭绝,别说浩荡台的大片神殿,就连整座镇山都被夷为平地,如今乱石碎屑,又长出层层荒草,更添荒凉。 贾添把梁辛带到乱石之间,止步笑道:“还记得?你我初见就在这里。那时候你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微臣不知’。” 梁辛懒得去和他‘叙旧’,只是笑了下:“你的身法了不起的很。”从南疆到镇山,一路过来万里之遥,梁辛只需一步,而贾添也仅仅是身形一‘震’。 在梁辛的灵觉,对方的身形模糊了下,再次‘真实’后,他就已经置身镇山了。 “我的身法唤作‘神游’,无论何处,只要是土所在,转念即至。”贾添语气轻松,全无恶战之前的紧张:“的确是精进了,以前我可没这么大的本领。” 以‘倒海’震慑苦修、以‘搬山’强袭日馋、现在又以毫不逊于一步逾距的‘神游’从南疆来到镇山……贾添修为的的确确又有大步突进梁辛不忧反喜,目光都更加明亮了些:“到底怎么回事?前后才小半年没见,就变得这么强了,吃什么好东西了?” “什么也没吃到了我这个份上,吃什么也都不管用了。”贾添笑了几声,他又伸手遥指苦乃山的方向,话锋一转:“猴儿谷的那座大眼,虽然取代了巨岛上的真灵穴,成了主掌土气运的定盘星,但它终归是鲁执违背天意、硬造出来的,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就好像谋朝篡位的皇帝。” 梁辛插口说了句:“恩,谋朝篡位这事,原来是你的老本行。” 贾添呵呵笑着,没理会小魔头的挪揄,继续道:“再说巨岛上那座真大眼,以前我可也没想到过,它荒废了这么多年,但它始终还都系着一份‘天命’,这种力量异常古怪,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就这么说吧,我当了皇帝,可是传国玉玺还被旧君把持在手里。虽然偌大国家都被我握在手,威望却总也上不去,臣民都会听命于我,但也仅只听令而已,他们不爱戴我,更不会主动去为我做什么。” “不过,在你打碎了巨岛上的大眼后,事情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旧君’已死,从此举‘国’一心忠心奉我为主,大到汪洋巨川,小到沙土石砾,所有的一切,都真正臣服了”贾添的目光欢愉,望向梁辛:“明白了?你毁了巨岛上的大眼,由此我也从假大眼变成了真灵穴,一真一假,这两者间的力量相差云泥。我会如此,还是拜你所赐……” 贾添忽然收敛了笑容,有些没头没脑地问:“梁磨刀,你信命么?”虽是问句,却不等梁辛回答,他又径自向下说道: “你得涅槃洗炼,本来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可猴儿谷的假灵穴变成了真大眼,我的力量也得以突飞猛进。又和你半斤八两了。” “甚至在你落地之前,我都没想过你还会回来,变成真大眼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是说句实话,我也真不觉得力气大增还会有什么实际用处。” “直到觉你又重返土,我才恍然大悟,冥冥之真有天意,我的力气大增,就是为了对付你” “你不强的时候,或是算计有误、或是自己为是、或觉得还有要用到你的地方,我一直没能杀你;你强过我的时候,我千万年不曾变过的实力竟有猛增了许多……天生的对头,命注定呵,你我之间要是不拼上一次命,简直对不起老天爷” 说到这里,贾添活动着肩颈,舒舒服服地抻了个懒腰,语气又复轻松起来:“实话实说,我不如你,你的本事是自己的,不管到了哪里,你都是那个小魔头;我的力气则是土的,只要离开了这里,我就什么都不是。”如他所说,两人依仗各不相同,梁辛是由内而外,而贾添是由外而内,如果换个战场,贾添根本挡不住梁辛一根手指,但在土,两人不相伯仲。 “不在土,还不和你打嘞,这是师兄说过的话,也是我的意思。”梁辛摆了摆手:“不过还有件事,我有点想不通……你觉得你能稳赢我么?” 两人实力相若,彼此都有资格成为对方的对手,胜负之数基本在五五之间,可梁辛想不通的就是这个‘五五之间’,贾添疯狂,但却惜命,只有五成胜算的仗,他会打么? “要是打输赢,我只有五成把握。可这一次,你我打的是生死,由此,我必胜无疑”贾添的笑容混乱,声音则响亮了起来:“还是那句话,我死则土丧,你敢杀我么?” “梁磨刀,你在那座恶鬼世界,都会为了些毫无干系的凡人去对付魔物;此间是生你养你、给你无数造化的土故乡,你忍心让它毁掉么?” “梁磨刀,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真正魔头,只凭一己好恶、随心所欲…嗯,随心所欲是没错的,只可惜,你的心是软的。” “从我得知你回来的时候,心里就开始盘算着该怎么杀你,可你太强,我没有必胜把握,一时也没能想出太好的办法。直到你说出自己在恶魔世界的经历,我才恍然大悟,哈哈,你嘴巴再怎么硬,脑袋里的念头再怎么蛮横,可归根结底,你心软,你不敢毁了土那我又何必再去辛苦算计,直接开打好了,这一仗我已在不败之地。” “实力相当,生死一战,你却不敢杀我,充其量也只是想着制服我……可能么?” 说完,贾添长出一口气,仍是笑着:“第一次见你是在这里,今天在这里杀你,也算有始有终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声,你门下的那些妖人手,不是还有一柄辗转神梭么?别指望了,那把梭子的遁法施展不出来了,没法带着他们逃走,他们只能打,没得逃。” 梁辛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与贾添见面后,对方一举一动都落在自己眼,一时大意被他在坤蝶上种下禁制,但从始至终,贾添也没碰神梭一下…… 贾添看得懂梁辛的表情,懒洋洋地说道:“我没碰过那把梭子,更不是什么禁制,我只是传令江山,让土天下,不受梭子的遁法。” 传令江山 听到这四个字,梁辛的脸色才真正变了,贾添则霍然大笑:“就是传令江山,我即土…我即天下…我即世界” 纵声狂笑之,贾添的身形突兀消散…..他的人仍在梁辛的视线之,没有分毫的变化; 但是在梁辛的灵觉,贾添就好像一道被风吹散的幻影,化作光怪6离炫彩缤纷,同时,汪洋大川、巨山莽峰,影影重重突入梁辛的灵觉,向他凶猛袭来。 这一战,梁辛与江山为敌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六三章 六步天涯不离不弃 吾网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六三章六步天涯不离不弃 南疆,恶战,北斗大阵、众多魔主、北荒领、另外还有罗刹凸、琅琊等人,日馋与巫士的大宗师结成圆阵,苦苦抵挡着草木傀儡的猛攻,在他们身后,辗转神梭越阔越大,茅吏大声唱咒,不停把同伴‘拉’进飞梭,着实忙碌了一阵,所有人都撤入梭子,而后茅吏遁法动…… 巨大飞舟腾空而起,撞烂了不知多少傀儡,跟着猛地圞震动几下,可下一刻,本该遁入五圞行消失不见的梭子,竟轰的一声,又摔落地面! 跨两大怒:“搞什么鬼!” 茅吏声音仓皇:“遁法无效…天、天地不受,钻不进去…”话还没说完,轰轰巨震传来,草木傀儡围杀而至,或以神通或以蛮力,攀上飞梭拼命狠z。 飞梭虽然结实无匹,但是在无数傀围圞攻下,也迟早会爆碎,到那时不用傀儡动手,梭众人就会被爆圞炸波及重伤,老蝙蝠当机立断:“送我们出去应战。” 第一个杀出来的是老叔,鬼王归来,冥圞冥之炸响万鬼哭号,阴森煞气霍然弥漫,所过之处傀儡尽化枯骨,风习习拼出前全力,将飞舟东面的傀儡大军硬生生推后十余丈!在他之后,巫秀蛊煦、曲青石、长春天、大司巫等人接踵而出,刚刚进入飞梭的众人又咬圞牙圞切圞齿地冲杀了出来。 领们扬声传令,集结弟圞子重组战阵抗敌,可还不等站稳脚跟,一串串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天地,肉圞眼可见,数十条墨se长龙,陡然冲入视线,向着他们狠狠冲来……相见欢。 千万傀儡,还有二十万精锐修士,其半数并未参围剿,而是每三千人结做一阵相见欢,列于战场三十里外,整整四十门大阵,此刻尽数动开来。 恶力如龙!有人都骇然失se,魔主们咆哮抢上,以求掩护身后同伴,强若老叔,凭一人之力便稳稳化解多道阵力,但其他人都比着他差了太远,修为精深些的,独力勉强能当下一阵,更多的则是三两并肩,化解掉一道‘墨龙’…… 一道道‘墨龙’猛袭不停,潮水般的草木兵冲杀不停,妖人的好手几乎都被相见欢拖住,连自保都难,又哪还能集圞合手下结成法阵,日馋和北荒门弟圞子凑到一起,虽然还没到各自为战的境地,但也变成了一盘散沙。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会被彻底冲散。邪魔外道们个人战力大都远胜傀儡,可敌人实在太多,若被冲散,身边少了同伴的护佑,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到了此刻,众人也总算明白了,贾添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撤入飞梭,阵势也不会散乱,等他们进了梭子再出来,也就再没机会布阵了! 老蝙蝠气急败坏,连声怒吼:“先想办法毁了相见欢!” 众人有能力突破大军封圞锁,杀出数十里的就只有风习习,可空轰轰杀到的墨龙,倒有半数都是老叔一个人咬牙挡下的,他一离开,只怕还不等杀到地方,这一边的阵势就已经崩碎了。 压力越来越大,堪堪就要抵挡不住的时候,谁也不曾想到,已经轰袭一阵的那些‘墨龙’,忽然散乱圞了起来! 本来,一道道相见欢此起彼伏,稳定有序,可忽然之间,它们的‘频率’就乱圞了套,不仅变得少了些,再轰杀过来的阵力准头也偏差了不少。 吃惊、大喜,有魔主扬声问道:“何人相助?” 半晌之后,一个苍老、生硬的声音回应:“冰原,自苦。” 苦修退去,却未曾远离,当傀儡肆虐、草木成狂的时候,他们还是杀了回来! 从老蝙蝠到郑小道,日馋众人的脸se都不怎么好看,至于北荒巫,从大司巫以下,人人修圞炼成一张鬼气森森的脸皮,从来都不会有什么表情,现在也不例外—— 京郊,镇山墟。 梁辛的恶战……… 目光之,风和日丽,贾添距他六步之遥; 但灵觉之内,巨力滚滚天崩地裂,贾添不在、却又无处不在,他已化身山水、化身天地……旁人无法探查、只有梁辛才能体会的滚滚恶力,从土的每一个角落氤氲而起,被贾添调运而来!气数之力、运势之力、天地造化之力,重重叠叠,在攻入梁辛的灵觉后,又与贾添重叠在一起,重新还原成‘山形’、‘水形’,不是真的山水,但力量却一般无二。 o-8-9:48回复 不离不弃 苍山远暮_ o位粉丝 梁辛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到过这样的打法。 以前打过的每一仗,从修士的飞剑、神通到神仙相的天圞道、甚至小罗刹的菩提灭世,所有这些在根本上,其实都和‘扔东西圞圞z人’是一回事。只不过不同层次的敌人,‘z过来’的东西威力也不一样罢了,普通修士扔得是土疙瘩、神仙相扔得是刀子、小罗刹扔得是大洪火雷…… 贾添能够‘传令江山’,就算左手苦乃山右手混沌海,一股脑向着自己z下来,梁辛也不会觉得意外。可对方的攻势,并非大砍大杀横扫千里,所有的强袭,都不存于真圞实天地,但也同样危险、足以致命。(.好看的小说) ‘天圞诛圞地圞灭’,只存于灵觉之内,只冲着他一人而来,而梁辛脚下的蚂蚁,还在石缝之间忙忙碌碌地爬来派去,完全不曾察觉有丝毫异样,更不知道就在它们身边正生着这一方世界最可怕的对战。 贾添的身法叫做神游,此刻他的战法,唤作‘神杀’。他是以元神入战的,攻杀的则是梁辛的‘元神’,而贾添的‘武圞器’就是这座世界的天地精气。 梁辛不是练气士,几乎没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这个过程,他的功圞法别具一格以修身为本,但他不修神,不代表没有‘元神’,只不过他是有由外而内,执念、心神和身圞体早已完美融合在一起了,他的‘元神’就是他的精神、他的执念,与身圞体协调且统圞一,从不曾分开也根本分隔不开。 因为有元神,所以贾添的‘神杀’对梁辛有效;因为身心协调、合一,所以添的强攻,考验的还是梁辛的身圞体;‘土势力’要抹杀的,也是梁辛这个人,而不单纯是他的‘神’。 贾添恐怕比着梁辛自己还要更了解他,当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他之所以会动‘神杀’,一是这样的手段,其实和真的搬山倒海去轰灭,在威力上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不会波及其他罢了,毕竟,这一仗是在贾添的‘园子’里打的,他也不愿意打成狼藉一片; 更重要的则是,这样打,梁辛只能挨、只能抗,却没办法还手……梁辛连法术都不会,更毋论‘神识化剑虚空一刺’,在这一战里只能防挨打守却不能反击,在他周圞身上下,‘大山’轰荡‘恶圞浪’咆哮,本来虚无缥缈的精、气、势时刻不停猛轰着他的身圞体。 土天下偌大世界,力量何其蓬勃,就连当年鲁执和十位凶魔都被这座世界的反噬杀得伤亡惨重,梁辛就在再怎么强,恐怕也比不上当年的鲁执。 所幸贾添调运精气、成术,威力远不如内含天机的无应劫…… ‘无应劫’与‘神杀’,力量都来自土世界的气运和势力,但两者间的区别,很有些像被鲁执篡改前后的飞升圞天劫,前者虽短促却暴躁,能够把巨大的力量在瞬间释放出去;‘神杀’打不出那么强的力量,但它‘绵远流长’、‘源源不绝’,迟早会有把梁辛消磨殆尽的时候! 贾添几乎稳操胜券,可在动神杀不久之后,梁辛的身圞体忽然前倾,缓而又缓的抬腿……看样子,他要走向贾添。 ‘识海’恶战,神游太虚,本来身圞体应该就像‘失了魂的皮囊’,完全帮不上忙,但梁辛身心合一,所以他的情形也与众不同……这种‘感觉’异常古怪,很像游走于阴阳边缘,他既在‘江山为敌’的神杀战场;同时也在镇山墟这片真圞实天地。 ‘神杀’之,灵觉之内,他无从反击,甚至无法逃脱,贾添已经容身天地,除非梁辛能够把整座土的气势、气运全部消耗殆尽,否则都无法击败对方;但真圞实世界里,贾添距他仅只六步之遥! 梁辛还能动,还能走,只要走上六步,就可以撅敌人的胳膊、撕敌人的脸……道理虽是如此,但要想在整座世界的狂袭下调运身圞体、踏步上前,又哪有那么容易? 浅浅一步,梁辛整整跨了四个时辰! 等他站稳脚跟,准备再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夜空如洗,月se正浓。 不过今圞晚的星河,与以往大不相同,又七颗天星分外明亮,光芒夺目,就连那一轮满月都相应失se……北斗七星。 o-8-9:48回复 不离不弃 苍山远暮_ o位粉丝 4楼 七星夺目,璀璨光芒皆因南疆! 老蝙蝠谨守天璇,风习习踏住瑶光,小汐红袍等人各入其位,随着老蝙蝠的连声呼啸,星阵滚滚运转,三十次变化只在一转眼间,跟着便是一道‘北斗真一’的巨力轰叠而下,袭入草木傀儡阵。 傀儡以草木妖元为基,但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被巨力横扫之下,血雨泼溅,残肢碎肉横飞,还有死前一瞬,恢复清圞醒时的不甘惨嚎…… 星阵开路,一众大宗师策应左右,身后大群妖邪、巫士集结成阵,随着领一路冲杀,向着南疆深处猛突,他们要猛进三十里,杀到傀儡们结阵相见欢的地方。 不久之前苦修仗义出乱圞了傀儡的相见欢,日馋众人趁机稳住阵脚,得以集结,之后老蝙蝠一声令下,邪魔外道动突袭!不是突围,而是冲向了南疆深处,他们要去接应、汇合那些自苦修持。 区区三十里,放在平时也不过一两次呼吸的功夫就能抵达,可是在悍不畏死、只懂杀圞戮的傀儡大潮,他们几乎寸步难行,几个时辰,也不过前进了五、六里的样子。 苦修狼狈,伤亡惨重,他们冲散了相见欢,但也陷入贾添麾下最最精锐的、十余万修士傀儡的围圞攻之,而苦修的真正精锐,先后在围杀得胜、冲袭皇宫和海上恶战沦圞丧殆尽。 再随着老太婆出来报仇的自苦修持,虽有千人之众,但战力远不如当初杀入皇城的那批同族,陷在潮水般的傀儡大军,却渐渐连方向都迷失了……满眼血圞腥,只有血圞腥!视线之内,除了残碎尸体,就是双眼血红、脸上却仍挂着僵硬微笑的傀儡!—— 千万傀儡,经草木妖元炼化,变得力大无穷,同时又不懂生死不知疼痛,要知道,这支大军,本来是贾添用来对付‘浩圞劫东来’、对付两千多神仙相和数千大天猿的依仗!老蝙蝠这边的修士们加起来,也不过寥寥两千之众,纵然个个修为了得,又能坚持多久。 琅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透了,乌黑长间也挂了些不知从哪里溅来的碎骨、肉屑,她的天下人间刚练到一半,只能‘冻’不能杀,在这样的恶战里全无用处,只有靠着身法游走,几次遇险全靠同伴相救才得以幸免,这其尤其长春天出手帮忙的次数多。 琅琊当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还能分出一份心思照顾自己的,居然是应该最恨自己的师父。妖女眯起眼睛,似乎想说什么。 “墨迹啥呢,不像你啊。”长春天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笑道:“你说啥都行,就是别问我为什么救你,大家都死到临头了,想干啥就干啥,哪还有为什么。” 恶战,人命变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即便是大宗师,也未必就能撑过下一个瞬间。 长春天满脸血污,笑容也由此显得异常狰狞。 琅琊犹豫了下,干脆也露圞出个笑容:“也不一定就没出路了,说不定下一刻,梁磨刀就擒下了贾添,这些傀儡当然也就散去了。” 长春天笑了笑,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但愿吧。” 梁辛的本领惊人,可大家也都能明白另一件事:如果没有打赢他的希望,贾添也绝不会向他邀战!何况,贾添的乾山一掷,手段有目共睹。 一般而言,高手较量大都会是两种情况,或一触即分胜负,或者就长长久久打下去了。梁辛到现在还没回来,自然不会是第一种情形,而后者的话,就凭着他们两个的力气,一架打上三两个月,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事实的确如此,梁辛的第一步,用去了四个时辰,而他的第二步跨出,却用去了整整三天!还差四步,走得完么?即便能走完,还要走多久? 区区六步,不吝天涯 三天时间,南疆之,土修士最后的精锐,还在咬牙苦撑,日馋与北荒也开始有了伤亡,不过众多魔主大都无恙,但‘突围’也毫无希望,傀儡大军依旧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天上地下,让人想起了蝗虫…… (未完待续,求票~~~)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 第四六三章六步天涯不离不弃 第四六三章六步天涯不离不弃 南疆,恶战,北斗大阵、众多魔主、北荒领、另外还有罗刹凸、琅琊等人,日馋与巫士的大宗师结成圆阵,苦苦抵挡着草木傀儡的猛攻,在他们身后,辗转神梭越阔越大,茅吏大声唱咒,不停把同伴‘拉’进飞梭,着实忙碌了一阵,所有人都撤入梭子,而后茅吏遁法动…… 巨大飞舟腾空而起,撞烂了不知多少傀儡,跟着猛地圞震动几下,可下一刻,本该遁入五圞行消失不见的梭子,竟轰的一声,又摔落地面! 跨两大怒:“搞什么鬼!” 茅吏声音仓皇:“遁法无效…天、天地不受,钻不进去…”话还没说完,轰轰巨震传来,草木傀儡围杀而至,或以神通或以蛮力,攀上飞梭拼命狠} 飞梭虽然结实无匹,但是在无数傀围圞攻下,也迟早会爆碎,到那时不用傀儡动手,梭众人就会被爆圞炸波及重伤,老蝙蝠当机立断:“送我们出去应战。” 第一个杀出来的是老叔,鬼王归来,冥圞冥之炸响万鬼哭号,阴森煞气霍然弥漫,所过之处傀儡尽化枯骨,风习习拼出前全力,将飞舟东面的傀儡大军硬生生推后十余丈!在他之后,巫秀蛊煦、曲青石、长春天、大司巫等人接踵而出,刚刚进入飞梭的众人又咬圞牙圞切圞齿地冲杀了出来。 领们扬声传令,集结弟圞子重组战阵抗敌,可还不等站稳脚跟,一串串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天地,肉圞眼可见,数十条墨se长龙,陡然冲入视线,向着他们狠狠冲来……相见欢。 千万傀儡,还有二十万精锐修士,其半数并未参围剿,而是每三千人结做一阵相见欢,列于战场三十里外,整整四十门大阵,此刻尽数动开来。 恶力如龙!有人都骇然失se,魔主们咆哮抢上,以求掩护身后同伴,强若老叔,凭一人之力便稳稳化解多道阵力,但其他人都比着他差了太远,修为精深些的,独力勉强能当下一阵,更多的则是三两并肩,化解掉一道‘墨龙’…… 一道道‘墨龙’猛袭不停,潮水般的草木兵冲杀不停,妖人的好手几乎都被相见欢拖住,连自保都难,又哪还能集圞合手下结成法阵,日馋和北荒门弟圞子凑到一起,虽然还没到各自为战的境地,但也变成了一盘散沙。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会被彻底冲散。邪魔外道们个人战力大都远胜傀儡,可敌人实在太多,若被冲散,身边少了同伴的护佑,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到了此刻,众人也总算明白了,贾添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撤入飞梭,阵势也不会散乱,等他们进了梭子再出来,也就再没机会布阵了! 老蝙蝠气急败坏,连声怒吼:“先想办法毁了相见欢!” 众人有能力突破大军封圞锁,杀出数十里的就只有风习习,可空轰轰杀到的墨龙,倒有半数都是老叔一个人咬牙挡下的,他一离开,只怕还不等杀到地方,这一边的阵势就已经崩碎了。 压力越来越大,堪堪就要抵挡不住的时候,谁也不曾想到,已经轰袭一阵的那些‘墨龙’,忽然散乱圞了起来! 本来,一道道相见欢此起彼伏,稳定有序,可忽然之间,它们的‘频率’就乱圞了套,不仅变得少了些,再轰杀过来的阵力准头也偏差了不少。 吃惊、大喜,有魔主扬声问道:“何人相助?” 半晌之后,一个苍老、生硬的声音回应:“冰原,自苦。” 苦修退去,却未曾远离,当傀儡肆虐、草木成狂的时候,他们还是杀了回来! 从老蝙蝠到郑小道,日馋众人的脸se都不怎么好看,至于北荒巫,从大司巫以下,人人修圞炼成一张鬼气森森的脸皮,从来都不会有什么表情,现在也不例外—— 京郊,镇山墟。 梁辛的恶战……… 目光之,风和日丽,贾添距他六步之遥; 但灵觉之内,巨力滚滚天崩地裂,贾添不在、却又无处不在,他已化身山水、化身天地……旁人无法探查、只有梁辛才能体会的滚滚恶力,从土的每一个角落氤氲而起,被贾添调运而来!气数之力、运势之力、天地造化之力,重重叠叠,在攻入梁辛的灵觉后,又与贾添重叠在一起,重新还原成‘山形’、‘水形’,不是真的山水,但力量却一般无二。 o-8-9:48回复 不离不弃 苍山远暮_ o位粉丝 楼 梁辛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到过这样的打法。 以前打过的每一仗,从修士的飞剑、神通到神仙相的天圞道、甚至小罗刹的菩提灭世,所有这些在根本上,其实都和‘扔东西圞圞z人’是一回事。只不过不同层次的敌人,‘z过来’的东西威力也不一样罢了,普通修士扔得是土疙瘩、神仙相扔得是刀子、小罗刹扔得是大洪火雷…… 贾添能够‘传令江山’,就算左手苦乃山右手混沌海,一股脑向着自己z下来,梁辛也不会觉得意外。可对方的攻势,并非大砍大杀横扫千里,所有的强袭,都不存于真圞实天地,但也同样危险、足以致命。 ‘天圞诛圞地圞灭’,只存于灵觉之内,只冲着他一人而来,而梁辛脚下的蚂蚁,还在石缝之间忙忙碌碌地爬来派去,完全不曾察觉有丝毫异样,更不知道就在它们身边正生着这一方世界最可怕的对战。 贾添的身法叫做神游,此刻他的战法,唤作‘神杀’。他是以元神入战的,攻杀的则是梁辛的‘元神’,而贾添的‘武圞器’就是这座世界的天地精气。 梁辛不是练气士,几乎没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这个过程,他的功圞法别具一格以修身为本,但他不修神,不代表没有‘元神’,只不过他是有由外而内,执念、心神和身圞体早已完美融合在一起了,他的‘元神’就是他的精神、他的执念,与身圞体协调且统圞一,从不曾分开也根本分隔不开。 因为有元神,所以贾添的‘神杀’对梁辛有效;因为身心协调、合一,所以添的强攻,考验的还是梁辛的身圞体;‘土势力’要抹杀的,也是梁辛这个人,而不单纯是他的‘神’。 贾添恐怕比着梁辛自己还要更了解他,当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他之所以会动‘神杀’,一是这样的手段,其实和真的搬山倒海去轰灭,在威力上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不会波及其他罢了,毕竟,这一仗是在贾添的‘园子’里打的,他也不愿意打成狼藉一片; 更重要的则是,这样打,梁辛只能挨、只能抗,却没办法还手……梁辛连法术都不会,更毋论‘神识化剑虚空一刺’,在这一战里只能防挨打守却不能反击,在他周圞身上下,‘大山’轰荡‘恶圞浪’咆哮,本来虚无缥缈的精、气、势时刻不停猛轰着他的身圞体。 土天下偌大世界,力量何其蓬勃,就连当年鲁执和十位凶魔都被这座世界的反噬杀得伤亡惨重,梁辛就在再怎么强,恐怕也比不上当年的鲁执。 所幸贾添调运精气、成术,威力远不如内含天机的无应劫…… ‘无应劫’与‘神杀’,力量都来自土世界的气运和势力,但两者间的区别,很有些像被鲁执篡改前后的飞升圞天劫,前者虽短促却暴躁,能够把巨大的力量在瞬间释放出去;‘神杀’打不出那么强的力量,但它‘绵远流长’、‘源源不绝’,迟早会有把梁辛消磨殆尽的时候! 贾添几乎稳操胜券,可在动神杀不久之后,梁辛的身圞体忽然前倾,缓而又缓的抬腿……看样子,他要走向贾添。 ‘识海’恶战,神游太虚,本来身圞体应该就像‘失了魂的皮囊’,完全帮不上忙,但梁辛身心合一,所以他的情形也与众不同……这种‘感觉’异常古怪,很像游走于阴阳边缘,他既在‘江山为敌’的神杀战场;同时也在镇山墟这片真圞实天地。 ‘神杀’之,灵觉之内,他无从反击,甚至无法逃脱,贾添已经容身天地,除非梁辛能够把整座土的气势、气运全部消耗殆尽,否则都无法击败对方;但真圞实世界里,贾添距他仅只六步之遥! 梁辛还能动,还能走,只要走上六步,就可以撅敌人的胳膊、撕敌人的脸……道理虽是如此,但要想在整座世界的狂袭下调运身圞体、踏步上前,又哪有那么容易? 浅浅一步,梁辛整整跨了四个时辰! 等他站稳脚跟,准备再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夜空如洗,月se正浓。 不过今圞晚的星河,与以往大不相同,又七颗天星分外明亮,光芒夺目,就连那一轮满月都相应失se……北斗七星。 o-8-9:48回复 不离不弃 苍山远暮_ o位粉丝 4楼 七星夺目,璀璨光芒皆因南疆! 老蝙蝠谨守天璇,风习习踏住瑶光,小汐红袍等人各入其位,随着老蝙蝠的连声呼啸,星阵滚滚运转,三十次变化只在一转眼间,跟着便是一道‘北斗真一’的巨力轰叠而下,袭入草木傀儡阵。 傀儡以草木妖元为基,但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被巨力横扫之下,血雨泼溅,残肢碎肉横飞,还有死前一瞬,恢复清圞醒时的不甘惨嚎…… 星阵开路,一众大宗师策应左右,身后大群妖邪、巫士集结成阵,随着领一路冲杀,向着南疆深处猛突,他们要猛进三十里,杀到傀儡们结阵相见欢的地方。 不久之前苦修仗义出手,打乱圞了傀儡的相见欢,日馋众人趁机稳住阵脚,得以集结,之后老蝙蝠一声令下,邪魔外道动突袭!不是突围,而是冲向了南疆深处,他们要去接应、汇合那些自苦修持。 区区三十里,放在平时也不过一两次呼吸的功夫就能抵达,可是在悍不畏死、只懂杀圞戮的傀儡大潮,他们几乎寸步难行,几个时辰,也不过前进了五、六里的样子。 苦修狼狈,伤亡惨重,他们冲散了相见欢,但也陷入贾添麾下最最精锐的、十余万修士傀儡的围圞攻之,而苦修的真正精锐,先后在围杀得胜、冲袭皇宫和海上恶战沦圞丧殆尽。 再随着老太婆出来报仇的自苦修持,虽有千人之众,但战力远不如当初杀入皇城的那批同族,陷在潮水般的傀儡大军,却渐渐连方向都迷失了……满眼血圞腥,只有血圞腥!视线之内,除了残碎尸体,就是双眼血红、脸上却仍挂着僵硬微笑的傀儡!—— 千万傀儡,经草木妖元炼化,变得力大无穷,同时又不懂生死不知疼痛,要知道,这支大军,本来是贾添用来对付‘浩圞劫东来’、对付两千多神仙相和数千大天猿的依仗!老蝙蝠这边的修士们加起来,也不过寥寥两千之众,纵然个个修为了得,又能坚持多久。 琅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透了,乌黑长间也挂了些不知从哪里溅来的碎骨、肉屑,她的天下人间刚练到一半,只能‘冻’不能杀,在这样的恶战里全无用处,只有靠着身法游走,几次遇险全靠同伴相救才得以幸免,这其尤其长春天出手帮忙的次数多。 琅琊当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还能分出一份心思照顾自己的,居然是应该最恨自己的师父。妖女眯起眼睛,似乎想说什么。 “墨迹啥呢,不像你啊。”长春天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笑道:“你说啥都行,就是别问我为什么救你,大家都死到临头了,想干啥就干啥,哪还有为什么。” 恶战,人命变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即便是大宗师,也未必就能撑过下一个瞬间。 长春天满脸血污,笑容也由此显得异常狰狞。 琅琊犹豫了下,干脆也露圞出个笑容:“也不一定就没出路了,说不定下一刻,梁磨刀就擒下了贾添,这些傀儡当然也就散去了。” 长春天笑了笑,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但愿吧。” 梁辛的本领惊人,可大家也都能明白另一件事:如果没有打赢他的希望,贾添也绝不会向他邀战!何况,贾添的乾山一掷,手段有目共睹。 一般而言,高手较量大都会是两种情况,或一触即分胜负,或者就长长久久打下去了。梁辛到现在还没回来,自然不会是第一种情形,而后者的话,就凭着他们两个的力气,一架打上三两个月,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事实的确如此,梁辛的第一步,用去了四个时辰,而他的第二步跨出,却用去了整整三天!还差四步,走得完么?即便能走完,还要走多久? 区区六步,不吝天涯 三天时间,南疆之,土修士最后的精锐,还在咬牙苦撑,日馋与北荒也开始有了伤亡,不过众多魔主大都无恙,但‘突围’也毫无希望,傀儡大军依旧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天上地下,让人想起了蝗虫……< 第四六四章 混战南疆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之所以还能撑,仅仅是因为‘战场有限’。 傀儡雄兵有千万之中,层层叠叠围在外面,但是真正冲到最前方厮杀的傀儡能有多少?十万?二十万?真正的草木大军都还在集结着,等着前面的死掉、腾出地方它们再杀上…… 三天时间,日馋、北荒的精锐,仍未能与苦修汇合,双方战团还差数里之遥。 琅琊还在长春天身边,在场众人里,她最最熟悉的,就是这个杀尽她父母亲人、又悉心栽培于她的师父了,梁辛未回来,所有人都在拼力奋战,所有人也都在苦笑,琅琊也不例外,真正没什么希望了吧,守在最熟悉的人身边,她的心里好过些。 黑色长藤挥舞不停,把冲上近前的傀儡层层绞杀,长春天杀得无聊了,随口笑道:“小琅琊,找些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 琅琊咬着嘴唇寻思片刻,而后一本正经地开口:“以前我游历时,曾在在南疆深处,结识一支隐族,他们身负创世仙魔血脉,拥有毁天灭地之力,说白了吧,他们就是天兵天将,刚刚我已经得他们传讯,天兵天将已经倾巢而出,要来助我们杀灭傀儡。” 话说完,周围所有的人都乐了,长春天摇头大笑:“你想逗我开心,也不用说这么蹩脚的笑话吧?” 琅琊笑得花枝乱颤,还不忘故作惊讶:“呀,你们都听出我是在瞎说了?” 可是还不等别人回答,正在北斗阵中风习习忽然开口:“噤声,听” 老叔人缘好,但他太厚道所以威望不高,他让大家‘听’,大家就去听,可没人‘噤声’,血河屠子甚至还笑着说了声:“听个爪子么?难不成是天兵天将真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极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呼’的破空声,仿佛正有一群大鸟在向着他们振翅飞来,破空声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串串清脆铃声。 片刻之后,一片巨大阴影遮蔽夜空,疾飞而至,逼近战场。 来的不是天兵天将,是巨蜥。三百头巨大的‘麒麟蜥’,卷扬狂风,鼓荡着闷雷般的巨响,不紧不慢地飞向战场,还有两个小小的蛮子娃娃,坐在在为首巨蜥身上,手中金铃不停摇动…… 当初梁辛用天舟把亲友、属下送往仙界避难的时候,可坤蝶只有三里大小,装下了亲友,就再容不下那群巨大蜥蜴,只得把它们都留下,大毛小毛舍不得这些大家伙,也一起留了下来,它们一直呆在青莲小岛。 不久前梁辛‘落地’,日馋众人以铃声传讯通知所有留守中土的同伴,两个娃娃蛮也接到消息,立刻催动巨蜥启程,此刻终于穿越大海,来到了南疆。 两个娃娃也没想到,这里竟然在打仗,他们哥俩修行浅、目力差、脑筋更不怎么样,只能看出这里有大片傀儡,却看不到、想不到挨打的是谁…… 蛮子兄弟糊涂,被困住的妖人们可不傻,柳亦第一个开口吼喝,出声示警,大毛小毛一惊而醒,本来徐徐有序的金铃声陡然急促起来,三百头巨蜥同时发出窒闷长嗥,收敛肉翼、亮出利爪和獠牙,从空中轰轰烈烈地俯冲下来,狠冲敌阵 这边的魔主也传令下去,所有妖人同时发力,战阵运转的速度猛地提升,自内而外向着援‘兵’方向猛冲一个瞬间里,本来已经胶着的战场,陡然沸腾了起来法器翻飞,神通滚滚,仿佛再次搅翻了血海,四处跌宕而起的血光,几乎遮蔽了所有法术荡起的光华。 数里之外的苦修们也得了妖人扬声传讯,鼓足余勇,奋力冲杀,向着‘友军’方向凶猛突去…… 这一年多的功夫里,大毛小毛在青莲小岛,一直没闲着……苦乃山一役,众多妖人被困于六趣三返,其中大批人马都是靠着巨蜥‘首尾相衔’的肉盾阵法,才得以幸存,在梁辛等人走后,两个小蛮子一半是为了以后打仗、一半是觉得好玩,开始以金铃为讯、训练巨蜥结成这样的阵法去冲锋,已经有了小成,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整整三百头巨蜥,干脆结成了一片筋肉丘陵,全不理会周围的傀儡猛扑,只在金铃的催促下,一个劲地向着敌阵中猛突,在它们面前,惨叫不迭、草木傀儡人影乱飞;而在巨蜥身后,则是一条宽阔、平坦的血腥大道 巨蜥的身骨结实、力量强大,在铃声之下,也和傀儡一样不畏生死、不怕疼痛,在这样的混战中,三百头巨蜥结成的‘冲车大阵’,甚至比着三百个大宗师还要更有效;而援兵杀到,不管它们的实力如何,单只‘援兵’两字,就足以让被困数天的妖人和苦修精神大振,三个方向同时发力,又杀出了一个血腥天地。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团澎湃妖气从视线尽头弥漫而起,阵阵腥臊冲鼻,可这股难闻味道,在日馋众人闻起来,竟是无比香甜……妖云摇荡转眼即至,云头上一只身形魁梧、腰挎葫芦的猿猴精怪负手而立,下颌微扬,双眼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尽显得道仙家的气度。 苦乃山,群妖杀到 和大毛小毛一样,葫芦也在几天前就得了妖人传讯,得知梁辛归来,凭着这群大妖的本领,本来早就应该赶来,但葫芦老爷是什么人?岂能‘屈尊降贵’出山去见徒弟,硬是憋住劲不出山,等着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回谷来觐见师尊。 等了两天,葫芦还在咬牙强撑,得了消息的铜头却先耐不住劲了,不去守卫赑屃神碑,率领着自家儿郎溜出苦乃山,直奔南疆而来。 葫芦‘大怒’,立刻点起谷中妖猿,打着‘捉拿擅离职守的铜头归案’的旗号,追了出来,山中妖王一动,苦乃山中其他妖族也尽数出动。 至于‘天猿不得离开苦乃山’的祖训,之前已经破过了,这回再破一次也无所谓的。 路程未半的时候它们就撵上了铜头,不过葫芦又一本正经地传令下去:不要打草惊蛇,看它到底要去干啥…… 山里最傻的妖怪都知道铜头去干啥、更知道葫芦心里想的是啥。葫芦师父不管那套,老神在在,不紧不慢地跟在铜头身后,直到发觉南疆正打得天昏地暗,才知道出事了,立刻赶上铜头,联袂杀到。 葫芦率领妖精赶到南疆,它的修为本来就强,再被草木妖元‘洗炼’一次之后,实力更上层楼,打从老远就发觉正挨打的,除了那伙瞎子外几乎都是老熟人老朋友。 妖精好热闹、讲义气,但最要紧的是…它们天生就喜欢打架……打是一定要打的,可葫芦是个讲究人,入战之前,它还想先说上两句。不过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成语,正卖力琢磨的时候,在场中苦战的小媳妇青墨咯咯脆笑着,大声喊道:“火尾天猿……” 四字之后,所有妖人齐声欢呼:“德艺双馨” 猴儿谷神碑八字威名远播,葫芦老爷神色大喜,吼了声:“啥也不说了,下去打”话音落处,千万妖精冲出妖云 世上妖人、山中精怪、冰原苦修、三百巨蜥,几乎是中土世上最后的精锐力量,同时杀入南疆…… 混战半晌,众人终于汇合到一起 可也仅仅是汇合而已……不是日馋、苦修冲出了包围,而是妖族和巨蜥突入了战场。 傀儡实在太多,千万之众,其中最弱者也差不多有三步修士之力,面对这样一支大军,突围又谈何容易?何况傀儡的阵势也在时刻变化着,哪里出现空暇,傀儡们有的是‘预备队’补充上去……蜥蜴冲车和大群精怪向前突破的时候,在它们身后又已经补充上无数傀儡。 大毛小毛不用吩咐,在与众人汇合后,立刻指挥着大群蜥蜴挡在正前方;而生力军苦乃山精怪则挡在阵尾,妖人们压力减轻不少,老蝙蝠也暂停星阵稍事休息,接连几天苦战,对他消耗甚巨,再看北斗星阵中的其他几个人,就只剩老叔精神依旧。 老蝙蝠喘了片刻,转头对守在身旁不远处的柳亦:“照咱们现在的实力,有机会突围么?” 柳亦摇头,实话实说:“冲不出去。” 傀儡的围剿,与地形无关,也不需要辎重补给,几乎没有任何条件的限制,修士、精怪们一旦动起来,傀儡们的包围圈子也会随之而动,这倒有些像被倒扣在箱子里的猫,猫一跑,箱子也会被带着一起跑。 老蝙蝠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好的情形,就是带着傀儡的包围圈子一起动起来……” 无法突围,但是有希望‘移动战场’。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曲青石忽然开口:“要是把战场挪到离人谷呢?” 听到他说话的几个人,同时都是一愣……离人谷和南疆唯一的区别,仅在于:小眼。 如果把战场挪到离人谷,众人就能遁入小眼避难。他们的队伍中有大群巫士,个个都带着些丧家法器,足够大伙进入灵穴,而傀儡们却没法进入其间追杀下来,只要能冲到离人谷,大伙的性命就算保住了。 只是巫士们都修炼丧术,进了小眼就够呛能在出来,不过被困在里面,也比着死在无智傀儡手中强得多了。 其实曲青石早就想到了这一节,但是就凭着先前的日馋、巫士,又怎么可能带动千万傀儡的包围圈子,但现在,诸多势力汇合一处,让他们实力大增,至少可以试试了 老蝙蝠点了点头:“所有人都向着离人谷的方向突进,只要能撑到小眼,就不用死了。” 大眼小眼两处灵穴,几个首领同时选择选小眼而非猴儿谷,主要有两重原因:小眼天成,有吸阴规则守护,傀儡下不去,大眼则不是,就算日馋众人逃进大眼,傀儡们也能跟着杀进去;另一重原因则更现实了些:镇百山距离南疆,要比猴儿谷更近得多。 离人谷中,一线生机 众多首领层层传令,还有清脆金铃摇动,众人同时发动,开始向着离人谷的方向发动猛烈冲击神通轰鸣不休,血浆层层飞散,苦修、妖族、日馋、北荒和巨蜥,几大势力彼此策应着交替前进,滚滚恶战之中,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战团,终于缓缓移动起来……正如魔主们先前所料,他们无法突围,但是他们能带动战场。 巨蜥猛冲,嘶吼,声音沉闷却能惹出土石共鸣共振,在这场血腥恶战中,像极了悲壮号角。 到了现在,从一群魔主到大毛小毛,竟没有谁还把希望放到梁辛身上,不是他们以为梁辛会输,而是……恶战至此,不论是谁,心底那一份凶性都被彻彻底底的激发出来,所有人都打发了性子,这是他们自己的恶战,不用别人来管 哪还有人会念记傀儡也是可怜人; 哪还会有人再去琢磨,他们把战场从南疆转去离人谷,这一路迢迢万里,究竟会连累多少凡间无辜。 时至此刻,胸中就只剩一份杀心恶性,眼中就只有那道灿烂到心惊肉跳的血腥颜色…… 生生死死,一战到底,想要抓住那万里之外的一线生机,就要用人命去铺路,敌人的命、同伴的命,无辜的命,或许还有自己的命。 当突袭开始,除了‘目眦尽裂’外,在妖人们、精怪们的目光里,也都透出了浓浓疯狂,老蝙蝠带动星阵冲在最前,狠打着,咬牙着,怪笑着:“不知前生几次修行,才换来了这场放手大杀。” 长春天附和着大笑:“按照老爹的意思,这场打杀,倒是咱们的造化了。既然如此,杀吧,杀吧” 妖女琅琊没有了道心,此刻反倒比着师父更清醒些,撇着嘴嘟囔了:“要是再有些援兵就好了……”众人合力带动战场,‘推搡’着战场向中土内陆移去,看似势头强劲,可实际里他们推动的是千万傀儡,又岂是件轻松差事? 但他们又哪还会再有援兵,中土世界所有能与傀儡一战的势力,都已经集结南疆,都以并肩在此妖女也只是随口感慨一句罢了,不过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话才刚刚说完,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雷霆般的大吼:“梁磨刀可在阵中,梁辛在不在?” 虽是从远处传来,却仿佛在耳边断喝,震得琅琊都有些发懵……声音刚劲有力,但陌生得很,苦战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识得,但也有人面露惊愕,老蝙蝠、跨两、曲青石等兄妹三人就在此列,其中柳亦最为诧异,扬声怪笑:“你竟还活着?梁磨刀不在” 对方也听出了是柳亦,闷哼了一声,显然对他不存什么善意,片刻之后又问道:“梁辛不在,那缠头老爹可在?” 柳亦满脸不耐烦:“你到底要找哪个?” 老蝙蝠则开口应道:“我在此,忙得很,怕是没工夫见你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 对方笑了起来,他对柳亦满是敌意,但对老蝙蝠说话时,语气中却充满敬意:“晚辈没事,拜见缠头老爹。”说完之后,他又陡地提高了声音,怪声断喝:“佛、昂、开……呐、律、喝、爱” 七字咆哮,发音诡谲,既不是法咒也不是梵唱,可每一字都仿若惊雷炸断,吼声中并无灵元颤抖,但充满了无形却有质的洪浩大力,比着宗师法术也毫不逊色,直直轰入傀儡阵中。 虽然此人距离他们还远得很,但场中高手都能‘听得明白’,他是以声入道,他的声音就是神通,就是本领,就是力量,比起中阶宗师还要更加凶狠些……胖海豹,天眷,天音神力。 整座中土,就只有胖海豹一个人,因为‘啃’了天地岁,让他的天眷神力真正觉醒,从一个海匪中的小脚色,一举突破到宗师战力。 胖海豹平添巨力,整个人也为之‘虚浮’起来,叛出轱辘岛,与青衣爆发严重冲突,一夜之间从一个有些傻乎乎的海盗化身杀人凶魔,一路杀到中土内陆,被柳亦生擒,交由青衣大老板石林收押,石林因为他和梁辛的交情,当时曾承诺,容梁辛见他最后一面之后再开刀问斩。 可这‘最后一面’始终未能见到,石林也始终留着胖海豹没杀。 再后来傀儡邪术爆发,九龙司大牢中从看守到凶犯,或成了傀儡,或被傀儡所杀。胖海豹是天眷之人,不受邪术,趁机逃脱了,那时九龙司已经彻底瘫痪,哪还有人顾得上一个逃犯。 胖海豹游荡良久,差不多三个月前进入了苦乃山,他了解梁辛出身此间,进山就是想看看老朋友,但山中妖怪不怎么待见外人,他也不敢走的太深。直到不久前山中妖倾巢而出,他也远远缀在后面跟来看热闹。 果然,被他看到一场大热闹……胖海豹知道山中妖不理外物,绝不会平白无故去打仗,除非战场中有精怪熟人,胖海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辛被困于此,立刻扬声询问。 梁辛不在,他又多问了句缠头老爹,老蝙蝠在。 在他们探险麒麟岛时,大家都得了好处,唯独他两手空空。后来老蝙蝠传了一道‘咒法’给他作为补偿,就是他刚刚大吼的‘佛昂开…呐律喝爱’。这道‘咒’,和法术全无关系,是吐纳顺气、抑扬开声的法门。是老蝙蝠查阅古籍记载后、又按照胖海豹的特殊力量,专门研创出来的‘吞吐开声令’,虽然只有七个字,看似简单,但修习熟练之后,能把胖海豹的天音之力硬生生提高一个档次。 老蝙蝠于他有恩,小恩……所以胖海豹杀向傀儡。 平添巨力,让他的眼界空了,让他的心思飘了,可不管怎样,至少他的骨性没变,当年海匪与梁辛初遇时,他为了找梁辛,一个人跳入大海,此刻为了恩人被困,他又发动神力,孤零零,一个人,冲入无尽傀儡之中 胖海豹,小角色,不入流,自己为是,恃强杀人,嗷嗷怪叫着往傀儡大军里冲 柳亦全没想到对方竟杀了进来,手上的蛊术都不禁一缓,老蝙蝠更是皱眉,开口欲喊,这才发现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略略迟疑了下才扬声道:“速速退去,多你一个也没用。” 佛、昂、开、呐、律、喝、爱……回答老蝙蝠的,就只有这一声声毫无意义,却充满力量的开天大吼 身边全无同伴策应,日馋、苦修等人距他数十里之遥,胖海豹一个人,即便他已跨过逍遥中阶之力,在浩瀚若汪洋的傀儡雄兵之间,又能算得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胖海豹的下场……老蝙蝠不再开声劝阻,而是转头望向柳亦:“你曾把他抓了送官?” “是我该死。”柳亦独手挥起,自扇一记耳光,不算响亮但下手奇重,半张脸都变得血肉模糊了。 老蝙蝠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该打,却不该死……该死的是它们。”说着,他伸手面前无尽傀儡雄兵,而沉默片刻之后,老蝙蝠忽然跳脚嘶吼:“老子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吞吐开声,七字喝令,才刚刚念到第四遍,就戛然而止,再无声息。而日馋、苦修、精怪的阵中,却同时爆发出浩浩长嗥,神通、法术在一瞬间里几乎挣裂天空……有人想哭,有人怪叫,有人发疯般的跳脚怒骂,中土世间,最后一个援兵已死。 中土世间,最后一个援兵已死!v!~!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六五章 了却小事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六五章了却小事 七天之后,众人合力,把战场‘推’离南疆,正式进入中土内陆;而此时,梁辛也开始踏出第四步…… 梁辛能够突破规则,但无法改变规则。[.超多好看小说] 他是随心所欲的卒子,可以不管规矩,可以斜刺里飞出去杀掉其他棋子,但这并不是说,其他的棋子就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只不过,别的棋子仍得按着规矩来罢了……如果梁辛站在‘日字角’上,对方的马就能踩过来;如果炮与他隔山相对,照样可以轰到他。当前一战便是如此……他仍是那颗凶猛的卒子,但贾添能够调运盘中所有的‘棋子’来与他为敌。 贾添的神识,已经和整盘棋、所有的棋子都融为一体,每个棋子都是贾添,但贾添却不是任何一枚棋子在‘神杀’之内,梁辛要想赢,就要杀光局中所有棋子。 那些源源不绝、被贾添接引而来的‘乾坤气势’,实际是最最简单、最最纯粹的力量,平日里虚无缥缈,看不到摸不着,但就是它们催动大河流淌、支撑高山傲立,这样的力量,只要足够多、足够大,完全能够对梁辛造成致命伤害。 而在‘神杀’之中,梁辛甚至都没办法逃走。芥子须弥,贾添传令江山、调运天地,他发动的‘神杀’,干脆就可以看做是中土世界在识海中的一个投影,两重世界看似无关,其实统一,道理玄虚的很,而真正的意义仅在于:梁辛逃不出中土,就冲不破‘神杀’。 打,就得抹灭整座江山;逃,除非能一步跨入其他世界。对付‘神杀’,梁辛全无胜算。所幸,他身心合一,虽然陷入对方识海猛攻,却也能体会真实世界、六步距离。 人力有穷尽,梁辛能突破第一重天道规则,但没办法突破自己,他也是有极限的,在承受神杀猛攻的同时,平时再简单不过的举足、迈步,也变得无比沉重,要知道,他几乎是‘背’着小半个世界在向前走,想要不摔倒都已经竭尽全力,又哪还能发动逾距。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步一步的走,走过去,就能扯贾添的他头发,就能插敌人的眼珠子,就能……赢下这一仗。 贾添的全副精神,都已经和源源不断汇聚而至的中土精气融合在一起,向敌人发动凶狠轰杀。根本不知道、也根本想不到梁辛还能向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不过贾添不是‘人’,他是人形大畜,天生拥有野兽洞察危险的本能,他不知道梁辛的‘行动’,但却能本能地察觉到正有危机逼近,由此,他的攻势也愈发猛烈了……第一步,四个时辰;第二步,三天;第三步,七天。 梁辛的第四步,用了整整十六天。 当他第四步站稳的时候,镇百山已经出现在曲青石、柳亦等人的视线之中。 第五步,四天之后,只差一步多些了……此时,中土上最后的修家们,距离镇百山只剩百里。 小眼,就在山中 从南荒到内陆,整整一个月的苦战。(.好看的小说)始终突在最前的北斗星阵,早在十天前就‘散碎’了,星魂中的力量告罄,就算老蝙蝠等人再怎么想打想拼命也没用。 当时郑小道还有些不甘心,皱眉问道:“星魂不行了么?” 七颗星魂能在这样的恶战中坚持二十天,已经算是个小小的‘奇迹’了。只是郑小道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戾蛊星魂之中,还残存着一些力量,但无论怎样催动,都没法把它们激发出来。 老蝙蝠摇头:“星魂里最后那点力气,是它们保命用的,你我唤不起的,罢了。”说完,一生桀骜的老缠头颓然挥手,转身退入了开去。 从那时开始,老叔风习习就脱离了星阵、同时也接替了星阵,冲在最前替身后同伴开路。外有麒麟真身,内由浮屠以先天造化炼化千万年,绝代鬼王,再不见往昔懦弱,挥手间万鬼哭嗥,举步时幽冥隐现,他就是阴差、就是判官、就是阎罗王,一路走来,杀人盈野。 冲杀到现在,老叔的麒麟身外身已经损毁了大半,修为消耗极巨,老脸苍白如纸,就连脸上金钱斑都暗淡失色。他的修为远远高于同伴,但是在冲杀之中,依着他的性子,只要还能动就决不让身后同伴冒险,在最后十天的突袭中,风习习几乎凭一人之力,挡下了来自傀儡大军的快一半的压力。要不是他,众多妖人、精怪,也根本没希望看到镇百山。 而此刻日馋、苦修、苦区群妖也伤亡过半,三百巨蜥只剩下不足百头……可他们也真真正正,推着千万傀儡的包围、推着巨大的战场辗转万里,离人谷赫然在望 一个月来,众人第一次停下了前冲的步伐,在抵挡傀儡疯狂围攻之中稍作休整。 镇百山仿若有灵,似乎也察觉不远处弥漫的滚滚杀气,山中无数锥子般的尖峰,也显得愈发淬厉了,仿佛随时都会激射而去,当空一击。 北荒的巫士们就在同伴之中游走、分发着丧家法器,以便战友们能够被小眼所吸,就连那些幸存的大蜥也不例外,或在颈子上套了个招魂锁,或在尾巴上帮了只通阴铃…… 三十余天的恶战,把无数傀儡雄兵硬生生从南疆推到镇百山……它更像是一场‘血腥比赛’、一个‘血腥游戏’,能成功逃入小眼,他们就赢了,至于‘逃生’两字,也不过是赢了‘游戏’后的奖品。 这一仗,对世间妖人、山中精怪而言,其实早已和生死没有了太多关系,冲冲杀杀、咬牙苦撑,固然也是为了‘奖品’,但更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想赢,想有朝一日,能指着贾添的鼻子狂笑大骂上一句:“傀儡雄兵?狗屁能奈何老子一根毛吗?” 赢,只差百里。 不久之后准备完毕,魔主层层传令,众人纵跃而起,齐齐地嘶吼中,再度开始猛冲,最后一次冲锋却不料,就在他们正准备一鼓作气杀入山谷的时候,山中陡然炸起连串轰鸣,一重重尖锐的锥峰,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崩裂开来、拦腰折断 与当初猴儿谷大眼遭遇‘乾坤一掷’、贾添发动守护禁制时如出一辙,镇百山中的层层峰岭从中央炸散,尘烟落尽,所有山岗全都变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平台’,每座平台之中,都端坐着一个人。 人形兽、山天大畜。 小眼周围,也和猴儿谷一样,早就被贾添养下了大畜的禁制。 日馋众人大都了解梁辛、贾添在猴儿谷对付乾坤一掷时的情形,当然也能认得,眼前这些‘山中人’究竟是些什么,当然也能知道它们的力量何其可怕 刚刚振作起来的士气,还没来得及用于冲锋,就轰然散碎;近在眼前的希望,一瞬间被数百头人形大畜挡在身后。 苦战万里,徒劳送死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在日馋中,血河屠子的地位不低,但他的修为比不得其他魔主,到了后来已经脱力,全靠着胸中一股戾气强撑着,此刻又见镇百山被大兽禁制把持,心丧之下再也支持不住,双腿发软一跤摔倒在地,目光涣散,口中喃喃念叨着:“贾添龟儿…他早都算计好了…他早就知道老子要来小眼避难” ‘劝你们,专心结阵、应战,别想偷懒耍滑。’贾添带梁辛离开前,最后对日馋等人说的一句话,言犹在耳…… 可到了现在,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再回头杀回南疆去?或者再来一个‘迢迢万里’、把战场推去苦乃山、去冲击大眼和贾添同归于尽? 凭着日馋、精怪、苦修等人残剩实力,无论是哪个方向,至多能再推动战场一千里。除了百里外的镇百山,他们哪也去不了。 而此刻,有人笑。大祭酒秦孑。 笑容清淡,笑声却决绝,一字一字说道:“即便搬了家,镇百山也还是离人谷的地盘,秦孑以上,离人谷列祖列宗,都见不得我家的山,被这群畜生把持”说着,美目流转,又望向身边的屠苏,声音柔和了许多:“你呢?随不随我去?” 屠苏的修为浅薄,从头到尾始终都跟在秦孑身边,受她保护,并未受伤,闻言挺起胸膛,看样子想说上几句豪言壮语,可嘴唇颤抖着、喉咙哽咽着,最终也只说出了说出了七个字:“永侍大家姐左右。” 秦孑闻言大笑:“好孩子,不亏离人谷二祭酒,更不枉我疼你一场” 屠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生离死别了?他舍不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大祭酒笑,二祭酒哭,哭笑声中青绿乍现,大片荆棘凌空而现,两位离人谷祭酒一起向前冲去 跨两表情狰狞,分不清是在怪笑还是惨叫,呲牙咧嘴地说了句:“总不能死在娘们和娃娃后面吧” 话刚说完,身旁的琼环就恶声骂道“娘们你妹、娃娃你妹,你还不是娘们生出来的、还不是从娃娃长起来的,杀龟儿吧,那么多废话做个爪子” “我娘就是你母亲,什么娘们。”跨两哭笑不得,手中法术则陡然猛烈起来,与妹妹并肩突袭。 不止跨两兄妹,还有一众魔主,山中大妖,而大毛小毛和屠苏交情好的很,见他一动,金铃也再度响起,巨蜥振翅而起…….明知火坑,还往里跳跳了又有何妨,大不了再来一世轮回吧。 冲杀,风雷滚荡,炸碎千里安静,生死大事变得狗屁不如,天地之间,只剩这最后一群野兽,为战而战 柳亦、曲青石、青墨三人联袂,今生有幸兄妹一场、兄弟一场、夫妻一场,最后‘一步’时,谁又舍得离开另外两人,可惜老三不在,幸好老三不在,只是不知道,等轮回之后再见面时,他还能认得我们么?认不认得没关系,他能记得就好。 最后爆发出的力量,又推动着巨大的战场开始缓缓移动,方向直指苦乃山 厮杀中,青墨和其他人一样,不停地嘶吼着、怪叫着,曲青石和柳亦却一声不出,但他们的嘴唇一直在不停嗡动,青衣,唇语,无声交谈。 两个人在商议着最后一件事:待会杀入离人谷之后,怎样才能把青墨送进小眼。前面有大兽狙击,在场绝大多数同伴都会惨死,但也还有一线希望逃入小眼,两兄弟奢望着,把这‘一线希望’系在小妹身上……兄弟俩正商讨着,一旁青墨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曲、柳两人说了句:“我一会就回来”说完,晃动身形穿插战阵,来到了秦孑身旁,脆声道:“大祭酒,有件事想问问你。现在有些不是时候,不过…怕是以后就没机会了你别见怪。” 秦孑决意一死但心神未丧,从容应道:“问吧,现在时机刚好,谁也不会再说谎。” 死到临头,又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青墨抓紧时间:“我哥哥……” 刚说了三个字,大祭酒就笑了,明白小丫头想要说什么了,打断了她:“青墨,你可知道我的年纪么?抹掉零头不算,已经两百岁了……就是你的父母、爷爷,见到我,也要喊我一声前辈。” 青墨才不把年纪当回事,摇头笑道:“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才两百岁嘛,比我想得可年轻多了” “两百岁,不少了。”大祭酒笑而摇头:“这世上除了成仙一事,对我而言早都没有其他诱惑了。能懂么?” 青墨还有些迷糊:“你说的是道心?这个好办,关键是…” 还是不等她说完,大祭酒再度打断,柔声道:“不止是道心。你没活过,所以不懂得,两百个春秋见过的事情实在不算少了,他看到的,和我眼中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他觉得有趣的,我会觉得无聊;他喜欢的、羡慕的,我会觉得无聊;他重视的、珍惜的,我还是觉得无聊。这就好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就算身体再怎么结实,也不会去和娃娃们一起丢沙包、跳房子。” 说着,大祭酒浅浅一叹,似乎想再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清淡道:“便是如此了。” 青墨不甘心,明知没用,仍忍不住又问了句:“真不行?”说完,又有些耍性子,跺脚咬牙:“大家都快死了,你就当、就当做做好事。” “大家是好朋友,能死在一起,我很开心。但你说的好事,我做不来…何况,那样做反倒是看不起他了。”大祭酒一笑:“回去吧,真不行。” 青墨搭拉着眼角,回到哥哥和夫君身边,柳亦假装没事人,大呼小叫着施法、杀人,曲青石则呵呵笑着,抽空回手,摸了摸妹妹头顶:“多谢你。” 刚才一看青墨跑到大祭酒身边去,曲青石就立刻分出了一份精神,支棱起耳朵去听她们的说话。战场中轰鸣不断,但她们说话时没传音入密、曲青石的修为又很不错,是以听了个一清二楚。 其实大祭酒那番话,又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 做妹妹的,想要帮哥哥在临死前‘拉个嫂子’过来,虽然没能拉来大祭酒,但青墨的心思,曲青石又哪能不明白……被人回绝,滋味不好受,可至少在临死前了却了一桩心事,小事。 而另一个做哥哥的,又闪身跳到曲青石跟前,跨两。 生苗浑身血污,双目通红,模样着实吓人,声音却压得极低:“曲娃儿,跟你商量个事情,能去我妹子身边不?反正都是杀傀儡、反正大伙都得死,在哪里杀、在哪里死也莫子什么关系。” 众人都没发现,跨两说话的时候,数十丈外的琼环,攻杀的势头明显一缓,可惜她脸上罩着面具,看不出表情。 不等曲青石回答,青墨就抢着问道:“那你得先说,琼环姐儿喜欢我哥什么?” 跨两撇嘴,满脸不屑:“看上他小白脸,长得俏呗,还能有什么。” 青墨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没错,我们老曲家的男人就是长得好”一边笑着,一边推搡着曲青石,连声催促着:“快过去快过去,咱们找琼环姐儿去” 血缘羁绊,死到临头时,除了下定决心要死在对方之前,还要再为了亲人花费最后一点心思,让她能快乐些…..两对兄妹‘胡搅蛮缠’着,巨大的战场在不知不觉里又向前推进了十里…..或许这个距离已经到了禁制的守护范围,山中众多大畜终于爆发出浩荡妖威,同时跃起、动手。 可是让所有人都大为惊愕的是,大兽发动的攻击,竟没有打向战场,而是尽数轰向了镇百山正上方的高空……凝山凶势、虚空一掷 苍穹湛蓝,空空如也,根本不存一物。 但是随着大兽一轮猛攻,空气霍然波动起来,层层涟漪……片刻之后,一群神仙相就此现身 神仙相不足一百人,四十几个结成古怪阵法虚坐半空,另外几十人则游弋穿梭,另外还有不到两百头大天猿,在这主人的驱驭下,替那座法阵护法……巨岛上余孽,在贾添、梁辛两大势力决战时,悄然登陆中土。 中土天下最后一支仙道怪物,在飞升梦断后想要拉着世界陪葬,他们在几天前就到达镇百山了…… 而日馋中的众多魔主也恍然大悟:镇百山中的禁制,是因发觉神仙相入侵而发动,与日馋、苦修等人无关,他们至多算是适逢其会。 贾添的确是在小眼附近布下了厉害禁制,但他也根本没想到,日馋、苦修、精怪和巨蜥会汇聚到一起,更想不到他们能把战场推进万里,在贾添以为,日馋北荒的妖人绝逃不出南疆,又哪会再安排大畜来阻挡他们。 山中大畜,都是他用来残余神仙相的…… 木老虎伸手指了指端坐于阵法中央的神仙相,对身边魔主道:“他是凭鼎,仙家五大首领之一,修为最高的就是他。” 最后一个首领,最后百名神仙相。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六六章 不懂利害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六六章不懂利害 自始至终,除了‘回寰’那一伙外,神仙相都是要通过轰击小眼的法子,来寻找猴儿谷大眼。 贾添在大眼附近布下了禁制,依着他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放任小眼不管? 巨岛上还有神仙相余孽,贾添却混不理会,执意要和梁辛一战,还把傀儡大军调来围剿日馋……因为他根本不怕、不在乎剩下的神仙相,他早有准备。 真正的大眼已毁,神仙相飞升无望,惨剩余孽再回到中土,就只剩下一个目的:灭世。他们不知道假大眼在哪里,但也不需要知道,他们要灭世,就直接来轰灭离人谷中的小眼便足矣了。 而镇百山内,还有大群山天畜守护,贾添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妥当了,他和梁辛决战时,神仙相不来便罢,若来了,也只有惨死于禁制这一个下场 此刻的情形,也确实如此,在第一轮猛袭、破去神仙相的隐身法术之后,贾添布置在镇百山中‘禁制们’尽数发动起来,调运山势虚掷轰袭,重重大力猛击空中的神仙相。 巨岛上五行怪物暴*,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幸存下来的人大都还有伤在身,在众多大兽的强袭下,很快就被打得歪歪斜斜,不停有天猿或神仙相的尸体在半空中炸碎,只怕再用不了片刻功夫,那些在外围游弋的神仙相就会被彻底铲除。 核心里那四十余个‘仙家’还在催动阵法,不知要唤来什么样的神通,阵法真正成形之前,他们几乎是全不设防,全要靠外围同伴护法,一旦外面那些怪物被清理干净,阵中人的死期也就到了。 还在镇百山九十里处苦苦挣扎的妖人中,不乏见识广博之人,虽然辨不出最后那一伙神仙相究竟在准备什么样的奇阵法术,但却不难明白,照现在的样子打下去,阵法根本来不及发动,神仙相就会被大兽剿灭。 显然,神仙相压根就没想到,贾添居然还在小眼中安排了这样的厉害手段......他们完了,虽然还在苦撑、但偌大一个‘死’字已经稳稳罩住了他们,时间问题罢了。 --------------------------- 神仙相、山天兽,镇百山中突然爆发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恶战。 在弄清楚局势之后,众多魔主却有些踌躇了,向着山中猛冲的势头也随之一滞……若是再向前冲,那些山天大畜必会把攻势转向他们,妖人们连生死都抛开了,自然不在乎大畜出手,但是这样一来,就等若帮了神仙相的忙。 跨两暴躁,正杀到兴起时,不愿缓上半步,皱眉对着同伴吼道:“犹豫个爪子么,冲冲冲,冲进去毁天灭地,好的很嘞要真有中土陪葬,老子死得更快活。” 冲上去、大畜掉转攻势、神仙相阵法成形冲灭小眼……世界崩塌,大仇贾添也活不成,大家一拍两散 跨两的话,也是不少妖人心中的念头,大吼之下惹出了一片呼应,可即便喝应声响亮,也没能压住老蝙蝠的一声低吼:“跨两,掌嘴。(.无弹窗广告)” 老爹开口,生苗二话不说抡起手掌狠狠给了自己一击耳光,手上并未偷减半分力量,几乎掴掉了自己半排牙齿,掌嘴之后他才问道:“为爪子么,要我掌嘴?” “为什么要拉着中土来陪葬?”老蝙蝠反问。 跨两吐掉断牙,咧嘴笑了,没去回答老爹的话,而是反问道:“老汉儿,你咋个转了性子了?我死则天下灭,这才是你的脾气么” 跨两的语气里,并无不敬之意,而是满满的稀奇纳闷,他们已经必死无疑,但眼前出现了个‘能拉着整座世界来陪葬’的‘大好’机会,跨两本以为,依着老爹那副凶狠的性子、那份咒骂天道的心思,第一个就会大笑赞同,哪想到老蝙蝠竟会不同意。 “我的性子从未变过,旁人的生死我也从未放在过心上。”老蝙蝠的声音平静:“如果杀尽天下,若能换回我自己的性命,我必做无疑。不过,若什么都换不回来,单只是泄愤、只是拉上无辜来陪葬……不觉得丢脸么?这样的事,我不做,也不想你去做。” 跨两倒好说话,老爹不让他去他就不去,只是伸手一指前面:“那现在怎么办?” 老蝙蝠应道:“等,等山天兽灭了那伙神仙相,大伙再接着冲。” 跨两大声应命,随即又翻起怪眼,瞪向同伴:“都听到没有”说完,不再理会周遭的混战,又开始抓着曲青石往他妹妹身边拉扯。 镇百山上的恶战,没有太多的看头,局势几乎是一边倒,很快在外围护法的神仙相、天猿就被杀掉大半,而凭鼎指挥的阵法,还没有成形的迹象,他们的死期,绝超不过一盏茶了……遥遥可见,神仙相首领凭鼎双眉紧蹙,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焦躁不安。 他出关时,五行怪物的暴*已经平息,岛上的仙家十者难存其一。真正的灵穴已毁,二次飞仙的希望散碎,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老蝙蝠不屑去做的事情,却是神仙相最后的疯――就用中土山河,万生鲜血来掩埋老子的飞仙大梦吧。 凭鼎率领手下冒险搭乘洋流末尾,只为毁灭中土而来,早在十几天之前,他们就抵达镇百山。当时他们也曾百般试探,笃定确认小眼附近全无威胁。 小眼外面没事,但里面还有个鬼祖宗浮屠,凭鼎他们不敢进入其中,就选了个最稳妥的法子,在小眼上空匿形、结阵,自上而下轰袭灵穴。 阵法宏大,威力强猛,但施法耗用时间较长,非得十几天功夫。前面一切正常,但就在阵法堪堪成形、阵中各道谕令、法咒施展到最关键的时候,山中大畜尽数现身、猛袭。 此刻若要撤阵,凭鼎倒是无碍,不过他身边的同伴、手下必遭阵法反噬。凭鼎自己都已生死不吝,又怎会关心手下的死活,若是以往,他早就抽身撤走了,可是这一次他不肯走……千万年的美梦化作青烟,那毁掉这座世界来就是他最后的快乐所在了毁灭中土的机会仅此一回,他要拼,即便此刻的情势已经必败无疑,他还要拼。(.) 连性命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不敢拼的。 必败、必死之局,无论怎么看,凭鼎也没有丝毫胜算,可谁都不曾想到的是,就在外围护法的神仙相被剿杀干净,大畜们正准备攻击敌人本阵的时候,从镇百山深处忽然炸起一声闷响,数百头山天大畜仿佛身中魔咒,身子先是猛地一僵,而后开始簌簌发抖,它们身上的皮肤迅速地失去光泽,一道道皱纹仿佛细瓷上的裂璺,爬满全身;乌黑的长发也寸寸斑驳、转白…… 肉眼可见,镇百山中,众多禁制大畜在‘疯狂’地衰老下去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它们就被冥冥中的恶力抽干血肉、抽干精气、抽干寿数,从凶猛无匹的人性畜化作一具具干尸 突显异变,大兽莫名其妙地倒毙,从天上的神仙相到山外九十里的妖人精怪,全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凭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想知道,只有打从心底泛起地欢喜,心意催促,阵法急速元转…… 一众魔主面面相觑,跨两转回头问老爹:“现在咋办?” 老蝙蝠森然应道:“突袭,进山,杀神仙相” 大兽横死,冲入小眼的希望重现,但无论是为了自己逃生,还是为了拯救中土,都得先杀了那最后一群神仙相。 凭鼎结阵,端坐小眼上空千丈处;中土最后的修家力量,距镇百山九十里开外。 而老蝙蝠等人身外,还包裹着一支‘浩瀚大军’,草木傀儡无智,它们只懂听奉主人号令,在南疆开战之前,贾添传给他们的命令是两道:其一、剿杀日馋、北荒;其二,谁来打你们,你们就杀谁。 神仙相不去理会傀儡,傀儡就不管他们 日馋众人又急又气,打到现在,他们也总算领教了傻子的另一重厉害之处:不懂利害。 摆脱不了傀儡雄兵,又要击破神仙相的法阵,相隔九十里之遥,在场高手中除了全盛时的霸王和老叔谁也没有这个本事,但阵中两大高手前者重伤无力、后者修为损耗巨大,此刻的战力甚至还不如罗刹凸。 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再度‘开启战阵’,冲入镇百山,和敌人拉进距离,倒是或许可以‘够得到’他们……只是,来得及么? 来不及。 巨大的战场又开始缓缓移动,所有人都拼出了全力,可他们的速度实在有限,几个时辰之后,镇百山只差三十里,而神仙相的阵法已经显出成形之兆 飞云流转。 本来湛蓝如洗的天空,不知何时冒出来数不清的白云,云如鱼,游弋着、翻腾着,混乱而毫无目的…...白云越来越多,东一朵西一朵,突兀且无序地钻出来,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天空就变了颜色。 从青蓝变成纯白,整座苍穹尽数被白云倾盖 日馋、苦修、北荒、精怪众人神情难看,任谁都明白,对方的大阵发动在即,除非梁辛或者贾添能及时赶来,否则小眼必然无幸……他们来不了,梁辛正陷在神杀之中,举步维艰步,最后一步半,又何尝不是一重天涯;贾添神游江山,他的全副精神都在唤势、成杀,醒不回来 没有人见过‘白’的天,本来象征着纯洁无暇的颜色,此刻看上去竟显得诡异而压抑。妖人、精怪们被天色吸引、又在苦战傀儡,是以谁都不曾发现,小丫头青墨的嘴唇正在轻轻嗡动着。 咒唱声大作,四十余个始终沉默结阵的神仙相突兀开口,齐声唱起谁也听不懂的古咒大篆。 谕令越来越响亮,阵中的神仙相似也渐渐承受不住无形地压力,除了凭鼎一人仍岿然不动外,其他人都在微微摇晃,看上去仿佛随后都会从半空摔落。 诡谲的天象,也在阵令的催促下渐渐有些变化,就在阵法的正上方,云团就仿佛被投入薪火的雪堆,肉眼可见开始缓缓消融,片刻之后,云团就融除了一个茶杯口大的小孔。 而透过小孔,再之上竟不再是蓝色苍穹,而是至纯、深邃的黑色虚空 云团消融地越来越快,小孔也渐渐扩大,从杯口到碗口、再到磨盘…最终扩大成一座方圆百余丈的大洞。 天空雪白,空洞纯黑,异常醒目。而下一刻,白色的云层猛地流转开来,仿若深海中的漩涡,层层滚动,层层翻卷,风雷声也随之而起,从无到有,由弱渐强,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轰鸣声就从若隐若现化作耳鼓深处的万马奔腾 天已漏,强袭将至,傀儡们懵然未觉,仍一心一意地执行者主人临行前留下的命令,邪魔妖人们几乎已经放弃了突袭,只是本能地抵抗着傀儡的攻击,人人仰头,遥望空中,心中只剩颓然。 从南疆开始,鲜血、人命、怒骂、苦拼……原来是巴巴地赶来看中土是如何毁灭的,真是个笑话呵。 凭鼎的阵法唤作‘天漏’,天空破漏,接引虚空恶力。 来自虚空的力量,强大自不必说,而最最关键的是,虚空之力,除非击中目标,否则不受任何世上力量的干扰,就算灵穴中鬼祖浮屠也不行。 只差片刻了,就能成就平生最疯狂之举,凭鼎当然要笑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执着,当一切都徒劳无功之后,也没有人会比他们更疯狂 凭鼎的脸上显出了浓浓地笑意,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山外三十里的战场中,一个小媳妇模样的圆脸女子,忽然扬手,向着自己遥遥一点,口中大吼:“煞” 凭鼎觉得很好笑,这种装模作样的法术,连冲透傀儡包围都难,又哪能伤得到法阵、伤得到自己?可他却全没想到,随着那个女子纤指轻点、口诵咒令,在他心里猛地多出了一份杀心――必杀那个女子之心 而且这份杀心竟强烈到无以复加,即便他道心深重,也无法抵挡,此刻若不去杀掉青墨,他就觉得自己会彻底爆裂开来千万年的道心,竟在瞬间被这份杀心所侵,凭鼎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全忘记了此刻阵法还未尽全功,在厉声怒吼中,凭鼎从自己的阵位上一跃而起,全身修为凝聚一起,天道与神通同时出手,向着青墨轰袭而去。 青墨施展了鬼话大咒,浮屠通过梁辛传给她的。 施咒之人,修为会消耗五成,而中咒者几乎全不受影响,只是体内凭空多出一丝阴丧煞气、心中多出一份杀掉施咒之人的‘执念’。 青墨是个懵懂丫头,即便到了最后关头,她也没想过挽世救天,发动鬼话大咒也不见得有多崇高的想法,单单就是讨厌神仙相,不想让神仙相如愿以偿,成功发动阵法罢了。 鬼话大咒是浮屠传下的,何其灵验,一经施展,对方除了来杀青墨,其他的事情竟全然不顾了,而凭鼎一脱离阵位,阵法立刻崩碎,白云轰散,天空迅速愈合,本来漏出的虚空大洞转眼消失,阵中的神仙相则立遭反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爆碎成一团血雾,只有阵心凭鼎无碍,丑脸狰狞,比杀青墨 又是一次谁都料不到的突变,看似无可阻挡的‘天漏’,竟消弭的如此简单,众人欢呼之余,围在青墨身边的一群同伴纷纷强上,妖法、邪术、巫蛊手段、苦修之力并举,替青墨挡下了凭鼎一击。 神通对撞的巨响,彻底压过了傀儡强袭的动静,正面硬抗之下,凡是出手之人全都身形猛震,修为较高的魔主、妖王被震得口鼻溢血,战力低浅些的竟被凭鼎一击活活震死 木老虎只知道凭鼎凶猛,却不知道凭鼎究竟凶猛到什么程度……神仙相五大首领,另外四个加在一起,也逼不出凭鼎的全力。 若是霸王或者老叔全盛,就凭着一个凭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现在……伤兵满营、强弩之末。 草木傀儡人数可畏、不过个体战力终归有限,且战场空间局促,自始至终都是一小部分冲杀在前,这才是众人能坚持到现在的根本。而此刻,又多出个绝顶‘仙家’,歇斯底里地从半空强袭,又让众人压力陡增。 青墨咬牙叱喝:“凭鼎要杀的是我,你们不用……” 不等她说完,长春天就呵呵笑道:“这是啥脑子啊,凭鼎杀了你,就会放过我们,一走了之么?”说着,长藤挥卷,与周围同伴合力,又化解掉凭鼎的第二次轰,啪地一声脆响中,长藤崩碎,长春天也遭受反噬,一跤跌倒,琅琊手疾一把扶住了他…… 青墨毁了对方的法阵,保住了小眼,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也保住了大家最后的希望,只是在众人头顶,又多出来一个绝顶修为的强敌 一个凭鼎,只两击,就伤了数十人,其中还不乏大宗师。老蝙蝠他们一共还剩多少人,还能挡得下几次轰击? 而就在此刻,一道乌光从众人阵中遽然闪出,快若光电掠过青墨身边,小丫头竟随着乌光闪烁就此消失,下一个瞬间里,乌光猛震,也告消失……玲珑辗转。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六七章 天下第七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六七章天下第七 在与梁辛决战之前,贾添曾传令江山不受辗转遁法,由此神梭也失去了最大的用途,只能像普通法宝那样随着队伍左突右冲,却无法带上大家飞奔逃命。(.无弹窗广告) 贾添已经成了真正的大眼,天命所归,偌大中土万里山水尽皆臣服,听他号令行事,只有一处地方他管不到:小眼。 两座灵穴平级而处,贾添管天管地,唯独小眼附近的山水对他的‘号令’全不理会……傀儡与中土修士的战场缓缓移动,于片刻前终于进入了小眼的‘统辖’范围,掌控神梭的茅吏立刻发觉此处天地‘恢复’正常。 辗转又能发动遁术,苦战到此的众人都有了脱困的希望,不过眼前的形式比起来时路上要复杂一些,除了无边无际的傀儡雄兵之外,天上又多出了个强敌凭鼎。 发动遁法不难,麻烦的是要把所有人都引入神梭,总得需要些时间;最要命的是,万里袭杀到现在,玲珑辗转的身上也绽开了一道道裂隙。 不是辗转不结实,而是它现在的主人太差劲,茅吏又怎么能和以前跟随鲁执东征西伐的仙魔相比,使用不当、养护不当、更谈不到人器相济,以至大好神器,现下已隐隐显出了崩碎之兆。 天上那个凭鼎,无论见识、修为、战力,都不弱于当年全盛时的‘百无一用’,若发现梭子展开、众人陆续蹬舟,想都不想用,他必会出尽全力轰袭神梭。要真是如此,只怕不等大伙尽数‘上船’,梭子就会被他轰碎。 茅吏为人有些木讷,但绝不是愚笨,在真正‘启运’众人之前,得想办法先把凭鼎‘弄走’。 在以前说笑闲聊时,他也听其他人提到过‘鬼话大咒’,明白至少在青墨死前,凭鼎都会专心致志地追杀她一个人;而关键则在于,青墨也曾是玲珑辗转的主人,神梭会主动‘接纳’她,这便是说,茅吏发动神梭、接上青墨、运转遁法,这个过程可以一气呵成,全不会耽搁一点时间,更不会给凭鼎轰击梭子的机会。 所以,神梭发动,带上青墨遁入五行,消失于战场之中 凭鼎见对方逃走,想也不想,叱喝咒令纵身急追。 遁入五行,肉眼不可见,弹指千里间,听上去玄奇惊人,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重高深法术,它还在大天地之中,只要对方的灵识足够敏锐,也还是能查知梭子的所在和奔逃的轨迹。 神梭并未远遁,仅止三十余里而已,把青墨送到小眼跟前,茅吏一字咒令,又把她丢了出去。凭鼎紧紧追在神梭身后,青墨一跳出梭子,几乎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凭鼎中了鬼话大咒,必杀青墨而后快,突然又见到小丫头现身,他的心里既欢喜又狂躁,丑脸更兴奋得都有些扭曲了,双手凝力,正想把眼前这个‘恨到刻骨铭心的仇人’挫骨扬灰之际,不料一股莫名其妙却又强大到连他都无法抗拒的怪力,忽然从地心深处卷扬而起,硬生生地把他‘拽’了下去。 凭鼎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体内已经多出一丝煞气,就和当初浮屠设计的一模一样,一旦他靠近小眼,又哪还有逞凶的机会,立刻就被灵穴吸了进去 青墨是真阴之身,遭遇也和凭鼎一样,但她早有准备,是一路咯咯脆笑着被小眼所擒…… 从辗转乍起,一直到凭鼎、青墨同时被‘拉’进小眼,连串变化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不足弹指一瞬 灵穴之中有浮屠坐镇,凭鼎就算再凶猛十倍,在浮屠眼中也不过就是块好肉,青墨的安全全不用担心,茅吏心情大好,大笑声中又驾驭神梭返回阵中,去接应其他同伴。 而苦战的众多精怪、邪道,也同时爆发出一阵响亮欢呼。 一个月的苦战,第一次齐声欢呼 --------------------- 凭鼎懵懂着、惊慌着摔进小眼,还不等他弄清楚身边的环境、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耳中陡然响起了一声铿锵大吼:“肉” 这是他今生今世听到的最后一个字。耳中吼声尚未散去,他就真的变成了‘肉’,被浮屠一口吞了下去…… 青墨的脸上又惊骇又纳闷。惊骇是因为眼睁睁看着一个嫦娥高手,就被那颗圆滚滚地脑袋连皮带骨囫囵吞下;纳闷则是因为,小眼的情形,和梁辛、柳亦等人的描述却不太一样。 灵穴之中,不见骨海,只有一座丈多高矮、由累累白骨搭起的阴森佛塔 浮屠本形,真身。 圆滚滚的脑袋,正嵌在骨塔中央,吧嗒着嘴巴,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乱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丫头:“你就是曲青墨?差点嫁给梁磨刀的那个丫头?” 青墨和凭鼎甫一进入小眼,浮屠就分辨出这两人一个施咒、一个中咒,那道鬼话大咒就是它传授下去的,当然能明白怎么回事。 至于‘差点嫁给梁磨刀’之说,都是浮屠从老叔那里听来的,梁、曲两个娃娃一起长大,没能喜结连理,他们俩都无所谓,可是着实让老叔唏嘘别扭了一阵子,风习习和浮屠在小眼里共处千万年,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风习习知道,浮屠全都了如指掌。(.) 青墨见浮屠没一边喊着‘肉’一边张着大嘴咬过来,心里放松了不少,口称‘小丫头曲青墨拜见浮屠前辈’,伏地施大礼叩拜,起身之后才摇头笑道:“还有,我可从没想过要嫁梁磨刀……” 对小儿女的婚嫁,浮屠才不感兴趣,也不容她多说啥,又抢着问道:“刚刚被我吃掉的那个是什么人?滋味不错……”提到新鲜人肉,浮屠显出意犹未尽地样子,跟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重要事似的,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真是曲青墨?那我问你……” “柳亦是老大,曲青石是老2,梁磨刀是老三,我就是那个老四曲青墨,错不了的”青墨哭笑不得,忙不迭又岔开话题:“你刚才吃掉的那个叫做凭鼎,修为了不起得很,吃起来当然…鲜、那个鲜美” 浮屠不屑:“修为了不起的很?也没觉得什么。” “跟您老当然没得比。”青墨笑嘻嘻地回答:“但是中土现存的绝顶人物里,除去您老、梁辛、贾添、老叔风习习和大师兄谢甲儿之外,就没人能再制服他了,算起来,凭鼎也是天字第六号的高手了。” 浮屠大摇其头:“错了错了,你少算了一个就算凭鼎厉害,他充其量也就能排到天下第七。” 青墨大是奇怪:“少算了哪一个?” “无仙” 直到提及此人,青墨才省起无仙应该也在小眼中,随口应着:“无仙不是一直在昏mi么,他不算。”目光流转,想要寻找无仙,可小眼之中就只有一座身前一座森白古塔,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再无一物。青墨又纳闷道:“你把他吃了?死人可就更不算数了。” 浮屠嘿嘿一笑:“不久前他醒来了…现在还活着,我没吃他。” 无仙已经醒来了? 小眼中见不到他,而骨海凝塌、浮屠现出真身……就算青墨一向糊里糊涂,此刻也能想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骇然道:“你在用本尊真身镇压无仙?” 真正让青墨惊讶的,不是无仙醒来,而是浮屠以骨海之形都困不住他,非得凝化本尊真身不可。 浮屠总算点了点头:“无仙就在塔中。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肯定猜不到,你要不要猜个试试?”说完,浮屠眨巴着眼睛,满带期盼地望着青墨,真心实意地想让她猜一猜。 青墨才懒得猜,直接就问:“啥事?” 浮屠撇嘴,显得兴味索然,不过还是应道:“我就快困不住他了。” 青墨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起话来也毫不拘谨,直接笑道:“别闹,你会镇不住他?” “真的快要镇不住了,我要是骗你…”浮屠满眼冤枉,话正说到一般,脸上突兀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与此同时骨塔上也传来一连串啪啪的爆响,浮屠的身体,竟真的爆开了一条条狰狞裂璺。 青墨吓得险些昏厥过去,语无伦次:“真的要镇不住了?那你、你刚还那么高兴?” 裂璺暴现,痛苦神情却一闪而没,浮屠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气,翻着眼睛应道:“愁眉苦脸有用么?该拦不住不还是照样拦不住。再加上刚才你送肉下来,我又哪能不高兴。” 浮屠倒还从容得很,说完之后,又眼巴巴地望向青墨:“你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醒的?前后都是咋回事?”爱听故事的人,一般也都爱讲故事,青墨现在急得搓手跺脚,可凭着她那点修为啥忙也都帮不上,闻言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不料,她才刚一点头,脑子里就‘嗡’地一声闷响,仿佛被硬塞进来一段记忆似的,瞬间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浮屠的故事,不是用‘讲’的,青墨是阴煞真身,勉强和它算作同宗,是以只要双方愿意,浮屠就能发动鬼术,把要说的事情,直接‘扔’进青墨的脑海中。 按照浮屠的估计,差不多是在百多年前…… 无仙被送来下来的时候,四肢尽断,身负重伤,之后始终昏mi不醒,伤势既没有愈合,也没有恶化,仿佛他的时间已经停滞、凝固。但是在他身上,那股‘先天味道’却越来越浓……直到百年前,无仙终于苏醒了过来,随他睁开眼睛,他的断肢重续、旧伤愈合,而身上的造化之气也猛一绽放,而后尽数收敛入体,再也感觉不到了,更惊人的是,不知何时,他歪倒脸颊上的嘴巴,竟也回归了原位。 无仙依旧,但再也不是神仙相了。 见对方醒来,浮屠也不怎么惊慌,骨海层层摇摆,将他稳稳稳困住,胖脑袋这才晃悠着‘游’过来问他:“先前你在悟道?” 待无仙点头,浮屠又问:“现在悟了?” “应该是,我也说不太好。不过至少我弄白了一件事,我想领悟‘活着’,却在中秋恶战中求死中悟道……死是死,活是活,想从死里悟出活着的真意,实在是胡闹嘿,那时候我也糊涂得可以了。”无仙目光清明,微笑回答:“以前我根本都弄错了方向,直到中秋之战过后,我才把这一重关键弄清楚……” 无仙的兴致很高,也不管他当前所处的环境,拉着浮屠着实长篇大论了一场,算一算时间,他至少说了几十个时辰。 无仙毫不隐瞒,哪怕是最小的细节,只要与‘活着’的领悟有关,他都仔细讲过,其实这个过程,远不止无仙高兴、拉着人说话或者他心中得意,不吐不快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无仙在‘复验’。 浮屠是从开天辟地起就存在的凶物,见识精深,虽然它受先天所限无法飞升,但对天道之说也颇有见地……当然,浮屠不会给无仙什么提示,自始至终它都在寻找对方悟道中的漏洞,而无仙则一一给出了答案、解释。 浮屠寂寞,只要有人说话,不管对方说的是啥,它都听得兴致盎然,不过青墨对此却毫不感兴趣,只是大概‘看了看’,就跳过了这段‘记忆’……小丫头一向懵懵懂懂,甚至都没去想一下,事关领悟‘终极’,无仙的这番言论、和浮屠的连串对答何其宝贵,若将其封入一片玉诀中、投入以前的修真道上,惹出的杀戮,比起当年的正邪恶战只会更强。 说过了‘活着’,无仙停顿了一阵,又问浮屠:“梁辛让你看着我,你怎么想?会拦我?” 清醒之前,无仙一直在‘悟’,身外事入耳不如脑,但所有有关自己的经历,和旁人在附近的说话都‘存进’了心中,醒来后,相关诸事都能记得起来。 浮屠闻言后,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你悟道了…能成真仙?” 无仙笑着摇摇头:“醒来时就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悟道,就算真成仙,走之前总还得有一趟天劫吧?”说着,他又把双手一摊:“至少现在,还是个活人,不能算神仙,有什么事都得等离开了小眼再说。” 小眼是中土的定盘星、根基所在,所以就算无仙真的悟道,飞升天劫也不会追进来打他,否则天劫撞毁灵穴,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天劫不入灵穴’,要真较真算起来,这也是一重规则。无仙先飞升,就非得到外面去领受劫数不可。 浮屠可关心的不是这个,也不再兜圈子,睛直接问道:“那你能把我带出去不?” 无仙哑然失笑:“不可能,小眼吸阴是中土规则,我可修改不了它。” 浮屠冷笑一声,正色应道:“浮屠重义、重诺,既然答应梁磨刀要困住你,就不容你离开此间”语气大义凛然,但眼中却满满当当全是失望,话音落处骨海翻卷,层层裹住无仙,不许他离开小眼去往外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六八章 一声浅叹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在‘镇压’之初,无仙的反挣之力并不算太强,至少浮屠不用唤出真身,只凭骨海就足矣了,浮屠也没太当回事,可没想到的是,从双方翻脸开始,一道道饱蕴生机的古怪力量,就开始不停地从xiao眼外‘渗了’进来,全不受骨海阻隔,稳稳地融入无仙体内。 这些古怪力量,浮屠从未见过,但无仙则在这些力量的‘滋养’、‘支持’下,愈发强大起来,后来浮屠不得不凝化骨塔,以真身镇压。 这其间,浮屠也试图击杀无仙,但他‘动手’之后才愕然发现,不管它动用什么样的手段,竟都无法杀掉对方,悟出了‘活着’的无仙,仿佛真的就再也不会死掉了 一个是亘古巨恶,一个是悟透终极的绝顶人物;一个要镇压,另一个则想逃脱,xiao眼之内两人足足较量了百年,不过镇、抗之间,力量始终都被控制在浮屠体内,xiao眼并未受到波及。 本来,按照无仙‘强大’的速度,浮屠真身再坚持个几百年也不成问题,可是大概‘三年前’左右,外面忽然又送入一股巨大力量,让无仙陡然强大了许多。 青墨理解不了那股支持无仙的古怪力量,但是xiao丫头会算时间。此间三年前,就是凡间六个时辰之前。在那时,镇百山中正巧发生了一件古怪透顶的事情:贾添养在山中的数百头大兽,突然被chou成了干尸 无仙悟出的是‘活着’,如果它真的是第二重天道的话,那无仙在悟道时,他就和这重天道融为了一体,他能够chou取生命造化之力为己用,山天大兽身上的,正是这样的力道,且它们又在镇百山中…… 青墨似懂非懂,可现在真相已经不重要了,无仙即将脱困 一直以来,无仙都觉得他受了贾添天大的恩惠,所以才心甘情愿为贾添办事;而无仙又和梁辛一伙有大仇,若他出去……青墨几乎都不敢想象后果。 ‘记忆’是浮屠直接塞过来的,无仙苏醒至今已经百年,但青墨只用了刹那功夫就了解了,就在她把事情long清楚的时候,暴鸣声再起,骨塔上的裂璺越挣越大,越长越多,就凭着青墨的修为,甚至都已经能隐隐察觉,正有一头‘凶兽’,一边嘶吼着,一边在浮屠体内左冲右突,即将脱困。 没过多久,屠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哇哇怒啸着,骨塔倏然膨胀起来,眨眼间从一丈多些变成万仞鬼塔,而后‘嘭’地一声闷响,彻底炸碎开来。 真身破,浮屠惨死,万顷骨海尽数化作齑粉 而另一件真正真正可怕的事情也同时发生,‘浮屠’爆碎那个瞬间里,从它体内炸散而起的巨大力量。 只能用疯狂来形容的力量喷薄,化作万道罡风,向着四下里横扫而去这是浮屠的命火、本源,其间还夹杂着无仙‘冲关’时的残余力量,何其凶猛,何其了得青墨首当其冲,全无抵抗的余地,甚至连闭上眼睛都来不及,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无仙一步抢上,挥手替她挡下‘狂风’,救了她一命。 无仙救得了青墨,却救不了xiao眼;他能护住一个人,却挡不住袭向其他方向的万道罡风 巨力乍起,来得突兀,但消散的极快,转眼之后罡风散尽,灵xue中又恢复了平静,xiao眼仍在,受到如此猛烈的冲击之后,竟全然无恙…… 青墨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梁辛、老叔等人在xiao眼中的种种经历她都一清二楚,在她的心里早都把浮屠当成了个有趣朋友、仗义朋友,眼睁睁看着骨塔和那颗圆滚滚地脑袋轰然炸碎,心中悲痛jiao加,虽然得无仙庇护活命,她又如何肯买账,哭叫着催动全力,也不管打不打得过,巫家神通一股脑轰向无仙。 巫秀神通,至纯丧力,裹挟着yin森鬼笑直冲无仙、击中无仙、穿过无仙。 青墨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力道真正打过去、而且打中了,可那一串丧家神通竟未曾爆裂开来,而是毫不停留地穿越了对方的身体,滑向深处虚空……无仙明明白白的站在那里,仿佛一道完美到足以luan真的幻想,任由神通穿身,却毫发无伤。 连浮屠都杀不死的人,哪是青墨能伤到的?xiao丫头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眼前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形。 无仙摇头而笑:“这样的力道可伤不到我。” 话音刚落,青墨又尖声嘶叫着,好像一头发疯的xiao母狮,神通luan打不停的同时,整个人也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无仙不想和她计较,摇头苦笑着打算就此离开xiao眼,可他才刚一动,又‘咦’了一声,随即满是诧异地笑了起来,挥手按住了发疯luan打的青墨,笑道:“你看,那个家伙是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着xiao眼深处一指。 青墨随他指点的方向望去,立刻张大嘴巴愣在了当堂,先前脸上满满愤懑转眼消散,尽数化作惊喜 视线尽头,正有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向着他们飞过来,不是浮屠是谁?不过骨海不见了,在脑袋后面,只追着几十块残缺不全的骨头,看上去显得挺寒酸。 青墨怒得快,笑得更快,大声欢呼着迎上去:“你没死?” 浮屠还是原来那副神气,脑袋一晃:“已经死了,不过又活了。你知道我把梁辛yao丸吃了的事情吧?” 浮屠吃过‘七级浮屠’。当时日馋妖人们还着实懊恼过一阵,天地间第一神奇的仙丹,被天地间最不需要它的怪物给‘尝’没了……那时谁能想得到此刻的情形。 无仙能够悟出‘活着’,倒不值得太惊奇,但谁敢想象,悟道后的无仙会强大如斯,竟能一举崩碎浮屠真身。 不过,七级浮屠和以前琅琊手中的那颗地藏印,在功效上还是有些区别的,两件宝贝都能够救人一命,但前者是死后重活,修为骤降;后者却是‘替死’一次,不损实力。 浮屠已经不再是那座能够吞吐天下,饱餐万生的恶鬼骨塔了,它只是个xiao怪物,如果拼足全力,大概能和羊角脆恶斗三百回合……想要恢复如初,非得再经过万万年的吞吃不可。(.无弹窗广告) 不管怎么说,浮屠没死就好,青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对无仙的憎恨之意消减了许多,脑筋也重新活络回来,回想着刚才的情形,xiao丫头的脸上渐渐显出思索神情,望向无仙问道:“这样算来…你领悟到‘活着’之后,力量比着梁辛领悟‘禁忌’还要更强?至少,梁辛在飞升前,他应该打不过浮屠。” 梁辛被困在恶鬼世界的时候,老蝙蝠等人都在中土,那段时间里老叔曾几次进入xiao眼探望浮屠,自然也提起过梁辛的事情,有关诸事无仙也都听到、了解。听青墨这么说,无仙却摇了摇头:“又不是掰腕子,不能这么算,谁强谁弱,也只有打过才知道…”说着,他又笑了起来:“不过我可不想和他打,我知道他还炼成了‘想不到’,我可有一身因果,惹不起他,真要遇到他,我绕着走还不成么” 梁辛、浮屠、无仙、贾添这些人,他们之间的战力强若,早已无法再用单纯的‘力量’来衡量,或者说,根本就无法衡量,除非真正比拼。 就算甲能打赢乙、而乙又胜过丙,也不是说甲就能击败丙。他们都坐拥巨力,且人人都有自己的‘道’,既有相克,也有相辅,都要看具体情形,这一次无仙能崩碎浮屠rou身,也是因为他的‘活着’,本来就是对丧物的克制,‘道’上占了极大的便宜。 青墨心情大好,咯咯笑个不停,同时又想起一件事:“你为何救我?” 无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八月十五,梁辛力挡修真正道,算起来,我也被他救了一命;而后又是你驾驭飞梭送我进入xiao眼,无仙才有了这个悟道的机会。你们多少也算对我有恩。何况刚才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于己无损于人有利,做了也就做了。” “你的意思,不和我们记仇了?”青墨眨了眨眼睛,继续追问:“那你出去之后?梁辛正和贾添打大架,你帮谁?” 无仙笑了起来:“谁也不帮,而且谁也帮不了。我一出去,十成十会有劫数临头,到时候自顾不暇,何谈帮别人?” 这情理之中的事情,可青墨先前却根本就没想到过,满是意外的‘啊’了一声,转目望向浮屠:“是啊,他一出去就得渡劫,对咱们无害,那你又何必抓住他不让他走?” 浮屠回答得理直气壮:“谁让他不肯带我一起出去” 答案惊人,青墨傻眼了,无仙则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浮屠天生就是这样的xing子,远古jing怪,生xing凶猛,为了个瓜子都能xing命相见,跟它们也实在没有道理可讲。 而且浮屠也确实没想到,无仙竟真的能把自己的真身崩碎,开始动手的时候没料到后果,到了后来,浮屠脸上虽然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心里已经拼出真火,一根筋就要和对方分出个生死来…… 笑了一阵,无仙才再度开口,伸手指了指头顶:“我这就上去了,浮屠,你还拦我么?” 到现在了浮屠还不甘心,深吸一口气,身后少得可怜地几十块骨头凝聚起来,层叠做塔,可这座塔充其量一尺高矮,中间嵌了个圆滚滚的大脑袋,看上去摇摇yu坠,立稳都难。 浮屠这才算是死了心,晃着脑袋驱散骨塔,正想对无仙再说什么,忽然从xiao眼深处,传来了‘啵’的一声轻响,听上去,很有些像一声浅叹。 青墨挺意外,皱眉问道:“什么声音?难不成下面还有人?” 浮屠和无仙却同时脸se骤变刚刚那一声轻响,落在他们的耳中,无异于一声天劫神雷 无仙本就是了不起的高手,又领悟到‘终极’,突破全新境界;浮屠是从太古活下来的凶物,即便修为沦丧,但先天那份敏锐灵识没变。两个人都从那一声轻响中,听出了‘天地震怒’,也都在刹那间领悟到,那声轻响究竟从何而来、究竟代表着什么…… 转眼之后,xiao眼中的‘颜se’变了 此间本来漆黑一片,全凭众人目力强健,才能清楚视物,但现在,到处都是一片白,比着人骨更yin冷,比着mi雾更凄mi,灵xue之中,突兀充斥起的惨白光芒。 青墨不明所以,xiao心戒备的同时,仍自追问着:“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了?” “xiao眼毁了。”无仙的声音平静,语气却是绝望的…… 梁辛毁掉巨岛灵xue的时候,冥冥中爆起洪钟大响,四下里血se翻腾;而此刻xiao眼出事,只是一声轻叹,和惨惨白芒。 巨岛上的大眼早被荒废,干涸、枯萎已久,所以一受冲袭就崩塌了;但镇百山中的xiao眼,还在主掌着灵元流转,就算遭遇猛袭,也不会顷刻被废,而是将袭来的恶力尽数收容到四壁,缓缓化解……能化解掉,中土最多是受一番震dang,但天地无碍;可若是化解不掉呢? 浮屠炸碎,万万年修行、积攒的命火、命力,巨大到即便是嫦娥飞仙也难以想象,这样的力量在同一瞬间释放,又有谁能消受得起? xiao眼坚持了片刻,可终归还是无以为续,就此坍塌 青墨面无血se,想叫想骂,最后却也只是望向无仙,嘶哑着说了句:“你干的好事” xiao眼崩碎,中土也就完了,世界都将不复存在,天道也会随之消弭……没了世界,就没了天道,自然也不会再有天劫,无仙也休想能再飞升 无仙的目光涣散了,心神也彻底luan作一团,哪还有领悟终极后的从容和神采飞扬,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xiao娃儿似的辩解:“我、我以为浮屠镇不住我的时候,就会放开我的。” 以无仙的见识,在突围的时候,当然想到过有可能会伤及xiao眼,但他一直以为最后浮屠发现敌不过自己,就会受了真身放自己离开,所以突围中他毫无顾忌,施展全力,却没想到浮屠执拗,竟一直坚持到炸碎真身。 无仙刚刚脱困时,着实担心了一下,生怕xiao眼会被毁掉,但很快又见巨力消散,融入四壁,这才放下心,还道没事了。其实不止他,青墨和浮屠也都以为灵xue无碍,可他们又哪里想得到,灵xue不是不崩塌,只是稍稍缓了片刻。 即便到了此刻,浮屠也不忘还嘴,翻起怪眼等向无仙,应了句:“谁让你不肯带我走” 无仙的声音干涩,在笑,却比着哭声还要更嘶哑:“现在行了,你能出去了” xiao眼已毁,吸yin规则不再,浮屠当然能够从容离开,不过,只怕他一出去,就会赶上一场真真正正的天崩地裂。 浮屠才不管那套,口中吼了声:“死也得死在外面”纵身就向着上面飞去,青墨也如梦初醒,是啊,死也得死在亲人身边,身形一晃也向外飞去。 无仙惨笑着,跟在了两人身边…… xiao眼六年,人间不过十二个时辰,从青墨进入xiao眼一直到灵xue崩塌,对外面的人而言,不过短短地几个呼吸间,茅吏驾驭着玲珑辗转,才刚刚回到同伴阵中,正准备施咒,大地忽然‘沉’了一下。 只是地面突然沉降了些,但身边同伴依旧,周围傀儡依旧,不远处山川依旧……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只因一切都随同地面一起沉降。 而下一刻,突兀传来一声巨响,不远处的那一座镇百山,竟在毫无征兆之中轰然炸碎 整整一座大山,就那么崩碎了,无边烟尘中,夹杂着大大xiaoxiao的石块,向着四下里席卷而去。 xiao眼被毁,镇百山当先粉碎。 巨变来得太突然,不仅修士、jing怪,就连那些不懂敬畏只知奉命的傀儡兵一时间都被震慑,木立当堂,转过头呆呆地望向xiao眼方向…… -------------------- 就在xiao眼被毁的瞬间,远在中土中央、镇山墟中与梁辛决战的贾添也一惊而醒。 贾添发动神杀,心神与中土气势融为一体,万事不为所动,就连诸多大兽惨死、神仙相发动‘天漏’都无法唤醒他,但xiao眼崩碎,中土山河气象转眼luan成一团,还是把他又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 六步之遥,四步都走完了,就只差一步多些就能击败自己天生的对头,没想到对方突然收了神通,这让xiao魔头气急败坏:“怎么不打来,接着……”话没说完,梁辛就察觉到异常,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神情骤变,惊呼出声:“xiao眼?” 贾添的脸se铁青一言不发,发动神游,梁辛也一步逾距赶往镇百山。 两人赶到的时候,镇百山正在巨响之中崩塌散碎;青墨、浮屠和无仙三个人,正顶着满头尘灰重返世间。 而此刻,天空都变成了狰狞的血se,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红云,把持了、占据着整座苍穹,一道道紫弧来回穿梭不停,仿佛在酝酿着灭世的血雨、雷暴…… 青墨冲出xiao眼,抬眼正好看到梁辛,大祸临头时,乍见到亲人,毫无意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梁老三,xiao眼炸了,中土完了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六九章 未能成真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六九章未能成真 几乎在青墨大哭的同时,贾添也看到了无仙。 中土即将倾灭,大眼又岂能幸免,贾添和大眼同命共生,这一次他也活到了头,远远地一见到无仙,便立刻想到眼前的死局与之有关,满腔怒气全都发泄到对方身上,厉声大吼着“你该死”,擎山举海就要攻向无仙。 无仙也不辩解什么,只是苦笑着摇头,呆呆站在原地……可就在这个时候,梁辛突然抢上一步,伸手拦住了贾添。 贾添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手段,甚至所有的疯狂,都来源于‘我活’这两字,现在就要活不下去了,心智沦丧,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暴怒了,谁阻拦他他就轰灭谁,见梁辛上前,贾添破口大骂,手上的攻势一股脑砸了过来,同时转头对着地面上呆呆站立的傀儡们恨声咆哮:“愣着做什么,杀,杀,全都杀了” 傀儡动,中土最后的修士们也随之而动……末世之前,最后的疯狂,竟还是一场血腥杀戮 梁辛手舞足蹈,一边挡下对方的疯狂强攻,一边把青墨和浮屠都护在自己身旁,随即对着贾添大吼:“你往东面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看一眼” 贾添目光散乱,闻言后完全是下意识地转目望向东方,但一看之下,整个人先是随之一愣,而后目光迅速清透起来,脸上千万只‘碎片’,尽数展露喜色,当即收手不再强攻,又对着下面的傀儡大军传令,命它们也暂停攻势。 东方,天角尽头,正隐隐现出两重怪异天象:一道黑云凝聚,缓缓化作黑龙之形;几片红色的云霞徐徐飘落,仿佛凤凰的翎羽散落人间……又见‘逆鳞’、又见‘涅槃’,两道天劫现身 有天劫,就说明天道还在,天道还在,那中土世界至少不会崩碎消散。 除去两道正在缓缓成形的劫数,漫天血云铺尽,紫弧层层穿梭,酝酿出一片末世征兆,可实际上,如果真的是世界崩塌,哪还用得着什么天象预兆,应该是天空瞬间散碎无形,大地顷刻化为尘埃,中土世界彻底消失不见。 那些血红云层,蕴藏着巨大力量,就连梁辛望去都会觉得心头发慌,但它们不是世界消失的信号,而是灵元暴*的前兆…… 一个是世界彻底毁灭;另一个则是世界上将有大灾横行,两者相差极远。 其实,凭着贾添和无仙的见识,本来能轻松分辨两者间的区别,但小眼实实在在地‘死’掉了,无论怎么看,中土都会随之被毁,两个绝顶怪物先入为主,再加之心神沦丧、脑筋不清,谁都没能发觉真相:小眼被毁,只是将引出一场可怕的灵元暴动,但至少,中土世界还在。 不是梁辛比着贾添、无仙更机灵,他的脑子也早都乱成了一团浆糊,只不过他以前经历过‘逆鳞’和‘涅槃’,对这两道劫数异常熟悉,它们才现身、未成形,梁辛的灵觉就有所感应了,这才能及时通传贾添,止住了乱战。 天劫现身,天道运转依旧,灵元暴*会席卷万物,杀灭无数生灵,但这个世界还在……贾添明白自己不会死,心神也迅速回复清明,但脸上的喜色尚未退却,就又显出了思索的神情,口中喃喃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啊……” 小眼被毁,世界却没碎。[] 梁辛不去搭理贾添,带着青墨、浮屠纵身来到战场中央,与众多同伴汇合。 与傀儡的月余苦战,让众人伤亡惨重,所幸梁辛比较亲近的那些,或者修为了得,或者得老叔舍命庇护,伤得虽然不轻,但性命大都无碍,梁辛暂时也顾不得多说什么,直接问道:“天嬉笑呢,人在那里?大天舟不能用了,南疆不是还有一只楚慈悲炼化的天舟么?” 白色坤蝶上有贾添禁制,但梁辛等人还有一头黑色的,需要巨大的外力相助才能破空而去,凭着梁辛现在的力量,足够助它飞走。 灵元暴动,酝酿浩劫,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场‘集结了中土全力的猛攻’、何尝不是另外一次‘江山之怒’。 这场天灾一旦发动起来,对梁辛而言,也不见得比着在神杀中对抗贾添来得更轻松,而且他也不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数千同伴要照顾。尤其可怕的,没有人知道灵元的暴动究竟会持续多久,十天?一个月?三年五载?又或者百年千年 梁辛想用另一架飞舟送走同伴,结果这份希望很快被一盆冷水浇熄了:天嬉笑重伤,根本无法施法施咒。 天舟再怎么好使也没用,除了天嬉笑,没人知道该如何使用,别说飞走,连蹬舟没可能 梁老三暴跳如雷:“怎么就没人跟天嬉笑学过驾驭天舟?” 只有一个人会驾驭天舟,自然不妥当。邪道妖人都懂得‘规矩’,别人的本事他们不会主动去学,除非主事之人发话,老蝙蝠有这个资格,但老爹才不会理会这种琐碎事;另一个有资格的人就是梁辛了,他就更甭说了,要不是大难临头,他压根就想不到这码子事…… 贾添苦苦思索,梁辛气急败坏,而半空里的无仙则遥望天边的两道劫数,愣愣出神。 片刻之后,无仙也落入日馋等人的阵中,伸手指向‘逆鳞’,对浮屠说道:“你毁了小眼,那道龙云是冲你来的。” 浮屠看了看龙云,口中大声应道:“来就来吧,老子不怕,浮屠重义、重诺,当初答应了梁磨刀要看住你,就死也得看住,在小眼里死了第一回,现在大不了再死第二回”一边说着,一边那眼角一个劲地瞟梁辛。 无仙一眼就看穿了浮屠的心思,哈的一笑:“你甭瞟他,没用处,这是你的劫数,别人根本帮不上忙……”说着半截,他又猛地想起了什么,稍作停顿后继续道:“也不一定,梁辛是突破规则,说不定他真能帮你挡下这道劫数。” 他们说话的功夫,小魔头已经冷静了许多,他就是这样的人,有办法但却用不出的时候他会着急发狂,但真正没有办法的时候,他反倒踏实了,说到底,最靠得住的还得是老本行:拼命。 梁辛对浮屠笑了笑:“放心,我来挡。”五个字,说得很慢,说话的时候,梁辛的目光扫过了所有人,他准备要挡的,远不止那一道龙云逆鳞。 说完,梁辛又伸手指向‘涅槃’,问无仙:“那道劫是你的?这么说,你也成禁忌了?”重重天道中,隐藏禁忌之道,‘涅槃’就是禁忌道的劫数。按照贾添所言,当有人突破了所有的规则,才会迎来涅槃。 这倒的确出乎意料,无仙领悟了他的‘终极’之道,迎来的竟也是禁忌之劫。 无仙的神情很有些古怪:“肯定是我的,这重天劫的气数已经稳稳所在我身上了。可我有些想不通……或者,‘活着’的真意,也是禁忌?” 说着,无仙缓缓摇头,又开始凝神思索。 这个时候,一直悬浮在半空的贾添忽然抬起头,遥遥对着梁辛道:“有没有空,过来聊几句?”贾添的目光清透,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懒散倦怠,显然,他想通了自己的疑huo。 梁辛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摇了摇头:“你不是中土之主么?浩劫将至,你不想想办法么?” 贾添好整以暇,摇着头道:“大灾将至是没错的,不过不是现在,大伙都还有点时间。”说着,他伸手指向了天边那两重正在酝酿成形的劫数:“天灾会给劫数让道的,有什么事情,都要等那两道劫数完结后。” 天灾与劫数并至,彼此间会互相影响,但‘涅槃’‘逆鳞’都是‘高级货’,灵元暴动会稍缓一阵,等待劫数消散后再发动,这也是天数注定。 解释过后,贾添一点不客气,闪身来到梁辛跟前。梁辛全神戒备着,生怕对方又会来算计大伙。 “放心,不打了,不想打,也没兴致打”贾添呵呵一笑,转入正题:“小眼被毁,世界仍在,为什么?” 虽是问句,贾添却不等梁辛回答,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只有一个解释:这世上某处,还有一座‘假小眼’,当镇百山灵穴掌管灵元大脉时,假的小眼毫无用处,只能‘蛰伏沉睡’,但当这里崩塌毁灭,那座小眼就‘苏醒过来’,与苦乃山大眼呼应,成了中土世界新的定盘星。” 说完停顿片刻,待梁辛点头后之后,贾添又问道:“好端端地,又怎么会多出一个假的小眼?” 仍是他自问自答:“仍只有一个可能:鲁执所创……他的确是在我之后又造了一个灵穴,但却不是大眼,而是小眼。” 鲁执创造过一个假的大眼,贾添又熟知‘师父’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执拗性子,明白他一定会利用灵穴再度修改天地格局,所以当年领命赶往巨岛、捣毁真大眼时,贾添会先入为主,以为鲁执创造了第二个假的大眼,来替换掉自己…… 贾添当年的那番推断合情合理,完全能够解释通畅,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话,就只有一个细节难以弄清:鲁执靠着十位仙魔的尸体,才炼化了苦乃山大眼;那第二座假大眼,他没了材料,如何能够炼化成功? 不过鲁执的手段又岂是旁人能够揣测的,因此这个小小疑问,很快就被‘鲁执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没了材料他或许还有其他手段’解释了过去。 可直到此刻,贾添才终于想起了,整件事,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鲁执的确打造了另一座灵穴,可这座灵穴不是大眼,而是小眼。 贾添全不管梁辛有没有在听,一股脑地说了下去: “创造大眼,鲁执有十个仙魔尸体做材料;创造小眼,他靠的是自己的身体。” “大眼通阳、主生,所以鲁执在创出苦乃山灵穴的时候,需要造出一个‘活的神物’;小眼连阴、主死,所以鲁执要小眼成形,就得‘埋’进去一个‘死的仙魔’。” “这一切都是对应的,即便你不懂法术,我不了解鲁执的手段,也完全能够理解……鲁执的坐化之地,就是他创出的那座小眼了” “鲁执最终要做的事情,是废掉原来的一对真灵穴,让自己创出的那套假灵穴来接管灵元大脉,彻底修改中土隔绝,永永远远消弭天劫。” 说完,贾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看不出表情,目光却显得有些……有些落寞了。 梁辛也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呼气,但并没追着贾添的话往下说,而是略带纳闷地问道:“你又何必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不等说完,贾添就打断了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心里也堵得很,就想找个人说说...不找你又找谁呢?”说着,他伸手一指青墨,笑道:“找你小妹么?她笨得要命,能听得懂才怪” 梁辛没再矫情什么,拉回正题:“照着你现在的说法,你错怪鲁执了,他从没想过杀你。” “先不提这个,”贾添一摆手,整个人都显得兴奋起来,根本都不抬头去看一眼天上的劫数、灾云,自顾自地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就连鲁执当年的算计、步骤全都一清二楚,要不要听?” 梁辛笑了下:“我要说不听,你就不说了么?” “还是得说。”贾添呵呵笑着:“当年,鲁执算计的第一步,派十九大畜去往巨岛,捣毁真大眼。” 按照当时的设计,中土上前前后后,一共会有两真、两假四座灵穴。但是最后那座假小眼,要鲁执的尸体才能真正成形,可即便它成形,也没法像猴儿谷大眼那样、有三六九大阵相助、直接去把灵元大脉夺过来。 要想启动鲁执小眼,非得把镇百山的真小眼击毁不可,只有如此,天地灵元才会‘自动’寻到这座假小眼。 可是击毁了镇百山的真灵穴,鲁执小眼成功‘启用’,很有可能会出现另外一种情况:假小眼和巨岛大眼之间,形成循环。 毕竟,真的大眼才是天命所归,当镇百山下的灵穴被毁,天地灵元会有一次整合的过程,这就相当于重新洗牌,先前被荒废掉的巨岛大眼又会再度‘发威’。 所以,鲁执第二次修改中土格局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巨岛大眼。 “第二步,应该是和第一步同时进行的,我和同门兄弟赶赴巨岛,鲁执自己留在中土,在早已选中地点,施法、做好一切准备,只等自己的尸身置入,那一处就会变成小眼灵穴。” “第三步,在有关假小眼的诸般法术都弄妥当之后,鲁执开始炼化墨剑。”贾添的声音不停:“第四步,也是最后一步,就是击毁真小眼了。” 说过第一步,贾添加上了大段的解释,但后面三步他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之后才不急不缓地解释起来。 巨岛灵穴,与中土相隔魂沌之海,只能靠飞升去、潮汐回;但如果巨岛大眼被毁,其中附着的天命飘散,魂沌之海虽然不会马上消失,但过上三五百年的功夫,也还是会渐渐恢复正常,到那时,十九头大畜就能够回来。 鲁执等不了几万年,但支撑上几百年,总是没问题的……在他的算计里,自己在死之前,还是能够和十九个弟子见上一面的。那时,他就会吩咐门徒们带上墨剑,去捣毁镇百山的真小眼。 要假小眼先成形,才能去击毁真小眼,这个顺序决不能错,否则中土立刻崩塌。 鲁执要以尸身入主,才能让假小眼成形,所以他不能亲手去捣毁镇百山下的灵穴,这个差事,还是要靠贾添和十八同门完成。 击毁灵穴,会引发劫数,但镇百山小眼是正在执掌灵元大脉的时候被击毁,由此,引发的‘逆鳞’远超巨岛大眼的龙云,鲁执怕弟子们抵敌不住、会有闪失,所以他炼化了墨剑,以求帮助弟子应付龙云。 梁辛也恍然大悟,为何墨剑中的残魂,会自行爆起,去对付‘逆鳞’劫数;而墨剑爆发的威力,又为何会远远大过从巨岛追来的‘逆鳞’。 这把墨剑,本来是鲁执用来帮助贾添、对付小眼‘逆鳞’的。 而那个时候,十八同门都应该还在,三六九大阵照常运转,击毁镇百山小眼引发的灵元暴动、天灾浩劫,能够被大阵消弭…… “鲁执的设计,就是这四步”贾添笑了起来,语气欢愉:“若成真,四步之后,一双真的灵穴消失不见,假的大眼、小眼主掌灵元大脉,中土格局彻底改变,天下再无飞升劫数” 一阵大笑,贾添神采飞扬,而半晌之后,笑声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愈发响亮起来:“若成真,鲁执虽死,与我阴阳相隔,但我师徒、父子却以灵穴相连,永镇中土,永镇世界,放眼天下,还能有什么比着此事更加惬意?更加快活?更加痛快啊” 狂笑到此,在毫无征兆中,贾添忽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而血未落地,狂笑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若成真? 未能成真。 巨岛大眼未毁,十九弟子迟迟不回,鲁执最后也没能等来贾添,横执墨剑,坐化于小眼青莲岛,死不瞑目。 皇宫时,提到‘鲁执要杀我’,贾添大哭。 此刻,明白‘鲁执从未想过杀我’,贾添仍旧大哭。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七零章 打错人了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梁辛等人都不说话,一旁的无仙却开口了,对着贾添摇了摇头:“鲁执应该一早把事情告诉你……至少,也应该留下一份遗命,告诉你他的算计,免得你误会了这么多年。” 无仙能够领悟‘终极’,全靠贾添的传道,这份恩情对一生追求仙道的无仙而言,已经大过了天。此刻他‘涅盘’在即,不愿看着贾添悲凉难过,这才开口替他开脱。 “鲁执不是个爱多说话的人。”呕血、痛哭过后,贾添缓缓摇头:“他是不是把一切都提前告诉我,其实无所谓的,真正要紧的是,若我真的信他,就不会误会吧。” “至于遗命…倒是应该留一份,可他没留,为什么?”贾添抹掉眼泪,笑了笑:“大眼仍在,我迟迟不归,凭着他的心思,自然能想到我疑了,我叛了,我以为他想杀我了。鲁执是什么样的人?是我误会了,错在我,他又凭什么要向我解释我有资格去听他的解释么?” 贾添的神情已经平静了,不再痛苦大哭,但说到这里,泪水又不停留下,一滴一滴摔在衣襟上:“鲁执死前,气我。”不留遗命,是因为猜到贾添‘鲁执要杀我’的想法,鲁执为人执拗,又哪肯去解释一言半语,你若误会,那就误会吧。 “也未必,或许他留了遗命,但遗失了也说不定。”无仙摇头:“你在巨岛的时候修为骤减,这一重变数是鲁执没想到的……” 贾添修为骤降,无法自保,所以才没有立刻击毁大眼,而后才渐渐生疑,最终有了那场‘误会’。可实际上,就算贾添没误会鲁执,因为这重变数,他也没法毁灭大眼,只能等着潮汐归来。 其实,不论贾添是否误会,鲁执都不可能在几百年里等到贾添摧毁小眼,重返中土,这个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可贾添却仍在摇头:“不用多说了,鲁执没想到那一点,但他没料错我这个人,他没留下遗命,其实何尝又不是一场怒骂。还是那句话,错的是我,不是他。” 跟着贾添摆了摆手,对无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明白得很,你不用替我开脱,好意心领了。还有…你也不用觉得我传道有恩,不过是利圞用你罢了,我也从未想到过,你竟能真的悟出来。” 无仙淡淡说了句:“无所谓的。”就此收声,又转目去关注自己那道正在成形的劫圞数了。 而贾添却又轻圞松起来,活动着胳膊、肩膀,目光里再没有一丝悲伤难过,只有由衷地欢圞愉,转头望向了梁磨刀,笑道:“刚刚失神,又哭又闹,让你见笑了。” 梁辛一哂:“这么快就不再别扭了?” 贾添哈哈一笑,同时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原来鲁执没想过要杀我,我开心的要命,实在顾不得再去别扭、难过了不说这件事了,说说眼前,梁磨刀,你会找我报仇么?” 梁辛没有丝毫的犹豫,稳稳点头。虽然师父、老叔、老爹、义兄这些他最亲近的人物都还活着,但日馋弟圞子、精怪朋友伤亡过半,他和贾添已经结下了死仇,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意料之中的答圞案,贾添也丝毫不以为意:“能不能打个商量……我打算做一件事情,想你能出手帮我,于大家都有好处的。”跟着,他又伸手一指日馋、精怪等众人,继续对梁辛说道:“涅盘、逆鳞之后,浩圞劫即至,我会送他们进苦乃山大眼避难。放心,灵元暴圞动席卷天下,唯独不会侵扰灵穴。大眼里的时间又奇快无比,进去呆一会,外面就风平浪静了,用来避难再好不过。” 贾添收回手指,呵呵地笑道:“这就算是个‘定钱’,只要你肯帮我,不管我能不能做成,过后,报仇的事情,我也都会再给你一个交代。” 这样的条件,又哪容得小魔头不动心:“你打算做什么事?” “中土之主,当然要匡护中土。”贾添回答地漫不经心。 梁辛一愣:“你要抵挡浩圞劫?你有办法?你能挡住?” 贾添耸了耸肩膀:“办法笨得很,就是拼出全力去归拢un乱灵元呗。照我自己估计,九成九是挡不住的,不过总得试试……” 小魔头挑了下眉毛:“你要是挡不住浩圞劫,就会死在浩圞劫之中吧?” “当然会死,但我不能死…这就是我拜托你的事情了,浩圞劫时,我会施法,你跟在我身边,若我支持不住了,救我回大眼避难还是那句话,此事完结,你的仇,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没有什么可考虑、犹豫的,梁辛点头把此事答应了下来。贾添欣然而笑,又回头望向无仙:“我们这便返回苦乃山了,你自己保重。” 梁辛也跟着多了句嘴:“涅盘之后,多半你会掉落在恶圞鬼世界,那里的西坑隐是我好朋友,你可别伤他。还有那里的凡人,也请你多照顾。” 与无仙道别后,梁辛逾距、贾添神游,并肩返回猴儿谷,跟着贾添聚‘搬兵’,依诺将日馋、苦修、精怪等众人一个不落,全都挪入谷中。 同时,贾添把他的傀儡雄兵也尽数搬了过来,置于谷外、苦乃山中。 “待会我施法抵御浩圞劫,还要靠这些傀儡相助。”贾添解释了句,又伸手指向深潭,对葫芦、老蝙蝠等人说:“大家都下去吧…除了浮屠。” 浮屠摆出吃圞人的架势:“为啥我不能下去?” “你有劫圞数在身。”贾添应道:“平时里,劫圞数不入灵穴,让你进去也无妨;可现在灵元已乱,天圞道多少都会受到震dang,真放你下去,说不定会惹出大祸。” 青墨从旁边追问:“你的意思,逆鳞可能会追着浮屠打进大眼?” 贾添摇头:“具体会怎样我也不知道,现在已经乱的很了,浮屠要是再下去,便等若乱上添乱,平白又增圞加了许多变数和危险。” 梁辛迈步走上前,对浮屠笑道:“逆鳞劫圞数,由我一力承担,请你放心。” 浮屠怪眼翻来翻去,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留在外面。可是精怪之中又掀起些纷乱,任凭铜头等人如何劝说,葫芦和麾下天猿就是不肯退入大眼避难。 猴儿谷是天猿世代栖息的家园,葫芦对此看得极重,无论如何也不肯‘祖圞宗留下的基业毁在自己手上’,一定要留在外面,抵圞抗浩圞劫护卫家园。 天猿犯了执拗性子,谁也劝说不动,梁辛也不例外,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师父呵斥:“闭嘴,站到一边去” 浩圞劫将至,连贾添都‘九成九’挡不住,凭着天猿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护得住猴儿谷,小魔头心里转动念头打算用强,把天猿们先禁圞锢在大眼里,不料葫芦平时马马虎虎,此刻却异常精明,瞪着眼睛森然道:“你若动手,就算逃过浩圞劫,放开我后,老圞子立刻自断妖筋,死在你面前” 说完,葫芦想了想,又纠正自己:“是师父,不是老圞子,不可弄un了。” 梁辛不敢妄动,急得直咬牙,目光转动打算去向两位义兄求个主意。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紧急的关口,曲青石、柳亦两人却全不理会,而是站在人群中,以的青衣小汐也站在两人身旁,秀眉紧蹙…… 这个时候大司巫与娜仁托雅并肩走到葫芦跟前,大司巫声音生涩,语气却从容得很:“守卫猴儿谷,巫士会出力。” 虽然并肩打了一多月,葫芦还是不喜欢这个活死人似的家伙,皱眉摇头:“好意心领,不过不用,咱们又没什么交情。” 女巫娜仁托雅接口笑道:“就是因为大家没交情,就更不能欠你们的人情不还”说完,也不再等葫芦回应,两位当圞世大巫挥手传令,幸存下来的四百余名北荒巫当即散开、游走,片刻之后,于猴儿谷中结成一座大阵:泥犁四方。 北荒巫性圞情古怪,但恩怨分明,南疆un战时,天猿率领山中精怪杀入重围,这才让大家集结成军,有了坚持下去的机会,在这件事上,北荒巫觉得自己欠了天猿的人情,现在见天猿要誓死留守猴儿谷,他们立刻就要还了这个人情,结成大阵与葫芦并肩抵御浩圞劫。 越乱越添乱,不仅天猿一族不肯下去,就连北荒巫也跟着留在外面……青墨贵为巫秀,但从未和师父、同圞门演练过阵法,是以无法入阵,急得只跺脚,跑到梁辛跟前连声催促:“这样不成,他们又哪里挡不住,快想个办法让大家下去。” 还不等梁辛说什么,大祭酒就走上来,伸手拦住了青墨的肩膀,从容笑道:“丫头,怎么还不明白?这天底下有一种人,就连送死都不容别人阻拦的……你们两个的师父,都是这种人。不用劝了,没用的,徒增纷扰、徒增烦恼。” 不止天猿、巫士,苦修也不肯走。 苦修的心中没有恩怨错对,只有救世护天,他们留下来与天猿的相救之恩全无关系,单单只是天上这场浩圞劫会涤dang天下,如此大灾,他们绝不会后退半步,更不会独善其身。 能自苦身躯替世人赎罪;能自剜双目匡护人间,又怎么在乎身外这一件皮囊,迎抗浩圞劫,本来就是他们留在人间的目的。 仿佛还不够乱似的,老蝙蝠满脸不屑,桀桀而笑:“北荒巫不走,西蛮蛊就胆小偷生么?”日馋之中,梁辛是正牌‘宗主’,但真正威望最高的是老爹,他一留下来,日馋妖人们也都不肯走了。 此外,山中精怪世世代代厮un在一起,天猿要死撑,其他精怪也跟着一起攥拳咬牙,幸存下来的几位妖王大吼大叫,指挥着小妖东一簇西一簇,跑来跑去忙活个不停,看上去也像在摆阵……其实精怪不受道统,它们会个狗屁阵法,干脆就是瞎跑,待会动。 好像起哄似的,除了把伤者被送入了大眼,其他人全都留在猴儿谷中,梁辛抬眼正看到长春天和琅琊并肩而立,忍不住问了句:“你们真不下去?生死大事,得想清楚。” 长春天摇头笑道:“想啥啊,现在下去,脸皮就丢到鞋底子上去了……先留下来看看情形,待会贾添要真撑不住,再下去估计也来得及。” 琅琊先十足响亮的喊了声:“师父圣圞明”跟着又嘻嘻一笑:“其实我也这么想的,现在实在不好意思跑,等撑不住的时候再跑呗。” 日馋的妖人们哄笑,到了现在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纷纷喝应,他们十个人中,倒有八个和长春天、琅琊是一般的念头。 梁辛哭笑不得,贾添对这些妖人、精怪的‘胡闹’全不关心,只是凝神盯着天角尽头那两道渐渐凝聚成形的厉害劫云,片刻之后,他淡淡开口,提醒道:“来了,小心些吧。” 话音刚落,凤霞、龙云倏然而动,前者直奔镇百山、无仙所在之处,那是无仙的劫圞数;而后者在翻腾中,重重一跳。 只一跳,龙云已到苦乃山 与此同时,浮屠放声狂笑,身后几十片残骨一齐哗哗猛震,尽显凶物豪迈,仿佛真是它自己要拼力应劫似的。 逆鳞动,龙云先是回卷,而后探直扑而下,当头一击 可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逆鳞轰袭的,竟不是浮屠,而是小丫头曲青墨。 青墨的头都快乍起来,哇呀怪叫着摔倒在地:“打错人了” 同时还有一声怪叫,和青墨丫头喊得一模一样:浮屠:“打错人了” 梁辛也惊起了一身冷汗,他一心一意护着浮屠,哪想到龙云打得居然不是那颗圆圞滚滚的脑袋,所幸梁辛早已今非昔比,应变奇快,闪身从浮屠身旁横移到青墨头顶,继而‘来不及’动,险而又险地救下了曲老四。 天劫当然不会打错人…… 当时浮屠爆碎,命火巨力冲击小眼,青墨以为浮屠惨死,不顾一切向无仙动强袭,不过她的法术、神通,都‘穿身而过’,最终也还击入了小眼。 比起浮屠的命火,青墨的力道比着一只蚂蚁也不见得更强,但她的‘机缘好’,打出去的丧家神通,偏巧就是那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到了此刻,大伙也都恍惚明白了,小眼最后是毁在曲青墨的手里。 一直在和柳亦以语交谈的曲青石,见状一愣,脸上先是显出愕然,而不久之后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扬声对着青墨喊道:“妹子,了不起的很啊” 喊声未落,妖人、精怪、甚至不少北荒巫士也哄地一声大笑,乱糟糟的吼道:“果然了不起” 青墨被护在、冻在天下人间里,全听不到同伴的哄笑,小圞脸上尽是惊圞骇,眼眶里好像还有泪水,呲牙咧嘴仰望天空,傻呆呆的样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七一章 祥瑞之兆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七一章祥瑞之兆 ‘来不及’之内,时间凝固万物冻结,逆鳞劫数也不例外,遥遥望去,只见龙云倒悬,龙首被魔功锁住,硕大的龙身挣扎不休,场面蔚为壮观。 就连当年鲁执也要炼化墨剑,来帮弟子过关,足见这一重劫数的威力惊人,天下人间中的乱流反噬也狂猛异常,好在梁辛涅槃后又得洗炼,脱胎换骨,这才能支持得住。 万里之外禁忌劫数也同时发动,层层凤翎飘荡,涅槃之火越烧越旺,映衬得漫天血云愈发妖冶、诡谲。 无仙渡劫的情形没有人能知道,但猴儿谷上空的劫数却显而易见,龙云狰狞翻滚,梁辛脸色凝重,而天下人间始终岿然不动,不让劫数越雷池一步 青墨也岿然不动…想动也动不了,倒是浮屠,发觉原来天劫和自己没有一个大钱的关系,一下子放松不少,看了一阵天劫,觉得没啥意思,嘴里嘟囔着‘怎么也看不见只山鸡’,拖上几十片骨头开始随意游走,片刻后看到了巫士们布下的守护阵法,凶物哈的一声笑道:“泥犁四方?似是而非,快改快改,老祖宗要亲自入阵” 泥犁四方,本来是囚禁阵法,借力幽冥凝化‘地牢’,后来被巫士改作守护大阵,曾用来抵挡贾添的傀儡邪术,现在又摆出了这座阵法来相助葫芦。 这座阵脱变自远古法阵,阵图中的修改之处都出自娜仁托雅之手,但女巫的见识虽然了得,又怎么比得上鬼祖宗浮屠,浮屠兴致勃勃,指挥修士移动阵位,不过调整不大,阵法未脱本形,但是按照浮屠的说法,经过它修改之后,阵法的威力至少提高了七成…… 在谷中的修士、精怪之中,关心青墨的人着实不少,小丫头渡劫,大伙也跟着咬牙,每一刻都变成了煎熬,时间也缓慢到让人心中憋闷、几欲窒息不过,‘天下人间’之外,时间始终还是在不急不缓地流淌着,不知不觉里,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龙云的挣扎愈发猛烈,搅荡起浩浩罡风,席卷四周,吹得一群高深修士都东倒西歪,几乎站不住脚。而此刻,贾添也缓缓开口:“梁磨刀,听得到我说话么?” ‘来不及’会让时间止步,陷落其间的任何生灵都与外间隔绝,但梁辛是魔功里的主人,他能动,便说明他与外间还是同步的,或者说,他就是‘天下人间’与正常世界的唯一联系。梁辛点头:“你说” “没啥大事,劫数将歇浩劫即至,就是提醒一声。”贾添声音懒散:“另外还有件事得提前说一下,我要集合傀儡雄兵,布一道‘相见欢’大阵,是用来做最后一击、来消弭浩劫的,你千万莫误会。” 说完,贾添纵声传令,苦乃山中的傀儡迅速列阵。 傀儡无智,要他们列阵,全靠主人的心念催动,贾添也着实了得,数百万傀儡雄兵,前后也不过几乎呼吸之间,就结阵完毕。 几百万傀儡结成的大阵,绵延十余里,阵势着实惊人,列位阵首的傀儡,居然是大伙的老熟人,金玉堂老九。 小胖子的脸上,早都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而是和其他傀儡一样,浑身血污、目光呆滞,唇间却还挂着僵硬地微笑…… 见傀儡列阵,一直没出声的柳亦忽然追问起了细节:“相见欢的阵力,能够抵挡浩劫?” 贾添耐心好得很,点头应道:“其实要较真说起来的话,相见欢不是用来抵御灵元暴*的。” 天地之间,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的‘东西’数不胜数,比如五行之力、比如山河气势、比如灵元大脉……另外,还有一股随着世界一起成形而来的‘戾恶’,这些‘戾恶’也可以看做是一种‘气势’,顾名思义,它是恶的、坏的,是杀人的。平时它们看不见摸不着,都蛰伏于无形,但一旦有大灾现世,这些‘戾恶’也会升腾凝聚,倒冲下来扫荡人间,很有些‘狐假虎威’的样子。 所以严格算起来,浩劫其实其实分作两步,第一步是灵元暴*,在前,会当先发生;第二步就是‘戾恶’肆虐,在后,会在天灾结束后发动。 ‘戾恶’,本身它们也是天地乾坤的一部分,由此全不受世间之力的影响,但草木傀儡是贾添硬造出来的,它们的力量不再中土范畴之内,刚好用来对付第二步浩劫。 贾添几句话解释清楚,最后说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侥幸撑过了灵元暴动,会有‘戾恶’凝聚高空,在其堪堪成形、尚未倾泻前,举阵而击,当能将其击溃,到那时,真正大功告成。” 事情不算复杂,可道理却云山雾罩,最最主要的是多出了个‘戾恶’之说,柳亦听得直皱眉毛,不过浮屠倒是随声附和道:“他说的没错,每有浩劫,都会有虐戾恶势相伴而来,他用的这个法子还算靠谱。” 柳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翻身退回到曲青石身旁,而此刻,龙云接连几次猛震,在最后一轮疯狂发力之后,终于‘嘭’地一声,消散于无形,‘逆鳞’终告结束 ‘逆鳞’与‘涅槃’,两道天劫一起来也一起去这边龙云散去,远天的凤霞烈火也化为青烟,无仙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是被成功接引还是被熊熊烈焰烧得形神俱灭。 梁辛撤散魔功,浑身大汗淋漓,甚至连气息都有些不匀称,呼呼地喘个不停,心里着实有几分惊骇,自从涅槃之后,他从未疲惫过,此时竟觉得手足酸软,恨不得能倒头睡上一觉。 青墨也从魔功之中解脱出来,站在原地晃了晃,终于一跤摔倒在地,眼眶中的泪水也留了下来,嘴里还犹自嘀咕着那句:“打错人了……” 而劫数消散的瞬间,就是灵元暴*开始的刹那,空中巨响轰鸣,从苍穹绝顶一路而来,直直轰入众人心底,漫天血云也层层翻卷开来,贾添双手不断变化、结印,但他还是抓空子对梁辛笑着说了句:“血云一散,雷暴就会倾泻而下,席卷整座山河……”说到这里,手印准备完毕,猛地向天一举,双唇嗡动,一连说出八个谁也听不懂的古怪音符。(.好看的小说) 别人听不懂,唯独浮屠,一张大圆脸肥美色舞,大笑道:“他竟懂得太上古咒?这八个字译作汉话便是:山河共济,随我擎天。” 山河共济,随,我,擎,天 只是呐呐而言,可声音从贾添口中传出之后,转眼飘散万里,一道道回音从中土各处挥荡而起,八字咒唱席卷中土每一山、每一川、每一草、每一木,视线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在都迅速地‘氤氲’了一下、‘模糊’了一下,而贾添的身形虽无丝毫变化,但他甩在身后的影子,越陡然疯长起来,转眼延伸到视线尽头…… 贾添全力出手,统领他的中土、率领他的山河,迎抗引小眼被毁而来的浩劫 随着他的手印、咒诀,半空里,一道纯白色的光芒迅速炸散,辐射四方,紧紧包裹住天上的血色云团。 若血云散去,雷暴就会倾泻而出。 要是雷暴来袭,或许极道强者能够独善其身,但谁也挽不回中土万万生灵的灭顶之灾……贾添的法术洪浩而深邃,绝不是普通人能了解的,但衡量这一仗胜负的关键,即便是最没见识的凡人也能看明白:血云不散,雷暴就不会来。 贾添唤起的白色神光,就是用来‘禁锢’血云,不让它们崩散开去的,只要他的手段能够坚持到灵元重新‘归整’、汇入大脉,这一仗就打赢了 要坚持多久,散乱的灵元才能回归大脉?贾添自己也不知道。 但才刚刚坚持了片刻,贾添的身体就开始簌簌发抖,脸色很快苍白下来,不是他不够强,更不是江山之力不够浑厚,而是这场浩劫之中,包含了苍天震怒,这是比着贾添还要更加‘高级’的力量…… 真正的天只有一个,不是贾添 众心中一沉,贾添失败早在意料之中,但谁也想不到他会败得这么快,连他都支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可就在贾添的身形开始剧烈摇晃,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冥冥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梵音清唱,同时只有寺庙中才会有的佛香气息,悄然无痕地弥漫开来,东南方向,一道淡金色的佛光冲天而起 佛光,也如同贾添的唤起的白色神芒一眼,冲到血云便轰然散开,与白芒共济相辅,将堪堪便要冲破封锁、炸碎开去的血色云层,又桎梏地更加紧了些…… 梵唱、禅香、佛光,每一样都荡漾着淡淡地慈悲之意,感觉上并没有蕴含着多洪浩的力量,但甫一现世就帮助贾添迅速稳住了颓势。 转眼之间,贾添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身形也不再颤抖、摇晃。 突如其来的‘救星’,让众人在大喜之余也吃惊不小,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唯独小活佛,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佛光冲起的方向叩首,欢喜大吼:“是楚慈悲” 眼前的佛家气息,小活佛似曾相识:仙界,五神变小罗刹发动灭世‘菩提’时,也是这般的情形。 梁辛把楚慈悲的尸体运回中土,早已放置于青莲小岛、鲁执身旁,不过小魔头从未想到过,他带回来的,不单单是一具老人的尸体,还是一具全身舍利、一尊肉身菩萨 此刻中土的浩劫,与仙界时的‘菩提’何其相似,当有大灾降世,肉身菩萨又怎会‘坐视不理’。 金光弥漫,每一道都是楚慈悲;禅音颤颤,每一声都是楚慈悲;佛像飘散,每一缕也还是、也都是楚慈悲 楚慈悲生前的修为、战力,与大师兄谢甲儿在伯仲之间,他的死后真身,‘威力’也谈不到多么强大,至少比着贾添的‘江山共济’差了不少,但佛光中‘慈悲之意’的境界却高高在上,消弭了大半浩劫中的‘苍天震怒’。 这一来,贾添便不受压制,虽然还在劣势,但至少有了坚持下去的机会。 小活佛满脸虔诚,磕头不停,大活佛则早已踏上一步,双手合十盘膝而坐,口中大声念诵**,与冥冥中的禅唱和应,将自己的一份佛家修为,也融入佛光。浩劫当前,他的力量微不足道,可至少他能出力,大活佛魂魂沌沌,大活佛知足而笑。 欢喜小和尚、老实和尚涵禅,甚至罗刹凸也同时抢上,与大活佛并肩而坐,朗声唱经。只不过罗刹凸用鬼话念经的时候,‘哒哒’之声也不绝于耳。 而真正让人惊喜万分的是,不久之后,一道又一道的金色佛光,从中土各处冲天而起中土世界,一度佛学昌盛,上下无数年头里,不知多少修行高深的僧侣,炼成‘全身舍利’,把肉身留在凡间来弘扬佛法,此刻尽随楚慈悲而‘起’,一起来消弭这场巨灾。 贾添得‘他们’相助,也终于扳回了劣势,稳稳坐在地上,盘印双手稳如磐石,专心调运中土气势,遏制血色红云,牢牢困住灭世雷暴。 这一仗不是朝夕功夫就能够打完的,而猴儿谷内,除了修佛的几个,其他人全都帮不上忙,精怪、苦修和巫士的泥犁四方,都是要等雷暴时再出手,现在他们只能干着急…… 一天、三天、十天……血云蠕动不休,云层里雷电依旧穿梭,还不见消失的迹象,贾添也不见有什么异常,但从中土各处涌起的金色佛光,已经渐渐有了枯竭之象。至于大活佛、罗刹凸等人,早都脱力了。 又过三天,除了小眼中的楚慈悲之外,各处佛光相继散碎,梁辛等人看不到,但完全能够想象,随着佛光消散,那一具具肉身舍利也化为尘埃,于风中消散、不见。 到了第十六天的时候,连楚慈悲荡起的佛光也明显淡薄了,此时贾添的脸色也开始有了变化,不是苍白,而是渐渐失去光泽,缓缓变得灰败、暗淡。 青墨满脸的不甘心,咬着牙跟身边的三兄弟说:“这都会输?这场浩劫是不是也太狠了些。” 曲青石摇了摇头:“应该挡不住了,浩劫…浩劫” 梁辛和柳亦都默然不语,琅琊却没心没肺地接口笑道:“要知道,小眼是在主掌灵元大脉时被曲仙姑一举击毁的,随之而来的浩劫能小了才怪” 青墨用眼角夹她,正想反唇相讥,脸色却突地一变,低低地‘哎哟’惊呼一声。 非常时期,谁的心里都出了一份紧张,三兄弟听到青墨惊呼,几乎同时抢上把她护在中间,异口同声问道:“怎了?” 青墨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进自己的乾坤袋,摸索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那两枚麒麟蛋。 她的这只乾坤袋是新的,是由女巫娜仁托雅亲手炼化而成,容量奇小,连一张茶几都放不下,可这只袋子有个神奇之处:它能装‘活物’。干脆就是专门给小丫头来装麒麟蛋的。 麒麟蛋中咔咔轻响个不停,一道又一道细细的裂璺,从蛋壳上蜿蜒着、爬行着……两只麒麟蛋居然同时孵化,眼看着小麒麟就要破壳而出了。 小汐、琅琊、琼环这几个少女立刻就来了兴致,赶忙围拢过来,一边低低细语,一边满眼期待地等着两头小家伙出来。 片刻之后,葫芦、铜头等一群精怪围拢过来;再过一会,众多妖人也凑上前去,围偌大一个圈子,你挤着我,我挤着他,脸上笑容满满,口中啧啧称奇。 终于,啪的一声,第一枚蛋壳碎裂两半,第一头小麒麟登足跳出,刚出世乍见这么多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立刻乍起几根嫩须,做出一副魂横不好惹地模样;而后第二头小麒麟也挣脱蛋壳,但它的反应却和哥哥截然相反,身子软绵绵地缩成一团,脑袋摇摆着,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眼睛里满是讨好的目光…… 不是麒麟出壳又多么稀奇,而是在这个当口——贾添与肉身菩萨败象已现,灭世雷暴即将倾泻世间、万生万灵即将被扫灭一空,这样的时候,一对簇新、脆弱、又憨头憨脑的小生命降世,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感觉暖融融的。 暖融融的,即便那些道心深重的大宗师们也不例外。 琅琊也爱煞了这对小家伙,不知道是怕挨咬还是怕吓着麒麟宝宝,伸手犹豫着一直想摸却不敢摸,跟着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忙不迭警告青墨:“千万小心浮屠,它嘴馋。” 青墨赶忙点头,同时目光转动,寻找浮屠。果然不出所料,浮屠早都离开了阵位,那颗圆滚滚地脑袋,正‘站’靠里的一排,口水早都流了满地…… 麒麟现世,本是祥瑞之兆,但眼前的情形,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浩劫。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七二章 最后算计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七二章最后算计 又过一天。两头麒麟宝宝,对着身边这群妖怪、少女、闲杂人等熟稔不少,已经不再害怕,正被青墨一手一个地抱着呼呼大睡。 青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姿势,不敢稍动,生怕扰了两头小家伙地好梦,琼环、琅琊等几个女娃子和她围坐在一起,都面带笑容。只有偶尔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她们脸上的笑容才会突兀消散,换做沉沉黯然。第十七天了,天空中最后一抹金色佛光,也悄然消散,肉身菩萨的力量彻底耗尽,楚慈悲遗体化作枯槁灰烬随风而散,从此容身天地…… 天上的血云依旧妖冶,不见丝毫变化;而贾添却已经失去了‘颜色’,皮肤肌理之间,再没有了一丝光泽,看上去全无生机,像极了一具尸体,唯一还能证明他仍活着的迹象,仅仅是颤抖——施法结印的双手,在簌簌颤抖着。 在这个时候,自从施法以来,始终没说过只言片语的贾添,忽然转过头,皮肉僵硬着,对梁辛露出了个难看笑容:“我已经算出浩劫…再有二十个时辰,就会消散了。” 只差一天多些,浩劫就会消散无形,包括梁辛在内,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贾添却发出了一声沉沉叹息:“可惜,我再也坚持不到了……功败垂成,可惜了啊。” 梁辛深深吸气:“已经了不起的很了,最后这二十个时辰我来顶。” 贾添微微一愣,侧目问道:“你来顶?你有办法挡住浩劫、护住中土?” 梁辛咳了一声,摇头:“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让你自己撑到现在…我指的是谷中人。” 梁辛强则强矣,可他是修身而强,不会浩**术,现在修炼到了极致,也还是如此。他是一支百炼长剑,要他把天空击穿或许不难,但要他像根柱子那样撑起苍穹,他做不来。 待会雷暴倾泻,梁辛能做的,也只是护住山谷中的同伴们,至多再把范围扩大些,连同谷外集结的那座傀儡大阵一起护佑下来。 ,想要护住整座中土,梁辛没这个本事,涅槃之后修为精进,天下人间的范围扩大了许多,但就算再疯长百倍,也不可能冻住整座天空。 结印的双手颤抖地愈发剧烈了,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支持不了太久,贾添对此并不关心,都不在去抬头望天,而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鲁执忙东忙西,归根结底为得只是四个字:两全其美。(.好看的小说)他要搬山,他还要中土太平生灵繁茂,结果一直忙到把自己炼化成了小眼,也还是功亏一篑……我想帮他完成遗愿,护佑着中土逃过此劫,可惜,力有未逮,我做不到。” 说着,他又抬眼望向梁辛,冷晒:“明白了?我关心的是中土,至于山谷中这些修士、妖怪,我才懒得理会,待会你记得自己承诺的事情,把我送入大眼……” 刚说到这里,他蓦地闷哼一声,一口鲜血逆冲,从口鼻中同时呛溅出来,手中也同时发出一声瓷瓶炸碎般的脆响,十指鲜血淋漓,手印彻底散碎,贾添自己也一头栽倒在地。 调运江山气势、曾得肉身菩萨和中土无数全身舍利相助、苦苦坚持了十七天的法术,至此再也支撑不住,就此消散。 天空中的白色神芒转眼消失不见,血色灾云终于挣脱了桎梏,浩浩荡荡地向着四周崩散开去……只待它们散尽,灭世雷霆就会就洒落人间,事已至此,再无可挽回 猴儿谷中,贾添居然说倒就倒,梁辛惶急之中也顾不得多想,一步而至,依照事先的约定,伸手将其抓起,单臂用力把他掷向深潭。 大眼神奇,其中短短片刻,外间就是几天光景,梁辛要留下来助同伴抵御浩劫,哪有功夫在大眼中耽搁,当然不会亲自把他送下去。 雷暴堪堪来袭,小魔头想要护住同伴,最好的办法还是‘天下人间’,由此贾添也不能留在附近,否则他对‘来不及’影响太大。 但就在梁辛的手指堪堪触及贾添的瞬间,本已倒地、发抖的贾添遽然翻身而起,双手又重新抱印,沉闷吼叫了一声:“困” 又是江山入势贾添不仅给自己留下了一份力气,而且他还要伤人……时值此刻,他还是要对付梁辛。 小魔头十几天前抵挡过一场‘逆鳞’,尚未恢复;但贾添刚刚才施展过一个浩**术,消耗更甚,十成力气此刻剩下不足一成,又怎么可能杀得掉梁辛? 但贾添不用亲手杀掉对方,他的法术也只是‘囚困神通’,引动山河之力,只要能困住梁辛片刻就足够了……猴儿谷外,贾添还有一座大阵 集结数百万傀儡的相见欢,就在贾添偷袭的同时,也就此发动开来,巨大的力量凝结在一起,锋锐处直指梁磨刀,只需呼吸功夫,阵力就会扑涌而起 贾添早就算准了一切,在相见欢轰杀之前,梁辛绝对无法挣脱自己的困术,死局已定贾添大笑声中,也不再理会旁人,纵身跃向猴儿谷深潭…… ----------------------- 随着镇百山小眼被毁,贾添想通了鲁执的所有的设计。正如他所说,鲁执之所以会落得‘坐化小眼’的下场,就是因为那四个字:两全其美。 鲁执想要两全其美。 当贾添明白‘鲁执从未想过杀我’后,他心里想的,也只有四个字:我父遗愿。 他想做、要做鲁执没做完的事情,或者说,这些都是鲁执留给他去做的事情,所以他才要拼出全力,明知不敌也要硬撑、去试着消弭浩劫。 因为鲁执不想让中土méng灾,所以贾添拼力出手,仅此而已。若非如此,依着贾添以前的性子,多半会直接逃回小眼……毕竟园子被扫荡,灾祸过后还有又重新繁荣起来的时候,又何必冒着把自己搭进去的风险,去保护园子。 但是到了现在,他已经笃定,自己扛不住浩劫,灵元暴动无可避免,中土万万生灵都将被摧毁,唯一能够幸存下来的,就只有他自己和猴儿谷中的一众人等。 可谷中人,无一例外都是修天之辈,偏偏是‘最不该活下来的’……鲁执的两全其美,指的是:中土繁荣、搬山。很明显,在鲁执心里,前者更重些,否则他也不会落到死不瞑目的下场。 而此刻前者被毁已成定局,贾添最后能做的,就是让后者成真。 动用相见欢杀掉梁辛,山谷中人无一能扛过浩劫,即便他们向往大眼里撤,也过不了贾添这一关,所有人,包括傀儡大军、妖人苦修精怪,一切地一切都死在浩劫之中,当天灾过后,中土又会是一个崭新世界,此间没有幸存修士,再无天劫,再无飞升,新的生灵遍布乾坤时,我父或会在九泉之下对我一笑 浩劫成真挡无可挡,就决不能让身边这伙修士活下去…除了他自己,只有两个人能活,其一是谢甲儿,他还要替楚慈悲镇守仙界;另一则是天嬉笑,他要把发动天舟的法子传授下来再死。 有朝一日,当谢甲儿醒来时,会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仙界,而天舟不再,中土上发生的一切,他永远不会再知晓……这是贾添最后的算计 ---------------------------- 贾添又算计了梁老三,不过这一次与两人间的恩怨无关,只是为了鲁执的遗愿。贾添大笑纵向大眼,但他心里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被困住的梁辛,并没有想象中的惊骇、愤怒,相反,他居然还有些兴奋。 傀儡大阵即将发力,谷中众人呆呆发愣、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正常得很,贾添也实在消耗太大,没心思再去多想什么,待会那些幸存的邪魔外道们会发疯似的向大眼里冲,自己还要保留最后一点力气阻止…… 可贾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在自己双脚已经落入深潭,而水间涟漪还没来得及波散开的瞬间里,长春天陡然开声大吼:“师兄” 声音刚起,一个始终被日馋妖人簇拥在中央、看上去仿佛没什么修行的老头子,向着横置于身前的一棵小树苗伸指一点……而后的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树苗蓦地转活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青木神将,木举人早就准备好点化法术,伸手即点活; 护在木举人身边的跨两狞笑出手,直接捏死了那个青木神将; 站在相见欢阵首的金玉堂老九,仰天打了个喷嚏,神情猛地恢复清明; 不知何时已经溜出山谷、就等在老九身边的柳亦,把一只黑漆漆地长弓直接塞进老九的手中,喝道:“引弓一射,才能活命” 老九全不知所以,但也不多问一句,伸手接弓; 贾添这才恍然大悟,厉声叱喝中,翻身飞扑老九; 吃不到麒麟宝宝、早已悻悻返回巫士阵中的浮屠开声咒令,蓄势以待的‘泥犁四方’顷刻发动,围困贾添; 泥犁四方由浮屠亲自主持,但也困不住贾添太久,不过,就和贾添偷袭梁辛一样,不用太久,只要片刻功夫,就足够了。 兔起鹘落,接踵变化让全不知怎么回事的青墨等人呆立当堂 天梯木、慈悲弓,是挽救傀儡的唯一办法。当初为了应付贾添的邪术,所有梁辛的亲人、同伴都接种了‘天梯’,算起来,就只有两棵天梯神木,被种到了‘外人’身上:金玉堂秦痩、老九。 等到梁辛在皇宫乱战之后,天梯木也都派上了用场,日馋、精怪尽数回复,最后在木举人手上,就只剩下那两个‘外人’的天梯。 秦痩还在其次,老九才是‘重中之重’,因为相见欢的大阵在后来修改过一次。 大阵修改前后的差别,仅在于:修改之前,只是将千钧之力,凝化‘墨龙’劲力击出;修改之后,大阵将同样的力道化作真元,去催动法宝,从而让杀伤再成倍提升。 老九的修行是以身入剑,他就是那件‘法宝’了。 或者说,他就是相见欢的刺。 这一次,贾添必杀梁辛,催动的相见欢,务求威力达到极致,当然也动用了老九这根‘刺’,如果一切正常,数百万傀儡的力量,都会汇聚到老九身上,化作劈斩天地的一剑。 可老九醒了,大阵依旧运转,只不过那一剑,变成了引弓一射......这便等若,数百万傀儡同时拉开了慈悲弓 所有傀儡都会在一箭之后苏醒回来,而掌弓之人是老九,那一箭之威,自然也不会再打向小魔头。 你算我也算,贾添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会被对方识破,他的借傀儡杀人之计,到最后居然成全了所有傀儡的清醒 老九满弓,趁着片刻的情形,大吼着问柳亦:“射向哪里?” 柳亦脸色狰狞,伸手向着猴儿谷中、正在泥犁四方里挣扎的贾添一指。 此刻,空中血云消散殆尽,轰轰雷鸣震彻天地,万道雷光彼此纠缠着、簇拥着,从高空里洒向人间……浩劫当头,所有人都疯了吧。 ---------------------------- 还有最后一章,大结局,正在写,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搞定,总之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出来^_^,谢谢大家 再唠叨一句:别等哈~~~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第四七三章 江山依旧(大结局) 吾网66721提醒书友注意休息眼睛哟 第四七三章江山依旧(大结局) 老九想也不想,依照这里柳亦的指点,遥遥一箭射向贾添。 数百万夺舍傀儡的妖魂神箭甫一离开弓弦,冥冥之中就陡然炸起一窜撕心裂肺的鬼哭之声,箭上荡漾着金色光芒,就仿佛一轮灿灿骄阳坠落人间 贾添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道炽烈金光咆哮而至,旋即金色光芒砸碎了他眼中的江山,身边的一切都剧烈摇晃起来,贾添失神、更站立不稳,倒头摔倒在地…… 但很快贾添就惊奇发现,自己竟还活着,仍在泥犁四方的阵中,毫发无伤。跟着身边人影一晃,梁辛已经挣脱了‘江山围困’,逾距抢入‘泥犁四方’,把他带出了巫士的大阵。 贾添犹自有些失神,皱眉望向梁辛,后者神情平静,伸手向前一指:“你看。” 贾添随他手指望去,愣住了……慈悲神箭上裹荡的无数妖魂,已经尽数融入丧家大阵的阵力,换作幽冥气息,快若流光向着四下里游散开去,铺满人间 又有谁能想得到,继贾添、楚慈悲和诸多肉身舍利之后,原本微不足道的‘泥犁四方’,竟成了中土世界的最后一道屏障,大阵滚滚运转,阵力浮于地面百丈之处,死死抗住了雷霆的轰杀。 泥犁四方,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巫士们集结的阵力只是用来打通幽冥,而召唤阴曹势力才是真正的威力所在……这是一道借力之阵、以小力借大力之阵。不过几百个巫士的修为终归有限,即便能借来百倍的幽冥力量,也不足以挽回浩劫万一。 可箭上附着了数百万草木妖魂,它们成于木行,脱于木行,此刻只是魂力、丧家力对泥犁四方而言,恰好是最上乘的补品。 柳亦指点的的确是贾添,但不是要与此獠拼个同归于尽,而是要把箭上魂力注入泥犁四方 另外,大阵被浮屠修改过后,达到小圆满境界,能够极好地收容外来助力……数百万妖魂汹涌入阵,泥犁四方发疯般地运转开来,唤起的幽冥之力仿佛一蓬爆起的汪洋,浩浩荡荡冲入中土世界,在大阵的约束下层层流转,抵御天雷。 人世间的最后一道屏障,来自阴界死域。 幽冥之力,瘆瘆惨绿,鬼哭狼嚎响成一片;灭世雷霆,煌煌耀目,叠叠巨响尽显苍天震怒,一护、一毁,两股从未现身人间的恶力,转眼撕扯在一起 贾添目光闪烁:“你早都安排好了?” 梁辛赶紧摇头,笑:“我要说‘是’,你自己信么?” 梁辛的脑子还不错,可又哪能把这样一串大事都安排到丝毫不差?至少,在贾添摆出‘相见欢’之前、在浮屠一时兴起去帮巫士修改‘泥犁四方’时,谁也不曾想到过现在的情形。 贾添也呵呵一笑,又追问:“你早想到,到最后我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杀你了?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没破绽,你做的事情都不留痕迹,不过…我把咱俩换了个位置。”说到这里,梁辛打从心眼里笑出来:“我要是你,如果保不住中土,就一定要场中修士杀个干净,至少,将来是一个新天地。” 贾添一生都为‘鲁执’两字所困;而梁辛也有一位惊采绝艳的义父,若做出‘仙界诛仙’‘逐界搬山’的那个是老魔头将岸,梁辛也会杀尽谷中修士 当贾添调运傀儡雄兵进入困乃山时,曲青石、柳亦曾面露怀疑、以唇语秘议,梁辛虽然看不懂两位义兄在说什么,不过他自己也开始转动心思,仔细琢磨着这件事的始末,‘易位而处’之后,事情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一旦贾添撑不住,他最后是要杀人的。想通了这一点,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当贾添专心应对血云时,梁辛、义兄、魔主等人就已经开始商议对策了…… 梁辛得意,高兴得不行:“怎样,还是有哪里不明白?” 贾添毫不隐瞒自己的疑huo:“相见欢、那柄古怪神弓,能为泥犁四方注力、抵挡浩劫,这件事你要提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偷袭你了。你当清楚,鲁执想要两全其美,但他还是把中土安危摆在搬山之前,如果你们能为护卫中土出力,我绝不会动你们的。” 梁辛终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提前相告?你做梦,好容易能扳你一局……姓贾的,你算计我这么多次,也该输一次了吧” 小魔头手舞足蹈乐不可支,自从和贾添对上开始,自己的确是坏了对方不少‘大事’,但真讲到心思、算计,无论哪一回对被贾添戏耍于股掌之间,梁辛这口气憋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贾添愕然:“就为了赢我一局?那你算得清楚么,这期间你冒了多大的风险?若开始的泥犁四方拦不住我呢?或着神弓带不动那么多妖魂呢?又或者……” 不等他说完,梁辛就摆手笑道:“哪有那么多‘或者’,现在不是挺好?” 贾添失笑摇头,正想在说什么,泥犁四方中的浮屠忽然开口大吼:“阵力到了极致,但撑不足二十个时辰” 梁辛神情一整,笑容换做凝重,正想开口,贾添就挥手晒道:“用不着废话了”说着,盘膝坐地,双手又开始翻转盘印,准备用自己最后的一份精力来调运山河,与‘泥犁四方’一起抵抗雷暴,不长功夫手印准备完毕,贾添又开口说了句:“对了,有个事你要弄清楚,我姓鲁,不姓贾。” 说完,也不等梁辛再开口,贾添手印发动,白色神芒重现于空中,与幽冥阵力联袂并肩,共担浩劫 最后二十个时辰,慢似二十个甲子,可一切终归又结束的时候,就在第十八天的入夜时,漫天雷霆终于消散不见;而这一次,贾添也真正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甚至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软倒在地,双眼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住了天空。 雷霆消散,浩劫未完。 暴*的灵元现在重归大脉,趋于平稳,但随着雷暴升腾而起的乾坤‘戾恶’也凝聚成形,片刻后,还会再有最后的浩荡一击 入夜时分,星河灿烂,但与以往不同的,这一晚空中有两枚月亮。真月如钩斜挑天角;而当空正中,还有一轮紫得几乎透出些靛蓝的诡月。 贾添没力气伸手去指、也不用再指:“喏,紫月,戾恶。” 梁辛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浮屠则再度喊道:“绝抵挡不住,发动相见欢吧”泥犁四方唤起的不是中土的力道,倒是能够影响到‘戾恶’,但是大阵运转到现在,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力量太弱,消弭不了紫月的轰击。 其实不用浮屠开口,谷外那数百万清醒过来的傀儡也早都准备完毕…… 不止刚刚清醒回来的傀儡们,日馋、精怪这些‘老牌傀儡’也都加入相见欢,以求增添轰袭的力道。 随着柳亦大声传令,相见欢即可发动,仍是以老九为‘刺’,只见一柄巨剑迎风而长,裹挟着浩荡神力,正正劈中紫月。 轰然巨响,天地动摇,妖人和精怪们则纵声欢呼……可是当刺目的豪光退散之后,欢呼戛然而止紫月仍在,虽然暗淡了许多,但仍垂挂在半空。 就连贾添也不曾料到,相见欢的倾力一击,居然还不能彻底消弭‘戾恶’。 仿佛生怕大家还不够‘恶心’似的,浮屠的声音再度传来:“现在这样也抵挡不住,赶快想辙。” 柳亦应变奇快,忙不迭大吼传令,准备再次发出猛击,可眼前这是一座数百万人参与的大阵啊,要重新整列,几个时辰都不够用,又哪还来得及。 此刻半空里的紫月也渐渐地‘氤氲’开来,‘戾恶’之威顷刻便要发动 相见欢一击未尽全功,梁辛想也不想,一步登天,调运所有的力量,向着紫月一拳轰出但出乎意料的,这一拳竟徒劳无功,轰轰巨力,尽数‘穿越’了紫月,最终游散到虚空去了。 梁辛一愣,跟着气急败坏的叫道:“怎会如此?”他已突破规则,又在恶鬼世界得到洗炼,无论从哪里去看,他的力量都与中土无关,又怎么可能对‘戾恶’无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贾添,脸上、眼中,既有无奈也有恍悟,摇头叹道:“你是在中土应上的劫数,才得以洗炼……由此,‘它’把你的力道算到这个世界,也算说得通。” 梁辛咆哮:“它是谁?” 贾添放声大笑:“它是王八蛋” 眼看着紫月即将散去、化为恶力席卷中土,小魔头也仅还剩一个办法:天下人间、来不及。 他要冻住这枚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月亮 只要冻住了,就有了时间,几个时辰之后相见欢还能重新列阵。 干爹无法无天,创出的魔功更无法无天,就连那个‘它’也管不到,管不起手舞足蹈中,魔功笼罩紫月。 反噬。 强猛到出乎意料的反噬。相比现在,十八天前冻结‘逆鳞’而来的反噬,干脆就是轻柔春风魔功才刚一成形,梁辛就痛吼一声,所有人都看见,他的肩膀上飚起一抹血光。 小汐惊呼出声,一向冷冰冰的女子,眼中显出一抹心疼、脸上显出几分担忧时,却显得分外妖娆。琅琊和青墨也同时开口大喊,各说各话,却是同样的意思:撑不住,快回来。 中土的命和我的命比起来,哪个重?梁辛或许有几分侠义心肠,但从来不是个真正英雄,刨除亲人不算,让他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天下,他想都不想就会摇头,可现在……不是那么算的。 梁辛撑,不撤散魔功,不回去……如果让他自己来解释,九成九他会说上一句胡话:我没想着中土,我只想着‘挽救中土’这件事。 关键只是‘事情’这两个字本身,一路走来步步惊心,到了现在只差最后最后的一咬牙,要他就这么放掉了、带着大伙逃进大眼避难,他不甘心 与中土无关,与救人无关,这只是他的事事有趣。 在天下人间里强抵乱流、盼望着多撑一阵,或会有转机,其实和他当初开日馋、被妖女识破机关、天天赔钱请客,他却还不肯关门,完全是一样的道理。 小汐泪水涟涟,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老蝙蝠向她快步跑来,老蝙蝠张口就骂:“哭个屁,跟我上去”说完,他又转头望向风习习师徒三人:“你们三个也一起,还有宋红袍、郑小道。” 风习习比谁都着急,恨不得钻进天下人间去替换梁辛,听到老蝙蝠召唤就明白他有办法,想也不想立刻大声答应着,与黑白无常一起,带上星阵同伴,直奔梁辛飞去。 老叔只做事不发问,郑小道却满心好奇:“咱们已经无法唤醒星魂,上去还能做啥?” 老蝙蝠露出了个古怪地笑容:“有一句话你听过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星蛊本来是梁辛的……当年那个小魔头闯荡时,靠得更多的不是‘天下人间’,而是‘北斗拜紫薇’梁辛自封紫薇,他就是君。 七枚星魂为臣,现在它们只剩最后一点维持‘性命’的力量,即便老蝙蝠也无法再让它们动一动,唯独梁辛能唤起它们。 戾蛊红鳞在‘来不及’中,能移动自如且不受乱流反噬,如今换成了七个人也依旧如此,七人列阵,围在梁辛身旁,时隔多日,又见北斗拜紫薇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正如老蝙蝠所料,阵势一成形,本已蛰伏不醒的星魂立刻躁动了起来,星蛊中最后的一份生机,要换来最后一次合击。 遥望星河,北斗明亮,帝星紫薇也泛起隐隐神韵 小汐朗声相询:“老爹,打哪一月?” 合阵之后,他们已经练成三十‘天’连打的‘北斗真一’,能成阵任意一月。老蝙蝠应道:“和应天时,打一月” 春节已过,中土世界正是正月时节。梁辛却摇头:“月阵不够,真季才可以”话音未落,闷哼再起,他又被一道乱流击中。 还是郑小道多嘴:“真季?从未打成过……” 老蝙蝠厉声而笑,说出的话却莫名其妙:“不打真季,老子还真有点不甘心了” 星蛊垂死,惨剩的力量充其量只能发动一次星阵就会魂飞魄散,可真月之力,远不足消弭紫月,紫薇也好、七星也罢,他们都没得选择,只有拼力一试。 随着老蝙蝠一声叱喝,观战众人,再也看不见魔功中的八个人,在他们眼中,就只剩层层涟漪。 在‘北斗拜紫薇’之中,梁辛最辛苦。想一边躲避反噬,同时还要呼应同伴,协调阵位,无法两事兼顾。小魔头舍前者而取星阵,对避不开的乱流,就只有硬抗,但身法阵位绝不肯错过丝毫也正因此,小魔头迎来了一份天大的惊喜:北斗七星在‘来不及’之中,能够从容移动,但颤起的涟漪,却比着魔功之外稍稍慢了一瞬。 以前他从未发觉到这一点,一是以前他自己成阵,充其量只能振起一个‘假季’,而此刻八人结阵,涟漪层层荡漾,快到无以复加,因为太快,所以也就显出了以前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慢’;而另一重原因则是因为他强了,天下人间也随之强大无数倍,冻结之力猛增,对‘涟漪’多少也增了一丝影响。 一个又一个‘一瞬’,最终成全的,是第一道涟漪尚未消散、最后一道涟漪就已经震起,整整六百三十个星位、六百三十道涟漪,当大阵成形,梁辛开声开声猛喝,撤散魔功,护着七个同伴撤回猴儿谷……夜空中的八颗星宿,同时绽放出炽烈神光。 修士的灵识、小魔头的灵觉、甚至贾添的‘山水探报’,一切一切的感知都被强到无以言喻的八星神芒湮灭,全然无法探知身边究竟发生了事情……几个呼吸的功夫,星光退散,夜空如洗,那一轮‘戾恶’紫月已经消失不见。 苦乃山中当然要升腾起一阵欢呼大笑,而贾添却脸色煞白,很有些吃力地对梁辛道:“你散出灵觉,‘看看’谷外、山外的情形。” 梁辛还道事情没完,不敢大意,依照贾添所言,将自己的灵觉远远播散开去,仔细探查异常……小魔头脸上的凝重不再,换而惊愕、骇然:在他的灵觉之中,虫鸣蝉唱,柳绿huā红,本来正值冬末的中土世界,竟一下子进入了初夏时节 贾添喃喃:“北斗真季,星蛊奇术,真正了不起……”刚刚的那一道北斗拜紫薇的星阵,竟硬生生的中土世界的时间向前推出了三月,让中土从冬末直接跨入初春不用去想这一阵究竟能唤起多大的力量了,只此‘跨春入夏’一项,就足以说明它的威力了。 ------ 浩劫消弭,江山依旧,一切尘埃落定 鲁执亲手打造的两座灵穴,终于成了中土世界的定盘星,牢牢控制住灵元大脉,从今以后,此间再无天劫;穷尽天地,此间再无飞仙 贾添四躺在地上,不像中土之主,更像个形销骨瘦的落魄中年:“梁磨刀,有没有觉得像一场梦?” 梁辛心情不错,摇头笑道:“这种梦还是少做才好,太吓人。” “真就是场噩梦”贾添笑了:“不过还好,醒来后发现,他没想过要杀我,开心得紧……送我去看看小眼吧。” 梁辛也不多说什么,拉起贾添赶往青莲小岛。 从猴儿谷到青莲岛,对梁辛而言不过一步距离,等到了海上,梁辛不禁一愣,小岛的样子变了…五瓣青莲犹在,但鲁执的坐化之处、莲心那座珊瑚白岛沉陷海底,消失不见了。 梁辛伸手指向当初珊瑚岛的位置:“就是那里,我带你入海去找。” 不料贾添拦住了他:“远远看一眼就够了,真要进了小眼…你觉得,我有脸见他么?”说完,沉默了片刻,贾添又问梁辛:“你们那边,有人知道鲁执的长相么?” 梁辛摇头。 贾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的样子。” 这个时候,一滴泪水,从贾添的眼眶中溢出,顺着那张千万碎片凑成的丑脸,缓缓流下。贾添恍然未觉,仍对梁辛唠叨着:“当初以为他要杀我,心里又是气恼,又是怨恨,他不让我活,我就偏要活,活他个千秋万载,活他个天荒地老,谁拦我谁就死吧。” “直到不久前才明白,鲁执从未想过杀我。其实说穿了,就是个误会罢了,不见得有多了不起,但是我一想到自己居然会以为他要杀我,就满心愧疚,就无地自容,就无以自处。” “这下可麻烦了,活得满心愧疚、活得无地自容。活得无以自处…这还怎么活啊。可偏偏我又不能死。” “我一死,中土真正就完了,这倒无所谓,但我有哪能让鲁执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梁磨刀,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话时,那一滴眼泪终于滑落腮角,翻滚着落入大海,而后,便是一声浩浩巨响 不过是一滴泪水,竟在瞬间之中激起翻天巨*,整座大海仿佛都被连根拔起,倒冲苍穹突如其来的风暴,成形的无端、散去的突然,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海面又归于平静。 风暴散去之后,梁辛明明白白感觉到,大海的海面,足足升高了三尺有余 贾添的一滴眼泪,三尺汪洋。 梁辛惊骇交加,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再哭了,中土该淹了。”好容易挡过了浩劫,结果再因为贾添一哭海水倒灌,大伙可就真白忙活了。 贾添笑而摇头:“这样的眼泪,你以为我能哭出几滴?一滴就足矣了、一滴就足够了。” 对方的话莫名其妙,梁辛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足以了、足够了……啊” 话未说完,就变成了惊呼,面前的贾添,身上皮肉正层层开绽,肉眼可见,那一片片血肉莫名剥落、摔入大海,照这样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贾添就会把自己‘脱’成一具血淋淋的骨头架子。 贾添脸上的皮肉也在散碎着,再也看不出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平静异常,不带丝毫痛苦:“不用惊慌,我死不了。还记得先前和你说过,浩劫过后,你我之间的仇怨,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么?就是现在了。” 梁辛皱眉不语,贾添也不去解释什么,而是就此岔开话题,淡淡说道:“还有一点时间,你听说我就好,有三件事要拜托你。” “第一件事,黑龙州府,长白大街,街尾有一座大宅院,地上地下一共有两千三百人,这些人里,有一个能做皇帝,其他的个个都能做官、做好官” 贾添篡国是为了修改风水,研创草木邪术,当抵抗过第二次神仙相东渡后,就会辞位而去。他当然明白,先是邪术覆盖中土,而后又会有一场傀儡大战神仙相,中土世界必定会乱成一团,所以提前就开始搜罗、储备人才,准备在浩劫之后重建天下时启用。两千多人,或是他亲自挑选、或是当年国师认真指点,无一不是栋梁之才,有了这套班底,大洪天下、中土凡间不出三十年,又能重现繁荣。 “第二件事,是那些修士。依着我杀光了事,或者借助天舟把他们流放到真土境去。不过你多半不会这么做……反正你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最后一件事…送我回大眼去吧。” 声音落处,‘啪’地一声轻响,贾添的肉身就此散去,血光泼溅之中,一块拳头大小的晶莹玉胎摔落出来同时,贾添最后的笑声响起:“从今以后,父子连心,永镇中土” 贾添,山天大畜。此刻修为尽散、五听自封,又归于玉胎之形,他未死,但也不再活着了,回归大眼之后,就会再变成当年未出世、未觉醒时的样子……从此再无神智,但冥冥之中父子连心、联手,永远留在这座鲁执亲手改造、完全满意的中土世界。 这枚晶莹玉胎,是贾添给梁辛的‘交代’;也是贾添给鲁执、给他自己的交代。 梁辛无话可说,只有摇头一叹,带上玉胎返回猴儿谷,不料,他只离开一会功夫,谷中竟悲声动天,跨两兄妹、屠子、柳亦夫fu等人抢地大哭梁辛大惊失色……缠头老爹,撒手人寰 早在当年正邪决战中,老蝙蝠就散尽修为,算起来他已经是个普通老人了,而后研创身外身、训练星阵,心力损耗极大,这一次又带着自己的星阵、自己的儿郎,在中土冲杀月余,到最后一次结阵,打出北斗真季,当体内那枚天枢星蛊魂飞魄散之际,他也油尽灯枯。 老蝙蝠身边的娃娃们,不乏心思机灵嘴巴油滑之人,而此刻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句像样的悼词。除了大哭,还是大哭 老蝙蝠的脸上,还是那副森然笑容。 被正道视作天大仇敌,被邪道也当做蛇蝎避之不及,千多年里,谁的帐也不买,为了半个朋友哭到吐血,为了半个仇敌布置数百年……行事只凭一己好恶,他才是绝代妖人。 当年中秋,黑色小岛上老蝙蝠曾说过‘活着,不外乎一呼一吸,呼是为了出一口气,吸则是为了挣一口气’。出气、争气,缠头老爹的修为远远算不得中土第一,但放眼天下,有一人敢看不起他么? 死前笑,死时笑,死后笑,他是真的笑,活了这样一辈子,哪能不笑呵。 春雷阵阵,不久前还清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初夏时分的一场雨水,生机勃勃 ----------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苦乃山深处,浮屠拖着百多块骨头,正小心翼翼地潜行,神情警惕、口水横流…就在这时,一团阴风席卷而至,老叔风习习和黑白无常现身,还不等老叔开口,浮屠就勃然大怒,一蹦三尺:“吓跑了老子的野猪” 风习习本来有事找它,哪知道鬼祖宗正在忙活晚饭,老叔一辈子胆小,口中呐呐不知该说点啥,黑无常跨上一步,对着浮屠点头哈腰:“您老息怒,我这就帮您再去捉回来。” 浮屠大脑袋一晃:“不用,你们要真有心,去把曲青墨的麒麟崽子给我抓来” 黑白无常愣在当堂,这个事情如何敢应承下来,风习习更是惊得老脸仓皇:“那两头麒麟长得飞快,真要捉来了…谁、谁吃谁还不一定了。” 风习习是老实人,一向实话实说,浮屠可被它气得快要飘起来了,模棱着牙齿忿恨半晌,最后又乐了,把话题从‘晚饭’上岔开了:“三年不见,大伙都怎么样?” 三年前浩劫消弭,众人也就此散去,浮屠被困在小眼的时候,巴不得有肉下来和他聊天,可出来后还是喜欢独来独往,不跟着别人走,也不许别人跟着他,就一个人在山里游荡,与世隔绝。 风习习老脸上尽是畅慰:“大伙一切都好,曲、柳两位少爷重返京师,重建九龙司,现在都做了大官,光宗耀祖了” “九龙司执掌天下,那些残存下来的修士,谁敢不给他们哥俩的面子?没有人敢闹事。”黑无常接过话头:“可惜青墨丫头一直没有身孕…这个和她丧家身体有关,勉强不来了,不过众人之中,就数她威风,身边随时跟着两头小麒麟,这还不算,那些大蜥蜴都拜奉麒麟为主,又成群结队跟在麒麟身后,那气势” 白无常继续道:“还有,两年前梁掌柜又重操老本行,带着小汐姑娘一起,开起了日馋,我们哥俩也跟着沾光,一间棺材铺、一间纸马铺,把日馋夹在中间,总之一切都是老样子,胆小别喝酒劲大不要钱,生意好得不得了。” 提到这件事,庄不周脸上显出几分恨恨:“就是街坊可恨,周围几家酒楼食肆见梁掌柜干的红火,就使了些黑钱,纠结当地乡绅,把咱们告到了知府衙门,说咱们哗众取宠、有伤风仪,知府也是个贪官,收了钱之后,第二天一早就派出衙役来封店……” 浮屠最爱听打架,乐不可支地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日馋照常开铺,倒是知府衙门关门了。” 浮屠哈哈大笑,又问道:“梁老三和小汐丫头,还没结婚么?不结婚,怎么生儿子。” 提到此事,老叔的脸上满满都是欢喜:“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梁辛的娘亲、众人的亲属家眷都还在仙界,天嬉笑重伤后没办法把他们接过来,长辈不在,梁辛和小汐始终也没行礼成婚,不久前丑娃娃终于痊愈,启程赶赴,其他人则留在中土,替一对新人操办喜事。 按照日程计算,天嬉笑再有两天就能落地中土,之后再五天,就是梁辛和小汐的大喜之日。 而这三年里,长春天等人在铜川府的遗址大兴土木,建起日馋仙宗总坛,现在两喜并一喜,同时操办起来,马上就要有一场大热闹,老叔专程来请浮屠去观礼的。浮屠二话不说,拖着百多块骨头就跳上风习习的阴风煞云,赶往铜川府,日馋仙宗总坛…… 浮屠到时,妖人们汇聚一起大笑大闹,小吊不知是崴了脚还是扭了腰,正哇哇大哭,青墨带着两头麒麟、麒麟带着几十头巨蜥,跑来跑去、忙东忙西。日馋总坛张灯结彩,正殿披裹红绸,被布置成喜堂。 随后几天里,各路宾客络绎不绝赶来,既有修真正道,也有朝廷要员,处处都是人,时时唱礼声……就这么闹着,七天时间转眼而过,大喜之日,可是天嬉笑竟然还没回来,这一下谁都笑不出来了,就在距离吉时还差一个时辰的时候,日馋总坛中突然木铃声大作,丑娃娃终于返航,带着众人亲眷平安落地。 这一下大伙才算放下心,梁磨刀一步去一步回,直接举着天舟返回铜川……他本来要亲自去仙界接母亲,但中土有习俗,喜日前三月,新人不许出远门,梁辛自己不在乎,但葫芦老爷不光讲成语、还讲究老礼,说什么也不许他走,小魔头这才留了下来。 乱真正大乱,而亲人重逢的悲喜交加;当年共赴万里苦战、共担浩劫众人重聚的唏嘘不已;还有两桩喜事中的喜庆欢乐,诸多情绪汇聚在一起,也实在无法言喻了 ‘吉时已至’ ‘新人见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一声声喜唱,都被跨两、屠子、长春天这些妖人灌注真元,高声喊出,声音大过惊雷,轰轰荡荡传遍千里,铜川府办喜事,吓得苦雁关的娃娃们都哇哇大哭。 值得一提的是,新娘身边的两个喜娘,一个是大嫂青墨自不必说,另一个却是琅琊,小妖女眉huā眼笑,不知从哪里学来无数吉祥话,从吉时开始直到摆开喜宴,愣是没重复过一次。 喜宴之中,长辈坐席之中设了两座虚位,一位干爹,一位缠头老爹;梁辛好友的坐席中,也同样有两具虚席,一个是胖海豹,另一个,是贾添。 前面是喜典,天嬉笑也不敢打扰,直到酒宴开席,他才抓了个空子,来到梁辛身边,躬身告罪:“属下回来晚了,险些误了宗主的吉时……” 梁辛哪会和他去计较,不过有些好奇问道:“因为什么耽搁了?” 天嬉笑如实回禀:“去的时候一切正常,可返程的时候遇到一件怪事……方向乱了,险些mi失在虚空里。” 梁辛更加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mi失方向?” “是因为、因为多出了一界本来十界虚空,突然变成了十一界,引斥之间扰乱了先前的航线” 小魔头先是一愣:“多出来一个世界?”话刚出口,他自己就恍然大悟:“无仙?” “属下怕耽误了时辰,没去查探,不过,除了他能还有谁。”天嬉笑的两眼放光。 梁辛修的就是逆天魔功,突破之后被‘禁忌道’追打再正常不过;而无仙领悟‘活着’,居然成了禁忌、遭遇涅槃。 事后一众魔主曾讨论过此事,也大概有了个解释:‘活着’这个题目,或许真的是终极,无仙悟道,他就变成了第二重天道的一部分,这一来,他突破了所有的‘第一重天道’,在凌驾于它们之上的同时,也悖逆了它们,由此引发涅槃。 现在,如果无仙真的成了一方创世,那又说明:涅槃劫数,才是真正的飞升劫。 总和以往种种,再按照这个结果倒推回来……创造世界,最难的不是开天辟地分割阴阳,而是规划天道。只有悟出‘活着’的终极,才能真正理解所有的规则,也才有资格去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 也只有如此,才能开辟出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才能获得力量,冲破壁垒、踏足真正的仙界。 再说回禁忌道、涅槃劫,其实也是规则,悖逆了所有天道,就会触发它,可如何才能悖逆所有的规则?说起来简单:悟出‘活着’。 但是也有例外,老魔头另辟蹊径,如果把天下人间修炼到极致,也会和领悟‘活着’殊途同归,成为一方,梁老三就是活生生地例子。 不过,也幸亏梁辛当初在‘涅槃’时连番遭遇干扰,没有落入虚空,而是被扔到了恶鬼世界。否则凭着他对规则的理解,造出来的世界指定乱成一团,杀人放火无法无天…… 梁辛一边想一边笑,天嬉笑想的却是另一重:“另外,属下还有个想法…贾添说过,无声仙界是个垃圾桶,这点应该不会错的,不过那里既是垃圾桶,或许、或许也是一个历练场” 领悟第一重天道的人,就会进入无声仙界,无法再修炼,但却拥有了无穷的寿命,没有了前进的目标、动力,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这又何尝不是领悟终极的一个关键 梁辛的眼睛亮了起来,笑道:“果然有道理” 当初,贾添的‘弃子篓’、‘垃圾桶’之说,有一个小小的破绽:如果真是当成垃圾丢过去,又怎会在‘飞升’还有一次灵元洗炼身体? 没有第一次洗炼做基础,修士就算悟出了‘活着’,在涅槃之火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至此,修行、登仙的脉络也终于得以理清:修炼,领悟第一重天道——被送到无声仙界,得洗炼、长寿却无法再修行——为了活着而活着,若能领悟,则涅槃劫数——再得洗炼,成创世——借新世界的力量破除壁垒,踏入真正仙界。 日馋正副宗主窃窃私语,可就忘了到场的,一百人里有九十九个都耳力了得,不知不觉里,喧闹喜宴已经变得鸦雀无声,人人都支起耳朵,听着两人讨论真正仙途…… 无论正邪,在座修士全都是喜忧参半的神情。喜的是登仙有路,修行的尽头,果然不是聋哑仙界;忧的则是,中土格局已变,此间再无天劫,没有了第一次天劫洗炼,悟出‘活着’也只有被烧死的份。 梁辛一抬头,发现满堂宾客都左眼欢喜、右眼忧愁地望向自己,一时间有些发懵,这个时候东篱先生宣葆炯站了起来,对梁辛微笑道:“我有个想法,不知合不合适。” 梁辛知道老学究主意多,大喜道:“请先生指点。” 东篱也不寒暄,径自说道:“天舟想修行的,全都送去恶鬼世界那里的格局清朗,只要悟道了,就能渡劫,得第一次洗炼。” “飞升之后,也不可以留在无声仙界,免得哪个发疯、会坏了鲁执对那里的一番眷顾。仍是天舟,把飞升到仙界的人,都送去真土境。反正到了这一步,修士也不用再修炼,去哪里都一样,只要悟道就是了。” 东篱毕生都在搬山,现在提出的法子,对众多修士当然也不怎么客气,但不可否认,他的法子差不多是唯一解决这件事的办法,算得上两全其美。 果然,他的声音刚落,修士之中立刻就有人大声应和…… 恶鬼界凶险?仙路漫漫、步步惊心,也不在乎多出一重‘恶鬼劫’;真土境寂寞?领悟仙道,越寂寞越安静,就越好。 曲青石也走了上来,小白脸现在是正印九龙司指挥使,眉目森严,扫过全场,待所有人都收声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中土凡间,本来也不再适合修行,诸位若依从东篱先生之言,离开此间,曲某感激不尽,临别前,当会有一份薄礼相赠;若不想走的……”小白脸笑了笑:“也无妨,只要别滋扰凡间就是了,这事归九龙司搬山院管辖。” 重建九龙司,自然重建搬山院,柳亦就是这一院的大掌柜。 曲、柳二人一唱一和,前者说完,后者就站起来,抱拳作揖满脸笑容:“在座的都是好朋友,自然舍不得给我找麻烦,哈哈,更不会让我为难不是……对了,老2,刚刚你说,离开的人都有礼,是什么?” 曲青石笑得眼睛弯弯:“无仙离开小眼前,曾和浮屠前辈详解了自己悟道的经过,其间的言说、讨论,都被浮屠前辈一股脑塞进了青墨的脑子里,回头我会让青墨尽数抄录下来,肯走的人手一份。” 喜宴上就的一声炸了窝,‘活着’的大义、‘终极’的言说,这是何其珍贵的东西,又有哪个修士不想要,不想看,长春天的反应最快,闻言就大笑出声:“曲二爷是生怕咱们不走,这件礼物谁不动心” 笑声未落,金玉堂宗主,大胖子秦痩噌的站起来,险些连桌子都撞翻了,大声问道:“第一班船什么时候开?” 曲青石笑答:“有什么事情,都要等这场喜事之后再说…喝酒吧” 事情已成定议,所差的只是些细节,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恶鬼世界的危险,别回长春天等人一过去就都喂了鬼,这件事还要请西坑隐多照顾。 在恶鬼世界,梁辛和那头夜叉魂得不错,有关‘终极’的事情,当然也不会瞒着它,所以可虑的就是,有朝一日西坑隐也悟出大道,成了一方创世仙魔,恶魔世界就‘没人管’了。 不过恶鬼虽然凶残,但本性小心,大不了以后自己多在两界间往返几次,常常去震慑下,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正琢磨着,鼻端一阵清香,琅琊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跟前,一字一顿,几乎有些恶狠狠地对梁辛道:“我不去恶鬼界我想嫁的人刚结了一次婚” 梁辛直接傻眼了,全不知该说点啥…… 曲青石不关心修士,反倒是犯了‘职业病’,开始担心修士们会给恶鬼界的凡人找麻烦,正盘算着该如何加以约束,苗女琼环左手海碗,右手酒坛地走近他:“曲娃儿,要不要喝酒?”说着,把酒坛往他跟前一顿。 曲青石一看琼环,两颊飞红目光飘散,显然是半醉了,忍不住笑起来:“凭你的修为,要是喝醉了,你得喝了我家老三多少酒啊” 琼环没听清他说啥,但见他笑,自己也跟着一起咯咯脆笑,憨态可掬,笑过一阵,突然说道:“给你讲个事情咯…当初打龟儿无仙,我的道心被毁了,以后就一直不怎么稳当咯” 说完,一向泼辣的苗女垂下眼皮,居然有些不敢看曲青石了。 曲青石呵呵一笑,沉默片刻,认真开口:“道心不稳,就别去恶鬼世界了。” 说着,他情不自禁,抬眼望向与秦痩等人同桌的秦孑,大祭酒神采飞扬,眸子里满满都是兴奋,正和周围的修士们不住口的讨论着飞仙、飞仙、飞仙……飞仙 全书完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吾网661,661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 终于写完了,第三本书写完了。 和小仙完本时的感觉很相似,轻松了、痛快了,同时心里也有些空落落了,从今往后,我和梁三爷、和葫芦老爷、和贾添他们就再没有一点关系了。 对我而言,一个故事的大结局,就等若和一群好朋友就此告别了。 其实,这本书写的,是一个围绕着‘搬山’生的、或者说衍生的故事,而不是具体去说谁谁谁把山给搬了、他是怎么搬掉的、又搬到哪去了…… 故事里,挖的坑ting多的,绝大多数填得也都还算满意,当然,这其中也实实在在修改过几次大纲,偷偷momo地弃掉了几个坑,举个例子: 梁辛第一次大海归来,就是初遇胖海豹,找到红船那次,一上岸就遇到了游骑高健,当时高健给他介绍了一桩案子:两个青衣干员,申屠兄弟一个失踪、一个疯……这就是个弃坑, 当初本想用这两兄弟引出一系列事情,最后和凶岛的尾巴蛮、头海鬼、残存神仙相挂钩,后来觉得实在多余,让梁三爷直接mo到凶岛上去就得了。所以弃掉了这个坑。 类似的‘弃坑’还有几个,嘿嘿,我不说了,打死也不说了。 理一理故事的线索……麻烦,头大,还是不理了~ 《搬山》写得很累,比小仙累多了,比神经更不用说了,这三本书耗费精力的程度比较,就差不多是:吃螃蟹比吃虾比嗑瓜子。 不过《搬山》里,放进了许多我自己的看法、想法,由此,写得虽然累但也过瘾得很,在写完大结局之后,我也正经长出了一口气,笑。 谢谢长天巨,谢谢小杰巨,谢谢猪猫巨,谢谢我的三位副版主,谢谢看过搬山、支持搬山的读者们,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了,我的编辑,我的作者朋友,我的读者,还有我的亲朋好友甚至天津泰达队,码字时候,看天津泰达的比赛几乎是我最大的放松了,可惜泰达这赛季成绩不好,看得我咬牙切齿的,不过有时间的话,能去现场看的话,热烈建议兄弟姐妹们还是去吧,跟着全场一起山呼:xxx,或者xxxx,或者xxxxxx,还是很过瘾的~~~xx的,跑题了。 其实好多话想说,可又说不出来,能懂不?不管了,反正很感慨就是了 依旧成就不好,依旧写得过瘾,依旧不紧不慢地写到完本,依旧咬牙盘算着下本书争取火起来。 其实我觉得,这篇完本感言,有点体现不出我的真实智商…… 呵呵,废话不多说了,下个故事会更精彩的,而最重要的是,下个故事,豆子应该不会在罗里罗嗦,纠结来纠结去,让你们憋屈了那么久,是时候向你们扎出惊艳一枪~~等我新书哦 真心谢谢你们 最后,关于搬山…到处都是山,人活着,睁开眼睛,前面是山;闭上眼睛,自己也是一座山,又哪能搬得完呵。(83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