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前任不得善终》 第一章 司城 饭时才过不久，烈阳高照，正是最热的时段。两三方太阳射进透明橱窗，恰好停留在了桌沿。 一只手轻轻滑了过去。 “摩卡，全糖。” 侍者轻轻鞠躬，带着营业的微笑离开了。 被服侍的男人容貌英俊却神情冷淡，目送侍者离去的背影。与神情不符的是他的姿态：猫一样地瘫进沙发、舒展身体。这副模样分明不够雅观，在他身上却表现出一种令人惬意的悠闲。 可能是那张脸造成的错觉，他看起来不像是百无聊赖蹲进咖啡厅，反而像少爷前来视察名下企业，满身骄矜难以掩盖。 男人撩起眼皮，又扫一眼面前除了他显然谁也看不到的面板。 【伊藤司城】 总觉得有种既视感……等等，这是我的名字吧？那没事了。 简单的名字下列着三个黑色方框，自他在街头睁眼起一路不停闪动。如同卡机前的垂死挣扎，频率越来越快，又在被闪晕前及时降速。循环往复，烦不胜烦。 似是听见他的心声，方框顿了两秒，又刷出一排字。 【伊藤司城】 【性别男】 卡了十几分钟就这？ 司城一阵无语，沙发里挺腰抬胯翘起二郎腿，脚尖朝前一点，暗示意味十足。他蔑视目光投向光屏，朝着个无生命的面板臭显摆。 光屏把那孤零零的两排收起，换成了六个巨大的点。 司城惊奇：还挺智能？ 六个点消失了，一排文字密密麻麻展开。 【您好，司城】 【恭喜您获得新生。】 【契约系统将在一定程度上为您进行代入指引，请根据分配方案进行合理规划】 【当前任务：认知自我】 【目标任务：参与主线(被动)】 认知自我……伊藤司城，性别男。以及？ 司城心情微妙。他现在脑子比兜还空，看谁都觉得面熟又眼生，仅知的两条信息还是刚从面板里抠出来，屁用没有。 正思考着，咖啡被摆在身前，侍者悄无声息又退了下去。司城视线下移，盯了片刻浮在咖啡上的乳白花朵，勺子无情捅了进去搅碎了纹路。 对了，还没钱。 面板又有了动静，他打起精神，跟着看了下去。 【家庭成员：伊藤英明、伊藤静、伊藤美彦】 【驻地：未建设】 一个爹两个妈？我伊藤家这么牛逼？ 未建设三个字泛着与众不同幽蓝的光，诱哄意图昭然若揭，司城顺从心意果断点了下去。蓝色化为箭头浮在眼前，笔直指向了对街。 司城跟着看了过去。 是个新装修的店铺。仅有家具，和咖啡厅相似的布局，吧台后摆着沙发矮桌，空白标牌周围点缀绿色的花饰。仿木地砖，墙被奶油色覆盖，简单挂着几幅风景画。 整体来说，装修颇有艺术气息。偶然有人路过，都以好奇目光简单打量几眼。 而在司城眼中，如同rpg的游戏指引，门店标牌挂着几行虚拟的文字说明。与面板呼应的同款荧光蓝字体抛弃视野局限，直直映入眼帘。 【待建设】 “……” 白得一处驻地，司城却皱起了眉。 他所在的就是这条街生意最好的咖啡厅。环境简单却颇具情调，侍者安静而不失优雅。同行分流，不妥。何况他也不想煮咖啡送餐，披一身食物香气对着个陌生人笑脸相迎。真帅哥还是应该—— 做点文艺、安静、主要是轻松悠闲的工作。 确定眼下的目标，司城并不着急。他喝一口甜腻的咖啡，拿起报纸。印刷字体在他眼里抓牙舞爪身形扭曲，显然彼此都不熟悉，阅读起来却毫无障碍。 司城对种种不合常理视若无睹，打量报纸黑白图片上戴眼镜的长脸男人。 旁边加粗放大的字体向读者强调： 「保险金杀人犯逃脱！！」 「因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推理而逮到的杀人犯汤田昨天晚上逃出监狱。汤田一向行事细密，前次巧妙利用诡计，企图杀害妻子惠子以诈取保险金。后经毛利小五郎的查访，终于识破计谋将他逮捕到案……」 司城表情迷惑地抖了抖报纸。 总觉得比起情报公开，这种叙写方式更像在配合杀人犯对侦探进行谋杀声明，甚至十分亲切地详细通报了杀人动机。 ……不，也可能是在提醒这位侦探？ 司城突然兴致盎然。 这就不得不提到一点，他所在的这家咖啡厅，楼上正挂着「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招牌，配合与这家店画风不合的新闻报纸，基本能验证这位“毛利侦探”的身份，同名可能性微乎其微。 作为侦探未来的邻居，司城认为自己的“关心”理所应当。 正思考着，眼前的蓝色箭头“唰”一下突然变成醒目的红色，扭转身躯迅速指向他身后。司城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回过头，和走进来的少女目光相撞。 他们同时一怔。 “啊，饿死了。”少女身旁，中年男人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瘫进了沙发椅。“都没什么收获啊，兰……兰？” “啊！”少女恍然回神。 她扶着身边脸色苍白的女孩坐下，召来侍者。 司城干脆换了个姿势打量这一行人：约莫四十岁的大叔，两撇小胡子颇具特色；两位容貌清丽且风格截然不同的少女，一个棕色长发微卷，一个艳红短发利落。 他视线下移，一顿，才发现还漏了位同行者——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男孩戴着副几乎挡住半张脸的眼镜，却遮不住从镜面后射出的、十足怒火的目光。 ……我哪里惹到这小鬼了吗？ 司城发自内心困惑了一秒。 一行人里唯一的成年人也注意到小孩的目光落点，顺着视线追过来，彼此微一点头。大叔一巴掌拍上男孩的后脑勺，把对方打的一个趔趄。 “没点礼貌！” “是兰……小兰姐姐在盯着那个人看！” 被称为“兰”的少女尴尬而迅速地涨红了脸，以十分相似的姿态一巴掌砸进面前的矮桌。 “说什么呢柯南！我、我只是觉得这位先生有点眼熟——” “我懂。”司城遥遥一颔首。 他从睁眼起就看到好几个似曾相识之人，对这位兰小姐的说法感同身受。不能感同身受的另外几人则纷纷抬脸，挂着“你也懂吗”“你懂个屁”等种种堪称复杂的表情看了过来。 直到短发少女犹豫也抬起面颊。 “……这位先生，确实我也感觉很熟悉……” “……欸？！！” 第二章 丧失记忆的美少女(上) “……我，失忆了。” 红发少女镇定说道。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迷茫，司城打量着，总觉得和他这个货真价实的失忆者相距甚远…… 不，他自己应当不能作为失忆的参考对象。 他们已经顺理成章拼桌坐到了一起。 少女简单地进行自我介绍：“我名为橘真夜，毛利侦探正尝试替我找回记忆。” 毛利？司城迅速扭头瞥一眼对方。 考虑到事务所与咖啡厅的距离，这场偶遇倒也不能称为巧合。而他们交谈的短暂时间里，毛利小五郎已经囫囵咽下去了一堆下午茶餐点，正捧着咖啡置之身外。 司城不动声色也捧起咖啡喝了一口：羡慕。 橘真夜没发现他的分神。“毛利侦探有一些线索还待验证。伊藤先生，您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伊藤先生？ 啊，是我。司城点头，“那接下来？” 真夜有点犹豫地左右看了看，毛利兰接话：“我们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继续帮真夜找酒店……” “——伊藤哥哥呢？” 唯一的小鬼头探出脑袋，突然插进话题。 他盯着司城，声音甜美眼神犀利笑容僵硬：“伊藤哥哥不认识真夜姐姐吗？”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司城暗自腹诽，淡定点头。 “可是真夜姐姐失忆到现在只对伊藤哥哥有熟悉感，应该不会是单方面的认识吧？毕竟毛利叔叔也算是有点名气，真夜姐姐却一点熟悉感都没有呢。” 柯南分析道，被提到名字的毛利小五郎抬头，眉毛几乎挑上了天。 “什么叫有点名气！我可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司城低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名字古怪的男孩。 “嗯，你说的有道理……”他慢悠悠道，柯南专注等待他的回应。司城接着说，“……不用伊藤，你喊我司城就好。” 他迎着柯南茫然的目光一点头，给他示范：“司城哥哥。” 司城哥哥——什么啊！柯南难以置信瞪着面前这个人。这是这种时候该回的话吗？ “我的确不认识橘小姐，不过我可以帮忙。你们在找橘小姐曾入住的酒店吗？”他轻描淡写，“我也很好奇橘小姐对我感到眼熟的原因……多一个人帮忙，我想这不是坏事。” 毛利兰在一旁惊喜地应道：“那太感谢了！——爸爸应该也休息够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什么？！” 司城偷闲可称无所不用其极，这时却也动作果断。他起身拍平西装褶皱，调整视线落点将侵占了部分视野的虚拟箭头淡化，转头又撞上柯南审视的目光。 小男孩熟练扯出个狰狞的微笑，嘤阳怪气：“司城哥哥穿着很正式呢，会不会不方便行动啊？” “没问题的。”司城淡淡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这句话说出口纯粹是下意识，但司城没来由的自信，事实也给出了证明。按序才跑到第二家酒店，还没进门，两旁的警卫微一鞠躬：“欢迎光临，橘小姐。” 小兰惊喜道，“你们认识她吗？” 警卫愣了愣：“是的，橘小姐是我们酒店的客人。” 他们走进大堂，说清楚由来，前台也爽快地给出名单，两天前的登记表上正有橘真夜的签名。毛利兰尝试拨打登记的手机号码，结果却是个空号，还没来得及失望，柯南又从表上找出了橘真夜登记入住的房间。 一系列事态顺利得像看了攻略，毛利小五郎精神焕发，钻进电梯积极招呼他们：“快过来！” 司城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似漫不经心跟上一行人的步调，在电梯门关闭的一瞬抬眼，迅速扫过空旷的大堂。该说不愧是五星级酒店，满目的灿金华丽又浮夸，灯光过度明亮，照得几乎看不见阴影。 他挑了下眉，确定那不是错觉。 “司城哥哥？” 司城低头，冲柯南敷衍地笑了一下。 柯南：“……” 他们进入橘真夜的房间，毛利小五郎从床头拎出一本《圣经》，翻找几页露出撕扯过的痕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裂口对上，分毫不差。 毛利大喜：“果然是这里！” 纸面上方，被涂黑的部分笔迹显露：9.13stsupper。……最后的晚餐？ 毛利父女带着橘真夜去了其他房间，司城乐得清闲，在床沿坐了下来。他拿起被破坏过的圣经翻了翻，脑中某个想法飞快闪过。 柯南走过来，拉扯他的衣角。 司城低头，挑眉。 柯南睁着个风韵十足的死鱼眼看他——事实上，他的表情和他的年纪一直都很不匹配。不过稚嫩的脸上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实在很有喜感，司城饶有兴趣地旁观。 柯南坦然迎接他的注视。他问：“你发现了什么？” “……嗯？” 柯南成竹在胸。 “好心帮忙，是借口吧？你不像会因为一个人眼熟就来帮忙，之前的寻找过程也从未有过主动。” “我说过，我只是单纯好奇。” 柯南被噎了一下，“……一身过分正式的着装，但你动作灵活，显然习惯于这身装扮。咖啡厅的姐姐对你态度也很恭敬——” 司城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打断小孩的滔滔不绝，“你们……付账了吗？” 柯南一呆，下意识问道，“什么？” 他这个反应其实已经能解释很多。木已成舟，司城也不藏着掖着，爽快说道： “你们来前我点了杯咖啡，没有结账。” 他们默默对视了两秒，柯南脸上飞快滑过纠结崩溃难以置信的无语神情。他最后一抹脸坚强道：“……先不管那个。” “总之，你跟着我们行动另有目的。据我观察，一路上你唯一主动的就是电梯里和进入房间时——你发现什么了？……你想要做什么？” 司城随口回他，“你真是一点也不像个小孩。” 一到这种时候，谈及这种话题，江户川柯南就仿佛瞬间成长了十多岁，凛然气质让人无法拒绝，难怪会被名侦探带在身边。 司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也不介意满足这个箭头真正指向的聪明男孩。他屈起手指扣了扣硬纸书皮，轻描淡写道， “有人在这里，守株待兔。” 第三章 丧失记忆的美少女(下) 守株待兔？ 才被一句“不像小孩”惊起了半身冷汗，转头又听到这样的消息。柯南正了正神色捋顺思路，准备深入问下去，隔壁却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是橘真夜。 发生了什么？糟了，兰和大叔他们都在那边—— “嘶。”他听到身旁轻微的抱怨，“好吵。” 柯南：“……”并不意外呢。 被这不合时宜的一句拽离了惊慌，柯南也镇静下来。他循声走进卧室，橘真夜蜷在墙边，用一种挣扎的姿态紧紧拽着自己的项链。银线绷得笔直，在脖颈刻出深深的印痕。 怎么回事？ “我、我不要再想了……！” 真夜踉跄起身，猛地推开毛利小五郎冲出房门。 司城瞥一眼她逃离的背影，百无聊赖收回视线，裤腿却突然传来一阵大力。他低头，隔着厚厚的镜片和柯南大眼瞪小眼。 “？” “快去追啊！！” 司城顺着力度被拖起走动几步，茫然加深。 “……我？” 脚下踩着好几厘米的高跟鞋，真夜仍步伐稳稳在最前方领跑，她身后，毛利小五郎大跨步地追逐。司城被迫紧随在后，一只手还拎猫似的提着柯南。 这种酒店排跑的迷惑行为，一路收获数个客人的诧异旁观。 一行人冲出酒店。司城扫视一圈周围，目光在几处稍顿。他皱眉、回身，将柯南朝小兰的怀里一丢，短促吩咐了一句“接住”。转头追上正跑得起劲的毛利，扯着后领制止他朝前的势头。 “你干什么——” “柯南！” “……兰！” “嘎吱——” 身后一阵兵荒马乱，身前一辆跑车也凶猛撞了过来。 司城头痛叹了口气，将毛利往身侧一带，险而又险避开了撞击。跑车路线的最前方，真夜果断一个俯撑跳起，从车的另一侧轻巧落地。 跑车撞人未果，跑的也干净利落。 司城懒得再分出多余眼神，把毛利大叔交给一脸担忧的小兰。小兰抓着毛利的手臂左看右看：“爸爸，你没事吧？谢谢您伊藤先生——” 司城一点头：“司城。” 毛利小五郎迟钝地摆了摆手。 他抬头先向司城点头表达谢意，又扭头看向橘真夜。他表情沉重，像便了秘似的，又或者是有着其他某种难言之隐。 “真夜，那辆车……是冲着你来的。” 司城一呆。 “你失去记忆，一定就是因为被人袭击，那辆车上就是追逐你的凶手。对不对？” 橘真夜同样一愣。 毛利深深叹了口气，注视愣愣回看他的真夜，铿锵有力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 司城看了眼自己的站位，很难说服自己不在这个“我们”的范畴。他盯着傻笑的毛利和他面前表情空白的少女，寻找着出声打断的接入口。 小兰突然左右看了看，惊慌捂住了嘴。 “……柯南呢？！” 于是司城长舒一口气。 …… 找到柯南不算困难，侦探小鬼想干什么简直猜都不用猜。司城循着分析出的跑车路线一路走，便在街旁遇见了对方。 男孩站在巨大的标牌下，目光深远。 他对面，车祸还留有一点尾巴，现场满是暴力冲撞的影子：巴士卡车首尾相连、互相挤压，铁皮身躯泛起波澜的皱痕。车窗残骸铺了一地，夕阳披落，反射出破碎的锋利的残光。 这一幕其实有几分美感。 司城盯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萝卜头看了一会，走近，撸狗似的呼噜下他的脑袋。柯南立马从思考中挣出，避开他的手。 眼看着小孩抬头瞪了过来，司城淡定问道：“发现什么了？” 一听这话，柯南便顾不上追究他的动手动脚，对司城和赶来的另外几人指指对街。 “我询问了交警这起车祸的具体时间，根据真夜姐姐入住的酒店距离以及我们相遇的位置，我认为她当时很可能就在这里。” “……巴士与卡车相撞、又近距离面对了车祸，惊吓加受到震荡导致真夜姐姐失去记忆。” 司城怎么听都觉得他省去了很多必要的分析，可在场的另外几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柯南推了推眼镜，用司城熟悉的犀利目光看向橘真夜。 “登记入住的手机是空号，房间里基本没有身份痕迹，居住五星酒店却选择大巴作为交通工具，车祸失忆后直接离开，路上还被神秘人士追击……嗯……” 他瞥了眼司城，回想对方抓住毛利小五郎衣领的一幕，咕哝了句，“这点不一定。” “真夜姐姐，你现在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我……我不知道……” “柯南！”毛利兰制止柯南咄咄逼人的话语，对橘真夜安抚了几句。她道，“我们去乘坐巴士，试试能不能想起什么，好吗？” 去坐巴士。 ……巴士？ 司城的目光从那辆报废巴士上掠过，从空荡的窗户一眼瞥见内里。 吊在高处的脱了锈的扶手，拥挤簇在一起的座椅，和看起来曾经笔直坚硬的靠背，当然，如今都已经破烂不堪。 他在真夜回复之前抢先开口，“还是算了。” 司城走到毛利兰身前，手指轻轻搭上橘真夜的肩，用一种真诚又期待的目光和带点羞涩的口吻： “我不太想坐巴士，真夜小姐能体谅我吗？” 柯南翻了个白眼，而橘真夜表情变了。 似乎是从他的眼神中意识到什么，橘真夜表情一凛，躬身抬腿一个飞踢。高跟鞋的细跟闪烁冷光，发出利刃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又在刺入身体前被拦截——她的脚踝被司城握住，毫不留情地朝下一撇。 势头被阻，真夜却毫不慌张。 她反就着被抓住的姿态立下支点，柔韧腰肢几乎折起，肘部屈折朝着司城的胸口袭去。这一击来势汹汹，正面接招，很可能断几根肋骨。 于是司城退了一步。 可他不给对方调整姿势继续追逐的时间，仅退一步又迅速贴近，手臂交错叉进满面凶狠的少女臂下空档，扣住对方的手腕。腿一缠将对方压在地面，“咔”的一声，还在挣扎的双臂扭曲脱臼。 司城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反捆双手。 ——至此，这场战斗才算是彻底落幕。 这一场猝不及防的交手突兀开场又结束飞快，司城送出一条领带，又摘下对方脖颈的项链坦然收起。 他这会的动作很是温柔，橘真夜像被迷惑了似的，一言不发。 柯南已经看傻了。 “所以……真夜姐姐……” 司城应了一声：“是杀手。” 柯南紧接着恍然：“目标是毛利大叔！” 他挨了一拳来自毛利的警告，捂着脑袋继续问，“雇佣杀害毛利……毛利叔叔的，是汤田？” 司城纳闷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是汤田。”橘真夜道。她似乎已经完全放弃，被压制站不起身体，便像猫一样乖巧蜷着。“之前开车撞过来的就是他。我带你们去据点，他应该就在那里。” 柯南不太信任：“你怎么这么配合？” 橘很轻地笑了一下。当凶狠杀意从那张脸上消失，她看起来只是个面色苍白的柔弱少女。她艰难转头看向司城，眸光柔和。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 带只内鬼抓人的过程简单枯燥，唯一值得观赏的是毛利兰。满腔怒火和后怕的小兰杀气腾腾，在搏斗中完全达到了一面倒的压制，没花多久就把汤田也捆了起来。 司城惊叹而欣赏地看着对方，目送她和毛利小五郎一起将两位杀手送上警车。 柯南眼底还残留着一点敬畏。他收回目光，转问司城：“你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司城晃了晃手中的圣经。 “竟然是那个时候……不，正应该是那个时候。‘守株待兔’，你看到了什么痕迹吗？”柯南皱着眉，“你究竟是什么人？” “普通人。”司城懒洋洋道。 “……和杀手搏斗压制的普通人？” “和兰小姐一样擅长武力的普通人。”未来还会成为你们的邻居。 这句话把柯南噎得直瞪眼。“汤田至多算是个有点武力值的家伙，橘真夜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杀手！” 他突然眼睛一亮，“杀手小姐觉得你很熟悉，你该不会是什么杀手界的传说吧？排名很靠前的那种……” 你可真看得起我，还给我加这种乱七八糟的人设……司城无语，看柯南双眼发亮思维发散的模样礼貌提醒一句。 “兰小姐也觉得我很熟悉。” 毛利兰正走回来，恰好听到了这句话。 “叫我小兰就好啦。”她想了想，“我只是觉得很面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他们在这大眼瞪小眼，那方毛利小五郎也结束交谈，有气无力地穿过三人，背影载满中年男子的落魄。 司城听见隐约的悲鸣：“真夜……竟然是杀手……果然洋子才是……” 毛利兰瞪大眼睛，握拳击掌：“我想到了！” 她从口袋掏出手机，输入网页，将弹出页面展示在二人面前。 司城低头去看。手机屏幕里，金发碧眼的女星姿态亲密挽着白色西服的司城，两人相视而笑，恋爱的酸臭气扑面涌来。 新闻标题依然是夸张的加粗大字： 「克丽丝·温亚德疑似成婚？？」 “——是克丽丝的绯闻男友！！” 啥？ 司城一呆，下意识打开面板。家庭成员下不知何时又刷出了两排信息。 【前任：橘真夜】 【现任：克丽丝·温亚德】 第四章 我的卧室不可能这么狂野 【前任：橘真夜】 （职业杀手，擅长以钢丝杀人。腿部力量较弱，对洋葱过敏，喜爱金钱、猫，讨厌自来熟和色眯眯的中年男人。出身于日本长野，父母已逝。） 【现任：克丽丝·温亚德】 （美国女演员。） ……情报差是不是有点大？司城面无表情看着面板：还是说，你也搞人种歧视？ 对这一严厉的指控，面板卡顿片刻，不情不愿在橘真夜的名字后慢慢挤出一个标注。司城眉头一挑，操纵点开。 【获得buff：失忆精通（未开启）】 啥玩意？ 倘如面板之前还能用幻觉、过往情报或思维宫殿等作为解释，这一排字便将那些可能性完全推翻。只是，虽然不知道具体功效，但单从名字，这怎么看都是个debuff。 这么想来，这个“未开启”的备注倒也算是幸事。 司城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转头看几眼手机，勉强记住自己“现任”的长相。 从新闻图片上看，这位“绯闻女友”容貌极佳：金色长卷发披散开，像是把太阳也披在了身上，细碎而灿烂的浮光跳跃在发间。她带着优雅的甜蜜的笑，一双眼眸注视过来，蓝如晴空。 司城挑剔打量片刻，勉为其难下了定义：以前任「橘真夜」为前提，现任是这位克丽丝小姐的事实相对更具有说服力。 虽然事实上，司城对这两位女士都没有比陌生人关系更进一步的任何想法。 无论“前任”亦或“现任”，除了相貌上都颇具优势，仅剩的共同点就只是面熟了，可从这一点上判定关系显然行不通。小兰和咖啡厅的侍者都曾给他同样的熟悉感，甚至于柯南和毛利—— ……幸好行不通。 司城心情微妙，放弃思考。 柯南从小兰手里抢过手机，眼神发直地盯着屏幕看：“原来杀手也会八卦……她也追星吗？” 司城沉默。 不，她是在追我。 这波背刺的无中生友，使他回想起橘真夜束手就擒时的姿态。口袋里的项链突然变得很沉重，司城隔着衣服满怀珍惜抚摸了一下。 本以为是武力对决的优胜品，没想到还额外付出了色相…… 不管怎么说，前任已经进了局子，没个十年八年碰不了面，现任看起来也距离遥远。司城只痛心了两秒，将她们全都抛之脑后。他把手机递还给小兰，提起柯南的衣领朝街边走。 小兰站在原地不动，只好奇地看了过来，柯南亦是不挣扎地任由他拎着走。司城面不改色，脚步不停。 “我和柯南有点悄悄话要说。” 小兰：“……好的。” 他们停在桥下的阴影。司城把柯南放下，欲盖弥彰般理了理他的领口。 他回头看，小兰已经转途追上毛利大叔。对方似乎已经走出“情伤”，正仰头叉腰大笑、十分自得地和警察说着些什么。小兰一掌拍了过去，把毛利吓得朝后一跳，看清来者摸着脑袋又迎上前—— 司城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小萝卜头。 “……你倒是想个好点的借口。”柯南半月眼看他，对“悄悄话”的说法颇为无语，又好奇问，“你要说什么？” 司城顿了顿。 他其实有点疑惑。从毛利父女到眼前的眼镜小鬼，都共通性地对自己持着某种放任——明明他们才认识几小时，对彼此几乎是一无所知。 不过眼下，这并不是重点。 司城：“我有事要做，给你下个委托。” 柯南露出肉眼可见的兴奋神色，抬头看他，连同镜片都闪亮了一下。他正欲开口，却被司城先一步无情地打断。对方平铺直叙道：“去咖啡厅结个账。” 柯南：“…………就这？” 恕我直言，这也能叫委托？ 他上下打量着司城，对方坦然接受他的注视。那眼神与其说不容拒绝，不如是“完全没想过被拒绝的可能性”。 在这种眼神下，柯南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你这西服的口袋根本是装饰性的设计吧，项链塞进去那么勉强。”还不好看。柯南把最后一句话吞下，“看也不像是带了现金，我去替你刷卡吗？” 他这时也产生了相似的疑惑：对方是否太过不设防，对一个才认识几小时的小孩就坦然地交付信用卡？ 事实证明，他纯属想得太多——司城连身份证明都没有，又从哪里去弄张卡。 司城摇头，柯南茫然片刻，突然领悟了对方所指。他瞪大眼睛：“你让我‘替’你去结账？！” “我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司城看他一眼，开始怀疑面前这小孩的智商了。柯南看得脑门蹦出一条青筋，“……盯上小学生的钱包，你还是个男人吗？” “吃霸王餐才比较不像男人吧。” “……就当做我救了你们侦探的报答。”他想出了个借口，“而且，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毕竟是邻居关系嘛。 解决心头大患，司城婉拒毛利一起乘坐警车的热情邀请，站在街头目送他们离开。他抖了抖圣经被遗留下的破损纸面，露出愉快的神色。 决定了，轻松悠闲的工作。 ——开家书店。 …… 仅仅是和侦探相处的这段时间，司城已经充分体会到这个国家对推理判案的热衷。 无论酒店侍者听说推理过程时的专注，警察对侦探报案的果断信任，还是那张报纸——侦探显然曾越界参与了杀人案件，却还能被堂而皇之地登报表扬。 虽然表扬的文字写得有点奇怪。 司城跟随早已变回蓝色的箭头指引回归驻地，略有昏暗的光线里，这一处的空旷显得格外阴沉。 他推门，扫视门店内部，脑海中构架起未来的书店布设。似乎不满于这副只看不做的行为，“待建设”三个字擅自从招牌上脱离，主动跳进了视野。 司城熟练调整视距，再度无视。 已经这个时间，再做事就属于加班了，司城向来不给自己多余的负担。 他慢悠悠将这里打量了一遍。 “驻地”比想象的要名副其实：前间是门店，后间是仓库和厨卫，二楼还分有主卧客房，都已经装修完成，简约风格十分顺眼。 司城从卧室里找到自己的假证和钱包，总算是暂时脱离了两袖清风的窘境。他打开卧室的衣柜间，一排西装衬衫熨烫妥帖挂在里面。 “……” 司城露出带点茫然的神色，掏出身份证看了眼，确定自己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美少年。 他又打开其余的几个柜子，里面是各种配饰：手表、袖扣、领带、胸针，都有着细节上的不同。其中一个柜子里甚至还塞满了炫彩的小方盒…… 司城猛地合上柜门，深刻怀疑起驻地的归属。 比起这边浪荡贵公子的豪华居室，隔壁房间的画风就要正常许多，也敷衍许多。 像随便复制粘贴得到的设计图纸，内里布置和酒店没什么差别，甚至缺胳膊少腿。既没有衣柜书桌，也没卫生间洗浴室，一张大床嚣张摆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仿佛这里不愿意留人，只是简单地作为一张床的摆放地。 但偏偏，这里给他的舒适感远超那间豪华卧房。 司城脱下西装外套，抚平褶皱，挂起，拿出从橘真夜身上得到的那条项链。他捏着“宝石”吊坠，手指一晃，从里抽出了一根钢绳；松手，钢绳缩回，又变回宝石的模样。 这件做工精美的凶器使他心情略有好转，嘴角挑起了一个笑容。 他熟门熟路转头走进主卧，指纹解锁隐蔽在床头的暗柜，把项链塞进其间空的方盒。而其他那些大大小小封闭严实的方盒被撂在一旁，沉寂无声。 司城没有分去多余眼神，手指顺畅地给盒子上扣封锁，然后轻轻放下。 “咔”的一声，不属于贵公子范畴的柜门关闭了。 第五章 这就是交易吗？ 九时，米花图书馆。 作为米花町最大、也是书种最全的图书馆，不说是否赚钱，每天人流量堪比网红打卡景点，仅有的比较清闲的时段便是工作日的清晨。 作为图书馆的现任馆长，津川秀治通常会提前一段时间到达这里。 他把车开进车库，提着公文包站在门前，拨一串钥匙慢悠悠寻找着对应的一支。 他并不急切，也没必要急切。已经给清扫整理预留出了时间，别说是挑一把钥匙，就算赶着去街上现配一把，也不会错过正常的开门时间。 可有人看不过去他的悠闲。 “你已经转了三圈了。” “……？” 津川抬头看向声源。 日本人里，他已经算得上身高拔群，可眼前这名男人要更为优越。对方比他高出小半个头，脊背笔直身姿挺拔，像是去参加某场演出的男模，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中场休息。 他随意把西装外套搭在臂上，衬衣纽扣却又系到了最上一颗。抬手扶正领带时，腕间的宝石袖扣矜持又嚣张地闪亮。 隔着两步距离，对方淡淡投下了一瞥。 上班门口与这样的男人进行对话……津川有种脱离日常的不现实感。 他定了定神：“您是？” “——伊藤司城。” 司城微微一笑：“您是米花图书馆的馆长？” 津川还是第一次见到把敬语说得如此不客气的日本人，虽然这一点放在对方身上并没有什么违和感。他有点不适应地点头。 “鄙姓津川。” 门开了，司城理所当然地走了进来。 他走路的气场也很嚣张——其实这并非他的本意。自从穿上这一身正装，司城就很难保持其他人那样的谦恭姿态，不以下巴盯人已经是他最大的低调了。 身后传来两声轻咳。津川馆长握着那串钥匙站在门边，背光看了过来。 “伊藤先生，有什么要事要谈吗？” 司城沉吟两秒：“我来谈一笔生意。” ……生意？ 津川一点也不相信：谈生意需要穿成这样？ 司城自然看得出对方眼神的含义。 他隐晦翻了个白眼。穿成这样，当然是因为他只有这样的衣服，难不成还特地跑来图书馆炫富？虽然他确实刻意地没有去收敛气势——这毕竟是金钱上的谈判。 司城不打算解释，挑眉道：“津川馆长不愿意详谈？” 津川讪笑：“不不不，当然不是……伊藤先生，请到办公室来，我们详细商讨一下。” 图书馆楼层不高，又配有电梯，他们一前一后很快走进办公室，司城先发制人坐进沙发主席。津川擦了擦额边的汗，小心地面对他坐了下来。 司城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作为图书馆馆长、理论上立场占优的甲方，司城却从他眼里看见了畏缩。仿佛这不是一场谈判，而是要挟。 这大概是资本主义的力量吧。司城矜持一笑，他今天就要将这资本主义狐假虎威到极致。 “……我希望您，能将一部分类型的书籍授权于我进行售卖。”司城彬彬有礼，甚至贴心地进行解释：“授权，而非低价购买再二次卖出。” “换句话说，图书馆方付费发展一个额外出售点，这部分则由我全权负责。您能理解吗？” 他不仅穿得像个资本家，行为更是彻头彻尾的剥削者，紧接着将系统根据他所想生成的合同口述一遍。 而在看不见面板的津川眼里，司城便是现场直接拟定了一连串的无漏洞条约。乍一听仿佛互惠互利，细思量每一条都写满了“吃人”。 他穿这一身，谁能想到他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可谁让“驻地”里留的那笔钱，支撑不起书籍的本金。 司城叹气。开家书店也不容易啊。 “……当然，”司城认为还是要给一颗甜枣，“合作过程中，我们会为您的图书馆进行广告宣传，首批签售地也将定在这里。” 他微微一笑，主动将话语权转让：“您认为呢？” ——是的，除了开家书店，司城还准备自己写书。 根据条约内容，他的获利点主要是图书馆的付费授权与书店未来可能存在的副产品——在长期的实体经济内卷下，纯粹的书店已经基本消失，留下来的，是兼设甜品与咖啡的“书咖”。 尽管他已经占尽便宜，可光靠这两点收益，想来仍是负担不起他的开销。 司城对自己一如既往地满怀自信，可没道理其他人也跟着信任一位初出茅庐的“作家”，于是他给对方留下了选择的余地。津川却直接忽略了这一点，“能问问您选择的书籍类型吗？” 这倒是早就决定好的内容。 他们来到阅览室，司城指向其中的几个书架，扭头又看到一排花花绿绿的儿童书籍。他的书店定位商业街，市场面向青年男女，而这些一看就不会有人感兴趣的儿童读物…… 司城脑中蹿出一个头大个矮戴眼镜的男孩，嘴角撇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以及，这些。”他说，“随便来几本。” “只……要几本吗？” “我可不爱看儿童读物。” …… 津川最终口头应下了合作，甚至不对几个留有余地的条约进行协商，这样完全一面倒的谈判很不合理。可确定交易后，他显而易见地松口气，匆忙打电话催促下属前来处理合同事宜。 司城突然出声：“你很怕我？” 对方诧异抬头看了他一眼。 啊，猜错了。 司城一点也不尴尬，反而颇为好奇：那是什么理由，让津川秀治甘愿舍弃这一部分利益，去达成一份短期看不见收获的交易？ 津川挂断电话：“我的下属已经在来的路上。我让他陪您去一趟，之后再将合同交付给您。” 闻言，司城点了点头。 他懒得多跑，下到一楼挑了张椅子坐下，西装外套挂在椅背。只消片刻，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从门口传出。 对方显然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跑来谈笔生意，被吩咐后急急忙忙一路跑了过来。他一手还握着手机，正气喘吁吁地对另一边告别。 司城轻轻咳了一声。 那张憨厚的脸转过来，在看见他时突兀顿住，紧接着替换为带点讨好的礼貌微笑，悄悄将手机塞进了口袋。 司城有点叹服地整了一下袖口。 “您就是馆长说的伊藤先生吗？”职员平稳了一下呼吸，“我去为您拿详细的书籍清单。” 司城应了一声，看向他身前的员工牌。 “玉田和男？”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被称呼的那方则有点拘谨地点了下头。 司城对于这种看起来过分老实、没啥心眼的男人观感良好，也有点见不得对方看他如同看大boss的敬畏眼神。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温和问道，“刚刚是在和家人通话吗？” 玉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是我的妻子……” “我们这行其实没什么钱可赚，伊藤先生应该是不了解的。”他露出温柔的神情，“但妻子她很支持我，她觉得这是一份神圣的工作，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更多地负担起这个家庭……” 好男人啊。 我也希望有个人能负担起我的开支，司城遗憾地想。 他把和馆长达成的交易简单说了一遍，省去大量不必要的单方面获利内容，明示道：“我需要有个人帮忙处理琐事。” “……我，我可以吗？” 司城反问：“你认为呢？” 玉田激动挺直了身子：“我非常乐意！” 司城微微一愣。 他只掩饰了自己坑害对方顶头上司的行为，而对于将要做的事情，司城并没有去过多画饼。他所描述的工作仅仅有“直接分成”这点称得上待遇优厚，但这一部分又与利润收入直接挂钩。 可看玉田和男的反应，对方甚至比他更有信心。 “……你似乎很肯定能有所收获。” “您之前提到举办个人签售会，”玉田小心辨别他的神色，他委婉道，“我认为至少这一方案不会亏损。” 闻言，司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行吧，出卖色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么之后拟定合同，我会把这一条加进去的。届时合作愉快。” 他朝着新上任的合作方敲了个响指。 “makeakilling.” 第六章 体贴的哥哥姐姐们 毛利侦探事务所，一如既往的除了侦探本人都在。 小兰正替父亲整理凌乱的办公桌。她把从各处收到的广告传单和废弃委托书折起，整整齐齐地放进废纸箱，剩余的则堆在一起摆在桌子边沿。 柯南好奇凑了过去，扒着桌子翻看。 大部分是委托完成的记录——有多少是毛利独自完成的很难说，至少署名区域的毛利小五郎足够醒目。其中一页被特意留下的宣传单，与委托书摆在一起，画风十足违和。 柯南拿起那张纸。 梦幻粉色与理性的黑白拼接，凑成了这份宣传单的正反两面，同样主色的色块仅有细微差别，交融糅合，印刷字体反而成了累赘。 他没什么艺术细胞，只本能觉得看起来像幅画，敬畏地左右翻了翻。 “这是什么？” 小兰看了一眼：“司城君给我的宣传单。” 柯南惊得差点拿不住这页薄纸：“……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 小兰口中的司城君——伊藤司城，是前段时间里，他们在一场毛利自告奋勇的委托中偶遇的男人。也是多亏了他，事务所才没有因为失去侦探而倒闭。 柯南想起毛利小五郎最近的花天酒地，无语露出了半月眼：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小兰停下手中动作：“昨晚在楼下碰见的司城君，柯南你当时睡着了吧？” 柯南歪头回忆了一番。 昨晚他被同班的小孩子拖出去探险，回来时浑身乏力，吃过饭便早早回了卧室，具体是什么时候躺上了床、坠入梦乡，他已经记不太清，只能无奈感叹一句不凑巧。 柯南对伊藤司城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对方简直浑身是谜。 本以为只是一集完结动画，没想到还能看到后续剧情，他有点兴奋看向了手中宣传单。 「今日热销 《沉睡24h》《少年侦探》《夜盗》 《等风来》《十七厘米的相遇》」 ……什么东西？ 柯南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日文了。 他往下看，找到这家店铺的地址，一排字看起来很是熟悉。柯南琢磨片刻，惊讶地扶歪了眼镜。 这不是就在附近？ 他想起了司城那句“很快还会再见”，立马跳下椅子扒上窗台，目光扫视过去，锁定了正对面的一家店铺。 尽管宣传单上表明了是新开张，可店铺本身并没有过多宣传，也难怪他一直没能发现。 柯南调整眼镜，放大那片区域。 玻璃门关着，屋外没有摆放招牌，仅在把手上挂了个牌子敷衍应付，可偏偏来往的客人挺多，从书店里离开时，还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隔着透明橱窗，柯南往店铺内部看去。继看不懂日语后，他又觉得自己出现了脸盲症状。 “……那家伙，和之前比差别也太大了吧？” 小兰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顺着柯南的视线往下瞥，愣了一愣：“那不是司城君的店吗？” 柯南似乎对司城君很感兴趣……也对，毕竟是“哥哥”嘛。 她这么想着，一锤定音：“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 司城颇为苦恼。 人流量比想象中要多，方法比预估的更有功效。司城已经抽空去店外收起了招牌，可这无济于事，仍是不停地有人推门进来。 这听起来似乎是件好事，可只靠他一人忙碌，总有一小部分人无法顾及。看客人们两手空空地离去，他有种损失亿万的失落。 门再度拉开，司城不耐烦地扭头，迎上毛利兰和柯南的视线。 小兰面露茫然：“……司城君？” 柯南在一边深藏功与名地扶了扶眼镜。 她会是这个反应完全在柯南意料之中。比起之前的西装革履满身贵气，司城这次可谓是风格大变。 他似乎特意做了个发型。一点碎发从额边垂落，弱化了过强气场，眉眼于是也柔和许多。上半身是从百元店里淘来的格子衬衫，衣襟半敞，小片沾了汗水的胸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在柯南眼里，司城仿佛一只开了屏的孔雀。孔雀在店里走来走去，对着青年男女花枝招展。 一名客人怀抱一大捧书，朝他坚定走了过来。 柯南仔细看了看，确定那是个十七八岁学生模样的男性青年。青年结了账站在司城面前，看起来有点羞涩：“可以和店长合个影吗？” 司城微笑着婉拒对方。 未免太镇定了……这种场合…… 毛利兰也看到了这一幕，想法却和柯南完全不同。 “不愧是克丽丝小姐的男朋友呢，”她感叹，“司城君看起来也很有明星气场。” “……那应该只是绯闻吧？” 且不说大明星的男友怎么会跑到这里卖笑，单论司城的态度，根本看不出对对方有多少感情。 小兰也跟着思考了一下：“至少应该有点关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克丽丝小姐传绯闻。” 这倒也是事实。 似乎看不过他们的悠闲，司城从人群中挣脱，抄起一张空白纸面飞快写下一连串看不出规律的数字。他将白纸递了过来，态度自然地指了指书架。 “这些，”司城道，“帮我把对应编码的书籍拿来。” 柯南拿着纸条，“……你可真不见外。” 司城眨了下眼，“毕竟是邻居？” 他只脱身这么十几秒，就又被男孩女孩们扯回人群，摇摆着尾羽继续卖笑。小兰则拿过便签，在书架前熟练开始了帮工。她身材高挑、力气比外在看起来也大很多，很快便拿下大半书籍，与柯南一起来回搬运。 多了这一个半的帮手，店内的队伍缩减速度加快。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司城脸上的微笑骤然收起，不耐地吐了口气。 看着又变回熟悉模样的司城，柯南啧啧称奇：“……你也太两面派了。” “是别人给我的一点小建议。”司城说，“仅限开业大酬宾。” 小兰真心实意地感叹：“司城君很辛苦呢。” 另外两人都转头看她。柯南似乎想说些什么，被司城抢了先。 “……多亏了你的帮忙，兰。”他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我给柯南准备了礼物。” 礼物？ 柯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司城转头走向柜台，弯下腰一连抱出了七八本书籍，清一色姹紫嫣红、活泼动人的封面。他把这捧书递给柯南，小孩木然低头盯着封面看，表情逐渐空白。 小兰拿过一本，好奇地翻了翻。 “这些……？” “柯南很喜欢推理吧？这些是儿童益智书籍，能帮忙提高观察能力以及扩展知识面。”司城瞥了眼低头不吭声的男孩，温柔地进行补充，“我特意为你选的哦。” “……我谢谢你。” “不用客气。” 看他一副被书籍压得直不起身的模样，小兰体贴地把书接过。她轻轻一推柯南的肩膀：“书我拿上去，柯南就留在这里帮司城君吧！” 她微笑着风风火火地走了，而柯南神情恍惚地抬头，问出一直没能说出口的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司城弯腰，握住他的手上下晃了晃。 “邻居，请多关照。” 第七章 什么叫做大作家啊 小兰已经离开，司城也懒得再继续装腔作势。他朝着面容恍惚的小孩敷衍摆手：“你随便看看吧。” “……你可真够过分的。”柯南半月眼吐槽，“和顾客比态度相差太多了吧？” 司城挑眉看他：“那你给钱？” 虽然顾客的钱并不能算是直接交到他的手里，但司城眼光长远，在乎的是日后的人流量。况且有顾客数作底，他以后坑骗……咳，交涉起来也会更有立场。 听到这话，柯南脑门蹦出个问号，他尖锐而又不失礼貌地客观指出：“前几天我才替你付了笔账。” 噢，差点忘了这茬。 司城沉吟两秒：“……你听过，‘欠债的才是大爷’这句话吗？” 小孩回以震惊的目光——看来是听过了。于是他露出个含蓄的微笑，重复一遍之前的话： “请随便看看。” …… 书店能有什么好看的。 柯南一边在心底抱怨，一边迈着短腿漫无目的地在书店里走。 十几张书架从中间的空处向外，呈圆环状扩散摆开，只在正面大门和楼上的区域留出了缺口。柜台点缀着缺口的尖端，和正门恰到好处形成了一种对立。 这其实是很精妙的设计，然而对于身高略有勉强的柯南，则很难有所察觉。 他走在书架间，仿佛又回归了捉迷藏的视角。别人看不见他，他也同样找不到自己。 他在一处站定，仰头。 木质书架上堆满书籍，形成一种密密麻麻的压迫感，相同作者的出版物强迫症般被排成了一排，连色调都保持了一致，美而精巧规整。个别高产量的作家——比如工藤优作，甚至直接摆满了一个“专柜”。 柯南兴致缺缺移开了眼：他家里有工藤优作的全套小说。 不过他也发现了什么，喃喃出声：“……全都是悬疑推理？” “占比是不是太大了，谁会这么卖书啊。” “可别小瞧你们这里推理爱好者的比例，”柜台后，司城施施然回应，“今天卖出去的有六成都是这些。” 六成？？ 柯南为这个预料之外的数字瞪大眼睛，又突然想到什么，无缝衔接摆出了半月眼。看司城这模样和客人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眼神，目的不纯的购买也不能说明什么。 司城继续道，“……更何况，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柯南一愣：“我？” 司城对他的毫无自觉很是无语。“江户川乱步、柯南道尔——不是吗？”他吐槽，“给小孩取这种名字，你们这群人都走火入魔了吧。” 柯南脸色泛白，嘴角抽搐地笑道：“……呵呵，是啊。” 他没觉得司城发现了他的秘密。才接触这么短的时间，柯南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而且正常人也不会往“返老还童”这种魔幻剧情上想吧。他只当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柯南学着小孩尖声尖气的口吻：“那另外四成是什么？” 可能有点太浮夸了，司城笔尖一顿，抬头。迎着他的注视，柯南镇定地露出微笑，竭力表现属于孩童的好奇眼神。 司城惨不忍睹地收回目光。 ……这小鬼，偶尔真的像精神分裂。 他一边腹诽，一边转头打量了一下书架分布。 “左转，后退，朝右看。”司城笔尖轻点桌面，“笃笃”声仿佛某种指引，他不紧不慢地进行宣告：“爱情小说。” ——主打推理和爱情的书店？ 这两种类型的受众基本没有重叠。柯南对此露出怀疑的眼神，“你这会两边不讨好吧？” “这叫普罗大众，两面包夹。”司城若无其事地压低声音：“……反正卖不出去我也不亏。” “……你不是老板？” 司城轻轻一挑眉：“我像是给别人打工的人吗？” 他这句话一下子地图炮了一堆人，可在座两位一个是年轻的资本家，一个是在读高中生——不，小学生。因此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柯南甚至赞同点了点头。 司城懒洋洋道：“我只负责先手打出招牌，过了这段时间，卖书业务主要由我的助手负责。” “那你干什么？”卖笑吗？ 司城晃了晃手中笔杆，露出神秘的微笑。 他坐在那写写画画好久，柯南本以为是在记账，现在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先入为主。他凑近爬上椅子探头看，司城没有推拒，把写满的两张纸页移向柯南。 柯南小心翼翼地拿起纸张。 竟然是手稿…… 司城完全没有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触。他之所以选用手写，只是因为语言沟壑——他还没到达能够在电脑上顺利拼写的程度。 至于语言不通会不会影响写字…… 理论上当然会，可这和我自带翻译器面板有什么关系呢？ 司城构思出故事，文字便自动润笔，一长串字仿佛早已打好了腹稿，毫不拖泥带水地流畅写了出来，他只需要在一句话结束后「阅读」领悟一下内容。简单剧情被添加日式风格地婉转表达，事半功倍。 两张纸的内容很快被阅读完毕，柯南凑头过来看他新写下的剧情。他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逐步脸色发青，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刚刚那个地方……已经可以抓到凶手了吧！” “读者看不出来，警方证据链也不够完整。” “那干嘛跑去受害人的家里？” 而且，这种对话…… 「司城凝视惠子的眼睛。」 「他慢慢露出一个傲慢自得的笑。」 「没关系，我已经全部看出来了。」 「——我会保护你。」 …… 柯南绝望挠头：“……你在写什么啊！” “侦探爱情故事。”司城慢悠悠道，“看福尔摩斯谈恋爱不是很有趣吗？” 柯南语塞。他自己也算是艾琳阿德勒和福尔摩斯的cp粉，因此无法反驳司城的这句话。可司城笔下描述的故事—— “艾琳和福尔摩斯是智慧上的碰撞与灵魂交融，你这只是侦探利用职权和受害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产生的吊桥效应吧……” 司城意外地看他一眼，“能看出来？” ……你是故意的啊！ “你的感觉没错，这是一个高情商的侦探，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司城指了指自己的脸，微微一笑，“这叫灵感来源于现实。” 柯南：“……” “不过，「司城」是个仅存在于书中的侦探，我只是给他设立一个基准线。”司城说，“每一个案件他都会谈一次恋爱。一部分读者专注推理，一部分沉迷爱情、又或者批判爱情。” 柯南：“……你，目标还挺宏大。” “谢谢。”司城彬彬有礼，又补充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太浪费了。” “浪费？” “一个单纯的推理故事，写出疑点线索很快就要完结，我只能再加点感情戏。这样字数多点，受众也会更广。哪怕有人欣赏不来所谓爱情，也还是会为最理性的推理破案故事而喝彩。” 他收拢纸页，从柜台下取出一本书籍递给柯南，对方脸上本能地露出了抗拒。可小孩子能有多少力气，他最终仍无可奈何地接过。 “这本其实更倾向于爱情，但也有一点谜题的因素存在。”司城解释道，“作为特定类别的小说，这已经算是成功的创新了。” 听到这番话，柯南半信半疑地低头。 已经拆封的书皮上一片苍翠的远林，浮世绘风格的女性发髻端庄、低头垂目。书名镌在她的脸旁，像是某种存在久远的烙印。 ——《青色王国》。 第八章 逼王的自我修养 米花町的这段时间，司城充分领悟了侦探事业存在的意义。 警车每天稳定打卡路过，报纸日日都有新鲜的案件刊登。一旦出现未解决的案子，连书店里都能听见低声的探讨，而最后大多是侦探力挽狂澜—— 毛利小五郎好几次登上了版面，司城没料到这位侦探竟然还颇有水准。 也难怪推理书籍会受欢迎了。这么危险的世界，如果不懂一些基础推理，哪天被杀了连线索都留不住吧。 司城也入乡随俗订了几份报纸，从上面新学会了好几个犯罪手法。在这之前，司城做梦都想不到凶手的门槛可以这么低。 甚至能登报的案子，已经都算是有几分创意了。 “吱嘎——” 柯南把门推开一条缝，熟门熟路挤了进来。 自还回那本《青色王国》，有事没事柯南便跑来这里，捧着本书藏在书架角落翻看。他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吵闹，又矮小得惹不起注意，司城便也就放任了。只是注意到他的阅读方向，似乎越来越朝着爱情故事转变。 ……小学生都这么早熟吗？ 可这次，柯南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奔书架。 他踮脚趴在桌前，脸上挂着甜甜的、一看就有猫腻的笑：“司城哥哥——”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司城懒得理会。柯南见状大声叹了口气：“今天是情人节喔。” 司城迟疑道：“……你都进化到过情人节了吗？” “不是我！”柯南小脸通红，看起来更像是激动上头，“是小兰姐姐！” 似乎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话语，柯南也不再卖关子，连忙交代自己的来意：“小兰姐姐要去参加情人节聚会，我没办法跟去，你可以带我去吗？” 司城更迷惑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匪夷所思，“小兰去约会……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姐姐找男朋友也要管吗？粘人到这个地步有点过分了吧？不过小兰性格有时候确实太温柔了……小孩子又总是有点占有欲的。 柯南憋了半天：“……我、我怕小兰姐姐吃亏！” 这句话出口，他的思路也一下子清晰起来，吐字跟连珠炮似的：“聚会里好几个男同学，有个听说还对小兰单方面地抱有好感。万一她被占便宜了怎么办？” 占便宜？……你在说谁？ 毛利兰看起来温温柔柔，却有着和外表一点也不相符的好身手。早在第一次见面，司城便亲眼目睹对方一个回旋踢把杀人犯踹晕。 柯南那时明明也在现场，现在却失了忆似的在这里杞人忧天。 ……不过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司城想，完全忽视了自己和这位“小姑娘”其实是同一辈人。 但就算如此—— “我为什么要去？”司城冷酷无情，“我还要开店。” “谁会在情人节来这种店啊……” 司城挑眉：“——这种店？” 柯南面无表情飞快解释：“打击男性自尊使情侣产生矛盾的店。” 虽然他的态度不够端正，司城还是为这指向精准的暗捧舒心眯起了眼。他一下子进入营业状态，神情冷淡矜持，一只手拨正了衬衫衣领。 “就算如此，我要怎么去？” 柯南一呆，很快反应过来，大喜：“你同意了！？” “怎么去你不用担心，你那张脸就是最好的邀请函了。” 他喜滋滋地摆弄手机给司城拍了张照，飞快地选中发送，又从口袋掏出一个画风幼稚的金属徽章。司城接过，对着光看了看。 “这是？” “窃听器。” 柯南的手机一刻不停地震动着，弹出来十几条短信提醒。他两只大拇指在键盘上挥舞，还能一心二用地给司城解释：“以防万一园子不让我去，至少能从这里掌握一点信息。” 司城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过。“……你不觉得身为一个小孩，这东西和你画风很不搭吗？” 柯南语塞：“……总之你先戴上！” “不要。”司城冷酷无情地拒绝，“太蠢了，和我的着装不搭。” 你那身牛郎风格的破衣服有什么可搭……等等？柯南警惕地看他：“你要穿什么？” 如果有选择，司城不会穿得太正式，不过在仅有的两个选项里，西装显然要更符合接下来的场合。 他没理会柯南，把对方拎起来摆在吧台镇守，上楼去了卧室。 等他换一身行头下楼，迎接他的便是小孩疲惫的半月眼。 “你真的是帮我吗？不是为了去，”柯南挑了个词，“……艳压群芳？” 司城微笑：“闭嘴。” 他自然知道柯南在腹诽什么，可高中生的情人节聚会，想想就知道有多暗自攀比妄图突出自己的小鬼。穿一身劣质衣服？他自认为丢不起那个人。 他拿起窃听器三两下拆除背后的别针扔进口袋，柯南看着，乖巧地闭上了嘴。 而另一边。 “兰！！！！” 铃木园子甩开同伴，一路冲进了毛利家。 她在小兰身前止步，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点出一张照片展示在小兰面前。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了上百次的熟悉。 毛利兰也同样很熟悉这一套。她抬眼看去，愣了一愣。 “这是……司城君？”小兰疑惑道，“你怎么有他的照片？” 柯南的拍照技术着实烂到了一定境界，可一点没影响到模特的帅气，就连手抖产生的模糊都像给对方加了层柔和的光晕。照片里，青年黑发黑眸、居高临下地投来一瞥，死亡角度硬是拍出了凛凛煞气—— 对于这群涉世不深的高中生来说，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气场逼人。 “这是！什么！极品的！大帅哥啊！！！”园子激动地小声喊，“你竟然从没跟我提过！” 她把脸凑过来，压抑着兴奋道：“他叫什么？司城君？啊～多么英俊的名字！” “……伊藤司城。” 小兰汗颜：“你不是要追皆川学长吗？” 皆川是他们的大学师兄，小兰曾经见过一面，是个难得的忧郁型帅哥。园子已经嚎了很久要把他拿下，为此特意准备了巧克力赴这场情人节约会。 结果现在，还没上战场就换了目标？ 铃木园子倒满不在乎：“多一个目标喽～” 小兰无奈叹了口气。 园子一向花痴，但她比很多人都看得清醒，几乎从不主动地投入感情，因此也从未在情感上受挫。然而司城……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场，相处中的另一方总情不自禁地用更亲密的态度去对待。 万一园子真的喜欢上他了呢？ 小兰忧心忡忡：司城君……看起来就是在感情方面很冷淡的人啊。 第九章 修罗场？ 司城面容僵硬。 若说他最喜欢的类型——聪明懂事、老实本分。前者暂时还没有代表人物，后者……即将上任的助手先生勉强能算上一个。 而他最讨厌的、不如说最相处不来的，就是憨傻直球天然系。 眼前这人给占了个全。 偏偏他还满腔一厢情愿的热情，面对司城居高临下的注视，露出一个爽朗灿烂的笑。 “是园子小姐的朋友吗！”他艰难地侧身、伸手，“我是若松俊秀！喊我俊秀就好！” 司城：“……”喊不出口。 他没有哪点能和“俊”“秀”搭边：手臂粗壮接近小兰的腰，无袖上衣紧紧地抓裹肌肉，胸前也撑起了个浮夸的形状，挤在车里只显得尺寸不和。 司城自认身材不差，不然也撑不起条件苛刻的西装，可在对方面前竟也显出了几分清瘦，更不用说本就小只的柯南了。 若松则根本没注意到有个小孩爬上了车，目光灼灼盯着司城。 “……伊藤司城。”司城缓慢开口，“叫我伊——” “司城！” “……藤。” 司城闭嘴，面无表情地坐进副驾驶。 旁观偷窥的园子眉毛倒竖：进展竟然比我还快！ 柯南在后座噗嗤噗嗤地笑。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司城主动让别人称呼自己为“伊藤”，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委婉的疏离对直球系毫无用处。他坐在车后座中间，满身气场都轻松愉快，左顾右盼车窗外的风景。 看他这副模样，司城甚至怀疑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园子在一边娇娇柔柔地笑，眼珠子黏在司城身上，“我和司城君也是才认识哦！司城是兰的朋友。”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了若松俊秀，他脸吭哧吭哧红了：“啊，这、这样，原来是兰小姐的朋友……” 柯南的笑声突兀断了。 司城若有所思地一挑眉，转而与园子交谈起来。 他曾在报纸看过铃木财团的介绍，但对其资产并没有个清晰的认识，只知道很多人都对铃木家的两位小姐有过幻想，妄图通过迎娶对方一飞冲天。 而眼前这位货真价实的铃木财团继承人，和想象中的华丽优雅大相径庭，却也在不经意间展露属于顶级财团的身份气场。 她眼神明亮、笑容活泼，和毛利兰说话时的亲昵不似作假，转头看向他时眼神便带上了“估量”意味。 两个本质出身富贵的人彼此打量。 “司城是做什么的？” 园子前倾身体，对着朝后看来的司城微笑。 她自认为已经看透了眼前人的伪装。没戴手表，配饰也只有简单的纯银袖扣，可这身高档手工西装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富二代的圈子就那么大，她却从未听说伊藤家的消息。 司城简单道：“目前在写书，开了家书店。” 噢——！小少爷白手起家？ 园子内心西子捧心，压抑荡漾的语气，“等出版后我一定去捧场！” “我的签售会为你留出vip席位。” 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很迷人～！ 虽然对彼此都有一定误解，对上电波后的交流依然谈得上轻松愉快。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园子更是放言“要成为司城的头号书迷”。 路途很快在闲谈中过去。 …… 聚会定在别人的家里，四个人连同小孩一起走进大门，女仆闻声而来将他们迎进房间。隔着门也能听见热闹的声响，若松把门拉开：“我们到了！” 房间里诡异地静了一瞬。 “……喂若松，不是说两位小姐吗？”其中一人放下酒杯，“怎么还多了个小鬼？”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有看向柯南，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司城。 这里的一众学生，除了若松俊秀不合群地穿了身常服，其余人都西装革履，散发一身的荷尔蒙气息，乍看起来确实很有几分气势。 可司城站在那里，西装服帖线条利落，英俊眉眼居高临下看过来，气质和其他人着实不在一个次元，衬得他们纷纷成了“画虎不成”的那条“犬”。 唯一也许能在气场上胜出的铃木园子，还一副娇羞模样站在他的身旁。 ……这是来找茬吗？ 他手肘捅了旁边男人的腰：“皆川，你……” 皆川如梦初醒，作为主人起身迎接。 功成身退，再这样着装就有点太装相了。司城微笑入座，脱去外套松了松领带。他折起袖口，皆川隔着桌子递来一条湿巾。 司城有点意外地接过，抬头说了声“谢谢”。 他们在这相处和睦，其余人挂着迷惑眼神，围绕桌子大眼瞪小眼。尴尬氛围在室内蔓延。 身为将司城引进聚会、造成尴尬现状的“幕后黑手”，柯南倍感坐立不安。他颇为心虚地左看右看，若松低头看到他的动静，一脸恍然地指了指正对面的男人。 “来皆川，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 被他点名的男人并无意外。 “我是花医大网球社社长，皆川克彦。这里都是网球社的成员。”他起身笑道，“很高兴认识大家。” 他向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点头示意，又冲柯南安抚一笑，目光匆匆掠过了司城。 这下司城也觉得不对劲了。 我和这人认识吗？ 他尝试回忆，片刻后放弃思考：还是不要为难失忆症患者了。 介绍沿着座位次序，像接力一样传递下去。 “我叫做关谷香。” “渡边好美，请多多指教。” “……” “喂直道，该轮到你了！” 青年坐在那里，没有吭声。 若松的脸微微涨红，瞪眼过去，司城也跟着抬眼，对上一双暗含怨愤的眼神。他冷脸回视，在他的注视下对方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松本直道。” 主方基本全部介绍完毕，若松面带兴奋地起身。他的心思真是再好猜不过了——压台出场、艳惊四座。他摆出健美先生的造型，大臂肌肉浮夸地鼓起，独自一人亢奋道： “那么最后！” “既温柔又强壮、爱流泪的多情种子——就是我，若松俊秀！” 司城坐在他身边，感觉笨蛋气息快要将自己淹没了，柯南和他一样面无表情：“……那都是什么台词啊。” 其他人在这样的环节中反倒放松下来，凝滞气氛又重新开始流动。若松哥俩好地揽住司城的肩膀：“这位是伊藤司城，兰小姐的朋友！” “这位……” 他突然卡了壳，像是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小孩，而自己还没问过对方的姓名。司城看到他求助的目光，轻松从胳膊拘束里脱出，伸手拍了拍柯南的脑袋。 “江户川柯南。他不重要。” 柯南捂着脑袋瞪了过来：“……喂！” 第十章 为少女的纯洁伸出圆手 几轮杯盏觥筹炒热气氛，女仆收走空了的易拉罐，摆上一杯杯鲜榨橘子汁。微酸香气冲淡了酒意，和服女子背光放下最后一盘酱碟，从跪坐的姿态起身。 “让你们久等了……” 她轻柔道，对着众人笑意盈盈：“主菜已经全部上齐。” 有几人凑过头来看，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去了皮的鲜鱼切成薄薄的片、红色的虾肉和蟹籽铺在白色米饭块上，被细密地淋了一层海苔碎，只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各式寿司有如精美的艺术品，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点青色菜叶点缀碗碟边缘。 若松挠了挠脑袋，“真是麻烦伯母了……” 园子本对料理见怪不怪，闻言大惊失色：“这是皆川先生的妈妈？……好年轻！”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这种恭维。对方掩唇轻笑：“这位小姐的嘴巴可真甜。” 皆川却好像没听到似的，反应冷淡。 沙发背后突然探出了个头。小兰惊得朝前一倾，险些撞上水杯。她也不恼，只好奇地回头看。 这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摸了过来，此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顶着个滑稽的西瓜头扒在沙发靠背上，眼睛一刻不眨紧盯着餐桌。 “妈妈！”他大声道，“我也要和大家一起玩！” 皆川皱眉喊他：“阿进，回房间里去，小孩别在这捣乱。” 西瓜头正太撇了撇嘴，怒气冲冲地伸手指向餐桌唯一矮下去的席位，“他不是也在这里！” 其余人凑热闹似的也跟着移过视线。 骤然接收到一群人的注目，柯南捧着水杯，浑身僵硬地抬头：“？” 逻辑还挺清晰。司城低声笑，“不如你出去陪他玩？” 柯南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鬼脾气还挺大，司城慢悠悠想，事不关己地撑头旁观。小兰在一边打着圆场——不愧是兰，脾气一直这么温柔。 她笑着道：“这是皆川先生的弟弟？真是可爱。” “哪里可爱了。”园子小声嘀咕，又在毛利兰的凝视下强拉起了嘴角，“是呢！就是……哈哈，看起来和皆川先生不太像耶。” 皆川妈妈看起来有点尴尬。 “我带阿进出去吃，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她把小男孩抱进怀里，微微一鞠躬，又笑道，“一定要好好玩啊。” “好的！伯母辛苦了！” 送走噪音源头，几人放开了姿态品尝。可能是味道太过鲜美，一时间没人说话，房间里只有碗碟筷叉的敲击和咀嚼声。 皆川克彦微微皱眉，毫不犹豫地看向坐席上其中一人，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只是吃饭，是不是有点无聊？聚会应该来场表演。” 被他注视的松本直道摆着一张臭脸，耷下眉毛不吭声。皆川口气愈发地差：“直道？” 直道不情不愿：“对不起，我不太擅长这种事。” 其余人面面相觑，对这紧张的氛围不敢插口，唯独园子转头悄悄道：“这聚会也太怪了。” 她苦着一张脸，眼里却满是看戏般的兴奋，显得这句话一点也不诚恳。 司城则更是感触不大。 他作为最初的氛围破坏者，从头到尾懒得参与这群学生的联谊，一个人神游天外思考着小说杀人案件后续，只偶尔和柯南交流一下读者视角。 比起脑子里的尸骸满地，现实所呈现的已经是足够和平友好的画面了。 皆川哼了一声，“你还能擅长些什么事？” 这就显然是刻意找茬了。小兰有点困惑地加入话题，“皆川先生的态度未免太差了吧。” “男孩子这才叫个性嘛。”园子倒是乐见其成，“而且那个家伙，松本直道，之前对司城的态度也很差啊！” 小兰无奈：“你这只是报复心吧。” 这个意外插曲没有影响他们的进食，若松更是毫无所觉，低头吃得津津有味。司城于是也拿起筷子，随意挑了几块火炙寿司放进口中。 柔嫩肉片和米饭混在一起被咀嚼吞咽下去，鲜且润，米饭还有一点点的清甜。食材本身的味道被发扬光大，对他来说却过于寡淡。 他没有在米花町之前的记忆，一些了解除了通过系统面板、就是从自身的习惯里挖掘——眼前这豪华料理显然是不合他的胃口。 铃木园子第一个发现他放下了筷子。 ……果然是小少爷，面对美食都这么挑剔。她悄悄地凑过脑袋，“胃口不好？” 司城愣了一下：“不是。” 他们引起皆川的注意。对方投来目光，却不像司城所想那样不满，只是目露了然。 “不合胃口？” 司城瞥他一眼，平淡点了点头，皆川温和笑了笑：“用过正餐后会有甜点。” 被无视的园子左右看看，满目茫然。和之前相比，皆川克彦的态度友好得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这就是……帅哥的……惺惺相惜？” 不要什么都和脸扯上关系啊。柯南半月眼：“那两人明显就是认识的吧。” 他这段时间常溜去司城的书店，十次有八次都看到对方在吃甜点。就算是从隔壁买来的咖啡，也一定全糖再额外加几块方糖，显然已经是嗜甜症晚期。 这在男性中并不算常见的喜好，皆川能这么清楚，不可能是随便猜猜。 园子按捺不住好奇：“皆川先生和司城认识？” 司城也抬起了头。 破绽太多，他当然也有所察觉，之前不问纯粹是不感兴趣且懒得深究。皆川似乎想说什么，和他对视一眼，又把话吞了下去。 “不，不认识。” 司城：“……？”他刚刚有说什么吗？ 就连柯南也露出谴责的表情：“你那么凶干什么。” 司城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皆川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关谷香犹豫了一下，放下筷子也追上去。园子警觉抬眼，拍拍小兰的肩在她耳边道：“我去看看！” 小兰：“……”园子不是换目标了吗？ 柯南吐槽：“那家伙就是想去看热闹吧。” 园子离开后，若松便突然和小兰座位相邻。他傻愣愣地抬头，表情一片空白。司城和他对视一眼，他便像是被鼓励般猛地站了起来。 司城十分纳闷：一个两个都这样，他脸上是写了什么字吗？ 但至少若松确实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勇气。“像、像小兰这样漂亮的小姐，兴趣是茶道还是插画呢？” “是空手道噢。”柯南接过话头，斜眼看他。 若松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哈哈哈，怎么可能——” “……真的是空手道。” 司城慢悠悠补充了一句：“段位还挺高的。” 若松：“……那么温柔的小姐，真的看不出来呢。” 小兰插不进口，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她有着身为警察的父亲和身为律师的母亲，拜这家庭环境所赐，毛利兰从小就开始学习空手道，一直到现在母亲离家、父亲也从警察退役变成侦探。 危险从未从她身边离开，可空手道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防身，更是成为了她的兴趣。 虽然有些超出预料，若松俊秀依然对兰满怀欣赏。 他想：小兰小姐……真的好可爱。虽然爱好和普通女性不太一样，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可爱。 如果我能…… 哪怕只是牵手…… 他面红耳赤低着头，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手慢慢、慢慢地朝着小兰靠过去。 柯南一屁股坐过去，把手塞进他的掌心，若松紧紧抓着他的手，闭着眼贴脸过来。 司城抬手制止他的靠近。 他睁开眼，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司城慢条斯理喊出他的名字。 “若松俊秀。” 若松一个激灵：“是！” “——在违背女性意愿的情况下强吻，可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情。” 第十一章 对比产生美 能成为园子的目标，皆川克彦已经属于相当拔尖的帅哥了。 他身材偏瘦、眼尾狭长，神情总是奇异地透着股倦怠，并不是那种很正统的英俊。配合暴躁或是低落的神情细品，则又别有一番味道。 譬如此刻。 皆川从口袋抽出烟盒，嘴里叼起一根，用手掌拢住点燃了烟头。他看着烟雾袅袅上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空茫情绪很微弱地从他脸上展现。 “……克彦。” 皆川愣了一下，“阿香？” 关谷香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还拿着匆忙取出的巧克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吞咽下去，最后低声劝道：“……不要再欺负直道了。” 皆川吐出一口烟：“你就来说这个？” 他的脸在苍白烟雾中忽隐忽现，突然笑了一声，“他来之前就应该已经意识到了。” “可这不是你欺负他的理由！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你又知道什么？！” 几句话将都处于愤怒情绪中的男女点燃，面对冷酷的皆川，关谷香深深吸了口气。她上前一步，抬头盯着皆川克彦的眼睛，仿佛要直直地看进他心里。 “我当然知道。” “那个时候我很高兴。”她用力说着，好像把满腔愤怒都注入语言，每一个字眼都饱含力度，“你不再自暴自弃，你能从中走出，我真的非常高兴。” “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一直关注着你。” “……为什么你又变成现在这样了？” 没人说话，走廊里陷入死寂的沉默。 关谷香眼睫颤了颤，把手中巧克力递了过去，小巧精致的礼盒承载着少女的复杂心思。她眼带祈求，不知道是针对什么，而皆川避开了她的注视。 “我只当你是朋友。” “……朋友。”她喃喃，“那么她呢？” 她眼中出现了泪光，哽咽道，“你是不是……喜欢好美？” …… 铃木园子同手同脚坐回了座位。 她离席跟上去时其实没想太多，只不过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理智上虽然更偏向司城，本能又对着身为“情敌”的关谷香抱有敌意—— 对方急匆匆带着巧克力去追皆川，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她要做什么。 园子本是打算在他们告白时抢先一步，谁知道听见了这一劲爆的消息。 “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她……” 她表情诡异地扳着手指数，柯南转头：“你听到什么了？” 园子动作一顿。 她猛地收手傻笑，“哈哈哈……什么也没听见呢！” 柯南无语露出半月眼，却也懒得追问。 园子悄悄松了口气，才注意到周围似乎空旷了许多。 皆川克彦和关谷香不提，松本直道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若松俊秀消沉地蹲在房间角落，面朝墙壁背对他们，宽厚肩膀缩在一起，好不可怜。 园子有点好奇：“他这是……告白失败了？” 小兰表情复杂：“……可能，比那个稍微沉重一点。” 她之前其实能反应过来，只是柯南和司城默契地替她提前挡了一手。仔细想想，这种做法倒是比她直白拒绝要好上许多。 那么，导致眼前一幕发生的根本原因，大概就是若松对所谓“男子汉”的称号过于注重…… 看司城君根本尽在掌握的模样，是早有猜测吗？ 小兰没把自己的想法公布，不太确定地斟酌着：“受到了人格方面的打击，还是一直以来的目标，感觉自己实在太差劲了，吧？” 园子：……？？？ 听不懂便算了，园子收回目光，她对不感兴趣的人其实没有多少好奇。她摸了摸肚子：离场太早了，她还没有吃饱。 唉，这就是美色误人吗？ 似是听见她的苦恼，皆川妈妈走了进来。 她抱着足有小腿高的餐盒，放在桌边掀开盖子，露出里面摆得满当当的咖啡甜点。蛋糕切成简单的三角，奶油挤成花瓣形状，呈环状众星拱月着颗鲜艳的红草莓。 奶油的甜腻气味伴随着咖啡的醇香溢散开来。 司城瘫在沙发里，视线不自觉就跟了过去，又被柯南一巴掌拍在腿上拉了回来。小孩恨铁不成钢地看他：“注意形象！” 司城莫名其妙。 “我怎么不注意形象了？而且这关你什么事？” 柯南一脸慎重地小声道，“若松已经退场，直道……不提也罢，现在只剩下一个皆川克彦。我要把兰的恋情从摇篮里扼杀，只有你能在颜值上打败对方——” 司城：“……你高兴就好。” 他礼貌评论，转而把小鬼扔下，一个人凑到桌前。他的意图过于明显，皆川妈妈眼含笑意看了他一眼，在他面前额外放下一个蛋糕。 她把所有的食物取出，关闭餐盒，抬眼看见蹲在角落种蘑菇的大块头，脸上微微一愣。 “俊秀这是……？” 司城跟着瞥去一眼。 若松所在的那一处墙角，背景里仿佛出现了厚重阴影，迷之恶语从中扩散：“我不尊重小兰小姐……我不配当男子汉……” 啧，笨蛋真烦。 司城抬高嗓门：“若松，过来帮忙。” “——来了！” 若松眼睛一亮，跑了过来。 他有点胆怯、或者说退缩地偷偷打量司城的神色，没察觉到厌恶的信号，于是傻笑起来，“伯母，我来帮你！” 他把咖啡分发到每个座位前，轮到柯南时，询问般抬头看了司城一眼。司城摇了摇头，若松便把柯南面前的咖啡移开。 柯南瞠目结舌面对这场光明正大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交流：“我的呢？！” “小鬼喝什么咖啡。” 若松紧跟着附和：“司城大哥说得对！” 大哥？ 他这个称呼把另外几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柯南奇道：“司城哥哥应该比你小吧？” 司城回忆假证上的信息：“我十七。” “对啊，若松哥哥都是大学生了，至少也……嗯？”柯南噎住了，“……你，你十七？” 身为侦探，柯南有着最基础的观察能力，能判断出司城不比毛利兰大上多少，只是气场过盛，同龄人在他面前未免显得有些幼稚。 可那不代表他是未成年——未成年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场？ 房间里唯一淡定的居然是铃木园子，听司城报出年龄后，她甚至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我也是十七！”她笑着挽住司城的手臂，“没准我还比你大呢！” 司城……司城不想说话。 他避开这个话题，转而看向若松，对方立马正了表情，满脸严肃：“大哥！” “不管您的年龄多小，您永远都是我的大哥(あにき)！” ……看他的表情，好像司城不是十七而是七岁。 司城欲言又止。他不想当谁的大哥——这称呼听起来简直蠢爆了。只是面对这种笨蛋，要怎么说出口对方才不会觉得他是在客套？ 司城简直能想象若松反口一句“那我当您的哥哥”——这才是真正恐怖的场景。 毛利兰本笑着看一群人幼稚地攀比年龄，忽然掩唇“啊”了一声。皆川妈妈闻声看去，面容突然变得严厉。 “阿进！”她站起来，“你在喝什么！” 皆川进站在桌旁，捧着原本给柯南准备的那杯咖啡，嘴边黑漆漆的一圈胡子。他被女人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咖啡杯也从手中滑落。 伴随一声脆响，杯子四分五裂，黑褐色的液体在地毯上蔓延开，他也放声嚎哭起来。 小兰惊得起身想去安慰，皆川妈妈抢先一步冲了过去。女人的骂声和男孩的哭喊搅合在一起，尖锐刺耳穿透脑髓。 司城脸黑如锅底。 早熟也挺好的，实在不能想象柯南也一天到晚这么烦人…… 他在兵荒马乱中转头，对着不知所措站在咖啡旁边的男孩，面无表情又十分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柯南呆滞地抬头看他。 “……你，”他犹豫道，“你没事吧？” 第十二章 坦然面对世界的恶意吧！ “只是喝了一小口咖啡而已，还是多出来的那杯……伯母为什么这么生气？” 若松满脸不解地盯着眼前微微晃动的门。几十秒前，皆川妈妈抓着小孩，脸色铁青地从那里离开。 司城得以从嚎哭地狱中解放，此时心满意足吃起了蛋糕，根本懒得为他开口解惑。一边同样身为小孩并曾有过大人时光的柯南思索一番，倒是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生气在于小孩不听话和添麻烦了吧。” 他顺便纠正了若松的措辞：“那不是多出来的咖啡，是我的。” 若松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不是一个意思？”他茫然道，“你就是多余的啊。” “……” 司城突然嘴角上扬了一下。 他咬着不锈钢勺，对被噎住的柯南怜悯投去一瞥：一看就知道以前没接触过这种类型。 面对这种笨蛋，说什么他们都有独特的一套思维理解，根本不能简单去说服。司城对此深有体悟、经验丰富，并且总结了一套完整的应对之法。 ……总觉得这听起来有点辛酸。 “也可能是过多溺爱。”他随口插了一句，“毕竟小孩子喝咖啡是会变蠢的。” 柯南：“……你骗鬼呢。” 若松俊秀从已经空了的咖啡杯里抬头，大惊失色道：“是真的吗？！” 司城凝视若松。柯南看见他脸上的漫不经心散去，神色明显开始了动摇。 “……是你的话，确实不太好说。” 柯南摆出半月眼：不要这么欺负你的小弟啊。 司城难以置信地回看他：你就这么默认了他的身份？ 要命的是，他现在根本无法反驳——最佳的挽回时段已经错过了。若松俊秀的脑子里可能已经建起一套完整的关系式，而他，伊藤司城，铁板钉钉地被成为了“大哥”。 柯南读出他脸上满满的不情愿，幸灾乐祸笑了起来。 若松坐在他们之间，却仿佛一个局外人，旁观着他们眉来眼去、无声交流。他没有另外两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只好看着柯南的那张脸不断摆出各种丰富的表情。 他突然道：“和阿进比起来，柯南还真是聪明啊。” 柯南：“……哈哈哈……没有啦！我只是在和司城哥哥玩！” 司城笑了一声，“或许真的不是聪明。” 其余两人转头看他。 司城坐在皆川家的沙发，吃着皆川家的蛋糕，抿了一口皆川妈妈亲自磨出的咖啡，并为味道嫌弃地皱了下眉。他放下杯子，开始对着皆川评头论足。 “皆川进，他蠢得很真实。”司城说，“好动，吵，不听人话……” 他一下子数出十来个缺点，仍有些意味未尽，扭头把炮口转向柯南。 “而你，早熟得不像个小孩，年纪轻轻就满脑子泡妞——” 小兰警觉扭头，柯南大惊失色就要扑上来捂住他的嘴，被若松俊秀从中拦住。司城在他背后，慢条斯理扯开了一个笑。 “——犯蠢的时候更像个精神病。” ……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柯南绞尽脑汁想要反驳。 他被若松抓起，吊在半空不停地摆动双腿努力挣扎，模样很是滑稽。更可怕的是，他觉得对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更没有暴露什么。 可若不去解释，岂不是被坐实了精神病的名头？？ 司城好整以暇地看他，下巴一点： “看，病情实例。” 若松配合发出一阵不明觉厉但强行捧场的笑声。 他这模样完全起了反作用，司城意兴阑珊转头朝向铃木大小姐。柯南趁机挣脱束缚，就听见他问道：“皆川克彦还没回来？” 园子眼神发飘：“哈哈哈哈哈……应该快了！皆川他也有点自己的事嘛！” 她话音未落，皆川克彦推门走了进来。 园子看起来很想迅速逃离这个世界，好在皆川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看了眼司城面前的空碟，“味道如何？” 司城简单评论：“咖啡难喝，蛋糕不错。” 皆川闻言端起一杯咖啡凑近闻了闻，有点不确定地道：“好像确实味道不对。” ……太假了吧。 柯南瞥了眼明显当真的若松俊秀和他身前空荡荡的咖啡杯，怜悯想道：只有若松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那司……伊藤君多吃些甜品吧。”皆川把自己面前那份蛋糕也推了过去，“刚好我不爱吃甜。” 司城没动。 他靠着沙发，下巴微抬凝视皆川克彦苍白的脸，黑眸平静又似乎饱含深意。他的外套脱去、袖口挽起，和最初那个“仗势压人”的闯入者相比差了很远，只有眼神依然能看出那份余留的震慑。 对方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回望。 司城道：“你没有话想说？” 这句话像是最后通牒，皆川很明显的犹豫了。 他看了眼全神贯注旁观的柯南，又看了眼竖着耳朵假装没在听的铃木园子、和司城身边发呆着真的没在听的若松俊秀。 松本直道此时也恰好开门走了进来，对着眼前的一幕颇为茫然。 一群人的注目里，皆川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拿出烟盒，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最后一根不久前刚被他抽光。皆川皱眉，而松本直道突然走了过来。 他脸色阴沉，表情僵硬地提起唇角，手中正是一包新拆封的烟。 “拿我的去抽好了。”他道，“别客气。” 他们沉默对视了几秒。 他们似乎有什么旧恨，可在对视的短暂时间里，眼中流露相似的疲惫，连着戾气也消退不少。皆川率先收回视线，接过对方的烟。 他拇指在火机上缓慢摩擦，充满犹豫地将烟头对上，司城见状，从沙发站了起来。 “也给我一根吧。” 他这么说着，毫不客气地伸手从松本直道手里抽出一根，借着皆川的火机点燃。 “——我们出去聊。” ……呵。柯南看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虚着眼睛，充满奇特意味地感叹：未成年。 …… 司城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毕竟他清楚那是张假证，自然对上面的信息归属感不高。 他拿着烟姿态老练地走出玄关，还是皆川克彦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把抢过了烟，连着自己的那份一起熄灭丢进了垃圾桶。 “……未成年，”他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看，面对司城的注视镇定道，“这是犯法的。” 司城和他面面相觑。 有了这个插曲，他们之间的氛围轻松许多，皆川甚至露出了个笑容。他一直有种如同大病初愈的苍白，这个笑容使他看起来精神不少。 “好久不见了，司城。”他笑着道，“没想到你会和他们认识……园子小姐太过热情，我以为那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司城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认识他们。” ……也不知道我们认识。唉，这个物欲横流的对失忆症患者无情的世界。 “我猜到了……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再见我。”皆川叹道，“不过比起来，我觉得现在这样——你对我的态度这么冷淡，这才是真正令我难过的。” “……” 司城差点没稳住表情。这又是什么进展？ 皆川转过脸看他。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第十三章 意外 面对这句充满彩虹意味的询问，司城本能反应地抬了一下眼——他看向面板，视野里一贯被忽视的文字再一次地清晰起来。 【伊藤司城】 【家庭成员：伊藤英明、伊藤静、伊藤美彦】 【前任：橘真夜】 【现任：克丽丝·温亚德】 【……】 司城有点意外：竟然不是？ 他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和之前相比，面板的其余信息依然维持着原态，只在最下排添加了一份财产清单，由于内容过于羞辱被司城直接无视了。他这次把这一面也拿出来翻阅，从中得出一点结论。 面板可以淘汰了，全部是无用信息。 信息量实在太少，并且根本不能作为参考。假定他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面板上那点人际关系显然不能概括全部，总不能他除了家人就只有前任现任吧？ ……他只是丢了记忆，不是丢了脑子。 那就只剩下了一条渠道。 司城看向皆川，对方与他保持着社交距离，小心翼翼观察他的反应。与他话语中的暧昧情绪不符，这姿态却是畏缩的。 如果不是猜测的那种关系，那么之前的一切推论都得推翻重来。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拥有一段共同的过去，这个过去的内容就涉及到他的记忆盲区了。可司城丝毫不慌。 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生气？”司城平平道，“你可能有点误会。” 皆川看着他的反应，同样也平静下来。“……嗯，的确，你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毕竟你从来不把它放在心上。 他有些犯瘾，手指动了动，遗憾想起了那支没抽完的烟，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 “你想做什么？这么……大张旗鼓地，把我拉出来？” “我只是不想被看戏得那么明显，而且这不是我的本意。”司城说，“你的态度太明显了。” “……” 皆川突然对脚边的一捧草堆极为感兴趣地关注起来。 司城等待着。他看出对方并不只是单纯地躲避尴尬，而是在犹豫、困惑，甚至是挣扎思考着什么。他没有等待太久。 “你要知道什么？”皆川问他，“你有目的，对吧？不然你会直接无视我到最后。” 司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捋了一遍今日的时程日程表，咀嚼皆川明显有所隐瞒的几处话语，直白道：“我要知道这场误会的起源。” 还有…… 他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具有参考力，但反正不是付费解答，干脆一同问了出来。 “松本直道认识我？” “不认识。”皆川秒答，又补充道，“但他知道你。” “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太明显了，他猜测到你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份。” 司城皱眉，“他看我似乎不太顺眼？” “……唔，”皆川克彦耸了耸肩，“我觉得那是你的问题。” 司城：“？” 他眼中露出一点谴责：你的立场是不是有点转变太快了？ “你真的是，一点也没变。”皆川笑了起来，“不管是这张脸这副做派，还是这个把其他人都不当成人的脾气……哎呀，真是怀念。” 司城面无表情：“闭嘴。” “可我还得为你解答疑问呢。” 皆川眺望远方。他努力地思索着，一大团回忆混在一起，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好在这些年来他也常常一个人梳理记忆，对这些过往烂熟于心。 他缓缓开口。 “我那段时间太蠢，轻而易举朝你交付了信任。一方面是因为你有我父母的消息，另一方面……” “你满足了我的一点中二心理。” 他有点忍俊不禁的模样，而司城开始觉得这回忆不对味了。 “警察只说，那是普通的车祸，撞击是个意外，且肇事双方都失去性命所以不再追责。……但我记得那天父亲崴了脚，他们根本不会去开那辆车。” “我不相信这个解释，不承认那只是意外，可案子不跟随我的意愿。证据就摆在那里，他们结案了，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直到几个月后，你像个正义使者敲响了我的门，告诉我事实的真相和母亲的遗言。” “……说来惭愧，那时我一边很感激你，一边觉得你酷得没边。” 司城考虑要不要提醒他有点跑题。 “——然后警察突然找上了门。” “我走之后？” “你走之后。” 司城稍微地提起兴致：“我猜——那不是警察？” “确实有点不太一样。”皆川爽快地承认了。 “不过那时，我只当是他们发现了案件疑点。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给领头的那个警官听，他戴着一副很古怪的墨镜，从头到尾都没有摘下来。” “他们把消息带走，让我保持警惕，然后再也没有出现。我没等到后续通知，于是去催促真正的警察……” 这听起来很像悬疑小说的开头，而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司城对这件事没有记忆，也不能共情，因此只当故事一样地旁听。皆川也不在乎他的反应—— 仿佛他只是想寻个由头，说出这件掩埋心底很多年的秘密。 他有些疲惫地停了下来。 司城有种被人断章的不爽。他看向皆川，对方皱眉按着胸口，似乎有点喘不过气。 “我……” 他突然顿住，像被扼住了咽喉，声音余下的一点点尾巴被干脆地掐断了。苍白脸颊血液上涌，涨得满脸通红。 他脱力摔了下来，被司城给及时抓住。 司城粗略地查了一遍：扒开他的眼皮，又俯身听了听心跳，撞击声音显得杂乱无章。皆川捂住喉咙大口大口地喘息，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瞳孔收缩，身体不停地颤抖，已经出现过呼吸的症状。 司城努力把他按了下去，沉着脸道： “呼吸！” 他用力地按压胸口，指挥对方跟随他的步调——他看出皆川已经在努力地集中精神，可是更大的痛苦正袭击他的身体。他脸色由红转青，嘴唇发紫，鼻腔血管破裂，沿着嘴唇的边缘淌下。 皆川挣扎着抬手，紧紧抓住了司城的手腕，努力地从咽喉中挤出一点声响。 “是……！他，他是，……” 皆川瞪大眼睛，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司城。抓着司城的手用力握紧，仿佛那副身躯的所有力量都集中于此。 “皆……川……” 他挤出最后的几个音节，猛烈咳嗽起来。 血液像喷泉一样从他嘴里涌出，司城实在想不到这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身体里可以有这么多的红。红色溅上他的脸颊，淌过他的手臂，衣服被染成鲜红紧紧贴着身体，像一个触感黏稠的满怀腥气的拥抱，施予拥抱的人却没了动静。 司城低头，伸手去探皆川的脉搏。 他死了。 他的手臂失去力量砸向地面，扬起一点点炽热的血珠。司城抹了把脸。他五官被血糊得看不清晰，展露的情绪反而愈发的冰冷深刻。 “……真是大阵仗。” 第十四章 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司城起身，绕着尸体走了一圈。 他们交谈的位置应当是皆川特意挑选的。皆川家并不偏僻，花园不过也普通大小，可这一处的视野很受局限：左右被楼房遮挡，背后一丛茂密的灌木，别墅后门对着他们，毫无动静。 在这种情形下，他也不打算惊动他人。 他搜集完场地信息朝门走去，一步一个猩红的脚印，印在草地上深浅不一。 他走进卫生间，简单冲了冲脸，被染成浅粉的水旋着滚进管道，不留下一点痕迹。 衣服就没办法解决了，司城干脆视而不见。 别墅很空，皆川妈妈似乎带着皆川进已经离开，司城一路都畅通无阻。他推开房间的门，铃木园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灌入耳中。 她似乎在和其他人讲述曾经的趣事，声音里满是轻快笑意。 “……然后啊，兰她……” 皆川对他的认知倒也没错。司城想，他对园子平日里表现的热情确实招架不来。 人群里有一人也格格不入——柯南坐在沙发上满面灰白、神游天外，可也是他第一个发现房门被打开，从思绪抽身抬头看了过来。 柯南震惊瞪大了眼，从沙发上跳下，“出什么事了？？” 园子止住话语，看着浑身浴血的司城尖叫起来，松本直道像意识到了什么，变了变脸色。 “……皆川呢？” 司城根本懒得理他。 若松则表情惊恐：“大哥，你受伤了！” “我没有。”司城回道。 他看了眼自己的“血衣”，干脆在门口站定，下巴指了指和西装外套挂在一起的杂物：“手机给我。” 铃木园子伸手去够，这时候她又不害怕了，满脸羞涩地在西装口袋里翻找。柯南无语翻了个白眼，捏着嗓音提醒：“手机在那个袋子里啦。” 他一路跑到司城身边，又开始了他的侦探游戏。 司城从没见过像他这么心大的小孩。面对浓郁的铁锈腥气无动于衷，甚至看起来有点兴奋地上手去探。他个子太矮，够不着司城的衬衫，便蹲下来研究他的裤脚，整个把司城视若无物。 直到园子把手机递来时，他才从这一迷惑行为中抽身。 司城伸长手臂接过手机，瞥了一眼上蹿下跳宣扬弱智行为的小孩，一点也不体贴地站直了腰。柯南愤怒冷笑一声，沉默调整了镜片。 手机是才买的新机，默认壁纸，桌面空空荡荡。司城生涩地进行桌面解锁，打开备忘录。 他手写记录：皆川、墨镜、车祸。 柯南在一边歪了歪头，这是什么？ 司城最后在备忘录前停顿了一下，像是犹豫要不要进行补充，最后选择了放弃直接锁屏。柯南猝不及防地看到黑屏上司城的倒影。他愣了愣，问道：“你不报警？” “……”司城仿佛才意识到，把手机丢给他，“你来吧。” 他看向柯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这副扮相的确有点惊悚，可正常人第一反应应该不会是“遇见凶案”，柯南看起来却很笃定，甚至直接选择了报警，跨过急救的这一步骤。 柯南拨出号码，摇了摇头。 警察来的很快，法医确定皆川克彦的死亡后收敛尸体，辅警们拉开封锁线将别墅锁住。年轻警官拿着证物袋和量尺去拍摄现场，将照片交给带队的警部确认。他看起来有点富态，司城本能看向他的眼睛。 没戴墨镜，他移开视线。 他面前的刑警不满于他的分神，手指敲敲桌面： “姓名？” “……伊藤司城。” “能说明一下当时你正在做什么吗？” “急救，紧急心肺复苏。” “那之后呢？你为什么不先报案？” 他们借用的还是之前的餐桌，司城总觉得这里还残留着奶油香气，时不时地瞥向桌面。警官轻轻蜷了一下手指：明明他站在询问者的立场，却从面前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和警部上司相似的压迫。 可该问的还是要问，他看了眼旁边人做下的记录。 “……我们询问了其他证人，以及通过现场痕迹判断，你曾有一段时间离开现场——” 司城觉得这个很理所应当：“我先去卫生间冲洗了一下。” 警官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他，司城同样难以理解地看了回去。警部敏锐观察到这边的僵持，把照片递回走了过来。 他安抚地对询问警官点了点头，打量司城和他身上的血衣：“……这位就是第一目击者？” 司城点了一下头。 他自认为十分配合，因此应对坦荡，这样一来，他面前警官的苦瓜脸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我是目暮，这位……”他看了眼笔录本，“伊藤先生？你对案件有什么看法吗？” 看到的挺多，看法没有，司城想了想，尽可能认真地说了一句“场面十分血腥，现场惨不忍睹”，然后眼见着这位目暮警官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我了解到受害人此前与你进行单独交谈。你们聊了什么吗？有没有发生冲突？” “——哎呀！这只是单纯的命案啦！” 熟悉的声音很精神地传了过来，司城回头，毛利小五郎冲他十分自信地龇牙一笑。目暮和另外几人似乎对毛利也很熟悉，略带惊讶地不客气道，“你怎么在这？” “我接到了小兰的通知。” 毛利笑眯眯地走到司城身边，按住他的肩膀，司城从这个动作里感受到他无言的安慰。他自信满满道：“司城是我的朋友，肯定不会是凶手的！” 令司城惊讶的，周围人的表情都放松了下来。 他面前的警官感知到了他的疑惑，努力微笑了一下。“不用担心。”他说，“毛利侦探的话虽然不能作为证据，但他是个很厉害的侦探，会为你洗清嫌疑的。” 柯南听到这边的动静，回头，看起来有点无语。司城也同样感到无语：你们警察就是这样判定嫌疑的吗？ 目暮警官道：“那凶手是谁？” 毛利的目光在室内穿梭，扫过警官以外每一个人的脸。他挺起胸膛，手臂抬起直直指向其中一人。 “——我知道了，犯人就是你！” 司城愣住：这么快？……看来毛利被称为名侦探被警察认同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顺着毛利的目光看去，渡边好美微微张嘴，表情茫然。 司城对渡边好美印象不深。她性格似乎比较内向，聚会途中只寥寥说过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有点沉默地微笑旁观，存在感低到一定境界。 不过，明明不适合这种场合还来主动参与，难道就是为了布置杀人现场吗？可她并没有杀人时间，而且他似乎也没看到能锁定嫌疑的证据…… 司城看向毛利，等待名侦探的表演。 第十五章 名侦探柯南 面对毛利小五郎的指认，目暮警官的第一反应却是提出质疑。 “毛利老弟，你这……你有什么证据吗？” 他视线停留在渡边好美的身上，眉头微皱似乎不太赞同，这和他手下警官的反应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这一行本不该存在刻板印象，可少女看起来实在不像造成那种惨烈现场的真凶。 目暮作为警部经验丰富，职业生涯却也很少面对这样血腥的场景：草地的一小片区域被整个染红，尸体的面部表情扭曲痛苦。从第一现场到别墅卫生间的一小条道路，鲜红脚印铺了一路，旁边满是星星点点的血滴。 ……虽然现在他才知道这里面还有司城的一份功劳。 渡边好美眼带茫然，又因毛利的话流露出一点惊惧，目暮见状，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众目睽睽之下，毛利小五郎抬手挠了挠脑袋。 “啊，这个，我没有证据。” 目暮十三：“……”诓我？ “……不过也不需要证据嘛！我已经完全弄明白了！” 毛利脸上浮现了自信的微笑：“我从兰那里听说了这场情人节聚会，死者是‘皆川’，也是社团的社长。我之所以认为渡边好美是凶手，因为事实已经肯定了——这是一场情杀。” “——情杀？！”几个警察异口同声。 “渡边小姐，你在巧克力里下了毒，在情人节这天特意参加聚会让被害人吃了下去，导致他因此中毒而死。我说的没错吧！”毛利得意洋洋，指向桌子上拆了盒的巧克力，“证物就在这里！” 司城一时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在反串。小兰看向那盒巧克力，犹豫着抬起了手。 “爸爸……那是园子做的巧克力。” 铃木园子抬起一张满是懵逼的脸：“有毒？” “这怎么可能呢！”毛利大惊失色道，“我完美无缺的推理！” “……还想相信你的我真是信了邪。” 目暮警官用宽大身躯毫不客气地挤开毛利，手上却把那块巧克力收进证物袋，对着愁眉苦脸的侦探冷哼一声。 司城……司城没有说话。 柯南瞥见他的恍惚神情，目露怜悯，走过来踮脚拍了拍他的大腿以表安慰。他悄悄道，“毛利大叔就是这样啦，不要对他的推理太认真。” 司城摇了摇头。 “……我只是犹豫，”他斟酌着，“侦探应该是这样的吗？” 不管怎样，毛利小五郎——他的「名侦探」称号，货真价实地经受了市场的认证。司城想起自己未完成的书籍，认为自己应该顺应潮流，又不想打破早已决定好的人设。 柯南听见他的话，惊愕地瞪大眼睛，“才不是啊！” 他一拍大腿——自己的，愤愤想道：不行，不能让毛利一人败坏所有侦探的名声！ 柯南一路小跑溜到警察堆里，停留一段时间又急匆匆地跑向小兰。他扯了扯小兰的衣角，少女蹲下身来温柔地看他：“怎么了，柯南？” 柯南又掐出那种令司城毛骨悚然的尖利声线：“阿进好像不见了耶！” 小兰愣了愣，目露恍然，目暮警部在一边敏锐地转过头。 “阿进是谁？” …… “……皆川的弟弟。” 司城面无表情。 他眼前的警官正坐，满脸警惕，目光炯炯。 才接收到新的线索，对方立马如同发现鲜肉的饿狼，把他拉来问话。司城对此倒不生气，只是有点困惑。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凶手？ 他这么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如今的个人形象有失妥帖。 皆川家没有能替换的衣服，因此他还穿着之前那身“血衣”。血块在衣服上呈现出一种枯萎的褐色，凝结在布料外部，触感其实并不鲜明。 他自己若无其事，其他人也已经差不多习惯，唯独这些刚到没多久的警察——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什么潜在的变态杀人狂。 司城补充了一点无用信息：“大概七八岁吧，有点蠢，很吵。 对方的笔顿住。 司城懒得思考对方在想什么，趁这空档朝一边招了招手。眼巴巴看着他的若松俊秀立马站起冲了过来。 司城指向若松：“这位是皆川的朋友。” “但您是我的大哥！” ……谁跟你比这个了？ 司城懒得回他，起身把若松粗暴拽了过来，按进椅子。他捏着他的下巴把脸从面向自己转向对面，淡定道：“问吧。” 警官目瞪口呆。 但这只是一点资料方面的询问，于是他从善如流：“您认识皆川进吗？” 若松爽快地点了点头。 “伯母非常喜欢阿进，不过今天还挺奇怪的。”若松沉思，“只是喝了一口咖啡而已，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啊？ 柯南摆出半月眼，又突然一愣，转头和司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脸上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一边恼火自己的后知后觉，一边跑去餐柜，没过两秒又冲了回来。 “女仆已经把那些都洗干净了。” 司城依循记忆里的位置走到一处，脚尖点了点地面，“那个小鬼把咖啡泼到了这里。 柯南眼睛一亮：“那应该还有残余！” 目暮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 柯南抬头看了眼司城，尽心尽力地给警部解释： “我们聚会中，皆川妈妈进来给每人倒了杯咖啡。她本来态度很好，看到阿进喝了一口，就变得非常愤怒，急匆匆带着阿进走了，到现在也不见踪迹。” 他喃喃：“当时以为是阿进调皮，现在看来……这里面有很多疑点。” “但除了你每个人都喝了。”司城无情指出，“尤其是若松。” 柯南：……倒也不必那么强调。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应该是蛋糕。”柯南扶着眼镜思考，“你还记得吗？皆川说他不爱吃甜。” 他们这边说着谜语进行猜测，那边警方已经效率很快地给出了结果。目暮拿着手机翻看检测清单，喜上眉梢：“咖啡里真的有毒！” 看他气势汹汹已经准备结案的模样，司城无情打破他的喜悦。他道：“皆川没喝咖啡。” 目暮的表情逐渐呆滞。 司城顿了顿，安慰似的补充了一句：“至少杀人未遂，也是一笔业绩。” 第十六章 狗屁不通生成系统 做了半天结果只是无用功，警方看起来都有些沮丧，柯南也有点猜测落空的失落。但他很快便打起精神，目光在其他人脸上一个个地扫过—— “兰和司城先除外，皆川妈妈的嫌疑也暂时被排空，”柯南分神想，“巧克力，等等、走了一个关谷香……！不对，和巧克力根本没有关系啊！” 他提起警惕：差点就被毛利的思维带偏了。 毛利小五郎同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着什么，柯南心虚地移开视线。 毛利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他满脸置身事外，大喇喇瘫在房间沙发里，看起来恨不得立马下班回家。他身边，渡边好美脸色苍白，女警官正低声安慰着她，其他警官们也三两聚集在一起。若松则从椅子上起身，犹豫地在小兰和司城来回看。 这一堆人挤进这个房间，很难不让人觉得逼仄。 ……等等，松本呢？ 柯南左顾右盼，从一群警官里找到对方。松本直道皱着眉凝神思索，人群里一点也不突兀，可联系他此前的态度，这份沉默就显得不对劲了起来。 柯南大声道：“直道哥哥，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松本直道惊了一下，“……我没什么想说的。” “是吗？”柯南反问，“你和皆川的关系不太好吧？” 这一点其实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甚至从皆川之前的态度来看，还不只是单方面的交恶。不过这并不能作为嫌疑人的证据，最多也就说明存在动机而已。 可松本明显地慌乱起来：“不、不是我！” 这欲盖弥彰的反应看得柯南也一愣。目暮立马抬头，如同鹰隼投去了锐利的目光。 园子跟着补充：“我记得你给皆川递了烟！” 关系不好，还主动递烟，加上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屋子里所有人都严肃了起来。毛利若有所思：“确实有些手法可以在烟里下毒啊。” “难道说……真的是你？” 目暮正了正神色：“只要调查烟蒂，就能够真相大白了。” 这句话像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松本捂住脸深深地弯下腰：“对，是我，但我本来已经放弃了……！” “克彦一直……看不起我。”他回忆着，“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却不愿意让我和阿香在一起，我一直很恨他……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原因，已经原谅他了！” “可克彦已经死了！”一直沉默的好美崩溃出声，“这种时候你还要狡辩吗！” 松本直道比她更大声地反驳回去：“我没有！！” “我是想过杀了他，但我最后放弃了。递给他的那根香烟没有添毒，是原本为我自己准备的！” 到了现在这一步，的确没有再撒谎的必要。可这个解释，加上之前皆川妈妈的杀人未遂，整件事连环反转，阴差阳错得太过离奇。 柯南无奈叹气。意外找出了两个凶器，竟然都不是真正导致皆川死亡的原因。 不过说起来，皆川也有够拉仇恨的，小小一场聚会里三个人都盼着他死。而他虽然幸运躲过了前两次杀意，最后也还是死于非命。 司城则表情微妙：“所以我……” 他想到那根被归宿为垃圾桶的烟，心情复杂：这算是被救了一命吗？ 柯南第一个反应过来，“快去医院！” 他转头呵斥松本，满脸严厉得不像个小孩。这种被纳入同一阵营的“保护”让司城微怔。 “你为什么不提醒他？！” “……我为什么要提醒他，是他自己来拿的烟！死了又能怪谁？刚好我也讨厌他——” 柯南冷着嗓音：“当然是怪你，法盲。” 他低头按着手机，司城总算找到插话的机会，伸手截断了急救电话。他揉揉小孩的脑袋，言简意赅。 “我没抽那根烟。” 柯南一愣。 “……皆川的也是一样，都被扔了。”司城道，“未成年禁止吸烟。” 毛利在一边憋不住似的漏出一声笑。 司城不理他，转头看向松本。“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意见？” 他对这种敌意，非常、非常的不悦，尽管他根本不在乎眼前这个人，知道他完全无关紧要。可既然已经感到了不快，司城也不打算简简单单就这样放过——至少，要弄清楚根源。 “你和以前的皆川不过是一路货色！！” 松本直道面容扭曲：“皆川对你的态度……我已经看明白了。他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你！我变成这样，也有你的原因！” 屠龙者终成恶龙？ 司城根本听不懂他的逻辑。他匪夷所思：且不说全然是单方面的猜测，你和皆川都已经是闹翻的状态了，还能为他打抱不平？ ……这是怎样的受害者精神啊。 警官们掏出手铐把他拉走了，司城凝视他的背影：得知是被一个傻逼讨厌，好像稍微不令人那么火大了。 柯南偷偷摸摸走过来，把司城悄悄拉到一边。司城这时候很是宽容，俯身听他说话。 “皆川克彦之前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柯南好奇道，“你们以前认识？什么关系？” 司城：“……” 他很想回一句“我也不知道”，又觉得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他其实曾有知道的机会，并且皆川本人也很配合，可惜才刚听到关键节点，说故事的人死了。 司城并不十分好奇他们的往事，可已经确定得到东西消失，这种意外事故总是令人十分恼火的。 而且，这下子真就成了薛定谔的关系…… 司城忽然愣住。 眼前的蓝色字体从浅到深慢慢浮现，把他的注意力拽回了面板，几个单词定格在面板的其中一排，正是他熟悉的那个名字。 【前任：橘真夜，皆川克彦*】 ——你还带有延迟的吗？！ 第十七章 峰回路又转 司城冷冷盯着面板，离奇地从字眼里感受到一股严谨。 用“前任”而不是特定的“前女友”指代，总觉得是蓄谋已久。司城确定自己对皆川没有任何超出友谊的想法——不，连发展友谊的想法也没有。 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判断，可这份身份信息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过去究竟是什么模样？“前任”又是以什么为依据出现？ 他短暂回想，面板刷新时柯南似乎正提出疑问，巧合得像特地做出回应。 ……应该不可能吧。 样本太少，暂时不能确定，不过联系起橘真夜，两位“前任”有一个共同点：与警方都具有某种联系。只不过一个是被送去吃牢饭，一个是下去喝孟婆汤。 而不管哪种发展，都不能再与他产生交集。 ……这样就必须速战速决了。司城想，他一点也不想在后续破案过程中被挖掘出和皆川的前任关系。 他点开皆川的名字，试图从中找到案件的相关信息。 【前任：皆川克彦】 （米花大学在读医学生、网球社社长，轻度烟瘾者，擅于获得女人的喜爱。心思细腻、浪漫。父母已逝） ……怎么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我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获得buff：敌方阵营（未开启）】 算了，他早该了解面板的废物。 司城生硬地扭转话题：“你觉得凶手是谁？” 不出所料，柯南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们都没有目睹现场，你是第一目击证人，没有什么发现吗？” “……”他能说没有吗？ 从警察开始询问起，类似问题司城被问了有三四遍，仿佛他所见和其他人能有什么不同似的。 他确实也仔细观察过周边场地，可那单纯是寻找是否有其他人存在。毕竟皆川的死亡时间过于巧合，很难不认为是有人在操控。 司城决定以后投入一点注意力在尸体本身。 他沉吟片刻：“皆川死前几乎没有征兆，突然窒息，并伴随剧烈痛苦和大量失血——我身上的还只是小部分，那一整片草地都被染红了。” 因为那种出血量，他甚至为警方最后判定是中毒死亡而不是失血过多感到震惊。 柯南则有些困惑。 “……如果不是刻意猖狂，罪犯通常会稍微地‘低调’一点，像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其实很罕见。凶手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点？” 他眼睛一亮：“——不在场证明！” 若松在他们身后愣愣插了一句，“可是，这里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啊。” “……也许不单纯是时间上的不在场。”司城若有所思，“是能让其他人潜意识里排除犯案可能性的不在场。” 柯南对这种思维完全对接的对话看起来很是满意。他继续道：“基本可以排除若松俊秀，他全程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关谷香、园子和皆川有过一段时间的独处，松本直道也曾消失过一段时间，皆川妈妈则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我们视野范围内——” 园子悄悄补充了一句：“关谷香是去告白的啦！” “……！” 柯南回头，“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怎么偷听？” “说什么偷听啦，讨厌。”园子娇羞道，“只是看到司城很认真的模样，就过来看一眼嘛……” “你看到了他们的交流全程？” “看到了！”园子信誓旦旦，“非常曲折——关谷和皆川是青梅竹马，她喜欢皆川并想送巧克力，被皆川拒绝了，好像是因为他喜欢渡边好美！” 柯南司城面面相觑：兜兜转转，嫌疑最大的还是这三个人。 “……那我们来重新复盘一下。” “松本直道，除了中间有一段时间的空档都与我们在一起，下毒的烟被扔进垃圾桶，暂时可以排除以这一点进行谋杀。空档期与关谷、皆川的碰面时间相撞，所以很有可能单独去见了其中之一。” 司城补充：“他喜欢关谷香，但也莫名与皆川达成了和解，暂时不能确定是哪一方。” “……然后是关谷香。和皆川青梅竹马、暗恋他已久，理论上是动机最小的一位。与皆川的碰面交流过程被园子直接目睹，没有送出巧克力。此后直接离席。” “渡边好美，我个人认为是嫌疑最小的一位。但作为皆川可能喜欢的人，下毒有很大的便利。她全程未离开房间，我不能想象是通过什么方式毒害皆川。” 线索还是不够，柯南看起来有点遗憾，而警方那边突然一阵喧哗。目暮十三满脸恼火，对着被拘在一边的松本直道正义怒斥：“太过歹毒了！” “……怎么了？” 园子看了一眼：“毒性太强了啦，好像有警官也受了伤。” 这么严重？ 目暮手里还拿着证物袋，司城看去，透明袋子里两根烧焦的烟头，上方各被切割了一个小口取证。 他忽然愣了一下。 “……饮食的差异是最直接判断中毒来源的方法，对吧？”他问。柯南点了点头，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午饭、咖啡、蛋糕、松本直道的烟……其实都已经确定了，但有一点被我们忽略了。”司城喃喃，“皆川为什么会抽松本直道的烟？因为他的烟抽完了——既然他瘾这么大，家里为什么没有储备？” “……我和皆川出去，两根烟都是被熄灭了再丢进垃圾桶，所以不可能是这样只剩滤嘴的状态。” 柯南露出有所悟的表情。 他们对视一眼，柯南喊道：“目暮警部，可以逮捕犯人了！” 目暮走了过来。他神情还有几分严肃，对着柯南皱眉：“小鬼，这可不是侦探游戏。” 面对他的质疑，柯南镇定自若地笑。 “其实不能完全肯定……” 司城接道：“不过我们已经知道她有犯罪动机。” “——所以，凶手大概率就是皆川的母亲了。” 柯南把推理的过程转告目暮。一边，司城已经没有了抽丝剥茧寻找真相的轻松惬意。他微微皱眉，回忆起皆川濒死时的话语。 “皆川”。 ——他是早有所觉吗？ …… 伊藤司城，目暮想，又是一个侦探啊。毛利老弟虽然自己不太行，可身边厉害的人还是挺多的。 他们已经把皆川母子从医院里找了过来，一群警官全副武装的“拥护”下，对方很明显地表露出了惊慌。虽然还没有确切证据，可结果已经基本上能够肯定了。 她似乎也明白已经穷途末路，一进门抱着皆川进便跪地痛哭起来。 “我……我也是走投无路！” 司城非常不解：都已经痛下杀手，一个两个怎么又要给自己找借口？” “我先生他事业失败，我的孩子还只有这么小，我们的家庭负债累累……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克彦父母的那笔遗产弄到手！我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才杀了他！” 目暮严肃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杀人！况且皆川父母去世，你抚养他，不也有一笔抚养金吗？” “克彦他……是我的侄子，而我已经外嫁。”她垂头，话语透露一缕恨意，“皆川家的钱我一点也拿不到……！” 司城突然从这句话里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姓皆川？” 第十八章 渣男当道？ 情人节杀人事件已经告一段落，可司城想知道的事情一个都没解决。 皆川过去和他发生过什么？误会了什么？……最后的那场谈话里，真的仅仅是在提醒他凶手的身份吗？那又为什么不主动避开？ 这些困惑，都将随着案件一起被尘封。 目暮临走时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押送犯人和松本一起坐上警车，司城本以为毛利也会跟上。结果转眼看到大叔背枕双手哼着小调，一路优哉游哉走进了车库。 ……也不知道是坐着警车来好，还是开车追着警方来更妙。 “司城君是和我们一起吧？”毛利兰问。 铃木园子和若松俊秀正向她告别，眼神时不时拐到司城这里。在他们的注视下，司城沉默点了点头。 若松俊秀满脸不舍：“大哥，你一定要联系我！” 铃木园子也不甘示弱：“司城，我以后来找你玩！” 司城似乎突然产生了听力障碍。 他们找了个公共座椅，坐下等待毛利大叔。 司城扯了一下领带。他已经把西装外套裹起，上半身被严严实实罩住，领口部位严丝合缝，不露一分一毫。这幅卖相其实颇为愚蠢，但相对比满身干涸血迹正常的多。 这当然不是司城所愿——极端形象主义者宁肯被认成疯子或者杀人魔。 小兰有点抱歉：“司城君，让你碰见了这种事情……” “没事，”司城道，“这只是偶然而已。” 就算要追究，罪魁祸首也只能是某个小鬼。为了对方的早恋(未遂)事业，他报废一套西装、损失个人形象，唯一的收获竟然是个死了的前男友。 就离谱。 仿佛听见他的腹诽，柯南小心抬头看了看他，讪笑着挠了挠头。 ……算了，总归是自己的选择，就当积累素材了，和小孩子有什么过不去的。 司城这么想，对自己先前毫无大人风范地对皆川进评头论足的行为完全失忆。 小兰含笑看他们互动，忽然低头叹了口气，她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盒子。 “……这块巧克力该怎么办呢。” 柯南追去目光，司城也愣了一下。 “巧克力？” 他险些忘记了，巧克力对于情人节的意义——毕竟今日的种种意外里，它的出场都伴随不太友好的意味，甚至还有一块被作为证物给收缴。 而毛利兰手中，粉红包装明显的手工制作，表面别着一张裁剪为心形的贴纸，缎带缠绕着勾起个漂亮的蝴蝶结。光从这副精心修饰的模样，就能体会到少女的用心。 司城下意识问她：“你准备送给谁？” 没送出去……难道是皆川？不，小兰对皆川的死亡也只是对陌生人的态度。司城不禁思考起聚会的其他成员：若松俊秀，松本直道，无论哪个都不像是小兰喜欢的类型。 ……难道她喜欢的，是女孩子吗？！ 思维一旦开拓，更多图像清晰地跳入脑海：小兰和园子亲昵贴近、小小声说着什么悄悄话，偶尔伴随相视一笑，完全是无人能够插入的气场。 这种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很让人胃痛，但两个女孩子的贴贴竟然没有让司城感到丝毫不适。比起事不关己，他认为主要和主演的对象有关——毕竟那副场景看起来很是美丽。 小兰并不知道司城在短暂时间里都想了些什么。她只是看着远方，情绪忽然有点低落。 “我原本准备送给新一，啊，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她道，“不过一个月前，新一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 原来是场外选手。司城问：“新一？” “工藤新一，高中生侦探。”小兰笑了起来，“他总说自己是什么名侦探，结果司城君根本就不认识他嘛！到时候我会说给他听的！” 柯南在一边默默低头：我已经知道了啊。 但他并不意外，关于司城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不止是外在的嚣张矜贵，司城骨子里有一种傲慢，这种傲慢让他在凝视尸体、面对死亡都无动于衷，仿佛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次元。他对此丝毫没有掩饰，把这种态度诠释得理所应当，因此大多数人都只觉得是“真性情”。 这个“大多数”里不包括松本直道——长久处于被压迫的立场，他对司城的本质有着接近本能的抗拒。 柯南则毫不在乎，甚至在脑里兴致勃勃展开了三万字长篇分析报告。 听完毛利兰的话，司城直接道：“报警了吗？” 按照米花町的犯罪频率，一个月都能把人碎尸万段了……或许有点夸张，但至少也凶多吉少。 小兰有点慌乱，连连摆手：“不、不是！” “新一也偶尔给我打电话啦。只是大部分时间都联系不到，据说是在查什么秘密的案子——” 听起来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渣男嘛。 司城瞥了一眼柯南：情敌的人品值得诟病，也许这对某人而言是件好事。 柯南：“？” 经过这场令人哭笑不得的对话，小兰的心情反而明朗起来。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拆开盒子，把巧克力塞到司城的怀里。 “送给司城君！” 司城第一反应是怎样委婉且冷酷的提出拒绝，紧接着立马意识到对方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向毛利兰投去疑问的眼神。 “是你的话，新一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小兰理所当然地微笑，“第一眼见到司城时就觉得很熟悉和亲切……如果新一在这里，你们也一定会成为好朋友吧。” 她肯定道：“我有这样的感觉。” ……我可能不太想和这样的男性成为好友。司城不吭声。 ……谁说我不介意的！而且兰你，感觉失误了啊。 两厢沉默中，毛利极度嚣张地闪着远光灯开车过来，小兰连忙挥手示意。司城瞥一眼柯南，把手中的巧克力掰成两半。 他把其中一半递给柯南：“小兰给你的。” 柯南已经学会镇定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司城咬了一口巧克力，品味甜蜜又苦涩的口感。他慢悠悠地起身，上车前冷酷无情甩下一句话。 “——你去和那位新一去成为好朋友吧。” 第十九章 过去 司城从睡梦中醒来。 他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盯着空白屋顶十几秒，思绪才缓慢地从梦境画面中抽出。 ——像这样的“入梦”已经持续很多天了。 最开始仅仅是零星的几个片段，主角大多只有司城一人。他去国外旅游、在知名景点下观看表演；受邀参与小岛的祭祀，视野里的人全都低头跪坐。甚至还有游乐场里的偷闲。他百无聊赖旁观其他人在飞车上惊叫，红色包容了整片夕阳…… 总之，就是很闲。 连梦境以外也差不多悠闲。 因为入梦持续的时间或长或短，这段时间，司城的开店时间完全讲究一个“随缘”。几次碰壁后柯南无可奈何地打电话来抱怨，也被他果断给敷衍了过去。 顾客重要还是记忆重要？ 嘴上这么说，司城其实并没有太把这份“记忆”当真，毕竟那些画面对他而言毫无代入。说是自己的过去，更像是与他长相一致的另外一人的现实。 那人背对着他，黑发偏长落在脖颈处，用发圈束成一道小辫。他穿着牛仔裤与格子衬衫，一张与司城一模一样的脸，竟也颇具少年意气。 司城心道：这张脸还挺有可塑性，身份证上的年龄也不一定就是造假。 他的所思所想完全不能影响对方。少年弯下腰，发尾跟随他的动作从脖颈里溜了出来。他似乎心情愉悦，动作轻快地把一个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家伙从车底拖出。 对方看起来已经完全是具尸体了，只有半睁不闭的眼和鼻尖的一鼔一鼓的血膜昭示着他还剩口气。 少年把他扔到地上，擦去脸上溅到的血。 他看向车内奄奄一息的男女。 “很抱歉，但把你们搅入这场战争并非我的本意。”他彬彬有礼，“有什么事情需要代劳吗？”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连动弹也懒得，黑眸被冰封了似的毫无情绪。男人看他的眼里满是恐惧和憎恶，而女人伸手，努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宽容又带点警告意味地覆上她的手。 女人竭力出声：“克、克彦，我的孩子……” 她看着瘫在他脚边的残骸，眼中情绪相比恐惧更像是某种痛苦。少年为这种眼神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了。”他说，“我会确保这些不涉及到您的家庭——这只会是一场普通的车祸。” …… 司城心情复杂：所以，警方是给他背了个锅？ 记忆还没结束，画面一转，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 红发少女半靠在他的身上，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被凝视的对象却无动于衷。 “你就这么来了一场狂野飞车？” 她被自己的形容逗乐了：“蜘蛛不是不会开车吗？” “抢车，武力胁迫。”少年道，“愚蠢。自己的命完全交付给了别人。” “……那种情形，也由不得他了。” 他们在酒吧里碰杯，少女把脸贴近，比起调情更像是在试探。她轻声问他： “杀了他，你要取而代之吗？” “——我可不像‘蜘蛛’。” …… 少年撬开大门，翻进别墅围栏，随意地敲了敲窗户，一张稚嫩的脸怯怯探了出来。 他平静道：“我是你母亲的朋友。” …… 这些不知真假的过去算是解答了司城的一些疑问，也让一些困惑更深。司城翻出纸笔，沉吟片刻，写下第一行字。 「作家」。 虽说有着作弊器，可一些习惯并不能造假，自己主动的选择也包含着一部分倾向。司城认为，过去他可能是个作家，或者想要成为作家。 然后是「商人」。 与津川馆长的谈话尚在其次，主要是在面对这方面的对手时，他内心熊熊燃烧的掠夺欲。包括铃木园子在内，一嗅到对方身上的金钱气息，司城就充满“下手”的极端欲望，这和单纯的抢劫并不相同。 最后，他写下「杀手」。 司城犹豫片刻，又提笔改成了「恐怖组织」——毕竟杀手某种意义上也是为其他人打工的，而从记忆里看他也不是单枪匹马。 他对自己的这一部分其实早有估量。卧室床底堆放的密密麻麻的盒子，一小部分里藏着枪，大部分都放着各种利器，外形精美如工艺品。 我应该更精于……不，是更偏好冷兵器。司城想。 这方面的身份，倒是被柯南奶对了一部分。虽然不是什么杀手界传说，更像是专门针对杀手。 对此他没有太多感触。和侦探交好、与警方接触镇定自若，唯一动手对象是个无恶不作的杀手，记忆画面里也是名乐于助人的好少年。怎么他看都是个好人吧？ 司城朝窗外看。阳光正好，繁华的商业街上人来人往，正对面的「毛利侦探事务所」招牌闪亮。面板也一如既往地浮在视野一侧。 他打开面板，看向家庭成员。 伊藤英明、伊藤静、伊藤美彦…… 这三个人，和我又是什么关系呢？ 第二十章 还能离咋地，凑合过吧 从窗户瞥见街对面的书店拉开大门，柯南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把儿童读物往身后利落一扔。他抱起滑板：“我去司城那里！” “要叫司城哥哥！” “是——” 他一边应一边“噔噔噔”地下了楼，毛利被他的大动静吵醒了，抓抓头发低声骂了一句。 小兰将书从地上捡起，轻轻拍了拍表面的灰尘。她微笑着道：“也许找司城君有什么事吧。” “……区区小鬼能有什么事？” 区区小鬼没有要事，就算是非自然变小的柯南也没有。他只是久违等到了书店开门，迫不及待想询问司城最近发生了什么。 对方身上有太多的复杂谜题，而这对侦探而言，正如见了肉骨头的狗，令人垂涎、难以抗拒。柯南乐于探索有关他的每一个秘密。 他本以为自己会是书店的第一位访客。可刚到店铺，柯南就看见门口站着个提包等待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西装有些旧了，布料表面却仍一丝不苟。他局促地看着大门，脸上肉眼可见地藏着紧张。 柯南停住脚步，歪了下头：这谁？ 司城推门走了出来。他视线在柯南头顶平稳滑过，径直看向对方，目光同样在西装上停留两秒，似乎露出一抹了然。 “玉田？” 被称为“玉田”的男人连忙鞠躬应道：“伊藤先生！” 司城让开身子，“进来吧。” 玉田提着公文包走进去，柯南抬脚欲跟，被司城不客气地手按着脸往后推了几步。他抱臂拦在门前，睨着柯南：“你又有什么事？” 柯南：“……我就不能没事？” “没事你来这里干嘛？”司城皱眉，“你很闲？没学上？作业写完了？” 他挑剔的目光一路从柯南头顶滑至脚后跟：“小学生还是快点回家吧。” 柯南瞪眼：没必要对小学生这么严格吧！！ 司城还在输出：“带个滑板——你知道我这是书店吗？你对我有点尊重吗？” ……你很不讲道理欸。 柯南被他连珠炮似的提问逼得说不出话，张嘴卡了半天。他抬头看见司城一脸厌倦，突然福至心灵，试探性地问道：“你心情不好？” “……” 司城停住动作，古怪地看他一眼。 这句话和“多喝热水”类似，是属于面对怒气爆表女友的敷衍式万能回复之一。不过看柯南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发问，司城于是也认真地作出回答。 “我心情很好哦。”他挑开个笑，“扰人的梦境终于结束了。” 前段时间，由于某种不可抗力因素，司城的睡眠质量被严重影响。他也认定这是来自面板的“赠品”——梦境的大部分内容都与他的两位前任有关。 尽管这是个难得的获得情报的渠道，但也一度导致他心情烦闷，不过昨日起这种突发事件莫名消失了，司城因此度过了一个无比安稳的夜晚。 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时神清气爽、精神饱满，自我感觉英俊程度也up了好几分。 看你这么全副武装，反应迟钝，眼底黑青，一定是没睡好吧？真是可怜。 司城带点怜悯意味地摸了摸小孩尚且茂密的发顶，转身进了大门。 “……？”什么意思？ 柯南茫然抬手也摸了摸头，没察觉到不对，于是忽视突然发冷的后背跟了进去。 店铺内，玉田和男已经熟练开始了上工，正在整理书架。他脱去外衣、放下公文包、根据书脊标号清对目录，姿势远比这里的主人熟练。 一小撂书籍被叠起摆上书架，微微倾斜着支起，末了又在空档处放下一个装饰性的摆件。推理书后是放大镜和烟斗，爱情小说后是命运水晶球，全都是对方自己带来的小玩意。 司城站定看了一会儿。 只这一会儿对方就已经收整了三个书架，司城为他的效率暗暗吃惊，面上却不表现什么。他扭头对着柯南介绍：“这是玉田和男，以后他负责看管书店。” 柯南点了点头。 玉田反而慌了神：“不不伊藤先生，我只是替您卖书而已，书店还是您……” 司城无视他的话，又随便一指柯南，“江户川柯南，我邻居家的小孩。” 他说完便抱臂抬头，理所当然道：“——我就不用介绍了。” 柯南：“……” 虽然的确如此，怎么总觉得有点不爽呢？ 强行跳过互相认识的一步，司城立马履行了自己的话，抛下书店自己慢悠悠晃上了楼。柯南在他的默认下也爬了上去，一路好奇地左右打量。 “这里是你买的？” 虽然好几扇门都紧闭着，但柯南只看侧卧轮廓和长廊的深度，与楼下书店的尺寸简单比对，便能大致估计出整间楼的面积。 在寸金寸土的商业街里，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小数字。 司城心不在焉：“……大概吧。” 他进了主卧衣帽间，在一排西装里找出比较简单的一身，当着柯南的面换上。饰品收在卧室间的藏品堆，而那不是能直白展示的场所，他便伸手随意挽了两圈袖口。 司城看了眼镜面，打断小孩左顾右盼的好奇目光，“去哪里？” ……什么去哪里？ 柯南对上他的视线，后知后觉一低头，看到了抱在怀中的滑板。 大多数时候，人们都会根据司城的言行给他一个“懒散”的评价。而柯南经过几次相处，发现这并不是懒惰，只是一种将自己保持在省力状态的习惯。 他选择性遗忘了在书店门口承担的语言洗礼，为对方的主动打破习惯感到难得的体贴，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也没有所谓目的地的话。 柯南绞尽脑汁：“你要不要……去见阿笠博士？” 他在内心默默给博士道了个歉。 “阿笠博士？哪个博士？”司城掏出手机搜索，“现在小学生就这么奋进了……你有预约吗？” 柯南干巴巴道，“阿笠博士是他的名字。” ……你们这里取名都这么随意吗？ “博士很厉害的！”柯南信誓旦旦，高举起手中的滑板，“这个就是他给我做的！” 司城低头，从他手上接过滑板。 他满怀疑虑盯着滑板，没从这平平无奇的外表里看出什么新奇玩意。还没来得及表达质疑，柯南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不信任。 剧情到底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柯南内心绝望，嘴上还在努力为博士正名。 “呃，这是，太阳能，充能……”他回想博士的话，“不需要动力，时速最高可达……70？” 司城冷静注视着他，在这目光下，柯南自暴自弃闭上了眼。 “……你就说去不去吧。” 第二十一章 是自爆耶 司城一向不喜打破自己做好的决定。尽管他对这块毫无安全保障的私人定制滑板一点也不感冒，也仍是同意了这段行程。 他看着地图上小孩报出的地址，离这里不远不近，斟酌片刻后跑去了对面咖啡厅。 他和门边的女侍者简单聊了几句。 “榎本，我要出去一趟，有没有什么——” “叫我小梓就好啦。” 榎本梓爽快地打断他，从口袋里扔出串钥匙，“车在后面的车库！” 司城：“……” 他无言地低头，绕过店向车库走去。 属于咖啡厅的位置里，停着一辆纯白色的k-car，方方正正的外形，从车窗里隐约瞥见内部的庞大空间。司城的目光从车身滑过，落在旁边停着的摩托车上。 他可没忘记，自己还是个“未成年”。 与k-car的车型相比，摩托车竟显得有些小巧。然而车身的简单曲线与粗壮排气管，主色调深蓝，副有银白色反光镜面贴纸，整体看起来十分张扬。 司城没想到看似温柔的榎本小姐内心还有这么狂野的一面，但这也歪打正着——他尝试以酷炫的车型改变小孩对滑板的偏爱。 可柯南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歪了。 “你有驾照吗？” 司城被问住了，犹豫摸了摸口袋，从一大堆的崭新证件中翻找出一张：“这个？” 柯南：……为什么你满脸不确定的样子。 他接过来看了看，倒是没从证件上发现问题，松了口气又产生新的纠结：“穿这一身能骑车吗？” 真是没见识的小鬼。司城傲慢想道，不知道有个词叫“西装暴徒”吗？ 穿西装打架都简简单单，何况他只是简单骑个车而已。 他给柯南套上头盔，深色的面镜拉下，直接隔绝了两人的言语交流。 在柯南还是“工藤新一”的时候，为了快速赶往现场，他也经常性搭乘摩托。警车和摩托，算是他最熟悉的两种交通工具了。因此直到他扶着头盔坐在司城背后，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司城扭头：“坐稳了？” 他听到肯定的回答，手上空档起步，几次预热后直接挂上了最高档。车身在他的操控下直直射了出去，游走宛如一道蓝色闪电。 柯南：“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被风吹变了调。滑板卡在他和司城的身体中间，被强风灌着直往后压，柯南不得不伸手拽住了司城的衣角。 “——慢一点啊！！！！” 他惊悚的叫喊里，隐约传来了司城的笑。 …… 柯南从未这么庆幸阿笠博士家不算太远。 司城稳稳停车，摘下头盔首先理了理发型，然后才把小鬼从车上拎下来。他替柯南揭开面镜，头盔下，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柯南抱住司城的大腿，缓慢定了定神。 他从那种飘飘欲仙的状态抽离，第一次觉得脚踏实地的触感如此令人安心。 “还挺好玩，”司城在一边说，眉目间颇有点意气风发的畅快，“虽然速度不够快，但比赛车游戏要刺激点嘛。” 柯南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再也不会坐你的车了。” 司城宽容地摸摸他的脑袋：“怎么总是说胡话。” 柯南：你清醒一点啊喂。 他们按响了公寓前的门铃，伴随着清脆声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 他身形偏胖，挺着肚子颇显富态，颅顶锃亮光滑，脑袋后却长满了茂密花白的卷发。他长了个尽显和蔼的大鼻头，圆框眼镜挂在上面，直愣愣地从后投过视线。 柯南像看见失散已久的亲人般疯狂招手：“博士！” “诶，是新一……” “——新一哥哥今天来不了了！” 阿笠博士愣了愣，像是才注意到似的，把视线转向司城。 “这位……？” 司城应了一声：“伊藤司城。” 这场突如其来的拜访令博士有些茫然，好在他也并不讲究这些礼节。他把司城和柯南迎进门、安置在仅有的一张完好无损的沙发上，在一堆残垣断壁中给他们上了茶。 “请，请。” 司城木然端起茶杯，眼睛却还盯着周围看。 说是“断壁残垣”并不夸张。这间外表温馨的小栋公寓，内里却仿佛被炮弹轰炸过：依稀可见原状的沙发、桌柜，以及完全分不清是什么的玻璃堆木块，碎裂的地板边缘泛着焦黑之色。 不知是不是司城的错觉，他仿佛从中听见了“滋滋”的腐蚀声。 阿笠博士在这样的视线下倍感坐立不安，悄悄把柯南拉到一边。 “怎么回事，新一？”他慌张地问，“他是谁？你们有什么事吗？他不知道你的身份？” “是毛利事务所的邻居啦。”柯南清了清嗓子，“他，嗯，他对博士你的发明很感兴趣。” “……那看起来可不像是‘感兴趣’啊。” 阿笠博士悄悄往司城那边看，正对上男人打量的目光，大惊失措地往柯南身后躲。 柯南：“博士……” 司城挑了挑眉。 博士硬着头皮从柯南身后走了出来，假装之前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他面对司城的注视，有种犯人临时接受检查的紧张，结结巴巴：“伊、伊藤先生……” 司城像是被他逗笑了：“叫我司城。” 阿笠博士：“………………”叫不出口。 柯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点无语。 他打破凝滞的气氛，强行插入话题：“阿笠博士很厉害的！发明过很多好玩的东西，比如这块滑板——” 他朝博士使眼色：快接话！ 阿笠博士满脸悲壮挺直了背：放心吧新一！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是我为柯南做的第三个玩具，哈哈哈。”他干巴巴道，“除了这个，还、还有麻醉手表、变声蝴蝶结，都很厉害……” 他一个字没停，从外形灵感讲到功能解说，柯南想要阻止却插不进口。 伊藤司城身上的谜团一点没挖出来，他江户川柯南快被阿笠博士透到了底。 他看向司城，对方似乎并没有多关注阿笠博士的话。从进门起他就一直满脸的心不在焉，这和柯南对他的认知有点差别。 两个人都在出神，沉默使阿笠博士慢慢地停下话头。他回忆起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大惊失色：“我、我，这些都是——” 司城突然打断了他。 他一指身前，问道：“这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 青春恋爱系男主必须要有猫 司城看起来没被他的话分走丝毫注意，径直指向身前，博士于是也讪讪闭了嘴：……不是说对我的发明感兴趣嘛。 他在司城所指的那片区域里瞅瞅，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倒是在狼藉中看到个还算完好的发明。柯南同样看得眼晕，在一边暗搓搓开启了眼镜功能，总算找到了司城所指。 他面容僵硬，拉住欲上前的博士，“博士，这也是你造出来的吗？” “诶，是啊。”阿笠博士对他没来由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吗，新，柯南？” 柯南陷入自我怀疑的茫然。司城闻言，也朝这边投来一瞥。 他没对阿笠博士的话发表看法，只淡淡道：“应该是从哪里钻进来的吧。” 柯南立马精神抖擞地反驳他：“怎么可能！博士家只是乱了点破了点，又不是真的废墟！” 阿笠博士：“……” 他咀嚼了一下这场对话，恍然意识到此前是在鸡同鸭讲。他用肚皮撞了一下柯南，气声悄悄地问：“什么‘钻’进来？” 柯南心不在焉。 “——是猫啊。” 带着答案再去看那片区域，就又能有不一样的感受了。 破损的木块、折断的隔板、以及遍布焦黑被暴力掀起的地砖。在那之间，一团阴影不自然地凝固着。 博士从阴影里瞥见两颗突兀亮起又猛然黯淡下去的圆斑，那是“它”瞳孔里的轻微反光。 它一身黑色皮毛，漆黑圆润的眼珠子睁着，歪着头朝这边看，几乎要与周围环境融成一体。毛茸茸的爪下按着块碎玻璃，像个贵族小姐一样优雅端坐。 这只猫的隐匿本领着实惊人，柯南情不自禁佩服起司城的观察力。不过借助场外道具，他也发现了一点细节：黑猫爪子下方隐隐露出一点殷红。 柯南脱口而出：“它受伤了！” 司城皱了下眉。 他走上前把它抱起，出乎意料的，黑猫一点没有挣扎，乖顺钻进了他的怀中。司城低头，黑猫抬头，如出一辙的黑眸对上。 柯南仿佛看见两只猫的彼此打量。 小的那只率先示弱，低头舔舔司城的手指，粉色舌尖一闪而过。它轻轻叫了一声。 “喵呜~” 司城面无表情地宣告：“她是我的了。” “……也许是别人家跑过来的猫啊。”柯南头疼道，“还是先问问附近？” “谁看到就是谁的。”司城道，“她对我也很满意。” 这倒是事实。那一声叫仿佛宣告，黑猫彻底放飞自我，踩着司城的手臂在他怀里寻个姿势躺下。它黑漆漆的一团贴着西装黑漆漆的布料，看起来很柔软。 可这不妨碍柯南表达震惊：“你好幼稚！” 司城不予理会，抱着猫开始检查爪子的伤口。他这副心无旁骛的模样倒是让阿笠博士放松了些。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何，他对司城却有如老鼠见了猫，满心嚣叫避而远之。现在可能是有了小动物的加成，对方基本已经失去那种微妙的危险感。 阿笠博士从折断的柜子里拽出来个医药箱，乐呵呵道：“先给她上个药吧。” 趁着包扎时间，柯南溜出门去附近问了一圈，司城两人对此都视若无睹。阿笠博士内心觉得这样更好，只因司城余威还在没有吭声，而司城…… 司城心道：有主的话就先干掉主人。 他在门口时有粗略看到，离阿笠博士家最近的公寓就是工藤宅。如果恰好是这位，干掉他还能算是为民除害，一箭双雕。 阿笠博士不知道眼前这人在想什么可怕的东西。他把一条类似指套、但直径粗了几倍的套圈拿出，在猫咪的爪子上来回比划。 猫咪抻着爪子任他动作，博士小心将套圈扣起，出乎意料地发现完美贴合。 司城问：“这是什么？” “我给柯南制作的简易定位器，本来是打算套在他的手表上……”阿笠博士调整了一下直径，满意极了，“还好选择了弹性材料，给小猫咪穿也很合适嘛！” 的确合适。黑猫的左前爪关节附近，一条白色的环出现在那里，纯黑纯白对比鲜明，也显得她更有个性。 司城碰了一下，猫懒洋洋换了个姿势。 “还不错。”司城随口道，“定位显示在哪？” 阿笠博士卡了壳：“……在柯南的手表上。”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制作的多此一举，可司城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出声嘲笑，只是又道：“更改一下？” “好的！没问题！！” 柯南这时也从屋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我问过了，附近都没有人养猫！” 直到此时，司城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 博士从车库开出他的甲壳虫小车。这车在司城眼中有点愚蠢，但作为载具，无论对于小孩还是猫咪，都比他的露天款摩托更加合适。 柯南像是看到救星，忙不迭钻了进去，而黑猫却立场鲜明地表达了拒绝。 它嫌弃扭头，用屁股对着他们，扒开司城的领口钻进他的衬衣口袋。布料被它的身形撑开，司城感受到胸前紧绷的力度，无言地将外套别起。 ……幸亏你有够小只。 黑猫在衣服里甩了下尾，耳朵悄悄探出个尖尖。 司城保持这样胸前鼓鼓的模样一路飙车，在宠物店门口等了片刻，柯南他们才坐着甲壳虫姗姗来迟。他们推开大门，看到伏案工作的宠物店老板。 老板显然经验丰富，扶扶眼镜起身，镇定自若地抬手摸过去。 司城抓住他的手腕。 “我的猫受伤了。”他说，把猫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来。 店主干笑了两声。 他接过猫，把它小小的爪子从裹成鸡腿形状的纱布里拿出，对着灯光仔细看了一会。“伤口没什么大碍，上点药好好养养就行了。” “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 “……你这猫，看起来有八九个月了，做过绝育了吗？”店主吐出残忍的话语，“再做个驱虫？看起来有点脏。” 司城立马一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都来一套。” 店主闻言穿起白大褂套上手套，扒开猫的两条腿拿手机拍了一张。“咔嚓”一声，黑猫愤怒扭头咬了他一口。 司城：“？”在干什么？ 店主若无其事将手从猫的口中拔出：“留个纪念。” 柯南和阿笠博士大为震惊，司城沉默片刻，“发我一张。” 对方顿了一下，给他一个疑似志同道合的眼神。 “先做个登记吧。”他说，“姓名？” 司城下意识回他：“伊藤司城。” 第二十三章 黑猫警长 柯南从口腔里冒出放屁一样的漏气声，阿笠博士嘴角抽搐，却根本不敢表露笑意。 店主握着笔凝固在那里。 他思索一番，组织语言尽可能地委婉表达：“啊，这个呢，我是要登记一下您猫咪的姓名……” 从他先前的沉默里，司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更是陷入低气压。他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抽风似的柯南，凉嗖嗖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柯南的笑声卡住：……好，这非常司城。 并不狭小的宠物店里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店主不愧久经沙场，面对如此尴尬场面却没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好像根本没听出那句话是在暗指他似的。他拿起手机，笑眯眯看着司城道：“加个好友？我把照片发你。” 司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他的社交账号新注册没多久，主页一片空白，头像也是默认的灰色，一点看不出他本人的特质。而对方的头像则非常引人注目。 司城点开来看。草地背景上，一群咧嘴笑的狗狗簇拥着往镜头挤，店主本人只有一只手出了镜。他自得其乐比了个“耶”，而狗狗们用毛茸茸的脸颊欢快蹭着他的手臂。 头像旁则是对方的账户id——川岛秀明。 司城觉得这个名字和店主的狂野做派不太相符。 他没把这话说出口，放下手机淡淡道：“登记吧。” “好的。”川岛秀明提笔问他，“请问您猫咪的姓名？” 这个问题把三个人都问住了。他们一路匆忙赶到最近的宠物店，根本没考虑过取名。司城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猫咪一眼。 猫的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特征，只一身没有杂色的黑，仿佛从碳里刚滚出来似的。柯南秉承写实派的的作风提议：“不如‘煤炭’？” “……太难听了，这可是位小姐啊。”阿笠博士提出异议，“叫‘公主’吧？多符合她优雅的气质。” 店里没有其他人，川岛秀明乐得看他们在这里争执，笑眯眯地也掺了一脚：“也可以叫‘モモ（momo）’噢，这个名字非常受欢迎，读起来也很可爱呢？” 三人彼此看了看，谁都说服不了谁，纷纷把目光移向猫咪的主人。 司城摸了摸黑猫顺滑的脑袋。 “警长（captain）。” “什么？” 司城重复一遍：“她叫警长。” “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柯南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一旦确定下这个名字，以后就会出现“喊猫时一堆人应”的尴尬场景，何况他一点也没看出这只猫和那些警部警长们哪里相似了。 可司城非常固执且独裁，他理所当然道：“我的猫，就叫警长。” 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和他对话，告诉他黑猫就应该叫做“警长”。司城本人认为这个称呼简单利落又帅气，也很符合他养的猫的模样。 至于其他人的提议……他则根本完全没有纳入考虑。 ——我的猫，怎么可能用别人取的名字？ 他弯腰，对着黑猫亲昵地喊了一声“cap”。 他话音刚落，躺尸快一个月的面板突然有了动静。 【当前任务取得进展！】 司城：？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怎么的，这是在歧视没有猫的人吗？ 面板没有回应他的阴阳怪气，方框闪动加载片刻，唰唰拉下一长排蓝色字体。 【很高兴地通知您，伊藤司城先生，您已经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获得了部分自我认知……】 【为您进行接下来的代入指引，请根据分配方案进行合理规划】 【目标任务：参与主线(被动)】 【当前任务展开如下】 司城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东西之前没什么动静，且不管所谓当前任务还是目标任务都简简单单。可现在任务取得进展，面板竟然又给他弄了个任务加长版。那岂不是保持在一开始的模样更好？ 司城也不想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任务，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躺平赚钱。 他往下看去。 【1广交好友-当前进展：江户川柯南、皆川克彦、橘真夜】 ……为什么柯南的名字要和他的前任们摆在一起。司城难以置信：而且毛利兰、榎本梓她们不能算好友吗？ 他勉强可以承认皆川克彦的姓名出现在这里，毕竟他们曾有过一小段对话，也算是他亲自为对方送了终。可橘真夜……除了面板，他们有哪怕一点额外的交流吗？ 我怀疑你在夹带私货。 【2扩大知名度-当前进展：7％ 获得称号：书店里的牛郎】 司城：你礼貌吗？ 如果说前面两条还能算是帮助提升自我，最后这条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且它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大大方方呈现在了面板上。 【3收敛遗容-当前进展：5】 司城已经彻底地丧失表情了。 他没对这个任务名称表达异议，反而盯着“进展”后显示的数字思考。 既然是“遗容”，字面理解的话，是已经见过了五个死人。皆川克彦是实打实地在他面前暴毙，其余就算把梦境，不，记忆里的那几位算上，满打满算也只能凑个四。 这多余的一个从哪里冒出来的？ 司城耐下性子又回忆了一遍。他没找到这位额外的死者，倒是得出个不太礼貌的结论—— 皆川可真是舍身为人，凭一家之力为他的任务进程做出了巨大贡献。 …… 阅读面板和思索的过程在外界看来仅仅是短短一瞬，警长听见司城的声音抬头，对这新的称呼颇有代入感地“喵”了一声。 它举起爪子，司城立马意会，抬手轻轻和它碰了个掌。 “她真是聪明。”柯南惊叹道，“应该取名叫侦探的。” ……虽然能理解你的逻辑，但你乳警了啊，柯南。司城大方收下了对他宠物的夸赞，又代替警官们宽容原谅了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他直起腰，转向川岛。 “她以前可能是流浪猫。你先喂点东西，流程做完后再一起通知给我。” 川岛秀明爽快点头，滑稽地向他行了个礼。 “没问题，司城先生。” 第二十四章 毛利司城 “行为举措远比普通人克制，基本无法从中分析到本人信息，偏偏言语上丝毫没有顾忌。” “衣柜里清一色高档的西装制服，却又没有衣着偏好，百元店牛郎装也能照穿不误。” “嗜甜、嘴刁，但咖啡厅的冷冻蛋糕一次能吃三盒——” 司城：“……还有完没完？” 他吞下最后一口蛋糕，盒子折起丢进垃圾桶，同时也对柯南丧失了最后一点耐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他就差直言“赶紧滚”了，可总归还是没说出口，于是柯南慢悠悠地回他：“急什么，还没到午饭时间呢。” 他托着腮，眼神专注，看司城的目光像在看什么史前物种。司城不理解这小鬼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什么——可能这就是精神上有点疾病的表现。 柯南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有啊，司城凉凉想道。一个被你歪打正着、和杀手勉强沾个边的身份。 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小鬼，干嘛对我这么追根究底？”他满脸写着不耐烦，“不知道这很不符合人际往来的礼仪准则吗？” 柯南奇道：“你竟然还知道这个说法？” 司城脑门青筋一蹦。 就在他开始思索，要怎样利用职业技能才能将这小孩彻底封口，摆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叮”一声亮起，来电显示里“毛利兰”几个字仿佛在散发圣光。 司城连忙抓起手机：“兰！” 柯南眼神一滑，人也跟着摔下了桌面。 手机那头，毛利兰为司城话语里的急切意味愣了愣，“……司城君？” “是我。”司城的声音很严肃，“柯南在我这里调皮捣蛋、又哭又闹，我有点承受不住——” 柯南瞪大眼睛：“喂！！” 他跳起来试图去抢司城的手机，却见着对方把胳膊又抬高了些，扭头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司城背过身子，诚恳地对小兰道：“你把他带回去。” ……柯南，又哭又闹？毛利兰觉得自己有点想象无能。她还没回应司城的话，就从话筒里听见柯南恼羞成怒的声音：“小兰姐姐！司城哥哥中午吃了三个蛋糕！” 司城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他也跟着小孩一起告状：“他还抢了我三袋猫饼干。” “我有经过警长的同意，”柯南冷哼一声，“但你中午只吃蛋糕。” 所以，那又如何？ 司城正欲表达不屑，耳边就传来小兰凉下来的嗓音，隔着话筒有些失真，但依然能听出她的严肃情绪。 “这可不行。” 她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四处走动一番，司城听见碗筷清脆的敲击声。 “——司城君。” 司城：“……嗯？” 不知为何，他突然产生一种面对长辈才有的拘束感。 小兰柔声似水：“中午来事务所吃饭吧？” …… 碧绿的翠色菜叶，在油中浸出了薄薄一层汁液，裹在白如玉的嫩滑豆腐周围，映得色调极为清透。肥嫩的肉质被烤得焦黄脆嫩，洒了点孜然小葱，更是香气扑鼻。 银筷夹起轻轻咬上一口，那种被特意煮过收敛入内的果香在口中炸开，伴随炸肉的酥脆滋味，便是已经觉得自己足够饱腹的司城也又吃了大半碗。 毛利只吃了几口就被女儿无情地换上青菜小盘。他看着小兰给司城加餐，酸溜溜道：“爸爸果然是不比男人……” 柯南在一边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出去咳。”司城嫌弃道，“别玷污了这一桌好菜。” 小兰不好意思地笑笑，面上隐隐期待：“司城君觉得怎么样？” 司城毫不夸张地给出评语：“是可以开店的水准了。” ……喂喂，你们就没一个人想反驳下那句话吗？ 就连毛利自己也没把那句话放在心上。趁着小兰的注意力转向司城，他从桌子底下飞快提溜出一瓶酒，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动作熟练得像提前预习了八百遍。 可小兰头也不回：“爸爸，闻到酒味了哦？” 毛利一点也不尴尬，摸着后脑勺大笑几声：“客人来了，怎么也要喝酒庆祝一下吧！” 他殷勤地拿过司城的空杯倒酒，又暗搓搓地将自己的杯子添满，举杯对司城道：“来！” 他一口气痛饮了半杯。 见状，司城也端起杯子，凑到鼻尖嗅了嗅。 酒香辛辣，却并不呛人，浓郁绵甜的芬芳涌上，使他精神一振。而柯南看他的动作：“……你不是没喝过酒吧？别勉强啊。” 这有什么可勉强的？ 司城学着毛利的架势，抬头猛灌了一口。 温凉液体涌进口腔，仿佛在那里燃起了一把火，烧得他喉头干渴，不自觉地将整杯酒都咽了下去。 “嗯……” 他品味了一下余韵：“……这酒怎么没味啊？” 毛利小五郎眼珠子差点给瞪了出来。 小兰一边轻声道“最后一杯了哦”，一边将司城的酒杯添满，毛利便眼睁睁看着酒液直直见了底。他对司城竖起大拇指：“不错！和我的酒量一样的好！” 他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同时满怀心痛：再不和这人一起喝酒了。 酒足饭饱，至少发起邀请和收到邀请的双方都很满意。司城透过窗户懒洋洋瞥了眼自己的书店，决定先休息片刻。 他绕着沙发边转了转，寻到一个看起来很舒适的位置，肩膀蹭着沙发靠背，没骨头似的瘫了下去。 柯南半月眼看他：“……你是喝醉了吗？” “这里沙发不错。”司城答非所问。 他处在一种大脑很放松的状态，言行举止比往常都更加直白，但其实并没有醉。他的思维逻辑都很清醒，对柯南只是单纯地——懒得搭理。 柯南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忧心忡忡：“是不是喝太猛了？” 在他眼里，司城一直是个正装一丝不苟、出门更是要特意拾掇自己、不光彩照人艳压群芳就不甘心的自恋狂。又哪里见过他这副“反常”模样？ 醉酒听起来很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喝太多太急导致酒精中毒死亡的案例…… 柯南越想心越急，几乎要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了。司城只当是小孩又一次的突发神经质，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 毛利小五郎突然冒了出来。 他从柯南手中抽出电话，瞥了一眼，同样无动于衷地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身体像面条一样地慢慢瘫软。 这副姿势几乎和司城完美复刻，只是比起对方少爷式的悠闲，毛利更像是个体力耗尽的老大爷。 他发出一声喟叹：“舒服啊。” 司城也跟着叹息：“舒服啊。” 他们保持这个相似的姿势，惺惺相惜地对望一眼。 第二十五章 找爸爸 毛利小五郎保持瘫软模样，扭头凝视看起来与他完全一致的司城，发出一声来自成年人的肯定。 “你，很不错。” 司城挑剔地回看他，勉勉强强道，“你……一般吧。” 他这副态度不是一回两回，旁听的柯南早有预料，可毛利还是第一次直面体悟。他瞪眼怔愣两秒，出乎意料地没生气：“你这小子！” 对此，司城只是敷衍一提嘴角。 ……可猫似乎把这声笑骂当了真。 披在司城身上的西装外套动了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司城的脖颈探出。它黝黑瞳孔“凝视”着毛利，过于人性化的动作在一只猫的身上具现，给人十足诡异的感觉。 它张口，尖牙闪烁森冷的白光：“喵——” 这一声猫叫尖锐如勾魂，毛利一个激灵，从微醺酒意中彻底清醒了。 他飞快骂了句脏话：“你这什么猫！” 司城懒洋洋一勾手，黑猫便安静下来，跳上他的肩膀乖顺坐下。那张毛茸茸的脸仰起，眼珠子圆溜溜注视着司城，“咪呜咪呜”撒娇般不停地细声叫。 毛利：“……你这猫，也有点意思。” 他有点心痒痒，凑到司城眼前去逗猫：手指宛如水草，在猫咪面前不停地挥舞摇摆；又扭曲收起再突然张开，试图给对方一个惊吓。 可猫高贵冷艳极了。警长自顾自地舔着爪子，完全视他为无物，端坐的姿态优雅自持。 毛利：“………………”这不科学！ 小兰一进门就看到毛利在被猫逗。她噗嗤笑了声：“它叫什么名字？” “captain……” 门外突然传来重重“铛”的一声。 一片寂静。司城和猫恹恹地打了个无声的呵欠，毛利几人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位置。片刻后，有点犹豫的敲门声在那一处响起。 柔和清亮女音紧接着问道：“请问……毛利侦探在吗？” “在！！” 毛利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三下五除二地打理好自己，一把拉开了门。 女人在门外怯生生地抬眼。和声音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太相同，她表情怯懦，圆框眼镜遮了大半张脸，两条麻花辫直直落在胸前。彩色发卡别住刘海，看起来有种微妙的土气。 毛利的表情一下子跨了下去，“……你有什么事吗？” 小兰不动声色地从背后猛掐他一把，对女人露出一个满怀安抚的微笑。 “您好，请进来说话吧？” “好、好的！非常感谢您！” 他们走进房间，瘫软在沙发上的司城突然坐直了身体。 柯南本以为这是他又一“偶像包袱”的表现。他正欲出声嘲笑，就看到司城眯起眼，几乎可以说是专注地朝委托人看了过去。 被注视的人被安顿在办公桌后的沙发，毛利面对面坐在她的身前。在一群人的注视中，她低头紧张地按住了膝盖。 “我，我的名字叫做广田雅美。” 她对毛利小五郎道：“拜托了，请您帮我找找我的爸爸！” “……啊？” …… 侦探这一行，听起来似乎很高大上，其实一年到头碰不到什么大案，就算偶遇到凶杀，也多数是由警方接手。 哪怕最近几天的事务有所增多，可大多数时间还是清闲。 毛利小五郎就业侦探好几年，最常做的委托是“抓猫”，其次是就是“找小孩”。可这找爸爸，还真是头一回碰上。 他觉得这个事听起来有点扯淡，可广田雅美眼里的痛苦低落都太具有感染力。被这样的视线凝视着，责任感一下子重重地压了过来。 毛利谨慎地点头，问：“你爸爸怎么了？” 广田雅美继续述说： “我爸爸说要来到东京工作，可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没有一点他的消息……他甚至连原本计程车的工作都辞掉了！” 她捂住脸，抽泣声从其中传来，“侦探先生，只有您能够帮助我了！” 毛利正了神色。他这时候看起来不再是那个混不吝的酒鬼，而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侦探了。他认真道：“我会帮助你的。” 广田雅美立马惊喜道：“那太好了！十分感谢您！” 她从她的破旧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几个人纷纷凑过头去看。 照片里的男人看起来四五十。他肤色较深，似是因为长久的户外劳动，皮肤干燥、脸上好几条深刻的皱纹。阳光下他笑得看不见眼，两颊边的肉垂下，圆圆的很有几分福气。 他身上衬衫西裤，怀里又抱着一只黑猫——除了长相，这副打扮和司城着实相像。 柯南的眼睛往这边拐了一瞬，又及时收了回来。他刹车及时，可毛利兰已经下意识地转头，动静大到无法掩饰。 司城的脸立马黑了。他嗓音压低：“——不要随便比较。” 小兰吓了一跳：“……司城君！” 在寻找失踪父亲的人面前这样暗指对方父亲的外貌，是不是不太礼貌？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担心看了眼委托人，对方的反应却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广田雅美转头，对着司城微微一笑。 司城冷淡回以一瞥。 ——在这个名为广田雅美的女人进入司城视野的一瞬，他眼睁睁地看到面板的任务进程往上一跳。不管是不是巧合，司城都难以把这个人简单看待。 他凝视面板上简短的说明。 【收敛遗容-当前进展：6】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死人复生阴间回归，司城认为，了解任务具体指向的关键进展就是这了。 “这是我的父亲，广田健三。”广田雅美对侦探说，“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年龄四十八岁。” 毛利指指照片里被抱得紧紧的猫：“它呢？” “这是我爸爸养的猫。他一共养了四只猫，名字分别是‘快’‘帝’‘豪’‘王’，照片里的这只叫做快。” 她有意无意瞥向司城，朝着端坐在他肩膀上的黑猫一指：“它和爸爸的那只猫很像呢！” “……不过，没有这一只漂亮。你一定很爱它吧？” 司城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摸了摸猫咪的脑袋。 广田雅美把她知道的所有东西都事无巨细和盘托出。她最后站起，朝着毛利深深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您能帮我，毛利先生。我从小没有母亲，一直和爸爸住在一起……对我来说，他真的很重要。” 她的话语简短又饱含着某种坚定，毛利和小兰微微张眼，似乎被触动了。司城也从沙发上起身。 “我送你下楼。” 广田雅美浅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司城君。” 第二十六章 约会邀请 司城当然不是为广田雅美与广田健三的父女情深而感动。 神奇面板一直摆在那里，而眼下正是个揭开谜底的大好机会。接触的这点时间不够他得出结论，司城本是打算另找时机，自己再深入地探究。 可屋外天气正好，阳光照得地面泛白，看起来颇为闷热。他刚刚吃饱喝足，也有点微妙的不情不愿。 广田雅美婉拒的话，给他不出门的想法再添一份砝码。 只是…… 司城盯着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微笑的一瞬间，对方身上突然散发出了和那身过时打扮完全分割的、温柔又坚定的强大气场，却不像司城一样破坏性地具有压迫力。 那种气质像水。平和、安静，不动声色地缓慢上涌，最后将一切都淹没殆尽。 ……和毛利兰倒是有些微妙地相像。 柯南也跟屁虫似的来到他身边，探头朝楼下瞅了两眼：“在看什么？你对她很感兴趣吗？” 司城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柯南大吃一惊：“你怎么还没酒醒？” 司城：“……” 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什么东西？ 他收回视线，转身欲瘫回柔软沙发，目光滑过自己空荡荡的肩膀。司城面上一呆，脚步一顿。 他面容严肃起来，如临大敌，柯南看着他的表情不自觉也变得紧张，左右望望压低了声音。 他悄声问：“怎么了？” 司城也悄悄回他：“警长不见了。” ……就这？ 确实也算是大事，但这和柯南的想象有点出入。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司城已经掏出手机，略显生疏地点开地图。那双被警长戴上的“手套”附有追踪器，地图也往他手机里备了个份，眼下正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虽然暂时没看出阿笠博士的发明能力，但这蹲局子的本事确实是一套一套的——虽然这话由司城说来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柯南问：“去哪里了？” 司城没应，放大周围地图确认了方向。他另一只手提起柯南，把小孩放在了门后，又冲毛利父女摆了摆手，对几人招呼一声。 “我先回去了。” “好的，司城君。”小兰笑着说，“明天也来一起吃饭吧？” 司城随意应了两声。柯南看他心不在焉的姿态，怀疑他根本什么也没听清。 看来明天又有合适的理由去书店打发时间了……他默默想。 …… “广田雅美”穿进一条小巷。 她还是那身会面侦探时的装扮，边走路边摘下了眼镜、辫子解开让头发披散下来，手指穿过轻轻梳了梳，再抬眼时整个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拿着手机微微皱眉，对另一头说着什么。 “我已经委托侦探，剩下的就只看他究竟能躲多久了。”广田雅美说，“必须尽快。他还不敢逃得太远。” 哪怕只听这话，都能明白所谓的“找爸爸”完全是无稽之谈。 电话那边的语调微微扬起，吐字急促似乎有所不满，不留空闲地说了一长串。雅美神情不变，声音却是冷淡了下来，微凉语调听起来竟也颇有几分压力。 “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了，广田明。你要记住一点，” 她一字一顿，带着点笃定的宣告意味。 “——我们三个都是共犯。” 广田雅美挂断电话，轻轻叹了口气，背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巷发了会呆——看来，面对毛利小五郎时她展露的情绪似乎也不全是伪装。 她头也不回：“……出来吧。” 巷子里安静片刻，黑猫踩着阴影的边际线走了出来。 城市里其实已经很难见到这样纯黑色的美丽的猫了，广田健三的四只猫也都是黑色，只是毛色远不如眼前这只油亮顺滑、价格也比同品种的其他猫昂贵。 雅美原本对此还有些不理解——直到她看见这位优雅的“黑美人”。 黑猫抬起她漆黑幽深的眼瞳，广田雅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仿佛被神明凝视，她感受到一种逼近死亡的窒息感。 一个声音打断了这种压迫。 “cap，回来。” 雅美从那种痛苦感官中艰难地抽神：“……司城君？” 她心神骤紧又松，对表情的控制便失了水准，很明显地流露出一丝警惕，可男人像是根本没看到，悠闲走近俯身捡猫。 他整理一下猫咪前爪的白手套，“你知道我？” 这种“知道”显然是意有所指。广田雅美愣了愣：“你看出来了？” 司城无语：“你不是表现得很明显吗？” 几乎是明目张胆地“暗示”了，这要是看不出来，多半是智商有点问题。 雅美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太好了呢！” 司城不知道她在感叹什么，只能在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记忆里添一个锅。 “你怎么会找上毛利？” “……一个任务。” “需要帮忙吗？” “让司城君帮忙，稍微有点大材小用了吧。”雅美苦笑道。她犹豫了一下，“而且，这是‘那边’给我的任务，你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毕竟，你不是一直不想接触他们吗？” 谜语人快点滚出地球吧，司城想。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养成好好把一句话说清的习惯？ 司城说：“我只是嫌麻烦。” 他自认已经将言外之意表露得很明显，可广田雅美仍是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似是从司城的脸上看出什么，她又道：“……除了这些，也还是有一件事可以拜托你的。” 广田雅美笑了起来。 “一起去吃顿饭吧，司城君？” 她样貌其实很美。之前一半是属于刻意遮掩，另一半则因为眉目间的郁气而稍显黯淡。此时她灿烂微笑起来，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面对这样的笑容，司城沉默一下，将脑内立下的许多关于对方的身份猜测全都划去了。 广田雅美挽住他的胳膊。司城没有挣脱，只低头瞥一眼对方浅笑的面庞。 第二十七章 前任失格现场 饭点已过，饮食店铺大多都进入到悠闲的清扫时期，西餐厅却突然走进一对气场独特的情侣。 作为“包场”的唯二顾客，他们理所当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男方衬衣西裤、脊背笔直，黑白色泽搭配良好仪态，以及他英俊面容上的漫不经心，显出一种少爷出行般旁若无人的散漫。 女方穿着上则普通得多。她黑色长发直直披散在身后，眼角微微下垂，鹿似的无辜且温柔。 他们挽手走进餐厅，仿佛从《流x花园》里活生生走出的男主女主。 可当他们被引入坐席，令人意外的，主导者却是那名看起来处于弱势的女性。 侍者犹豫低头，再度确认：“只需要一人份的餐点吗？” “是的。” “甜品可以多上一份。” 女人顿了一下，点点头。 ——这对被误认为情侣的男女，自然是前来约饭的司城与广田雅美。 眼看着侍者离去，广田雅美才从那种有点刻意的温柔神态中抽离，表情也骤然活泼起来。她笑着问：“司城君爱吃甜食？” 在前往餐厅的路上，他们曾简单聊过几句，内容无非是些打发时间和避免尴尬的闲话。而入门时司城甚至还特意提醒，表明不需要他的那份餐点。 我在毛利家吃过了，他说。 对于他此刻的出尔反尔，司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甜点怎么能算主食呢？他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曾经的操作，理所当然想道：甜品可是放在另一个胃的啊。 他也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在饮食上似乎有点过于放纵了。 司城只心不在焉地点头，广田雅美同样陷入了自己的神思，对他的态度毫不在乎。 “我的妹妹也很喜欢吃甜食。”她说，“因为不愿意被人发现，总是一个人藏起来偷偷地吃……很可爱呢。” 听她的描述，司城莫名联想到了冬天囤积食物的仓鼠，只是物资从米粮替换成了奶酪与巧克力。他下意识一摸口袋，警长仰头安抚舔了舔他的掌心。 “——妹妹？” 广田雅美颔首：“我也是从妹妹那里听到你的名号。” 司城：……我什么名号？ 他没把这话问出口，对方自然也不会做出解答。 广田雅美想了想，委婉进行补充，“组织里偶尔会有关于你的一些探讨，因为我是底层人员，他们反而不会太顾忌我。” “我听过很多个版本的司城君喔。” 司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说的这个组织，它是不是豆*八卦小组？ “……不过，司城君比我想象中要更温柔一点呢。” 司城还是头一次收到这种评价，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僵了一下。他轻咳一声： “怎么说？” 广田雅美认真地思考一番：“大概是凶兽与猫咪的差别吧。” 司城只“哦”了一声，回归面无表情。 侍者恰好在此时端上餐盘，闻言下意识地投来一瞥。他眼里的好奇和打量让司城微微皱眉，冷淡回看过去。 对方兔子般受惊地垂眸避开，只匆忙甩下一句“祝您用餐愉快”便落荒而逃。 ——什么猫咪啊！明明就是凶兽！ ——看吧，显然还是凶兽的评价更适合我。 八卦小组竟然也能产出这种慧眼如炬的人才，司城表示他很欣赏。 等待的这么长时间，广田雅美早已饥肠辘辘。她对司城抱歉般笑了笑，持起刀叉开始进食。 司城向来不在乎礼仪，此时也百无顾忌地撑头看她用餐。 虽然最初是打着寻找面板产生波动的原因，可实际的出发根源只是警长突然“失踪”的意外。司城一没有很大动力，二也不知道该怎样追根究底，此前还差点偏题到追忆过去。 他盯着广田雅美，思绪慢慢飘远。 被凝视者并不羞怯。雅美保持均匀的进食速度，只偶尔把垂落颊边的发挽至耳后。司城虽然是在走神，可至少看起来还是目光专注，于是她也抽空提了一句： “如果需要，可以再点一份哦？” 司城回过神，“……不了。” 侍者恰好又在此时端上了饭后甜点。 他这次什么也没说。目不斜视，沉默摆盘又沉默退去，对这里毫无留念。 广田雅美看着这一幕，微微勾了勾唇角。 餐厅对时间的把控完美，甜品摆在她面前时，主食也恰好已经用尽。她拾起方巾擦拭嘴角，对着玫瑰形状的奶油花朵沉思片刻，斟酌挑起话题。 “司城君，可以听我说一些没必要的话吗？” 司城抬眼看她：“我现在的时间全部属于你。” 这句话让广田雅美微微一怔。她沉默片刻，转头把目光投向街道。 “我的男友……不，前男友。”她似乎露出了落寞的神情，可一眨眼又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轻描淡写扔出沉重的事实，“他背叛了组织。” “……不。从来没有忠诚，又何来背叛？ “其实我早就知道，但我从来没有说。因为他让我觉得熟悉……就像看见了我自己。” 她有些晃神：“我在犹豫，要不要与他联系。” 广田雅美的目光茫然移向了司城，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司城没吭声，他此刻表情很是凝重。 经过前几次的案例，他对此已经是草木皆兵—— 你说的这个前男友，不会是我吧？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应，广田雅美却是松了口气，“也对，司城君和他是不一样的。” ——哦，不是我。 而对方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也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子就好了，和妹妹普普通通生活在一起，也许还能和司城君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个决心都会被所有人阻拦。” 司城：……我难道很普通吗？ 他承认广田雅美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但诚实来说，他对广田雅美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司城甚至偶尔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性恋，毕竟他也从未对其他人产生世俗的愿望。 但就算是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何况对方只是单纯感叹，看他的眼神中并没有他曾看过太多遍的那种情感。 司城沉吟片刻，突然开口。 “要试试吗？” “……欸？” “就算不能谈恋爱，体会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日常也没什么难的吧。”司城平静道，“试一试如何？”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约会(上) 虽然是由司城本人提出的建议，但他作为一名平平无奇的性别男，并不清楚什么叫做普通女孩子的日常。 广田雅美对这种事也同样陌生。她拿出手机，对着地图迟疑了片刻。 陌生的女性侍者前来收整餐盘，见状微笑从桌上摘给他们一朵玫瑰，“祝你们接下来的约会愉快。” 她带着奇特的满足神情走了，只留司城与雅美面面相觑——而他们都不是迟钝的人。 “……她把我们认成了情侣？” 司城看看自己又看看广田雅美，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审视。广田雅美没有注意到司城的态度。她触了触还沾着湿的玫瑰花瓣，感慨低笑了一声。 司城合计一番，干脆拍板： “既然如此，我们去约会吧。” ……约会前，首先要替换掉他们的这身衣服。 且不说司城的正装不便行动（虽然他自己一点不这么觉得），广田雅美此前才做伪装，几乎是一身看不过眼的破旧衣服。他们站在一起能不显违和，全凭优越的外貌气场。 雅美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可是普通女孩不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地去约会吗？ 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真正对此十分在意的人。 身为晚期外貌癌，司城一副比本人更积极的态度。他目光在商店展示台上细致扫过，拿起一条纯黑的曳地长裙递给广田雅美。 他信心满满，对方则瞥一眼几乎坠地的鱼尾波纹，委婉笑了笑： “这件可能有点太严肃了。” 她走了两步，从衣架取下一件休闲衬衣。宽松版式、底色纯白，胸口一只猞猁的q版图案，只是乍看像只耳尖细长的猫。 猫张大嘴巴，舌头里跳出了颗粉色的爱心。广田雅美提捏着它的“耳朵”，在司城身上比划了一下。 司城无语：“……我到底哪里像猫了？” 他这副杯弓蛇影的模样，显然内心还对那个比喻耿耿于怀。 广田雅美一愣：“什么像猫？” 她认真思索一番，噗嗤笑出了声。 “司城君，那个只是对比‘凶兽’的形容，你根本没有他们说得那样凶狠又恶毒……这件衣服，我也只是觉得颜色和你很配。” 对，绝不是因为想看那张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的脸配上萌萌笑的“猫咪”。 “而且……” 广田雅美从衣架上拿起另外一件。与之前的那件版型相似，只是胸口图案是只咧嘴傻笑的柴犬。她举着“柴犬”，把狗狗的笑呈给司城：“它们是一对！” 其实不是一对，但何必要在乎那么多呢。 司城：“……行吧。” 既然要改头换面，不如更彻底一点，何况司城一点不觉得这衣服能搭配他现在的裤子。他们又买了两条便于活动的牛仔裤换上，踩着同样张牙舞爪画着桃心的白色运动鞋。 广田雅美凑到司城身边，满面笑容与他合了张影。 “——很好看嘛！” 司城勉为其难在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分去一点注意。 青年男女挤在镜头前，一个笑容灿烂一个神情冷淡，本不相容的表情也因服饰而微妙融洽。广田雅美的笑容和她胸前柴犬一样富有感染力，而司城面无表情，与咧嘴笑的猫科反差鲜明。 他这副模样意外显出几分稚气，司城几乎看见了梦境里少年的影子。 这虽然不是他习惯的风格，但拍摄的效果图竟然还算不错。司城把警长从地面捞起来，对广田雅美道：“再拍一张。” 他们没有既定的目标，只是轻松散漫地在路上走，闲扯一些过去曾听闻的有趣的故事。司城没有所谓过去能够分享，于是只安静地做个听众。 广田雅美意犹未尽结束了一个话题。她左右看看，突然问道：“要不要喝点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司城看到了奶茶店的招牌。 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用门面做什么的那段时间，奶茶店也是曾纳入考虑的众多选择之一。城市店铺虽然分布密集，却依然保持着生意的红火。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每天都在门口排出很长一条队。 虽然看起来很能赚钱，但仅仅是服务业且全天无休这点，就足够让他踢出自己的备选清单。 司城对甜品来者不拒，却没有尝试过奶茶的味道，眼下不禁也有点好奇。他欣然应允，“走吧。” 像所有约会的普通情侣，他们肩并肩站在了队伍末尾。 他们这一对的样貌水准远超常人，风格一致的穿着又显得举止亲昵，旁边人都默契地避开一段距离，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 司城对这种距离的维持颇为满意。他抬起头，广田雅美也跟着发出惊叹的声音。 “好多种类……” “……确实很多。”司城有些茫然，“竟然能做这么多吗？” 只是间看起来很小的店，哪怕柜台里摆满了原料，看起来也不太能凑齐眼前的这份清单。司城看向从容调配奶茶的店员，眼底骤然升起了某种敬畏。 队伍很长。可在店员那双仿佛拥有魔力的手操纵分配下，很快也轮到了他们。司城还没开口，对方就笑眯眯地先发制人： “不确定想喝什么的话，可以选择情侣套餐噢！” 这对奶茶店前的情侣展示出的奇异生涩，和他们的外表一样醒目，店员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她贴心地为两人解说：“情侣套餐包含‘甜蜜一日’与‘浪漫之夜’，口味相对来说要偏甜一些。” 司城与雅美沉默对视：“……” 什么和什么？ 最后还是司城点了头。 “那就这个。”他望向广田雅美，脸上浮现情侣间的款款深情，“也给我们的约会献上祝福。” 面对这样的眼神，哪怕明知这只是今日限定，雅美脸上也难以自抑地涨起了一层红晕。旁边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起哄，“小哥，祝你们幸福！” 周围人也跟着附和，每个人都露出了笑容，以善意的目光注视他们。司城他们很快成为了人潮的中心。他挑了下眉，响应周围人的声音： “——祝我们幸福。” 广田雅美“噗嗤”笑出了声，接过奶茶高举圣杯般地扬起：“谢谢大家！” 他们相视一笑，转身逃跑。 …… “……我好像确实从中获得了力量。” “是糖分。”司城说，“不过这种氛围也很有趣。” 他回忆之前的场景，陷入了一点沉思：情侣在这里有什么特殊魅力加成吗？ 但也奇怪。毕竟在商业街里，情侣就像田地里的萝卜——一拔一个，没道理他们就会受到特别的关注。 又或者是面板的原因？这倒是一个新思路。 以这种情况为前提，前任的待续队列在司城眼里仿佛也顺眼许多。 雅美愣了愣：“司城君，和我说的是一件事吗？” 司城这才把注意力从吸管里滚动的珍珠上抽离。 他看向对方。广田雅美正倚靠栏杆，双手捧着那杯“浪漫之夜”慢慢品尝。她微微笑看着一侧，司城也跟着转过头去。 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真是丑陋的审美。” 他与雅美对视一眼，又补充道，“……我是说那身衣服。” 紧身衣也许还能靠身材拯救，但那一身在紧身同时又款式拉跨：过分亮眼的黄色和蓝色分布全身，夸张幼稚的图案摆在胸口、小腹等尴尬部位，头顶甚至还戴了个头盔，扣带一丝不苟系在他的脖子上。 ——这已经不是身体条件能够挽回的了，司城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眼睛的亵渎。 “……什么啊！”广田雅美笑出了声，“那个可是小孩子的英雄哦？”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约会(中) “英雄”举起双臂，压肘摆出了个秀肌肉的造型，可惜并没有显出什么肌肉线条。他同时扎下马步，面朝台下大吼一声：“假面侧踢！” ——然后转过脸，慢悠悠踹了出去。 紫色皮甲的长角盗版灭霸被他“踢”到大腿，同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面罩下传出了痛苦的嚎叫：“可恶！假面超人，你给我记住！” 他说完，如释重负般一路小跑溜下了台。 司城：“……” 就算是面向小孩子的表演，也未免太敷衍了一些。 广田雅美满脸兴致勃勃，司城对此表示不理解：“你对这个感兴趣？” 这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吧。 倒不是他刻板印象，毕竟司城此前从未看过相关表演。只是台下观众基本都处于柯南的那个年纪，甚至有几个小孩聚在一起，看着看着就笑闹离开了。 司城灵光一闪：“你妹妹喜欢？” 广田雅美瞬间笑出了声。 她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司城君，我的妹妹和那位毛利小姐差不多大喔。” 闻言，司城表情一愣。 可能女性的年龄区分不太明显，广田雅美看起来和毛利兰差不多大，只是气场要稍显成熟。 联想对方的身份，司城也没对此产生过怀疑，却没想到绕来绕去，他和“妹妹”竟然是一个年龄。 提到妹妹，广田雅美的表情明显丰富了起来。她浅笑倚在栏杆上思索，每一句话里都带有炫耀的意味。 “她很早熟、聪明而且漂亮，对我也很关心——倒是自己的事总爱藏着掖着。虽然是妹妹，各种水平却在我之上，比我要厉害多啦……” 她说着说着，情绪又突然变得低落，轻声叹道：“……有时候，我反而希望她不要这么厉害。” 司城随口问道：“她也是组织成员？” 雅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很明显不想多说，司城便也不再追问。 这个话题开的有点失败，两人间的氛围沉凝了些。广田雅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笑着补充：“不过我也确实有想过，如果她比我小很多会是什么情况，一定一定非常可爱吧。” “但她应该不会爱看假面超人啦。” 那真是太好了，司城想。 他正考虑要不要说一些自己对幼崽的抚养心得——在此方面，隔壁总来骚扰自己的柯南居功至伟。可思索片刻，又发现自己似乎没特意做过什么。 那不如说些柯南的糗事？ 他在这边考虑卖队友的一二三种方案，便对周围环境略微放松了心神。这时从头顶突然传出的刺耳尖叫，就显得十分突兀且醒目。 司城抬头，飞快锁定了声源。 那是一道从天空坠落的身影，满面惊恐、喊得声嘶力竭，而周围的人却无动于衷。广田雅美同样被这声尖叫吸引了注意力。她抬头，目光平静注视那道影子飞速下坠。 ——然后被脚下绑着的气囊弹力绳重重拉起。 司城目光再往上抬，看见一个往外延伸的高台，设施简陋令人咂舌。 “这是……蹦极？” 司城摇摇头：“应该是仿蹦极的娱乐设施。” 可高度设立这么低，附近也没什么特殊风景，“蹦极”能看到什么东西？……或者，单纯是为了享受坠落的快感？ 万一出了故障，就是直接在公共场合摔得四分五裂。这附近可还有这么多小孩呢。 他眨眼挑剔出十多个缺点，把眼前的设施评得一文不值，又突然愣了愣。他远远看向那狭窄的高台，一颗头悄悄从上面探出来张望。 司城从那标志性的小胡子认出了毛利小五郎的身份。 “……他怎么在这？” 雅美好奇道：“司城君碰见熟人了吗？” 司城抬手指了指：“你之前找过的毛利侦探。” 仿佛某种心电感应，毛利战战兢兢低头朝下一看，正与人群里抬手的司城对上眼。他明显一愣，手下意识朝上一挥。 广田雅美猜测：“他是在叫你上去？” “也许？”司城也不确定。 反正闲来无事，他目测了一下与高台的距离，把喝完的奶茶丢进垃圾桶。 “去看看吧。” …… 和广田雅美一起去面对才见过她伪装形态的毛利小五郎，这听起来十分愚蠢，可无论当事人还是司城都没放在心上。 他们沿着扶梯走上云台，看见毛利坐在角落里，身边是弯腰给他做心理辅导的工作人员。 广田雅美转头悄声说道：“毛利先生似乎并不想下去？” 司城其实也这么想，可又有点迷惑：“那他为什么要上来？” 他们的声音打断了那两人的交流。毛利转头，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眼睛一亮，挣开工作人员就闷头冲了过来。他没考虑到高台处的水平冲击力，好在司城稳稳当当承受了他这一撞。 工作人员心惊胆战地吐气，司城面无表情地把对方从怀里拉出来。 “你在干什么？”他纳闷道，“找我有事？” 不去做委托，怎么跑来这种儿童公园。 毛利小五郎抬头，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司城嫌弃用手把他的脸推开了些。对方讪讪笑了两声，借司城勉强站直了身体，手中还紧攥着他的衬衣衣角。 这并非西装，稍有褶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司城也任他动作。 广田雅美笑着开口，“毛利先生？” 毛利仿佛才发现司城身边还杵着个和他情侣装扮的美女。他打量两眼，震惊出声。 “你是……广田小姐！” 广田雅美之前并没有在面容上做出多大调整，只通过衣着打扮形成身份暗示，被侦探认出来也不奇怪。她替司城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毛利眼神偏移：“……我在这边发现了广田先生的痕迹，过来看一眼。” 广田雅美捂嘴惊呼：“我也是发现了爸爸的踪迹！” 司城为他们半斤八两的演技不堪入目般别过了眼。工作人员面露茫然：“你们来这里找人？” 被询问的双方看了看左右不过几平米的高台，识趣保持了沉默。 第三十章 最后的约会(下) 四个人挤在这一处高台，还是有点太狭窄和危险了，毛利严肃表示要坚决避免这种安全隐患。他还背负寻找广田健三的重任，于是率先提出告别，扶着把手颤颤巍巍下了楼，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当他的身影消失，工作人员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司城淡淡看了他一眼。 对方本能瑟缩一下，又对自己的过激反应有点不理解，但对顾客表达不满确实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他连忙端正态度：“请问二位也是来体验高空蹦极的吗？” “……不然？” 广田雅美打着圆场：“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工作人员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磕磕巴巴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游乐园的一项特殊活动，由橡皮条绑在踝关节部位，跳跃者会在空中享受几秒钟的自由落体。橡皮绳的弹性使他们在最低点处重复跳跃的过程，直到本身的弹性消失……” 司城听得打了个呵欠。 介绍和他想象的一样乏善可陈，甚至大多像是从说明书里得来的基础内容，被对方用干巴巴的语言转述。 唯独出乎意料的，是工作人员提到这项娱乐设施最初创建的目的——用于《假面超人》表演的道具。 这话出口，广田雅美立马产生了兴致。 司城看出她的跃跃欲试，斟酌问道：“能够承重两个人吗？” 他们毕竟还在“约会”。除此之外，司城对这里的安全措施也充满着不信任。 他自己亲身上阵，就算突发意外，至少能够避开下面那个反向安全设施的软垫。从这个高度跳进旁边的水池，只要姿势正确，倒也不会摔出什么大事。 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工作人员取出一套双人固定装置，司城接过，为自己和广田雅美穿戴。他这副很有经验的模样让工作人员安下了心，也不插手，只在最后替他们做了一遍加固和检查。 安全垫固定他们的腰腹，绳索将他们连在一起。广田雅美探头朝下看了看，有些瑟缩，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司城分不出她这是兴奋还是害怕。 警长在之前的穿戴过程里已经自觉跳了出来，司城便把两人的杂物交给它看守，指挥广田雅美抱住自己的胸膛。 “害怕可以抱紧点，但不要抱腰。”他又思索了下，“要拍照吗？” 广田雅美重重点了下头。 司城于是拿起手机，调整到自拍录像模式。 工作人员紧张地道：“先生，请不要——” 高空坠物非常危险。手机属于重物，万一掉下去砸到了人，就是一场惨烈的命案。司城瞥他一眼，态度温和了些。 “放心，我会拿稳的。” 他没等对方继续阻拦，确认一遍安全挂钩又拽了拽绳子，带着广田雅美一起跳了下去。 风从他们的脸旁呼啸刮过，宽大t恤也被吹得猎猎作响，爱心嘴的长毛猞猁与柴犬在阳光下咧着嘴傻笑。广田雅美黑发在空中凌乱飞舞，偶尔缠绵蹭上身边男人的脖颈。 她看起来并不害怕，却紧紧抱住了司城。 …… 小兰双手叉腰，满脸怀疑盯着毛利小五郎：“司城君也在这里？” 对方还没从之前的场景里缓过来，脸色苍白擦着额头的汗。她有一点心软，却还是道：“不要找借口啦，司城君怎么会到这种地方？” 这里的乐园主打是假面超人表演，年轻人爱玩的几项娱乐设施都没有，因此受众多是长辈们和小孩。 也幸亏有柯南的存在，他们这个组合才不在人群中显得突兀。 广田健三的那份委托，因为资料实在太少，毛利找到以前的人脉尝试先去更深地挖掘。由于暂时还算清闲，他便打着来乐园放松的名号拉出了小兰和柯南。 小兰原本还很开心，到了目的地才发觉不对。而这一处唯一能吸引到毛利小五郎的，也就是旁边正在进行的赛艇了。 她做出半月眼看他：“爸爸就是想来赌博吧。” 毛利摸着头望天：“哈哈哈哈……这个……” 他动作突然一顿，震惊朝上一指：“看，是那个小子！” “……什么啊，飞碟的戏码吗？” 小兰抱起双臂抱怨，却也情不自禁跟着抬头。 蓝天白云的背景里，紧紧拥抱的男女那么渺小，又那样显眼。他们相拥着坠落，周围一切都仿佛成为了衬托他们的背景。 虽然和之前的打扮不太一致，但那熟悉的身形姿态…… 毛利兰愣住：“欸，真的是，司城？” 这里很少有人玩双人蹦极，天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一部分人注意。柯南旁边几个原本专注表演小孩也抬起头，震惊地张大嘴巴。 “是空中飞人！” 他拉着身旁的父亲：“爸爸，我也要玩——” “啊……这个……” 柯南：……还是不要为难亲爹了吧。 他也仰头去看。镜片调整视距迅速放大了那片区域，很快认出另一位是他们才认识不久的委托人。 联想到司城临走前曾说的话，柯南眼里露出一丝敬畏。 “效率未免也太高了……” 他转而看向司城。 阿笠博士友情支持的眼镜让他能清楚看到几百米外被观察对象的表情。对方一点不像在玩紧张刺激的“空中带妹”，他一手扯着绳子把控方向，另一只手稳稳举着手机，神情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无聊。 “……虽然对于真正的高空蹦极而言，这里有一点低，但怎么也不至于是这种表情吧？” 像是发现自己被人打量，坠落中的司城眯起眼，朝柯南方向看了过来。 柯南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偏移目光。 他感受到背后沁出了冷汗。记忆的最后他们似乎对上了眼，司城眼里还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 “怎么可能……应该只是……巧合吧……？” 第三十一章 死亡的假面 广田雅美挽着司城的胳膊，嘴角微扬，低头一张一张地翻阅之前拍摄的视频和照片。直到踩上楼梯，她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机归还。 她重复一遍之前的叮嘱：“记得发给我。” 司城无奈点了点头。 他们上到高台拿回自己的东西，警长完美地坚守职责，直到看见司城才从包旁离开。它轻盈跳进了司城的口袋，隔着衣物邀功似的蹭了蹭他的胸膛。 他们正准备离开，工作人员却突然开了口。 “女士，”他先是带点畏惧地看一眼司城，转头询问广田雅美，“您是不是对我们乐园里的表演很感兴趣？” 广田雅美点头，他便道：“马上就是最后一场表演，要不要在这里停留看一下？” “——这里是最好的观台。” 司城不知这句“最好”的评价从何而起。高处的确是视野最优越的场地，一览无余能将所有景色映入眼帘，连设施布置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也过于微小了，并不能看清表演者们的神色。 对于舞台剧情表演，这样的观看体验是要打个折扣的。 但被邀请者已经应下，他便也找个位置，远远地观看起来。 剧情似乎进展到了某处高潮。假面超人不见身影，舞台只有披着丑陋皮套的怪物和打扮华美的公主。 怪物仰头咆哮，无情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再怎么叫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公主的话语带着隐忍的哭腔：“……不，我相信假面超人！” 激昂的音乐奏响，小型过山车从高台另一方点火启动，车头上站着假面超人……的模型。过山车朝着舞台凶猛奔去，正如假面超人奋不顾身奔向了公主。 怪物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假面超人！” ……而司城所在的这处高台，扮演者悄悄从扶梯上走了过来。 他急匆匆地走到边缘，套上安全绳索掐时间做着准备工作。工作人员回头悄悄看了司城他们一眼，给他检查装置佩戴情况。 他朝扮演者鼓励地握了握拳：“要表演得更精彩一点啊！” 对方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舞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假面超人的模型也终于到了该到的位置。工作人员拉开跳板，朝假面超人发出指示： “要上了！” 跳板移开的瞬间，假面超人双臂展开，英勇亮相。 下方传出孩童们整齐的欢呼声：“是假面超人！” 司城：“……真是大排场。” 广田雅美也笑着点了点头。 和之前相比，现在的这场表演显然更加用心。司城托着腮往下瞥，看见孩子们欢呼雀跃挤在一起，高高抬手，迎接着前来拯救公主的骑士。 在他们的欢呼声中，假面超人从云台上跳了下去。他猛扎进了水池，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司城还在等待接下来的剧情，却首先听见了身边人的一声惊呼。工作人员的面色骤变，慌张地拿出对讲机：“细野他掉进河里了！！” 司城和广田雅美同时一愣：……不是剧本？ 司城稍作回忆，找到对方入水的位置。他眉头微微一挑，广田雅美也转头看他，眼里带着了然的询问意味。 司城轻轻摇了摇头。 “再等等。” 保安将小孩子请离场地，救护人员则分散潜下去进行打捞，还有一群纯粹凑热闹的闲人，围在水池的护栏边张望，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几分钟后，救护人员从水池底带回了假面超人。 他小心揭开超人的假面，露出一张满是惊惧绝望的面孔。救护人员探了探他的呼吸，又听了听他的脉搏。 他无奈站起，摇了摇头。 广田雅美轻轻叹了一声：“这实在不是什么好表演啊。” 凑热闹的人堆中，几个很有辨识度的人挤了进来，周围有人因认出他们而产生一阵骚动。广田雅美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直起身，把碎发整整齐齐地挽至耳后。 她浅笑道：“看来我该走了，司城君。” ——若等到警察的到来，被卷入谋杀案件可就不是能简单抽身的了。 司城完全理解她的选择，正欲告别，又听她补充了一句。 “别忘了把照片发我。” …… 警方的出警速度比司城想象要快上不少。等他把文件打包发送，一路慢悠悠从云梯走了过来，耳边已经隐隐听见了警铃声。再过三五分钟，警队将这片区域也围了过来。 毛利小五郎只来得及和刚走近人群的司城打个招呼，便被领头警部一手拽了过去。 “毛利老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可能是谋杀案？” “啊，这个——” 毛利抬手指向半悬在上方的橡皮绳，诚恳道：“那里有点问题。” 橡皮绳被小心翼翼地收集取证，警部带上手套，在阳光下仔细地观察一遍。断裂部位的边缘泛着焦黑，抚摸上去有种材质独特的坚硬，和本身的触感相距甚远。 他严肃做出定论：“这的确不是自然断裂。” 小兰捂嘴惊呼，“真的是谋杀吗？” “还不能确定。”警部摇头叹了口气，“先召集有关人员吧。” 他这命令很明显就是要大范围地收集笔录，可一来这是项极度繁琐的——主要是很费时间的工作。二来，司城曾估算这座城市里警方的平均破案效率，也不觉得能从这得出什么结果。 他干脆拨开前方挡路的警员，在他们严厉的制止声里上前，轻描淡写道：“这就是谋杀。” 警部转过头，“……伊藤先生？” 司城一愣：熟人？ 他仔细看了看对方：浓眉、大眼、圆顶礼帽和一字胡，面容严肃却又带点奇异的悲悯。他从记忆里仅有的几次与警方的交集里检索，目露恍然：“目暮警部！” 目暮十三：“……”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针对司城的语出惊人严肃问道：“为什么认定这是谋杀？你有什么证据？” 司城却道：“我不需要证据。” 他抬手朝上一指。平台高处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被拆解一半的安全绳在风中晃悠。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 第三十二章 赌盘 隔着证物袋，司城拿捏了下弹力绳的焦黑边缘，原本柔软的部位碳化，触碰似乎颇为坚硬。可他稍一施力，便有细碎的粉末状固体从绳子缝隙间洒开，几下将袋子糊成了深色。 司城打量片刻，得出结论：“火药的痕迹。” 目暮诧异瞥了他两眼。 他小心翼翼地把证物袋拿过，交返给负责证物收集的警官。对方递来几个幽怨的眼神，司城对此视若无睹。 他出神地思考着什么，目暮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你还没说呢，你看见了什么？” 司城愣了愣，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 他从记忆中找到这句话的由来，表情微妙：现在说那只是咬文嚼字的艺术性表达还来不来得及？ 可不止目暮警部，他身边的下属、东张西望的柯南都目露好奇，小兰此前一直礼貌保持沉默不插手案件，闻言也看了过来。 围观群众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毛利小五郎上下瞅他两眼，等待看他能说出些什么。 “……我看到了一场表演。”司城说。 不同于对方舞台上肢体透露的笨拙，“假面超人”坠落时的姿态，是一种截然相反的精准优美，宛如游鱼潜入湖中。 “入水处没有障碍和阻挡，仅仅是这种高度不至于出现意外，何况绳索还提供了一部分缓冲。既然如此，最初造成恐慌的溺水事件，基本可以认定只是掩饰。” 他只讲出了这一个疑点，柯南就恍然接过了话：“保护绳上的痕迹并不是谋杀证明，而是为这场‘高空跳水表演’进行的铺垫！” 目暮提出疑惑：“那他为什么还是死了？又为什么肯定这是谋杀？” 毛利小五郎突然眼睛一亮。 “我明白了！”他充满自信，“一定是有人潜伏在水池底，等待假面超人入水后杀死了对方！” “……” 几人都默契地忽略毛利，假装没听见这天马行空的推理。 司城则给出了他的答案。 “……有没有可能，这里还存在另一个‘假面超人’？” 这是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假设，目暮斟酌两秒，认为确实有实施的可能。他派人调出内部档案进行人物关系上的排查，很快找到了和死者存在冲突、又有着作案时机的嫌疑人。 在杀人手法都已经明晰的情况下，凶手对自己的谋杀行为供认不讳。 毛利小五郎目送犯人被押上警车，总觉得连同这破案的超高效率，眼前一幕似曾相识。 他感慨道：“凶手也是运气不好，竟然直接被你看到……实在太巧了。” 柯南却摇了摇头。 “——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司城哥哥在上面和我们看到的东西没有差别，甚至于侧向还能看得更清楚些。安全绳断开时我看见了一点火光……这应该也是凶手承认罪行的原因之一。” 他回想起凶手被押走时略微踉跄的姿态。 在自己身上玩爆破，还真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别具一格的杀人手法。 柯南有些懊恼：“我虽然也觉得姿势怪异，但并没有朝这个方向思考过……” “管他呢，案子结了不就好了！” 毛利小五郎爽朗拍了拍司城的肩，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左右看了看，“你那小女朋友呢？” 小兰发出一声惊呼，柯南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司城懒得解释，也不对这个称呼做出什么反应，下巴点了点尸体此前停留的位置：“她先回去了。” “……那既然没事做，要不要来跟我见识一点好玩的东西？” 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司城很难不把所谓“好玩的东西’往歪处想。 “你不做委托？” “总要先收集资料，放心，我已经找渠道去做这件事了。”毛利自动把司城的话理解成默认，转头喊道，“兰，你先和柯南去玩！” 毛利兰回头，只看见他扯着司城小跑离开的背影。 “……爸爸真是的，到底有什么可玩的啊，这里才刚刚出事。”她嘟囔道，“还拉上司城君。” “说起来，司城君的新造型很可爱呢。柯南总是穿这身衣服，一定也腻了吧？” 柯南：“其实我没——” 小兰牵起他的手，父女俩一脉相承地不听人话：“那我们买衣服去吧！” 柯南愁眉苦脸，翘首企足看司城离去的方向：哪怕变成了小孩，也不能逃脱和兰逛街的命运吗？ …… 司城双手插兜，无语地回看来路。 毛利像只是为了寻找个出来的理由，一到目的地便扔下他钻进人群，司城听见那边传来激烈的探讨。 他这边高贵冷艳，穿着和神情不符的卡通t恤，肩膀还蹲了只如出一辙的臭脸黑猫，倒是吸引了不少注意。而更多人只是匆忙一瞥，注意力又投回了讨论本身。 司城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被忽视的待遇。 “我觉得是一号。” “三号吧？船前端的造型看起来阻力减了不少。” “听说十二号有悄悄改动了发动机……” “我还押八号，他帮我赢了好几把呢！” 赛道上，十多名驾驶员穿着整齐迎接周围人的注目。 毛利从紧张讨论的人群中抽身离开。他满脸意犹未尽，转头看见司城时一愣，紧接着又露出充满暗示意味的表情，抖了抖手上押票。 “你要不要也……？” 司城冷漠拒绝了他。 眼前分明是赛艇竞技，可看情况，发展更好的是依附而生的赌盘。哪怕前来欣赏比赛的观众，在这热烈氛围中也情不自禁押了两把输赢。 司城知道毛利抽烟喝酒又好色，没想到对方连这方面也沾有一手，看起来经验还颇为丰富。 毛利也不强求，转而问道：“听那个小鬼的话，你应该观察力应该很不错吧。觉得哪个会获胜？” “……你不是都押完了？” “那有什么关系！” 毛利打开手机跳转一个页面，递给司城：“这里有线上投票。” “……”还挺周全。 司城低下头来研究。 页面背景是他们眼前的游园。一条河横跨手机屏幕，滚滚奔向了另一方。水面上漂泊着几辆赛艇，标号荧蓝，背后一串实时更新的支持率。 构图虽然简单大气，可司城看这清澈湖水，只能回忆起从上游捞出的那具尸体。 他还在选择中犹豫，页面却突然弹出“投票结束”的警示。与此同时，毛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身体前倾抵住围栏，两眼放光：“开始了！” 机器发出了第一声翁鸣。 几道波纹折起，赛艇从零开始提速，发动机带响了欢呼声。浪花飞扬，橘色救生衣在水雾里若隐若现。 机器和船板破开水面的声音混在一起，最终都融进了看台上的人声。 ……而司城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看一眼实时赛况，毛利支持的7号排列在最后一名。 这个时间，队列基本已经奠定了输赢，可毛利小五郎还不死心。他在围栏边上蹿下跳，看起来恨不得亲身上阵：“可恶，给我加油啊！！” 在他几欲冒火的视线里，八号超前一个身位驶入终点，骂街和欢呼的声音同时在岸边扬起。 毛利小五郎只嘴上唉声叹气，面上却看不出低落。他凑上来看了眼司城的手机页面，大惊失色，“你怎么没押？” “……”司城把手机还给对方。 “比起场外赌博，我对亲身操纵输赢更感兴趣。” 似乎从这句话里领悟到了什么，毛利暧昧一笑，露出了然的神情。 第三十三章 广田“家族” 毛利露出迷之微笑，使那张还算端正的脸神奇地展露一种猥琐，暧昧目光流连在司城身上，仿佛在说：放心，我懂。 ……司城根本不想问他都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赌局已经结束，下一场将在半小时后开盘。毛利小五郎经历大败一场，此时兴致缺缺，拉着司城走人。他们打电话给小兰，约定在了乐园门口碰面。 司城体感这场比赛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可再见时，小兰和柯南已经换了一身装备：毛利兰穿着露肩t恤，胸前一只纯白色的长毛萨摩耶，柯南则是个戴着眼镜的仓鼠。 他们远远地抬手招呼，若不是这一高一矮的极限身高差，司城差点就没认出来。 毛利小五郎诧异道：“你们去逛街了？” “乐园里实在很无聊嘛……” 小兰撇撇嘴，又喜笑颜开，向他们展示胸口的图案，“是不是很可爱！” 司城只瞥一眼，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有着“微笑天使”美名的狗狗吐出粉嫩的舌头，白色毛发中一双无辜的豆豆眼。它嘴角天然上翘，搭配少女的笑颜显得纯真而美好。 毛利无语翻了个白眼，“你们仨是穿亲子装吗？” 一只猫、一条狗、一只仓鼠——一道完美食物链，唯独毛利自己是个局外人。他有种被排斥在外的孤独感，嘴上却毫不留情，又瞥着小兰手中的购物袋： “我的份呢？” 小兰气恼地把购物袋丢了过去。 毛利抬手接过，立马拉开袋子往里瞅，和一张耷着眼的瘦长马脸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 他吓了一跳：“……这什么！” 司城也探头瞥了一眼，情不自禁地夸赞：“很像。” 该说不愧是亲生女儿，把父亲的神态特征抓的很好。不管是这瘦长脸型，还是无言透露困顿和猥琐的死鱼眼，都和毛利小五郎迷之相似。 毛利本人看起来并不满意这句夸赞，却没多说什么，只一脸嫌弃地把袋子合拢。 小兰露出满足的表情。 她又另外拿出一个购物袋，郑重其事交给司城：“这是柯南给你挑的！” ……我也有？ 司城也没客气，干脆接了过来。 不止有，还是两件，被整齐折叠收纳进袋，透过塑料袋上的花纹，只能勉强看清衣服上的黑猫与柴犬。他看一眼柯南，小孩低着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表情。 回想到对方一整天都古怪的沉默，司城难得体贴：“你怎么了？” “……”柯南看了他一眼。 小孩圆圆的脸摆出一副严肃表情，和胸口仓鼠的呆萌模样反差鲜明。他对此并无自觉，扶了扶眼镜——司城已经知道这是阿笠博士特制出品。 他突然回想起蹦极时感受到的目光，眨了眨眼。 ……不会是这小孩吧？ 那时他所感受到的打量非常细致，远不像普通注目，司城便带了点杀气回看过去。如果那是柯南…… 是不是吓到他了？ 柯南的关注点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压低声音，确保没有第三人参与在这场对话中，说出口的并不是疑问句。 “那个人，是广田雅美对吧？” 柯南早已把那一眼“对视”抛之脑后。自命案发生、警察到来却没看见广田雅美的身影，他的侦探大脑就响起了警铃。 他将疑点串起：伪装后进入事务所发布寻人委托，第一次见面便发展迅速与司城约会。而让他将怀疑延伸到司城身上的，是这套卡通风格的服饰—— 这显然不是司城的审美。他为什么要迁就对方？ 再回想广田雅美避开警方的行为，柯南很难不将那理解为“做贼心虚。” ……某种意义上，他也没有想错。 司城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掩饰的，既然被发现，他便大大方方地应了。 柯南追问：“她为什么要伪装成那样？” “……这件事暂时很难说清。”司城敷衍找了个借口，“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不用那么遥远。”柯南坚定道，“我会查清楚的。” …… “咳，莫西莫西，我是工藤新一。” 柯南半个身子藏在门后，从缝隙里悄悄地往外张望。 他已经回到毛利侦探事务所，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打电话。孩童的稚嫩嗓音经过手中蝴蝶领结变声器的加工，变成了另一种属于青年人的低沉和青涩，透着一股迷之自信。 接电话的正是目暮十三。 他听到这熟悉的腔调，立马把手机换了个边，贴到耳旁招呼：“……工藤老弟！” “你最近都去那里了？小兰可是找我们问过好几次了，给你打电话也一直不接通。要不是之前碰到挺多次有了些经验，我可要怀疑你出事了。” ……可不就是出事了吗。 柯南低头看了眼自己矮小的身材，半月眼微微一叹。 “嗯，这个，我有一些别的案子要查。”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不说这个，我是来问一件事的。” “什么事？” “毛利大叔找你们要的资料查到了吗？” 目暮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涉及到我正在查的案件。”柯南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地瞎扯，“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先告诉我吧，毛利大叔那边我会去说。” 目暮很清楚工藤和毛利家的关系，也只是习惯性地保持警惕。既然都说到了这个程度，他便把搜集到的、一部分能够公开的情报告知对方： “广田健三四年前从山形县来到东京，在第二年里入职成为了出租车司机。他脾气挺好，平时有赌马的喜好，上个月月初辞去工作并且退租了住房——” 等等。“退租？” 这份情报太过细节，不是普通人应该受到的关注。目暮和工藤新一合作已久，明白他的困惑。他补充道：“有个同事找他，看到房间没人以失踪报警，结果虚惊一场。” “……这么说，广田健三应该是没有失踪？” “没有。他亲自来了趟警局，当地警方把他和他的同事教育一遍就放走了。毕竟也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突然失踪呢？”目暮意味不明笑了两声，“……不过在毛利老弟通知我后，我打了广田之前留下的电话，没人接听。” 他声音严肃了起来：“现在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如果真的是失踪或者其他情况，一定要尽快报警！” “……好的，我明白了，目暮警部。” 柯南沉思片刻，最后又多问了一句：“那您有没有关于他女儿的情报？” “女儿？”目暮诧异道，“她没有女儿啊？” 第三十四章 黄雀在后 这份意外获得的情报并没有太出乎柯南的意料，不如说，侧方向印证了他的怀疑。他挂断电话，抱着滑板急匆匆地跑出门。 “柯南！马上就要吃饭了！” “我去朋友家吃——” 小兰回头，只看到个远去的小小背影，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朋友啊……” “柯南他，交了新朋友吗？” 柯南并不知道毛利兰的想法。他避开事务所的视野范围，踩上滑板一路疾驰。广田雅美下达委托时透露的信息和目暮警部的特供情报在他脑中回转，汇总整理再不停进行着拆解分析。 “身高一米七、四十八岁，身材微胖的出租车司机。养了四只猫，一个月前彻底失联——” 柯南曾经浅显了解过各个职业，其中正包括大众印象里很赚钱的出租车司机。 在日本，打车需要支付一笔昂贵的车费，可这笔钱的大部分都被上缴，司机实际分到的不过是微小的一部分。而广田健三，除了每个月的租房费用和日常开销，他甚至还养了四只猫。 他通过什么负担？区区出租车司机的收入？ 那些猫……有什么玄机？ 他回忆起广田雅美的话，清晰如同在他耳边响起：“这是我爸爸养的猫。他一共养了四只猫，分别是‘快’‘帝’‘豪’‘王’。” 柯南身形一顿：“——豪快帝王！” 这段时间，柯南一直借住在毛利家里，因为某位人菜瘾还大的赌鬼，他获得了部分此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譬如……本周赛马比赛的最大冠军，创下十五连胜记录的黑马“豪快帝王”。 再想到目暮口中广田健三“有赌马喜好”的情报，这不会只是巧合。 他转移目标，滑向了赛马场。 柯南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喊上毛利或者司城。可毛利那里，他没办法解释情报和推理的由来；司城那边……他没有对方会站在自己这边的自信。 何况他已经立下誓言，要将司城隐瞒的一切查个清楚。带上对方岂不是作弊行为？ 他虽然外在是个小孩，可除去阿笠博士提供的黑科技装备，他还有着属于工藤新一的聪明大脑。 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的柯南，在进入赛马场后陷入了滑铁卢。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矮小的身子穿梭在或胖或瘦的人群中，抬眼黑压压的，全是大腿或中年男人胀起的肚皮。 “不行，这样下去什么也发现不了。” 柯南挤出人群，干脆守在出口处等待。 这实在是个笨方法，毕竟他并不能确定只有这一个出口。可身体条件受限，这也是柯南能够找到的最佳方案。 他本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但可能是才碰到一场凶杀案件，所谓否极泰来。在他守着的出口处，一个身形微胖、举着报纸愁眉苦脸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肤色较深，脸颊很圆，柯南对照记忆仔细打量片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广田健三。 他提着滑板，悄悄跟了上去。 广田健三一点不像是处于失联状态，拿着手机戳戳点点，又对着报纸唉声叹气。柯南一路跟他走进了一个小区。这里应该是对方居住的场所，有几个人和广田点头招呼，都是一副熟稔的态度。 柯南躲在墙后看这一幕，露出困惑的表情。 “……是故意的吗？” 为什么要逃避之前的关系网？ 他皱着眉思索。就在这时，他的背后轻轻搭上了一只手。 柯南顿时一个激灵，毛骨悚然猛地回头，对上一张有些熟悉的、淡淡忧郁的美丽面庞。 “广田……雅美？” 像是作为回应，对方冲他微微一笑。 她拿着电话，对着另一头轻声说道：“找到‘爸爸’了呢，司城君。” 音筒里传出了司城独特而懒散的腔调：“那小鬼一直很聪明。” ——你们？？ 柯南从未像现在这样产生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虽然此前他也曾怀疑对方的立场。他还在发愣，广田雅美已经简单告别挂断了电话，转而看向柯南。 “谢谢你，柯南君。” 她笑了起来，一瞬间的温柔气场竟和毛利兰微妙相似，柯南愣愣看着她，情不自禁放松了警惕。她走到广田健三面前，对方早已愣在那里不动，满脸的难以言喻的惊异和恐慌。 广田雅美轻声道：“我一直在找你啊，爸爸。” ……可他看起来好像不想被你找到。 柯南看着眼前处处透露诡异的“父女情深”，正犹豫要不要插入话题，一种和司城对视时感受到的相似气息笼住他的全身。 他浑身发麻，猛地回过了头。 “……谁！” 天色已暗，路灯在昏暗道路上打下柔和的黄光，在这旁边一点浅色的阴影里，被柯南注视的位置拉长了一道身影。圆顶礼帽、黑色墨镜与长款风衣，高大身影上宽阔的脊背。 柯南警惕盯着对方，没注意到身后的广田雅美脸色苍白地屏住了呼吸。 在他们的注视中，对方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墨镜下一张和外在身材形象差别极大的娃娃脸。他左顾右盼，似乎有些紧张。 柯南：“……” 广田雅美已经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你是哥哥找来的侦探吗？” “……哥哥？”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柯南皱着眉上下打量：这个看起来人高马大又笨拙的人，竟然是他的同行？这副打扮是不是有点太醒目了？ 侦探也愣了愣：“您的哥哥……？” “他叫广田明。” 雅美浅笑，“我会通知他您已经完成了委托，金额将在之后一并结算。以及柯南……”她轻描淡写，仿佛根本不把这些黄白之物放在心上。 “毛利侦探的那一份也不会少。” 她扶起广田健三：“……现在，就让我们父女好好叙叙旧吧。” 第三十五章 寻人事件之因 “……死了？！” 毛利小五郎本咸鱼瘫在沙发上，被这一句话惊得酒醒了大半。他吃惊坐起了身，嗓门也不自觉地放大，“怎么会？” 在他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手机那头，目暮十三又重复了一遍案情。 “今早八点接到的报案。”他疲惫道，“……第一目击者是对门的邻居，亲眼目睹死者被吊在了天花板上。。” “被？”毛利皱眉，“谋杀？” “是的，凶手是勒死他之后再将尸体吊上天花板。死者脖颈还有残留的手痕，很可能是被活活扼死的。凶手十分凶残，力度很大，几乎捏碎了他的喉骨……” 他说着说着，恼火起来。 平白无故让一条命白白丧生，并且很可能曾经有挽救的余地——目暮愤怒抬高了嗓门，转而对着毛利输出：“我不是让你有状况就提醒我吗！” 毛利小五郎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说了？ 但他也无心反驳。 和目暮十三几乎职业病的正义感不同，对于陌生人，毛利小五郎有时会显出他“冷血”的一面。相对地，在面对熟人时，他也要更加感情用事。他对这场死亡并无太多伤感，只是颇觉匪夷所思—— 一周以前，毛利接到了一个委托。 委托人名为广田雅美，言辞恳切请求帮忙找到她的父亲。出于某种共情心理，毛利接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且难度系数很高的任务。 他自觉只找了些情报，甚至没能正式展开搜查，委托任务就已经完成，快到毛利根本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钱已经一分不差地打到手，委托人更是亲自致电道谢，他便也没再投入注意力。 而从某种意义上说，委托人——广田雅美，和他也算是关系匪浅。 他的“赌友”，伊藤司城的小女朋友。 ……虽然司城并不知晓这一名号。 伊藤司城，短短两个月就飞速跨越了普通邻居的那一步，正式成为了毛利一家“编外成员”。他所获得的偏爱有时甚至超过柯南（虽然也有柯南并不受宠的原因)，而江户川柯南本人也总黏着对方。 小兰常夸司城有多么温柔体贴，对此，毛利严肃表达了不赞同。但他没说在他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他穿上西装，决定查清楚这场案件。 柯南和小兰回到家，正见到毛利这副着急出门的模样。见他表情难得严肃，小兰收敛了笑，犹豫道：“爸爸……？” 毛利匆忙甩下一句：“我出去查个案。” 他说着就跑出了门。一旁的柯南听见了关键台词，猛一抬头：查案？查什么案？ 他小跑来到窗户前，看见毛利小五郎走出楼道，神色肃然地大跨步穿过马路，推开了正对面书店的大门。 柯南内心一惊。 他低头拿出手机，输入关键词检索搜集新闻，很快找到了被通报的案件。现场拍摄的照片里，背景十分熟悉——正是他曾经到过的那个小区。 到了这一步，毛利小五郎究竟要查些什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广田健三的死亡案件。 …… 司城听着毛利的推断。 虽然大多数时候毛利小五郎都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可他真正认真起来，倒也像模像样地唬人。他告诉司城广田健三的死亡讯息，提到几个自己发现疑点，看着司城的目光里微妙藏着愧疚。 司城当然明白这愧疚从何而来。 他不觉得伤感，只有种难言的尴尬：一想到那位广田健三的“女儿”很可能是凶手之一，他有种被受害者感激涕零般的错位感。 他们彼此都带点歉意地看向对方。 “现场有发现一副女款眼镜，我猜测那是广田小姐的东西……”毛利道，“但暂时还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像这样的凶案现场里留下失踪痕迹，基本就代表着死亡的大概率事件了。可司城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担忧，反而心想：她不会杀人还留了证据吧？ 他想了想广田雅美的苗条身材和纤细胳膊，微不可觉又摇摇头。 按毛利所说，至少直接作案人的力气很大，并且大概率是名男性。比起“广田雅美谋杀事件”，由她主导策划、其他人实施才更符合实情。 只是照着这个方向猜测，就很难不产生一些脑补…… 司城叹口气靠在座背上，手指放在裤子的口袋里盲打： “你，在，哪，里？” 第三十六章 组织与杀手 ——广田雅美正在抛尸。 她很小便进入组织，虽然并没有出过任务、一直只作为底层人员，但长久往来中，也对组织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为这肆无忌惮的杀人行径感到愤怒。 她看向眼前狼藉，微微叹了口气。 为了带着妹妹脱离组织，广田雅美与boss达成了一场交易：只要完成抢劫十亿日元的任务，组织便会无条件地放她们离开。而相对的，一旦任务失败，她们都会被处死。 这听起来是一场豪赌，但雅美明白，以妹妹在组织里的价值，即便任务失败也不会受到影响。 “广田雅美”不是什么依恋父亲的女儿，也没有所谓体贴的哥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犯罪计划罢了。 ……至于广田健三，自然是她的共犯。 虽然是初次行动，但从策划到任务执行，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可她到底是忽略了普通人的利欲熏心——广田健三想要私吞这笔赃款。 雅美没办法动用组织的情报网，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寻人，便想到了这些走在灰色地带的侦探们。 事实证明，这是个利益大过风险的决定。 她拿回了计划中的十亿日元，可还没来得及联系组织，就听见了广田健三的死讯。她连忙找上自己的另一个同伙，同样只发现了一具尸体。 哪怕是面对这种场景，广田雅美仍旧保持了镇定。她细心伪装清扫现场，把尸体拖进后备箱，一路开车到了海滨。 她心里明白，组织这是彻底放弃她了。 组织行事嚣张，又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地谨慎，她现在“被”暴露行踪，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除去她。广田雅美对此并不意外，可又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在内心流淌。 她拿出手机，低头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手指停留在拨出的按键上。 “……不。” 她可以去死，可她还要保护她的妹妹。 她闭了闭眼，正准备下车把尸体拖出来，一条讯息在手机屏幕上亮起。 「司城：你在哪里？」 广田雅美愣了愣：“司城君……？” 隔着手机屏幕，她看不出这句话的感情色彩，犹豫一下才打字回复。 「雅美：在善后。」 很显然，广田健三的死讯已经被警方发现，现场大概率也留有她的痕迹，并且传入了司城耳中。她没有信心能瞒过对方，也不知道司城对此究竟什么看法—— 她很快收到回复，对方言简意赅： 「司城：你杀的？」 「雅美：不是」 广田雅美咬了下唇。 ……不，她其实也是共犯。 车外忽然传来了动静，广田雅美一惊，立即熄灭手机屏幕，另一只手伸进座椅下抓住了什么。她警惕地张望，看见一个黑影从小巷中慢慢走了过来。 圆顶礼帽、长款风衣，高大身影上宽阔的肩背，银白长发披散着，在月光下反射微弱的光。 把他和寻常人区分开的，是那几乎实质化的、缠绕在身上的杀气。 广田雅美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 “琴酒……” 如果不是妹妹的身份，她这种基层人员根本无法与对方产生交集。她听过很多关于“gin”的传言——组织里排名前几的杀手，冷酷无情、不择手段。可在真正面对他时，这些都成为了浅薄的形容。 琴酒走到车旁，不紧不慢敲了敲车窗。 “宫野明美。” 他的脸从阴影中展露，肤色苍白，薄唇勾勒起冷笑的弧度，绿色眼眸冷酷凝视着她。面对这样的眼神，宫野明美感觉自己被一头狼叼住了咽喉。 “任务完成得如何？” 她深呼吸使自己镇定下来，对琴酒的问题避而不谈，反问道：“……为什么要杀那两个人？” “你不理解？”琴酒嘲讽地笑了一声，“还是只是在自欺欺人？” 宫野明美冷冷回应：“这是我的任务。” “你的任务……确实如此。你做的很好，组织会记住你的贡献。”琴酒说，“只可惜出了一点小差错，组织不得不派人为你善后。” 他表情冰冷下来：“——你暴露了。” “是吗？” 宫野明美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很慢，如同送葬的钟声，琴酒这时候又展示出莫名的宽容。他似乎有种猫抓老鼠般的惬意，要目睹对方垂死挣扎、再死在自己手中。 他注视宫野明美打开后备箱，露出蜷在内部的一具男性尸体。 尸体表面已经初步出现了斑痕，宫野明美无视那副狰狞面孔，将对方的手生硬扳开。伴随一声骨骼的响动，她从尸体手心取出一只女士手表。 “这就是你们的善后？” 她与琴酒对视片刻，又沉默妥协了。 “……我的妹妹呢。” “组织正式成员的消息你无权过问。” 宫野明美惨笑一声，“果然，你并不打算……让我和妹妹脱离组织。” 自然。不提sherry本身的价值，光是这个姓氏，组织就不可能放她们离开。若不是宫野明美将rye引进组织，引起了boss和部分高层的不满……她还可以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 可从rye叛逃的那一瞬起，她就已经奠定了死期。 宫野明美同样清楚这一点。她同意交易，也不过是给自己谋求一条生路罢了。 她突然抬手，已经上膛的枪口正对琴酒，她也露出冰冷神色。 “放我们离开。” “和那头无主的恶狼碰面，你的胆子也变大了啊……”琴酒冷笑，“你又和他进行了什么交易？” “别说得那么难听。”明美咬牙，“你亲自出现在这里，不会想留下痕迹。现在是我在上风，琴酒。” 她坚定道：“——放了我和志保！” 琴酒神态莫测盯着她看了一会。他收敛笑容，冷冷开口： “伏特加。” 一声枪响。 宫野明美下意识也扣动扳机，可面前男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她捂住中枪的小腹，脱力跪了下来，血液从手指缝隙里不停涌出。她拼着几乎打滑的手重新上膛，对着手机补了一枪。 金属外壳被子弹的冲击力炸开，几片残骸刮过她的身体，可明美已经察觉不出疼痛。她费力呼吸着，意识慢慢消退，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 是那个……叫做柯南的男孩？ 第三十七章 死局 柯南其实已经到了有段时间。 借助那副偷窥必备黑科技眼镜，几十米外他就发现了这场对峙：银发男人站在广田雅美身前，双手插兜、镇定自若。比起对方，他才像真正手持凶器的那个，冷笑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柯南连忙借助矮小的身体隐蔽起来，用余光注视那边的情况。 对峙双方并没有同他想象中那样剑拔弩张，彼此看起来都很冷静，甚至展开了交流谈判——单方面的。 柯南竖起耳朵，勉强从对话里筛选可用信息。 “恶狼”是在代指谁？什么交易？广田雅美称呼那个人为“gin”，她在……要求离开？ 他听得云里雾里，恨不得立马展开上帝视角看清来龙去脉。 谈判似乎了陷入僵局，广田雅美和银发男人沉默对视，那把横隔在他们之间的枪被视若无物。气氛紧崩成了一根弦，电光火石间，银发男人飞快说了句什么。 他话音未落，小巷里突兀燃起一簇爆炸状的火团。随后，枪声扩了出来。 “呯——” 她应声而倒，对方也同时消失了踪迹。 柯南霎时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是该追捕还是去救人。直到再一声枪响，广田雅美把手机销毁，他才如梦初醒般慌忙冲了出去。 “雅美小姐！” “柯南？你怎么会，在这里……” 柯南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半跪扯下外套，用表盘的尖锐一端将布料割成几片，缠住小腹试图止血。可射击的距离太近，伤口连同周围都皮肉绽开，鲜血很快在对方身下凝成了一小泊。 柯南看着满手鲜血，从未这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无能为力。 “……之前找到广田健三的时候，我曾在你的手表上放了个发信器。”他咬牙撇过了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稚嫩的脸上显出愤怒，“要是我早点出来阻止就好了……！” 那可不行，宫野明美微微笑起来。早出来的话，会被琴酒一起解决掉吧。 她有点遗憾想道：虽然有做好准备，但就这样完完全全地输了……真是不甘心啊。 见她意识有些涣散，柯南沉声开口，想将她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广田健三没有儿女，‘广田雅美’和那个所谓的哥哥，都只是你们的伪装吧。我本以为只要找到他一切就都到此为止，直到广田健三也被杀身亡……” “虽然目暮警部他们暂时还没有锁定，但根据现场痕迹，你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你……是，来抓我的？” 柯南摇头：“那些痕迹，太‘显眼’了。” “何况，司城他对你似乎抱有某种信任——避开警方、跟随我寻找广田健三，这些至少都有他的默认。我也曾考虑他是共犯的可能性……可这样粗陋的布置，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你意识到还有第三者在暗中搅局，一路追到了这里。 宫野明美微微偏头，注视柯南的面孔。男孩低头望着她，眼神冷静带一点怜悯，一点不像个普通的小孩。 “你呢？”她吃力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工藤新一，是个侦探。” 宫野明美的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明白什么，露出一抹了然。柯南沉默片刻：“很抱歉，我没有……救下你。” “这和你无关。” 她看起来精神好了一点，可柯南明白，这是正是步入死亡的征兆。沉默里，他隐约听见摩托车的排气声逐步靠近。 司城摘下头盔，朝他们走来。 宫野明美轻声叹息：“司城君……” “……” 司城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女人和跪坐在她身边失魂落魄的小孩。血仍在地面蔓延，停留在他的脚尖。他却只是站着，居高临下，目睹对方的生命力逐渐消失。 他突然问：“后悔吗？” 后悔为了明知不可能的目标而努力吗？后悔因为前男友的背叛被组织忌惮吗？落到现在的下场，不得不以死亡终结——后悔吗？ 他回忆起那天他们分别时的对话。 那时她还只是“广田雅美”，只是单纯地享受约会。虽然因为谋杀事件的掺入，他们不得不提前分别，可她看起来依然很开心。 “……谢谢你，司城。”她真诚道，“虽然知道这只是伪装，但还是有一瞬间以为，我们真的在谈恋爱呢。”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进入光明的那一面了。组织会不会放过我们，我其实一点也没底……等找到广田健三、拿回那样东西，我就要迎接我的结局了。” “只希望……我的妹妹，至少她能够离开。” 司城安静地转头看她。 她脸上看不出一点即将面对死亡的模样，微微笑着，“但是，我今天很开心。” 她又发出那句感叹：“能和司城君谈恋爱真是美好啊。” …… 宫野明美轻声重复一遍：“能和司城君……谈恋爱，真是美好啊。” 她已经快要死了，瞳孔放大，脸色青白，和之前温柔漂亮的女孩一点也不相似。柯南抓住司城的手，把他扯到明美身边。 司城沉默低头凝视着她。对方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其实，你可以多笑一笑的。”她说得断断续续，“你笑起来，和其他时候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请记得……那一天。” 宫野明美笑着阖眼，彻底死去了。 司城看着她停止呼吸，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波动。他顿了顿，伸手擦去明美脸上的血痕。 他轻声道：“下次努力做个普通人吧。” …… “大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十亿日元呢？” “已经被转移了。” “……啊？” 琴酒往后仰靠在汽车椅背，从车门侧抽出一根香烟。他拿点烟器一触，牙齿咬住烟头，看着烟雾在他面前缓慢腾起。 “组织已经派人搜查过，没有任何财产存放的痕迹。更何况——我闻到了，” 他微微眯眼，冷笑一声。 “宫野明美身上，有‘清道夫’的气息。” 伏特加震惊地扭头。 比起代号，“清道夫”对于他们，更像是某种都市传说。从将那些隶属黑暗世界的尸体清扫收集、到亲自湮没被组织抛弃的“垃圾”，他仿佛成为某种铁律的代表和执行人—— 但从某个时候起，这个名号，就突然变成了对一个人的代指。 组织里的成员对他基本都有所耳闻，而伏特加身为琴酒的随身挂件，则是切切实实曾与这位产生过交集。 他瞪大眼睛：“那大哥，我们就这样放弃？” “……再派几人去搜查一下，包括她那两个同伙。记住，在警方插手前抽身。” 琴酒面色阴沉： “几次妨碍我的任务，他迟早会死在我手中。” 第三十八章 过客 那片血色一路蔓延，铺遍他的视野，鼻尖也仿佛嗅到了腥甜的气息。直到司城回家、脱去一身被染红的外套，才依依不舍从他身上散去。 他目光扫过空荡的居所，微微一顿，皱起了眉。 被“注视”的面板悄然展开。 【前任：橘真夜，皆川克彦，宫野明美】 【现任：克丽丝·温亚德】 宫野明美……这就是她的真名吗？竟然意料之外的普通。既然被登记在了前任列表，四舍五入，也算是谈过一场恋爱了。 只是，根据前任和现任的时间线，他岂不是在非单身的情况下和宫野明美发展了关系—— 这种情况叫什么，劈腿？ ……按米花町的犯罪效率，总觉得他已经成为情杀案件死者预备役。 司城漫不经心想道，从口袋里拿出了枪。 m1911，直线形背板设计。一半是历史原因、一半是因为枪械简洁而威力颇大，它在美国领土很受欢迎。但各种方面而言，并不是那么适合宫野明美。 这也是“组织”的产物？ 司城拉开枪栓，尝试瞄准了一下。 他的动作远比自己想象中熟练，瞄准姿态给他一种扣动扳机的渴望。司城看不到，他自己的眼神也正缓慢降温。 司城冰冷且专注凝视着枪口所指区域。宫野明美、皆川、甚至是仅仅“一面之缘”的蜘蛛，他们的尸体在脑海中浮现，暴力冲动席卷涌来。 他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扳机，没按下去。 ……要是在这里开枪，就很难说清了。 枪身虽然美观，却不在司城的审美范围之内。比起枪械，他更偏好构造精巧的冷兵器，美貌与其杀伤力的彰显更为直白。 司城拆出弹匣看了眼，只剩下两颗子弹。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把武器封锁收进“收藏柜”，而是重新组装、确认保险，把枪轻轻摆在了桌子旁。 ——当做防身道具好了。 由于从现场顺走了“凶器”，司城电话通知毛利小五郎后便把柯南丢在那里。对方似乎仍沉浸在宫野明美死去的冲击中，守在尸体边一直沉默，不对他这行为发表任何看法。 按理说他这状况需要有人看守，可司城却一点也不担心。 有阿笠博士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加上柯南自己也懂得趋利避害，简单自保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对方手表上的微型定位器，和司城手机定位一直处于联机的同步状态。 手机上光点已经开始移动，算算时间，毛利差不多也该带着警方赶到现场。 司城洗了把脸，抹去皮肤上结块的干涸血迹。浅粉色的水痕从皮肤坠下消失在管道口，他与镜子里神情冷淡的男人沉默对望。 宫野明美说得不错，表情对他来说，并不是用以情绪的表达。他现在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只是保持省力状态的途径之一。 司城从“记忆”里看过他的曾经。 过去的那名“少年杀手”，外在打扮与他有很大差别。但在他本人的旁观视角下，反差最大的，其实是那张情绪丰富的脸——尽管看起来面无表情，实际却把种种情绪写入了眼睛，就连本该掩饰好的杀意都来得明目张胆。 司城一边腹诽，一边面对镜子尝试勾唇。几秒钟后，他看着镜子里的假笑男孩迅速又撇了回来。 ……还是套个现成的模板吧。 他回想半天，先后pass了小兰的亲切微笑、柯南扮可爱的蠢脸、毛利的哈哈大笑等，最后定位到宫野明美沾满鲜血的青白的脸。 宫野明美的笑容一直与毛利兰微妙相似，只有最后她即将死去的那一刻，红与白的反差里，她的笑容似乎也沾染了奇妙意味。 这是司城对她最深刻的印象了。 他回忆那张脸，面对镜子调整了一下五官，慢慢扬唇定格到一个微小的弧度。 镜子里的男人并没有做出“笑”的神态。他嘴唇半抿、眼角微微下垂，神情带着股奇特的隐忍。抬起眼皮凝视的那一瞬，似乎从眼底流淌过了古怪的笑意，又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这大概不是宫野明美要的效果，但在司城看来…… 他讶异挑了下眉：“效果不错。” 这副表情，很像文学作品里塑造出的心理异常的杀人犯，和他确实形成了很大反差。 他放松脸颊，重新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这些天他忙于旁观杀人，书店几乎成了兼职，玉田和男的出勤率比他本人都要高。可他还没忘记自己真正的“主业”——那本正在写的推理爱情故事“侦探司城”，到现在只差个收尾。 可这些天的实际生活经验，让他对原定结局产生了一点疑虑。 原定的杀人凶手太过普通，似乎已经没有了说服力。毕竟，小说怎么能要比现实还要平淡呢？ 比起单元剧本似的小副本系列拼凑，不如整个串联——定位更大的组织作为boss，在系列里进行穿插，这样应该会产生读者黏性。 只是若要如此，剧情大纲必然也跟着改变。重新调整结构，更会花费额外的时间。 司城叹了口气：赚钱不易啊。 他此前已经通过玉田和男联系了出版社，万事俱备只差交稿发行，没想到现在又要临时改变计划。趁着深更半夜，司城找出编辑的社交账号。 他打字发送：“时间后延。” 这句话发出去后司城浑身轻松，可还没下线，账号提示收到一条回复。他顿了顿点开来看，对方发给他一张放大的、每一片羽毛都写满问号的鸽子图案。 ……这么巧，还在加班？ 司城假装没看到，飞快清空后台退出软件。他刚松一口气，便有电话打了进来。 “伊藤君！！”对方一开口便痛哭出声，浮夸里又充满着真情，就连司城一时也不能肯定对方的真正情绪。他大声哭号：“你是手写的稿件！还需要留出录入和修正的时间啊！！” “……既然知道我是手写，”司城无情道，“修改进度也会比较慢的。” 他无视电话那头的垂死挣扎，“啪”得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三十九章 事不关己 “根据警方最后通报，犯罪嫌疑人广田雅美畏罪自杀，而此前与其同伙广田健三、广田明（化名）抢劫的十亿日元也暂时未被发现。市民如有相关线索，可以拨打警方电话……” 一只手伸了过来，无情按下了关机按键，记者微笑的面庞瞬间从屏幕上消失。小兰疑惑扭头，看见柯南面无表情地收手。 毛利小五郎边吃边不解地嘟囔：“你小子怎么反应这么大，司城可都没说什么呢……” 闻言，饭桌另一侧的司城叼着肉片抬头。 自那天的第一次邀请，也不知中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回过神来，司城已经自觉地在每个饭点里走进毛利侦探事务所。 毛利小五郎对此倒也没什么异议。对他而言，不过是饭桌上多添一副碗筷。至于喝酒……这点早已被小兰严令禁止了。 司城面向毛利，他皱着眉。 “我应该说什么吗？” 宫野明美现在的结局，无论是他还是对方自己，对此都已早有预料。可能确实有所遗憾，但司城不是宫野明美，无法替她将遗憾表达。 作为局外人，他最多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位不一般的“前任”罢了。 可他这话出口，无论毛利小五郎还是小兰都流露出痛心的眼神。毛利倒是很快又面露恍然，挤眉弄眼地朝他传递暗号。 司城：“……”抱歉，无法解读。 小兰心事重重般放下了筷子，“司城君，你这样有点太冷漠了。” 她话语里似乎带点指责的意味，可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就算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也不要表现出来啊！” 司城只能点头。 毛利对此不置可否。他从刑警做到侦探，目睹过太多的死亡，很难对一起普通的“畏罪自杀”抱有同理心。 而小兰，她与宫野明美几乎没有接触——比起已经死亡的罪犯，眼前与他们日常生活的司城自然是更加重要。 他们轻描淡写略过讨论，也把带出话题的人抛之脑后。 柯南沉默地扒了几口饭，像是再也忍耐不住，怒气冲冲地把筷子一按。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声喊道：“我吃完了！” 他“duangduangduang”一路横冲直撞，炮弹似的挤进自己的房间，房门一甩。 饭厅里安静下来。 小兰有点惊吓，“柯南他……？” 毛利：“唔，说起来我们到现场时他就在死者旁边呢。应该是有点感情的吧。” 司城：“……” 司城匪夷所思地看了毛利兰一眼。 他回想起曾经，对这一行为沉默下了定义。 从毛利兰到宫野明美，柯南的审美还真是从未改变。虽然早知道柯南早熟，可一想到对方的暗恋对象是比他大这么多的姐姐，原本聪明的小孩形象就很难不向猥琐小鬼头靠拢…… 是不是该找个医生，给他扳正一下？ 他这边深思熟虑，嘴上却没闲，优雅而不失迅速地解决了午饭。司城抽出纸巾擦干嘴，清了清嗓子吸引两位毛利的注意力。 警长像是知道他即将发表重要讲话，一跃从肩膀跳上了桌子。众目睽睽下，司城矜持一笑： “我的书预备发售了。” “欸——！” 司城其实没想到修改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前后仅花费一周不到便重新拉线收尾。他主动联系编辑见面交稿，对方接过复印件时，几乎喜极而泣—— “放心吧，伊藤君！”他深情款款握住司城的手，“有您在，这本书一定会大卖的！” 司城：……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管怎样，司城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剩下只需要再挑选封设与发行时间。他其余任务都丢给出版社进行处理，而根据目前收到的消息…… “网络已经发布试阅版本，反响还可以，明天正式签售。” 小兰眼睛亮了起来：“我现在打电话给园子！” 她行动利落起身出门，饭厅只留下猫、司城和毛利小五郎。 司城缓缓抬头。 毛利：“……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看这种——算了，明天我陪着柯南去，这小鬼就爱读侦探小说。” 司城点点头：“我去跟他说一声。” 他把猫捞进怀里，路过对方时飞快地递过什么，毛利也同样迅速接手。两人身形交错，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司城朝柯南房门走去，而毛利小五郎偷偷倒了一杯酒。 “嗝。”他哈了一声气，“舒坦！” …… 司城径直推开小孩的房门。 柯南冷眼看他这副毫不见外、对日本人而言几乎是失礼的行为。对方毫无所觉，甚至左右看了看，抚平床单在柯南的儿童床边沿坐了下来。 他似乎一直有这种“鹤立鸡群”般的孤高：对社交从未关注、亦从不曾融入。 司城清清嗓子，“你……” 柯南却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你对她的死无动于衷？” 广田雅美之死如同当头棒喝，让柯南明白——侦探并不能揭开一切真相、归还所有正义。但令他愤怒的，却并非只是对方的死亡。 广田雅美临死时仍对司城念念不忘，可司城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冷淡了。 通常来说，由于事不关己，人们会对陌生人更加宽容。正是因为柯南对司城抱有较高的基础好感、已经把对方纳入了自己的好友圈，他才会在道德层面上与司城计较。 “你听到了吧，广田雅美被宣告自杀身亡，可明明杀害她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司城无言看他。 他没看到宫野明美被枪击的一幕，可光凭那直击要害的伤口、周围异常干净的痕迹，再加上此前对方的自白……这些已经足够说明真相。 黑暗世界的默认规则是不涉及警方，乍听这一句逍遥法外，司城还有些啼笑皆非。 毕竟，只靠日本的这些警方可不一定能控制住他们，没查出真凶说不定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这些“道理”，又能和小孩子解释清楚吗？ 司城沉默片刻：“……我拿走了那把枪。” 第四十章 签售会 “……枪？” 柯南仰头看他，眉头紧锁，看起来并不明白这句话代表的含义。面对他隐含不解的催促目光，司城微微一笑。 “宫、咳，……广田雅美的死亡是近距离受到枪击、失血过多导致，她这伤口并不常见。”司城回忆道，“现场没有其他配枪，她的那把也未曾离手，只留有她一人的指纹。” “如果把枪留在那里，借口实在是太好找了——‘凶器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所以必定是畏罪自杀’什么的。” 司城说着，被自己的这句话逗笑了，柯南也跟着勉强提了提嘴角。他有些无言：根据过往经验，日本警方们也不是没可能会做出这种“推理”。 “至于你说的无动于衷……” “柯南，不要忘了，我和她也只是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而已。她对我什么态度，不是要求我同等去对待她的理由。” 司城认真想了想：“要是你死了，我会去葬礼上给你烧本书。” ……谢谢，一点也不感动。柯南露出半月眼：“我要《福尔摩斯探案集》。” “死人可没有权力选择。” 虽然没有明说，但看小孩的这副态度，显然是已经承认了他的逻辑。司城一边为对方意外的好说服而惊讶，一边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明天有一件事，你、毛利大叔和小兰需要一起出去一趟。” 柯南眼睛一亮：“新的委托？” 司城微微抬起下巴，“——我的委托。” …… 执行司城的委托，要做好破财、丢脸、以及伤神的种种心理准备，这是柯南之前留下的感想。他还记得，当他独自一人偷偷摸摸钻进咖啡厅、掏出零钱包提出为某个男人买单时，榎本小姐投来的疑惑不解的目光。 ……虽然有小学生的身份做遮掩，但回想至今，仍是令他脚趾抠地的尴尬典范。 柯南试图对现在的这场委托追根究底，可没一个人为他解惑。他朝车窗外看，觉得路途似乎有些眼熟。 “……这是，去图书馆？” 他回想了一下最近的事，突然瞪大眼睛。 “等等，你不会……是要……！” 司城矜持一点头，就听见小孩补充了后面一句：“——你不会是要收购米花图书馆吧！” “……你对我的财力到底有什么误解？” “欸，不是吗？” “是签售会啦，柯南。”小兰笑道。 柯南这才想起曾经看过的那本书稿。 他算了算司城从开始动笔到发行书籍的时间间隔，对比自己那个身为推理作家的老爸，顿时被震住了。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么快？！” 司城想了想，“现实的经验加成吧，从来不缺灵感。” “……”好像……也有道理…… 他们到达图书馆，玉田和男正守在门口等待。他今天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西装，看起来精神饱满，见到毛利的车连忙迎了上来。 柯南对这些商业上的繁文缛节不感兴趣，打量这片即将作为签售会的场地。 由于地处郊区，这附近铺满大片的空旷的草坪，阳光不受阻挡直直地照下来，给绿意补一层灿烂的浮光。图书馆是老式建筑，房梁极高，塑造成一种宽阔的空间感。每层都有突出的阳台展座区，被一圈落地的窗墙围绕。 视野开阔、风景秀丽、人群稀疏——柯南此前也来过几次，只是基本看过就走，从未关注这些书籍以外的东西。 他有些惊叹地看一眼司城。 一辆豪华跑车同样在图书馆的门前停留。铃木园子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左右看看找到司城一行人，眼睛一亮，如猛虎扑食奔了过来。又在距离接近时停住步伐，露出猫咪似的娇憨神色，嗔怪看了司城一眼。 “你怎么不早说呢，在这种地方办签售会……实在是太屈才啦！” 柯南露出半月眼：……没记错的话，这才是对方的第一本书吧。你从哪里得出的“屈才”结论？脸吗？ 在场人都对铃木小姐的名号有所耳闻，也不好多说什么。图书馆馆长津川秀治露出屈辱神色，可又敢怒不敢言。 玉田和男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在馆长的瞪视之下讪讪缩起脖子。 “那个，这里其实，也还好……吧……” 园子翻了个白眼：“你听起来根本是一点也不自信嘛。” 司城却觉得没什么不好。 这是他首选的位置，一路顺风顺水地拿下，基础好感度就很高。他对签售场地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图书馆的氛围棒、采光好，非市区的地理位置又不显嘈杂拥挤，最多只是不太适合商业领域。 他颇为傲慢地想：举办签售会也算是反向给这边打个广告了。 虽然……场面现在看起来有点萧索。 毕竟是新作者的新书签售，虽然有过网络试阅且反响不错，但实际到来的人并不多。 一部分人看到场地的空旷露出“被骗了”的表情，急匆匆便转身离开，也有人在看见司城时眼睛一亮，凑上了来。 “您就是作家‘司城’吗？能否告知我们这本书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他手上拿着展示样本，司城接过来看，《陌生的友人》五个大字方方正正印在书皮上，背景是结伴的三道黑影。他暗暗咋了下舌——这都是什么三流的选名？ 早知道应该看一眼书名。他这么想着，兴致缺缺：“……没讲什么东西。” 玉田和男连忙插入话题：“故事讲述了在一场三个人的外出旅游中，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人变得陌生，于是开始寻找自己友人被替代的证据。他们遇到了一位侦探，分别悄悄地下达了委托。而主线就是以侦探视角去搜查真相……” 司城挑了下眉，“你说的有点太多了。” “……这是必要的宣传手段。” 宣传？司城这才正眼打量眼前的人。对方拿着个小本子不停记录着什么，见他的动作礼貌点了点头。 ——这是记者？ 另一人挤到他的面前。“此前在推理界从未听闻您的名字，第一本书就这么兴师动众，能否问问您的背景？是因为什么，使您下定决心走上作家之路呢？” “……”为了钱。 他们这边打得火热，慢慢也吸引了一片仅仅参与签售的读者，围绕起他们好奇听着采访。 园子远远看这一幕，面容有些扭曲：“竟然打着采访的借口接近司城——” 柯南无语地看她一眼。 拜托，那个人是男的耶。 第四十一章 别有心思 “男人怎么了？”铃木园子气势汹汹，“男人就不能跟我抢男人、就不能做心机婊了？男人还能正大光明地借口聊天，一句‘好大哥’就能糊弄所有！” 你说得未免也太露骨了，还有那句“大哥”—— 柯南：“……你不是在内涵谁吧？” “我就是有内涵谁！” 她像终于可以一吐为快，眉毛倒竖，嘴如机关枪叭叭叭地说了一长串：“就是那个什么若松俊秀——明明是情人节的聚会，却从头到尾都跟在司城屁股后面，害我根本找不到与他单独交流的机会！” 喂喂。柯南露出半月眼。 小兰无奈笑了笑：“若松前辈只是对司城君感到信服罢了……况且园子，你想和司城交流的话，完全可以来我们家啊。” 铃木园子这时候又变得扭捏起来。 “那可不行，”她做出娇羞表情，“人家可是女孩子耶，怎么能主动呢！” 柯南：“……你不是一直在主动吗？” 毛利小五郎皱着脸听了半天，完全插不进口。他抻开双腿、满脸颓废地瘫在椅子上，悠悠一叹： “年轻人……” 这副大爷晒街的模样引得好几人侧目，连人群中的司城都远远看来一眼。 柯南：……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推了推毛利的腿，在对方看来时摆出好奇眼神：“毛利叔叔，你也是对司城哥哥的书感兴趣吗？” 毛利嗤之以鼻：“书？我对他的人比较感兴趣。” 虽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可听了园子的解读，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呢。 …… 正式签售前，会场设立了一个十五分钟左右的作品试读会，并在那之后留出了提问和讨论的时间。这也是为了给那些来到现场、却没有参与过网络试阅的读者一个选择。 有人提出疑问：“这些拆封的书籍要如何解决呢？” 这些摆在会场上、作为展示样本的书籍，数量差不多是在场人数的两倍。而买书者往往也更乐意收藏那些未被拆封、未被他人经手的新书。可如果不进行贩售，付出的成本还是其次，造成的资源浪费就很严重了。 司城：“……” 司城：“会场上的展示书皮上设立有特殊标记，购买者可以据此到我的书店里兑换一张手稿复刻照片。” 他干巴巴读完，关闭话筒，皱眉看向玉田和男：“怎么搞这么麻烦？” 玉田立马甩锅：“这是小林编辑的主意。” “……但，我也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办法。”他补充道，“您放心司城先生，兑换事宜到时候由我负责，不会给您添加更多负担的！” 这样啊，那没事了。 司城重新打开话筒，“……并且，作为展示样本，这些书籍不能参与签售。” ……太黑了吧！ 室内传出一阵窃窃私语：这么玩，不怕根本没人去要签名吗？ “不愧是司城！这就是有才华男人的自信！”铃木园子说，“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她表情正经，内心则捂脸尖叫：自恋的帅气男孩子真是可爱—— 小兰不知道她的心理路程，跟着笑道：“我也很好奇呢！” 司城君，会写出怎样的故事呢？毕竟是推理能力那样优秀的人……写出来的东西，应该也会很专业吧？ 小兰虽然有个身位侦探的父亲、还有个作为侦探的青梅竹马，可自己对于这方面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充其量也就是喜欢听最后的推理解密过程罢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内容有多艰涩，都要好好地看下去。 人群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分配坐进了指定席位，每个人都被分发了一本书籍。伴随着工作人员的离开，试阅时间终于开启。 不得不说，津川秀治虽然从不管事，但对于这场签售办的还是很有诚意的。不论是场地——图书馆一楼透明观台，还是环境——从仓库里拉出的按摩座椅，以上这些，都使签售会的整体更为完美。 然而面向司城时，他还是那副写满战战兢兢的老脸。 司城看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歪了下头：到底在躲什么？ 他对老男人的内心回路不感兴趣，翘起二郎腿观察下面的人群。 依照日本人的社交观念，在这种场合下很少人会继续保持特立独行。小兰满眼专注，柯南一脸好奇，就连最开始完全不感兴趣的毛利，此时也随大流地拿了本书翻看。 几对结伴而来的情侣原本你侬我侬，并不把多少心神投入故事本身，渐渐地也露出认真的表情。 空旷大厅寂静无声，总之，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投在司城身上。 司城其实挺享受这种不被关注的感觉。他翘起二郎腿，歪头看向玉田和男和他身边的小林宏纪编辑——似乎是抱怨地，又像炫耀地说了一句： “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的脸嘛。” 小林宏纪：“……” 玉田已经和他相处有了经验，十分平淡地回了一句，“这是正常的。” 司城微微一愣。 “……我们认为这本书会大卖，当然不止是因为您优秀的外在。”小林编辑也道。他一贯深谙说话的艺术，不动声色先捧了一句，然后紧接着说： “只有故事足够吸引人，才能玩得起作家的时髦人设。所以，是您的文章和您外形条件的相互促进，让我们评估这次的投资风险接近于零。” ……竟然是我小看了你吗！ 司城瞳孔地震：无知者竟然是我自己。 第四十二章 侦探司城 十五分钟眨眼而过，司城打开音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话筒。展厅里传出沉闷而响亮的敲击声，许多人被迫从故事中脱离出来。 柯南也是遭受惊吓的一员。 严格意义上，他还是这本书最初的读者，可看他的模样，也和其他第一次阅读的人没什么两样。 ……毕竟，根据那时他所看到的内容，柯南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掺杂爱情的推理故事。可没想到，那之后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故事从三名互相猜疑的“友人”开始—— 没有征兆、突然而然地，他们互相觉得自己的友人被其他人替代。一边维持着表面的亲密无间，一边却暗中寻找着对方的疏漏，将一场轻松愉快的旅行排成了《特工：潜伏》，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柯南看到这里，猜想这可能是妄想症之类的情况。毕竟三个人都彼此猜疑，若是事实，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可接下来，侦探「司城」唯恐不乱地插手了。 比起现实里的司城，故事中的侦探性格要更浓烈、也更极端。他敢爱敢恨、聪明且嚣张，从不掩饰自己在感情上的风流。他接受委托的标准也不同于其他人：无所谓报酬，也不顾是否有趣，全凭他“想”或者“不想”。 ……这一方面，又与现实里的司城微妙重叠。 司城语言简练、文风流畅，很少去特别地描写修饰，整体有种如被机械精准翻译的外文感。乍一看颇为怪异，细细品味则仿佛观看电影的镜头，文字影像生动得惊人。 在这种笔锋的衬托下，侦探也像个来自异端的另类。 他先是通过一个简单的杀人案件引出对方，几段对话塑造出了一个敏锐、机智的侦探形象，又很快将他不那么“侦探”的一幕表现出来：一边对着美女深情款款，一边又冷酷追逐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他不像侦探那样纯然理性，更不具备什么善良。 对他来说，破案的意义仅仅是“有趣”罢了——这是一个莫里亚蒂式的非主流侦探。 ……就算柯南更喜欢福尔摩斯，也不能否认这种形象的魅力。 而当侦探司城插手，原本听起来只是故事和妄想的猜测被抽丝剥茧，无数个疑点浮上水面。在他的挖掘下，事情似乎也越来越朝着离奇的方向发展。 读者愈发茫然，而侦探则愈发亢奋。当他笑着将记录出的线索揉成团、说出“游戏结束”的瞬间，就连故事以外的柯南都被影响得激动起来。 为什么三个人的口供混乱又在某方面保持一致？为什么不约而同地在某一天突然察觉不对？为什么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怀疑并非本人？ 侦探挖出了一个影子，而这道影子，才是他们保持古怪一致的锚点。 ……柯南只看到这里，就被司城无情从书中世界给拽了出来。 剧情听起来复杂，实际阅读起来却很轻松，仅看推理部分也是精彩纷呈，因此柯南从头至尾都十分投入。他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合书，抬头却看见毛利小五郎一副色眯眯的神态。 柯南只稍稍回想，就猜到了对方在看些什么。 虽然主线是破案解谜，故事里却辅有各形各色的漂亮女人。她们和侦探在一起，妄图用满腔柔情感化对方，最后却又因他的“死性不改”怒而分手。 明明是给代入的读者会产生不适的被甩情节，却能让毛利露出这样的表情…… 柯南露出半月眼：你难道是个m吗？ “咳，咳！” 小兰瞪了过去。毛利傻笑一声，艰难地把眼珠子从书页上挪开。 “看来大家对这个故事还是比较感兴趣的，”看台上有人微笑，“之前仅仅是试阅时间，毕竟好书还是要在安静的场合进行阅读。” ……毛利大叔的话，是感“性”趣才对吧。 柯南静下心来，跟走后续流程。 作为工藤新一，他有收藏推理小说的癖好，由于父亲身份带来的便利，此前他从未去过这种场合。虽然半途被打断阅读有点微妙不爽，但能直接对话作者—— ……等等，就算不参与签售，他也能直接对话作者啊？ 柯南看向坐在台上的司城。 他今天穿了身不是那么正式的西装，也没佩戴饰品，听对方说，这是来自编辑的建议。可尽管已经尽力让自己亲切，那张脸仿佛天然透露一种嚣张，居高临下的角度则更显傲慢。 好在他身边还有普普通通的玉田和男以及小林宏纪，比起司城，他们看起来要容易对话得多。 “请问小林编辑，故事中的司城是有原型的吗？” “玉田先生，能请问故事里的‘穗子’，对侦探到底是什么想法？为什么说着仍有爱意，一边又毫不留情地分手？” 一名女性嗤之以鼻：“爱情又不能当饭吃！” “可她——” “……” 坐台渐渐热闹了起来，面红耳赤地为个书中的配角争论。 台上三个人中，司城是唯一面前摆放有固定话筒的。他百无聊赖听着下方的争论，突然清了清喉咙： “——我以为你们会更关注推理本身？” 玉田和男看起来恨不得冲到他身前把嘴给捂起来，司城对他视若无睹，掀唇笑了一声。 “至少，这种问题要询问我这个作者吧？” 柯南和玉田同时松了口气。……看他那副表情，还以为要在讲台直接大开嘲讽呢。 台下面面相觑，面对司城时，气势不自觉就弱了几分。他等待几秒，没听见什么声音，于是自顾自地开口： “正如某人所言，爱情又不能当饭吃，不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湮没自己的特质。对于‘司城’，他欣赏穗子的地方就在于她同时具备感性与理性——当然，外表也是很重要的。” 台下传出一阵轻微的笑，气氛活跃了些。 “当穗子发现，对司城来说她只是个装饰品，这和她所付出的不匹配，她就要及时止损避免更多的投入。……倘若她不具有这一面，也不会被侦探看上了。” 有几人理顺了这个逻辑，目瞪口呆：“……这不就是渣男嘛！” 司城施施然道，“在塑造人物时确实有朝这个方向考虑。” “那司城先生，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这样吗？” 司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第四十三章 居家必备玉田田 虽然讨论的重点有些偏离，但签售会的后续进行都很顺利，大部分人都额外买下了试阅刊，少数如园子这样的壕更是多买了近百本。 据她所言，她要将司城的大作给所有朋友都推荐一遍。 司城对此十分感动，然后只签了其中五本。 园子：“……哈哈，还真是有个性呢！” 柯南腹诽道：你也没救了啊。 他是介于两者之间，除了试阅刊又买了两本，准备一本用来收藏一本进行翻阅。司城在签到他时，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龙飞凤舞写下几个大字—— 注意安全。 “……”什么意思？ 尽管会场内部很是热闹，但客观人数原因，《陌生的友人》整体上的签售成绩仍然较为普通。而后续的网络宣传通贩中，也如编辑部评估的那样名声渐渐大了起来。 然而真正让它传出圈的，还是一段关于书中女性裸体的艺术性描述，以及主角「司城」理直气壮的观点。 他坦然：这并不是风流好色，只是人类本能对于美丽事物的追求。 这两段被某个人记录下来发了推特，由于标明了出处、配图又是种种不同风格的美女，直接小范围火了一番。可没料到有人挖掘出了司城在签售会上的发言，连带他本人一起冲了把趋势。 司城虽然只在乎结果，但旁听一遍这莫名其妙的发展过程，还是微妙地感到郁闷。 他在意的点倒不是其他，而且发现在热转里，有很多人都对那名女角色表达了“爱意”。 “是审美差异吗？”他皱着眉疑惑道，“我以为最有魅力的，应该是侦探司城？” “……嗯，他当然也是受欢迎的。”小林编辑委婉地向他解释，“但对于日本人而言，背景惨痛一点的可能更符合心意……” 卖惨大会？……物哀美学？ 但稍稍一想似乎也能理解，无非是对小说虚拟人物的优越感吧。他这么敷衍判定，不耐烦跳过了这个话题，朝着小林宏纪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警长蹲坐在桌台，黑眸抬起，炯炯有神盯着对方。 小林编辑畏畏缩缩贴在告示牌后面，掩耳盗铃地偏头朝着墙壁看。他越是这副害怕姿态，警长便越是嚣张。司城此前还从未见过她这么活泼的模样，也算是另外收获了吧。只是，一个男人总这么姿势猥琐地躲在门口，是会影响生意的。 尽管如此，司城也只是象征性地考虑到这个问题，连动弹都懒得。 小林宏纪瞪大了眼睛。 “……我只是！来找玉田先生。我准备和他商讨一下后续进行的宣传方案，以及听说您预备将故事发展为‘侦探司城系列’——” 司城点了点头。 他最开始就是朝这个方向去写，只是那个时候，系列初稿只是个侦探的连环破案小故事。而现在他在普通的日常里加了个“主线任务”，更新了主线boss，系列的特征也就更加明显。 编辑几次看过这本小说，能有所觉并不稀奇。只是—— 司城随口道：“你问我不就行了？” 小林编辑欲言又止。 他虽然是编辑、是占据主动性的一方，可面对眼前的这名新秀作家，总是莫名其妙觉得矮人一等。不说什么指导批评，就连谈判交涉，都是通过经纪人进行中转。 与他以前的服务对象相比，司城实在是有点太特立独行了。 文字能够展现人的内涵，故事能够表达人的观点，而看司城的小说，能体会到某种剥离人性、仿佛机械评估冷漠看待事件的凉薄和傲慢。 这种风格在读者层面当然是受欢迎的，但也让他微妙地对司城感到敬畏。并且，“畏”要更多一些。 ……不过以上这些，在金钱面前都不算什么。 他犹犹豫豫，“那，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最近很火热的‘营销’——” 司城：“……你还是找玉田吧。” 术业有专攻，绝对不是他想偷懒的缘故。司城毫无反省意思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继续手撑着脑袋放空发呆。 小林宏纪在门口进退两难。他小心避开了猫咪的凝视，悄悄地摸出手机。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已为您接入语音信箱……” 这下，司城也看了过来。 和玉田和男合作的这段时间，司城的最大感想就是对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好爸爸（划掉）好男人：每天提早来到书店开门打扫卫生，他下楼时便能收到一份早餐投喂，察觉到他不想营业的心情于是告诉他只需要待在前台就好，自己负责整个书店的营收—— 也正因此，当他说出请假回书店帮忙整理时，司城爽快地给应了，这也是他不得不重操旧业出来“站台”的原因。 份额以外的工作还算是正常之举，可一直保持畅通的电话突然拒接……联想到米花图书馆的地理位置和当地风俗民情，司城很难不多想一分。 他打给玉田和男，这次对面直接关了机。于是冷下脸，转拨给了津川秀治。 第四十四章 阳光灿烂司城城 等待了大约七八秒，津川秀治才慢吞吞接通了电话。他声音模糊得像覆了层膜，隔着手机迟钝地打了声招呼。 “……伊藤先生。” “津川，”司城直入正题，“玉田和男呢？” 对方愣了愣，下意识发出一个音节，像是在困惑对话中为什么会出现第三者的姓名。司城不留给他说话的时间：“我们白纸黑字写下的条约，你应该还没忘吧？” “——玉田和男现在是我的人。” “……” 小林敬畏地投来一瞥：不愧是伊藤君。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司城听见细碎的窸窣声密密麻麻地爬过话筒。片刻后，阻碍对方声音的那层“膜”仿佛突然被掀开，津川秀治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放大。 “当然，伊藤君。”他诚恳道，“玉田早已不负责我这边的业务，他去了哪里，我也并不清楚……” 司城打断他：“他今天去了图书馆。” “……”津川道，“那是您的吩咐吗？” 司城皱眉，什么意思？ 津川的理由太过蹩脚，可现在不是追究他前后矛盾的时候。他显然不想告诉司城玉田的去向，且对于这免费的劳动力，提起时却是带着警惕与微妙的厌烦。 从第一次碰面起，对方就有很多逻辑难以解释的莫名其妙之处。只是那时司城权当他脑子有点问题，一贯对此漠不关心。 到现在再去追忆，就有点太迟了。 司城把警长捞上座台，猫像一座山，隔绝了小林宏纪自以为隐蔽的视线。他转身朝楼上走，一手拿着电话，一手解开衬衫的纽扣。 他冷静应道，“对，我让他去的。” “……伊藤先生，我很感激您的包容，可希望您能了解，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司城几乎听笑了：“哦？” 他轻慢抬眸，挂墙上的时钟正指向上午十点，现在过去解决事态，也许还能赶得上小兰家的午饭。手机那边，津川秀治保持沉默，可他的呼吸沉重直击司城的鼓膜。 他在紧张，还有一点微妙的恐慌。 司城收敛了笑，冷冷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在我到那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未经我允许造成的损伤。” 他没听津川接下来说了什么，直截了当地挂断电话。 尽管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津川秀治有问题这点已经是板上钉钉。他打着谦卑口吻，措辞却暗含杀意，和他曾看到的那些变态杀人魔简直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都处于彻底狂化的边缘。 司城暂时没法与他直接接触，便用言语先下达暗示来拖延时间。 他走进主卧、打开柜门，拉出几百个堆叠整齐的方盒。考虑到这次还有个名为玉田和男的人质，司城没动用枪械，转而挑了个最为小巧的盒子。 他打开方盒，宝石项链躺在柔软的布垫里，浮光在光滑的表面波动。手指挑出银锁，钢绳也依然保持着从前的锋锐。 ……是橘真夜的项链。 他套了件宽松上衣，把项链塞进衣领，司城扫一眼维持“隐身”状态的面板，轻轻笑了声。 “保护我吧，女朋友。” 他拉开窗户，抓住水管踩墙，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避开摄像头从阴影走出。“榎本，借一下摩托——” 咖啡厅还没开始营业，榎本梓正坐在前台上出神。她听到司城的喊声，颇为无语地回了头。 “……钥匙都在您手上了。” 司城不以为然：“这是必备的仪式感。” 似乎认为这样还不能表达诚意，他顿了顿，试着提起嘴角，朝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榎本梓目瞪口呆：“……？？？” 这还是在宫野明美的那句提议后，司城对着镜子和照片练出的“绝招”：不同于司城一贯的高贵冷淡，也不同于之前的惊悚离奇，是一种化解了年龄差异的、阳光而又温柔的笑容。对着这样的一张笑脸，很容易便心生好感。 当然，对于熟悉司城的人来说，也可能单纯是个惊吓。 司城从榎本梓僵硬的表情里意识到什么，收敛了一下嘴角的弧度。但他还维持着那副跳脱姿态，甚至大幅度地摆了摆手： “我走了！” “……等等，你谁？” …… 最初是从皆川、从那场梦境起，尽管不愿意承认，司城也已经意识到——他的过去正在追上他。而宫野明美的出现，也代表着梦境彻底踏入现实的第一步。 司城其实很享受他现在的生活：白吃白喝、躺着收钱，偶尔还能欣赏本地特色“表演”、甚至亲身参与其中。 他已断绝了过去，只有现在是完完全全地只属于他自己。倘若有人想插手改变……那也只能，动用一点不太正义的“小手段”了。 司城戴上头盔踩动油门，排气风机的轰鸣声里，他掩在面罩之下的脸也回归平静。 宫野明美的建议还是有点用处的，司城心道。只是他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的笑容会和之前形成这么大的反差。 ……可惜，现在没有“前任”来承受惊讶了。 第四十五章 图书馆的秘密(上) 身为米花町最大的图书馆，虽然地处偏僻，每天却依然有很多人来往。司城通过之前的几次签售会预演，也已经大致了解了这里的人流量波动—— 周五是最热闹的时间，早晨会比午后清闲。 相对来说，下午的这个时段的确会比较忙碌，这也是玉田和男提出义务帮忙的原因之一。 “馆长新进了一批新书……这是清单。”他把表格给司城看，手指点了点其中几排，“这些我都觉得很合适。我去馆里帮忙整理，顺便带一部分过来。” 司城认真考虑两秒：“这算不算加班？” 他没带主语，于是玉田和男也陷入了沉思。 “……我等晚上再去？”他犹豫道，“司城君，方便给我后门的钥匙吗？”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葛朗台、还是周扒皮？司城面无表情：“我是说津川那边。” 和津川秀治签订合约后，玉田和男作为图书馆与书店的中转联系人，已经被司城正式聘用。他在书店的工资是由司城独立支付，作为作者“司城”的经纪人则是另有固定分成。 书店平日里工作不多，后者才能算是他的正业。但不管哪一方，他都已经不再是津川的下属。 司城以为，这属于额外付出的劳动力，也应该收取额外的报酬。 可玉田对此并不赞同。 “我对米花图书馆还是有感情的……”他看了眼司城，补充道，“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您。” “书籍不尽快整理入库，很容易受潮或者产生其他损伤。我只是简单帮个小忙而已。” ……日本内卷严重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 尽管内心嗤之以鼻，司城嘴上却说得好听。他爽快点头应允，道：“那你去吧。” “——书店有我在。” …… 司城仰头看了看图书馆的外墙。 他有点微妙的心虚：虽然是事出有因，但他完全可以先把书店关门。他匆忙离开只单纯是为了避开某个人——小林宏纪与现实生活比较脱轨，哪怕日常闲聊，十句之内必然提到交稿，司城几乎被他催成了条件反射。 他侧臂夹住头盔朝馆门走去，一路自言自语： “小林宏纪……不顶用啊。要不打电话叫毛利帮忙？刚好柯南对书店也很熟悉——” 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回顾过往，司城已经总结出了一个玄学：只要是和毛利一家同行，仿佛会造成某种化学反应，命案接踵而至。 他现在还只是怀疑玉田被卷入了什么麻烦，可不想真的让自己的好员工丢了性命。 司城自我安慰：“……还有警长在呢。” 他推开图书馆的大门。 一楼作为他之前举办签售的场地，还留有一些没清理掉的书籍。这里平时就没人来看书，此时更是空旷寂静。 几张扶手椅东倒西歪摆在一边，仿佛人类已经灭绝、眼前一切都只是史前文明的残存痕迹。 司城施施然从阴影中走了进去。 他还记得津川的办公室楼层，亦无心打扰那些单纯来前看书的客人。司城走进直达的货梯，按下了楼层按键。 电梯缓慢上行，屏幕上的数字随着楼层的变化而跳动。司城凝视轴门上倒映出的模糊的影子，表情渐渐变得冰冷。 ……就算毛利不在，也无法避免吗？ “叮”的一声，楼层到了。 司城走出电梯，穿越地板上看书的人群。 他一身衬衫长裤，乍看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可一边手臂里夹着个炫酷的深蓝色头盔（榎本梓配套特供），满脸又仿佛吃人的傲慢冰冷。一贯保持的优秀姿态使他即使走路也脊背笔直、一路带风。 他像是从电影情节里走出的特工，即将去执行某种隐秘而危险的任务。 有几人抬头看了过来，被司城习以为常地忽视。他敲敲津川的办公室门，没停顿地直接推开。 “津川。” 津川秀治坐在沙发里，侧过脸来看他。 办公室里光线不好，他的神色似乎也有些晦暗不明。司城完全没投去眼神，门一关把头盔扔下，毫不客气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等他显摆似的摊开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抬眼将视线挪回，津川秀治才慢吞吞地开口。 “你竟然真的来了，伊藤——司城。” 他不那么礼貌地在司城名字上着重音节，嗤笑了声：“你是不是太自信了点？” 司城皱眉，“你说什么？”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装出一副伪善模样吗？”津川摇头轻叹，“实在是太过贪婪了。” ……这是在干什么。 司城懒得管眼前这人发的哪门子病，抬眼迅速打量了一圈。他没在办公室里发现暗门的痕迹，倒是注意到角落里几处不太明显的褐色阴影。 联想到电梯里的发现，司城面无表情地开口：“玉田呢。” 他已经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想。 第四十六章 图书馆的秘密(中) 可能是人已经到了眼前，津川这次没再用那些谁也不信的托词。他古怪笑了笑，斜睨了司城一眼。 “可能死了……也可能还活着。” 他这么说，司城心里便有了底。 他还算是来的及时，津川显然产生了杀意，并且已经对玉田下了手。但由于司城的插手、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还没有进行最后的补刀。 司城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快找到对方及时送医了。 ……到这一步，主要看命。 他尝试问了一句：“那他在哪？” 理所当然的，津川根本不理会他。 司城倒也不觉遗憾，拿起头盔出了门。 虽然对方满口死活、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对他也阴阳怪气又神经兮兮，从头至尾却没展露过杀意。司城甚至隐约有种感觉，津川秀治把他们看作是“同一类人”。 他打了个寒颤：……还是算了。 回想起玉田和男出门的时间，其实只比要司城稍早一些。大约是九点刚过、司城下楼去接他的早饭，他们在餐桌里闲聊了几句。在那之后，已经基本过了高峰期。 以玉田和男的车速，从书店开到图书馆，中途不出现意外的话，要耗费十到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大约在九点半时分，他就已经到达了图书馆。 ……这离现在，也只过了一个小时不到而已。 在这个时间段内，小林宏纪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后转至语音信箱。而当司城再打，手机便已经关机了。 尽管这点不能用来判定他遇害、不，遇袭的具体时间，但至少司城从中了解到，“凶手”的业务并不熟练。 玉田看起来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但司城知道他的体能不错——平时在书店的整理搬运都是他一人独立负责，更别说这次还主动提出给图书馆帮忙做些体力活。 要是和斯文瘦削的津川真枪实刀干起来，输的可不一定是他那一方。 比起早有预谋，司城更倾向于某种突发情况，津川趁对方不注意时暴起伤人。按照这个假设，他们的冲突必然爆发于人员稀少的仓库。一来是时间原因场地受限，二来，那里储备有足够的工具，足以支持短暂时间里对人体造成重大打击。 仓库离办公室的距离很远，电梯中又有那样浓郁的血腥味…… 司城隐约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答案。 他来到洗手间，先确定衬衣纽扣扣到了顶。他抬手挽起袖口折叠几下，露出结实漂亮的小臂，又用水沾湿头发，随意拨弄出了几分潇洒。 做完这些细节上的改变，司城看向镜子，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其实没有投入太多注意，但由于出色的观察能力和收集情报的本能，哪怕来时路上只粗略扫了一眼，也估算出了年轻女性在图书馆中的高占比。 ——没错，司城将要用到的是“美男计”。 他走出洗手间，朝电梯方向张望了下。 这一计谋的发动要素并不是简单去卖弄男色。很多人欣赏异性，但比起现实里的接触，更乐于在网络上“窥屏”。司城首先要避开的就是这些可能存在的叶公好龙之辈。 除此以外，图书馆里大家都在看书，很少注意到外界的变化。所以，司城也要挑选那些容易被环境影响的人。 他遥遥观望，走近一位趴坐在长桌末尾的少女。 少女扎了个高马尾，一只手把玩马尾辫，一只手百无聊赖翻着书页。看她眼神乱飞的模样，显然是在摸鱼。 司城走到她旁边，轻轻叩了叩桌面。 “……！”少女有点惊吓地直起了身。 她转头看向司城，对方竖起手指抵在唇前，似乎很抱歉地笑了一下。眼尾天然上翘，含着明亮又柔和的笑意，仿佛碧蓝晴空里扑面洒来的阳光。 他悄悄比了个口型：“能帮帮我吗？” ……谁能不帮！ 他们转移到了没人的场地，这下司城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是来找人的，”他坦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目的，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他……和图书馆馆长，他们以前的关系很亲密。但因为我，他们现在闹翻了……” 司城自觉这话说得九真一假，绝对不会被找到纰漏。可少女听他这番措辞，表情从认真到茫然，最终几乎是目瞪口呆。司城看她的表情，声音渐渐也低沉下来。 他皱着眉，不自觉地放出了一点气势：“怎么了？”哪里出了问题？ 少女浑身一凛：“没、没什么！” “……” 司城决定选择性视而不见。 他询问对方：“你有注意过馆长是什么时间回到办公室的吗？这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奇怪的事情？” “在你来的十几分钟前吧，我不知道具体时间。”少女爽快回道，指了指图书馆的另一侧，“也不算奇怪的事件……但他来得很匆忙，一出电梯直接就去了那边。” 顺着她的指向，司城看到儿童阅览室的标牌。 他眨了眨眼，眉头皱起思索几秒，又很快收敛了这种表情。对着兴致勃勃打量他的少女微一点头：“抱歉，打扰了。” 司城起身，径直朝着那扇门走去。 少女倒也不恼，反而在这种用过即扔的场景下露出古怪的笑意。她悠悠转身回到座椅，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句： “顶级绿茶白切黑啊……” 第四十七章 图书馆的秘密(下) 司城不是图书馆的员工，可论起对这座建筑的了解，他也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这得益于他优秀的记忆力以及玉田和男闲时的解说——对方从事这行近十年，对图书馆的了解堪比自己老家。 这间儿童图书阅览室，也是他曾经提起的米花图书馆创新设计之一。 图书馆与当地的各所学校都有合作款项，上至大学教材、下到小学读物，需要的书籍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到。相对来说，小学生的课程内容较少，学校便常组织一些图书馆内的课后活动。 ……然后喜闻乐见的，活动之后，图书馆被客人投诉了。 司城完全能够想象那一幕：小学生们有说有笑地结伴进门，涌进人群把欢声笑语带到每一处。他们好奇伸手去够书籍，太高了够不到，便攀在书架上去拿；或者搬来个给人坐的椅子，垫在脚下直接踩上去。有的小孩不想读书，从这一侧跑到那一侧，鞋跟噔噔噔响亮地敲着地板。 那简直是世界末日般的场景。 被投诉之后，由馆长出资，直接在馆内修建了个单独且隔音的儿童阅览室。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内部还设立了监控摄像头。 津川秀治急匆匆地直接赶来到这里，大概率就是从监控录像中看见了什么。 若从这里也找不到线索，就只能在仓库里平铺搜集了……尽管如此，司城一点也不想和小孩打交道。 他做好心理建设，推开了门。 司城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充分，可门刚拉开一道缝隙，尖锐的笑声飞快漏了出来。他手指一僵，背后里许多正看书的人同样一惊，纷纷抬起了头。 司城面无表情，侧身挤了进去，把寂静关在了门后。 ……玉田和男，为了你我真是付出太多。 阅览室只普通的教室大小，里面有二十来个小孩，分布在矮小的书架后……玩捉迷藏。 已经被抓到的几个出局者蹲坐在门口，发出响亮的笑声，充当抓捕的人则绕着书架走动，满脸严肃地进行搜寻。 司城迷惑地扫了一眼书架间的空档。 孩子们对这位闯入者反应平淡，他暂时也寻不到插入问话的时机。从进门起，司城就感觉浑身不适——仿佛处于他人的目光之下，身体本能警惕起来。 他打量四面，片刻后有些讶异地挑眉。 “十二个？” 八个普普通通的民用监控，整齐分布于阅览室的四角和壁上，剩下几个微型针孔摄像头则隐蔽在靠近书架一侧的墙面。 对于一间并不特别大的儿童阅览室，这种程度的警惕反而更说明了心中有鬼。 不过，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点便利…… 司城向着被微型摄像头监控的那片角落走去。 这里除了几个儿童座椅，只有三面特意做小的书架，按司城的身高，他得蹲下身才能看到最下的一排。 比起其他区域花里胡哨的漂亮封皮，这几处似乎全都是工具书——宽厚的书脊、沉闷普通的硬质牛皮封面。 更可疑了，这不是明示喊着“不要来这里”吗？ 司城轻轻拉扯出一本，打开来翻了翻。 书的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文字也一如既往地陌生。他正思索着，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喊： “司城！” 在图书馆这样的场合，大声喧哗其实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但在这间阅览室，也只有这个分贝才能被其他人听见。 司城回头，看见一群矮子朝这边“噔噔噔”跑了过来。 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们在司城身前止步，好奇地抬起头看他，最末尾的小孩艰难从人缝里挤到了最前面。儿童西装红领结，和那足足遮了半张脸的眼镜…… 司城看了眼自己放手机的口袋：“柯南？” 玄学也是有事实依据的，他早应该想到才对。 柯南仰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司城哥哥，你……” 他话没说完，身后几个小孩也跟着齐声喊道：“司城哥哥！” 司城：“……” 玉田和男，为了你我真是付出太多。 “你怎么在这？”他先发制人问道，又看了看几个小鬼，“是和朋友一起？” 柯南道，“学校里布置的任务……” 他说到一半，身后的小胖子突然动弹了一下，圆滚滚的肚皮直接撞在了他的后背，柯南一个趔趄摔了过来。司城下意识地抬手，完全忘记他手里还提着个头盔。 眼看着小孩的脑袋就要撞上坚硬的盔面，司城迅速侧身，背手拦住了柯南。他的手肘撞上书架，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关节处传出尖锐的痛感，司城微微一皱眉。 小胖子露出惊慌的表情：“对不起，司城哥哥！” 柯南半月眼：……你不应该先给我道歉吗？ 撞击声大得惊人，司城之前挽起了袖子，很明显地看到肘部红了一大片。小孩们紧张地“啊”了声，一窝蜂挤了过来。 柯南被迫退了两步，“等，等……！” 司城眼疾手快接住了被他挤落的书籍。 他直起腰，俯视这群麻烦制造机：“柯南的朋友？让开一点。” “什么柯南的朋友啊，我们有自己的名字！”小胖子不满道，“我是小岛元太，少年侦探团的团长！” 团——什么？ 他身边，其他小孩也争先恐后介绍起来。 “我，我叫做吉田步美，叫我步美就好啦。”“我是圆谷光彦！” 他们对视一眼：“柯南是我们少年侦探团的成员哦！” 司城面无表情和柯南对视一眼，看见对方脸上露出痛苦和尴尬交杂的复杂表情。他干巴巴地回道：“……伊藤司城。” 唯一的小姑娘步美羞涩道：“那我叫你司城哥哥！” ……啊，随便吧。 司城俯身准备将书籍放回原处。他手指凑到书架旁，抬眼、目光停留在对侧的书页。 他微微一怔。 第四十八章 牢底坐穿书 书架原本排版得满满当当，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意外，暴露出了片相对较大的空档。以司城的俯视角度去看，对侧书籍依然排放得整整齐齐，只是看起来……尺寸似乎有些异常。 他回忆起自己进门时的整体打量，对比眼前这一幕，不动声色地把书移至空闲的另外一只手。 他从书架上轻轻抽出一本。 以这本书的厚度判定，它几乎轻得异常，除此之外，手感上倒是没什么差别。而同样是硬质牛皮纸设计的封面，它的上面印了一连串的花体英文。 从国外订做的？ 边缘的纸面直接暴露在外，光秃秃的——这是本只有书页和上下外壳的“假书”。联想到它摆放在书架中间、与其他书籍完美融为一体的模样…… 司城简直要忍不住为此惊叹了。 他直起身，在一群小鬼的仰视中，镇定自若地将书给“翻开”。 如他所料，书壳内部是一个存放物品的空层。这个大小，能藏的东西其实只有那么几类，而司城看到的，大概是其中判刑最为严重的一种。 他抚摸了一下包裹物品的密封袋，指尖触感如面粉般的柔软细腻。 司城合书，连同掉落的其他几本原样塞回。 很明显了，玉田和男与前东家的冲突起因正是在此。像玉田那种对书籍有着奇妙信仰的家伙，就算不提犯法，也绝不会认同这种把书作为走私犯罪的工具的行为。 这一发现其实十分惊人，只可惜，并没有给司城眼下的工作带来什么进展。 由于他从头到尾都反应平淡，几个小孩包括柯南，都没有察觉到书架上的异常。柯南看他把书整齐放回，犹豫片刻，实在是憋不住好奇。 “……你也是来找馆长的吗？” 司城转过头：“——也？” “目暮警官早上来了一趟。”柯南道，“似乎有个图书馆内的员工失踪了……他来问话和做一些不在场记录。但失踪是发生在下班之后，馆长几乎不存在嫌疑，所以问完他也就走了。” 司城追问道：“什么时候？” “开馆没多久吧，九点半？总之还没到十点，你们应该是恰好错开了。” 柯南眯起眼，他反问司城：“你问这些，是遇见了什么吗？” ……不愧是毛利家的小孩，经验丰富、举一反三。 司城沉吟两秒，却是先问出了最开始的目的：“津川之前来过这里，他都做了什么？” 元太举手抢答：“我知道！” “他很凶地直接冲了进来，让我坐回椅子上，不让我去翻书！” 步美捂嘴偷笑：“元太当时差点把书架给压倒啦！” 一直很安静的另一个男孩也加入了讨论，“馆长他看起来很紧张，而且这些书和这里很不搭啊，我们根本就看不懂。 “会不会是什么古董或者绝版书籍？” 柯南：“……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和小孩子放在一起啦。” 司城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清晰拼凑出当时的场景，甚至有人在线索未曾明晰的情况下察觉到了异常。虽然最终结果有点跑偏，但这已经足够令人赞叹了。 可惜，这也是一条无用的线索。 他清了清嗓子，露出哄骗小孩的温柔笑意：“你们是少年侦探团？” 除了柯南，其他人齐齐应声：“是——” “那么，小侦探们，愿不愿意接受我的一个委托呢？” 司城眉眼弯弯：“完成之后有奖励哦。” 看他这副表情和说出的内容，身为过来人的柯南本能就要提出拒绝，可其他人应得一个比一个快。 元太兴奋地踮起脚尖，把那张圆胖的脸怼到司城身前。他甚至还没听司城的委托内容，就提前说出了他那份的报酬。 “最近有家新开的自助餐厅……我要去那里吃饭！” 司城爽快应了：“能帮到忙的话，自然是没问题。” 反正也不是我来出钱……身为被委托的对象，请几个小孩吃饭总是没问题的吧？ 基于这个想法，他爽快预支同意了其他小孩的要求。以他的眼光看，这些都是一些普通的酬劳。 步美小声欢呼：“那我们快出发吧！” …… 仓库与图书馆并不在同一栋楼。它是个独立的单层建筑，顶梁有十多米高，紧挨在图书馆的南侧。且周围都是密集的藤木和树叶，不仔细观察其实很难发现。 图书馆内部有台阶直接连通两地，司城带着一群小孩从那里走。 他们走到尽头，看见一扇宽阔的仓库铁门，上面嵌了把看起来很高级的密码锁。 步美愣住了：“这，这怎么办呀……” 柯南想了想他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时，通常目睹的处理方式。他提议道：“用脚踢开？” 其余几人默契地忽略了他。 司城倒是一点不慌。他找到附近一处工作中的监控摄像头，对着它抬起手臂，向镜头后的人轻轻摆了摆手。 片刻后，锁被远程控制着自动打开了。 一群小孩面面相觑，只有司城十分平淡。他一手插兜一手提着头盔，走进了门。 他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下津川：你竟然真的在窥屏。 仓库内部大概有米花图书馆一层的半个展区那么大，未拆封的书籍整整齐齐堆放着。往高处的架子上还撑有其他货品，角落里摆着几台抽湿器，正有条不紊地运行。 孩子们还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地，除了柯南，都满脸兴奋地左看右看。司城对这种积极的态度倍感欣慰。 司城轻咳一声： “我需要你们，在这里——找一个人。” 他的声音在开阔的场地里回荡，而柯南猛抬起了头。 第四十九章 作战大成功！ 在利益的驱使下，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虽然略感任务繁重，却并没有提出不满。他们简单商讨了几句，四散开来，各自负责起一片区域的搜查。 柯南磨磨蹭蹭留在了最后。 等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他一路小跑，停在司城身前。 他拽了拽司城的裤腿，半是试探地：“你也是来……？” “什么？”司城一愣，“我来找玉田。” 柯南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其实和目暮警官的想法一致：尽管津川与失踪的职员有所交集，但因为时间节点，他反而是嫌疑最小的那个。可倘若，这一失踪并不是个例……作为共同的关系对象，津川秀治一跃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 只是，玉田？ 柯南皱起眉，“他怎么失踪了？不是昨天还在吗？” “不是失踪。”司城道，“他今早来的图书馆，之后便断开了联系。我基本能确定他就在这里，只是暂时……还找不到他的踪迹。” 他眼神微凉，柯南不知道他是为合作对象的突发意外而恼火，还是在单纯厌烦自己的“被迫营业”。但他也莫名觉得，对方对这两者都并不在意。 柯南摸了摸胳膊，捋掉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能不能别笑了。” 眼神和表情过于割裂，肢体语言又传递着放松，他仿佛一具拼凑出的人体，看得柯南毛骨悚然。 司城摸了摸嘴角，表情遗憾地回归待机状态。 两侧都是高大的置物架，上面堆放满满当当，近看十分具有压迫感。司城走在中间，目光如炬，寻找那些看起来很可疑的空档和阴影。 他身边，柯南悄悄打开了眼镜的搜索开关，勉强追上司城的脚步。 “……玉田大概率受了伤。犯人要么是津川，要么就是他的同伙。”司城微微一哂，“我之前还在疑惑他突然爆发的杀意，不过从你这听到还存在着另一个人，差不多便也明白了……” 他简单道：“那位失踪的职员，大概率是凶多吉少——正因为见了血，津川秀治凶暴的一面被点燃，行事才变得毫无顾忌。” 其实不止这个原因。津川原本就犯了法，一旦被其他人捅出去，大概率也得迎接死刑。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将危险扼杀。 将死之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那玉田他……？” 司城直接套用了津川的话：“可能死了，也可能活着。” “……” 柯南沉默下来，司城也不再说话。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沿着架子走，只在寻找的这个动作投入注意力。比起他们沉闷的氛围，仓库另一边的孩子们显然是轻松许多。 “这边没有！” “我这里也是空的。” “……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啊，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小孩子分不清事态轻重缓急，也不知人间险恶。司城没跟他们透露具体情况，于是少年侦探团的几人也只把这当成是另类的“捉迷藏”，游戏般地大声进行着汇报。 只剩下一个人没有回应，元太提起嗓子嚷嚷几声：“步美，你那边怎么样？” 另一侧传出哐当哐当的响，像是堆放很高的书籍被不慎推倒，砸在地面的声响。步美痛呼一声，声音不自觉地带点委屈，“我这边也……” 她突然顿住了，惊喜道：“这里有个人！” 其他小孩子欢呼起来，司城和柯南对视一眼，同时转身，走向步美所在的位置。 小女孩坐在地上，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她裙子沾了点脏污，身体正对着旁边高大的纸箱。其余小孩也围绕着这个纸箱，手脚看起来都蠢蠢欲动。 司城走近被他们围绕起的箱口。 开口处有点潮湿，没被封严，纸板被掀起了一点。从缝隙往里看，能隐约看到个人形轮廓，无声息地趴着。 司城赞赏地看了眼步美：一个人碰见这种场景，竟然不感到害怕。 他把玉田和男从箱子里拖出来。 司城稍微检查了一下伤口。内部的伤无法辨明，表面还有几处在明显流血。玉田的脑袋上也破了个口，但出血不多，创口也已经半愈合。脖子、胳膊几处淤青，像是撞击所致，额前也有一点青肿。 但总体上，似乎没什么问题。 他把手机收回，将玉田和男背起，一行人走出仓库、离开连梯、下到一层。司城把玉田和男放在椅子上。 “报酬的事情，到时候我会通过柯南联系你们。”司城说，“你们先用那边的公用电话报警，还有急救电话。” “那司城哥哥呢？” 司城低头看了眼柯南，对方也正抬头看他。他沉默片刻： “……我和柯南，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要解决。” “什么事？” “报复。”“救人。” 柯南和司城对视一眼，俱是满脸茫然：“？” 第五十章 被害人与加害人 “你要报复谁？” “……你要去救谁？” 司城柯南面面相觑，似乎都对彼此的发言感到不解。 “当然是津川了。”司城道，“他这次让我出这么大力，也给我的下属也造成了身心与经济上的损伤，难道我不该报复一下？” “……经济损伤，那是你造成的吧。” 柯南虚着眼，“况且现在还有人处于失踪状态，津川又不会跑掉。” 司城：“……” 他适当露出一点惭愧与不解，道：“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玉田断开联系的时间并不长，可那位……哪怕只受了点小伤，到现在也很难说是什么状态。而我之前曾闻到很重的血腥味……” 司城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顿，柯南也同时停住了脚步。两个人一上一下同时歪了下头，异口同声：“血腥味！” 根据仓库里玉田和男的状态，他只有一些撞击伤比较严重，其余伤口多在表皮，仅微量出血、且痕迹都留在了箱子内。 也就是说，司城之前所发现的血腥味只来源于一个人——即是那位失踪的被害人。 这线索来得轻巧而关键，两个人都有点突然中奖般的惊喜。 柯南跟随司城来到一层的电梯口，在门侧连连按了几下按键，急急忙忙跑了进去。他向司城投来催促的眼神，而对方站在电梯外，闲闲解释道：“就是这里。” 柯南愣了愣：“……这里？” 他左右看看，既没发现异常的痕迹，也没闻到血腥味，空气里一股清新剂和香水的淡淡残留。他没忍住脱口而出：“你真的是人类的鼻子吗？” 司城：“……你有礼貌吗？” 柯南置若罔闻，兀自陷入思索：“我之前也来过这里——” 似乎是从记忆里挖掘出了什么，他睁大眼睛，露出一点愤怒神色，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居然一点也不显违和。柯南沉重地说：“我知道了。” “……之前，元太他们准备搭乘电梯，但人数满了被电梯提示超重。现在想想，就算有元太这样的体型，我们其他几个小孩子也不可能达到电梯的载重。” 司城眨了下眼。 他几乎立刻明白了柯南的暗指，眼睛轻轻往上一抬，又迅速收敛回去。他古怪地看着小孩，“……那你还不出来？” 柯南同手同脚地迈步出来，司城露出嘲笑的表情。他把柯南往侧厅的方向一推，拿出手机朝他示意： “现在能做的，就是报警了吧。” …… 把柯南也丢进等待警察到来的群众，司城像是忘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淡定自若走进了电梯。毕竟货梯内部没有监控，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在明面上留下证据。 他说“报复”，可从来不是简单开玩笑的。 某方面而言，津川秀治一直对他抱有很大的“宽容”。合同让利、主动提供场地服务……相比玉田和某不知名的职员，津川明明从监控里知晓司城发现了书中的秘密，也仍是主动给他打开了仓库大门。 在那之后司城就确认了，对方对他的态度极为不正常。 他轻轻抛了抛头盔，像掂量人头似的，朝津川秀治的办公室走去。 “——你来了。” 津川还是那个姿势，仿佛他这段时间就没有动过，侧着头神情淡淡地看过来。司城扯起唇角，没有笑意。本着搞懂精神病人就要加入对方的积极态度，他回应了一句： “——我来了。” 他把头盔扔进沙发，像是被勒得有些难受，解开了衬衣上方的几颗纽扣。司城手臂撑着沙发前倾身体，宝石项链从领口处滑了出来，在他胸膛前轻轻一撞。 津川秀治下意识也看了过去。 司城对此毫不在意，歪着头问：“我已经让人去报警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津川面色微变。 他似乎从没想过司城会报警，抬头盯着他看，眼神中闪过震惊、愤怒、困惑……而最终都归于平淡的了然。他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把你供出去？” ……把我供出去？供什么？ 司城莫名其妙，脸上也随之露出不屑。津川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两下，像是终于被这副表情激怒了。 “……你不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和对方有关的死者，就只是电梯里的那位亡魂了吧。司城并不意外对方看到他们发现真相的一幕——毕竟是十几年来的图书馆馆长，而馆内的监控设备也相当全面。 可惜曾经的年轻有为发展到如今形象……等等，这似乎还能给小说做一个宣传。 他十分没同理心地跑偏思路，嘴上还不忘甩下一句：“关我屁事。” 津川秀治：“很快就与你有关了。” 他从沙发下抽出一把枪，与此同时，司城神情随意地抬手一扯。 宝石吊坠的链绳被利落扯断，崩裂的边缘在他脖颈上割开了一小道口子。司城手指勾出钢索，直直朝对面甩了出去。 “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吧？” 他撑着另一只手跳上沙发，脚尖一勾把头盔也丢了过去。 银白的光迅疾飞过，空中一声“钉”的颤响，如利刃捅进了对方的手腕。津川手腕一松，枪直直坠落，然后恰好被砸过来的头盔盖住，滚出去好几米远。 司城反手一卷，津川惨叫一声，被迫向前了走几步。他腕部已经血肉模糊，可穿透的刀刃依然呈现光亮的银白色。司城无情一踹，把他压跪下来。 他擦去自己脖颈处渗出的血液，抱怨般叹了口气。 “……我可一点也不想玩成动作片啊。” 第五十一章 抢人饭碗！ 目暮十分郁闷。 才初步排除了津川秀治的嫌疑，立马又被一群小孩拨通了报警热线。正当他思考着为何会多出一名受害者，转身又接到了来自江户川柯南的举报电话。 在对方的叙述里，那位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伊藤司城，在图书馆发现了津川可能参与杀人的证据，并切实找到了受害人的位置。 而等他拖家带口带着一队人赶到图书馆、气喘吁吁爬上最高层，面临的却是津川趴在地面微弱惨叫的一幕。 “凶手”翘着二郎腿，一只脚踩在对方的身上。 柯南当机立断转身关闭了办公室门：“……你在做什么啊！” “喔，来了啊。” 司城转头看他，打了个招呼。 目暮额上蹦出青筋：“……不要这副拉家常的口吻，快把你的脚给我放下！” 司城有点遗憾地挪开脚，低咳一声：“我这是在预防他暴起反击。” 这话说得……就连小孩都不信。 目暮队内的医生去给津川秀治做具体检查。对方手腕间一处几厘米长的贯穿伤，已经被做了初步处理，基本没有再流血。他疼得意识模糊，双手不停地颤抖，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目暮严肃地看向司城：“我知道你很有正义感……” 柯南眼神忍不住飘了一下。 “……但在未查明证据前，你这是故意伤害他人的暴力行为！就算他是凶手，你这种行为也不值得提倡！” 司城眨了下眼。 他脚尖一拨，把什么东西踢了过去，几个警员看清物品模样后本能退了几步，手臂移向腰间。目暮稍微镇定一些，却也吃了一惊。 他抬头，司城冲他微微一笑。 “我这是正当防卫。”他说，“这把枪上应该只有津川的指纹，是他先对我动的手。” “……至于证据，我和柯南虽然都有所猜测，但还没有亲眼见过。警部，要一起去看看吗？” 他反客为主地发出邀请，神情过于自然，目暮下意识跟着走了几步。他们来到门旁，司城抓住了门把手。 柯南：“等——！” ……他说的有些迟了。 司城拉开办公室门，对上一群人炯炯有神的注视。饶是他这种惯来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人，此时也不禁微微一顿。 柯南捂住脸：“我们上来时就是这样了。你是不是在这里做了什么？” 司城面色凝重：“……这里，不隔音吗？” 他沉思两秒，倒回去抓起目暮十三，揽着他一副哥俩好的姿态走了出去。柯南捂脸跟在他们身后，十分不想承认自己是和他们一伙。 好在图书馆的其他人都与他们保持了一点距离，最多是在原地窃窃私语。 “……原本以为是什么绿茶男，或者是暴力狂、抖s，居然是帮助警方破案的吗？” 柯南不禁侧目：日本警方，您辛苦了。 他们来到了电梯口。在司城的说明下，目暮喊了个警员把电梯控制在下面一层。他和司城两人合力将电梯外门扳开，注视电子屏幕上的数字慢慢上跳。 深邃黑暗的电梯井里，一具尸体缓缓浮了上来。 他脸色青白、面容狰狞，胸膛上插着一把刀，身体僵硬扭曲成了一团，眼如铜铃死死瞪向外面。几个想凑热闹的人远远扒在警员身后眺望，此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原本沉默的氛围被打破，目暮皱眉回头喊了一句：“不要影响警方破案！” 他说完，有种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 以往毛利大发神威的时候，警方虽然大多是作为辅助，可关键性的证据和排查都是由他们进行，更别提抓捕犯人。而在毛利“偶尔”的滑铁卢时，也是他目暮十三提出了关键的反对意见。 可眼前这位伊藤司城，从头到尾独自破案、不留一点辅助的余地，就连嫌疑人也是打包只等他们接收……他们这群警方，仿佛彻底成为了善后人员。 司城不知道他的腹诽，只向他招了招手。目暮带点警惕地凑了过去。柯南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内心挠痒痒般的满是好奇。 警察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司城说完最后几句话，直起了身子。他看到对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朝他鞠了一躬。 “十分感谢您为我们给予的帮助，这件事我会彻底查清，给市民一个交代。” …… “你们都说了什么？” “小孩子，少一点多余的好奇心。”司城漫不经心道，“只是一些和津川有关的事情……” 柯南撇了撇嘴。 这次的案件结局勉强算得上皆大欢喜。柯南解开迷题、玉田暂无大碍、犯人也最终落网，而死去的那名职员，司城也算代他进行了报复。 “……不过，你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一点。”柯南细细回忆了一番，有点吃惊，“就我们认识的这些天，你都碰上几个案子了？” 司城怜悯看了他一眼：小孩，你身后的那家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他们已经回到了书店。司城把鞋脱下，项链也扔到一边，若不是柯南执意要跟进来，他甚至想立刻脱光去洗个澡。血腥味仿佛还在他的鼻尖蔓延，刺激得他有些头疼。 他表情看起来有点凶恶。柯南左右看看，连忙转移话题。 “那是什么？” 他指了指书店正中央新添的摆件。 那是座亚克力制的圆形展台，共有五层，每一层里都洒了些亮晶晶的闪片，最上层雕饰了片透明的发光的花朵。一块宝石落入其间，朝四周折射出剔透漂亮的蓝光。 司城恹恹瞥去一眼：“人工宝石而已。” ……你还想用真的宝石啊？ 虽然说是人工宝石，但本身色泽以及透出的光都很美，就连柯南也在入门的第一时间被吸引了视线。展台本身和书店不算违和，但他很难想象这是用来做什么。 绿化区？摆放零食礼品？……不管什么，似乎都很难以想象。 他看向司城，对方悠悠回道：“我的专区。” “……啊？” “我的书、我的签名、限定手稿的复刻相片——总之，这里是我的展区。”司城打了个响指，“vip专座。” 就算柯南对司城有所了解，此时闻言也忍不住震惊地仰头。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司城看他那张便秘似的脸，无情开口打断了他的吐槽前摇。 “你怎么还不去上学？” 他嫌弃道：“……再过两天，你那群侦探团的小孩就该摸过来了。去做点查案找尸体的正事，没事少打扰我。” ……你这是人话吗？ 柯南翻了个白眼。他拿起被丢在地上的书包，愤愤走出了门。 第五十二章 转学生(为10米气步枪冠军杨倩加更！) 柯南对自己的小学生涯一点也不上心——换做任何一个心理年龄十七岁的高中生，重回小学阶段学习小学课程，也都会像他一样。而在认识司城之后，他更是对自己进行了反思： 之前过得还是太过辛劳了，学会摸鱼才是硬道理。 他走进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柯南君！” 步美第一个看见了他，转头打了声招呼。她脱离人群走来，犹犹豫豫问道： “你之前……是和司城哥哥在一起吗？” 柯南点了点头。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元太把手枕在脑袋后，状若不经意地问，“你们去干什么了啊？” 他们此前一直守在图书馆门口，等待救护车和警察的到来。而当警察们赶到之后，只留下了一位记录员，其余人浩浩荡荡地上了楼。 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模样，很难不猜测上面发生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联想到唯独没和他们一起留下、之后也先行离开的司城与柯南二人…… 光彦：“柯南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可是我们少年侦探团共同参与的案件，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有所隐瞒呢！” 面对几双清澈而炯炯有神的大眼，柯南回想起趴在司城脚下哀嚎的津川，再想到那具缓缓浮出的死不瞑目的尸体。 柯南：……还是算了吧。 他尬笑着挠了挠头，“司城哥哥……找到了打伤玉田叔叔的人，警察叔叔们是去抓他啦！” “真的？” “真的！” 他虚着眼，心道：我也没说错嘛。 这个解释听起来过于普通，但仔细想想也算合理，几个人纷纷失望地叹口气。步美托腮看向窗外，突然眨了下眼。 “柯南君，你知道今天会来一位转学生吗？” ……之前就看你们聚在一起，原来是在讨论这个啊。柯南摇了摇头。 小学生们对新来的同龄玩伴都抱有十足的期待，可他完全提不起兴趣。之前遭遇的案件里还有几处细节没能理清，柯南一边思考，一边心不在焉顺着步美的话发问：“是男生吗？” “还不知道！” 元太露出傻乎乎地笑：“希望是可爱的女生！” “不不，个性好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都有一点自己的偏好嘛。 柯南把书包塞进抽屉，随口回道：“没准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呢。” 他话音刚落，门被轻轻地推开，班主任小林澄子带着一个陌生面孔走进了教室。 “喔……” 孩子们一齐扭头打量对方。 那是个同龄女孩。四肢纤细，穿着简单的短裤和无袖上衣。她肤色很白，茶色短发略微蓬松，一双蓝色眼睛镇定又冷淡地看着他们。 柯南愣了愣：混血儿……？ 比起他的关注点，其余小孩子们异口同声地感叹：“好可爱！！” ……嘛，确实长得挺可爱就是了。 小林老师笑着让孩子们回到自己的座位，带着转学生走上讲台，在黑板写下对方的名字。 “这位是灰原哀同学，今天起要跟大家一起读书！”她率先鼓起了掌，“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好——” 转学生而已……至于这么稀奇吗。柯南托着脸心道，我也是转学过来的啊。 他朝讲台上看，正对上转学生的注视。 名为灰原哀的女孩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投过平静的眼神。哪怕下方的小孩子正拍手迎接她的到来、身边的成年人也满面微笑，她还是这副冰冷不为所动的模样。 那双过于理性的眼睛，让柯南觉得似曾相识。 小林老师让她先自行找个座位。对方迈开脚步，无视其他人的动作，直直朝他走了过来。 “……诶？” 灰原哀放下书包，在他身旁沉默入座。 柯南愣愣地看她打开书包，一本本地拿出书籍，又把书包收进抽屉。做完这些，她才淡淡朝柯南投来一瞥，说了一句：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 一整天的时间里，灰原都坐在那里沉默地翻阅书籍。她并不像在认真地听课，可柯南也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步美坐在相隔的位置上，几次朝这边投来跃跃欲试的目光，又被女孩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给劝退。 等到放学铃声打响，她一把抓住书包站了起来，拦住了柯南。 “我们去找灰原同学吧！” 柯南：“……为什么你这么有积极性啊。” 元太似乎也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和柯南两人走在了最后。他们看着光彦与步美一左一右，锲而不舍地追上了女孩。 “请问、请问你家在什么地方？你应该才搬过来吧？” 不错的推理，完美的尬聊。柯南摆出半月眼心道。如果不是对话双方都还是小孩，这时候完全可以主动报警骚扰了。 步美也露出她无往不利的微笑：“灰原同学，你初来乍到，让我们送你回家吧！” “……” 出乎柯南意料的，灰原哀停下了脚步。 “米花商业街，19-2。”她说，“我暂时会住在这里。” 柯南一愣：这不是毛利大叔的事务所附近吗？ 毕竟是商业街，大部分都是外租的门店，少有如事务所这种兼可居住的上下楼层，基本一出市就被抢空。而在已出售和出租的人里，柯南也从未听过“灰原”这个古怪的姓氏。 新搬来的？ 柯南开始思索，附近有哪些新开张或者外租的店铺。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前方正和步美交谈的灰原突然回过头，朝着他微微一笑。柯南愣在原地，听见她轻描淡写道： “我和江户川住的很近喔。” 其余人纷纷投过来“叛徒”的眼神，元太更是连连退了好几步：“原来你和灰原同学认识！” “柯南，你怎么又瞒着我们！” 柯南百口莫辩：“不、不……我没有啊！” 他朝女孩投去求救的目光，对方好整以暇欣赏了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才慢悠悠地做出解释。 “江户川同学应该不认识我，只是我单方面地认识他而已。” 比起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其他人，步美反而是接受最快的一个。她笑着抓住了灰原的手：“那以后，你们就能结伴回去啦！” 灰原一怔。她目光下移，视线停留在她们交握的手掌，轻轻应了一声。 第五十三章 猫与蛇 帝丹小学门口，一群人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仿佛这将是他们最后的会面。步美悄悄对灰原说了些什么，又转过头，郑重其事地向柯南叮嘱： “一定要把小哀送到家哦！” 明明是个子最小的那个，可这一刻，她身上仿佛升起某种高大的光环，刺得其他人都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至于突然被担上重任的柯南—— “……我送她回去？” 这不是你们所谓增进感情的借口吗，而且，刚刚还只是说了一起结伴回家吧？ 他牙疼地咀嚼了那句亲昵的“小哀”，第一次品味到女生之间的亲密：只这么一点闲聊，你们就发展到称呼名字了吗？ 是他不懂女生，还是不懂这群小孩？ 步美露出为难的表情。“小哀她初来乍到，又内向不善言辞——” 柯南：你在说谁？ 他把目光挪了过去，灰原也安静地望向了他。小女孩抬起一张平静且苍白的脸，确实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之前戏耍他时的游刃有余。 “……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会出事。” 步美说完，紧张地催促道，“柯南？” 柯南回过神：“……好。” 他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其他人依次挥手离开，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柯南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不说柯南，就算是曾经的工藤新一，与异性的近距离接触也只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毛利兰而已。他实在不清楚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怎样去对待，颇为头痛地挠了挠头。 此时此刻，他总算是共情了一点司城对他的无可奈何。 “我们也走吧？” 灰原哀点了点头，反客为主走在了前面。 她像是学过舞蹈，脊背挺直、微微抬头，走路的姿态很是漂亮。柯南情不自禁想起了某位似乎无时不刻注重外在形象的男性。而他像个小跟班似的，永远弓着背跟在他们身后。 柯南绞尽脑汁，拾起个话题。 “你是新来商业街的住户吗？这边客人挺多，但是基础店铺都已经饱和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觉得这些商业上的东西对方可能听不太懂，转而补充一句：“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可能有一点消息。” 灰原侧头看他一眼。 “也许吧。”她说，“这和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柯南还想继续追问，可对方已经转回头，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想与他有过多交流，柯南于是讪讪闭了嘴。 ……唉，还不如像司城说的那样去查些案件。 毛利小五郎最近接了不少委托，可好几个都卡在了中途。柯南之前也准备翻阅委任书看看情况，只是先撞上了学校活动，参与了图书馆半日游。 有关图书馆的一些事情，他也想和司城“对个答案”。 一路沉默、一路神游，好不容易到了商业街。柯南看到几家熟悉的招牌和店铺，精神一振。 他往前几步，与灰原并肩。 到了这里，每一处他都十分熟悉，以往没注意过的门牌号挨个跳进柯南的视线。伴随着门牌号上的数字逐步增加，他们与毛利侦探事务所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他们在19号商铺前止步，柯南面容僵硬地抬起头。 “………………你住这里！？？” 他眼前是间风格十分现代化的书店。透明橱窗，绿色花饰点缀着门檐，公告板上张贴一层展示海报，上面三道并肩拉长的黑影。 隔着磨砂门帘，柯南甚至能清楚看见书店内那个熟悉的、闪闪发亮的展台。柜台后站着个笔直端正的人影——一看就知道不是司城。 灰原平静点了下头，“是喔。” 她说着，提了提书包背带，轻轻推开了门。 玉田和男站在柜台后。他头上还缠了一道纱布，脸颊带点淤紫，看起来十分凄惨。他本在低头对账，抬眼看见柯南时愣了一愣。 “是柯南啊。”他拘谨地笑了一下，“你们之前做的，司城先生已经都告诉我了。真的非常感激不尽。” ……那他也告诉你破财免灾的事了吗？ 柯南咳了两声，心虚转开了眼。 “你伤口怎么样了？” 玉田摸了摸脑门上的纱布，“只是些普通外伤，稍微包扎注意一下就好。闲着也是闲着，住院费又很贵，我就拜托司城君先将我接回来了。” “那司城人呢？” 玉田有些不确定地朝外指了指：“好像，去了对面？” 柯南转身朝门外看。 这附近也就那么几家熟人，他很迅速地就找到了对面坐在咖啡厅里的司城。 对方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手里拿着把钢叉，轻轻拨拉着面前的蛋糕。“警长”趴在他的手边，同样百无聊赖地用爪子勾着桌布。 他对面似乎还坐着个人，只是对方被摆在桌子间的绿植遮挡，只能隐约看出男人的身形。 很好，不愧是你，让伤员看店自己去咖啡店吃甜点…… 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司城停下动作，偏头看了过来。 有了上一次游乐场里的经历，这次柯南十分果断地偏移视线，贯彻落实“只要没有对上眼就没被发现”的掩耳盗铃之术。似乎被司城的动作惊动，猫咪轻巧地跳上他的肩，正对面的那人也凑过身子，看了过来。 他与柯南对上了视线。 那是张十分陌生的脸：典型西方的高颧骨，金棕色的短发打了发蜡被朝后固定，绿色瞳孔隐在幽深的眼窝里。他看起来英俊且阴郁，尽管面带笑容，也给人一种“不是好人”的本能感官。 他挑起一个微笑。恍惚间，柯南仿佛看见了一条蛇朝他吐出信子。 他摇了摇头，把瞎想甩出大脑。 “司城他……欸？” 他回过头，愣了愣。 灰原抱膝蜷在地上，像是在躲避光线，身体藏在阴影中微微颤抖。她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脸色苍白，明显恐慌的情绪堆满了那张稚嫩的脸。 柯南犹豫地退了一步：“……你没事吧？” 第五十四章 雪莉酒 看着那道飞速扭头的人影，司城轻轻笑了一声。 他偶尔会对柯南产生厌烦情绪——当然，这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对方的“毛利体质”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可尽管如此，看着小孩吃瘪或者受到惊吓、露出符合他年龄的幼稚表情……这一点还是很有乐趣的。 他这声笑吸引了对面男人的注意。对方侧过身体，凑了过来。 警长避之不及地蹿开跳到司城肩上，她拱起脊背哈气，爪子也明显地绷起，看起来随时会给眼前男人来上一拳。司城安抚地伸手碰了碰，而男人像是不曾察觉猫咪的敌意。 他从司城这边的空隙往外看，飞快锁定了满脸做贼心虚躲在书店门后的柯南，愣了一愣。 “那个小孩……？” 司城后仰靠在沙发上，鼻腔里轻哼了一声算作默认。 悠闲的下午茶时光就这样被打破了，他实在是很难摆出什么好脸色。眼前这人不请自来坐在他的对面，一副跟他很熟的模样，明明顶着副纯正的欧洲面孔，日语发音却比司城还完美，简直跟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似的。 虽然言辞态度表现得十分友好，可那周身缠绕的、明显是针对他的杀气也一直在蠢蠢欲动。 司城习以为常地沐浴在杀气中，甚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男人用奇异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他：“这可不像你……” 司城不耐烦打断了对方。 “怎么才像我？”他冷冷一挑眉，指节在桌面上催促地敲了敲，“cassis，少一点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没事更不要来打扰我。” 对这完全摆在明面上的驱逐，对方就像没看到似的，颇为绅士地露齿一笑。 “您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这是你说的第一句话。” “您也可以听听我的其他发言……” “浪费时间。” cassis用咏叹般的腔调感叹：“……与您的交谈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愉快。” 他凑脸过来，似乎想做一个告别的贴面礼，司城几乎闻到他发胶上散发的淡淡香味。他早有准备地伸手，按住脸颊一把将他推开。 对方不以为意笑了笑，幽绿色的眼瞳微微眯起，朝书店那边瞥去一眼。 “——期待我们下次的碰面。” …… 司城走进书店。 他一进门，玉田和男就带点担忧地从柜台后迎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司城接到手才觉得到不对，纳闷地回看一眼。 玉田委婉对他道：“您……不擦擦吗？” 司城眨了下眼。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对面。 从书店的这个角度，几乎能将他之前所处的位置完美收入视线——也是他最初挑选那一处的原因。而由于咖啡厅内绿化植物的遮挡，他对面的座位只能隐约被看个大概。 联想到对方当时摆出的姿势……显然，视觉错位让玉田产生了误会。 意识到自己再次与精神病人进行交涉并惨遭误解，司城的心情瞬间变得不太美妙。 柯南藏在玉田的身后，扁着嘴忍耐笑意。他当然看清了之前一幕，但以司城的性格，那不可能是什么友好往来，便也没去过多解释。 他问：“刚才那位……？” “自来熟的法国游客，”司城顿了顿，“目前来说是这样。” 玉田看起来更担心了。 他欲言又止，看到司城明显冷淡下的面庞，又十分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他把柯南从自己腿后扒拉出来，琢磨一番，邀功似的递给司城。 柯南：“？” 他这副目瞪口呆的懵圈模样，成功地让司城心情有所好转，可说出口的话依旧充满刻薄。 “你怎么又来了？” “我——” 一点动静打断了柯南即将说出口的解释。 他转过头，看见灰原哀脸色苍白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扶着书架站定。她抬起眼，直直看向了司城。 “是我。”灰原顿了顿，“……sherry。” 她已经恢复了平静表情，完全看不出半分钟前还在角落里恐惧地发抖，情绪调整之快令柯南愕然。面对柯南的视线，灰原完全没有分去丝毫注意。 她看着司城，仿佛眼里只剩下了对方。 一大一小面无表情对视了片刻，又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像是在沉默里达成了某项协议，司城轻轻把柯南放在地面，纸巾随手塞进他儿童西装的口袋。灰原调整了一下书包背带，提步跟了上去。 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上了楼。 柯南目瞪口呆望着这两人：“……竟然真的认识吗？” 来时路上他有注意到，灰原哀虽然知晓这边的路线，可对周围的场景并不熟悉。她像是只看过路线图，照葫芦画瓢地走着官方拟定的最短路途，几次三番拐过了最终目的地。 这当然不算什么异常，路痴也不是什么罕事。可联系到目的地是这家书店、书店对面又是近来名声大噪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作为这条街最有名的地方，熟人会不知道位置吗？ ……况且，以司城的自恋程度，怎么也该重复说个百八十遍吧。 他非常理所当然地这样想道。而在他楼上，司城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早知道不该把纸巾留给柯南，司城想。 他拾起桌边的一条手帕擦了擦脸，把用过的帕巾折叠放在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在他面前，女孩垂眸站定，第一次露出带点拘束的紧张表情。 短时间内连续遇见两个与自己过去都有交集的存在，并且都有着奇怪的外文名，司城很难不把他们联系起来思考。可比起之前写满危险的男人，眼前的小女孩甚至不比柯南高出多少，四肢纤细看起来一折就断，毫无威胁。 司城思考两秒：“sherry？” 女孩安静地看着他。 她现在看起来又不像孩童一样纯真无害了。眼神不含情绪，用一种令司城本能不适的目光上下仔细地打量他。作为被注视的对象，司城有种被扒光呈上解剖台的错觉。 他微微皱眉。 “抱歉，我没有恶意。”女孩道，“但我想问一句……” “……你是不是，失忆了？” 第五十五章 魔幻现实 “……你是不是，失忆了？” 说是提出疑问，她却以陈述事实的口吻，显然，对方的内心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司城一时间哑然：自米花町街道口睁眼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谈及这方面的话题。 文学作品里多会涉及到失忆这一元素，但脱离二次塑造，也不过是一种病理症状罢了。比较那些，司城的症状更像是被“清空”或者“刷新”。他也偶尔会回想起某些记忆片段，只是在看待时，明显地有种抽离和旁观感。 可司城从不为此感到困扰。 对他来说，过去并不是特别重要，他更在乎的是享乐当下。 橘真夜、皆川克彦、宫野明美，以及“刚刚认识”的cassis，这些过去的熟人与司城交往时，也从未发现他的破绽。一方面是惯性思维，另一方面，司城有种“无论做什么都理所应当”的气场。 可眼前这个与柯南年龄相仿的女孩，只第一面便一口道破他失忆的事实。 司城没急着回复，沉吟两秒：“……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对方看了他片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说，“放心，这与你的表现无关。”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灰原哀，本名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 这个姓名对司城而言并不陌生。他曾从宫野明美的口中听过，但对方描述的，明显不会是眼前这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至于“灰原哀”……这似乎和“江户川柯南”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是刑才辈出的米花町侦探式命名吗？ 司城礼尚外来一点头：“伊藤司城。” 灰原轻轻重复一遍。 她抬眼看他：“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会在这一点上提出疑问，倒是略微出乎司城的意料了。 这个姓名……难道是什么秘密吗？ 他想到了摆在楼下展台上的书籍，想到书名下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的烫金大字“司城”、以及内部简介里对作者的一些介绍——虽然大多是些虚构内容，可也有一点真实经历的掺杂。 按这些天里的小说销量和网络消息的扩散速度，虽然够不到人尽皆知那一步，但也已经完全是随手一搜就能得知的情报。 能够直言道出他失忆的存在，会不知道他的姓名？ 灰原并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收到司城的肯定回复后，她点点头： “我会清楚你的现状，是因为我曾看过你的病例样本。” “……？”司城怀疑自己听岔了什么。 灰原哀表情平静：“过去十几年里，你一直维持着这副外表，身体机能保持在最活跃的时段。这与我们研究的目的不谋而合，因此，组织曾经让我以你为样本进行研究。” “……每隔一个时间轮回，你就会失去以往的记忆。这是我根据资料里你的轨迹变化分析得来的。” 她脸上露出一点笑，“我们只是单方面的认识。” 也是因为司城非常自然地对他们这段关系产生了误会，她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司城不置可否。 他理了理造成误会的根源，即是最开始的那声招呼，问向对方：“sherry？”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获取你信任的方式。” 灰原面色微变，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恐惧当中。她解释道，“我看见了你与cassis的交谈。我们都是组织成员，这是我在组织中的代号。” 她短短的几句话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司城很难不控制自己的惊讶。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了吗？ 不管是眼前的灰原哀，还是住在隔壁的柯南，在他们身上都表现出一种远超成年人的智慧。米花町没有天才班吗，为什么要去上小学？……还是说，这是正常的小学生标准？ 灰原补充一句：“另外，根据你的样本我们已经研发出了三代药物，临床实验的效果还算不错。” 司城：“……你可真棒。” 对方欣然接受了他干巴巴的夸奖。 “其实收获最大的，并不是药物的研发，而且过程中一些副产物的产出。”她兴致勃勃地展开解说，“我现在的模样，就是受到其中一个药物的影响，导致外表年龄变成了小孩。” “其实我是十八岁哦？” ……那你返老还童的进度是不是拉得太早了点？ 司城毫无障碍、甚至习以为常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内心冒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本能想法。他微一挑眉，转而问道：“你们组织想要做什么？这种药能用来做什么？” 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对方：这么难以言喻的效果……你们该不会是变态吧？ 灰原沉默了一会。 “……它是毒药。变小只是极端概率下的副作用。” “毒药？” 司城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矛盾。 为组织研究的人被灌入毒药，意外变小后来到他的面前提供情报——按照灰原提供的剧情，这里显然是少了什么转折。司城谨慎地组织语言，“……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灰原坦然道，“我现在没地方可去。” “这里也没有你的位置。” “不是有两间房吗？” 一间主卧，一间客房，这是最基础的布局了。可主卧比起卧室更多是储藏室和武器库，司城自己常年睡在客间，也不想为了别人去更换位置。 别说对方实际已经是个成年女性，就算让一个小女孩睡进他的房间，司城也不会同意。他扫视一圈周围，指了指对侧的懒人沙发： “你睡这里。” 灰原目露谴责：“你知道小孩子的免疫力有多弱吗？” ……那你倒是别住啊？ 司城沉思两秒，扭头喊了声“cap”，一道黑色的影子自下而上地冲进他的怀里。他习以为常地接住，奖赏般揉了揉猫咪毛茸茸的脑袋，把猫丢进了小孩怀中。 他微微一笑，“这个够暖。” 灰原身体一僵，忙不迭地抬手抱紧，又在猫叫声里放松了力度。她那张一直平淡镇静的脸露出一点怔忡，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耳朵。 司城心生不妙的预感。 “那就这样吧，”她毫无挣扎地妥协了，“再给我一条毯子。” 第五十六章 姐妹情深 对小兰和宫野明美，警长虽说不是特别温顺，但也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友好。对cassis、柯南、以及毛利小五郎等，她又都表现得非常冷淡，甚至是带有敌意。 而此时被灰原抱在怀中，她轻轻柔柔地叫，简直腻歪得渗人。 司城提起猫的一只后腿，朝里看了一眼。 灰原哀投来难以言喻的目光：“……你在干什么？” 司城随口道，“确定一下性别。” 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警长的确是位小姐。只是这副双标只对女孩友好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好色的男人。 但猫对他又很是乖巧，哪怕被突然扒拉了下腿也没有挣扎。她扭头轻轻地“喵”了一声，尾巴勾了勾司城的手指。 司城：……还是猫咪小姐没错。 他顺着猫的脊背摸了摸，感受指尖极致柔滑的触感，心满意足道：“下去吃饭吗？” 灰原愣了愣。 “……你不想问什么吗？”她似乎有点茫然，“你失忆的原因、样本的内容，我的过去经历和组织的情报——这些，你都不想知道吗？” 司城认真思考了一番。 他慢吞吞道：“也不是不想知道……但我有预感，你告诉我的东西不会太多。” 灰原说的那些关于他的药物病例，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但在司城看来大多都很强行。毕竟他有一样真正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面板。 这样的存在摆在那里，很容易就造成一种“非现实”的错乱感，因此司城很少去主动关注。当然，也有面板很少更新的缘故……倒是背刺的时候它总非常积极。 司城本能先看一眼前任列表，没发现新增。他竟微妙地有点失望。 ……怎么回事，这个态度。 主线三个任务里，遗容收集进度在这些天里飞速增长，已经到了9，眼看着马上就要突破个位数了——按米花町的犯罪效率，估计也就在这两天内达成。 而他甚至已经懒得再追究这一计算方式。 总之，由于面板的存在，司城认为灰原分析不出什么有效内容，自然也就无法查清楚他失忆的原因。 至于样本里有些什么……他倒是能猜出个大概。 “最基础的身体数据和轨迹路线吧。”他说，“既然能通过这一点推测到‘我’失忆，应该是中间行事突然发生了改变。而在有实例的情况下，你们的研究依然毫无进展……或者说跑偏了，想来数据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灰原：“……倒是也没错，只是一般人都会对这些很好奇的吧。” “既然你对‘自己’不感兴趣，其他的呢？”她锲而不舍道，“组织呢？” 司城奇道：“你怎么这么执着？” 这和柯南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执着要查清他身上的秘密，一个执着要让他了解自己的秘密。而无论哪一种，都是让司城觉得有点大病的程度。 灰原沉默片刻：“我想用来交换。” 交换？ 司城回忆他们的对话。 能让灰原哀拿出所有筹码请求的，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身体数据。但对方此时寄人篱下、身体变小又被组织抛弃，根本不存在进行实验的条件。 除了这点，剩下的难道是房子和……猫？ 司城立马抓起警长的后颈，把它摆在自己肩上。 猫熟练地在他脖颈上蹭蹭，用粗粝的舌面清洗他的脸颊。而司城不为所动，满脸严肃地道：“这个不可以。” “……不是它！” “那是什么？” 灰原犹豫着问：“……你认识宫野明美吗？” 认识，当然认识，怎么会不认识——甚至刚刚还重温了一下她的姓名。 灰原的这副态度，加上她原本的年龄和“宫野志保”的本名，她和宫野明美是什么关系已经呼之欲出。面对明美的这个妹妹，司城很难不感到心虚地又看了一眼前任列表。 他点了点头，而灰原的眼睛微微一亮。 “我看过你们的约会视频和照片，只是我本以为，她没有真正地做回自己。”她安静地笑了，“……真是太好了。姐姐最后能抛弃那个人，选择与你在一起。” “……………………”等等？这个进展好像不太对劲？ 司城斟酌着回道：“我对她并没有——” “我知道，”灰原打断了他。她表情冷淡，眼神却很温柔，“但你让她很开心，这就够了。” 看她的眼神，她是真的认为在那段时间，宫野明美和司城处于男女朋友的交往关系。司城不知道明美对妹妹说了怎样的话，才能让她产生这样误会。但事已至此，已经没必要去解释了。 ……况且，她也真的是他的前任不是吗。 灰原道：“我可以告诉你组织的事情、或者其他你想知道的。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作为交换，姐姐和你约会的记录，能让我保存一份吗？” 司城沉默地起身。 他从卧房里找到装有与宫野明美摄影记录的优盘备份，临出门时，又想起了那天毛利兰和柯南所赠的衣服。虽然对小孩来说尺码有些过于宽大了，但这也算是关于明美的一点回忆。 他把优盘和衣服都递给灰原，对方安静地接过。她展开t恤，与微笑的柴犬对上视线。 “……谢谢。” 她小心叠起收进书包，平静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司城想了想：“介绍一下cassis吧。” “我属于研究员，关于组织的执行人员，只了解一些基础情报。”灰原简单地概括一番，“卡西斯，法国人，似乎没有亲属。擅长多国语言与计算机技术，是独立一派的组织外交官和情报人员。内部传言他有点精神上的问题，很仇女。” 这属性还挺复杂。司城没忍住问道：“你们还有外交官？” “组织的势力范围涉及比较大，本部是在美国，一般会和其他国家的地下组织进行联系合作。说是外交官，其实是类似于交涉人员。” 本以为是个普通的爱好猎奇的医学怪人组织，没想到听起来似乎还挺有逼格。 司城回忆了一下与卡西斯的碰面全程，也许是最近遇到的精神病人太多，他一时分不出对方属于什么病情。 他这副沉思的模样引来了灰原的关注，她好奇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都说我失忆了。”就算没失忆也不可能说给你听。 灰原轻轻哼了一声。 “对了，”她状若不经意地说道，“住在你隔壁的那位江户川，他和我也是一个症状哦。” 第五十七章 “返老还童”与工藤新一 如灰原所想，这句话惊动了司城，他有点讶然抬头地反问了一句：“……柯南是女的？” “不对。”司城扯回自己发散的思维，纠正道，“他也是返老还童药的受害人？” 灰原：“……是aptx4869。” “不过没错。据我所知，他是在跟踪组织成员……琴酒时被发现。为了避免闹出大动静，琴酒给他喂了毒药，却没想到意外触发了变小能力，化名为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原名工藤新一，是工藤优作、藤原有希子之子。高中生侦探，有着‘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之称。” 灰原像百科全书一样无感情地背诵出资料，末了喃喃自语道，“这还是实验台以外我碰见的第一个案例……” 司城心情微妙补充了一句：“现在你自己也是案例之一了。” 不过，工藤新一？ 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这难道是个大众名吗？倒是一如既往地化用了与侦探有关的内容——看来至少在取名这点，柯南和他的父亲一脉相承。 虽然对总是装成熟的小孩其实一直是在装幼稚这点感到惊讶，但有了之前那些更重量级的内容，对方便显得无关紧要起来。 比起柯南和什么工藤新一，司城更在意另一件事。 “琴酒？”他微微挑眉，“雪莉、卡西斯……这是你们的默契吗？” 雪莉本人飞快地反驳：“不是。” “这些‘酒名’是由boss确定。琴酒是组织里top级别的杀手……也是他，杀死了我的姐姐。” 相比她说的内容，灰原的表情显得十分平静，而司城也情不自禁回想起了宫野明美死去的那个夜晚。 ……那个时候，他应当是恰巧与对方擦肩而过。这么说起来，这位琴酒，才是司城第一个接触的组织里的人。 他突然问道：“白兰地呢？” “这是第一瓶被你‘销毁’的酒。”灰原微微勾唇，“看来你还是留有一点潜意识的，伊藤君。你在组织里很有名哦。” ——虽然并不只单纯是这个凶名。 司城摆了摆手：“叫我司城。” 他会提起白兰地，倒不是因为灰原口中的潜意识。他曾经的一段梦境里，桌边总会摆着一瓶白兰地酒。而直到最后被摔裂，那瓶酒也从未被开封。 “销毁”吗？听起来挺特殊的。 司城抛弃这个话题，认真思考了一下：“组织的boss，代号是‘酒精’吗？” 灰原无言地看他，表情一时很难用语言形容。她像是想笑又僵住了嘴角，整体固定在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代号，但应该是没有的。”她最后说，“一般我们称呼他为——” “那位先生。” …… 像听故事一样对所谓组织产生了一点了解，司城毫不留恋地结束话题。他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有点失望地从沙发上起身。 “看来今天是来不及了。”他自言自语，又转头对灰原说，“小兰应该一会就过来，你跟我一起吧。” 灰原安静点了点头，把书包放下摆在桌面。司城盯着那亮眼的橘红色看了片刻，“这是你自己买的？” “阿笠博士买的。”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没问？ 面对他的注视，灰原非常体贴地解释：“服用药物后我意外变小，从组织里逃出，被博士捡了回去。衣服、书包、上学的证明……这些都是他帮我的。” 真是感人至深。司城面无表情：那你怎么不和他一起住？ 灰原哀读懂了他的眼神。 “这里更方便一点，而且，我对你和柯南都很好奇。” ……这是要近距离观察小白鼠的意思？ 木已成舟，司城懒得多说。只是一提起柯南，他又想起了什么。 他问道：“柯南是喜欢装嫩，你呢？……你还要去上学吗？” “学校生涯还算愉快。”灰原微微一笑，“况且，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这就算是默认了。 司城点头，最后提醒了她一句，“毛利、不，柯南那小子，他似乎体质有点异常。你以后大概率会跟他一起上学，要注意生命安全。” ……生命安全？ 灰原的笑容出现一道裂缝：“什……？” 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楼下便传出了小兰催促的喊声。 “司城君——” 司城面色一凛，骤然转身。 他一手提猫、一手抓起灰原，几步合一飞快下了楼。玉田正在书架后陪伴着一位客人进行挑选，看见司城后，两方的声音同时微妙一顿。 司城习以为常地露出笑容，“下午好！” 无论小兰还是玉田，看起来都已经彻底适应了这一幕，只有灰原还为他脸上这纯天然的活力微笑感到震惊。她一副被震惊到失语的模样仰头，茶色微卷的刘海在重力作用下侧移分散。 她这副神情，使原本冷淡的小女孩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微微瞪大的眼直直击中了毛利兰的心。 她蹲下身子，“这位是小哀吗？” 灰原轻轻应了一声。 小兰微微笑着，眼神温柔，她向灰原发出邀请：“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第五十八章 来自异国的神秘生物武器 面对毛利兰温柔微笑着的邀请，灰原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自从身体变回小孩，她已经收到太多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对于这些，灰原哀总有点难以应付的不知所措和微妙欢喜。 但偶尔的，她潜藏在心底的忧虑浮出水面：这算不算是一种欺骗？……作为sherry，她会给身边的其他人带来伤害吗？ 灰原抬头看向司城。 对方正和玉田说着什么，从书架上抽出本书递给一旁的客人。他神情淡淡，完全是满不在乎的模样，玉田看着他露出无奈的神情。 灰原哀注视着这一幕，内心离奇地安定下来——大约心大也的确是能够传染的吧。 小兰朝那边打了声招呼，司城于是中止发言，无情抛弃了玉田二人。他抱着黑猫警长，小兰牵着灰原，一行人“拖家带口”地走进了对楼的毛利侦探事务所。 小兰在门口换好拖鞋：“我回来了！” 毛利靠在厨房门上替小兰守锅，只应了一声。他抠着脸颊，表情似乎有些颓废。空气里弥漫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灰原仰起头嗅了嗅，摸了摸肚子。 她开始觉得有些饿了，同时也疑惑起司城之前的表现。司城看一眼她的表情便完全了然，慢吞吞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 小兰接替了毛利的位置，把对方推出厨房。他转头看见司城灰原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大惊失色。 “……你怎么也带了个小孩？！” “爸、爸——” 毛利闭上嘴，扭头敲开了柯南的房间。 柯南早就竖着耳朵等了半天，闻声立马起身。他甩开笔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外，口中发出了甜腻的叫喊。 “小兰姐姐，司城哥哥！” 他迎面看见灰原，愣了一愣：“灰原同学……？” 司城默默退了一步。 知晓了柯南的真实身份，再看眼前这一幕，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直视。而灰原哀看着柯南，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 柯南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毛利没领会到这边的暗潮涌动。他仿佛在烈日下搬了一整天砖，拖着疲惫的步伐瘫软在了椅子上。其他人也依次入座，两个小孩的位置靠在了一起。 毛利瞅一眼灰原，又看了眼柯南。 “看起来好像差不多大嘛，不过小女孩应该比柯南听话多了。”他问，“她是你什么人？” “……” 司城微妙地看了一眼灰原。 实话实说自然是不可能的，可他们对彼此的存在都接受得太过自然，以至于忘记提前去对个借口。 眼下面对毛利的问题，司城含糊道：“……是我父亲朋友的孩子。她的父母暂时有事，所以在我这边住一段时间。 柯南：……这段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毛利小五郎感同身受般拍了拍司城的肩。 “唉！这些不负责任的家长！自己不照顾孩子就算了，还要拜托其他人去接手麻烦——” ……喂喂。 柯南摆出半月眼盯着毛利看：你收我的那笔抚养费不是收得很开心吗？ 有了这点相同的“苦难”，毛利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他向着司城大吐苦水，聊起关于柯南的种种麻烦事。而另一位当事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前，尽可能维持着一个小孩的天真单纯。 直到小兰走出厨房，毛利才意犹未尽闭上了嘴。 “今天额外做了章鱼烧和三文鱼刺身，还有我新学的一道外国菜，叫做‘麻婆豆腐’。” 小兰有点古怪地发音，笑着将餐盘依次放下，“司城君，你似乎更偏爱那边的口味呢。” 司城有点惊讶，“……是吗。” 他除了知晓自己嗜甜，对这些并没有太多关注，基本秉持着“好吃就行”的平和精神，却没想到小兰注意到了这些。 旁听的其他人也有些好奇，迫不及待地看向餐桌。 几个泛着金色的丸子摆在小木碗里，上面撒了些生菜碎和章鱼薄片，木鱼花堆满空白的部位。它上面被淋了一层乳白的沙拉酱，旁边还扎着几根长签。 比起这几乎可以直接摆摊出售的章鱼烧，麻婆豆腐看起来就不那么美丽。豆腐大多都碎成了沫，被淹没在了赤红色的辣椒海洋中。 毛利盯着这盘辣椒看，犹豫不知该从何下口。 小兰解开围裙，带来一瓶酒和饮料放在桌上。毛利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十分感动地伸手去拿，被小兰目不斜视地伸手拍开。 她若无其事露出温柔的笑：“……额外的这些菜，是为了庆祝小哀的到来。” 灰原哀愣了愣。 小兰含笑看了她一眼，在毛利的身边坐下。她自然而然拿过司城的碗筷，仿佛在学习新菜色的同时也学习了一点他国文化，一点也不符合日本礼仪地将司城碗里飞快地堆满。 “司城君，请不要客气！” “……嗯。” 司城接了过来。 似乎是在签售会之后，对方就产生了这种微妙的变化。 不只是对于投喂的过度热情——她与玉田和男几乎联手掌握了司城的三餐，小兰偶尔还会带些小礼物，日常打卡般地在书店里转上一圈，注视着司城的目光也总是带着微妙的……尊敬与怜爱。 而伴随小兰的关切程度升级，毛利的态度变得越来越亲切，柯南的眼神也愈发地诡异。 司城习以为常沐浴在两人的目光下。他看了眼饭碗上的小金字塔，冷静地把塔尖的蔬菜拨进了小餐盘。 警长跳下他的肩，不情不愿把脸凑了过去。 司城也尝了口所谓的麻婆豆腐。 辣椒的辣味和香气不散，豆腐碎更是入口即化，品味起来口感更类似于辣椒豆腐酱，嚼进嘴里绵绵又带有冲劲，不像芥末那样过分刺鼻。 其他人旁观他的神色，纷纷试探性舀了一勺。 “咳咳……咳！” 餐桌上顿时只听咳声一片。 除了司城，只有灰原幸存下来。她脸色微微泛红，喝了一口饮料将辣意压下：“味道不错。” 小兰顿时喜笑颜开。 司城将豆腐酱浇入米饭，用筷子搅拌混匀，辣味熏得警长弓起背跳到一边。在一群人敬畏的目光里，他面不改色吃了一口。 他状若不经意地问道：“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五十九章 白嫖就是坠吊的 尽管司城的态度十分自然，问出口的也只是普通的家常，可听闻这话，小兰和柯南都明显地愣了愣，沉默着开始思索起来。 要说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倒也不全尽然，只是问话的对象是司城，他们便根本没有朝原本的方向去思考。 餐桌上陷入沉默，灰原哀抬头看了一眼。 她瞥向司城：你做了什么？ 司城微微一挑眉：什么也没做。 达成彼此谁也没看懂的眼神交流，他们默契地收回视线。 司城的手腕垂下，被警长收拢四肢护在怀里，偏高的体温从毛茸茸的触感里传递；灰原则拿起纸巾，摆在唇间微微一抿。柯南和小兰坐在对桌，俱是双目放空、两眼无神，比起专心思考，倒更像在神游天外。 只有毛利小五郎不为所动，仍在吃吃喝喝。 在这间普通的饭厅，他愣是吃出了豪华晚宴里的餍足：他夹起一筷子食物，填满口腔大力地咀嚼。牙齿搅碎了食材，上下嘴唇也频频接触，发出一种类似吮吸的“啧啧”声。 他把咀嚼过后的碎渣吞咽下去、再喝一口酒，眯着眼爽快地哈一口气。 这场声情并茂的演出堪称引人瞩目，一桌人都顺应本能地被吸引了目光。 毛利对此毫无所觉，又叉起了个章鱼小丸子。丸子的面皮外部焦脆、内里柔嫩，一口咬下，沙拉酱的酸甜口感与章鱼肉的鲜美完美融合，咀嚼中还能品味出一点奇妙的酒香。 这熟悉的味道令他眼睛一亮，兴冲冲地抬头：“兰，你这——” 他对上一群人直勾勾的眼神。 “……” 毛利喉咙一动，弯下腰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小兰从思绪中被他拽回，起身连忙替他拍打后背，猛烈的击打声使司城总疑心对方的脊椎会被打断。重复几下后，毛利向小兰摆了摆手。 他捋了把虚汗，抬头，那张脸被迷惑覆满：“……你们在干什么？” 司城：“……” 司城：“你这里，最近有什么事？” 这失败的话题转移术，引得灰原不自觉投来了视线。 好在对方也不是真心困惑。听见司城的问话后，毛利像小兰一样做出了思考神情，“……要说有什么事，那就是最近赚的钱变少了。” 这话听起来很像玩笑，可司城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委托人数其实有所增加，”毛利道，“但这些天，有好几单的委托人都和我断了联系——” 司城：“被谋杀了？” 毛利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 他当然也产生过这种怀疑，可那是在各种方法都用尽也联系不上的极端情况之后。怎么会有人才听个日常故事的开头，就把结局跳转为了刑事案件？ 他没理会司城，强行接上自己的话尾，“……之后，我去找了目暮警部帮忙。” 毛利小五郎将剩余酒液一口饮尽，又大喇喇地重新倒满，“人倒是没事，就是强烈要求解除委托。虽然提前付过定金不至于亏损……可这样下去，根本开不了张啊。” 他长长叹一口气。嘴角下撇，似乎想做一个悲伤的表情。小兰本想制止他的酗酒，见此便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毛利嘴角抽搐两下，憋不住地发出一阵嚣张到极致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工作就能拿钱，这真是太爽了！” 小兰：“……爸、爸！” 柯南幸灾乐祸地移开眼神。 他此前只察觉到毛利对委托似乎不太上心，到现在才知晓了事件原委。整件事明摆写着不对劲，可他并不像以往那样急于探索答案。 柯南看了一眼司城，捏着筷子低头思索起来。 抛开委托事件本身……司城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最近发生了什么”，这其实是一个很宽泛的疑问。毛利大叔遭遇的这件事，会是对方想要知道的答案吗？ 司城平静的声音响起，他说：“那些委托书给我看看。” ……看来是了。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满脸心不在焉，提出要求的方式也显得非常直白无礼。毛利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爽地回驳他：“那可是委托书——私密内容，怎么能给别人看？” 柯南半月眼心道：以前怎么从没见你重视过这方面？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场拉锯战，毕竟对话双方本质都是自我且随性的人。然而司城放弃得异常果断，仿佛之前那只是随口一问——确实可能是随口一问。他应了一声，“那就算了。” 这下，摆出傲慢姿态的毛利反而傻了眼。 灰原脸上流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柯南也有些忍俊不禁，最后还是真正的一家之主站了出来。小兰瞪了一眼毛利，转头对着司城微笑道：“不用听爸爸的，废弃的委托书我都有收集，就在沙发那边的纸盒里。” 这么简单？司城点了点头。 ……这么简单。柯南欲言又止。 他眼馋地看了一眼兰，又看一眼司城，收回目光时却对上了灰原的视线。茶色短发的女孩摆着张精致漂亮却缺乏情绪的脸，眼神透着不符合年龄的露骨审视。 柯南微微一愣。 还没等他从这一眼里想出什么，灰原哀垂下眼眸，扭头轻轻扯了扯司城的袖子，在对方低下头时小声道，“江户川同学，好像也有兴趣。” 司城：“嗯……” 他也把目光移向柯南。 作为知晓灰原真实年龄身份的存在，他自然明白对方此话的用意。比起曾经赫赫有名的高中生侦探，此时身为小孩的江户川柯南，身份无人在意、脑力也不曾降低。倘若司城真的想从档案里挖掘出什么，他就是最好用的免费劳动力。 灰原用一句话将可能存在的利用转变为对方的主动，并且眼看着，还收获到了来自当事人的感激。 司城怜悯地看了眼小孩压抑期待的面庞。 柯南：“？” 是错觉吗？似乎在与灰原独处之后，司城对他的态度变得奇怪了起来…… 柯南苦思冥想，既不记得自己得罪过灰原，也没想起和司城有什么争端。他正提心吊胆，听见司城平静回了一句。 “那你们有时间一起来吧。” 第六十章 间章 已经到了晚上八点，虽然还不算太迟，但若要做一些推理分析，空余时间还是卡得太紧。因此，司城日后再聊的言外之意，并不出乎柯南的预料。 只是……一起？ 柯南稍一琢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灰原那句话也同时表明了她本人的立场和兴趣。还没等他辨认出这属有心还是无意，司城已经从餐桌前起身，灰原哀则乖巧跟随在对方身侧。 司城对毛利一颔首，她则抬起手臂，朝小兰轻轻晃了晃。两人十分一致无视了剩下的那位，转身离开毛利家。 抬手欲告别的柯南：“……”故意的？ 一回到书店，灰原收敛了刻意的乖巧表情。她深深吸了口气，眉眼透露一点疲倦。 司城：“对你有影响？” 这话没头没尾，但灰原飞快地意识到，对方是在询问关于aptx4869的药物副作用。她思索片刻，犹豫摇了摇头。 “比起药物作用，倒更像是体力不支……”她微微皱眉，“体质也回归到了幼年状态——” 见司城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灰原中止这个话题，她目光蜻蜓点水般落在司城的怀中。在一叠废弃的委托书上，一条黑色的尾巴挂在上面微微晃动。 她反问对方：“你对这个感兴趣？” 意外、谋杀、推理……总而言之，虽然暂时还没有发生事端，但从毛利小五郎提及的内容中不难品味出这些内容。 虽然灰原从不先入为主或以貌取人，但这些内容的标签，和司城外表给人的印象不太接近。 司城回给玉田一个招呼，手掌托起警长尊臀，把猫和文件都从身上摘了下来。 他随口道，“只是突然好奇。” ……这话，说出口的不放在心上，听进声的更是不信。 司城把委托书丢进柜台后的一个箱子里，踩着散漫的步伐上了楼。灰原沉默两秒，没跟上去，凝视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楼道末尾。 此前她心事重重想要和司城达成交易，又在书店里突遇前任同事卡西斯，意外加上恐惧，她根本没来得及打量这里。而在毛利家轻松愉快的氛围，很大程度又缓解了她的压力。 除了这些原因，她也暂时不想太早接受睡沙发的事实。 灰原指着书店中间的展台：“那是什么？” “……‘司城vip展示区域’，”玉田把这个有点绕口的名字说出来。可能是参与了安装的整个过程，他对这个展示架适应良好，“司城先生吩咐过不要动上面的东西……小妹妹，你要是想看他的书，那边一整排都是。” 司城的书？ 灰原脚步一顿，转身。她走到书架前，踮起脚，伸手从一排漆黑的书脊里抽出一本。 黑底封皮，银白涂色，三道影子牵着彼此的手，烫金字体印着司城二字。她往后翻，在简介处看到了关于作者的一些介绍。 ……灰原其实没告诉司城一点，关于他的那份“样本”。 尽管司城本人已经降低了期待值，可作为阅览者，灰原认为样本的实际内容比对方想象中更贫瘠无用。 只记录了司城社会中的公开轨迹，最亲密的人际关系记录是邻居。这也许还能从其他角度解释，但因为宫野明美，灰原意外发现这只珍贵的小白鼠还与她“认识”的另一人身份重叠——按那一位的行事风格，这份资料又实在太过虚假。 而眼前这本书里，却可能记载着连组织也无法得到的情报。普普通通的书籍也仿佛突然沉重起来。 …… 司城边走边脱，到卫生间时只剩下半件衬衣挂在身上。浴缸早已设置好了定时，他像一条鱼轻快地滑了进去。 他把下半张脸埋进温热的水中，而后抬起，惬意呼了口气。 ……还是得想办法把那小鬼送走。 就算没入驻卧室，一想到屋外睡了个人，第二层的这片“领土”被迫分割，司城实在是很难高兴。 他后仰“躺下”，手臂外扩身体轻轻上浮，泡在水中开始神游起来。 麻婆豆腐味道客观来说还可以，虽然总觉得不该是这个味道……说起来菜本来也不该变成酱吧？毛利今晚喝了整整一瓶，小兰大概两个月内都不会再拿酒出来了。 还有aptx……什么什么，竟然能让人不失忆地变小，世界上竟会有这么神奇的药吗？比较他本人可能存在的永葆青春，还有一个失忆的副作用呢。不过…… 司城看向自己眼前闪亮的面板：比起这个，药物好像也不是很稀奇。 他对灰原说的那些话不作假。他并不好奇，也不认为谁能解答他真正的疑惑，只是，对方透露的那些情报确实很值得深思。 司城想起了卡西斯的蛇一样冰冷的绿瞳。 那时他在享受难得的下午茶时间，但仍是注意到了对方的来路——卡西斯并不是从屋外进来。 他来自这栋楼的上方，而这里仅有一家铺房：毛利侦探事务所。 联系毛利最近的离奇遭遇，司城果断便决定先下手为强，从他那里要来了这些委托书。他没想着从里面得到关于卡西斯本人的情报，但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的幕后黑手里有对方的影子。 更新说明 首先感谢各位读者的耐心阅读评论投票还有打赏~ 收到了很多建议，我自己也重新看了一遍，统一回复一下吧：文风平淡大概是没得救了，写了几年一直是这个水准；主线不明确算是共识，但我翻了一下发现主要原因是我写得太慢…… 目前进展差不多在大纲的初始阶段，甚至简介都没有收束完全、主角还基本维持着红方的立场。有很多东西想写，但按这个进度看大概得等到明年(′△｀) 接下来暂时先保持每日一更，以及抽空补之前的加更，其余时间稍微调整一下前文内容，全部修正后会在作者有话说里进行通知。 当然看不看随意啦，同人就是图一乐嘛x (说起来最初开文只是想在起点吃个全勤补贴一下，怎么会变得越来越精益求精…… 这条就不替换了。 —— 感谢书友20201219015702730投喂的月票~感谢玉青琰的100点打赏，老板大气！ 《柯南之前任不得善终》更新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掉马！？ 晴朗的天气总是看不见太多云雾，傍晚时分，就连夕阳也颇为刺眼。帝丹小学已经放学了有段时间，学生们都已经离开，校园内显得很是空旷。 灰原哀靠在教室楼下墙柱旁，出神地凝视着自己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尽管这个角度下黑影被斜阳拉长，也能从纤细四肢和身材比例里看出她原本的小巧。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想。仿佛做梦一般，撞上aptx4869概率极其微小的年龄退化，以小孩子的身躯从实验楼逃出还没被发觉，被好心人捡回家安排学业、住进了司城的住所，还从对方那里得到了姐姐的照片录像—— 她就这样开始了新的生活。 背后传来一道带喘的声音，江户川柯南远远喊道：“灰原！” 灰原哀回头，看见柯南背着书包，以一个古怪而艰难的姿势跑向了她。 虽说是跑动的姿态，但也仅仅是表现在动作上，直到一分钟后，他才从以龟速挪到了灰原身边。柯南擦了把额上的汗，气喘吁吁道：“真是太重了……” 灰原：“需要帮忙吗？” 柯南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凭本心说，他确实希望能有人搭把手，但自小的生活经历又让他对“拜托女性帮忙做苦力”这点感到微妙的抗拒。更何况—— 他目光在女孩纤细的四肢上扫过。 ……灰原看起来瘦瘦小小，一点不像是能抬能抗。拜托她帮忙，真的会有用吗？ 灰原哀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落点，她微微一勾唇，“我可没说是靠我来帮忙哦。” “欸？” 她转过头，视线落向某处，柯南也跟着茫然看了过去。不远处排列整齐的储物柜后，他看见一个熟悉的、翘起的肚腩，白色布料将那一处撑起了浑圆的弧度。 ……博士？！ 柯南吃惊往前走了几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自己确实已经被发现，阿笠博士摸着后脑勺，傻笑走了出来。 “小哀可真是敏锐……我还想吓唬你一下呢。”他有点尴尬地道，又转向柯南，“我过来接小哀，新一你要是抬不动的话就给我吧。”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抬眼对上江户川柯南，对方扭曲着脸，朝他疯狂地挤眉弄眼，表情可用狂野二字来形容。 面对犯病状态的柯南，阿笠博士本能退了一步，“你没事吧，新——” 柯南开口打断：“博士！” “啊啦。”灰原哀慢悠悠地开口，“新……什么？” “啊咧咧，是什么呢？” 柯南摆出一张标准的迷茫脸，抠抠后脑勺扭头：“博士是在说新一哥哥吗？” 他一边装疯卖傻，一边暗自庆幸没有其他人。兰他们和司城都不在这边，灰原也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很好糊弄—— 可他这次不像之前那样地被快速带过了话题。 灰原用一种接近戏谑的眼神看他。算上初见那天下午对方的恶作剧，柯南已经两次面对这样的眼神。她嘴唇微微翘起，似乎蕴着某种古怪的笑意，盯他看了片刻后，又看向了阿笠博士。 柯南下意识眼神追了过去。 比起灰原，阿笠博士的眼神就要外放许多，柯南只惊鸿一瞥，便看到了许多的怀疑和茫然不解。阿笠博士和灰原对视一眼，小女孩朝他轻轻一点头。 她轻飘飘道：“我还没有告诉他哦。” “……告诉，什么？”柯南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你装嫩还卖萌，拿小学生身份玩得风生水起的二三事啦。 灰原没说出口，但那眼神已经把全部内容都告知给了柯南。他抓着书包肩带的手微微颤抖，艰难道：“博士……？” 阿笠博士连连摆手：“不是我啊新一！” ……如果不是阿笠博士，事情反而变得更大条。 柯南盯着灰原看，对方轻轻地晃动手腕哼着歌，完全不在乎他的紧张。她没有解释的意愿，柯南于是思索片刻，试探道，“司城……？” 若是司城，他倒也不算特别出乎意料。 依照对方那个随心所欲且护短的标准，会把这件事告诉给暂住在自己家的小孩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柯南即将成为灰原未来几年里的同学、以及一起上下学的同伴。 灰原歪了歪头：“啊，是不是呢？” 她没再答复，拿过柯南的书包递给阿笠博士。博士闷着头接过，只留有一点同伴情谊地回头看了柯南一眼，扭头和灰原一起朝校门外走。柯南被丢在原地，注视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傻眼了：“……说清楚会怎么样啊！” 但就算没有当事人的证明，他也基本已经认定了是司城的“告密”。 与司城认识的那段时间他才变小没多久，还没养成掩饰的习惯。而之前几次破案过程里，他也好几次听见司城有意无意的试探。现在看来，那时他并没有打消对方的怀疑。 只是，就这么一声不吭，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柯南忿忿不平：亏自己还特意为了他跑动跑西。 他昨天接到司城的电话（也不知就隔一条街有什么打电话的必要），对方让他把之前赠送过的书还给他，甚至不给他一个理由。他命令下得轻描淡写，柯南却费了很大力气——但那些儿童读物不符合他的品味，早就被转赠给了其他人。 等他通知其他人并挨个收回书籍，学校也都快到关门的时间了。他几乎筋疲力尽，在看见灰原的背影时，他甚至为此感动了几秒。 ……结果，瞬间就遭到了背刺。 柯南叹了口气，活动一下轻松许多的肩，追向那两人的背影。 目的地就是司城家，刚好可以去试探一下——除了“工藤新一”的身份，司城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他带点侥幸地想：也许自己还可以交换得到对方的秘密。 第六十二章 琴弦紧绷 灰原现在只是个小女孩，而阿笠博士尽管身在壮年，但由于肉眼可见的某种原因，对体力活动也不算太擅长。 他帮小孩提着几斤重的书包，再一路走回书店。没有彻底瘫软，但也累得几乎说不出话。 司城隔门看见他们的身影。他转头对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推门走了出来。 “……伊藤先生。” 阿笠博士眼镜上蒙起了一片白雾，顶着白茫茫的视野艰难捕捉到了司城。“这、这是柯南的——” 司城“嗯”了一声，一只手轻巧地接过书包。 他低头打开书包拉链，表情不算严肃，但也谈不上轻松地翻找了一遍。确认无一缺漏后，他拍了拍阿笠博士的肩膀。 “做得不错。” “嗨！！！” 柯南看着这一幕，露出了标志性的半月眼。 ……喂喂，找书好像是我做的吧？你倒是给我一个眼神？而且博士，你们这副上司下属的职场氛围是怎么回事啊！ 他清了清嗓子，不经意般地插入话题：“这些书怎么了？” 显然，他已经把来时的目的全抛之脑后了。 司城看了柯南一眼，大概是任务已经完成，他难得地爽快回复：“还记得津川吗？” “……那个图书馆馆长？”柯南道，“他不是进去了？” 他独自琢磨两下，大惊失色：不会又被逃了吧？ 柯南还记得与司城的初遇——堪称离奇的一天，甚至遭遇了传闻中的美少女杀手。而那件事的开端，就是一场被毛利小五郎送进监狱的杀人犯的逃离。 比起那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罪犯，津川秀治则堪称凶残。谋杀后大摇大摆将尸体摆在公共场所、任由人来人往从那一处经过——直到现在，那还是许多人的阴影。 他甚至还非常自信地主动打开门锁，向着司城展示凶案现场。 柯南虽然不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但至少有一点他十分清楚——津川秀治与司城之间的仇恨，比普通的侦探与罪犯之间深刻得多。 柯南至今还记得那天当警方破门而入，却看到半死不活哀嚎着的凶手时内心的震惊。 灰原和阿笠博士不清楚事件原委，却也不吭声，只是旁听他们的对话。 “还没进去。”司城说，“有点事需要查清……不止是谋杀。你不是很好奇玉田为什么会成为受害人吗？” 柯南：“……嗯。” 柯南承认，玉田和男的性格非常好，人也是相当勤劳。柯南看着他养儿子似的对待司城，总情不自禁感叹某人的幸运与厚脸皮。像他这样的人，确实很难与他人发生冲突，产生杀人的“动机”。 为了推理的完整性，柯南经常会思考这一点。但在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有动机。更何况在玉田之前，已经有了第一位受害者。 对于一部分心理变态来说，激情杀人过后很可能继续冲动或者报复性犯罪。 但既然司城主动给他找了个理由，柯南也就按捺下反驳的话，认真听着对方的“解说”。 “津川在图书馆里进行非法交易，被玉田撞见了现场。我之前送你的那些书是证物之一。” “……” 他等待片刻，震惊道：“没了？？” 就这么一句话的概括，你为什么还摆出这一副要说大秘密的姿态？ 司城微微一笑，“当然不止这些。” “——不过，涉及案件机密，我是没办法告诉你的。” 他说着无情收回眼神，书包丢回到柯南手里，转身回到书店，灰原也跟着推门进去。经过柯南时，她带点怜悯地投过了一瞥。 “啊，对了，博士。”她说，“你也进来。” …… 阿笠博士已经有段时间没和司城见面。 本以为有了猫的共同经历，又有柯南小哀作为联系的中介，再见时不会像最初那样的尴尬。可真正面对后，他盯着司城冷淡的面孔，熟悉的本能反应又响应了身体。 他勉强缓解了表情上的紧张，身体却瑟缩着退了一步，胖乎乎的身躯几乎团成了一个球。 玉田带点担忧地远远朝这边看了一眼。 司城无语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博士傻笑着挺直了身体。 他其实也不是真觉得对方会做出什么，甚至理智认为，司城算是个比较随意好相处的人。可身体的自发反应不受控制，也就造成了这些尴尬之举。 灰原找了个位置坐下，从柜台后拿出一本书，拿出书签继续阅读。司城注意到那是自己的作品。见只是最普通的版本，他便没太放在心上，对着阿笠博士直入正题。 “她和我说了，但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弄清楚。” 司城手指敲了敲桌面，给书店角落营造出了一种谈判的氛围，可他的表情却又很随意。仿佛只随口一问，也只需要随口一答。 他轻飘飘道，“——在捡到雪莉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宽泛，阿笠博士有些愣住。他下意识地回忆思考，过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话语含义。 他瞪大眼睛：“你知道雪莉？”那你也知道新一？ 司城没读懂他的言外之意。 对他来说，工藤新一只是一点小事中的小事。除去对对方变态喜好的一点惊叹，他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他随意地点了下头，“我和她是旧识。” 灰原微微抬了下眼皮。 博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小哀姐姐的原因。” “那天雨很大，我打着伞带走小哀，基本没有去关注周围。只记得路灯很暗，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碰见什么人吗？” 阿笠博士摇头，灰原却受惊般抬起了脸。她盯向司城，目光里带点恐惧。 “……我。” 她问：“我被发现了吗？” 第六十三章 组织劳模 如果可以，灰原也不想去顾虑太多。只是她自小就生活在组织，对组织的力量有着深刻的恐惧。能够完好无损——只是变小地从那些人的看管中逃脱，在她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因此她总会疑心，到目前的生活只是她产生的幻觉。 她甚至在睡梦中几次挣扎着惊醒，木然等待着某个人对她进行处决。怀中的猫总是在这时给她带来了一丝安慰，让她领悟到自己已经逃离了那片地狱。 可司城问话中的言外之意，很难不让人多想。 灰原眼神暗下，轻声开口：“我逃离的那天……有人在吗？” “不是那天。”司城道，“卡西斯看到你了。” 灰原脸色微变。 从吃下aptx4869到意外变小、叛逃离开，再到被阿笠博士捡回，决定入住司城家，从头到尾几乎都是灰原哀的临时起意。她自己尚且不能预估自己到达司城书店的时间，卡西斯又怎么会……？ 司城明白她的困惑。他摇摇头，简单解释了一句：“他不是去找你的，那大概……只是个意外。” 他在空闲时去查看了毛利那栋的楼内监控，理所当然没发现卡西斯的身影。但根据监控范围和他目睹的对方来路，司城也大概能估计出他的行动路线。 无论如何，卡西斯不可能凭空地从这边穿越进入他的书店。况且，在他坐进了司城对座之后，柯南和灰原才姗姗来迟。 司城自然有注意到他临走时古怪的凝视。 江户川柯南是他们那时的交谈中心……可在回看监控时，他却从对方的视线落点里捕捉到了灰原哀。她低着头藏在书架后，如果不是特意去追寻，很难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 若论药物效果，柯南和灰原处于相同的境遇，他们看起来年岁相近、身高相仿。卡西斯特意只盯着灰原看，如果排除变小的这点情报、不算上某种独特的癖好…… 司城：“他知道你小时候的样子？”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了，可灰原摇了摇头。 “……我自小加入组织，除去上学的那段时间，一直留在日本。我十五岁前，卡西斯负责法国那边，与我并没有交集。”她先是简单介绍，然后迟疑着说，“我的个人信息被加密过，他与我算是平级。除非，他从等级更高的人那里得到过我的资料——” 她补充了一句：“组织里人员的联系很散，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司城：“可你现在不是叛逃了？” 灰原沉默了一瞬。 她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却还是耐心地向他解释：“叛逃成员的权限并不会被完全撤除，组织会派出专门的人负责抹除。以我身份、和我能接触到的信息，应该会派出更上一级。” “……boss应该会派出琴酒。” 司城有点讶异地一挑眉。 宫野明美、宫野志保，这一对命运多舛的姐妹，似乎最终都与那个代号为“琴酒”的人对上。家人的仇恨、自身的仇恨、以及她现在很可能还被对方追杀——放在小说里，这就是主角阵营路上的终极boss。 等等，那他是什么？给主角的金手指？ ……大概也没有眼睁睁看着主角阵营里的人去死而无动于衷的金手指吧。单从提供加强能力和阵营面来看，阿笠博士反倒是更符合这个设定。 他摆着一副思索的表情神游天外，被腹诽的博士本人毫无所觉，甚至紧张地等待他的下文。司城瞥了眼他汗涔涔胖乎乎的脸，开口给话题拐了个弯。 “琴酒是专门杀叛徒的？” 宫野明美、宫野志保……除去姐妹的身份，她们也都是组织的“叛徒”。这听起来，业务似乎有些过于平凡和悠闲，倒是让司城微妙地产生一点羡慕。 除非那什么组织隔两天产出一个叛徒，大抵就是开工一天吃上半年的好工作啊。这种好差事怎么没让我碰上？ 灰原无情打断他的臆想：“当然不是。” 她想了想，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琴酒他……除了卧底和伪装任务，他似乎什么都做，当然，也可能是这部分的权限没向我开放。boss似乎非常地看重和信任他。清扫卧底的任务本不是他负责的领域，但因为他非常憎恶那些人——boss也就放任他去做了。” 司城：“……他自己揽的活？？？” 灰原凝重点了点头，司城难以理解地朝后一仰，把自己摔进沙发。警长捕捉到空档跳上他的胸膛，司城被压得心一梗。他拎着猫的后颈，把黑漆漆的一团甩进了御用猫爬架——灰原哀的手上。 灰原面无表情地把猫抱紧：“所以，我需要先‘藏起来’吗？” 毕竟是组织人员，虽然不能完全判定对方是发现了她的身份和踪迹，也要小心为上，避免毫无所觉地被组织围剿。 她这么想，已经开始思索自己隐蔽起来需要的物资清单，小小的面庞露出严肃的神情。 一个沉默，一个思索，气氛也随之降至冰点。阿笠博士旁听他们的交谈，脸上既是好奇又有着退缩。 司城轻飘飘地撩起眼皮与他对视了一眼，主动替他做出了选择。 “博士，”司城道，“你去遛遛……警长吧。” 第六十四章 谜团 这也许是日本第一个遛猫……不，被猫遛的人了。 阿笠博士抓着晾衣绳的尾端，另一侧被反复折叠、勾在了警长左前脚的“护腕”上。也不知司城以前都做了些什么，绳子反复缠绕打结的姿态异常熟练，好在猫也足够温顺，任由他给自己缠上牵绳。 可一离开司城的视野，它便暴露本性，拽着阿笠博士奔跑起来。 “等、等等——” 博士被迫迈开步伐，追逐起了黑猫。 行人从他们的身侧走过，用奇异眼神打量这一胖一小、一前一后的古怪组合。博士最开始还会为此感到紧张窘迫，可在跑过三条街之后，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其他。 似乎是感受到他已经到达体力的极限，猫跳上矮墙，回看一眼气喘吁吁“挪走”的博士。她人性化地叹了口气，转身轻盈地跳下，带他穿进了一旁的巷子。 警长……是想带我去哪儿吗？ 阿笠博士勉强抬脚跟上，内心里觉得应该感到吃惊，可实际上做不出其他反应。从最开始见证司城收养对方的时候，他就有意识到这只猫的聪慧和通人性，只是到了这一步，似乎又聪明得有些过分了。 传闻黑猫通灵，这只猫是不是也—— 他为自己的分神付出了代价。 黑猫摆身回首，优雅在墙沿停住，而博士已经反应不及。他脚尖被自己一绊，宽厚身躯重重摔了出去，甚至在地上圆润地滚完了一圈。 警长：“……” 警长：“喵。” 阿笠博士一边抽气叫唤，一边扶着腰慢慢地起身。他平缓一下呼吸，这时候才有心情开始打量四周。 尽管他常年宅在家，可怎么也是米花町里长大、熟知这里的每一处风景。但对这眼前的画面，他竟然也感受到了一丝陌生。 这里似乎是某条被彻底翻修的街道，全部设施都崭新得闪闪发亮，透露一股“我不差钱”的嚣张宣告意味。别说扶栏，就连马路边的垃圾桶，看起来都干净得能当镜面使用。 博士有点傻眼：“这、这……” 警长扭头轻轻叫了一声，阿笠博士也转过了头。在街道对面的树下林荫，他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谁？” …… 此时，书店。 玉田和男远远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注视柜台处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慈祥”形容。那里一大一小并排坐着两个“孩子”，肩膀贴得很近，悄声说着什么听不见的话。 果然还是年轻人更有共同语言……不过，他们就没有代沟吗？ 他又端详片刻，这次了然地点头：先生似乎仍是童心未泯。 司城不知道在玉田眼里他被扭曲成了什么形象，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眼前的事业——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偶尔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并不柔和，摆在帅哥的脸上也难以让人喜欢。 那是一种机械的、面对自己的所有物才能展露的“欣赏”，好像在说—— “……不愧是我。” 灰原：“……” 他打量女孩片刻，把手从她的脑袋上缩回。灰原哀沉默着转头看向镜子。 与她面对面的女孩脸色苍白，蓝色的眼睛里似乎也凝固了血丝，明明还是最活泼天真的年纪，整张脸却都透露着疲惫和憔悴。偏短的发被贴着头皮编成细长的麻花，在后脑勺的左右两端竭力扎了个一上一下的揪揪，又给这憔悴中增添了一分甜美憨傻。 可这并没有起到他们最开始想象的“改变”、“伪装”的作用，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了。 灰原提出意见，司城头也不抬：“这是你的问题。” 他叼住一根发绳，双手抬起在后脑勺随便梳了梳，一只手掌握住固定。这一个多月里他的头发也长了一截，发圈三下折叠刚好能完美束笼。一部分长度不够的碎发便自然垂落，修饰他攻击性过强的眉眼。 对着镜子，司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很正常。” 灰原平静颔首：“确实如此。” 她其实还处于分神的状态——组织对她的影响、在她内心的位置，都比灰原想象中都要深刻得多。灰原不怕死亡，但恐惧于她即将面对组织的未来。 她扯下发绳，动作粗暴得甚至拽下了几根头发。虽然表情上看不出，但她确实处于极端焦虑的状态。 “你是在追查卡西斯吗？” 哪怕处于极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也能分析出这些东西吗……或者说，正是由于这些压力的促使？ 司城权衡片刻，微微一挑眉，反问她道：“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司城叹了口气：“我对他本人不感兴趣。” “他可能对我有点兴趣，但不管是什么，促使他最初到来的目的应该都与你我无关。”司城淡淡道，伸手指了指柜台，“还记得那些委托书吗？我大致翻阅了下。除了警方、委托人、毛利小五郎，应该还有某个人在其中作梗。” 灰原皱眉：“是他……？” 司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组织，但既然能在大庭广众下动用热武器，想来手段不会太委婉。用这种复杂的方法去让毛利……躺吃，不如一枪崩了委托人来得简单。” 他说话的成分其实更多是夸张，可灰原沉默听着，并没有出声反驳。他一边头疼于自己未来的前景，一边轻描淡写地继续分析，“……比起他从中作梗或另派他人，我更倾向于，他在追查这个‘第三人’。” “——至于你，”司城笑了笑，“大概是额外奖励吧。” 灰原：“……”因为她运气差？ “不过不用太担心，就算他认出是你，也应该不会太早地上报。我们还有与他周旋的间隔，主动权未必就掌握在他的手上。而我有一个猜测……” 他说到一半，声音渐渐淡去，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灰原哀不自觉地仰起脸追逐他的动静。 司城缓慢抬眼，仿佛电影里的镜头特写，他纯黑的眸中泛起奇异的波澜，视线定格在了某处空景——仿佛那里存在着某种她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这副“注视”的神态是如此真实。 第六十五章 “约会” 对比灰原，柯南的处境可谓再轻松不过了。没有血海深仇的敌人，不被庞大的组织追逐，日常与漂亮姐姐和帅气哥哥相处，还能重新体会小学阶段的快乐时光…… 只是，把灰原所背负的这些再与司城相比，又显得略微相形见绌。 可能是与生俱来的镇静，司城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那部分未知感到恐惧，他甚至像从不会迷茫。柯南与他相处至今也未发觉他失忆的事实，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这份平淡态度。 ……但有时候，就连司城也忍不住会反思，自己是否太过随意了一些。 “卡西斯。” “司城。” 他们互相点头致意，坐回坐席。 与对方的相遇不算巧合，但也不是完全意料之中——这是一场仅有他们彼此知晓的临时起意。 此前在检查监控视频的过程中，司城提炼出了一个要点：卡西斯对这附近的摄像头都很熟悉。他随便写了张纸条，尝试让猫带去镜头前传递信息，没想到这一完全天马行空的邀请会实施得这么顺利。 他看向对座的男人。对方微微一笑，从桌子下拿出了一瓶酒。 他殷勤拿起司城面前的酒杯，清透的红灌入了大约三分之一后，捏住酒杯的下摆微微一晃。红色液体在透明杯面上一滚，沿着杯壁以弧形缓慢地淌下。 他把酒杯朝司城的方向移了小段距离。司城抬手接过，摆在唇间微微一抿。 司城：“………………” 这也是酒吗？ 和在毛利家品尝过的味道不同，还未入口时他就嗅到了浓烈的香气。入喉并没有刺激的反馈，而是轻柔的、甜美的，酒液润过舌尖和食道，一点酒精的涩反馈出了大量清甜。 这显然不是能从店铺里随意拿出来的酒。 司城抬眼，对座的法国男人眨了下幽绿的眼，笑着问他：“味道如何？” 对司城来说，这种掺了甜的酒相对要更符合他的口味。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问题埋入了陷阱。 他没去回答，只是轻轻地放下了酒杯。 卡西斯遗憾摇了摇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今天穿了一身略显浮夸的银灰色西装，金棕色短发柔顺地贴在额角。比起之前的背头，他这副造型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前襟别着一支银制玫瑰胸针，宝石点缀花蕊，闪耀着非常独特且纯粹的黑色。 相比他的“盛装打扮”，只穿一身普通衬衣长裤就出门的司城有些过于随意了。可那平静傲慢的眼神和嚣张姿态，又使他颇有种主人的风范。 ……但，无论卡西斯还是司城，他们在这里都显得非常突兀。 “这位……小哥，”服务生不确定地用了个称呼，咧嘴笑了起来，“确定是只要这些吗？” 司城接过菜单，谨慎地检查一遍。 “……再多两把串？”他不确定道，看了眼人高马大理所应当饭量也多的同座人。对方回他一个无辜且茫然的眼神，司城熟练进行地无视，转头对着侍者吩咐，“酒全撤掉，我的客人自己带了。” 服务生点了点头，“好嘞，您稍等。” 他拿着菜单，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了门。 选择在这样一家店铺进行会面，倒不是司城的刻意挑选。小兰之前曾提出他的口味偏好，并做了一盘名为“麻婆豆腐”的外国菜。而在那天归来后，司城也稍微搜索了下这一国度的其他产出。 这家“烧烤”是便是其中之一。 他对飞猫传书并不抱有太多期待，因此更多地是想来尝试一下新事物。只是，就算是他也没想到一点—— 这里的座位是完完全全的开放式，几乎不能保持对话的隐私。 ……唯一能庆幸的，大概是他们都不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卡西斯叹了口气：“用那么浪漫的方法邀请我约会，竟然只是在这种场所吗？” 浪漫？ 司城怪异地瞥了他一眼。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和眼前的男人存在某种地域差——国度差。用猫咬着废弃的传单在模糊的摄像头前随便甩了甩，司城不知道这整个步骤里有哪一步能称得上“浪漫”。 但既然对方执意自我攻略…… 司城敷衍点头，“你不喜欢？” 卡西斯看着他，不知为何露出犹豫的表情。足足十几秒的沉默，大抵是经历了理性和感性的终极纠葛，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你明明知道，组织不让我太过‘抛头露面’。”他看着司城无动于衷的脸，抱怨般地说了一句，“真是薄情。” ……好。这句话一出，司城差不多能够断定面前男人的身份了。 第六十六章 目标远大的司城 司城偶尔会想，自己的“过去”是否太狂野放纵了一些。杀手、死者、叛党、凶徒……仿佛要达成集邮一般，前任不限男女，包揽了各式风格。 尽管面板还没有显示出对方的名字，但根据他从前几任身上得来的经验——皆川出现在柯南的问询之后，宫野明美则是经历了死亡。 司城猜测，卡西斯也是缺少着某种契机。 ……就不能有个统一的标准吗？ 他撑了下脑袋，微微叹了口气。 卡西斯歪了歪头，“你在看什么？” 司城瞥他一眼：看未来的情报来源。 他并无秘密被发现的慌乱，对他而言，面板大部分时间都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辅助手段。尽管司城能从上面得到一些较为隐秘的情报，但这些多数时候也没有用处。 只是……虽然看不见面板，也能察觉到我并非走神吗。 司城敛目，把这些思绪卷离。 他敲了敲酒杯把剩余酒液饮尽，微甜口感令他心情也稍微愉快了一些。卡西斯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见此幽绿的眼眸含了点笑。 他正欲续杯，司城冷静抬手拒绝了他。他抬眼瞥一圈周围，微凉的黑眸和冷脸劝退了好几人的视线。 “……这里不太适合。” 卡西斯思索片刻，赞同点了点头。 他表情里透着异常的认真，轮廓深邃的脸展现出一种古怪的专注：“你说得对，这里不合适。” 司城觉得，他们可能并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他懒得深究，等对方收起画风违和的酒与高脚杯，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你去找侦探做什么？” 按正常回路去想，对方身为前任出现在他的周围，很可能是与自己有关。可惜司城从来只把这简单地当做一个身份，并没有实质性的代入感，因此也完全没有朝自己的方向思考过。 好在，卡西斯同样没有。 但对方也维护了一点他这身份应得的特权。卡西斯坦诚道：“这是组织派发给我的任务。” ……组织？司城皱眉，毛利家能和组织有什么交集？ 卡西斯不做谜语人，很快地进行解释：“是sherry的姐姐宫野明美，她之前执行的一项任务。她被琴酒处决，但东西并没有带回来。” 他脸上露出一点难以察觉的鄙夷和无奈，“……然后，boss把善后工作交给了我。” 宫野明美的任务……司城沉吟两秒，很快回想起了这方面的情报，而警方的有关通报里似乎也提过相关内容。 最初对方寻找“父亲”广田健三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共同策划参与了一场银行抢劫案。如今三位案件嫌疑人都已经死亡，可被抢走的那十亿日元却不见踪影。 他判下定义：“所以，你是去找宫野明美留下的痕迹线索。” “不全是。”卡西斯对他微笑，“那些只需要派人搜查就可以，我来这里是为了你。” 司城：“……” 他见过的几个前任从没有这么勇的，该说不愧是法国人吗？这种台词……他要怎么回？ 卡西斯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复。他眼神粘在司城身上，比起所谓的“情”和“欲”，更像是迫切的、贪婪的杀意，仿佛他们是血海深仇的敌人。 他一点点地扯出了个微笑，像蛇慢慢地掀起了獠牙，轻柔吐出了一串法文。 “这么久没见，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他凝视司城：“——宫野家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司城似笑非笑地回视，“你在‘问’我？” “别这么凶，我只是好奇而已。”卡西斯回给他一个笑，“毕竟在搜索资料时，我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宫野家的两个女儿，似乎都与你关系密切呢。” 宫野明美至少也是摆在面板里的前任关系，司城还算是给对方送了个终，要说关系密切倒也勉强能行。可宫野志保……灰原哀，他们到现在也不过是普通的房东与租客罢了。 哦，还得加上个活体猫爬架和全自动喂猫器。 司城不知道对方都查到了什么，但看这副异常自信的样子，便觉得应该没有太多。他反应平淡地点头，“所以？” 卡西斯左右看看，悄悄地凑过身子。 他的法语如一串缠绵诗文，低声说出了耸人听闻的话，“……你是不是，想毁掉组织？” 司城：“……” 你也是叛徒？ 他面上不作反应，卡西斯注视着他，像是被赞同了般逐渐地充满底气。 “sherry的叛逃有你的帮助吧……就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琴酒气得朝监控人员连开三枪。”他幸灾乐祸般笑了，又很快地收敛，“听闻他之前的任务也有你的掺和。如果不是别有目的，你不像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是。司城心道。 但按对方的信息和逻辑，这个解释并没有什么漏洞，唯独让人意外的就是敌对目的直接发展为了“毁灭组织”。灰原似乎也曾提过，他曾抹消了“白兰地”的代号所属。 他过去是这么残暴的人吗？还是说，他和这组织还有什么其他过节？ 司城提起精神，总算被燃起了一点兴致。他没去回应，反问对方，“……如果是呢？” 卡西斯轻柔地回他：“那，你可千万不要死在其他人手里。” 对方的骨子里透出的阴冷气息和那双幽绿的眼睛，总给司城一种蛇一般的观感。可这一瞬，仿佛被点燃了血液，卡西斯的眼神中注满了沸腾的贪婪。 司城心道，又是一个神经病。 ……是他有什么神奇的撞病体质，还是米花町就没几个正常人？ 他不避让地回看过去。纯黑的瞳孔很难去灌注什么情绪，何况司城一直态度平淡。在他的注视下，卡西斯渐渐收敛了表情。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被迫给吞咽下去。 沉默慢慢扩散，而侍者打断了他们的“深情对望”。他走近放下托盘，用欢快语调的中文大声喊道，“您的串儿——” 司城：“……谢谢。” 卡西斯：“……”听不懂，但像在唱歌。 “嗨没事，客人您自己捯饬一下，这油污很重。”他用暗示的目光瞅了眼西装革履的金发男人，毛巾朝着肩膀一搭迈着浪荡的步伐走开。在热闹起来的餐馆里，司城隐约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这俩老板大中午搁这来喝酒席来了……” 第六十七章 美食家 毕竟民以食为天，哪怕是要消灭组织，在食物面前也得稍微让个位。服务生已经把东西呈上，其他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司城暂时不想投入太多关注。 烧烤托盘在明亮光线下更显油光锃亮，司城犹豫片刻，从桌子下抽出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戴上。 他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卡西斯，礼貌询问：“不吃吗？” 卡西斯并不想拒绝他。可低头看了眼被托盘承上的烤串，仍是没有动弹。 这些不知是些什么的肉——被涮了油过火，滋滋声响随着温度的冷却而渐渐消散。边缘略微卷起，调味粉在晶莹表面浅浅覆了一层，和烤熟的气味混在一起，散发微呛而辛辣的肥美香气。 还有几串尚能辨认出的鸡中翅和肉爪，金黄色的表皮恰到好处的焦脆，微微开裂、露出内里鲜嫩的白肉。 司城此前点单时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因此只提出了“两人份的全荤菜”要求。然而在侍者端上的这盘肉旁，还额外摆着三串油光满面、绿得发亮的豆角。 他体贴拿起递给对方：“试试这个。” 法国人用谨慎目光看了眼被他拿捏着的不明物，端起食盘接过摆在身前。 食盘落在桌面的那一瞬，豆角串随着动作左右一晃滚到了边缘。油水飞扬、险而又险擦过了脸颊，他也随之僵住了动作。 在日本生活了这么些年，卡西斯已经习惯了以手作为餐具，可看着面前这种仿佛特意地从油中滚过的食物，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极限。 他保持沉默，打量了一圈四周。 这间餐馆的食客们穿着普遍的休闲。大部分都脱去了外套，更有一部分人套着明显旧了的t恤，因此毫不顾忌地吃吃喝喝。在他眼里，司城已经是非常随意的装扮，可与这些人相比，对方又仿佛是正装出席。 ……更不用提卡西斯的这一身。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明白了那些人之前看过来的眼神里的古怪意味。 司城目睹他的一系列动作和神态变化，含着微妙的笑意抢先问他：“你没有提前查过吗？” “……” 司城：“那你可真是信任我呢。” 他面上挂笑地说完这句话，倒是毫不拘束，把袖口折叠至肘间，一指一指调整了塑料手套。司城抓起一根竹签，用牙齿咬下串在上面的肉，舌尖一挑卷进了口中。 最开始的动作还有点缓慢和生疏，消灭两三串后，他已经能非常熟练的一口一个、一嚼一扔，动作与这间餐馆的其他老饕没什么两样。甚至似乎更加熟练和精准，白色衬衣完全不被油污沾染。 卡西斯微微后仰，情不自禁露出了敬畏的眼神。 司城回给他一瞥，没说话，垂下眼皮又喝了一口水，洗去满口的调料味。 与所看和所闻不同，这烧烤吃起来并不如他想象中的美味。 似乎是从一个锅里翻炒过，尽管厨师用调料覆盖了一部分杂味，肉本身的味道却也被抹除了。佐料的存在感远超越了食物本身，烧烤的火力把握也不够平稳。 最开始也许有一点尝试新鲜事物的新奇，可几串之后，只能让人愈发地在意那点味觉上的冲突。 这和小兰的“创新改造”不同——至少对方的食物品尝起来还能得到一句称赞。 司城又拿起一串，牙齿穿过肉轻轻咬住了竹签。他撩起眼皮，望了眼忙碌的服务生和他周围的食客。 交流双方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似乎在这整间餐馆，只有他一人对味道产生了意见。 这个可能性令他感觉到微妙的郁闷，放下被咬了一半的肉串望向对桌。 卡西斯几乎没有动过身前的那些食物，一直只盯着他，司城眉眼冷冷地回看对方。对方对他的喜怒无常并不意外，只是凝视他的眼睛，歪了歪头。 “……很难吃吗？” 这么说着，他学司城套上手套，这时也不去在意那点油腥了，用手小心撕了一片肉塞进口中。 卡西斯咀嚼两下，烤肉的鲜嫩肉质和甜辣粉的独特味道，一瞬间侵占了他的味觉。最初入口还有些不适应，可越品尝下去，这点辣味的回味更深。 司城看他的神色，知晓自己得不到相同的反馈。他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忧郁，意兴阑珊地朝后一躺，把托盘往前一推。 “你吃吧。” 第六十八章 恋爱游戏程式 通常对于其他人，司城表面（自认为）彬彬有礼，行为却在彼此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哪怕那些自称、或者被面板认定的“熟人”，也难以逃脱这种习惯。 然而看他现在对卡西斯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随意了。 听闻他的指令，初尝中国烧烤美味的法国男人从善如流移过了托盘。他从桌旁抽出根一次性筷子，无师自通领悟了特殊用法：筷子别下穿过竹签的肉，在托盘边沿一抖一蘸，抹去了刷在上面过多的油和调料，再轻轻地放入碗中。 司城托着脑袋看，把面前咬了一半的肉串扎进垃圾桶。 虽然这顿午饭不太符合他的需求，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太差。脱离了虚假小学生的骚扰，暂时不用去思考书店和码字、连猫也暂时不在他的身边—— 偶尔情况下，司城也会想要这种纯粹只剩自己的时间空闲。 至于卡西斯……当成无情的吃饭机器就行。 对方似乎也理解他的所想，闷着头只动作不出声，从竹签择下的破碎肉块很快在碗内堆起了小小的金字塔。当塔尖冒出碗面，他便拿起碗，扒饭一样几口卷进口中，而后又重复进行上一步动作。 这种情况下，司城看对方的那张惹人生厌的脸，都能宽容地暂且进行无视。 这种“生厌”，来源于对方让人本能警惕的神态，毕竟单从五官上看，卡西斯勉强也能称得上英俊。司城内心是更偏向于远离这种类型，可实际上展示出的，似乎并不是同样的态度。 ——他的好感认知与旁人不同。 当对方投注的感情超越了他这边的天平，他的态度也会自然而然地跟随更改逆转。不同于寻常人水到渠成的感情发展，仿佛在走着定制好的程式——付出的等级达到，于是好感度也跟着升级。 橘真夜与他相处的时间内处于失忆状态，而皆川大抵是性格原因，注视过来的目光总是带着畏缩。宫野明美的前任身份，司城更倾向于这是一种“临死的表态”，而卡西斯…… 他仿佛是还与他处于“热恋”中，偶尔投注过来的眼神带着甜蜜的专注的杀意，相处的态度极为自然，丝毫不在乎他的冷脸。 ……也正是因为这种态度，司城与他的相处直接跳跃了社交礼仪。 玉田和男的照顾、毛利兰的关心、柯南的重视、灰原哀的需求——和对这些人的态度改变完全一致。司城向来很擅长顺杆子往上爬，现在也毫不顾忌地站在了关系中的制高点。 等对方解决完最后一碗，他开口问道：“你接下来打算？” 毛利小五郎那里当然不会有这方面的情报，对他而言，宫野明美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罪犯而已。虽然也都听过十亿日元的消息，但无论是毛利还是司城，内心都默认了已经分赃、无法找回，因此从未有过朝这方面的探究。 而经过了此前的探查，卡西斯也理应已经知晓。 对方低头，纸巾细致地擦去手指残留的微末油迹，“还有几处关于她的地点没有探查。” 他说这话的神态和投来的轻慢一瞥，让司城一瞬间感到有些莫名。他紧接着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关于她的地点”，很可能包含着自己与宫野明美的几处约会场地。 ……所以，这波是主动被ntr吗？ 卡西斯收回视线，半真半假地露出个笑，“以及，为了避免一无所获……我会把她的存在告诉琴酒。”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前任组织成员sherry了。 司城面无表情：你以为我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吗？ “十亿日元不在我手里。” “这可不一定。” 饭局已经终结，话题也不欢而散，司城双手插兜从饭桌前起身。他瞥一眼对方，卡西斯便自觉地前去付账。 看这之后也没有再能产生的交集，司城打了个呵欠，径直走出了饭店。 与卡西斯的交流不能说一无所获，但除了一点立场和身份上的明晰，详细情报也并未得到多少。司城对这个结果算是有所准备。 他看了眼面板，思索着陷入沉默之中。 十亿日元。 虽然是很庞大的数字，但加上后面的货币单位，给人的震撼力度便缩减许多。可尽管如此，这也是一笔不容小觑的面额。 司城其实和卡西斯持有相同的看法，尽管双方都没有直接说出口——宫野明美，很可能把这笔钱的线索留给了司城。 这只是一个暂时不确定的可能性，可司城已经开始琢磨起了后续事宜：赃款可以直接用吗？十亿面值的现金能放进他的房间吗？ 他略微打起精神，加快了回到书店的步伐。 第六十九章 线索与可能 已经有了想法，司城疾步如飞，完全不顾他身后追赶着招呼的某人。 从动作中，卡西斯察觉到了他的坚定。 他脚步逐渐放慢，凝视司城毫不留情的背影，最终声音没落下去，一直维持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他撩起柔顺的棕金色短发，露出一双阴冷如蛇的碧色眼瞳。 卡西斯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型联络器。他转身面无表情地按下，声音是符合神态的冰冷。 “收工。” …… 司城一路往回，路上遇见好几个热情招呼的邻居熟人——同是这条街的住户，早已彼此添加了联系方式、也对这位样貌优秀且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人有所耳闻。 但司城还没能把每个人与列表账号一一对应。 他只敷衍地进行回应，推门走进书店。 玉田和男正兢兢业业地进行营业，站在书店中央的展区旁与顾客交谈。客人余光注视到了司城进入的身影，眼睛一亮，激情四射便迎了上来。 “司城大哥——”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司城的内心被十亿日元填满，无暇理会自己找上门的读者。 他提起一边抱着猫认真看书的灰原，对方瞬间炸毛抬头看他，甚至不如警长看起来镇定。而猫从对方怀中跳下踩在司城脚面，嗅了嗅司城的裤脚，同样也炸起毛来。 ……这是记住了卡西斯的味道？ 司城用脚把猫拨开，同时放下灰原摆在自己身前。 活体拦在客人的道路上，让对方的前行步伐紧急一个刹车。司城头也不抬挥了挥手，干脆地转身上楼。 仿佛一只玩偶被搬来搬去的灰原：“……” 满脸激动又转为迷茫困惑的客人：“……” 玉田旁观目睹眼前这一桩闹剧，熟练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猫打破了沉默。 警长拱起脊背充满愤怒“哈”了一声，跳上扶手拔腿追了过去。灰原哀目睹猫坚定的背影，僵硬地转过身。 她仰头，看着面前比她高出足足半个人的男性客人，“……您好。” 对方低下头看她，那张粗犷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极度违和的羞赧。他脸上渐渐浮起红晕，光看这副表情，灰原哀险些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事。 “您、您好，”男人忸怩地道，“我是司城大哥的粉丝——” 楼上。 司城只走了几步，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轻微风声。他微一转身偏头，手臂朝前抬起。猫精准地找到落点，爬了两步挂在他的脖子上。 司城：“……有点热。” 他无奈动了下“围脖”，朝主卧走去。 那里早已经脱离了卧房的本身功能，比起居住场所，更像是间收藏室。不提各种风格的服装和配饰，光是那些塞在小方盒内的东西和前任的各种“谢礼”—— 宫野明美的枪和影音记录，橘真夜的宝石项链凶器，皆川的…… 司城沉默，不再去想。 他翻了翻，从盒子堆里拿出宫野明美特意让他留存的视频记录。 要说对方有什么可能留下的线索，大概也就是这个视频了，为此她甚至重复强调了好几遍。只是彼时司城以为，这是对方对理想中恋爱日常的珍贵纪念和向往。 他打开电脑，把优盘插进主机接口，看电影般清闲朝后一躺。猫被他挤压得发出一声细叫，爪子艰难探出勾住司城胸前的口袋，扭身落入他的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司城收起手臂，视频窗口也在同一时间跳出。 他的眼神一瞬间专注起来。 镜头里首先是一片黑，直到边缘一点近似灼烧的红出现，司城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指。对方同样意识到了这点，手指轻巧移开，露出司城的专注面孔。 他似乎在调整角度，胸前的黑猫摆着爱心嘴，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跳入画面。 警长警惕地拱起背，爪子探出抠了抠他的裤子，司城心不在焉地伸手抚摸了一下。 宫野明美探头出镜：“没关系吗？” 画面里传出他平静的声音：“我会拿稳的。” ……我还挺像样的，司城想。 他那时一半是履行承诺，一半也是试探对方，自我感觉从头到尾都不够专注。可在视频中，他们仿佛一对真正处于热恋的情侣，贴近的姿态亲密而又甜蜜。 宫野明美抱住司城，对方抬高手臂将两人都纳入镜头。在背景为高空的隔栏之外，他们同时身体倾斜、跳了下去。 背景画面高速进行着更替，电脑中传出了嘈杂的风声。 宫野明美的长发飘起，司城也随之微微抬了抬下巴，处于危险动作中的两人都扬起笑容，表情控制十分完美。 降落到最低处，随着安全绳给予的拉力，他们在空中撞了个满怀。 宫野明美笑出了声，嗓音抬高妄图压过风声。她模糊不清地喊： “司城——” 电脑前的司城：“……” 他不可置信地直起身，重新打开视频拉了遍进度条，最后的几秒仍是那句没有下文的台词。而记忆里，那时他因感受到别人的露骨打量而分神回应，同样缺乏这一片段。 当事人已经离世，最后的那句话无从探究。司城没从视频里找到线索，反而给自己加了个谜题……尽管他向来缺乏好奇心，此时也微妙地感觉头疼。 他干脆打开其他文件，把照片也从头到尾地快速翻看一遍。 身后传出了一点动静，司城回头，看见灰原哀站在走廊中，表情怔怔看着电脑屏幕。 司城：“……” 他并无尴尬，只是看着对方，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司城关机、起身，猫从他腿上跳下，跟随步伐走到了灰原面前。对方僵硬地抬头看他，眼里是司城无法理解的情绪——也并不想理解。 他直白问道，“宫野明美是怎么向你介绍‘我’的？” 第七十章 回忆 早在与灰原哀的初次交谈中，司城就意识到了对方对于他与宫野明美关系定义的一点偏差。可这并不是面板进行的修正结果——至少在江户川柯南眼中，他们的关系并未发生过改变。 司城也曾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得出结论是宫野明美说了些什么遭人误会的话。 对方已经不在人世，过去他也并不重视，因此尽管有些敷衍，司城还是把这个当做可能的现实来看待。 ……下次还是不要偷懒了，司城想。 他进行了一连串的反思，而灰原哀眼神一动，仿佛才从那几张照片中回神。 她复杂地看了眼司城，摇摇头，朝后退了两步，在彼此之间拉开一条较为宽阔的距离。沉默片刻后配合问道：“……你指哪方面？” 司城愣了愣：还有很多方面？ 没得到他的回应，灰原微微偏头，自顾自地开始回忆起来。 “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接了组织的任务，只是困惑为什么更改了碰面的时间。姐姐她……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很少看到她进行人际交往。那个虚假的平凡的身份，也只是用来完成学业而已。” “我们约定在咖啡店碰面，她给自己点了一份甜品——她并不爱吃甜食。姐姐察觉到了我的困惑，于是告诉了我你的故事。” 灰原在这里顿了几秒。 理智告诉她，司城很可能是得到了什么和姐姐有关的情报进展。哪怕没有之前的交易和人情，她也应该把所知晓的内容和盘托出。 可姐姐那时的眼神在回忆里依然清晰。柔和中带着一点明亮笑意，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描绘与她相处中的司城，就像在描绘她热恋中的爱人。 灰原知道对方有一点不让她担心的夸大，可情绪做不了假。再对比此刻司城听故事般置身事外的平淡和专注，她很难不为此掀起一点微怒。 这点情绪被她压制下去，她冷静两秒，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是旧识。”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听到这句含义深远的话的同时，司城轻轻眯了下眼。 “……在见到你的照片之前，我没有怀疑过姐姐的话。而看见照片的最初那段时间，我也没有把他和我印象中的那个人进行联想。”灰原抬手，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卷起一撮发尾，“那时你的气质……和照片里很不一样。” 她看了眼靠在门上的司城，补充：“和现在更不一样。” 司城也是看过一点自己第三视角回忆录的人，因此完全能理解对方含糊不明的表述。 他没有过多纠结这点，斟酌问向灰原：“你认为，这句话只是宫野明美的借口？” ……但凡换成其他人，都不可能会在这方面产生纠结。 可司城一来没有过往记忆，又看谁都迷之眼熟，宫野明美也是同等待遇；二来，他还有个总是和过去产生牵扯的“伴生品”。 这种情况下，只要是牵扯“过去”的内容，在司城眼里便一切皆有可能。 灰原同样知道他失忆的事实。她皱眉思索，不太确定地缓缓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姐姐虽然牵扯到了组织，但是她并不算正式加入，也没有过多牵扯这些……脏活。而我印象里，你似乎一直是游走进行着‘清道夫’的工作。” “况且，她应该不知晓你的身份。倘若你们是旧识，你身体上的异常也会被察觉到吧？” 似乎被这个理由说服，司城回应灰原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点头示意她继续。 “……姐姐告诉我，因为广田家发生的一些事情，她去找了毛利小五郎，也在那里遇见了你。老友久别重逢，便暂时抛开其他玩了一场” 司城表情微妙：“……你信了？” 灰原哀瞥他一眼：“我没信。” 啊？ 司城刚要表达疑惑，就听见对方以平直口吻无腔调地进行回复：“毕竟你们穿着情侣服又姿态亲密地在游乐园里玩耍。” 司城：“……”怨气很大啊。 明里暗里回怼了一番司城，灰原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也能重拾开玩笑似的语气了。 “在那之后，我们一起看了那些照片，说了一点彼此生活中的趣事。你，你的这只猫，毛利小姐和那位侦探，以及——” 灰原转头朝一个方向看，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见那之后的另一个人。她用回忆和带点怀念的口吻，微笑着轻轻说出了个彼此都熟悉的姓名。 “……江户川柯南。” “姐姐发现了他的破绽，也让我最终找到了逃脱的生机。” 这段回忆姑且是解释清楚了一点东西，只是司城猜测的十亿日元的线索暂时没能阐明。某种关于过去的猜测和线索在他脑海里盘旋，司城沉吟片刻，低头。 猫和灰原一起抬起脑袋，蓝色和绿色的眼睛同时落入了纯黑的漩涡，而司城平静地开口。 “我要去证实一个可能。” 第七十一章 安全感 “打扰了——” 司城与灰原哀弯腰、脱鞋、同步起身，露出两张不同年龄却相似平静的脸。比寻常人优越许多的五官完全展露，即便神色冷淡，也依旧不影响貌美。 他们默契抬头，看向了站在身前的女人。 对方身材微胖，圆脸使得她看起来还很年轻，一头白发更似染的，没有一点杂色，只有眼神隐约展现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女人犹豫问道：“你们是……？” “伊藤，灰原。我们前来拜访广田教授。” 从记忆中找到这两个名字，女主人了然点了点头。 尽管还有一丝疑虑，但更多是长辈的慈蔼，她将这对在访客中过分年轻的古怪组合迎进房，抬手指向了其中一扇门。 司城向她微微一笑，手底扶着灰原的肩膀给她调了个弯。 最初只因那十亿日元，司城打算重新发掘一遍宫野明美的痕迹。但经过灰原哀的补充，原本在他眼里的简单的关系添了份疑窦。 司城此次前来，只为解决自己内心的困惑。 他为此特意询问灰原关于对方过去的情报。可惜女孩坦言，她在组织时几乎一心一意投入在研究所。虽然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可对宫野明美的经历并不算了解。 灰原无法告知司城想要的答案，但也提供了几个选择，里面正包括宫野明美曾经的老师——南洋大学教授广田正巳。 司城从网络上搜得电话，深更半夜便打了过去，幸而教授也是个资深夜猫子。对方听闻他们与宫野明美的关系，爽快应允了上门拜访的请求。 有深沉的天幕遮掩、警长纯黑的身形实在太过隐蔽且不方便。司城把猫冷酷丢在了书店，带着小女孩外表的灰原哀一路飞车赶到了广田宅。 “广田教授是一位很‘古派’的人，”灰原道，“他喜欢那些精美的、具有过去缩影的旧物。姐姐有段时间受到了他的影响，也非常热衷去收集唱片、拷录磁片……” “我在研究所内很少外出，姐姐便常发给我她的照片，而在她拜入教授门下后，那些便换成了需要设备读取的磁片。”回忆起过去，灰原脸上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也因此，我对这位教授印象深刻。” 司城：“确实印象深刻。” 广田雅美、广田正巳——他内心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名字，“你的姐姐应该很喜欢这位教授。” 但也有可能仅是恶趣味……毕竟一般人不会把老师的名字用做自己抢银行的假名。 灰原不知道他的腹诽，但显然也认同司城的看法。她点点头，又露出一抹惆怅：“可惜，作为实体产物，磁片在某些时候不太方便。组织应该早就清空了我的那些——” 她突然面色一变，表情凝重地站在走廊。 司城停住脚步低头看她：“？” 女孩语速飞快，低声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几年前，姐姐外出旅游时照例给我寄了照片。而那时我在对aptx4869的初代版本进行研究，没有办法把磁片带回，便又转寄了回去。那份磁片姐姐没有再寄给我，而在之后的整理环节，我发现研究所内缺失了一份实验报告。” “你把文件一起寄出去了？”司城随口猜测，却看见对方点了点头。他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好歹是个全球范围的恐怖组织，怎么先是放过了普普通通男子高中生，又让孱弱瘦小的女孩逃跑，甚至连份重要的实验资料都能简单被寄走？司城匪夷所思地想：你们是来搞笑的吗？ 可看灰原面色苍白的模样，他识趣地吞进了冷嘲热讽的话。 “宫野明美不会在意这点。” “……不，”灰原抬头，“我在想，我只是寄回了相同的地址，但接收人还是姐姐本人吗？如果她收到了组织的实验报告，不可能一句都不提。” 司城没说话，只是默默想：宫野明美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温顺。 “哪怕是曾经看重的学生，但也隔了这么多年，他仍然爽快地同意了上门请求——” 司城挑眉：“你认为广田正巳在为组织效力？” 灰原默认了，又补充道：“……就算没有，至少也是被监控着。” 宫野明美的成长一直由组织进行监控记录，内部必然保存了和广田教授的关系证明。在如今宫野两姐妹一死一失踪的形势下，也应该会加大对有关人员的监控力度。 ……负责这方面的人，对宫野志保小时候的样子也应该有所了解。 他们一路赶来几乎毫不遮掩，倘若有人在监视，那敲响大门的一瞬间他们就应该已经被盯上。 灰原已经被卡西斯发现了行踪，虽然不知道他与司城达成了什么交易暂且闭了嘴，可只要对方还在这个世界上，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被追逐的紧迫感。 而此刻，这种压迫感放大，几乎让她开不了口。 司城干脆打断了她：“问问不就行了。” 他抬手，在面前广田正巳紧闭的房门上轻轻敲了敲，略微扬高声调，但依然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气场。灰原默默站在他身侧，恐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们是宫野明美的朋友。” 第七十二章 How old are you 不止宫野明美亲近教授，在拜访前与广田教授的联系中，对方也表现出了对自己这位学生的喜爱。当听闻他们是宫野明美的朋友，尽管已经夜深、并且还有其他的事情处理，广田正巳仍是表达了欢迎。 虽然灰原的分析有些道理，但司城更信任自己的直觉，那份话语中的欣悦真诚并不像伪装。 此前广田教授甚至贴心地嘱托他们可以稍晚些时间到达，他会在家里等待……但毕竟是年纪偏大的教授了，司城和灰原哀都把这话当耳旁风。 他们挂断电话便直接赶了过来，中途几乎没有拖延，因此距离之前的联系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司城又敲了敲门，报明来意。 可先前热情的教授没给回应。屋内和屋外都是同等的安静，只隐约听见唱片机的运转的声音。 司城：“还在忙？” 灰原：“……没听见动静。” 他们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掠过不好的预感。 米花町毕竟是个每天连尸体数量都像是有固定指标的“死亡都市”，深夜又处于谋杀事件的高发期。司城和柯南的接触没断，也已经很久没碰上命案。 灰原没他这么“迷信”，但牵涉组织的事情，她一向是抱有十足的警惕心。 女孩低头，扒着钥匙孔缝尝试朝里看，司城则观望了一下四周。这间房的通风窗应该安在楼外，内部仅在门边上一排美观性大于实用性的隔窗。 他打量了一下隔窗的高度，谨慎回头看，没发现女主人的身影。 灰原忍不住道：“你……” 她还没把内心的猜测说出口，司城已经后退两步。他活动两下屈膝、腿部和腰同时发力，就这样简单跳过了至少半米。 手掌轻巧抓住了窗柄，另一只手也撑住墙面，他以一个“引体向上”姿态朝房间内看去。 屋内一片狼藉，灰白头发的教授仰躺在地上，身下的地毯已经成了深色。他面孔正朝着司城的方向，表情定格在痛苦和愕然的一幕，似乎在怒视“偷窥”中的司城。 司城：“…………” 灰原：“怎么样？” 司城：“拿备份钥匙开门吧。” 他没有明说，但这副态度已经基本展现了事实。灰原看着他那张平静的脸，无声点了点头。 司城松手跳下，转身就走。 女主人对他们有种长辈的包容心理，尽管对司城的措辞半信半疑，也跟着他们来到门前。她没办法像司城那样在高处看，因此只试探性敲了会门。 沉默在深夜里显得有些凄冷，她也意识到事态的异常，转头看着司城恳求道：“我没有备份的钥匙，能麻烦您将门撞开吗？” 司城示意她们让开。 他走到门前简单打量了一下门锁，抬脚果断一踹，门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但还停在原本的位置。司城稍微停顿，这次瞄准了门锁附近的区域。 一声碰撞巨响，木板横飞出去，露出了内部的狼藉。 灰白头发的教授躺在地上，周围都被覆上了深深浅浅的干涸的血。他面容青白、表情扭曲而惊惧，像是遭遇了什么极大的痛苦，眼珠子几乎要脱离眼眶，死死地看着上面。 女人愣住两秒，捂着嘴唇失控尖叫起来。 …… 发展到眼下情形，自然是以报警告终。 司城他们作为嫌疑人以及目击证人，则暂时被安排在现场等待。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了解人情世故的温柔家伙。他们坐在沙发上，隔一段距离看面带悲伤抽泣的女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种不知该做什么和说什么的尴尬茫然。 好在深夜米花町的出警速度够快，当门被敲响、警方一连串地走进屋时，司城甚至松了口气——大概是料想事件终于要结束了的欣慰。 而令他意外又颇觉意料之中的是，来者是个熟悉的面孔，还附赠了他熟悉的人。 “……伊藤先生？！”“司城哥哥！” 同时开口的两人短暂沉默，又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小哀前来拜访。”司城瞥一眼小孩，“倒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还跟警察一起？毛利呢？” 柯南挠头傻笑了一下，“路上碰到了个坏人，就打电话报告给目暮警部了！” 看他心虚的模样，事实显然不止是说出口的这些，但司城对此也不感兴趣，便如对方意地转移了话题。他看向目暮十三，警部眼下有不太明显的青黑，大概是有点睡眠不足。 然而他眼神仍很犀利，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注视司城片刻，在他看过来时却又收敛。 目暮公事公办地进行理应不属于他的查证：“伊藤先生，请问您选择破门而入，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吗？” 第七十三章 立场的更变 尽管发生了死亡案件，但这么多年的办案经历，目暮已经对此波澜不惊。他粗略地打量现场，重点在尸体周身进行观察，又稍微对随行法医进行了询问。 “暂时不能确定……但并不能排除意外的可能。” 目暮摘下手套站起身，对旁观的几人指了指收集在透明袋内的沾血奖杯。 奖杯上一个人形的雕塑，表体呈现金色，但看检测警官单手握住且游刃有余的模样，应该不是纯金。 然而就算如此，普通重量的奖杯从书架高处坠落砸下，也足够使这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去世。 “奖杯形状符合伤口痕迹，这应该就是死者的死亡原因。伤处在后脑位置，大概率先是奖杯坠落，随后广田正巳摔倒，后脑与奖杯的尖锐端发生了撞击。”目暮道，“会这样推测，因为死者死亡时，房门与窗户都处于关闭状态，并且这里没有备份的钥匙。” “……不过，既然伊藤先生选择破门而入，也许有察觉到什么警方未发现的异常。” 柯南闻言吃惊地仰头看了看。 虽然目暮警部已经是他认识的警官里相对比较精明和敏锐的一个，但大部分时间也逃脱不了警方对自身手段的自信。在他还是工藤新一的时间，往往是侦破些未探明的疑难案件，而当他将手法和证据全部找出，对方才会彻底地施与信任。 彼时，工藤新一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警方属于官方、破案有一套完整的流程。 可如今目暮十三在案件初始就郑重其事询问司城的看法——可能有一部分是因为对方属于第一目击者，但这也足够令柯南感到惊讶和羡慕了。 而司城回复得非常简洁：“直觉。” 除了同样直觉系的灰原哀，其余几人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目暮仍不放弃。他斟酌片刻，换了一种方式询问：“那么您认为，这是一场意外吗？” 司城：“……” 你们米花町的警方就这么缺脑子吗，况且我又不是侦探，为什么逮着我不放？ 他对自己此前的破案行为毫无自觉，面上露出了一点不耐烦的神色，指指旁观状态的柯南，“问他。” 猝不及防迎接关注的柯南一愣，立马燃烧起了属于侦探的好胜心。 他飞快地打量一遍案发现场，很快自信推了推眼镜，对面容惊悚的死者视若无睹，走到尸体附近蹲了下来。 司城：“……真是不遮掩啊。” 灰原听见他小声的吐槽，嘴角微微一勾。 柯南对这场局外人般的旁观交流毫无所觉。他指向了身前的电话座机。 深色的座机混在一群东倒西歪的杂物里并不起眼，更何况上方还盖了本摊开的书籍。这造型状似和其他物件从书架上一齐摔了下来。 由于本身离血迹有一些距离，因此只被现场拍摄照片留存记录便忽视了。此时由柯南单独指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 目暮左右看看：“这？” “电话已经翻了过来，可话筒却还摆在原处。虽然盖了本书作为掩饰，但很明显这是人为。” 柯南严肃道，“这么看来，这间房很有可能也是被人为弄乱的。” “……那这么说，这很有可能是一场谋杀。” 目暮同样神情严肃地道，“并且，由于案发现场的特殊性，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件’！” 这话如平地惊雷，所有人都被震得微微抬起了头。 警部望向广田正巳的夫人，“请问今天晚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女人此前一直神情恍惚，似乎并未接受丈夫死去的事实。此刻在警方的询问下回过神，表情也稍微冷静了些。她擦去眼角的泪，犹豫片刻，指向了司城。 “包括他们的话……今夜似乎有三四个人进行拜访。” “我家先生平时接待访客也比较多，但持续到这么晚很少见，我便出来看了眼，也替他们开了门。然后……” 她露出痛苦的悲伤的神情，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们询问我是否有备用钥匙，撞开了门，发现、发现了我先生的尸体……”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目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派了个女警官上前安慰。 他等待身边的警官记录证词，看向司城。 “我们不会通过证词单方面地判定，但……”目暮问道，“请问伊藤先生，是何原因让您深夜拜访呢？” 司城轻飘飘地抬眼看他。 他动机不能说十分正当，因此面对问询，他陷入了犹豫和沉思。这种毫不遮掩的努力找借口的模样，让对方的表情更加严肃。 深夜很是安静，沉默着单方面对峙的两人，使周围的氛围也紧张了起来。 柯南摸着脑袋讪笑，努力地活跃气氛：“警部，这是司城哥哥哎，他不可能会——” “那可未必。”目暮打断了他。 “伊藤先生，您对我们的破案确实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目前为止，没有证据能表明你与那些案件完全无关。” 他的手移到了腰间，显而易见地表露警惕，“据我们后续了解到的情况，此前的死者皆川克彦、广田雅美都与你有着更深切的联系。” “……而凶手津川秀治，他已经向警方告发了你。” “我们没有证据，可我不能再让凶手逍遥法外，不能让警方再次被你迷惑。伊藤司城，”目暮郑重喊出他的姓名，“眼下的这场谋杀，是否为你的又一场阴谋？” “这次，你要让谁来做凶手！” “你在说什么啊！”柯南吃惊地道，“司城哥哥怎么会是凶手！” 第七十四章 警犬与疑犯 司城沉默与目暮对视，完全无视了一旁大呼小叫试图圆场的柯南。相比成年人的警惕审视和小学生的忧虑吃惊，他则完全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平和状态。 他视线在面板上停顿了片刻，目光从前任的橘真夜移向了宫野明美。 ……完全没有反驳的立场啊，该庆幸杀手小姐不那么容易被找到过去的资料吗？不过有没有橘真夜，眼下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比起这个—— 司城问：“津川，告发了我？” 他挑了下眉，英俊眉眼很熟练地展露出了轻蔑，“警方就这么信任杀人犯的证词吗？” 灰原此前无声旁观着这场对峙，此时也颇为头疼地扶了下额。 她和姐姐是间接导致眼前场景发生的原因之一，而根据这段时间与司城的相处，灰原完全能理解对方的态度。 ……可就算她理解，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嚣张得有些过分。 更别提本身就带着“滤镜”看待的警方了。 如她所料，目暮警部明显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会被警方怀疑，当然是因为你的疑点实在太多了！皆川的朋友举证你和死者存在某种不正当的关系，我们也找到了你和广田雅美会面的监控画面，并沿途进行了查证。以上这些，都是存在的事实！”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目暮顿了一下，勉强平复下激动的情绪。 他冷冷道：“——至于津川，我们当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但我也不会向嫌疑人告知他露出的马脚。” 司城不置可否。 他礼貌等待对方的话语终结，伸手扯开黏在身上紧攥着他衣摆的柯南。司城无视了满脸警惕的警部和傻愣愣的其余旁观者，慢悠悠走到了尸体旁边。 目暮：“……你做什么！” “我现在还是好市民吧？最多也只能算个眼下的嫌疑人……”司城头也不回，“我对你们警方的智商缺乏一点自信，所以这个案子的凶手也只能由我来查出。” 柯南恍然大悟，也跟着颠颠地上前。 目暮站在原地紧锁眉头，注视这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 他此举算是冲动所致，可内心并不后悔——皆川一案虽然证实了凶手和动机，但犯案过程里还有插手的余地。死者在与对方单独相处的短暂时间内死亡，这是所有人都不得不重视的疑点。 而广田雅美至今找不到凶手和消失的赃款，又因为涉案过大不得不暂时被封存，只向外昭示自杀结案。津川秀治的交易虽然被告发给了警方，可他此前的谋杀行为都是起意于此。 ……而这些，每一件事，背后都有司城的影子。 原本有着毛利小五郎这样的衰神体质，目暮十三也只认为这是司城的运气不好。可在审讯过程中津川秀治的情绪波动过大，将他与司城的“交易”全部公布，他才恍然意识到一点—— 司城并非是毛利那样的警方出身，或者像工藤新一保持着侦探的正义。 譬如此时的密室谋杀案件，作为尸体的第一目击者，司城一直摆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旁观姿态。就仿佛躺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死去的生命。 他也许打草惊蛇，但确实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 趁目暮像只警犬一样紧盯着司城、完全忽视了其他人的时刻，灰原哀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她走到房间角落的电脑桌前，按下开机按键，小心地爬上椅子。 缩小的身形行动起来不太习惯，但已经足够她进行基础的操作。 电脑桌上摆着好几张已经使用过的磁片，上面贴着署了名的便签纸。灰原依次拿出、插入、搜索，遗憾叹了口气。 “……都已经全部清空了呢。” 她拿起那张歪歪扭扭贴着“宫野明美”的磁片，跳下椅子走向司城。 “司城哥哥，”小女孩站在距离尸体两三米远的位置，怯生生地抬眼，“是这张吗……？” 第七十五章 录音 茶色短发的女孩站着，脸色苍白、满眼惊惧。尽管如此，她仍是乖巧地不发出动静，只在找到了目的物时，悄悄地前来打扰。 目暮听见女孩的声音，飞快回头递去一瞥，紧随着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是什么？” 他沿着女孩的来路看，途中警官都心虚地撇开眼神。 司城起身绕过尸体，接过了女孩手中的磁片。他低下头打量，手指轻轻摩挲过写着姓名的标签。 “是这张。”他简短回复，与灰原哀交换了个眼神，用身体挡住女孩看向尸体的视线。两位奥斯卡在逃影帝影后开始即兴出演，“你从哪里找到的？” 灰原乖巧地指了指身后：“桌子上面。” 一群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走了过去，原本紧绷的气氛稍作缓和。目暮瞪着眼看看司城又看看灰原，最后沉声道：“都不要乱动！” “这一间房的所有物品都是证物，在警方进行拍照取证前不得触碰。” 下达完命令，他转向了司城。 “那是什么？” 司城微微勾唇：“前来拜访的目的。” 灰原既然把磁片交给了他，便说明会暴露组织和宫野明美身份的内容都已经被清空了。就算警方对宫野明美感兴趣，在那个全是酒的组织的监控下，也很难再查出什么东西。 他一直遮遮掩掩的拜访理由突然出口，目暮对此皱起了眉。 他看向灰原，面对女孩怯生生的目光，连声音也缓和了几分，“小姑娘，你把磁片递给我。” 柯南：……至于这么谨慎吗？ 他也对司城前来拜访的目的很是好奇，闻言干脆先行一步，从司城手中拿过了磁片。他低头看看便转交给目暮，对方小心拿起研究片刻，谨慎道：“宫野明美？” 在插入电脑前，也只能看出这么多东西了。 司城平淡地应了：“我前任。” “你前……咳！”目暮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那她人呢？” “死了。” 他瞥一眼目暮，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强调了一句，“死了有段时间。” ……更奇怪了啊！ 就连目暮也难以招架，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说，这是你前来拜访的目的？” 灰原恰到好处地插口：“我是明美姐姐家的亲戚，是我问司城哥哥能不能找到照片的……” 目暮低头看着轻薄的磁片：“这里面是照片？” 这种年代久远隔离网络的东西，比起存放照片，更像是储存某种隐秘的资料。 尽管这么想，广田正巳桌面上一叠的磁片却无法让他继续这个猜测。就连广田教授的妻子也道：“我先生是有这些复古的爱好，他的学生们也都知情。” 他将磁片插入电脑，包括标记着宫野明美的这张，所有磁片内容都是空白状态，这比起单纯存放照片更令人吃惊。 “很明显了，”司城道，“这是密室里的另一人所做。” 通常情况下，“密室”的出现代表着案件的困难程度加深。可在司城口中，这反而成了缩减凶手范围的助力。 “动机是磁片里的内容……可能只是被清空，就属于这堆磁片的其中之一，也可能利用了思维盲区已经被他带走。” “虽说也有可能是故布迷阵，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这种东西。没有目的的情况下，会朝这个方向思考的可能性太低。” 比起目暮，他更有判案的架势，对着一旁的小警官微微颔首。 “差不多该进入正常的判案了吧——这段时间内前来拜访的人，全部都有嫌疑。” 他这话说得没错，目暮放下空白磁片，转而看向广田夫人。对方有点无措地摇头：“我今晚几乎都不在家……只记得最开始拜访的细矢和这位伊藤先生……” “没关系，”司城道。他拂开面前的书籍，将脱离遮挡的电话进行了翻转。电话机屏幕微微闪着蓝光，上面跳动着几串数字。 他伸手按了下去：“你们要感谢广田教授的‘古老’爱好。” …… “你好，我是白仓。广田教授，我们约好的是今晚吗？” “我是盛冈，今晚我几点过去？” “我是白仓。我明天突然有些事情，现在就到您那去一趟好了。” “我是白仓……” “我是……” 几次播放结束，柯南觉得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怎么都是他啊。”他数了数电话留言，无语地摆出半月眼，“一共十三条，光是这个白仓就打了十条……他真的需要说明这么多次吗？” 刚好又一条电话留言播放，目暮无奈道：“这位盛冈也打了两条。” 电话卡入一截空白，最后一则留言播报，这次总算是个陌生的嗓音，深夜听着重复录音有些发困的几人连忙打起精神。 “这里是保险公司，我想针对本公司的新保险跟你说明一下……” 柯南漫不经心的表情凝固了。 电话录音还未播报结束，在低沉的男音中，他目光下移落在电话屏幕上，几乎纯靠本能地记录了那一串数字。 他瞳孔紧缩，后脑处仿佛又生起了熟悉的疼痛。通过电话转播的声音有些失真，但音质丝毫没有改变。这个熟悉的语气和声音—— 柯南回忆起变小前的那段过往。 逐渐暗去的记忆里，最后狰狞走上前的壮汉，如同巨大的阴影覆盖了他的全部视野。墨镜扣在对方的脸上，也无法遮掩那自内而外形成的煞气，冷酷的嗓音像是在处理尸体。 “……vodka。” 第七十六章 没有推理的解谜 “……” 柯南猛一回头，和怯生生看过来的灰原哀目光相撞，清透的蓝色瞳孔瞬间将他从痛苦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他张口痴愣两秒，看着那张稚嫩且茫然的脸，似乎想问些什么。可司城半是警告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又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之后再去问司城吧，柯南想。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多了这一插曲，他也无法再继续沉浸回忆，静下心来思考着电话录音提供的信息。 算上司城、和广田夫人曾经提起的细矢，目前已知请求前来拜访的人数高达五位。对于一个年迈的教授来说，确实是比较频繁了——也难怪会拖到深夜。 感性上，柯南认为最后掩埋身份的某人嫌疑最大，可理智又否决了这一判断。 毕竟是能在公共场合对他直接下手的存在，没必要杀一个教授反而大费周章。况且看他们的职业，也很难与教授产生交集。 最重要的是……倘若凶手是他们，这场推理恐怕可以直接终结了。 看在司城仍被认定嫌疑严加看管的份上，柯南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那么悲观。 “探查一下广田正巳的联系人和学生名单，把之前提到的细矢，还有电话里的白仓和盛冈找出来。”目暮果断地下达命令，又扯过一个年轻的警官，“你去查看一下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保险公司的人上门。” “是！” 眼看终于走入破案正轨，柯南微微呼出口气。 …… 通过查看监控，确认附近并没有保险公司的人出入，因此嫌疑暂时落在了另外几人的身上。在经历了紧急的搜查和通知，他们很快都被带了过来。 警方只模棱两可地提到有关广田教授，于是一群人茫然地挤在客厅，在包围中互相悄悄地传递眼神。 柯南低头看着手中资料，又看看面前神态各异的四人。 稍微出乎知情人意料的，嫌疑人没有一个是广田教授的学生。 细矢和宏，四十三岁，证券会社课长。 盛冈道夫，四十八岁，兽医。 白仓阳，二十五岁，模特。 ……以及伊藤司城，十七岁，作家。 他翻过司城那页，惨不忍睹闭了闭眼。 签售会时直面司城不觉异样，平时喊着“哥哥”也不觉尴尬。脑子里虽然有关于对方年龄的印象，实际却总难以当真。 可眼下亲眼目睹信息，总觉得哪哪都透露着离谱二字…… 他正在这走神，手中资料被轻轻地抽走了。柯南抬眼，看见司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眉目平静地翻看着资料。 目暮背对两人站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地冷哼了一声。 说是“资料”，不过是些最基础的年龄身份和通讯信息，由于司城鲜少使用这类联系方式，他的那一页几乎只有简短的几段文字。 司城同样直接翻过，目光落在了新一页的纸面上。照片里，姓名为“白仓阳”的青年平视镜头，自信满满地露出微笑。 白仓是司城以外的嫌疑人中最年轻的那个。他穿着时髦的风衣，中长发明显经过了打理，微微卷翘、颇具风情地垂在额上。尽管没有太多言语，形体气场上看起来也不似普通人。 可惜当他面对司城，又瞬间处于在了弱势。 司城：“你找广田教授做什么？” 被侵占了问询权的目暮一顿，扭回了头。 迎着司城的目光，白仓阳看起来有些拘谨：“我，我即将拍摄的杂志准备以‘模特令人意外的一面’为主题做一份专访。教授这里有我以前校庆时的女装照片，所以我原本是打算——” 司城头也不抬：“你打算把这份照片拿回来。” 对方忙不迭地点头。 “看起来你根本不担心教授把那张照片丢失……你曾经是他的学生？也知道他的习惯？” “是、是的！” 目暮默默收回了目光：效果还可以，就这样吧。 白仓紧张地道：“我需要那张照片，所以没打通教授的电话，我就多留言了几次……在我还是他的学生时，广田教授就睡得很晚，所以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我证实。”略显富态的中年男性插口。司城从脑中飞快地调动对方的信息——盛冈道夫，与广田教授几年前就开始来往，是西洋棋的棋友。“我们平常也都是下到九、十点，我回去后，他还要处理些别的工作。” 司城问他：“这一次也是来下棋？” “啊……是，但他没告诉我具体几点。我打了两次电话来问，可每次都是答录机。”盛冈抱怨了一句，“发出邀请又没有下文，我就过来看了看，但书房的门一直推不开。” 他补充道：“大概九点半吧。” 司城总结，“所以很可能在九点半时，书房就成为了‘密室’。” 根据监控和证词，嫌疑人进入广田家的顺序依次是细矢、白仓、盛冈、司城。推出了这点，司城自觉已经没有了嫌疑。 他把资料页合起，自然而然地道，“那剩下的交给你了。” 目暮：“什——” 柯南：“行吧。” 目暮：“……” 他匪夷所思地转身，这时也顾不上其他了，拧眉对司城道，“光这样就结束了？” 从警方拿到监控起，目暮就大概了解司城应当没有插手这一次的案件，也默认将找出凶手的任务交给了这个“业余侦探”。可这才理清了每个人的时间线和上门目的，对方就结束了推理？ ……不，他甚至还没有开始推理。 司城眼神微妙，撇了下唇：“因为案子很简单，根据时间顺序做排除法就能定性凶手。唯一需要知道的，是制造密室的手法。” 柯南举起手臂，“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哦！” “……所以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目暮干巴巴道。他憋了半天，吭哧吭哧补了一句，“……你比毛利老弟要靠谱一点啊。” 第七十七章 出演和奖赏 司城没准备得到什么感谢，听到这神奇拉踩也无言了一瞬。但总归是得到了警方的认同，他摆摆手退了一步，把表演空间让给了江户川柯南。 灰原哀在他身后，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可以吗？” 司城：“哪方面？” 她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密室，和展示。” 广田教授无声地躺在那里，而一门之隔外的客厅，却以他为由开展了一起演出。灰原不是不能理解侦探推理讲解的必要性，她只是站在这生与死的间隔，恍惚想起了宫野明美。 那时她得到消息，却已经错过了对方的最后一面，只能从报道里寻找着有关姐姐的文字。 她轻轻摇了摇头，转问司城：“你们什么时候交流了情报？” 灰原从头到尾都没离开，亦跟随他将案件资料捋了一遍。同样的信息获取，她却没从中找到什么制造密室的手法，此时对这两人的默契接话便有些好奇。 交谈的时刻里，目暮已经带着他们进入了第一现场，几个嫌疑人远远地站在门口，以震惊和微妙惊慌的目光注视已经是具尸体的广田教授。 司城这才矜持开口：“没有交流过。只是——” 他下巴微抬点了点地面，灰原顺着视线转头，看到了散落一地的西洋棋棋子。 灰原：“……？” “……这间密室，最明显的特征是上锁的门与窗，没有备份钥匙，唯一一把也留在室内。”柯南走到尸体边蹲下，掀起那本曾掩盖钥匙的书籍，“倘若只是在室内，倒也有很多种解决办法，房门下的空隙就是最好的传递钥匙的渠道。可偏偏，这本书压在了钥匙上。” 目暮下意识点了点头，“没错，这在屋外根本没办法做到。” 这也是最开始让柯南感到疑惑的地方，但他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手法。他回头看了眼司城，“不，是可以的。” “原本我对此也不能理解，但盛冈先生的话提醒了我。广田教授既然这么喜爱下棋，经常能够下到九十点的人，为什么会把棋盘摆在书架上？更别提他之前还向盛冈先生发出了邀请。这是我认为的第一个不和谐之处。” “而第二点，当我把注意力投放在棋盘，我便注意到棋子散落位置上的异常。” 柯南示意其他人去看，可旁观几人的脸上都带着茫然。时间寂静地数过，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灰原哀道，“你是指有三颗棋子的位置摆放特殊吗？” 似是没想到发现异常的会是个小女孩，柯南讶然地瞥过一眼。 他点点头：“之前提过，案发现场的凌乱场面是由凶手进行布置的，棋盘和大部分棋子散落一边，唯独这三颗与钥匙离得非常近的棋子处于独立状态。” 灰原：“你认为凶手用棋子撑起了书籍，留出了传递钥匙的空隙。” 她似乎想提起一个冷笑，又突然回忆起自己小孩的身份，脸上表情卡壳了一下，“……西洋棋的底座很稳，这只是理论上能够达成的效果。” 柯南冷静应道：“如果换用头部支撑呢？” 灰原明显地怔住，沉默不说话了。 两个小孩一唱一和，围观群众都没有插口的余地。目暮左右看看：柯南那小子他知道，平时跟在毛利身边，总爱捣鼓一些推理内容，偶尔的灵光一闪也能给他们提示线索。可司城带着的那个小女孩看起来乖乖巧巧，竟也表现出了相似的敏锐…… 这是单纯的耳濡目染、又或者是经受了这方面的培养？ 目暮瞥了眼心不在焉的司城，重新提起了内心的警惕。 柯南：“第三个疑点，也是最明显的那个——保持启动状态的电话，和漫长的电话留言。” 他没再多说，向司城伸手，对方扔给他一个全新的录音带。柯南将带子小心从中扯出，安装在了电话机内。他扯着带子往外走，将房间钥匙穿过带子摆在了门外，剩余部分拉回套在了棋子上。 三颗棋子呈三角状摆放，柯南拿过原本压在上面的书籍，借这重量将它们一个一个地翻转。 柯南：“来试试吗？” 在他的注视下，目暮犹豫拨通了广田教授家的电话。 铃声在室内孤零零地响起，三次动静后，答录机开始了自启，录音带的带子也跟着缓缓地收回。钥匙穿过门下的空隙，一路牵引着，精准撞上了倒立的其中一颗棋子。 失去了其中一角，三角形的其余棋子也失去了稳固。而失去支撑的书籍轻轻落下，恰好压住了钥匙。 带子仍在收回，当最后一点卷进电话机内，围观警察们都发出了惊叹声。 柯南背手露出小孩子的骄傲的笑容，“推理成功啦。” “有这个证据支撑，不从时间线上排除也能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目暮看向嫌疑人的位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一群人的注目中，白仓阳苍白着脸，默默退了一步。 …… 警方在做着最后的收尾，摆脱嫌疑的几人也都离开了广田家。而司城站在厅内伸了个懒腰，“感觉怎么样？” 灰原哀道：“太嚣张了。” 和她兢兢业业扮演着小孩的行为相比，柯南像是根本没有警惕心。 “……没关系，日本警方会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司城看了眼和目暮说着什么的柯南，“可惜没找到那些资料和照片。” 广田夫人走了过来，在他们身前站定，司城和灰原停止交谈，看向对方。 “……您好，打扰你们了。”她道，“谢谢您发觉了我先生的异常，也替他找到了凶手。我想，这个应该交给你们。” 她递来一个文件袋，司城和灰原对视一眼，抬手接过。 “这是我先生前不久打印的照片……原本是用作纪念的，可惜已经用不上了。” 第七十八章 又是你啊 峰回路又转，司城与灰原面面相觑，都没料到会是这个结局。广田夫人没注意他们的神色，微一点头便离开了，司城目睹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后。 他哑然半天，憋出一句：“……就这么巧？” 好几年前的照片，偏偏在这段时间里打印出来，巧合得仿佛有人刻意插手。司城微微皱了下眉，但考虑到没有什么害处，便把这些东西暂时抛之脑后。 他就近坐上沙发，灰原哀在他身侧站定，嘴唇微抿看他拆开文件夹袋。 一看到照片，司城便确定了之前的预感。 照片一共只有三张，且并非是灰原之前所提的与教授们游玩的那段时间。背景是深夜的酒吧，微黯灯光打下，显得照片也仿佛蒙了层雾气。宫野明美的侧脸隐在雾气中，留了个不太清晰的影子。 她看起来才十七八岁，一身学生制服坐在酒吧深处，抬眼望着某处，表情明显带着好奇。 司城继续往后翻，这次镜头后退了些，露出了被宫野明美注视的对象。 虽然仅有一个角落，可旁观两人的全部注意力都移了过去。 灰原哀愣了愣：“这是……” 酒吧吧台前，最明亮的灯光落在此处，一男一女坐在影子的边缘。虽然距离近到微妙的程度，脸上的表情却不够亲密。他们都以侧脸对着镜头，而其中的那名男性，外貌与司城完全一致。 他偏长黑发用发圈随意扎起，露出了苍白的脖颈。他穿着黑色牛仔与短夹克，左腕套了好几条银色手链，小指还戴了只戒指。虽然打扮有点像机车族，气质却很干净，看起来也过分的年轻。 明明是在酒吧，他面前却什么也没有，黑眸带点冷意地往下压。 被他注视着的金色长卷发女子，则微怔中带点惧意。 灰原喃喃出声：“贝尔摩德……” 司城：“嗯？” 她恍然回神，表情难以描述地看了司城一眼。 虽然身份与灰原所想的不一致，但竟然真的是“旧识”。 “……我明白姐姐为什么这么说了。”灰原表情古怪地开口，“我曾和她提起你和贝尔摩德，她认识的，是这个与组织有牵扯的身份。” 司城回忆起他与宫野明美最初的对话，对方坦然道从妹妹那里的来的消息。联想到明美口中关于“组织成员”的印象，同样出身的灰原也会八卦，似乎并不是不能理解。 灰原神情复杂：“传言居然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贝尔摩德在放烟雾弹。” 司城则随意一指自己的太阳穴，示意他目前失忆的状态。 他想：反正又是快死掉的前任吧。 这些照片明显与广田教授没有关系，司城猜测，是由宫野明美拜托的教授。也难怪之前电话来访，对方会同意得这么爽快。 “广田雅美”音与“广田正巳”相同，想想也算是个非常明显的暗示。 虽然突发凶杀案导致广田教授去世，但最终的结局也不算太坏。 歪打正着摸出了线索，司城看了看时间，遗憾发现已经一点出头。作为小学生的灰原明天还得去上学，酒吧也不一定还在营业，只能留到下次再探。 他起身准备离开，而灰原犹豫了一下：“柯南呢？” 司城一愣，发现自己差点忘了某人。 目暮他们还得回警局善后，不太可能抽出时间。而江户川柯南外表是个小孩，又住在他的对门，深更半夜，理应由他给送回家。 他打量一圈四周，没看到对方的身影，正准备派灰原去找，便看到柯南从侧门走了出来。 小孩干笑着抬头：“司城哥哥，我们回去吧？” 司城看一眼他走出的位置，若有所思眯了眯眼。 第七十九章 喜提新身份 察觉到司城的表情，柯南眼神发飘，肌肉僵硬地扯开一个笑。他上前几步开口，小孩子的口吻已经被他拿捏得炉火纯青，“司城哥哥？” 另外两人看他这副模样，纷纷惨不忍睹地移开目光。 他听到了什么、又发现了什么，司城对此并不在意。他轻抬下巴示意两个小孩跟上，大摇大摆走出了门。 警戒的警员发觉他的身影，紧绷身体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对讲机。良好市民司城自觉问心无愧，十足轻慢地将目光滑过。 ……而他走到车前，目光却突然变得深邃。 他回头看，警员目光炯炯地迎接他的注视，又收回目光，转头看一眼摩托车。司城半蹲下来，替灰原戴好儿童安全头盔，又把属于自己的那个给柯南扣上。 他翻身上车，女孩熟练地爬上他的车后座，柯南扶着自己沉重的脑袋，满脸茫然地抬头。 司城踩下离合、油门一旋，排气声紧随着燃起，寂静深夜里仿佛一声炮鸣。在车身即将冲出街道的前一刻，他抓起小孩扔在了自己的身前。 司城：“坐稳！” 柯南：“——！” 这种情况，要怎么坐稳？！ 他没来得及开口。风把他整个人拍进司城的胸膛，脸颊死死地抵着头盔内部。凉风里，只有与对方接触的部位能体会到温热的触感，鲜明得仿佛世界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这一瞬间，他所有欲言又止的警惕都化为了空物。 …… “蓝色幽灵”一个猛刹停在了书店门口，一只腿踩下撑起摩托。司城松开手，眺望远方的同时眯了下眼。 没有挡风头盔，他这一路的速度都已经刻意地放慢，可尽管如此，眼睛也被吹得有些干涩。 司城抬手，像往常一样拨弄了下向后飞起的刘海，几次未果后无奈地放弃。 灰原慢吞吞地从后座爬下，把头盔摘了下来。她转去车头准备挂置头盔，绕过司城时动作一顿。 她视线上移，眉头微挑，注视着与她“年龄相仿”的邻居——柯南戴着大一号的头盔，两条细胳膊紧紧抓着司城的衣角，整个人近乎蜷起缩在他的胸前。身体贴得太近，视觉上像是要连着头盔一起把脑袋埋进司城的胸膛。 灰原嘴角抽搐了下，“……你在干什么？” 柯南如梦初醒，扯下头盔连忙从车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摆了摆手。小孩子的声音带点慌张：“我先回去了，谢谢司城哥哥！” 灰原：“……” 她睨着眼，又看向司城。 对方打了个呵欠，顶着一头狂野黑发慢吞吞地下车。注意到灰原的视线，他投过了疑惑的一瞥，“怎么？” 灰原：“……没怎么。” 或许是受到身体影响激素，小孩子的确会做出一些古怪的行为。灰原想。她同样不再关注这件事情，跟着司城走进了书店的大门。 猫发出张牙舞爪的迎接声，简单洗漱过后，书店又回归了黑暗。 比起他们，另一边毛利侦探事务所则灯火通明了许久。 仗着自己有单独的房间，柯南心不在焉地躺在床上发呆。他回忆着之前体会到的波动——平稳的、迟缓的、仿佛即将落幕的老者，步入生命末路的那种波动。 在柯南的感知中，哪怕是在公路上不做任何措施地疾行，司城的心跳也一直处于偏低的频率。仿佛刻录下某种行为的机器，没有一丝一毫偏离原本的轨道。 他注视着房屋吊灯，光仿佛带有微妙的温度，他不自觉便走了神。与司城皮肤接触的瞬间，柯南体会到一种奇妙的、心灵层面上的亲密，就仿佛—— 仿佛他们血脉相连。 柯南打了个寒战。 唯物主义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但稍经回忆，又被他给按了回去。柯南想起毛利和小兰对司城的态度，也是相似的自然亲密。 可能这就是面善吧。何况他也不得不承认司城具有的人格魅力。 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司城对案件毫无兴趣，案件一破便转头就走。而柯南当时留下，仔细听了听凶手的动机与犯案经过。他没发现与自己的推理有什么出入，便准备转头便看见司城与灰原在交谈些什么。 他原本没在意，可被灰原哀吸引了注意力。 女孩脸上的神色成熟冷酷，与之前表现出的羞涩内向截然不同。她稚嫩的嗓音也变了语气，措辞同意简略精准。而司城对她的态度，正如对待自己——保持一种对思维成熟之人的平等。 有他这个先例，柯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对方会不会是同样的“返老还童”。 贝尔摩德，柯南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个单词。从广田雅美口中的“gin”、灰原哀亲自说出的“sherry”，到现在同样为酒名的“vermouth”，相似的取名必然是有着某种联系。 他陷入了一点自我犹豫：目暮的怀疑……真的是毫无可能吗？ 几次案件他都在场，这也是他之前立场坚定反驳的原因。可重回深究，皆川那时对司城的态度确实非常古怪，对方也一直没有坦言他们是什么关系。广田雅美，他们实际的关系甚至比警方探查出的更为亲密，更别说那把至关重要的凶器，还被司城拿走。 “广田正巳……等等，广田雅美（正巳）？！”柯南目露震惊，“难道说，这是他们的目的——” 第八十章 血雨腥风小学生 带着这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猜想，柯南辗转反侧，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了眼。仿佛才过了一分钟，他就听见了毛利兰的声音。 他艰难睁眼，灯和太阳的光一起刺入眼中，凑近过来的脸像是被笼了层雾，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柯南，真是的，怎么没关灯啊？”小兰摸了摸他的脑门，“醒了吗？” 柯南模模糊糊地应：“嗯……” 他恍惚着起身洗漱，恍惚换好了衣服，拿起书包和被打包好的餐点，凭借本能走下了楼。街道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江户川同学。” 仿佛一盆冷水泼下，柯南步伐一顿，抬起了头。 灰原哀背着书包，表情淡淡地站在街旁，侧身正看着他。 女孩的嗓音偏冷，蓝色眼眸也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审视。在她小小的身体之后，柯南仿佛看见了另一面容模糊的成年人的影子，伴随浓雾般的黑暗一齐沉沉压了过来。 然而当她开口，话语内容又将他重新拖回了现实生活。 “马上要迟到了哦，江户川同学。” 柯南瞪大眼睛，抛弃思绪，扭头就走。 他们一前一后跑进校园、走进教室，在同一处书桌的左右坐了下来——柯南差点就要忘记，对方还是自己新上任的同桌。他应付完旁边同学的招呼，看着灰原慢悠悠地拿出课本。 灰原哀头也不抬：“一直这样看着女孩，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哦？” 柯南：“……！” 说到底，他之前关于对方的思考都只是猜测，只是相对更合情合理。柯南本没打算直接撕破伪装，而是自己寻找更多的证据。 可此刻女孩声音里的戏谑，已经完完全全证明了他的猜想。 他恼火压低了声音：“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 “啊啦，”灰原眨了下眼，“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说完这话，她挪回视线，悠然自得地看起书来。 只要不开口，灰原和所有这个年龄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外貌更加优越，看起来也更加内向。 柯南几节课旁敲侧击，试图从对方口中抠出关于酒名的情报。而女孩一直持着高冷态度，偶尔开口回应两句，逻辑也缜密得毫无漏洞，根本分析不出什么东西。 休息时段里，柯南倚靠着窗台，郁闷地叹了口气。 “竟然这么难搞……”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柯南一惊，猛地回头，对上了光彦若有所思的目光。 他愣愣道，“……有什么事？” 作为少年侦探团的一员，圆谷光彦对同队的柯南偶尔展露出的知识面非常敬佩。他知道对方经常会带一些课程以外的书籍，所以偶尔也会前来借阅。 可今天这前两节课，光彦发现柯南一直是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面前的书籍更是从未动过。他用一种古怪目光注视自己的同桌——那位光彦也不得不承认长相非常可爱、只是性格稍微有一点难搞的转校生。 光彦轻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灰原同学？” ……姑且不论柯南遭受了怎样的惊吓，又开始怎样手忙脚乱地进行解释，至少灰原对此刻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趁着休息时间，她转去卫生间摆脱了一直喋喋不休的柯南，绕过后门来到了走廊的末尾。 孩子们都跑去楼下玩乐，她垂眸注视着热闹的人群，拨通了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 “……喂？” 手机传递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仍能听清话语里的慵懒。隐约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似是什么东西摩擦过了床面，随后一声轻柔的猫咪撒娇的声音。 “……”灰原，“你还没起？” “才——”司城顿了一下，冷静道，“……才到中午而已。你找我什么事？” 虽然彼此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可他们并没有借此联系过。况且以灰原的性格，没有特殊缘由，她不会特地主动开口。 司城想：难道又有关于宫野明美的消息？又或者组织新的情报？ 他听见女孩平稳的嗓音：“江户川柯南缠上我了。” 司城：“……” 他真诚地提出建议：“报警吧。” 灰原可疑地沉默了一会。 “……不是那种纠缠。”她道，“他似乎想从我这里打听组织和关于你的情报。” 司城有点找不到这句话的重点，“所以？” 毕竟是组织成员，司城不相信对方应付不来区区一个小孩——咳，高中生侦探。 灰原摇了摇头：“他毕竟曾与琴酒接触，又接触了aptx4869。我想透露一点东西获得信任，方便……” 灰原没说下去，可司城目露了然。 “按照你想的去做就行。还有什么事吗？” 灰原恢复平静道：“那家酒吧——你一个人去吧。我在这边拖住江户川柯南。” 她说完便挂了，司城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情有些微妙。 一边说着透露情报，一边又防贼似的堵着对方……灰原真的不是打着什么空手套白狼的心思吗？ 能拿到多少情报，全看你的造化了，柯南。 他把手机丢开，把猫从怀中拎走，低头拍了拍衬衫沾上的猫毛。司城踩着拖鞋，慢悠悠进了洗漱间。 第八十一章 追逐过去的人 用过早午饭，司城把自己丢进角落里的沙发。猫跳了上来，柔软皮毛如棉絮盖住了他的膝盖。司城一只手腕架在它的身上，从文件袋里抽出了三张照片。 在广田家时，他只是粗略地进行打量，此时闲下身来，便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背景。 除了酒吧吧台，其余地方的光线都相对黯淡，只能看见一片深色的模糊人影。他与金发女人坐在明亮的角落，却喧宾夺主抢夺了处于正位的宫野明美的存在感。 只看照片也不难想象，拍摄者当时一瞬间的分神。 司城打量照片里与他交谈的女人。 对方金色的长发在灯下仿佛镀了层光，面容则是有些模糊，司城盯着看了片刻，总觉得微妙地有些眼熟。 和对柯南他们初次见面时的眼熟不同，他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对方。 司城记住这张脸，轻轻把照片揭过。 宫野明美托广田教授交付的第三张照片，由于其内容的特殊性，他此前并没有拿出来与灰原哀分析。 照片里，金发女人背身离去，而那个看起来更年轻气盛的司城手撑着头，灯光自他身后打下，在脸上落下了淡淡的阴影。他注视女人的背影，表情带着微妙的冷意。 如果说前两张的主角是宫野明美，他不过是误入的配角之一，最后这张的镜头焦点则很明显固定在了司城身上。酒吧里优雅浮华的装饰、周围纠缠着暧昧的人群，以及吧台后营业的调酒师——一切都成为了衬托他的普通背景。 而在他坐着的吧台前，明亮灯光映出了上面刻着的文字——apollo。 …… 司城看着手机，像在身上挂了个扫描仪，头也不抬地精准避开往来的人群。出门前他挑了身相对不太适合日常的衣服：复古衬衫、袖口用绑带微微束起。领口处的开口直落到胸，抽绳左右勾连，形成一个尖锐的倒三角。下身黑色长裤，黑白的对比醒目而又贵气。 他没留出放东西的位置，于是猫化作黑漆漆的一团，小心趴在司城的肩膀。 虽然打扮得有些过于突出，可司城自若的举措和一身傲慢气场，倒也没人投来奇怪的眼神。甚至有路人以为这是在拍摄什么杂志，拿起手机悄悄地拍了几张。 司城：“……左转，往下。” 他按下手机，抬头看向身前。 他特意挑这一身，一半是古怪的比较心理作祟——司城对照片里自己的那身“非主流”略感嫌弃。而另一半，大概是他的某种坚持：什么样的服饰搭配什么样的场景。 譬如谈判时的严肃正装，卖笑时的牛郎（划掉）休闲装。 酒吧的这种场合，若是一身普普通通地进入，反而会让他产生不适。 确定眼前正是手机导航得到的地点，司城推开了门。 他沿着楼梯下行。通道只两侧挂了壁灯，随着越来越往深去，视野也逐渐变暗。纯白衬衫在黑暗里隐隐反光，猫的瞳孔也反射出两个诡异的圆斑。 司城慢慢适应了这种光线，朝四周打量。 路的尽头一扇门，上面挂着个金底的招牌，花体英文似是被手写上去，最末尾的“o”显得有些模糊。 明明是间开在地下的酒吧，却以“apollo”命名。……不过知道了位置，他倒是明白照片里内为何会是那种打光了。 司城推开门，旁若无人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酒吧理所当然地不处于营业状态。吧内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狂欢痕迹，一个戴着口罩的服务生穿梭在桌子间进行打扫。上了年纪的调酒师站在柜台后，独自沉默擦拭着酒杯。 司城瞥过几个隐蔽的监控地点，径直走向吧台。 调酒师是个约莫五六十岁的外国男人。他轮廓深邃，灰白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看起来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定。司城打量他的身形，看出对方就是照片里模糊的影子。 他坐下，询问：“你的名字？” 调酒师垂目微微躬身：“老朽山田大郎。” 司城：“……” 司城：“……真是有个性的名字。” 他转而观察四周，从酒吧的布局看出了一点熟悉。司城侧身、撑头，微微抬眼，被抛弃的记忆模糊地自深海中浮起。 他恍惚一瞬：“……橘真夜？” 第八十二章 一夜暴富 记忆只出现了一瞬，再醒神时，眼前还是相同的场景，只是美少女变为了灰白头发的老男人。 男人穿着贴身的衬衣马甲，高大身形被裹塞进斯文的衣物里，与司城进行了短暂的对视。 他敛目，转身从柜台处取出了两瓶酒。 他握住瓶身而后炫技似的一抛，交换手掌传递了位置。酒瓶被抬起落在高处，以不同的角度倾斜，透明酒液便形成两道不同宽度的酒柱，沿着冰块边缘稳稳倒入置放身前的直筒高杯。 他将酒瓶收起，长柄调酒匙带动冰块旋了几圈，晃起一片飞沫。又摘出一片柠檬，轻轻别放在了杯口。 “gintonic，”调酒师朝着司城微微欠身，将酒杯移了过去，“请。” 司城从善如流，拿起酒杯。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接受类似的邀请——除了盛产凶案，这也许是米花町的另一特色。 毛利的酒醇厚富有冲劲，卡西斯的酒果味更为馥郁，而这杯金汤力，则是一种口感顺滑的清爽的香：司城饮下一口，像是气泡在口腔内炸开，舌尖泛起了微妙的麻意。 酒液偏甜，混着柠檬的微酸，余味又带了一点特殊的苦调，中和了酸甜的跳感。 “……” 司城想，似乎总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口味。 他朝调酒师一点头，没去问什么“还记得我吗”之类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手指轻叩桌面，缓缓开口：“有人来找过我吗？” 仿佛说了千百次的熟练，调酒师——山田大郎微一摇头：“没有。” 司城沉吟片刻，又问：“有人给我留下什么东西吗？” 这次对方点了点头。 男人俯身从吧台后取出一面信封，开口处普通地折起，甚至没有封口。他当着司城的面轻巧拆开，将一张黑色的卡片递了过来。 “一位小姐给您留下的赠礼。” 司城意识到了什么，低眸看去，面板紧跟着也波动起来。蓝色文字在黑卡上浮现，直接落了行标注： 【金额：十亿日元】 【是否收起？】 ……这种时候你倒是反应得很快。 司城本是前来寻找些线索，却没想到直接就得到了最终目标。既然能把巨额黑卡交付，也说明了宫野明美对这酒吧的信任。 他接过黑卡，选择收起。 目的超额达到，司城将剩下的酒液饮尽后推回酒杯。冰块一路晃荡砸着杯壁，又被另一只手扶稳截停。山田大郎平静躬身：“感谢光临。” 他抬起手臂，自袖中抖出了一把匕首。通体微弯，银色鞘身上华丽的花体英文，涂刻如翡翠般的绿色。 他把匕首轻巧放在了司城的手中。 调酒师压低了声音：“——请警惕归路。” 对这类兼具美观与杀伤力的冷兵器，司城一向很难抵挡它们的魅力。他握住短匕，凝视鞘身上的“edward”，脑中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连把匕首的名字都比山田大郎靠谱。 ……但除去这个更像是闹着玩的名字，对方的外形、神态、乃至言语风格，都给司城一种复古的感觉。此刻风格华丽的匕首出现，则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他理了理袖口，矜持一点头。 能被对方察觉，司城自然也早有意识，只是他惯来傲慢，并不把鬼祟的跟踪者放在心上。 眼下为此意外得到一把符合心意的收藏品，他甚至微妙地产生了一点庆幸。 而这种轻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遇见了对方。 江户川柯南背着书包，表情僵硬地站在他面前，被一把枪指着后脑勺。灰原哀瞳孔紧缩、浑身僵硬，被掐着脖子揽在怀中。 棕金色短发的男人歪头，没有多余的手，便用肩膀蹭了蹭颊侧的汗。他爽朗笑道：“好久不见呢，司城君！” ……没记错的话，距离他们上一次的会面还不足一周。 除了两位司城熟悉的小孩，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表情怯怯的小学生，模样看起来依稀有几分面熟。 这一大群仿佛集体出游，而仅凭卡西斯一人便携带了五名人质，在警惕之前，司城忍不住先产生了一点微妙情绪。 “……你们放学这么早？” 尽管身处危险，听到这话的柯南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句：“这是现在该关注的重点吗！” 司城还没回话，卡西斯却突然收敛了笑意。 他枪口偏移，稍稍用力抵上了柯南的太阳穴，笑容中掺入了一点危险，“不要对他——” “卡西斯。”司城厌烦地打断了他，“你的目的？” 卡西斯道：“当然是宫野明美的消息了。” 他目光落在司城的脸上，视线下滑，蛇一般的瞳孔锁住了他的脖颈，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如果可以——” 在他开口时，阴冷而粘稠的杀意也缓慢爬过了司城的脖颈，使他略感不适皱了下眉，而这副表情似乎取悦了对方。 卡西斯捂住脸，像个神经病一样轻笑起来。 他甜蜜地压低了嗓音：“如果可以，也想要你的命。” 司城冷淡道：“那就试试你有没有命拿吧。” 第八十三章 凶徒 司城所知晓的组织成员——宫野姐妹、未曾碰面的“琴酒”和眼前的卡西斯，以及出现在照片里，给他微妙熟悉感的贝尔摩德。 而在他看来，宫野姐妹的危险性逼近于零，贝尔摩德的那张脸和神态不像是穷凶极恶。卡西斯此前尚未暴露本性，也不过是普通的精神上有点问题的前任备选罢了。 直到此刻，对方无下限地拖来几个完全无关的小孩子，他才领会到了属于组织成员的残忍和凶暴。 灰原哀尚且有正当理由，可江户川柯南与其他小孩，都是真正的无辜。 司城处于一种令他也感觉新鲜的情绪：仿佛有一团火在心底缓慢燎烤，外在显露的表情却愈发地平静。他像是精神分裂，一部分自我沉浸于这种情绪，而一部分则脱离开来冷静地审视自己。 ……原来，我竟然真的是个好人吗？ 他并不觉得自己处于“恶”的一方，只是天性冷淡，对生命没有太多的重视，因此也称不上好人。但眼下因无辜者被牵连而感到的愤怒情绪，怎么看都是善良之人才会拥有的特质。 在这紧绷的对峙中，司城离奇地为自己感动了一番。 他把目光移向卡西斯的怀中。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推开柯南体贴地托起灰原的头。 女孩竟是清醒的，只是面色苍白、看起来虚软无力，极为勉强地朝司城投过一瞥。 ……对付一个小女孩还要下药吗？ 卡西斯读懂了他的眼神，歪头轻笑起来：“她可是sherry，而我只是个文职人员啊。” 司城：“所以？你要杀了她？” “对于组织的叛徒，是死、是活，上面都不会特别关注，我当然可以杀了她。”卡西斯贴心地进行解说，“当然，她现在还有更大的用处。” 他把开了保险的枪随便塞回胸前的枪套，手腕一转摸出了一把匕首。司城本能盯了过去，暗自比对了一下和自己那把的颜值差距。 他得到满意的结论，便看见卡西斯将匕首的薄刃贴上了女孩的喉咙。 灰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药物，连仰头的力气都没有，眼下被这力度撑起了下颌。刀刃渗进了一小部分皮肉，肉眼可见地溢出了一条血线。 柯南下意识进了一步，又被卡西斯的眼神逼退了。 棕金色发的男人持着一种甜蜜的口吻，托着女孩的脖颈转向司城。 “现在，能告诉我关于宫野明美的情报了吗？” 司城冷冷抬眼：“……你为什么觉得，这会威胁到我？” 除了仍然动弹不得的灰原，其余人都僵住了表情。 柯南震惊地扭头看他，而卡西斯表情微滞，不知想到什么，又露出一抹了然：“也对，毕竟是你——” 司城冷酷打断了他，这次他没给记忆留下什么回旋的余地了：“我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熟。” 卡西斯悠悠叹道，“你还是这么薄情。” 他说完，表情骤然阴冷，持着匕首的手腕用力便朝女孩的脖颈下压。围观的小学生发出害怕惊恐的叫声，而在刺耳的背景音中，司城扬起手臂—— 猫发出尖厉的叫声，踩上他的手臂被扔了出去。 它在空中迅速调整了姿态，浑身的毛炸起，耳朵和尾巴都直直朝上竖，仿佛一只豹子猛扑上了卡西斯的脸。对方吃痛下意识一甩，被猫灵活地避让开。 它又短促叫了一声，爪子里弹出尖锐的指甲，仿佛利刃勾住了他的手腕。 只看书店里书架每一处的抓痕印迹，都能知道警长为它的“武器”付出了多少努力，而这时效果便立竿见影。卡西斯的手腕被勾出深深的抓痕，殷红血液瞬间溢了出来。 猫小巧的躯体贴住他的小臂，仅凭匕首根本捅不到对方，可卡西斯也不愿放弃自己的人质。他后仰上身，抓着女孩用作武器往旁砸去。 匕首在对方脖颈处划过，灰原发出一点微弱的痛呼。 猫与蛇的对战只持续了电光火石的一瞬，可抢夺出的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它的主人做出行动。它轻巧跳开，与司城微弓的身影进行短暂的交错。 对方眉眼冷淡，反握一把匕首，直直捅向了卡西斯的脸。 薄刃切割空气，裹挟风声震了过来。 卡西斯：“……！” 只是一只小兽，他还不至于太过认真，可面对司城，他瞬间提起了全部警惕，也顾不得所谓的人质了。 卡西斯侧身避开突袭，把灰原砸了过去试图干扰视线。司城另一只手勾住女孩的衣物，毫不拖泥带水地果决扔开。 他浑身缠着带着冷厉的杀意，黑发黑眸仿佛浸了血，像一只猛兽袭上了对方。 柯南本是准备找时机解救灰原，可先是被一只猫抢了先，又被充斥原始暴力的打斗惊得愣住。眼下注意到这一幕，他惊叫一声，本能扑了过去。 女孩摔在男孩的身上，彼此都露出痛苦的神情，跟随惯性连续滚了几圈后砸上墙面。 “柯南！小哀！！” 无辜被抓来的群众——少年侦探团的另外几人，他们惊惶地绕过打斗中的男人，扑到柯南他们面前。 柯南起身，飞快扔下一句：“先送她去医院！” 他给灰原哀进行止血，把她托放给力气最大的元太，又看了看对方的眼睛。灰原与他冷静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你们先走！” “可是！” “灰原需要救援，你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小孩子们还有些六神无主的惊恐，被这一句话劝服，带着灰原忙不迭地跑开了。临走前，光彦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注意司城哥哥！” 柯南：“……”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他露出一抹苦笑，看向打得火热朝天的两人。 男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每一处都用作武器，拳头和肉体的对撞、匕首间猛烈的切割，一点不像是现实人应该碰见的日常。 哪怕他全副武装，有阿笠博士的道具支持，也根本无法插手这场战斗。 第八十四章 一切终落 只是几句对话和简短的谈判，战斗便在巷道中猝不及防地开展，尽管司城是主动进攻的一方，也同样对此感到微妙诧异。 然而情绪并不影响他的动作。不如说，仿佛某种催化剂，战斗点燃了他久违的亢奋。 像是对刀互喂，华丽与朴素的匕首来回几次相撞，叮叮当当奏起一串如乐谱的吟唱，隐隐还有敲击时扬起的火光。匕首精准地碰撞反震，力度回馈，使司城的虎口微微发麻。 而大概是西方人天生的身体素质，卡西斯的操纵施力要更为娴熟。每一次对攻后，比起司城无法控制的肌肉僵直，他很快便能回身反击。 几次拼刀后，司城敏锐意识到了眼前人的优势。 他很快采取措施，收刀飞速后撤。 相对来说，狭窄区域反而更方便了司城的行动。他提身借力、踩着矮墙整个人翻身向上。 复古衬衣的松垮布料在肌肉的崩起时轻微颤动，领口抽绳和袖花随着动作而飞扬。像是猫科自上而下的突袭，司城身体微弓，宛如破空之箭又悄无声息地飞跃，提膝狠狠撞上了卡西斯的脊背！ 他空余的那只手自后扼住男人的脖颈，巨力之下，卡西斯直接被压跪在地。 司城带着瞬间矮下身形的人翻滚几圈。 他匕首反握，探向了对方的咽喉。 眼前人满脸鲜血，幽绿的眼睛也像注入了红，即将被割喉的这一瞬，他却露出了个痴狂的笑。 “对我这个可怜的文职人员，你未免过于残暴了……” 他不退反进，抓着司城狠狠撞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出乎司城的意料，手臂猝不及防被折起个扭曲的弧度。司城无视剧痛、屈身后仰，匕首在这情况下无可奈何调换方位，转而捅向了卡西斯的头颅。 卡西斯撞进司城的怀里，遭到对方膝盖提起的重击，呛出了一口鲜血。可也正是这破釜沉舟的迎上，使他避开了直击太阳穴的一刀。 趁司城尚未收势，卡西斯抓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扭转朝地面一压！ 骨骼挤压和崩裂的声音中，司城一瞬间吃痛，扭曲的另一只手折返掐住了卡西斯的脖颈。他五指几乎陷进了皮肉，卡西斯面色涨红，窒息中松开他的手腕，抓起地面的匕首。 他们接近两败俱伤地分开身形。 之前那一刀卡西斯未能完全闪避，此时眼角皮肉绽开，一道几乎刮骨的伤痕横过。他喉口也险些被抓断，喘息中发出漏气似的声音。 比起对方，司城右手半折，小腹里还插着一把短匕。 卡西斯发出嘶哑的低笑，“你的身手退步了——” 司城咬着牙拔出匕首，闻言冷笑：“关你屁事。” 语罢，他们杀气更烈。 仿佛没有痛觉，卡西斯的动作比之前更加狂放，拼着以伤换伤的打法对司城穷追不舍。在一只手行动不便的情况下，司城渐渐落了下风。 白色衬衣逐渐被血色浸染，规整西装也早已破烂不堪，打斗双方都是伤痕累累。 卡西斯咬着匕首的刃，牙齿里也渗出猩红。 敌方有了弱点，加上他不管不顾疯狗般的进攻，几次缠斗后终是捕捉到了司城的破绽。他锁住对方身形，发力将他的手臂卸下，咬着匕首艰难喘息两秒。 他摘下匕首，抵在了司城的脖颈。 杀气叫嚣着愈发浓烈，卡西斯低眸，用蛇一样的目光凝视着他。 尽管已经到了末路，可除了满身伤痕与鲜血，司城的表情依旧冷淡，纯黑瞳孔里一种置身事外的、高高在上的漠然。 卡西斯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喃喃仿佛情人间的低语：“……想不到最后会是我杀了你。” 司城冷冷抬眸。 “——” 仿佛时间骤停，面板在他眼前一瞬间展开。 【前任：卡西斯】 （组织外交成员、情报人员、行动组之一。力度异于常人，体质则相对较弱。神经衰弱、常产生幻视、幻听。冷血、偏执，父母已逝） 司城将信息一眼收进。他微微仰头，轻声说了句什么。 卡西斯肉眼可见的一怔。 柯南在这时发出一声咆哮：“——司城！” 足球裹挟着巨大的风声冲撞过来，简直是肉眼可见昭示的力度。怔神之下，卡西斯本能地进行避让。而趁这一瞬间，司城侧身抵着地面，硬生生地将手臂拼起。 他抓起匕首，利落地飞身割喉。 身体惯性带动两人一齐摔在了地面，卡西斯的脖颈喷溅大片大片的鲜血。血液飞溅上司城的脸，使他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卡西斯捂住脖颈的伤口，瞳孔缩起像是蛇类的竖瞳，这一刻，仿佛真的是某种妖异再现。 司城沾血的手情不自禁抚摸了过去。 他微微一惊：有一瞬间，他竟然想把这颗眼珠给挖出来。 窒息的痛苦中，卡西斯从漏风的喉咙里发出几声不成型的笑。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微微抬头，将整张脸暴露在司城的手下。那双非人般的眼睛停留在他的指尖，仿佛看破了他的所想，含笑无声地催促着。 司城：“……” 他沉默绷起了脸。 柯南跑了过来，见到这血腥场面脚步一顿。他震惊道：“你怎么杀了他？！” 司城这才回过了神。 他低头看了眼对方，失去神光的眼睛不再有之前摄人心魄般的诡谲，他有些索然无味地缩回了手。司城冷淡道：“……那种情况，不杀了他，就是我被他杀死。” 他捂住小腹的伤口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柯南一眼。 “不用报警。”他说，“会有人来处理。” 第八十五章 血腥盛宴 柯南蹲下身，表情凝重地按了按卡西斯的脉搏。 对方仰躺在地，喉间一道几乎斩首的割痕。似乎血液都快要流尽，伤口处只平缓流淌出猩红的液体。 他幽绿眼眸黯淡无神地睁着，对比之前所见的张狂热烈姿态，已经完全是副死人的模样。 尽管如此，柯南仍是做了一番试探。 确定对方已经死得透透后，他心情复杂，伸手合上了对方的眼睛。 司城半倚在墙边调整呼吸，见此目光微妙地看他一眼。 作为真正的无辜受害人，柯南面对罪魁祸首，却流露出近乎悲悯的神色，这和司城之前所想执着于解谜的侦探形象稍有不符。 他深沉地开始思考：自己不会被告发吧？ 此前他仅仅是对宫野明美的死无动于衷都被追问质询，眼下虽然理由正当、被逼无奈，可也是真真正正地杀死了一个人。这个正义感爆棚的小鬼，还真的说不定就“大义灭亲”。 他这么想着，却并不紧张，等待柯南检查完眼前的尸体。对方拍了拍掌起身，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男孩的眼神并非单纯同情或者他所想的愤懑指责，内里的复杂令司城也微微一愣。柯南飞快投来一瞥，垂下眸道，“……你知道的，对吧？” 司城想了想，点头。 可能是灰原告知了他什么，柯南没再继续自己蹩脚的伪装。他稚嫩的小脸浮现一种远超年龄的严肃和认真，凝重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跟你想的不太一样。”司城思考一番，答非所问，“他是我的前任。” ……前任？是他想的那个前任吗？？ 这个答案实在是超乎预料，柯南先是愣了一下，等脑内处理完这句话所表达的内涵，他接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饶是他做出了十几条猜测和准备，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司城也不想“出柜”得这么果断干脆，可卡西斯与他的交集只有几个，相比其他，前任的身份反而最为简单平凡。 他瞥见小孩惊骇的表情，一半是为自己的取向正名，一半也存了些逗弄对方的心思，司城施施然开口：“皆川、广田雅美也是一样。” 柯南：“嗯……” 比起卡西斯，这两个人的身份并不太超出柯南的想象，很多东西在之前的相处里都早有预料。他一边整合情报，同时想起了目暮警官的怀疑，小心试探道：“那津川……？” 司城冷脸飞快地打断：“他不是！” 他提气过猛，一时不察呛了一下，偏头短促咳了几声。疲惫如潮水涌来将四肢百骸淹没，也中断了他后续的话语。 柯南抬眼看他，将要出口的追问卡了壳。 自认识对方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司城这么狼狈的模样。 纯白的衬衫大片洇了血，呈现一种深浅不一的红，衣物本是优雅闲适的宽松风格，在搏斗的剧烈动作中几处扭曲破损。领口抽绳半开，余下的布料几乎是挂在胸膛。 柯南看见他惨白的脸，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下，像是支撑不住似的倚着墙面。 柯南：“……你没事吧？” 司城半闭着眼轻描淡写，“一点皮外伤。主要是被捅了一刀，有点晕。” “………………”晕？晕什么，失血过多吗？ 柯南犹豫了一下，踮脚检查起他的伤口。 司城保持着靠墙的姿势一动不动，狼狈中又透着一点奇异的散漫。在他的不配合下，柯南只能凭借肉眼来判断伤势的轻重。 皮肤摩擦地面的伤口、暴力撞击下的瘀痕、以及骨骼的扭曲和穿透伤。与之相比，刀刃割痕反而不值一提。 柯南皱眉，“你的手？” 可能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在走神，司城慢了一拍地发出声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卡西斯资料简介中有一句“力度异于常人”，与他实际打斗过的司城完全能领会这一点。凭借这种能力，对方几次的以伤换伤都能追进优势。 司城的手臂在之前被对方重点关注，几次硬生生地扭曲卸力。而最后关头，他借助地面的反推力临时接起关节达成反杀，也没有多余心思去注意伤口。 眼下，他从肘部到大臂的肌肉都诡异地肿胀，骨头也以一种古怪的角度抻着。左臂尚且保持脱臼的状态，软绵绵地“挂”在肩头。 司城：“……好丑。” 柯南：“？” 他没来得及接话，看到司城随手一推将左臂接起。简短地活动适应后，又一声骨骼的响动，他飞快卸下右臂调整角度重新接上。 柯南头皮发麻，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你难道是什么关节可拆卸的娃娃吗？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只是看对方的模样也说不出口，便提起一个眼下他认为最关键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办？不报警，也不去医院？” 司城吐了口气：“歇会，回店再说。” 柯南：“……你的伤口回书店又能做什么。况且大白天的这动静，早就引起注意了吧。” 虽然这么说，他也没有拿出手机报警。 柯南左右转了转，面无表情蹲在了司城脚边。猫不知从何处跳了下来。它评估似的看了柯南一眼，矜持地走过来坐下。 三只无声并成一排，巷道里安静下来。 除了风划过墙面的响声，柯南只能听见身边男人不太平稳的呼吸。 不远处躺着一具被割喉的尸体，狭窄巷道里铺满鲜血。他在这种环境里怔了十多分钟，再听见动静时，虽然不清楚来者，柯南还是颇为激动地抬起了头。 不可否认，他抱着一点“看看司城等谁”的探究，可更多还是收拾眼前这场烂摊子的期待。而看到来者，他肉眼可见地表情拉了下去。 “怎么是你们？” 司城闻言，睁眼瞥过一眼。 三个与柯南差不多大的小孩站在他们面前，衣服和脸颊都脏兮兮的，紧挨着仰头朝他看。柯南紧接着问道，“灰原怎么样？……你们报警了吗？” 光彦犹豫摇了摇头。 他第一个注意到不远处的尸体，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也不敢挪过目光，直愣愣道：“灰、灰原她已经在医院了，她用手机打字说是不小心，我们就没——” 步美打断他的话：“司城哥哥，你没事吧！” 司城从神游的状态中回神。 他这副模样显然不像没事，可能满身血迹的令女孩有些惊恐，便只站在原地犹豫问了一句。 他低头看了女孩一眼，摇摇头直起脊背，仿佛一只猫仔细地清洗脸颊，缓慢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又朝小孩们露出一个笑。 在满是鲜血的背景之下，那张笑脸也显得阴冷。 “……我记得，”他缓慢道，“我还欠你们一顿饭呢。” 第八十六章 真正的尾声 司城满身血污，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小孩。他脸色白得像死人，纯黑的眼眸几乎看不出属于人类的情绪。处在当下的背景，无形之中产生了独特的阴冷气场。 步美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光彦则是微微瑟缩，而元太动作最为夸张，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大叫道：“我不、我不要了，我不吃人！！！” 司城：“？” 他匪夷所思歪了下头，谁要吃人？ 柯南虚着眼，“没有吃人……咳，吃饭暂时不着急，至少先得等灰原的伤口愈合。” 他的声音稍稍安抚了几个神经紧绷的小孩，等他们安静下来，柯南又转向司城，皱眉道：“你休息好了吗？” 他在满是血迹和尸体的背景中沉声开口：“——这里不是什么便于久留的场地。” 尽管他这么说，司城暂时也无法抽身。他这一身非常规的伤口、装束血腥而又狂野，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而巷道里的战斗痕迹和卡西斯的尸体也需要清除。 算起来，距离他们打斗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 因为失血过多，司城对时间的判断不够精准，可理论上，他等待的人也早该到了。 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皱着眉，望向巷道入口。 少年侦探团的小孩们跟随他的动作齐齐偏过了头，仿佛应他们的期待，轻微动静从墙后传出。 柯南一愣：这也太巧了吧？ 他伸着头往声音的方向看，不自觉也迈进了几步。随着他与司城的距离拉开，一个略微宽大的人影从入口处跳了出来。- 浓眉、大眼、圆顶礼帽与一字胡，纯黑的西装束着他微胖的身体，面容透着股严肃的正气。 小孩子们齐声喊道：“目暮警部？！” 柯南不可置信：“……这是你要等的人？！” 喊堂堂日本警部过来处理尸体……怪不得说不要报警呢。他从错误的判断推出错误的结论，目光探究地盯着司城。对方斜过眼看他，眼神似乎隐含不屑。 他刚想回一句否认，下一秒一个瘦削的身影从他身侧的墙面跳下，一把掳走了柯南。 失血过多带来恍惚使他思维运转仍有些迟钝，可本能已经给出了反应——司城微微俯身、脚步后撤，华美匕首在掌心一旋反握，从懒散的休整迅速调整为了警惕和蓄力姿态。 可下一秒，数个穿着警服的人从目暮警部身后屈身走出。 他们面对司城，举起了手中的配枪，把小孩子带离到了角落。带走柯南的警官同样把小孩放在了角落，整了整袖口回头，眉目清秀、眼神锐利，竟是个颇为漂亮的女性。 她在一群警官的簇拥下走近，面对司城掏出证件：“请跟我们走一趟。” 司城：“……” 面对黑洞洞的一排枪口，他沉默着扔下了匕首。 几个警官收枪，谨慎上前押住他的手臂，反折从后推动他的脊背前行。司城微微皱眉 柯南紧张开口：“等、等等……！他身上有伤——” 警官停住动作，而领头女警官回望司城一眼，飞快打量他的全身。她冷漠道：“对于杀人凶手，没必要怜悯。” …… “伊藤司城，男，十七岁，米花町商业街19-2幢，兼职作家。” “——由于您涉嫌杀人以及犯下多起教唆杀人案件，即刻起将被我们拘留。” 第八十七章 囚徒议会 卡西斯一事虽事出有因，可司城无法反驳、也不屑于反驳自己杀人的事实。甚至于哪怕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割下那一刀。 本以为这就是落至此地的全部根源，眼下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罪名。而面对司城冰冷的质疑，警员的情绪显得很平静。 他回道：“案件相关不是由我负责，更具体的细节我无法知晓。如果您有不同意见，可以联系律师进行咨询。” 司城盯着对方看了片刻，扯了下嘴角移开视线。 教唆犯罪…… 他微微眯眼，回忆起目暮十三审视警惕的目光。 经历广田教授一案，司城以为自己已经洗去了嫌疑——不，不能说嫌疑。在他看来，目暮所提到的都只是些无端猜测。 眼下猜测进化为了罪名，要么是警方得出错误的推断，要么……是被某些人做了伪证。 仅是刑事拘留而非直接判罪入刑，想来对方的“证据”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毫无漏洞。 “……津川秀治，”司城平缓道，“我要和他见面。” 警员脸上流露迟疑的神色，似乎又准备重拾之前的应词，而这时医务间的门被推开，目暮警部按着帽子出现在门口。 他眉头微皱，目光直直地落到司城身上。 目暮问：“你找津川做什么？” 司城挑起个笑，“‘同伙’间的咨询，想来听听看吗？” 目暮十三毫无障碍接收到了司城话语里的讥讽，但他早已习惯这种不痛不痒的刺，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他反问对方：“你和津川什么时候产生的联系？” 在审讯津川秀治时，只要提及伊藤司城，对方的情绪便过于激烈。一开始目暮倒也能理解：不管是谋杀还是贩毒，到底都被同一人搅了局，眼下的结局也完全拜对方所赐。 ——是的，那天在杀人案件结束后，司城单独告知目暮的情报，正是有关图书馆的“贩毒”产业。 那些古怪的书籍只是空壳，内部装放着真正暴利的“药品”。 对比近年来市面上已知的容量，图书馆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储藏处。根据司城提供的线索，他们一路顺藤摸瓜，摸出了十几条产业分链。 ……倘若没有津川的那些话，警方甚至会予以司城一些褒奖。 而正是那些话，让他们意识到津川对司城的敌意并不仅仅出于被“告发”。 目暮曾从警方系统里抽取关于“伊藤司城”身份的信息，而他所获知的内容……不能说不正常，反而实在是太过正常了。正常到一旦面对司城本人，就会对档案里那平平无奇的过去产生怀疑。 根据这些信息，对方到达米花町的时间并不太久，此前更从未与图书馆一业产生过交集。那么，这种仿佛有深仇大恨的敌意源于何处？ 在意识到违和处后，他们重新抽调相关的案件信息，也分析出了不少的疑点。 他盯着司城等待他的回复，而对方并没有正面给出回应。他只轻飘飘笑了一声，道：“你可以到时候再听听看。” …… 津川秀治被两名警员押送，隔着玻璃坐了下来。他身形消瘦、面容灰败、表情死板，显然，被警方看管的这段日子并不好受。 将他押送来的警官没有提及原因，津川也沉默地不去开口询问。他眼眸呆滞，目光转向对面房间的门。 等待片刻，一只手将它推开。 他认出了那个人——目暮十三。作为一线判案的领头人，津川秀治对他印象深刻。 目暮将门推开一个幅度，转回身又走出门外。似乎经过了简短的交谈，他推动着一张轮椅，慢慢走进了房间。 津川秀治睁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他咬着牙，很难形容那语气是惊惧还是憎恶： “司城……！” 轮椅上，司城微微抬起了眼。 一进这间房，他便肆无忌惮散开了气场。 碍于身上的伤口太多，经过考量警方还是给他装配了轮椅。眼下他穿着警局统一发配的灰色长袖t恤，裤脚宽松短了一截，赤裸的踝处同样也戴上了镣铐？袖口微挽，懒洋洋地靠在轮椅上。 腕部的银色镣铐平稳落在腹前，却仿佛是他的武器，刺得津川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而他身后的目暮警部，在这种气场下活像个专门用来推轮椅的跟班。 目暮与玻璃墙对面的几名警官对视一眼，沉默收手退了一步。 这个角度，司城凝视津川还需要仰头，因此他只轻飘飘抬眼一瞥，很快又倦怠地收回视线，漫不经心打量玻璃墙上的信息。明明双方都是囚犯，可津川有一种被猫捉老鼠般被愚弄和蔑视的感觉。 他咬着牙起身，瞪着眼脸颊贴到墙面死死盯着司城。他脚步甚至微微打颤，可口气发狠，仿佛每一个字眼都是仔细咬着牙从缝里挤出来的生硬。 “伊、藤——” 司城皱了下眉，抬眼看他，被对方贴在墙面的脸一愣。被拘束的手腕没法抬起，他便歪头移过视线，竟微微笑了起来。 津川：“……” 你笑什么？！ 他瞪大眼睛，透过玻璃看那张老而干瘦的脸，隐约透出一点阴森的气息。 “抱歉，”司城毫无歉意地随口道，含着笑意又回视他，“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津川先生。” “不过……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第八十八章 故事会 司城头微微后仰，目光半垂凝视着津川。 眼前的男人比起一开始所见要苍老憔悴太多，可他眼中的仇视与恨意如火，热烈而灼灼地燃烧着。 在这一瞬，司城离奇地对警方升起一点感同身受：面对这种视线，就是他本人在此，也情不自禁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过去。 可他外表对此没表露分毫，甚至自眉眼中显出了几分冷淡，“你把我看作了谁？” 这话一出，围观的几名警方精神一振，沉默着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津川：“……什么认作，那就是你自己！” 司城眉头一挑，适时流露出一点质疑。 他这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激怒了对方。津川哑着嗓子，仿佛石子划过玻璃，满腔的激烈情绪用那粗粝嗓音充沛表达了出来，刺耳语调震得旁听几人都皱起了眉，“到现在，你还想——” “津川……馆长。”司城轻柔打断了他。 他黑眸浸了凉意，宛如一盆冷水直直浇下熄灭了对方眼中的火焰，也堵塞了未能出口的话语。“……姑且这么称呼您吧。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曾对您产生的误会。” 他这话引得目暮侧目窥视，神情不自觉也更专注了些。 司城的语调、神色、乃至肢体语言，都从里而外始终如一的平静。可那频繁吐出的敬语，却仿佛某种尖锐的冷酷的指控。 不管是被正面针对的津川还是旁听的目暮他们，都在这看似柔和守礼的腔调中隐隐感到头皮发麻。 “……那么，您现在是开始害怕我了吗？” 津川秀治的表情突兀僵硬。 司城彬彬有礼回了个笑，“——恐怕这才是我带给您真正的情绪。” 从见到对方反应时司城便知晓了，只是这也不像是普通的伪装，总不能现在的犯罪事业还需要有演技这门特长。 肢体颤抖、仇视与憎恶、不可控的生理——他更倾向于那是一种应激。 司城低笑一声。无聊的前奏过去，埋藏在激烈旋律中的隐秘使他开始稍稍感到有趣起来了。 从他那句话出口，津川秀治就一直闭口不言，房间里维持着诡异的安静。目暮左右看了看，低咳了一声。 他这一声像是提醒了司城。青年晃着手腕直起脊背，镣铐轻微碰撞着发出响声。 “看起来他不是很想配合我。”司城自然而然地道，“目暮警部，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能麻烦您代劳，将他的证词复述一遍吗？” 目暮为那句“您”不自在地避了避。这动作被误会了，司城体贴又补充了一句。 “不必要完整复述。” 目暮十三：“……” 他还没做回应，另一侧的警官先皱起了眉，“这不符合规矩，你也是嫌——” “咳咳！”目暮镇定道，“……我来说吧。” 对于他的选择，警官们似乎颇有微词，可还是闭上了嘴。津川仿佛听不见他们的对话，眉眼阴鸷盯着司城……的衣摆。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司城扶着手腕，淡定自若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寻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靠下，微一点头：“请。” 目暮：……就算你说了“请”，也并不能感觉到礼貌。 他叹了口气，不去关注这些，循着记忆里的声音无感情地进行转述。 “伊藤司城，在已知贩售链的前提下插手，通过威胁与津川方达成合作。利用表面上生意的来往达成信息传递……” 司城：“证据是‘合约’？” “……是。”目暮补充道，“当然，我们清楚这并不能完全证明——” 他的话没被听进去。司城低笑一声，“你认为抓到了我的把柄吗？” 难怪最初碰面，对方一路低姿态地进行配合，维持着表面的迁就。在他看来，司城才是那个真正步入局中却什么也不知道的猎物。 津川似乎也放弃了伪装，与司城针锋对决：“那时候，你难道不是什么也不知道？” 司城若有所思一挑眉：那个时候？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他抛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津川，目光转回目暮。 警部宛如无情的放映机，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口：“玉田是你送来试探的诱饵。以杀人作为威胁，逼迫进行业务转移……” 司城飞快捋了一遍。 他那天行动迅速，但在这群警方眼中，复盘过后，行动似乎有些不正常——仿佛提前手握剧本，直接了当，一路更是畅通无阻。除去主角人物，也只有 发现已经死了一个没必要，活的证据 大概也是只有推理小说里的主角才会这样——一路追寻正确的证据，笔直地走向终点。 按正常的推理手法，确实有些顺利得不正常。但也仅仅是不正常而已，远不能达到作为证据的论断。 “在办公室进行最后的协商，要求将全部的商业链转移，甚至刑讯逼供。无果最终翻脸，” 目暮结束念白，瞥了一眼司城。 他并没有放下对对方的怀疑，但这方面的证据链不足是其一，司城与津川的对话很明显也显露了疑点。他等待司城的表演，内心隐隐期待着一场反水 然而司城沉吟半晌，突然陷入了沉思。 添加的笔墨其实很少，但他行事太过无拘束，又与普通人相距甚远。甚至不用太过于扭曲事实，一个冷酷为利益游走的、表面伪善的恶人形象生动刻画了出来。 司城：……竟然，有点，时髦？ 该说不愧是当了十几年的图书馆馆长吗？ 倒不是他不识时务，只是只听这些证词，他虽然有疑点，但根本都不是能作为指控的存在。司城猜测所谓的教唆杀人，也只是警方在基于津川构造出的形象反推之前的事件进行合理脑补。 确定这方面完全来自警方的布局施压 ……难怪，目暮十三会主动选择让他过来。 原本就没什么紧张情绪的司城 第八十九章 这世界怎么了 脑内将流程过了一遍，司城总算是知晓了整件事的逻辑关系。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不再去试探津川——尽管对方身上很明显还掩藏着秘密。 他这反应出乎另外几人的预料，可谁也无法插手司城的决断。于是在沉默之后，警官们活动起来，将津川押送回了房间。 目暮也心事重重地走近，按上了司城的轮椅柄。他似乎心情不太美妙，一路盯着司城的后背分神。 ……之前仅有的几次碰面里，他也经常这么看着对方的背影。 彼时司城的脊背总挺得笔直，举手抬足展示一种纯粹的自我，使得整个人都有种超脱人群的随性。而今他裸露部位缠着绷带，灰扑扑的t恤下也隐约可见起伏不平的轮廓。 他瘫靠在轮椅背上，头发有些长了，未经打理自然垂下，在末端打了个卷。 纯黑的发色对比苍白的皮肤，再加上警局分发的宽大无型的外衣，不作表情时，他便显出几分憔悴和落魄。 ……当然，对比津川的外露在身体上，司城更多是展示在气质里。 目暮阅读过司城的基础资料，可偶尔还是会觉得，比起书店老板和作家，对方更像个活动在灯光下的模特。 不止是外形上的优越，那以鼻孔看人的气性更为明显——明星也罕有这种自然的傲慢。 他东想西想，步伐却稳稳当当，被他推载的人同样感受不到一点颠簸。轮椅滚过审讯室的门口，司城抬头望去一眼。 他问：“柯南呢？” 目暮一愣：“……柯南？” 司城拿指尖敲了敲扶手，理所当然道：“你们总要找他问问发生了什么。” 目暮短暂沉默了一瞬，“可能被叫走了吧。” 他走在后方，司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略微低沉的嗓音，含着很微妙的情绪。目暮停顿片刻，似乎只是单纯地询问，又似乎沾了质疑地、慢吞吞开了口： “……你似乎很有自信。” 司城反问，“不知您指的是什么？” “我很少在杀人现场直面凶手，仅有的几个里，要么是自信于自己不会被发现，要么是恐惧于被发现，所以前来破坏证据。”目暮道，“你两者都不属于，证据确凿更是没有辩解的余地。” “——可从被带回起，你似乎从不曾往这方面担心过。” 司城听他说完，耸了耸肩，“我只是正当防卫。” 现在还有人用正当防卫的借口？ 警部翻了个白眼，而前方的司城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注意仪容”。 “你也知道了。的确，我们没有你和津川勾连的证据。”目暮的嗓音低沉，“但就算这一点无法证明，你杀了人的事实是无法掩盖的。正当防卫……现在的正当防卫界定范围很小，希望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司城挑眉，转过了头。 在警局里，目暮对他的态度软化了不止一个度，眼下又似乎抛出了劝服的念头。可惜司城既不吃软也不吃硬，对这寥寥数语的语重心长并与其他感想。 他只是听闻目暮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 怀疑既然始终都是怀疑，又为何发展到了巷道里兵戎相见的一幕？警方没有可能提前埋伏，可若是报警，又来得太过及时，准备也太过充分了一些。 就算在米花町这种犯罪之都，司城也鲜少见到全员武装的队伍。 他向警部提出这个疑惑，对方则把他推进看守间，脸颊上的肉颤了颤，挤出了个敷衍的笑。 “当然是有人报警。” 司城本能回了一句：“内线？” 目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表情很明显彰告了猜测错误，还没等司城继续发问，警部轻描淡写开了口。 “是您的被害人主动报警向警方寻求帮助，伊藤先生。” 司城：“…………” 司城：“……？？？？” 他抬头欲追问，可是目暮已经带上了门，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第九十章 探视 “伊藤司城——” 灰色t恤的光头男人起身，扒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朝外张望。他谨慎看了眼正对面的紧闭的房门，小声向身边的同伴询问：“是在叫他吗？” “……是吧。”“应该是了。” 男人表情凝重：“他可以自己出来？没有范围限制的吗？” “好像真的没有……而且他进来的那天，带他的好像是一科的目暮警部。” 人群小小骚动了一下，有人恶意地进行猜测：“不会是上面的小白脸吧？” 虽然带着恶意，可这猜测也不算毫无根据。 这个新“入住”的邻居，顶着一张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脸，缠着绷带坐着轮椅，看起来苍白羸弱，被警方一路推进了拘留所。 在这里停留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案底，彼此也在放风时间里熟悉了彼此。然而这个高调进来的人，除去洗漱，接下来的两天内甚至不曾出过那间房门。 他们不知道他的来路、不知道他的罪名，甚至不知晓他的姓氏。 “……这是很确定自己能出去？” 另一人冷哼一声，“没准是确定自己会去三途川呢。” 他们交谈的短暂时间，通知的警员得不到回应，干脆推门走了进来。他目光在放风的人群里一扫而过，灰色t恤的男性闭口不言、左顾右盼。 没找到目标人物，对方转身推开了那间房门。 司城闭目侧卧在床，听着声音渐近，微微皱了下眉。 “怎么？” 警员隔着几步观察了一下他的全身，简短道：“……有人来见你，收拾一下准备出去吧。” ——见我？ 司城挑眉，在自己仅有的几个认识的人里斟酌了一下可能性。他起身把自己扔进轮椅，警员看了看他的四肢，“你的伤势复查结果怎么样？” 司城不慌不忙：“还需要静养。” ……当然不会。司城的体质还算优秀，皮外伤几乎是隔天便愈合。肩部问题并不严重，较为严重的腹部的贯穿伤也只被要求不要太大动作导致伤口撕裂。但他失血过多暂时没能好全，苍白着脸在医生那里喊了几句头晕头痛，便被同意了坐轮椅的要求。 警员怀疑地打量他的四肢，勉勉强强推动着他前行。 他们路过阳台，司城看见一群男人挤在角落，簇拥着朝这边投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决不能称为善意—— 司城微微眯了下眼：我有和他们接触过吗？ 他冷淡朝那边，在每个人的脸上稍作停留，而后收回了目光。 “……”比起被包养的小白脸，这看起来更像是什么暂时落魄的黑帮老大。压迫感的视线冷酷的眼神，黑发黑眸隐藏着深渊 人群突然沉默，几张脸面面相觑， “……我觉得，我们好像有一点误解。” …… 让司城评价，他还是更满意目暮的服务。对方就连身高也恰到好处，轮椅推得既稳又快。不过警部总不像他这么闲，因此他也勉强能接受新的警员的服务。 对方将他推进一间房，分隔两个区域，中间隔着带孔的防弹玻璃。 才这么几天他就和津川相似的待遇，司城微微摇头，坐下撑头等待。 “往这边……” 声音有些耳熟。是目暮？ 声音渐近，目暮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他用很难形容的目光看了眼司城，还没等他领悟出内里的情绪，转而对着被领进来的几人点了点头。 “你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往后一站，留下司城与那两人大眼瞪小眼。 他面前站着一男一女，她黑色的长卷发披散，衬衣短马甲凹凸有致的身材，胸前打了漂亮的领花。长至腰部，披散，刘海微微卷翘，偏长被捋到了耳后，白皙脸上一张墨镜盖了大半张脸，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她身后的青年则看起来有些拘束，温润的棕色眼眸看过来，柔和中又带着一旦凛冽。 司城：“……谁？” 女人一巴掌按在他面前的桌上，弯腰低头，隔着墨镜和玻璃盯着司城的眼睛。司城面无表情地仰头看她。 似乎过了几十秒，旁观的警员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时，女人一把摘下了墨镜。 和她成熟的身材相比，这张脸看起来则过分年轻：小巧的脸，五官似是精心雕琢过的精致，细眉轻扬、杏眼微睁，瞳孔是和青年一致的温柔浅棕，却浮动着傲慢、的光。这外表看起来十分具有迷惑性，司城一时不能判断具体的年龄。 她看起来就差打破玻璃揪起司城的领口了，可沉默了半晌，最终却是带点恼意地按了下桌面。 “baby，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看这张漂亮的脸都瘦成了什么样子！腿断了吗？还有哪里受了伤？痛不痛？” 司城：“……” 他表情微微裂开，目光缓缓上移盯住了对方。 虽然言行夸张，但女人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忧，见此，她身后的青年似乎也不甘示弱。青年弯腰严肃地道，“放心吧，我们会救你出来的！” 包括目暮在内，在场的警员都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女人一巴掌拍了过去，把青年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撞向了玻璃。他捂着脑袋起身，似是恼火地投去了注视，被不客气驳了回来。 “——那叫接！”女人冷哼一声，又满怀柔情地低头看着司城，“小城，我们都知道了，这些日子辛苦了。” 司城一直沉默地进行旁听，此刻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看向面板，缓缓道出了一个姓名。 “……伊藤静？” “诶！”伊藤静欢快地应了一声，“阿司想说什么？” 司城没回他，目光转向另外一人。 青年温柔的棕色眼眸与他对上，露出一个满怀温柔的笑容，司城仿佛看见背景里的朵朵花开。他停顿片刻，直到对方目光中带上了疑惑，他才冷静开口。 “是你做的？” 第九十一章 名侦探的会面！ 青年紧盯着司城。他笑容不变，眼神里却掺入了一点紧张，张了张口，停顿了片刻才道：“……你在说什么啊？” 这副反应，简直是不打自招的典范。 司城还没回话，伊藤静便凶狠扭过了头。 那张漂亮得几乎盛气凌人的脸一板，棕色眼眸锐利瞪了过去，从一个满怀溺爱的母亲瞬间转变为了高傲冷酷的女王。 她坐在座椅上，分明矮人一头，却以俯视的目光攫住了对方：“你又做了什么！” 司城默默品味了一下那个“又”字。 他质询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毛利侦探曾经提到的委托异常。尽管中途发生了一连串大事、又与卡西斯进行搏命的交锋，司城也没忘记这个最初的“引子”。 不是组织成员、不是卡西斯，来自未知的第三方……排除其他的可能，余下的猜测便是无来由也存在有一定根据。但就算如此，在伊藤静他们出现之前，司城也没想到会与自己的背景有关。 他索然叹了口气：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因我而起。 他这一声叹打破了两人无声的对峙。 青年不复之前的淡定，颇为慌乱地左顾右盼，奈何狭窄的接见区没有供给他藏身的地方。发觉自己避无可避后，他眼神忽的一飘，“我……” 司城撑着头，微微挑眉看他。 青年：“……” 他破罐子破摔地闭眼，“你是怎么发现的？” 司城没有本土侦探丰富的表现欲，懒得提及自己之前的搜查和推理，只随口扯了个更具有说服力的事实，“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监控——” 对方果断地投降认错：“对不起尼桑，我错了！” 司城微微一怔，剩下的话也被卡在嘴里。 毕竟是和伊藤静同行的人，他对对方的身份亦有所猜测。只是这句“尼桑”，还是让他感到猝不及防。 ……不是，看脸你好像比我大吧？ 诚恳地道歉过后，“弟弟”又固执地抬起眼眸，盯住玻璃后表情冷淡的司城。“我、我只是不想让哥哥跟那样的男人鬼混——” “咳咳咳咳……！” 司城气一岔，撑着头咳嗽起来。 伊藤静在一边笑眯眯盯着他的脸，连呛到的动作都看得津津有味。她没分给旁人眼神，说出口的话却十足犀利：“美彦去英国留学两年，连话都不会说了呢~” 美彦……？ 警员端来一杯水，司城皱着眉喝了两口，平复了一下因为剧烈动作带起的身体上的疼痛，转向那张隐含担忧的温润面孔。 一时间很，司城发觉自己难接受这个事实：他有一个长得比他老的弟弟，这个弟弟的名字还叫“美彦”。 伊藤美彦注视着司城，很快又重新绽放了柔和笑意，“哥哥，我只是给毛利侦探一个教训，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司城不置可否，“你做了什么？” “那时候我还没回到日本，只是能简单地使用网络……”美彦柔和道，“我在他们的网页上投放了关于毛利侦探‘死神体质’的流言，利用网络设施进行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恐吓，以及在适当时机里……断绝了他们与侦探的联系，顺便帮忙完善了一下关于‘死神’的设定——” 他隐晦地进行暗示，“人们总是更相信亲身经历的事实。” 司城：“……” 听你说的，你好像上手实操过啊？ 他的话引来了几个警官的注目，可看三个伊藤谈笑自如的模样，又像只是在说笑。目暮大概是最不把这当玩笑的那个，可单从青年的自白，他也得不到有效的情报。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警官提醒请离时，伊藤静愣了愣，脸上流露出非常浓郁的不满。这不满不是针对他人，而是指向了一直喋喋不休、占据了大部分交流时间的伊藤美彦。 她拿起墨镜朝司城抛了个飞吻告别，转头走出门时，略带煞气盯着青年的背影。 司城：……走好。 他瘫下身子，揉了揉太阳穴。 应付自己这两个未曾谋面的家人倒是比想象中简单，对方其实好几次都能察觉到他们请报上的差异，但都没有细究。只是对那态度……司城实在是有些招架不来这股理所应当的热情。 他等待警员将他送回拘留所，可直到目暮去而复返， 目暮对司城道：“还有个人也要来看你。” 司城：“都不给休息时间的吗？” 目暮：“嗯……这个人，比较特殊。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认识。” 他拉开门，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走了进来。目暮用比之前熟络太多的态度，引着对方坐到司城面前。他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左前爪一副外置的白色腕套。 司城眨了下眼，没吭声。 他转过头打量，盯着那张年轻的面孔看——的确很熟悉，但司城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对方。年轻人回应他的注视，带点拘束和紧张地、又诡异地扬起了个自信的笑。 “我是工藤新一，一个侦探。” 司城停顿一瞬，点头致意：“——伊藤司城。” 第九十二章 “魔药” 与司城不同，工藤新一还是个守礼的合法好公民，说不出这种直白地人身攻击的话语。他无言一阵，艰难将话题扯回了正路。 “我——咳、我从柯南那里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去现场勘察过。目暮警部已经向上报备了证据。”他停顿一下，“……不过，把你放出去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虽然反对司城的杀人手段，可也认同对方“迫不得已”的自辩——眼看着好人锒铛入狱，这不是工藤新一愿意见到的。作为侦探，他负责的是找出事情的真相。 至于其他事情，之后他们有很多时间能够去处理。 闻言，司城点了点头。 他坐在那里倾听，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平静，似乎并不在乎自己能否顺利解开嫌疑。本以为能收获到对方惊喜眼神的工藤略微有些失望，便听见对方淡淡道： “你现在？” 鉴于场合，对方说的很隐晦，但工藤新一秒懂对方的指向。他含混道，“只是暂时有一点空余时间……跟你联系过后，我还要回去。” 这话在目暮耳中，是对方仍在秘密查案的解释，在司城听来却是给谜团。 那个一连串英文和数字组成的药物，本身能够让人“返老还童”已经足够不科学了，现在他们还发现了变回去的方式。虽然听起来有时间限制，可这在两种体型间的交换，虽然暂时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也已经是非常可怕的药物。 这种存在……只是简单的“研发过程中的副产物”吗？ 司城并非怀疑灰原，可在这方面能做手脚的人还有很多。 作为小孩子的柯南，司城对他的态度要更为和缓和随意，然而此刻作为和他面貌相仿的男高中生——尽管知道对方的身份，他也一直态度淡淡，看起来并不想搭理对方。 这副态度不被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在意——司城向来由着自己的喜好，工藤新一则是暂未发觉。然而旁观者且与工藤有长期合作关系的目暮警部看这一幕，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 能被称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和普通的高中生不同。除去本身能力的优秀，这也与他对推理几乎狂热的态度密不可分。 除了案件，这还是目暮第一次看见工藤对别的什么态度这么热情…… 也许有时间可以从工藤那里打听一下对方。 虽然承认对方的推理，可普通的平民做不出杀人的行为，更别说在杀人之后毫无心理障碍。对方总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以他几十年的警察生涯佐证—— 伊藤司城，绝不是工藤口中真正无辜的存在。 情报交流和信息告知结束过后，工藤利落地起身准备告别。 而一直乖巧无声安静蜷在他怀里的猫突兀一挣，钻过窗口跳上了司城的肩膀。 工藤：“喂……！” 猫倚过身子，亲昵将爪子和脑袋贴上了司城的脸颊。 司城摸了摸它的爪子，对着上前准备驱逐的警官们道，“让它留下吧。” 在之前的拘留过程中，他就意识到了警方对他的宽容和优待，联系此刻工藤的情报，很容易就能推断，至少有以下几个原因。工藤为他的正名、本身伤势、以及他在毒贩案件上做出的贡献。 他想到目暮对伊藤静的态度，微微眯眼：或许也还有这个原因。 不出所料，警官们左右看了看，同意了他的要求。引他前来的那人上前扶住轮椅，将他从侧门推了出去。司城施施然靠在轮椅上，偏头对工藤新一点了点头，优雅地离开了。 工藤：“……” 在警局待得这么滋润，看来根本不需要我多余的担心啊。 第九十三章 猫咪信使 司城动了动，尝试把腿从男人的臂里抽出。 领头男人不仅看起来虎背熊腰，实际的力气也远超常人。司城擅长方向不包括力量，但经过锻炼，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可他挣了两下，竟然没见什么成效。 一群人邪教似的在他的脚边恭敬俯身，司城略微头疼地闭了闭眼。 米花町……东京……不，大概是日本。这里是盛产神经病吗？还是他有特殊的吸引这类人的体质？司城面无表情想道，怎么走到哪都得碰上几个？ 他低头，目光从脚边男人锃亮光滑的颅顶掠过。 司城：“做什么？” “伊藤大哥！”光头男人铿锵有力道，“请让我们加入你！” ……加入我？ 司城表情古怪，加入他，是一起去卖书、还是去写书？ 眼前这群人并不认识他，可眼神倒是很坚定。司城稍微回想了一下他出门和归来时的态度对比，略带嘲讽地扯了下唇。 大概是他承受的特殊待遇让这群人产生了误会吧，可司城并无向对面解释的意图。 “加入我……我为什么要同意？”他说，“一群即将入狱的、没有丝毫用处的囚犯？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愚蠢、莽撞、冲动、不分场合——” 他收敛了笑，冷冷甩下一句：“滚开。” 在他开口的下一秒，警长爪子弹出，无声从门顶落下。它在空中调整姿态，瞬息坠向了那反光的头颅。光头壮汉似乎听见了动静，送了手迅速往上一抬——猫尖锐的爪子扎进了胳膊，划出三道细长且深的伤痕。 司城一点没有在拘留所惹事的自觉。他趁这时收回了腿，抬手接回警长，目光与仰头的男人对上。对方眼神坚定，丝毫没有因为伤口的惊慌失措。 不过——也不需要。司城冷淡点头：“打过疫苗。” 他后退一步，毫不留恋地甩上了门。 同伴听到这一声巨响，揉了揉耳朵迅速爬起来，顺手也拽上了沉默不语的光头男人。在他们之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地站起了身。他盯着紧闭的门看了一会，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然而比他先一步开口的，是他身边的那名壮汉。 光头男人抚去小臂的血痕，“走吧。” …… 司城走回床沿，把猫和自己都丢在床上。 若说这几天的“刑拘”生活给司城带来了什么，除去醒悟到轮椅的妙用，就是在外貌上……略微不拘小格了一些。他灰色的t恤和床上的被褥挤压，皱巴巴得不成样子，头发也因为仰躺的姿态四面浮开，宛如一只炸毛的长毛动物。 司城拎起猫，开始摘它的手套。 警长被吊在半空伸了伸爪，似乎想要上前拨弄一下他的头发。 他摘下白手套，把猫不留情地丢开，黑猫在空中轻巧翻了个身落下，一点不记仇地凑了过来。 司城把白手套外翻，轻轻一扯，看似坚固的布料落开。猫一点不为自己的物品被破坏而愤怒——在它看来，一直箍住自己前爪的腕套实在磨人，主人不过是替它报复而已。它粘人地“喵喵”叫了两声，从见了血的“捕猎者”化为一只粘人的快乐的小猫咪，四脚朝天在司城的腰腹间来回蹭蹭。 这力度不大，可难免蹭动伤口，带来一阵微妙的痒意。 司城嫌弃地把它推远了些，翻个身继续检查。 猫颠颠地跑到他背后，爪子推着司城的脊背。 司城从手套里摘出一个小巧的徽章 他自言自语：“……竟然真的有？” 看这幼稚的画风，和之前柯南给他的窃听器几乎一模一样。 他看了看，轻轻按下背后的控钮。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声音微弱，但在寂静的室内十分明显。猫一下子停住动作警惕地左右张望，司城感受到它的困惑，揪着后颈肉放在了胸口。这里是最初警长待的位置，对它来说就像回到了家，一瞬间脑子里只剩了惬意，一个劲地往他胸口上蹭。 司城颇为糟心：怎么和那个川岛秀明一个模样？ 有些虚弱的女音。 “……咳，喂？” 警长抬起了头，司城也抽回注意力，他轻唤对面人的名字：“灰原。” “我现在在医院的卫生间，空余的时间不多……咳咳，卡西斯确认死亡了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松了口气，继续道，“这是少年侦探团那边的联系徽章，我之前找阿笠博士要了一份，想不到这么快就排上了用场。” 司城一愣：“阿笠博士？” 他本意是疑惑灰原什么时候和阿笠博士关系密切，但对方朝着另一个方向理解：“名侦探……工藤他不知道这件事。我猜测警长会溜进去找你，所以提前放了联络器。” 司城眉头一挑：“你有什么事要说？” “……时间短暂，我们速战速决吧。” 第九十四章 少年侦探团 下午两点半一到，伴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孩子们齐声跟老师告别，背着收拾好的书包便往外冲。 这大概是一天里学校最热闹的时段，可在一年级b班，少年侦探团的几位面色郁郁，看着同学们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柯南不知道去哪里了。小哀还在住院，司城哥哥也要坐牢了，呜……”步美说着说着抹起泪来，小脸垮丧，“要不是我那天、那天、非要去看新开的商店——” “就算不去也会被抓到的。”光彦试图安慰她，“那个坏人是去找司城哥哥的。他认识柯南，应该也跟了我们一路。” “坏人不需要理由的！”元太也跟着道，“是那个人的原因，是他想害司城哥哥！” “……呜……” 步美抬起泪眼朦胧的眼，“可是司城哥哥被抓走了呀？” 这话一出，两个小孩都迟疑了起来。 光彦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虽然是过失杀人，可那血腥现场仍留给他深刻印象。他认为司城应该只是被迫防卫，可看那暴力场面，警方把他关进去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比起他的左右为难，元太沉默的原因则非常简单——他还对司城有一点“吃人”的阴影呢。 看他们的模样，步美瘪了瘪嘴。光彦注意到这一幕，他连忙插口，慌乱之中想起了一个人。 “……我们去看灰原吧！” …… 灰原哀收起联络徽章，在马桶前面无表情地按下冲水键。她看着水旋转成了涡轮，挤出一堆白花花的泡沫，然后又迅速地覆灭回归平静。 “小哀？”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阿笠博士小心翼翼地唤她，“你好了吗？” 灰原迅速回神，走出了卫生间。 她熟练跳上专给小孩提供的小板凳，拧开水龙头冲洗双手，又对着镜子梳理了下头发。镜子映出了门口一道微胖的身影，她手上动作一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博士，”灰原轻声道，“不要站在女卫生间门口，会被当做变态的哦。” 闻言，阿笠博士瞪大双眼，颇为慌乱地往后一跳。 灰原走出卫生间，与博士擦身而过时，朝他口袋里丢进了什么东西。对方避开监控，将它往里推了推。 他追上灰原，眼睛盯着正前方，口中却低声问道，“怎么样？” 灰原：“顺利的话很快能出来。” 阿笠博士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他露出复杂的表情，仔细看来还有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不愧是‘警长’，我就说它能够做到的！” 灰原凉凉道，“你想好怎么和工藤解释了吗？” 阿笠博士愣了愣，摆出一张苦瓜脸。 工藤新一当然不会做出带着猫探监的行为，灰原也暂时很难出声劝说，还是阿笠博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让工藤勉强同意。 警长似乎也从他们的交流中知晓自己即将去见主人，十分温顺地钻进了工藤的怀里，这让对方几乎受宠若惊。可眼下与司城的交流通畅，猫显然是已经抛弃工藤钻进了拘留所…… 阿笠博士默默想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嘛。 他们快到病房时，灰原才压着嗓子再次开口，“他让我和你暂住一段时间。” 阿笠博士一愣，低头看向女孩。 女孩平视前方，那张漂亮的面庞表情寡淡，蓝色瞳孔更是古井无波，似乎并不为自己的话动容。她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脸色苍白、纤细的脖颈缠着绷带和纱布——也是造成她发声异常的“罪魁祸首”。 阿笠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他可能担心你，毕竟才发生了……” “博士，”灰原打断他，“我需要借用你的实验室进行研究。” 面对她的眼神，阿笠博士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们推门进屋，出乎意料的，他们没听见护士小姐的问询，反倒看见了一群熟悉的小孩。 “灰原！”“小哀！” 灰原哀愣了愣，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无法说话。几个小孩们眼带担忧地凑了过来，盯着女孩脖颈上的绷带。 “看起来好严重……是不是很痛？” 灰原平静摇了摇头。 步美叹了口气，踮起脚摸了摸灰原哀的头发，在女孩微怔的注视中上前又轻轻抱了她一下。 在看起来更低落的灰原面前，步美一点没有之前在教室里哭泣的样子。她轻声道，“怎么可能不痛呢……司城哥哥肯定没事的，小哀也要开心起来啊。” 灰原回给她一个笑容。 他们坐上病床，元太在病房内转了转，拿起一颗苹果抬起啃。在“咔嚓咔嚓”的声音中，他们围着灰原，手舞足蹈说起学校里的故事。 灰原哀认真听着，看起来和普通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阿笠博士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唉，可惜柯南不在这里。”元太道，“也不知道这家伙这个时候跑哪里去了？” “平时找他就总不见人影，这种时候也喜欢单独行动！柯南真是的……” 灰原歪了歪头，安静听他们发牢骚。 光彦突然道，“小哀，你也加入我们少年侦探团吧！”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们早已把眼前的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元太也恍然点头，大大方方一摆手，“灰原想加就来吧！我是少年侦探团的团长，我同意了！” 口不能言的灰原：“……” 她微笑着、慢慢点了点头。 第九十五章 散堂 在拘留所里的争端并未引起警方的关注，或者说，这关注没有摆在司城面前。一人一猫宅在房间里，又等待了一天左右，新的警官敲响了司城的大门。 “伊藤先生。”他说，“您的案子有新的进展。” 司城淡定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他几乎把这里当成了某种旅馆，各项服务待遇充分。除了环境待遇一般般、以及他偶尔会对书店的生意产生担忧，大部分时间他还算过得相当滋润。因此面对对方几乎明示的话语，司城脸上并未流露什么惊喜的表情。 他甚至打了个呵欠，点点头返回房间，和猫一起登上了“座驾”。 年轻警官目光下移：“……” 他犹豫两秒，看着眼前的男人，咽下了想要询问的话语。 在被要求进行通知后，前辈把他悄悄拉到一边，告知了名为“伊藤司城”男人的危险性，还偷偷给他展示了拘留所这边的监控视频。 与视频里的杀气四溢不同，现实中会面后，他发现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有些苍白和貌美的青年。 比普通人略长的头发，刘海甚至略微遮住了眉眼，一双现实里罕见的纯黑色双眸百无聊赖地半垂，淹没了几乎能看见的所有情绪。他在这里有种如鱼得水般的随性，仿佛并不是作为嫌疑人被强制限制了出行。 可面对这样一个“普通”的青年，直到对方坐上轮椅，警官才发现自己的本能拒绝着靠近。 外表具有伪装性的人也不是没有…… 他这么想着，乖乖上前推起了轮椅。 沿途的一路都很平静，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每经过一扇房门，他总觉得从哪里传来了窥探的视线，隐约还有一点暗藏的恶意。 他略有分神，这时司城轻轻叩响了轮椅的扶手。 他道：“不必理会。” “……欸？” 司城没继续开口，怀里猫却仿佛领得什么任务，轻巧跳上了警员的脑袋，全不顾对方惊恐地抱住了头颅。 仿佛猛兽守卫自己的领地，它居高临下环视一圈周围。 年轻警官慌张地伸手去抓：“等等……！” 人比不过猫的敏捷，警长轻盈一跃，准确踩上了轮椅扶手，借着缓冲又钻进司城的胸口。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把它捞了出来，头也没回地道，“走吧。” 警官愣了愣，才意识到那些视线也消散了。 他沉默理了理头发，戴好帽子，手臂搭上轮椅柄。这一次，他的视线分外专注。 不过十来分钟，司城便见到了目暮警部。 他被推进桌前，不自觉露出挑剔的眼神，“……警示厅是没有别人了吗，怎么总是你？” “你的案件是由我负责。” “啊，”司城慢悠悠叹了声，“怪不得会是这种结果。” 他没挑明是什么结果，可目暮不为所动。他冷静道，“对之前警方对你的误解我们感到十分抱歉，证据确凿，我们相信伊藤先生不会是幕后黑手。” 司城微微笑了一声，“东京警方名不虚传。” 目暮：“……” 面对司城明摆着的阴阳怪气，他难得有点心虚——不是为了之前的误判，毕竟教唆杀人是假，过失杀人是真。他只是突然想起，最近接连破的大案似乎都有对面人的手笔。 于是在进入正题之前，目暮先为对方解说了一下关于贩毒案的破解进度。 “我们查到了多条带有伪装的销售链，顺藤摸瓜到了几个据点。如果顺利，再过两个月伊藤先生会收到一笔奖金，对于帮助破案的优秀市民的嘉奖。” 他比划了一个数值，于是司城微微抬眼，笑容变得柔和起来。 两个大人的交流气场突然温和，有来有往地进行了几番礼貌的吹捧和夸赞。 第九十六章 高调退场 开始时司城尚未意识到，可目暮身侧做记录的警员专注奋笔疾书的模样很难不吸引他的注意，他也很快察觉，这是个表面“聊聊”的笔录场合。 尽管不知这种情形下的证词能否用作司法场合——但这也不是司城应当关心的。 他收回目光，喝口水润了润喉。 目暮十三所要求告知的内容比他所想要少得多。司城在“警方没意识到”和“工藤已经全部告知”之间犹豫，到对方落笔也不能确定哪边才是事实。他乐得省去这些口水，和目暮同步站了起来。 记录员抬头，看着他身后的轮椅一怔。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在意这点小事，目暮道：“你的家人在前面等你。” 司城：“……家人？” 他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面板，回想起那个风风火火、看起来一点不像到了“母亲”阶层的双标女人。目暮没注意他的表情，他像是想起什么，拉开门时动作一顿。 “工藤前不久带来了你的衣服。”他道，“你最好……先去卫生间换一下。” 于是在出门前，司城又被领去了卫生间。 接手装衣服的袋子时，司城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些衣服并不是他自己衣柜里的那些——也对，他没有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卧室。牛仔长裤、短袖衬衣、不太成熟的红色波点领带……典型的学生风格。一眼便能知晓，这大概是工藤新一的衣服。 司城沉默着换上，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白色衬衣尺寸偏小，穿在他身上崩出肌肉的轮廓，低腰的牛仔裤在行走间也隐隐露一截腰腹。司城拧着眉解开衬衫最上方的扣子，领带干脆拿在手上缠绕几圈，绑起自己偏长的发尾，余长的部位随着重力下垂搭在肩上。 猫好奇地探爪够了够，险些把自己拽下了肩。 这副模样，加上司城目中无人的气场，就和学生丝毫沾不上边了。 他走入前厅，等待中的柯南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真要转职牛郎了吗！” 司城：“……” 这不得怪你自己plus版的身材不行？？ 警员之前收缴的随身物品交返给他，司城将匕首合入鞘中插进口袋。他试着按了按手机，黑暗的屏幕没有丝毫动静。 “没电了吧。”柯南用意料之中的口吻道，“毕竟都这么多天了。” 司城越过手机垂眸看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目暮可是用了“家人”的称呼，眼前这个小豆丁怎么也称不上这道关系。 柯南显然知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往身后一指。 “——他们在外面等你。” 不知为何，司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抬步往外走，小孩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仰头跟猫短暂地对视了一会。柯南移开眼神，又看向那条图案很熟悉的发绳，哭笑不得地扯了下嘴唇。 “……说起来，你都没说过你还有个哥哥呢。” 司城心不在焉地道：“那是弟弟。” 柯南一个趔趄，“弟弟——？” 他带着怀疑抬头，而司城正迎着光走出警视厅。 白日光线并不刺目，但非常亮眼，隔着镜片，他只能看见那仿佛发光的高大的背影轮廓——仍旧挺拔，但比之前多了一分散漫和随性，视觉上非常舒适的姿态。 “……司城先生！” “您好，司城先生，请问您是否因为涉嫌杀人案被捕——” “司城先生，您被人栽赃陷害是确有其事吗？” “听说您是因为寻找下一本书籍的灵感而被逮捕？” “您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是不是在警视厅内遭受了警方的欺压？” ……喂喂，这是能在警局门口问出的话吗？？ 柯南抹了把冷汗，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举着话筒和自带摄影机的媒体蜂拥而来将司城包围，话筒几乎要捅上他的下颌。猫受了惊吓，一只爪子按上司城的脸颊，同时高高地竖起尾巴。这一“有爱”的画面又遭来了一群摄像机的重点关注。随着距离的接近，有人浑水摸鱼地伸手试图触碰司城—— 司城冷冷道，“让开。” 在他开口的同时，人群外响起了一连串的汽车鸣笛声。 借着身高优势司城抬眸看去，正对上半倚着车座的黑发女人。 伊藤静这次穿了身高腰热裤和吊带，黑发长发扎起个利落的马尾。墨镜架在头顶，露出深邃优雅的五官轮廓。她小指勾着车钥匙，对司城抬起了下巴。 媒体们齐声：“嘶——” 司城凉凉想道：他一点也不意外这群人之后会写出什么。 他回身拎起柯南，无视了追逐上来的媒体，借着长腿目不斜视飞一般走到了伊藤静身边。车后座恰到好处地打开了门，司城把柯南丢进去，自己也跟着迈进了腿。 女人向身后抛去了飞吻：“bye~” 她按下关门控制键，带着胜利者的笑容驾驶跑车离开。 这一幕在外界看起来足够潇洒，可车后座还没坐稳的三人经这突如其来的起步加速，纷纷往后撞在了一起。柯南按着脑袋龇牙咧嘴，一只手扒拉下糊在他脸上的猫，“呸呸呸”吐掉了嘴里的猫毛。 他身旁的青年皱起眉：“你也太不卫生了。” 柯南：“……不然我咽下去吗？” 他们一上一下对视，眼看着目光中火药味渐起，司城伸手拎走了猫，凉凉丢下了一句“安静”。 第九十七章 和和美美一家亲 毕竟是坐在别人的车上，柯南乖乖收敛了动静，只斜着眼打量对方，“……这个家伙是谁啊？” 青年——伊藤美彦也同一时间挑起了眉：“这个没礼貌的小鬼从哪里来的？” 他们身侧，司城把猫揽进怀里，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他平淡 “我弟弟，”他平淡道，“我邻居。” 两种身份的亲密程度自不用说，青年明显地露出骄傲的神色，又在看到司城面无表情的侧脸讪讪收敛——他还没忘记，自己曾经未经允许擅自出手，也干涉了对方的日常生活。 他摆出乖巧的姿态，同时微微分神想道：……哥哥，好像脾气稍微好点了呢。 比起他的谨言慎行，江户川柯南就要放肆得多。他猛一扭头打量伊藤美彦的脸，指着他难以置信道：“你就是——司城的、弟弟？” 他之前从目暮警部那里得到消息，司城的母亲和兄弟也前来接访。虽然没有细问，但司城那股理所当然的傲慢劲儿更像是家里的末子，柯南便也走了思维定势，直到本人的澄清。 ……但，眼前这个青年，一点不像是司城的弟弟。 如果说司城的外貌是更富有攻击性的俊美，“弟弟”则是温润如玉的柔和：他第一眼不会让人感觉到外表上的优秀，而是随着接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友好。棕色眼眸更是仿佛某种草食动物，和司城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若只是外貌上具有差异倒也罢，可司城……看起来很明显比对方要小吧！ 驾驶座的女人笑着回过头，深邃又典雅的五官点了浓妆，眼尾上扬显出一种异域风情：“你就是柯南吧？初次见面，我是小城的妈咪。” 柯南：“……” 你们仨根本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啊！ 他收敛内心熊熊燃烧的吐槽欲，表面乖巧道：“是的，您认识我？” “我从书店职员那里听来的名字，他说是个看起来很早熟的小孩呢。” 美彦笑眯眯地插口：“确实很早、熟、呢，我认识的小孩子都不像他这样。” 这么不冷不热地呛了一句后，他也不再展示自己的存在感，往旁边靠到了后座的角落。伊藤静从后视镜打量这保持距离的三人，脚下油门一踩，提速开了出去。 过了十来分钟，他们停在了书店门口。 无论伊藤静还是伊藤美彦都没有下去坐坐的样子，等待一大一小下了车，驾驶座上的女人挽了挽黑发，一手压在车窗上对着司城微笑。她看起来如情人的缠绵，眉眼间洋溢着黏腻的爱意，只注视着司城一人。 这副模样倒是让柯南确认了她的身份——不愧是一家人，目中无人的架势都是一个水准。 “baby，钱不够了找我要，有人缠上来了找美彦解决，他在外面也学到了一点东西……” 司城诡异升起一种被包养的错觉。 伊藤美彦也探出头来，脸上持着一种神圣的坚定：“哥哥，一定要注意安全，解决不了的人来找我！” 柯南：……你们说的话怎么都那么奇怪？ 司城倒是勉强理解了他们所指——毕竟面板里还有一串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前任，隔壁还有个血与泪的历史毛利小五郎。他并未露出别的神色，只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 柯南抱起猫，忙不迭追了上去。 他回头看那两人按上车窗、起步掉头，又仰头看了看司城的背影：“你们关系不好吗？” 虽然对方言语亲昵、十分热情，可司城回应的态度很冷淡。密闭空间的十多分钟的会面，柯南甚至还不知道那两人的确切姓名——不会真的有男人叫“美彦”吧？那应当是一家人间的昵称。 他歪头想了想，试探道：“在这边待了这么久，我也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人。” 司城呵呵一笑，“我没告诉你的可不止我的‘家人’。” 眼看对方根本不上套，柯南干脆不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曲线救国挑了个最无关紧要的事实确认：“他们知道你的前任？” 司城漫不经心点头，推开了书店大门。 他失忆是事实，可这从未影响他的日常生活。自街头睁眼，司城便找到了自身的四个异常——无人可见的面板、从未相识之人却觉得“面熟”、前任关系者的来者不拒和熟络应对方案，以及包括记忆在内，对一无所有的生活的习惯。 有趣的是，对这自称、并且在面板上挂了证的“家人”，司城并没有那些几乎泛滥了的熟悉感，更没有所谓情感上的贴近。而在之前接触过程中，面对他明显的生疏和对过往记忆的缺失，对方也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的若无其事。 他们掌握的东西也比展现出来的要多得多。书店、毛利侦探事务所、江户川柯南——司城可不相信，玉田会将隔壁小孩的情报随口告知。 他回忆起灰原哀曾告知他的实验体身份，若有所思眨了下眼。 第九十八章 新开篇 波洛咖啡厅。 榎本梓擦去手中水迹，手忙脚乱地端起咖啡和蛋糕。微苦的香气混合着奶油的芬芳，她嗅了嗅，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将要踏出门外前，她顿了顿，回身捞了袋便携装方糖。 天空碧蓝如洗，晨时的太阳不那么刺眼，而是明亮又温柔的橘色。微风拂过街道，迎来树叶沙沙的回响。 她穿越街道，拉开了对面书店的门。 这个时间没有顾客来访，店里也看不见主人，只有一位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兢兢业业地打扫卫生。榎本梓避开那一处飘起的灰尘，把咖啡和甜点放在吧台上。 男人停住动作，转头看她，“榎本小姐。” “玉田先生，辛苦了，一早就开始工作！”榎本梓笑眯眯地回个招呼，朝书店往上的台阶看了看，用肯定的口吻道，“司城还没起床？” 出乎意料的，玉田摇了摇头。 “他送灰原小姐去拜访新家，以及去理发店理发。”玉田一本正经道，“以及有一段时间了，他应该很快能回来。榎本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一等。” 榎本笑着地点了点头。 毕竟同在一条街道，从书店这边也能看见咖啡厅的正门，这个时间点生意也并不忙碌，她乐于在这边稍作休憩。当然，最主要的原因…… 榎本梓从吧台后抱起了一只黑猫，满脸幸福地把脸埋进对方毛茸茸的脖颈。 “警~长~~” 警长打了个呵欠，缩成一条竖线的瞳孔打量了一下书店，又重新回归懒洋洋的姿态。 猫的变化速度比人要快得多。算算时间，被司城捡回不过才一两个月，猫已经从幼年成长为了青年：四肢纤长灵巧，柔软身躯被纯黑的短毛均匀覆盖，皮毛发亮、没有一点杂色，仿佛从墨里拎出的绸缎。 那双幼年期便圆溜溜的眼睛倒是没怎么变化，只是不再有曾经左右张望的活泼和好奇。它懒洋洋半耷着眼皮，注视其他人总是漫不经心般投去一瞥，配着那张看不清“五官”的纯黑的面孔，霸气姿态不可避免地被凸显。 而当被猫的英俊霸气吸引，又知道了这是一位“小姐”后……神奇的，猫在女孩子的手机里频频出现，又悄悄地跟随网络传递到了五湖四海。 榎本梓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但她也是“猫猫教”的其中一员。 她满脸陶醉地把脸从警长身上抽离，脸颊贴贴猫的脑袋，再伸手挠挠对方的脖颈，口里“咕噜咕噜”，仿佛她才是只猫咪。正在兴头时，她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嗓音。 “榎本，你这样很像变态啊。” 榎本梓下意识回道：“叫我小梓就好啦！” ……欸，等等？ 脑子还没转过弯，怀里的猫已经轻巧抽身，跨越她跳向了身后。司城接住警长，一只手安抚地按了按它的脑袋，与呆愣中的少女擦肩而过。 他坐进吧台旁的小沙发，朝着少女伸手。 第九十九章 我们才是同一战线 司城并非纯然信口开河，只是外因确实占据了很大因素。比起码字，他当然更想安安心心地躺着赚钱，但有了之前来自“家庭”方面的刺激…… 司城觉得，自己可能还是要稍微再努把力。 正好才因拘留事件在网络上扬名——不管是哪方面的名气，他都可以借一波势。 对于他的“宣言”，榎本梓还没做出反应，玉田已经甩开扫把、一路飞奔至司城面前。他双目炯炯有神、红光满面：“伊藤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 “……”司城冷静提醒他，“只是想法而已。” 玉田有点遗憾又带点鼓励地道：“没关系，您慢慢想……” 他老神在在地转身继续扫地，背影颇有点宠辱不惊的气场。司城无言地看他的背影：玉田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他思考片刻，得出结论——大概是在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获得的成长。 榎本梓对所谓新书并不十分感兴趣，就连之前所在意的也不过是“认识的人写了本书”的这件事本身。司城当然能看出这点，可这不影响他重拾自己的话题——毕竟错过一本好书还是很令人惋惜的。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转向对方，细心述说起自己的大纲。 榎本梓面带微笑，“………………” 虽然说她本身不太爱看这种类型的书籍，可被作者提前剧透的感觉总是有些微妙。 想到自己最初目的是探访“据说受了伤”“被拘禁”“在拘留所里艰苦生活”的某个小可怜，她不禁十分想给自己的脑门来上一掌…… 榎本梓沉痛醒悟：就算以上都是事实，在司城身上都不能以常理待之。 这段左耳进右耳出的疏通大脑式交流并未持续太久，熟悉的访客加入了他们。 “司城——” 柯南急匆匆推开门，书店里三个人齐齐扭过头来看他。他面上一呆，张了张口补充，“……哥哥！” 司城面无表情地回敬：“工藤弟弟。” 榎本一愣：“欸？” 柯南瞪大眼睛，躲进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疯狂比划。司城观猴似的看了片刻，总算是放过对方。 他镇定自若地解释道：“柯南是工藤的弟弟。” 这种“简称”某种意义上还挺符合司城的人设，于是榎本梓并未怀疑，简单地点了点头。 有了新的访客加入，彼此都不太熟练的接待终于可以顺势结束了。比起主人方，被接见者才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她微笑起身对司城点头，又笑眯眯摸了摸柯南的脑袋。 目送着少女的背影离开街道，柯南转头：“你们之前在说什么？” 司城慢悠悠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放得时间略久，咖啡已经有些凉了，入口几乎只能感受到甜腻。 第一百章！ 司城思考，自己是不是应当适时地表露出一点感动——为柯南言行一致的真诚的信任。然而实际上，本能反映出的却是一点微妙的讥讽。如果不是之前亲眼看见柯南的“本体”……他都要怀疑灰原是不是弄错了服药人的身份了。 这份几乎轻率的信任，很难想象是来自在水深火热的米花町待了这么久的高中生侦探。 若司城在这种处境，面对知晓自己秘密且涉及多场命案、手里还沾着血的人，警惕都只是最保守的态度了。 柯南却像是没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倾向，抬眼看见司城时一愣，“……你这是什么表情？” 司城收敛了点神色，平静回视对方。 他先是回应了柯南的质疑：“卡西斯对灰原的杀意是真的，你说的可能性存在，但非常低。如果你是怀疑之前被绑架的事情……也许我该告诉你一件事。” “——卡西斯是组织里的情报人员。” 柯南不禁愕然：情报人员？ 他回忆起巷道里目睹的战斗场景，对方独自（携带若干名人质）与司城对上，肉体攻击丝毫不落下风，疯狂和暴力的姿态说是职业杀手也不为过。虽然中途似乎自述了一句文职人员……但在那种情形下，柯南更多是觉得对方在示弱以暗度陈仓。 于是对眼下的这份情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不合理。可仔细想来，以这个事实为基础，很多事情倒也都能得到解释。 这当然不能完全说明灰原哀的无辜，可柯南自觉也不应该为不是对方做的事情无端生疑。 他这么想着，表情不禁缓和了些。司城一直盯着小孩的脸，看见他面上浮起的近乎松了口气的神色。 ……这也是属于对方的特质，司城想。 若没有这份近乎愚蠢的善良，灰原大概也不会这么快地改变主意。 被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情促使，司城清了清嗓子，决定给自己的“盟友”再透露一点东西。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柯南想了想，“……以酒名为代号，行事没有拘束，进行过药物研究？” 虽然只有三句话，可文字简短内容精炼，就算是司城也不能说出更准确的概括了。他替柯南补充道：“你和灰原服下的药物其实是毒药，变小只是它的‘副作用’之一。灰原曾经是药物的研发者，你之前意外恢复年龄让她有了灵感，我让她和阿笠博士住一起，也是方便进行后续解药的研究。” 他本意是让柯南了解灰原哀的重要性，可小鬼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抬头，也顾不得自己还在书店了。他瞪向司城：“药物的研发者——？！” “这么危险的人物，你怎么能让他住进阿笠博士家！” 第一百零一章 书写纸面的邀请 司城仰靠沙发，低眸一瞥被递来的物什。 看起来只是张简单的白纸，折起的痕迹浮在纸面，背后隐隐透过了笔墨的阴影。他既不说话也不伸手，静静抬眼注视着眼前的小鬼。 被注视的对象抖了抖手臂，粗声粗气道：“干什么？” 司城：“……哼。”态度很嚣张啊，你。 他当然知道柯南为什么不爽——身为警方的御用侦探工藤新一，不得已变小而隐姓埋名。眼下自己拿到的这份委托，很可能就是因为对方明面上的“失踪”让他捡了个漏。并且司城认为，工藤新一之前的探视也是促使警方交付信任的原因之一。 只是不像对毛利或工藤那样大张旗鼓的明面上的邀请，而是以这种形式……显然，目暮他们还存在着忌惮。 不过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才被抓去拘留了好几天吧？ 司城对东京警方的脸皮厚度表示惊叹。 他态度冷淡一挑眉，“是什么？” “我怎么知——” 司城打断了他：“别告诉我你没有看。” 柯南：“……” 如果只是信件私联，柯南当然不会擅自偷窥别人的隐私，可这种“委托”，作为侦探实在是难以拒绝。可令人悲伤的是，他虽然看了，也不太能很好描述这上面的内容。 柯南不想承认，便把纸恶狠狠塞进司城的怀里，“这上面写的是要破解的暗号内容。” “……暗号？”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手写形式的暗号。 司城把猫挪开点位置。他抖开纸张，目光飞快地在上面扫过，表情也随之不停变化。从随意转入沉思、眼神凝重再露出恍然。柯南旁观他的脸色，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司城沉吟：“这……” 柯南追问：“这？” 司城拧着眉抬眼，“这不会是目暮十三朋友寄过来的玩笑吧？” 柯南：“………………” 他眼皮缓缓下垂，摆出个标准的半月眼看向司城。 对方像是毫无所觉，甚至煞有其事地进行分析：“复古的手法、优美的词汇、暧昧的邀请，还通过你将这信件偷偷送到我这里解析。对面是不是个漂亮的女人？” 柯南木然道：“目暮警部结婚很多年了。” 司城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你个头啊！” 柯南一把抓回了信纸，愤愤道，“这是被寄到园子家里的暗号！” 司城歪了歪头，等待对方的具体解说。 “你之前……进去了，所以不知情。铃木家收购了一条名为暗夜星辰的宝石，准备在米花博物馆进行展示，这份信函便是在通知发出去的第二天收到的。” “当月亮将二人分离之时，我将风闻暗夜星辰的大名，随着波浪的邀请前去收领。”司城缓慢吟诵纸面上的句子，眼中浮起微妙的笑意，“这是……偷盗的邀请？” 第一百零二章 父女“PK” 一点翁鸣率先点起，低沉的波动自地面向四周传递，震得心脏也仿佛在跟着颤响。空旷的场地中，两架被涂装成蓝色的直升机原地待命。它尾翼如蜻蜓微微翘起，上面印了两个硕大的“警用”字迹。 在地面的指挥下，螺旋桨由慢到快地旋起，将庞大机身缓慢拎到了空中。两架直升机拉开了距离，朝着博物馆的上空飞去。 司城仰头看着机尾蹿远，情不自禁叹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警备。” “……全东京的直升机配额大概都在这里了，看来东京警方对这次的敌人很是重视。”柯南道，“明明还不到预告上写的时间吧？” 司城微妙地笑了一下：“那倒也未必能说明什么。” 他展开被柯南带来的纸，复刻暗号呈现在两人面前。在正式的文字谜题前，有道花体英文标注了“aprilfool”。由于英文字体上的不同，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前言或者标题。 而这，便是警方布下警力的唯一依据。 柯南伸过脖子又看了一遍，皱着脸问道：“你解出暗号了吗？” 司城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 他尚且还在自学日文的过程里，最多能通过面板进行个直译——去剖析什么文字内涵实在是太难为他了，何况司城一点也不想替警方动脑子打白工。 不过是一串珍珠项链，这么小的目标又有着这么严密的看守，难道还会被偷走不成？ 暗号这种东西……大概只有侦探和这位表演欲旺盛的大盗会感兴趣。 柯南正是对其感兴趣的侦探中的一员。他跟在司城身侧，一路念念有词，咀嚼着这封简短的偷盗声明。他们穿过博物馆前的展地，身旁密密麻麻，全是穿着防护服装的警官。 司城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的面罩上扫过，有点茫然。 “这是在预防投毒？……对方仅仅是为了偷盗，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有必要！” 司城一愣，看向眼前迎来的身影。 铃木园子穿着一条白丝长裙，看起来像是特意打扮过，扶着身旁的人款款走来。在周围严密警备的衬托下，她看起来像是什么黑帮老大——的女儿，行走间流淌目中无人的骄矜气场。 被她扶着的男人一身气派西装，浓密黑发被发胶固定。他戴了副圆框眼镜，八字胡随着翘起的嘴唇抖动，也柔化了因这高调出行带来的气势。 在园子的衬托下，他的身形显得有些宽大，谈笑却依然不失风度。这句铿锵有力的回应，便是出自对方之口。 园子在他们面前停住脚步，飞快抬眼瞥了一眼司城，声音和之前手机里相比低了八个度：“这是我爸爸铃木史郎。爸爸，这是伊藤司城。” 他们礼貌地握手回应。 柯南：……我呢？ 他干脆从司城身侧退了一步，抱臂观赏眼前的场景。 “您肯忍耐小女的无理取闹，我对此十分感激，伊藤先生。”铃木史郎十分具有亲和力地微微一笑，“听说您是位非常有才华的作家，对推理亦是有所涉足。希望这一次的事件能为您带来些灵感——珍珠有价，而思想无价。” 司城：“……” 他顿了半晌，“——行。” 园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BLACK STAR 柯南：“……” 他看了眼微笑凝视他的司城，又看一眼穿着文静优雅、动作却十足狂野的铃木园子。斟酌一番利弊后，他乖巧保持了沉默，自闭转身整理自己的发型。 而在对方眼中，这便是她获取胜利的证明。 园子满足地轻哼一声，一点没有欺负小孩的自觉，直起身重新看向了司城。她大概也发现了司城熟练的应对和避嫌姿态，这次没再将身体贴过去，只是隔着点距离打量对方，脸上扬起了轻快的笑意。 “你的新发型很不错呢。” 司城摸了摸自己脑后的揪揪，回忆起自己绑发的用时似乎没超过十秒。园子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脸上停留，他思路一转，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我的脸）是挺不错。” “普通头绳不太搭你这一身，有没有考虑换成丝带？”园子一边走一边比划，抬眼审视他裸露的后颈。 大概是因为总以鼻孔看人，司城的脖颈并没有常人那些皱起的纹路。他后颈处的皮肤很薄，青色血管映在皮肉下，仿佛扎根皮肉蔓延开的枝条。脖颈往下一处骨骼轻微的凸起，然后低陷成窝延伸进了衣服里。 “……最好是红色。不，还是黑色……” 司城的皮肤并不算非常白，只是在乌发墨瞳的对比下显得黑白分明。若用黑色丝带绑住细碎的发，同样的色泽便如同他发尾的延伸，再垂落到皮肤上—— 园子浮想联翩，脸上也渐渐露出点微妙的笑意。 ……啊，男色真是美好。 司城：……怎么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柯南落后一步跟着他们身后，稚嫩的小脸摆出高深莫测的老成表情。 相比外界，博物馆的内部要空旷许多，也不曾有游客进入，他们边走边聊，没多久便到达了目的地。 这一层明显气氛紧张了许多，巡警来来回回地走动，警惕目光打量着周围。他们随着铃木小姐一同前来，却也被拦下检查了一番才放行。 中央孤零零地一个展台，钢化玻璃将其罩住，红色绸布上盛放精美的珠宝。 “ckstar……” 他看向这富有盛名的珠宝。 比普通珍珠稍大，通体圆润亮泽，映着左右投射进的光呈现出一种斑斓的黑色。它外侧点缀银饰进行固定，雕刻纹路的长台左右舒展，仿佛两片振翅的羽翼。 柯南看不出这些东西，但也从另一个方向发掘出了它的珍贵：“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黑珍珠啊……” 第一百零四章 kono千鹤哒 司城说是过来看看，实际也只打算“看看”。他告别干脆，根本没关注柯南的表情，把拖油瓶扔给两个姑娘，自己轻轻松松跑来了楼对面的街道。 能被铃木园子纳入行程，这里自然不是简单的商铺——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可见一斑。 煮料、海鲜、寿司、烤肉……司城走在街道上，各种食物香气涌动不息，他有种自己被扔进锅里的错觉。而在繁复的味道中，甜腻的奶油香混着水果的清爽，醒目自成一类。 司城仰起脸嗅了嗅，精神抖擞地顺着味走。 他推开一扇门，寻了个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家店应该是档次相当高的类别，一杯普通的柠檬水都要600円，因此空座比起其他店铺要多得多。司城花钱一向不抠抠搜搜，在吃食方面更是从不亏待自己。他甚至没看标价，辨别着空气里的香气翻看菜单。 “芒果布丁、巧克力慕斯、柠檬芝士，再来个冰淇淋。”司城深思熟虑一番，郑重道，“——要香草味的。” 侍者在便签本上勾画记录，闻言微笑着抬头：“好的先生。本店冰淇淋买一送一，请问是否需要换一种口味？” “——换成巧克力味道的吧，谢啦！” 司城一顿，抬起了头。 到目前为止，司城已经见过相当多的各型各色的美人：美艳而危险的杀手，风情且性感的明星，青涩乖巧的女高中生，以及温柔体贴的……就连他那不知道具体年龄的母亲伊藤静，也是兼具东方优雅与西方深邃的浓颜美人。 可眼前插口对话的这名少女，比起她们多了一份很难形容的青春靓丽。 她长相甜美，笑容明亮不见阴影，如海洋般清透的蓝色水手服上，一头醒目的粉色头发刚刚及肩。女孩为了美丽而特意做短的裙子，裙褶在微风中蝴蝶一般轻轻地打着颤。 这副模样看起来像只是国中生，可对方的纤长四肢和高挑身形又彰告着不止如此。少女俯身凑近时，发丝间的香气如薄荷水般的清爽。 司城光是看着对方的笑容，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对方显然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就连这份自恋也显得娇俏可爱。她拉开司城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手撑着脸笑眯眯道，“司城学长~” 司城：“……” 他看向怔愣中的侍者，“有没有薄荷味的？” 美少女一下子瘪了嘴，气鼓鼓瞪了他两眼又挑开笑意：“学长撩人的手段落伍了哦！” 司城：“……你想多了。” 他合上菜单、身体后倾、微微抬头，肢体语言显得非常适意，目光落在少女海蓝色的眼中。像只是随口一提，他挑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附近逛街啦，看到学长就进来了！两人份的冰淇淋怎么不能分我一份嘛，小气。” 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倒也显得可爱，周围隐约打量的视线多了起来。司城则完全不为所动：“你自己买。” “这里的东西好贵的……” 周围蠢蠢欲动，似乎只要她询问一声，就有人主动站出来请客。可沐浴在男人们的视线下，对方保持着甜美的微笑视若无睹。 司城轻轻扯了一下唇：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磨了两句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少女幽怨瞥了司城一眼，“给我来一份巧克力味的吧。” “女士，我们这里冰淇淋买一送一……” 她怏怏道：“我一个人吃不完啦！冰的又不能多吃。” “……算了。”司城头疼道，“把我的另一份换成巧克力。” “喔！”女孩摆出亮晶晶的星星眼，笑嘻嘻道，“谢谢司城哥哥~” 同样的称呼，在她口中多了份撒娇般的甜美。司城不动声色抖掉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认识我？” 对方捧着脸仰头看他：“不是说了嘛，我是你的小学妹呀。” “哦。”司城换了种询问方式，“我认识你吗？” “你不记得了呀？” 司城敷衍道：“我不记得” 她撇嘴：“……好嘛。校草哥哥不记得平平无奇小学妹也很正常啦。” ……平平无奇？ “我是在你后一届就读江古田国中的学妹，名字是安沢千鹤！”千鹤一脸骄傲地抬脸，“叫我千鹤sama就好！” 司城：“千鹤。” 千鹤一副计划通的表情笑眯眯地应了。 第一百零五章 前奏 司城瞥了千鹤一眼。 他没对这句评价发表看法，自顾自从餐盘里取出了柠檬芝士。 柠檬的一点酸意被奶油中和，芝士本身的馥郁浓厚更为明显。牙齿自三角的边缘斜切下，口感滑且润，充盈的清甜自舌尖迸开。 司城慢吞吞道：“柠檬芝士不错。” 千鹤也舀了一勺自己面前的巧克力冰淇淋球，“冰淇淋也不错。” 两个甜食爱好者惺惺相惜般对视一眼，闭口不再交流，低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食物。 司城在甜品一类的进食显然也经验丰富。他用银叉横向固定蛋糕，干脆利落地一口咬下，奶油经过挤压稍稍沾到唇角，便用餐巾擦拭干净。这简单的动作，与他在吃日料或西餐的优雅姿态大相径庭。 他一人点了四五份的甜品本就很引人注目，眼下这副姿态倒是使一部分人略微改观——很少有性别为男的甜食爱好者，在吃蛋糕时也能保持着英俊帅气。原本高傲浮在天上的气场被甜蜜气息侵入，也落回到了人间。 千鹤闷闷笑了声，小声道，“对面的小姐姐在看你喔？” 可不管是身旁还是对面的女孩，司城都没有分去视线。 女孩的吃相比起司城要矜持得许多，但数量摆在那里，千鹤搅拌最后一口冰淇淋抿入口中时，司城正在解决他的巧克力慕斯。 巧克力作为甜食之王，它也许不会是你最喜欢的，但也决不会令你讨厌。哪怕本身的味道并不属于甜美类别，融入了牛奶和糖浆之后，苦涩也将会化作甘甜的前调，将口感变得更为细腻繁复。 司城用眼神示意，要了一杯水放在手边。 他咬下一口，巧克力和冰凉的慕斯层一同融入口中，细滑如丝，仿佛要将他的舌头也融化。司城安静地咀嚼吞咽，用舌抹去齿尖和唇角的一点黑色，然后喝了一口水。 千鹤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行为的目的：“……你是在漱口？” 《柯南之前任不得善终》第一百零五章 前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绿茶与白莲 虽然语气堪称友好，但她从司城一侧起身，悠然伸手、扬起微笑的模样，莫名显出一种主人的风范。柯南一直在观察这个突然出现在司城身边的陌生人，见此有点惊讶地挑起眉。 ……这副神态，怎么和司城那么相似？ 可司城作出这副表情只会获得园子的尖叫和夸赞，本就好感度低的女人摆出这副姿态，显然得不到什么好的回应。铃木园子拢了拢白披肩，收敛表情站了起来。 她将一侧的发挽至耳后，浅笑握住了女孩的手。 柯南摆着半月眼：呵，女人。 铃木小姐轻声细语、气场全开，仿佛不经意地抬手，显露出坠在素白手腕上纤细精致的银链。披肩轻纱如雾半遮半掩，朦胧之后，蓝色宝石淌着流光嵌在末端，自然光照下也晶莹透亮。 确定对方的视线在宝石上稍作停留，她微微笑着收回了手，“你好，我是铃木园子。” 千鹤似乎很好奇地问：“姐姐是学长的女朋友吗？” 铃木园子：“……” 她维持着表情，故作淡定回道：“还不是呢。” 这样的一段对话告落，两人坐回原位，一个百无聊赖把弄起银匙，一个优雅镇定拿出了手机。园子点进小兰的社交账号，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跳起舞来。 柯南探头瞥一眼，又带点无语地坐回了座位。 实话说，比起旁观这种场面，柯南觉得还是思考怪盗基德的暗号更有意思。 若是能让司城出糗倒也罢，可惜一张桌子一台戏，只有两个女人沉浸其间。司城一直翻阅着手机，虽然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显然也没在意她们的动静，倒是腾出了片表演的场地。 柯南转向小兰，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毛利兰凑近低头，柔声问道：“怎么了，柯南？” 柯南小声道：“园子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没关系的。”小兰平静地说，“园子她就喜欢这些东西。” ……呃？ 柯南一愣，又仰头看了几眼毛利兰。 小兰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仿佛这带点刺的回应并不是出自她之口。她察觉到柯南的视线，面带疑惑歪了下头。柯南把惊讶塞回大脑——除了偶尔的暴力，小兰一直都很温柔体贴，那一瞬间不太友好的情绪应当只是他的错觉。 他扳着手指，回忆之前的经历。 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也总是对着帅哥犯花痴，但在真正近距离接触和谈及感情时，铃木园子总是会害羞并且退缩，与之前的“英勇”判若两人。倒是对着被视为情敌的同性，她情绪一直保持在激昂的水准。 就连刚刚摆出的那副气场，显然也是针对对面的女人。 柯南：……他就不该抱有多余的关心。 他放弃这片不属于他的战场，挪了挪屁股从小兰胳膊下蹿了出去，跳上司城的身侧。 园子暗暗赞叹了一声：做得好！ 几十斤的重量带着冲击力撞上来，就算是司城也歪了歪身子。他反应极快地按住桌面保持重心，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缓缓盯住了柯南。 第一百零七章 强强联合 “……如果是预告时间是凌晨，你也看不到吧。”司城无情地提出这点，上下打量小孩细胳膊细腿的短小身材，“——小学生。” 柯南：“……所以这不还是要找你帮忙吗。” 司城：“是这个目的就直说。” 他就觉得对方的干脆来得莫名——看他接个委托都会露出那副不甘的表情，却说自己能力不行转而主动向他寻求帮助？怕不是解谜是假，找借口把自己从监护人的看管里捞出来才是真。 司城也不在意，偏头想了想：“我倒是不觉得他会挑选凌晨这么精准的时间。” 柯南：“……欸？” “你不是说我和他性格像？”司城冷哼一声，“一个是警一个是贼，把预告时间限制在一个范围内很合理，特意卡在凌晨却没有写下暗号的必要了。他既然傲慢不把警方放在眼里，又何必为了一群看不上的人提前泄露谜底。那暗号又有什么意思？” 柯南敲了敲脑袋：“……你说得也有道理。” “所以，还是得从暗号本身上分析。” 得出这番结论，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分开。 他们一大一小、一个英俊一个可爱，紧挨着说悄悄话的模样。 倒是冷待了旁的几人。司城抬头看，却发现不知何时，千鹤已经坐进了对面两个女孩的中间。她在手机上给两人展示着一个明星的妆容，口中说着司城和柯南的知识盲区 化妆要点。 园子已经换了副表情，虽然话语还是带着点不情不愿，身体却很诚实凑了过去。 司城：“……我带柯南去吃饭。” 小兰抬头。她对司城一贯非常信任，便点了点头。司城继续问道，“我之后带他转转再回。你和园子一起走吗？” “嗯。”小兰说，“爸爸也要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 若不是她提起，司城差点忘了这个人。他顿了一下：“毛利呢？” 毛利小五郎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静下心来分析暗号的人。若是来一趟看看设备分析却也花不了多久，眼下都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就很值得好奇了。小兰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爸爸好像去附近的米花公会堂看演唱会了。” “演唱会？”园子诧异地抬头，“毛利叔叔还有这个爱好？” 这也是司城想问的问题。他等待小兰的回应，少女的视线尴尬地飘忽了一瞬间。 “……开展演唱会的歌手是冲野洋子。” 司城：“……”谁？ 他看向柯南，小孩满脸意料之中地耸了耸肩：“估计是什么漂亮女明星吧。” 确定几人的行踪，司城也不再拖延。他向三名气质各异的美少女告别，牵起柯南的小手付账离开了甜品店。 一出店门，柯南迫不及待地提出“约会”邀请：“我们去找个咖啡厅？” 司城瞥了他一眼：“吃饭。” 三分钟后，他们在一家寿司店入座。 司城不打算进食，给小孩点了两份一个手卷。柯南本是把这当作借口，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坐了下来。他满心都是暗号，在柔软椅子上如坐针毡，眼神几次呆滞飘远，又扯回落到了手机屏幕上。 见状，司城拿过手机，施施然挪开了一点位置。 他说：“吃饭不要玩手机。” 柯南：“……” “你觉得文字里有涉及到时间的暗示吗？” “当月亮将二人分离之时，我将风闻暗夜星辰的大名，随着波浪的邀请前去收领。” 司城轻声念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位怪盗还有几分诗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类型的暗号。他的嗓音柔和音调却带点凉意，不急不缓地吟诵出声，仿佛在念着什么俳句，莫名有种月下吟诗的典雅。柯南狗急跳墙，脑回路直接偏转十万八千里：“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诗词的引用？” 司城：“……怪盗也许知道，但警方一定不会知道。” 既然怪盗有几分气性，便不会用这种方式为难警方。 第一百零八章 意外的发现 柯南只当司城留了一句夸奖，“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 他重温了一遍推理过程，确信逻辑没有错误后才在外表露出轻松和愉快。当然，他也没有遗漏对面将要仰仗的对象，表情诚恳道：“多亏了你的提醒。” “……偶然的联想罢了。”司城移开眼神。 餐号恰好跳到了他们，解决掉这一直以来悬在心头的谜题，柯南也终于能够专注地用餐。 司城点的分量对小孩来说稍微有一点富裕，为了不浪费，柯南一直努力往胃里填充着食物。过分的饱腹感不太舒适，而司城还施施然坐在那里，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 饶是这样也没能把晚饭吃完——面前还有一盘几乎没动的手握。柯南用颓废目光瞥去一眼，转而用期待眼神看向身侧的同行者：“你真的不吃吗？” 司城甚至不开口，懒懒给他一个否定的眼神。 柯南从未像这一刻般地思念元太。 他看了眼店铺前面带微笑迎客的女性侍者，忧心忡忡起可能遭遇的冷待。倒不是在担忧司城——司城会在意他人的态度？ 只是对方天性自我且随心所欲，内心似乎也没有男性和女性的待遇区分，若是再稍微开点嘲讽……毕竟也算是个公众人物，最好还是不要涉及纷争。 柯南猛地站起，趁没人注意把手握倒进便当盒飞快盖上，然后一把抓住百无聊赖中青年的手指，险些让他手机给飞了出去：“司城哥哥！” 司城：“……呃？” 小孩信誓旦旦：“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 司城实在没想到柯南会对一个怪盗这么感兴趣。 他此次前来的全部目的，其实都只是园子那一句“收集灵感”。观察警方与盗贼的交锋、再对暗号进行推理解谜，他已经是超额完成了预先定下的任务，现在则完全是在义务带小孩罢了。 在动不动产出命案的米花町，这种程度的犯罪充其量只能称得上“表演”，司城根本一点也不重视。况且对侦探来说，应该是复杂的命案更吸引人吧？ 他这么想着，也把这话问出了口。 “当然不是。”柯南半月眼看他，“侦探只负责带来真相，但我也会稍微有一点倾向……不管是不是命案。复杂的谜题会更吸引我的注意。” 司城轻轻挑了下眉：“你在夸赞这个怪盗吗？” 小孩倒也没什么不情愿，干脆道：“他确实也有几分本事。” ……在已经破解暗号的前提下，司城总觉得这是另一个方式的自夸。 杯户町与米花町相邻，虽然在街市耗费了一点时间，他们从电车上下来时，距离预告时间也还有很长的空闲。司城带着小孩走到酒店楼下，意外发现这里似乎被提前清了场。 司城与柯南对视，彼此都露出一抹了然：看来还有其他人破解了暗号。 几辆汽车缓慢地从附近街区驶过，远光灯几乎照亮了整片区域。司城淡定转身，与柯南走进了旁边一家咖啡厅里。 “来一份牛奶。”司城道。 柯南和侍者同时以微妙目光看了过来，司城不为所动，下巴点了点小孩：“给他。” 侍者离开桌前，柯南纳闷道：“你到底是以什么判断我能不能喝的？” 司城慢悠悠回：“看我心情。” 柯南：“……不讲道理。” 但吃人嘴短求人难谈，柯南也没过多抱怨。他看身侧青年又拿出了手机，随口道，“你今天怎么总在看手机？” 司城：“发现了一点东西。” 柯南打起精神：“什么？” 司城把手机摆在两人中央，指尖轻轻一滑，页面便滚到了最上方。模糊的白色大鸟停在空中，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遥远的光晕。 柯南：“……欸……” 司城：“这是阿笠博士给我的基德刚‘出道’时间里的报道。” 柯南这次目光停留的时间延长了些，可除了判断出这是警贼追击现场以外，他并没有看出什么值得对方注意这么久的其他内容。他带着近乎坦然的不解回望，司城叹了口气：“我看过最近的那份报道……他们的身高不一样。” 柯南：……这么模糊的影子要怎么看？ 但他也信任对方的判断，静等对方的下言。 “一开始只是觉得比例不太一样，很微妙，我倾向于这是直觉上的体现——毕竟图片确实模糊了些。十多年前的怪盗身材要更健壮一些，现任则是稍显……清瘦。身材上的改变还可以通过外力体现，但身高总不能无端变矮。” “你觉得这是两个人？” 司城点了点头。 他又补充道：“其实有更明显的一个地方……怪盗复出后，活动范围只局限在了日本。” “……我还没看怪盗的具体资料，这么判断确实有很大问题。”柯南试探道，“那要告诉警方吗？” 他已经做好了闭嘴的准备——倒不是想给警方挖坑，只是一来没有确切证据，二来目前两任怪盗的作风相近，这点判断不会影响根本。最重要的是，总要注重一下当事人的意愿。 没错，当事人是司城而不是怪盗。 如他所料，司城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他伪装……不，继承怪盗基德名号的原因。” 第一百零九章 深夜幽会 身为国际罪犯，名气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怪盗基德”的身份也只能带来更多的警惕。况且若前后是两个人的猜测为真，他们的行事风格未免也太过接近，因此司城挑选了“继承”的字眼。 可惜柯南没悟出这言外之意，只当他是对基德的目的感到好奇。 “听说是专偷珠宝的大盗，”柯南说，“不过小偷基本都会偷一些价格高昂且方便销赃的东西……古董、珠宝。古董的话，各国的关注就会是另一程度了，所以专门偷珠宝也没什么稀奇。” 他一边说一边捧着牛奶，偶尔停下来喝一口，放下玻璃杯时，嘴边已经留了一圈白胡子。小孩带点惊奇地看看司城，感叹一句：“你对怪盗还挺关注的嘛。” 司城：“……”你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对他的沉默，柯南用眼神表示了不解。 “其实也不一定是两个人。”司城突然开口，“毕竟变矮也是有可能的——比如你。” 柯南被呛了一口：“你说他也吃了那个药！？” 黑发青年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虽然是无来由的猜测，可能性也极低，柯南还是把它暗暗记在了心底。他甚至分神算了算怪盗基德中途的下线时间——八年前失踪。如果是在那时候服用了药物，这八年里足够对方成长到青年，而这也符合司城所说身形上的改变。 完全不知道自己带偏了对方思路，司城找来侍者借了份纸笔，在咖啡厅里写起下一本小说的构思。柯南瞥见这一幕，目不斜视并悄悄往旁挪了挪屁股。 司城悠悠一转笔，侧头望他：“来看看？” 柯南对此敬谢不敏。 上一本书他就提前被吊足了胃口，结果后续出版内容跟他所看部分几乎没有联系。这次谁知道司城又在写哪一部分的片段，只提前看些无关推理的内容，还不如老老实实等最终出版。 一份牛奶慢吞吞地喝完，又被司城续了一份，柯南双眼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空磨时间。身旁青年微微低头，笔尖落在纸面沙沙地响。咖啡和牛奶的香气安抚了心神，柯南慢慢闭上眼睛，一歪头睡了过去。 司城头也不抬，捉住小孩手里滑落的杯子放回桌面。 寂静无人时总是灵感泉涌的时间。司城笔尖倾泻出的文字形体刻板，但书写出来却非常流畅自然。只可惜剧情内容有些难以描述——侦探“司城”带着娇柔的姑娘坐在深夜的宾馆，等待隔壁房间里对方男友与情人的私会。 ……嘛，文学总是要经过加工，这与眼下情景也勉强算有一些共通点。 直到代表午夜的钟声响起，司城才放下笔，把写得密密麻麻的几张纸折叠塞进口袋。他打了个呵欠舒展四肢，在侍者隐含催促的目光中结账，一把拎起了小孩。 柯南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嗯？” 司城走出咖啡厅，深夜凉风吹到脸上，使他的精神一振。他带点戏谑地懒洋洋道：“上学要迟到了，小鬼。” 柯南悚然睁眼，对上一抹线条优越的下颌。 柯南：“……” 他逐渐面无表情：“放我下来。” 司城从善如流，手一松把小孩丢开。 柯南踉跄了几步，又抓住司城的衣角，像只小鹤单脚立在地面。他揉了揉自己的小腿，龇牙咧嘴嘶了一声：“……睡麻了。” “养精蓄锐，挺好。”司城说，把同时拿起的便当盒也丢回对方的怀里。柯南手忙脚乱地接住，摇摇晃晃最终还是在地面稳住了重心，抬眼对上司城睨来的视线。 “不如再吃点饭？” 柯南讪讪一笑：“等会再吃。” 他们走了两步，酒店大楼依然没有人，并且相比之前，楼道处拉起了一条“禁止进入”的警戒线。 柯南踮着脚研究了一下，愣愣道：“……有公用标签。” 他们诡异地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开始打量四周。 就算不是警方，到这里的也应该是与警方密切相关的存在。可他们之前在米花博物馆里全副武装、戒备森严，这处却是空无一人——对比太过鲜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有了特定目标再去观察，这次司城很快发现了几处异常。他不动声色，往前走几步拉起警戒带，比对了一下和柯南的身高后，他又面无表情地放下，向柯南示意道：“你直接上去。” 柯南仰头睁大眼睛：“什么？” 他脑中还在回响那句命令式口吻的短句，背后突然响起低沉的男声，在安静街道宛如一阵惊雷，震得他小步跳了起来。 “——你们站住！！！” 司城侧过身子回看。 几米开外站着两个人，他们身高相近，都穿着一身黑衣，其中一个看起来更健壮的男人戴了顶鸭舌帽。他帽檐压得很低、嘴唇紧抿，中间留的一撮胡子修饰面貌，显得他气场极为冷酷。大步走近时，携带着某种特殊的熟悉气场。 司城挑起一抹笑，阳光灿烂道：“警长好——” 对面的两人一时间愣住。 趁这短暂分神的瞬间，司城拨出电话将手机丢进柯南的口袋。对方左手间握着的手机屏幕亮起，他轻巧抽出，另一只手贴着小孩的肩背轻轻一推。 柯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冲进了被封锁的区域内。 在后面两人反应来准备阻拦时，司城回首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的身前。 第一百一十章 初次登场！ 漆黑寂静的酒楼内部，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幽幽回旋，一道矮小的影子沿着扶栏飞速掠过。仿佛背后有不知名的存在追赶，他一口气爬上了三层楼。 直到小孩的躯体不足以继续维持体力的输出，柯南才慢慢放缓了脚步。 手机屏幕透过衣兜显出诡异的幽蓝色，却是楼道里的唯一光源。他摸出来看了眼正在通话的界面。 柯南并不意外自己没能听见丁点声响。他也不挂断，将通话界面留在后台同时打开了手电筒。手机背后射出了一束明亮的光，总算是提供出一片正常的视野。 柯南借着光打量大楼的内部布局，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为什么要跟做贼一样？”他一边走，一边不解地自言自语。 楼有几十层高，好在虽然大门紧闭，电梯却依然保持了正常运行。柯南走进电梯厢，踮脚按下最顶层的按钮。 他望着显示屏上数字逐渐变大的楼层显示，分神回想起了在他视线内，司城最后展露的表情。 可能是惊鸿一瞥留下的错觉，柯南想。虽然被迫分开打断了交流，但对方看起来心情很好。 哪怕只观察了短暂瞬间，柯南也辨认出了那两人的身份——不出所料是来自警方，一身正气很是显眼。正因如此，他并不担心对方的处境。 虽然司城最后颇有几分蹈锋饮血的架势，可怎么也算无辜良民，应该也不会受到为难。 比起考虑这一点，柯南觉得还是先顾自己为上。 他走出电梯，推开天台的大门，簌簌风声灌入衣领，激得他打了个颤。柯南用手挡在额前，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 《柯南之前任不得善终》第一百一十章 初次登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柯南变小的这段时间，遭遇的事情比先前十七年还要复杂多变，因此在面对眼下场景也并未表现出惊慌——倘若被呛住咳了十多下不算的话。他平复下呼吸，猛地扭头看向了声音来源。 在他躲藏角落的不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站立着。 纯白的礼服、高顶帽、定在肩处的宽大斗篷。他站在高处，空旷场地刮来了极大的风，他几乎钉在地面，披风却随着风一起在空中张舞。背着月色的脸容貌模糊，但柯南依然能看见他脸上的接近张狂的笑容。 就仿佛不是面对一个小孩，而是剧院上面对台下的所有观众。 “……怪盗，基德……” 似乎在对他的声音进行回复，怪盗基德微微行了个礼。 他似乎也觉得这样居高临下的角度不够绅士，因此微微一顿，从高台上利落地跳下，向着柯南的角落处走来。 柯南很难不把眼神凝固在对方的脸上。虽然在逆光和单片眼镜的遮挡下看不清晰，但至少有一点能够表明——对方的确是超乎想象的年轻。 由于司城之前的猜测，柯南也不自觉带了一点“先入为主”。他打量怪盗的身材，目光在稍显单薄的脊背上停顿。 ……二十岁？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十。这么说，确实是两个人的可能性更高。那么为什么还要用“怪盗基德”这一名号呢？ 他思考的这短暂时间，怪盗基德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哟，小弟弟。”怪盗含着笑打了个招呼，“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柯南扬起乖巧的面庞正欲回答，手机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基德微微挑眉，目光移向了他的手机。 柯南：“……” 他木着一张脸，抓住手机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按下挂断键。 被司城远程这么一打断，柯南也没有装嫩的心情了。他从角落里走出来，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目光里的冷静敏锐便不遮掩地暴露展示出，冷硬看向了怪盗的脸。 对方微微一怔，却是又笑了出来。 “小弟弟，你好像……不是什么普通人呢。” “我是江户川柯南，”柯南摘下眼镜，擦去了上面的水雾。他淡淡道，“——是个侦探。” 他这话刚落，直升机机翼旋转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偏移看向了不远处。在月亮的注视下，机身似乎也在缓缓地靠近，同时地面上慢慢点燃了一排灯影。 他们走到扶栏前，看着光逐渐漫至脚下，柯南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样好吗？怪盗先生。” 怪盗基德慢悠悠地转头，声音不慌不乱，笑意也依然平稳，“什么？”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即将赶来的危机，可面对这一幕，柯南的表情却更加严肃了。他思索着是否有遗漏什么导致怪盗还有逃出生天的余地，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怪盗的距离过近。 倘若是其他国际罪犯，这时完全能够将他作为人质逃离，但怪盗基德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白衣大盗站在小孩的旁边，垂目安静看着对方的动作。 柯南突然拿出手机：“……你那边的两个警官上来了吗？” 停顿片刻，手机里才传出了司城悠悠的回应。他似乎在某处密闭场地里，声音还带起了一点回音，十分惬意和懒散地道：“不小心把他们弄晕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闪亮登场 柯南抬头看看仿佛近在咫尺的直升机，机翼旋转带起的风比之前更厉，发动机的响声亦如雷贯耳。而怪盗基德在他身边，脊背挺直、姿态优雅、依然是一副从容自若的姿态，甚至笑容的幅度都没有变动分毫。 在这一瞬间，他离奇回忆起自己之前与司城的相处——似乎总是相同的处境。他茫然无措，对方古井无波，总是跟不上想法和节奏，仿佛不处于同一条思维路线。 但—— “……好厉害。”柯南忍不住喃喃道，“不借用任何机器设备，竟然能把别人的声音模仿得这么相似……” 怪盗基德似乎听见他的话，偏头轻轻落下一瞥。 柯南连忙收声，正了正神色质问对方：“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我的表演感到满意吗？小侦探，以及另一位……不在场、且不知名的观众。”怪盗按了按礼帽，扬起一个笑容，“既然视觉上无法进行观赏，也只能展示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上的演出了呢。” 柯南嘴角一抽：微不足道……？ 司城淡淡评论了一句：“还算有趣。” 怪盗轻轻一叹：“真是挑剔的客人。” 司城只道，“对我不满意的话，也许那些人能够满足你的表演欲。” 柯南眨了下眼，从他的话里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怪盗基德似乎也领会了司城的言外之意，转头看向天台大门。 就在这动作的下一秒，两个身着防爆服的警员撞开铁门，几乎是爆炸般的一声响后，人群安静而迅速地从门后扩散包围住了怪盗，同时直升机也停留在上空等待着命令。 轻而缓的脚步声在这些嘈杂的背景音里理应不该被人注意，可在它响起的下一秒，所有人目光都移了过去。 在柯南复杂的注视中，司城拿着把枪，在人群中众星拱月般走了出来。 他一身衬衫长裤，分明是最简单的搭配，但布料和纹路细节都彰显着不止于此。黑发在风中略微凌乱，被绑起的一小截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张英俊的脸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冷漠和细微的厌倦都一览无余。 掩藏在礼帽的遮掩下，基德突然皱起了眉。 “……和我想象的观众不太一样呢。”他平静道，似乎带了点好奇，“这是你们的新任上司吗？” 这显然是询问周围的警察。一群人面面相觑，没料到怪盗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这些多余的事情。还没等他们选出个代表人开口，司城懒洋洋回道：“只是个路过的观众罢了。” 他歪了下头，“至于你的老相好……嗯，中森？他暂时没办法行动，只好由我来为侦探善后了。” 柯南愤愤出声：“什么叫善后啊！” “因为，怪盗基德显然是胸有成竹嘛。” 白衣大盗轻轻一笑，也没反驳，顺着司城的话继续道：“那么这位路过的观众先生，您有自信能将我捉捕归案吗？” 出乎意料的，司城非常果断地反驳了。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不打算大费周章去进行抓捕。不过，如果警方同意的话——” 他懒洋洋地抬起手臂，动作甚至有几分随意散漫，仿佛那不是一把上了膛的枪，而是什么手电筒之类简单的事物。枪口平移上挑，轻巧对准了不远处的白色人影。 柯南瞪大眼睛：“……你做什么！” 比他反应更加剧烈的一声爆喝自司城身后响起，“放下手枪！！！” 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苍白着脸，举着枪行色匆匆走了出来。他眼神还有点恍惚，表情却非常坚定，两只手抓着枪柄指向司城的背影。 对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转过身看他一眼。 “主角应该不是我吧？”他真诚地发问，“难道不该先解决另一个？” 怪盗挑了挑眉：“但看起来阁下的威胁性似乎比较高呢。” “你、你，都闭嘴！”中森警部面庞扭曲，恶狠狠瞪了眼面前两人。 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受到了他的威胁，甚至于不远处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孩都视若无睹，一溜小跑来到青年的附近。柯南抓住司城的衣角，压着嗓音“恶狠狠”道：“你这是搞哪一出……还有什么叫先解决啊！” 司城平静应了声：“没关系，中森警部很善解人意。” 中森又是一个瞪视过来，柯南痛苦掩目：“……你还是闭上嘴吧。” 好在对方是和基德斗争了十多年的警部，只是警惕了片刻便把注意力重新投放到基德身上。他冷哼一声，“我已经把你的小花样看穿了，怪盗基德！”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会在这附近布下天罗地网，如今身处直升机的监控下，酒楼内部也被我们完全掌控，你现在已经无处可逃了！我劝你放弃偷盗黑珍珠的想法，乖乖束手就擒！” “……我并不打算束手就擒。”怪盗基德说，“可我也从未表明，要去偷那颗黑色美人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暂时的落幕 “什、什么？” 虽然怪盗的声音比之前低了几个声调，但在全场关注中，没有人错过他这句话语。旁观群众皆是目露疑惑，就连中森警部也愕然地睁眼，没能听懂他想要表达的含义。 怪盗悠悠叹了一声，似乎是失落没人理解他传递的信息，而司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喃喃一句：“还真是个玩笑啊。” 柯南瞪着眼抬头，“你知道？” 他视线中，黑发青年懒散地打了个呵欠，也不解释，只是提醒他道：“……预告函的开头。” 看柯南表情微变，显然是回忆起了那句与全文不相干的突兀英文，司城才慢悠悠地进行补充：“我后续倒也没把这个猜想当真——在你告诉我追了怪盗十年的老对手对这一句话的推测后。” 柯南脸上霎时青红交错：怪我咯！？ 他更多还只是上当和失败的懊悔，而中森警部在一边尴尬低咳了一声，又放了一句狠话：“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今天你已经逃不掉了！” 司城开始思考，在与怪盗十多年的追逐战中对方到底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才能出口这么娴熟和流畅。 短暂的沉默之后，怪盗无视对方，朝着司城方向微微挑起嘴角。 “知道吗，小弟弟。”他笑得张扬且浮夸，在这一刻，属于国际罪犯的嚣张气场完全释放，站在刑警们为他搭具的“舞台”上大放厥词：“如果说怪盗是个技艺精湛盗取财宝富有创造性的艺术家，那么侦探就是只会跟在怪盗身后吹毛求疵——充其量不过是个评论家的人物罢了。” 柯南怒气瞬时上涌，“你说什么！” 对方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只是抬眼注视司城。 司城：“……” 他与怪盗对视两秒才反应过来，纳闷道：“我好像说了我不是侦探？” 但这句话也只能被对方误以为是借口罢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同他身边那位个头不过腰的小鬼能破解警方都无法解开的谜题，何况他之前还目睹了柯南与司城的远程交流。怪盗基德抛下一枚闪光弹，在瞬间笼罩了天台的刺目光线中，他那独特的冷冽嗓音缓缓落下。 “期待正式演出的相会。” 一张贴着玫瑰花的信纸慢悠悠落在了怪盗此前停留的空地。 中森警部冲上前在天台附近寻找白色的身影，而四周夜幕空空荡荡，连片鸟羽都没出现。到手的鸭子莫名其妙飞了，他简直气歪了鼻子，拿起对讲机下达了一连串搜索指令。 在警方们兵荒马乱进行人员调控的时间里，司城走上前将那张被无视的信纸捡了起来。 他嫌弃地把花枝摘下，随手丢进走近来看的柯南怀里，阅读起这番正式的“预告函”。 柯南拿着花不知所措：“？” 司城缓慢念着信函上的内容：“‘4月19，从横滨港出航的莎莉贝斯号，船上那颗货真价实的暗夜星辰，我要定了。——怪盗基德参上。’” 他的嗓音读起这种离奇笃定和嚣张的信函简直毫无违和感，柯南光是听着都觉得怒火涌上心头。在阅读完后，司城莫名笑了一声，“这就是怪盗基德吗？比我还嚣张啊。” 柯南也扯下信纸看了一遍，闻言无语地瞥他：“……我倒不觉得。” 司城歪头：“嗯？” “你忘了那两个——中森警部和大概是他的下属？”柯南压低嗓音飞快道，同时回头瞥了一眼遥控全场的中年警部，“还有你刚刚在干什么啊，这里这么多警察！” 司城不满地回他：“你说得我好像是什么危险分子似的。” “……你就是！！” 恶狠狠撇下这句话，柯南跑到角落飞快捡起了自己的迷你便当盒。趁着警方忙碌追捕的时间，他拽着司城悄然从天台上退场。 临走前，司城收敛笑容回头，深深看了眼兀自忙碌的拥挤在一起的警方。 …… 那一夜的追捕以无果告落，最后的结尾，还是柯南从自己怀里摸出了预告函和附赠玫瑰——他脸色在看见物件内容后瞬间变得十分精彩，颤颤巍巍打通了目暮警部的电话，又从目暮那里转拨给了中森。 “……警部，打扰。”柯南虚弱地道，“我这里有一封怪盗基德的预告函……” “纳尼？！”中森中气十足地怒吼传来，“他怎么还——” “是暗夜星辰。”司城打断了对面的咆哮。 他接手柯南的手机，蹙着眉一边调小音量一边飞快把这乌龙复述一边，重点强调了信函是由“小孩”“无意中”带离的现场。柯南翻着白眼看他陈述，说清过程后后立马挂断电话。 他震惊地夺过手机，看了眼通话结束后空荡荡的手机屏幕。 “你怎么就挂了？现在怎么给他？” 司城不耐烦“啧”了一声：“让园子或者毛利转交不就行了，你还睡不睡了？” 他像这样情绪外露的模样还挺罕见，柯南拧着眉打量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那个——起床气？” 司城冷冷睨他：“起床气是在起床之后，我睡都没睡哪来的起床气？” 柯南：“……也差不多吧。” 他乖巧闭了嘴决定不触霉头，给中森警部发条通知信息，同时愧疚且迅速地开启了飞行拒接模式。深更半夜找不到交通工具，他们决定不再折腾，街头找了家还算高档的宾馆直接入住。 司城像是电量彻底清空，洗漱完后躺在床上，刚一闭眼便睡了过去。柯南磨蹭半天才爬上了另一张床。他瞅瞅隔壁像尸体一样毫无动静的青年，默默无语片刻，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无论过去多少时间，他仍是难以适应这副陌生的躯壳。 免费章总结及VIP章节预告 前文已全部进行调整，新增了系统功能，对部分ooc片段进行了修改，总体而言不影响阅读。下周一发布vip章节，首日五更，希望大家能给个首订数据。 以及如果觉得这本书还可以话，也可以向别人推荐一下~ 关于未来剧情一些tips—— 1、本文无cp，贝尔摩德非女主，现任和前任的唯一差别就是会不会出事。我理解大家想跟琴酒透赤井秀一之类（？为什么都是男的）多点关系比较好玩，但是不太可能给他们安这个身份，不然人直接没了…… 2、司城本人不加入任何组织，期待酒厂司城和动物园司城的可能会失望了。 3、怪盗基德比较原作微妙魔改，但会有一个变化的过程。以及为了维护柯南等人的世界观和给主角保持逼格，红子也许会有侧面提及，魔法则全文都不会出现。 4、添加原创人物不会去特意提醒，同理原作人物的易容伪装也只会在文内进行暗示。主角配角我心里有数，不会出现喧宾夺主的现象。 5、有在评论区说过但在这边重新说一遍，前任和现任都没有大众意义上地谈过恋爱，基本上都是文案内的“身份认领”“单方面认知”，类似于身份生成和修改记忆的这种方式，因此不会发展出感情线。不过我个人恶趣味不会特别详细表述这点，读者心里有个数就行~ 6、系统功能有微妙修正，新看的和重看的应该有一点了解。我其实不太会写这种东西所以之后系统的存在感依然不会很高。 7、对记忆再重复解释一下。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失忆而是“清空”，主角是对自己这个身份的过去不了解，不代表对自身能力毫不知情，不然也不会面对危险直接捋袖子开打了（？） 其他我觉得会剧透的东西暂时先不提了。 另外看到有人询问加更政策。5000点打赏加一更同步往上，单人的大额打赏可指定写角色番外章、额外副本章等等，这类会视情况选择发布在免费章节还是vip章节。 打赏可以留给角色。角色生日、角色比心数量过千、角色等级提升时都有额外加更。 入v了还是请求大家不要养书，会养死的qaq —— 统一感谢此前的读者打赏： 感谢薛家陌砚、书友202107231775004345的100点打赏，书友151801854974361600的500点打赏，水上青州的1000点打赏、书友20210817002712605的5000点打赏。 非常感激各位对我短小更新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