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一家亲》 第一章 责打 庄严肃穆的祠堂里正举行着仪式,祠堂外几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好奇地探着脑袋张望着里面的场景。当一群丫鬟媳妇簇拥下着一名瑰丽少女出现时,少女们忍不住指点着。 “英姐姐今日穿的真好看啊!” “是啊,是啊,九姐姐脚上的鞋子绣的花也很漂亮!还镶了那么大的明珠。” 年方十五的女主名唤谭世英,是太常寺少卿谭宗沐与嫡妻谢氏的女儿。今日是她开笄的日子,梳了发髻,便要开宗祠为她记名。 长挑身材,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细细的柳眉弯弯地挑起,容貌甚是瑰丽。身上穿着大红缕金富贵牡丹缎子褙子,翡翠撒花裙,脚上踏着一双翘头绣金花鞋,那鞋头上各镶了颗珠圆玉润的明珠。 躲在外头的女孩们赞叹着谭世英满身的华丽,兴奋的议论着谭世英的装扮,有开口问道:“芸姐姐,你说咱们以后也会穿这样的衣裳么?我会不会也跟英姐姐一样好看?” “你想的到好。” 开口的不是小女孩开口所喊的芸姐姐,而是她身边的女子,女孩讪讪的道:“萱姐姐。” “不过只能在这看看,一辈子也穿不了这么好的衣裳。” 女孩不信,开口道:“为什么?难道我们就不是谭家的子孙么?” 女子名叫谭世萱,是谭世英的同父异母姐姐。鹅蛋脸,杏眼,柳叶弯眉,长挑的身材,眉眼中自有一番华彩,她的风采一点也不比谭世英差,朴实无华的青莲色衣裙让她显得更加的超凡脱俗。 “因为我们是庶女。”谭世萱淡淡的语气道出一个事实,让女孩幼小的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女孩没想到宛如仙子般的姐姐竟然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张了张嘴,不晓得要说什么。 谭世萱惨然一笑转过了身子,只有她身边行五的谭世芸可以听见她道:“不要去想那些东西,不属于我们!” 谭世芸握住了谭世萱的手:“五妹,你……” “四姐,太太要为六妹说亲事了……” 凄凉的声音让世芸浑身一颤,她差点就要甩开世萱的手,却硬生生地握住了,酝酿了好久,才开了口,“我知道。” “你不想知道太太要把我们嫁给谁么?” 世芸低下头,注视着脚下的青石板,摇摇头:“知道又怎么样?我们的婚事都掌握在太太的手中,你忘记了三姐?” 世萱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三姐谭世芳三年前出嫁,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儿子,那样好的女子,嫁给了断了双腿的男人,生生的被折磨死。 安排这桩亲事的正是太太谢氏,只因为户部侍郎的坐师是翰林院的掌院,事关谢氏大儿子授职大事…… “为了她儿女的大事,就要把我们一一送死么?”世萱紧紧的握住拳头。 世芸忙捂住她的嘴巴:“五妹,你不想活了?”她忙把世萱的女子拖开,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万一叫太太晓得了,倒霉的就是她们。她想死,她还不想死呢。 世萱拉开世芸的手:“四姐,我不说了。我们看看吧,这一辈子我们都没这样的机会!”她深深的注视着院子里面,双眼中都是羡慕,“我也想这样当当正正的到这里,而不是躲在这。” 世芸点了点头,同妹妹一起注视着,即使不能成为这里的一员,但是能亲眼瞧见,也是好的。 两人并排的看着里面,看着谭世英跪在列祖列宗的面前,看着父亲抬起手将她的名字写入族谱。两人的眼中只有深深的羡慕,若是她们也能有这一日该多好。 陷入深深沉思的世萱,不妨身后有人大叫一声,她受惊的全身一怔,不防身后那人又用力地推了一把,身子立即向前扑了过去,身子失去平稳地她,双手下意识的寻求稳住自己身形地支撑,随手抓住了同样发呆的世芸,两人一起跌倒。 谭宗沐蘸了浓浓的墨汁,准备将嫡女的名字写进族谱,正在此时,听到院门处传来一声惊呼声,格外肃静的宗祠哪怕是一点点的响声都显得格外突然。 谭宗沐转过头,但见两个少女跌了进来。 栽倒地那一瞬间,世芸世萱立即暗叫不好,这个时候她们就是再想解释什么,也没有用,只得赶紧爬起来,垂手低头站在一边。 谭宗沐已然看清闯进来的两个少女是自己的庶女,不等他有什么作为,已经有人开口质问了。 “你们是哪房的?” “是大房的四姑娘与五姑娘。” 谢氏早已经看着她们了,这两个死丫头。谢氏双眼闪光一丝阴狠:“把她们拉下去!” 很快便有人将世芸世萱姐妹扭送下去,即使世萱一力解释着:“老爷,太太,我们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是有人故意在我们身后大叫一声的……还推了我一把.” 世萱的解释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注目,她只得对着世芸道:“四姐,你同老爷太太说说,真不是我们,是有人故意叫的……” 世芸被人按得喘不过气来:“是,有人在后头推了我们……” “哪个有功夫在这听你们胡扯!”二太太杜氏沉下了脸,似笑非笑地走到她们跟前,挥手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大呼小叫的。还不把她们带下去!” 自有仆妇解了汗巾子,将世芸的嘴巴堵住,直接将两人拖了下去。 仪式被打断了,所有人的面上甚是不好,谭宗沐依旧是和颜悦色地请了继续,当他提笔准备为嫡女书写名字的时候,却发现那已经沾上了几滴墨印。 谭宗沐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这…… 开笄礼终于结束了,各房妯娌纷纷告辞,只有二太太杜氏临走之时,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嫂子,你家的四丫头五丫头真是好规矩。我还以为大嫂只关注自己亲生女儿,对大哥的子女不上心。” 谢氏微微一笑:“二弟妹说笑呢。”她这里还笑容满面的同人说着话,下一刻,已经变了脸,出现在正房的后室中。 “怎么会养出你们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开宗大典如此慎重,却不想叫你们闹了……就算老爷跟我想替你们遮掩,却无法跟亲戚们交代。” “太太,真的有人在后面推我们。”世萱已经逼了口,世芸还在那解释着,她极力的解释着。 “推你?芸儿,除了你们俩再也没有旁人了!”谢氏注视着世芸,叹了口气,“看来确实是我没教导好你们,你们都这么大了,还一点规矩也不晓得。” 谢氏的声音相当的平淡,平的让世芸感到恐惧。 她惊恐地看着谢氏,望着谢氏闭上了双眼,望着她跟世萱被人压了下去。 世芸被杖责了二十板子,打的她双腿发麻,她听到隔壁屋子还有板子落下的声音,她二十板子已经受完了,世萱怎么还在受,那是多少,世萱怎么受得住。 受伤的世芸还要到谢氏那里受教,她跪在谢氏的面前,伏在地上:“太太。” 谢氏命人搀起世芸,将她扶到春凳上趴着,拉着她一只手,深深地叹息着:“四丫头,别怪我心狠,打在你们身上我也疼。只盼你经了这一次便能懂。” 世芸俯在春凳上,哽咽的点着头,满口应着:“女儿知错了。太太,您也饶了五妹吧。” 谢氏用劝解的口吻对世芸道:“若是她能像你一般知错能改,我哪里忍心打你们?实在是你们太不听话了,若是想要到祠堂给祖宗们行礼,你们悄悄地同我说,我会安排你们进去的。可为何要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在族人的眼皮底下闹了这么大的事呢?” 世芸摇着头:“太太,真不是五妹,是有人推我们的。” 谢氏沉下了脸:“四丫头,你也会同我说谎了?”谢氏的面上带着一丝丝的失望,“四丫头,你一向是最老实的,如今也……”谢氏的面孔上迸射出凌厉,“定是五丫头带坏了你!自己不庄重还要带坏旁人。” 世芸急急的辩解着:“太太,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谢氏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她身边的卢大娘笑嘻嘻的道:“四姑娘,小的知道您心善,为五姑娘辩解。可是这事大家都瞧的清清楚楚地。是五姑娘硬闯的,就连姑娘也是被五姑娘牵连。”卢大娘说着,伸手捏了世芸的手掌,那笑嘻嘻的面孔上,一双警告的眼睛让世芸害怕了。 更多的恐惧传递到身上,那一瞬间世芸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收住了口,什么也没有再说。果然谢氏很高兴,命人小心抬了世芸出去,让她好生养着,又命人拿上好的棒疮药送去。 春凳抬出来时,世芸挣扎着要去看世萱,再她同谢氏说话的那一会子的工夫,已经不晓得打了多少了。她被人按住了,身边的媳妇木然地看着世芸:“四姑娘还要受刑?” 世芸身子微微一怔,却哀求的看着媳妇,向她打听着,得到的只有:“太太没说。” 太太这是要打死五妹,为什么是五妹呢?为什么轻责她,而重责五妹呢? 世芸还没来得及想明,忽听到屋子里有人颤声喊:“五姑娘,五姑娘?”紧接着便瞧着那房门从里打开,匆匆忙忙的跑出一人来。 第二章 亲事 初春的上午,阳光洒入谭府宅院之中,温暖的阳光驱走了冬日的寒气,一切都重新复苏了。吃了早饭,小姐们并没有离开,而是陪侍在太太谢氏的身边,除了卧病在床的五姑娘世萱都来了,谢氏的妹妹今日要过来,她们都要见见,更何况,卓姨妈出手大方,每次都能得到好东西,她们也愿意陪着。 卓家姨父是市舶司的官员,只这一层关系,卓家就得了不少利,连带着谭家也发了些小财,要不让以谭老爷在太常寺那清水衙门做事,哪里能养活这么一大家。 卓姨妈依旧是拿出了礼物,对于嫡亲的外甥女六姑娘谭世英,那更是丰厚,虽说是一样的大红色绣金线事事如意荷包,但谭世英里头的物件可比她们的珍贵许多。 谭世英笑着接了荷包,行了礼:“姨妈,怎么不见琴姐姐,还以为今日能见到呢。”谭世英的举止大方,端正有礼。 卓姨妈一把将谭世英拢在自己的怀里,笑着抚摸着谭世英:“你琴姐姐在家拘性子呢。” “那我改日去见琴姐姐,我才得了几样好东西,准备给琴姐姐呢。” 卓姨妈道:“如此甚好,她成日里在楼上拘着,又没有姐妹同她说话,怪可怜的,你们姐妹在一处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里谭世英又安慰了卓姨妈,说了好几句话让卓姨妈高兴过来,结果卓姨妈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到了谭世英的手腕上。据说那是缅甸产的翡翠,绿汪汪的,翠逼逼的,一眼瞧上去,但觉一股子清凉沁入心脾。 谢氏把谭世英叫走,笑着说教着她:“你也不让你姨妈喝口水,就在这闹腾。” 谭世英道:“是。”她说着亲手捧了茶送到卓姨妈手中。 卓姨妈接茶道:“你只说英儿不好,你且瞧瞧,哪里还有英儿这样知礼节的了?”她叹了口气望着谭世英,“若是你琴姐姐有你这般心性那便好了!” 谢氏拉了卓姨妈的手:“好好的怎么就伤心了。”她扭头教训着谭世英,“还不给我下去!这都是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念书?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谢氏的训斥根本就没有含任何不快,那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连教训中,也是包含着温情。 谭世英忙赔了礼。 卓姨妈抚着她的背:“好孩子,你说有什么东西要给你琴姐姐的?你且取来,姨妈帮你带回去。” 谭世英应了,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庶女们也都纷纷退下。 卓姨妈的眼睛落在了最后一个退出穿藕荷色长枝玉兰斜襟褙子,圆脸少女身上。 世芸才退到碧纱橱外,便听见卓姨妈叫住她:“芸丫头,你过来。姨妈烦你个事。” 世芸突然被卓姨妈点名,引得几个姐妹都看向了她。 谢氏微微一笑:“妹妹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她,什么烦不烦的?” 卓姨妈笑着让身边的丫头过来:“把那个匣子拿来。” 卓姨妈身边穿佛青色交领比甲的丫头随声应下,转身取了个匣子交给了卓姨妈。 卓姨妈开了匣子拿出几个花样子来:“这是宫里新出的花样子,请了好些个绣娘,瞧了许久也不晓得该怎么做。想来想去,姐姐家的芸儿跟萱儿的活计是最好的。我拿过来,还请芸儿跟萱儿好好替我参详一二。” 谢氏笑道:“她们哪里好了。” 卓姨妈却道:“芸儿上回给我绣的抹额叫人好一阵夸。”她招手示意世芸过来些。 谢氏点了头,对着世芸道:“既然如此,你就先看看。若是能,你跟五丫头就顺手做了出来,就当给你卓家表姐添妆。” 世芸接了东西,朝谢氏跟卓姨妈蹲了礼:“我拿下去看看。” 谢氏挥了手,并不理会世芸的知礼。等世芸下去后,又将身边的人都打发下去,才对卓姨妈道:“我托你的事,如何了?” 卓姨妈不由笑道:“你就这么急?英儿才多大。” 谢氏道:“怎么不急?她已经十五了,还能拖几年?从定了亲事到嫁过去,也要一年的时间。”她说着使了个眼色,“那一个今年已经十八了,还能拖多久?” 卓姨妈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几张帖子送过去:“你看看,你拖我问的这几家都在这上面了。你自己看吧。” 谢氏拿过帖子立马便看了,随即点了头,指着那帖子上问了:“这个赵家是怎么回事?这居然是要正室?” 卓姨妈瞧了眼,不由道:“是正室,可你不晓得,这是个傻子。徐侍郎的姨母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低的还不愿意要,高的,哪个瞧上他。可徐太夫人却十分的上心。”说着凑到了谢氏的跟前,“赵家的这个小子是被徐侍郎的儿子推下去的,徐太夫人亏欠了妹妹……” 谢氏却是皱了眉:“又不是卖女求荣。我还怕以后叫人戳脊梁骨呢。”很快便否决了这个,又看了下一张:“这袁家呢?” “袁天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国纯的门生。他只是个举人,但王大人格外赏识他,再加上他原先娶的是王夫人的外甥女。一家是亲上加亲。” 谢氏抬起头看了卓姨妈一眼:“王夫人的外甥女?王夫人今年怕是有六十了,她外甥女多大?袁天霖又多大了?” 卓姨妈笑道:“已经四十三了。家里有个女儿,已经出嫁了,两个儿子也都娶了媳妇了。若不是王大人要在礼部给他推荐任官,我也不会拿来了。” 谢氏点了点头,指着袁天霖的名字道:“这个就不错。嫁过去就是举人太太。没有公公婆婆吧?” 卓姨妈看着谢氏不由道:“你还真是操心的命儿。若是有,王夫人也不会把外甥女嫁过去了。” 谢氏满意的点了头,将袁天霖的帖子留了下来,又细细的瞧了其他的,又问了卓姨妈好些话,这才精挑细选的留下几张帖子。 “多亏了妹妹,要不我也寻不到门路,就跟瞎子一般。” “姐妹还说这么多做什么?除了咱们俩在一处,你还打算靠大嫂么?” 谢氏一听自家娘家大嫂便皱起了眉毛:“不要说她。” 谢氏同卓姨妈在屋内说的话,却没注意到那帐幔见隐隐约约地露出一抹芙蓉色。她们的对话全部落入帐幔后的人的耳朵,那抹芙蓉色太过于安静,安静到两人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寻常。 谢氏同卓姨妈在屋里说话,世芸则坐在东房门内细细地看着卓姨妈拿来的花样。 谢氏跟前的大丫头金莲方才叫人叫了去,没人守在里面,怕世芸偷听,忙跑了过来,见世芸老老实实的坐着看花样,送了口气笑着道:“四姑娘,姨太太送的是什么稀罕的花样?” 世芸抬起头,略微皱眉有些为难的:“图案都是些寻常的图案,关键是这上面的针法的变化,这样的技法不晓得是谁想出来,竟是这么的奇妙。” 金莲听了立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夸赞:“好特别的绣法啊,四姑娘,你瞧出着是怎么绣出来的么?” 世芸摇摇头。 金莲有些失望。 世芸瞧了眼帕子上的芙蓉花,欲言又止。 “莫非是有旁人晓得?” 世芸沉吟道:“我的手艺不及五妹妹甚多,我想拿到五妹妹那同五妹妹一起参详。说不定五妹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四姑娘这话说不假,太太请了人来教六姑娘女红,五姑娘只是在一旁听了几回便能做出,深得那位师傅的夸奖。 坐在一旁吃茶的彩袖一直是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听见世芸这么说,便笑着站起来:“那就请芸小姐去问问萱小姐?我们太太还等着呢。” 世芸有些为难得看着彩袖,抿了抿嘴,有些踌躇。 彩袖哪里不晓得什么意思,扭头笑盈盈地对金莲道:“金莲姐姐,芸小姐面子大,我人微言轻,还是请姐姐帮帮我。” 世芸忙辩解着:“不是,不是。是……” 金莲插了口,笑着世芸道:“四姑娘还是先去五姑娘那问问,正巧姨太太方才带来一小篓新鲜的草莓,五姑娘这些日子都吃不下东西,有了这个怕是好些,才还请小姐带了过去。” 正说着,从外头跑进来个丫头,冲到金莲跟前,小声道:“方才姐姐离开,我瞧着有人在听墙根,我喊那人,却是不离,直往五姑娘那里去了!” 第三章 林中密语 金莲的面然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展露笑颜:“劳烦四姑娘了,我做双鞋子再谢姑娘。” 世芸笑了笑,接过草莓,绕到西边,往五妹世萱那去了。 自从祭祖被打,已经有大半年了,她这是第一次见五妹。 太太那是往死里打的。当时仆妇惊叫的出来,随后便瞧见世萱被抬出来的时候,下身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了,面如蜡金,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她以为世萱活不下来了,谁知,世萱到底身子底子好,硬撑了下来。只是调养了大半年,还不能下床。 被太太晾着已经大半年,今日却得到这样一盘新鲜的草莓,虽然是金莲给的。 金莲是太太的心腹,她自做主拿出这么一小盘的草莓,就说明太太是默许的。这是一种恩宠,也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六妹世英已经开笄了,嫁人就在眼前,有了三姐的例子,她跟五妹也将会走向这条路,无论那人是瘸子还是混帐,只要能让世英嫁入高门,她跟五妹都要嫁,而这个时候已经来临了。 思量中,世芸已经来到世萱住的院子。进了屋子,伺候世萱的丫头南浦走了过来,服侍世芸解了披风。 “你们姑娘今日如何?” 南浦收了披风,领着世芸进了里间:“好多了,正在看书呢!” 世芸微微一笑:“就不怕把眼睛伤了。”抬脚走了进去,世萱正靠在床上,手里正握着一卷书饶有兴致的看着。 不晓得是什么书,她看的那样的有趣,嘴角还微微的翘起。 “姑娘,四姑娘来看你了。“南浦轻轻地道。 世萱抬起头。 那光洁的额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姣好的鹅蛋脸,这张脸上,眉尖舒展,一双杏眼含着一抹温婉的笑容。双眼中闪过的一抹从容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世芸看住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妹的眼中再也没有以前的坚韧,只有了从容。 “四姐。”世萱唤了世芸,“南浦倒茶。” 世芸欠身坐在床边,将草莓拿了过去:“这是太太命我拿过来的。” 世萱忙坐直了身子,两手撑在床沿,欠了身子道谢:“这么贵重的东西,太太太疼爱我了。” 世芸按住世萱,瞧着她的面色,没有一丝红润:“南浦说你好多了,我瞧着还是弱。” 世萱笑了笑:“我从来便是这个样子。只是以前涂了胭脂姐姐没发现。” 是这样么?世芸微微地叹了口气,那个敢说敢做的五妹去哪里了? 世萱看着世芸微微叹气,含笑问道:“四姐怎么了?哪里不好么?” “你病着,原不该烦你,只是我实在不会,太太又催着,我便过来问问你,你且看看该怎么绣?” 世萱接了绣样,上下看了两眼,有些诧异地道:“四姐姐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新奇的绣法啊!” 世芸微微一笑:“卓姨妈来了,拿来了这个,说是宫里头的新绣法,让我们好生瞧瞧,看看这是怎么绣出来的。太太说,若是能做,就让我们照着做了出来。” 世萱听了世芸的话,心里不由一动:“姨妈来了?” 世芸点了点头,她只顾着将活计送过去,却没注意到世萱眼神闪过的一抹亮色:“是。送了东西给我们,我帮你拿了。”世芸将自己得的荷包递了过去。卓姨妈并没有给世萱,她拿出的是自己的。世萱虽说自己面色原就是那样,世芸却是知道,那是身体虚弱的表象。谢氏不发话,世萱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去补身子? 世萱接了,极为喜爱的在手里把玩着,口中喜滋滋地道:“四姐替我多多谢姨妈。我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姨妈,只能好好的做了这绣品出来。” 世芸听世萱这么说,忙道:“若是做不出也不打紧的。”这哪里是为琴表姐做的,而是要把她们送出去的东西。 世萱有些急于表白:“七八分还是可以的,余下的两三分还需在揣摩一二。” 世芸心里微微叹息,只怕是做的越好越容易出事:“别急,还是你身子要紧。” 世萱摇摇头,低头间,整个眼睛都盯在了绣品上,纤细的手指掠过绣品上的花样,细细的描绘着花样,不时的还做出绣花的手势,显然整个人都被这精美的绣品所吸引了,完全忘记身边还有人。 南浦见世芸坐在一旁注视着世萱,不由道:“四姑娘,我们姑娘一做起事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还请您见谅。” 世芸笑了笑,站起了身:“既然五妹能做,那我便去回姨妈跟太太。”出了门又嘱咐南浦,“你记得服侍五妹吃了草莓。若是缺什么你就来找我,我虽做不了多少,但也能帮着一二。” 南浦连连应承,送了世芸出去。见世芸出了院门,这才转身回去,走到世萱身边。 秋霁已经在抱怨着了:“姑娘,你还理她做什么,她就没安什么好心!” 南浦蹙起眉尖,拉了秋霁:“你连姑娘也敢编排?” 秋霁不服的道:“就是让我编排也得她自己做了叫人能编排的事。我就说,当初在背后推姑娘的就是她。” 南浦道:“你又知道。” 秋霁扬着脑袋,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恨恨的道:“我就是知道。当时只有她跟我们姑娘,没有其他人,不是她推还是谁?难道姑娘故意栽进去?让太太打的只剩一口气了?” 南浦没有说话,秋霁的说法也是她心里所想。太太只打了四姑娘二十板子,对姑娘确痛下杀手。是太太给了四姑娘什么许诺,是要给四姑娘找个如意的人家吧!所以,卓姨妈送来的绣品就送到了她们姑娘手中。 南浦轻轻地唤道:“姑娘。你为何应了四姑娘?”连她都瞧出这个时候卓姨妈送绣品来的意思,五姑娘还不晓得么?四姑娘绣活的本事不比她们姑娘差,况且她们姑娘还关在院子里大半年,已经比不得四姑娘了。 世萱放下手中的绣品,随手取过方才看的书,目光却落在南浦放在右手边窗下案几上的草莓:“我自有计较。”她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太太送来这么稀罕的东西,却之不恭,拿过来让我吃,我真想这呢。” 秋霁急得直跺脚:“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太太突然对姑娘示好,不就是要用着姑娘了么? 世萱笑道:“这是难得的好东西,你们也拿些吃。” 秋霁被她急得直转,姑娘怎么就不急呢。她都要急死了,她烦躁地道:“我吃不下。”转身便跑了出去。 南浦立在世萱的跟前,她晓得秋霁也是替姑娘担心,可是光担心有什么用,要有好的法子才是啊。她见世萱整个目光微沉,晓得她要静一静,想一想,便下去了。 世芸回了话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大丫头簇水紧紧地跟着她,四下张望着,见没什么人,这才抢上半步:“姑娘,五姑娘那……” 世芸转过身子,注视着五妹世萱住所所处方向。 五妹。你以为只有你一个被太太打醒了?素不知,我也不是那个原先的我。 她一开始也想不明白,同样是扰乱了开宗仪式,为何世萱被打的差点断了气,而自己则只受了二十板子。 直到抬着世萱的仆妇在女孩子们住处绕了一圈。她突然想明白了,重责世萱,轻饶自己,不过是太太使的一个离间计。 太太以为她对自己轻饶,她会感激她?可是太太不晓得,恰恰是这个,将她彻底打醒。 簇水垂手侍立在世芸身后,默默地注视着自家姑娘,一直到世芸的嘴角掠过一丝嘲弄,她才暗暗放下了心。只是姑娘该怎么办?前头三位姑娘说亲事的时候,姨太太也是拿了绣活来,让姑娘们做,姑娘也要嫁人了?不晓得,姑爷是什么样的人物?若是像三姑爷那样,她这一辈子也毁了。不吭声的姑娘,你就不怕么?你就想这么的嫁过去? 簇水望着世芸及腰垂下的长发微微晃动。 “去花园走走。” 卓姨夫入住市舶司后,谢氏也分了半杯羹,谭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府邸虽然没有扩展,却将花园好好的收拾了一番。 弯弯曲曲的水边,堆土作堤,堤旁植柳,水边星星点点的种了莲花。此时正值春日,红绿间发,好一派繁华锦簇。 世芸沿着水边慢慢行走,待看见远处一片红云,却是桃花绽放。 她慢慢的走到跟前,站在桃树下,仰头打量着簇在一起的桃花。枝头上的桃花一簇一簇的,好不可爱喜人,她伸手拉下一枝,搁在鼻便闻了闻。 “今年的桃花开的可真好啊!” 簇水附和两句,瞧着姑娘喜欢,小声建议道:“我去跟看园子的柳妈说一声,折几枝下来给姑娘插瓶。” 世芸点了头:“我同你一起去,顺便问柳妈要盆兰花。” 二人沿着河卵石铺就的小路走着,待到桃林深处,只听得有人道:“你说真的?太太要把四姑娘嫁给个傻子?” 第四章 杂乱如麻 世芸顿时立在了那里,傻子,太太要把她嫁给个傻子。方才她在碧纱橱外偷听的时候,太太明明不满意那个傻子,怎么又同意了? “怎么可能?比起我们姑娘,太太更不喜欢五姑娘。你说笑呢,定是五姑娘。” “四姑娘的模样没有五姑娘好,五姑娘给了那个傻子才是亏呢。再说留着五姑娘还有大用处呢。你快告假回家,悄悄的找了你姑妈求一求,早做准备总是好的。” “你快说。真是急死我了。寻日里没跟着有好就够憋屈的了,如今还要跟着她嫁给个傻子么?不对,你是怎么晓得的,你又不是太太跟前的。” “我虽不是太太跟前的,但是二少爷在太太跟前却是能说上话的。二少爷方才去见太太,劝了太太两句。” “劝了什么?真是急死人了,你快说啊。” “我这话只同你说,你且放在心里。” 再说什么,世芸已经听不见了。 簇水一脸的骇色,却不敢吱声。她偷偷的瞄了一眼,世芸紧紧地咬住嘴唇,一张脸早已没有了血色。也难怪姑娘害怕,谁愿意嫁给个傻子?即使给人做小,也不能嫁给个傻子,这一辈子不都毁了么? 世芸不动,簇水也不敢动,两人静静的站在那。 不晓得站了多久,世芸终于回去了,还是找了看园子的柳妈,让她折了几枝桃花,又问了兰花该怎么样?捧着桃花的簇水一直盯着世芸,姑娘这么快就好了?已经想好法子了?簇水非但没感到释重,反而觉得越发紧张了。二少爷的话,姑娘也能给反过来么? 回到屋里,世芸命簇水拿了那美人耸肩瓶出来插花,才将桃花插入瓶中,便听见丫头在外面道:“小姐,刘姨娘来了。” 帘子随即被人送外头打起,一个穿着芙蓉色鸡心领直身褙子,梳着盘髻,戴着几样首饰的妇人满面笑意的走了进来。这是世芸的生母,她原本是谭宗沐跟前的一个丫头,得了谢氏的抬举,成了通房,偏又有福气,生了一子一女,那一子是谭家的三爷,如今已经十五岁了。 刘姨娘一进来,看见那瓶中的桃花微微一怔,赞道:“好俊的桃花啊!”又对着世芸道,“四姑娘,大喜啊!我给你道喜了!” 世芸笑着转了身子:“姨娘请坐。”又命簇水倒茶来。 刘姨娘满脸的喜色,不等坐下便道:“姑娘,听说姨太太带了绣活来给姑娘,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也让我开开眼界?” 卓姨妈一带来绣活分给姑娘们,就意味着这位即将嫁人了,这在谭家显然是个公开的秘密。 世芸低着头道:“我不大会。拿去给五妹了。” 刘姨娘不由地急了:“我的姑娘,你怎么就这样便宜了五姑娘啊。”她眼珠子一阵乱转,挥手命屋里的人都出去,主动贴近世芸的身边,紧紧握住世芸的手,“姑娘,你可不能让着。” 世芸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刘姨娘:“姨娘这是怎么说的?” 刘姨娘见世芸还是一副不懂的模样,不由地急了,肚子里的话一下子吐了出来:“卓姨妈今日来带了好几家庚帖过来。是要给你跟五姑娘说亲。” 虽然自己事先已经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仍少不得要装作不知道,她硬是憋红了脸,做出羞涩样。 刘姨娘急得都要跳脚了。这个女儿怎么就生的这么副性子呢?她急着道:“太太瞧上了位举人老爷,要把你嫁过去。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是是有功名的,又有个做左督御史的老师,过不了多久,就能外放做官了。这是多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世芸紧闭着口。太太属意的不是那个举人,而是个傻子,这她怎么可能同刘姨娘说。能为她着想的也只有生母,只是偏偏生母的性子,若是她对老爷抱屈,太太定认为自己是偷听了的,或许这事就真的落在了她头上。 她不喜欢生母的性子,可是也许正是因为生母的这个性子,太太才会留下他们吧。这就是福祸相依吧。 刘姨娘晓得这个女儿没有主意,连连道:“姑娘,姨娘晓得你觉得人年纪大,不愿意。可是这可比前头几位姑娘好。三姑娘那姑爷是什么个东西?大姑娘二姑娘是嫁的富贵,但是姑爷都不是长子,还又是个白身,指望着祖业,总有天吃干的,还不如你呢。” 比照着这些,那位举人老爷,确实是上好的人选了。可是她现在所要面对的不是那个年纪足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举人老爷,而是那个傻子。 刘姨娘这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同世芸说着,催着她过去把绣活拿回来,又让她把桃花给谢氏送过去:“多在太太跟前伺候着,太太晓得你的好,自然会疼惜你,到时候为你陪嫁的好些,姑爷也不会轻视你。” 刘姨娘说着,世芸便听着,这个女儿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 世芸听了同意去太太那里,刘姨娘这才放心,却是要拉着她去。 “姨娘不忙。”世芸挽住刘姨娘。 刘姨娘哪里等得来:“姑娘,又怎么了?”刘姨娘最不喜欢就是姑娘这蔫蔫唧唧的性子。 世芸笑道:“这事太太并未说出来,我过去了,反而不好。” 刘姨娘想了想,世芸这么说确实有理,也不多说,只是又道:“你若是跟着去了外头,你兄弟也能仰仗着你一些,日后哪怕是只考上个秀才,我也知足了。”说着,提出要去看儿子。 世芸送了刘姨娘出门,盯着刘姨娘的身影,沉思起来,转了身子,叫道:“鞮红,把桌上的桃花抱一瓶送去给太太。” 簇水想提醒世芸,方才她们在园子里听到的对话,其中一个就是鞮红。那样不甘心的人,姑娘怎么还把这样好的差事交给她? 一个扫院子的小丫头跑了过来:“姑娘,鞮红姐姐家去了。” 世芸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小丫头照着鞮红临走时的说法道:“鞮红姐姐的妈在二门上传话进来,说家里有什么事情,要她回去。鞮红姐姐等了好一会子不见姑娘回来,便同鲁大娘说了。说晚饭前就回来。” 簇水不由骂道:“姑娘屋里的事,什么时候是归鲁大娘管了?”哪个不晓得鲁大娘就是鞮红的姑妈,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小丫头被骂,缩了缩脑袋,立在一旁不说话。鞮红要走,她一个小丫头能拦得了么?她眼巴巴的盯着屋里桌上的桃花,想了想太太的赏钱,又大着胆子:“姑娘,我去把花送到太太屋里吧。” 世芸看着跃跃欲试的小丫头,摇摇头:“算了。晚上我过去给太太问安的时候再送去。” 小丫头见到手的赏钱没了,心里颇有些不高兴,脸上也垮了下来。等着世芸进了屋子,嘟着个嘴,暗自嘀咕着:“就是在孝敬太太,太太也不疼你。这样的小家子气,就是她也瞧不上。 世芸回到屋子,取了一方丝绢,盘腿坐在炕上,描着花样。 簇水跟了进来,也取了自己的活计,曲起一条腿半跪坐在炕沿上,小声道:“姑娘,鞮红她……” “不用管她。”世芸微微一笑。 她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没到最后一刻,正式的说出来谁嫁给那个傻子,她还是有努力的机会的。若是自己如没头的苍蝇乱撞,到最后,会让太太感到疑心的。她却不能乱走一步,五妹的惩罚就是个警示,更何况,这关乎她一辈子的事情。 世芸劈着丝线,心里盘算着下面要怎么做?怎么才能让太太放弃二哥的意见。相比二哥这个亲生的儿子,她的话显然无甚紧要。她要怎么做才行? 凭她一个人万万是做不到的,这个时候该拉着五妹一起,可怎么才能将五妹拉过来呢? 簇水本还放心,见世芸的面色一直沉着,再看花样子也推到了一边,显然是在想心事。这事却是难办,可是她一点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姑娘。她若是能跟鞮红一样,有位做管事的亲戚,也不会在这坐以待毙,一定会尽快想着出去,只是,她跟姑娘一样,什么人都仰仗不了。 世芸坐在那想了许久,连下人送来茶点也没有吃一口,直到簇水过来推她,说太太那边开饭了。世芸这才转动着身子。 “这就摆饭了?” 簇水为世芸穿了鞋,又为她揉了双腿,生怕她坐久了双腿发麻:“姑娘坐了好几个时辰了,真是好坐功,连六姑娘都比不上。” 世芸笑了:“你待会去五妹那问问,五妹可瞧出什么名堂来,若是好了,我明日便过请教。再去二嫂那里讨些茯苓霜。” 簇水一面为世芸系上披风,一面应了:“我这就去。” 世芸拉住她:“不忙,你且陪我见了母亲。” 簇水应了,忙回自己的屋子换了身衣裳,悄悄的看着世芸,看着世芸面容如常,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放乱自己也定下了心。 第五章 骄傲 世芸到了谢氏这边,众人在安桌子,谢氏却不在,世芸问道:“太太呢?” 丫头道:“在里面呢。” 世芸进去,见谢氏在东边的屋子念经,七妹世蕙在一边抄经,她不敢惊动,遂低声问了丫头,六姑娘世英却是在西边,她便寻了过去。 世英盘腿坐在炕上,拿着剪子在裁料子,旁边站着几个丫头打下手,见着世芸进来,世英搁了剪子:“四姐姐,你来了。母亲还在念经,你且在这坐下,我还有事问你。” 世芸走了过去,斜坐在世英对面,瞧了一眼世英摆弄的料子:“六妹问我什么?” 世英却是将料子送到世芸的眼前:“四姐姐,你且看看这该怎么弄?”世英指了料子一块角儿,颇有些苦恼的道。 世芸瞧了眼,满是可惜:“你这料子可毁了。” 世英一听毁了,推开料子,又让丫头再拿一匹来:“四姐姐,烦你帮我打了粉线吧。” 世芸接了那匹绛红色小团花丝绸,抖开问道:“是给母亲做的?要做什么?”虽是这么说,世芸的直觉这并不是给些谢氏的,这么老气的料子,是给哪个长辈的吧。 世英摇头,推了张纸片子:“不是。做件褙子,尺寸都在这上头。” 世芸接了纸片子,瞧了一瞧。这上头的尺寸果然不是谢氏的尺寸,世芸思量着这是给谁的,谢氏的母亲姜太夫人就更说不上。 谢氏的陪房解丰家的进来了,笑着问好:“姑娘好?这是做什么呢?让针线房的人做去。” 世英笑道:“解姐姐坐。”又说道,“我让四姐姐教我呢。” 解封家的笑道:“前儿只听着家里教针线的满口地夸姑娘,说姑娘的针线越发的好了,怕是再也教不了姑娘呢。” 世英摆着手:“你听她们乱说,她们不过是想讨母亲欢喜多讨几个钱罢了。” 解封家的忙赔笑道:“正是呢,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要姑娘自己做针线的。那些人却是不明白,以为请了她们来,还要姑娘把这些都学会呢。” 世芸将粉线弹好:“只照着这剪了便好。” 世英接了看了看,便拿了剪子,照着线剪了起来,又叫丫头拿熨斗将边角熨帖。 解封家的亲自掌了灯烛为世英照明,又道:“天黑,烛火下做针线伤眼,姑娘还是明日再做吧。” 正说着谢氏出来,亦道:“正是,也不急这会子的工夫,若是不会就问芸丫头。” 世英笑着道:“怎么不急,我还想给太太做一套衣裳呢。” 谢氏很是高兴,主动冲着世芸点了点头。因为外面才开始传菜,谢氏便在这说话,正说着,世芸瞧着鞮红的姑妈鲁大娘猫着腰站在一旁。 因说着卓姨妈的女儿琴姑娘要出嫁该送什么好,鲁大娘走上前:“姨太太琴姑娘大喜,我这没头没脸的人也想沾沾姨太太琴姑娘的喜气,求太太成全。” 谢氏笑道:“你能沾什么喜气?且说说?” 鲁大娘满脸堆笑道:“我娘家的侄女儿鞮红,是四姑娘屋里头的,丫头如今年纪大了,也该嫁人了,求着太太的恩典呢。” 谢氏仰头想了想,笑道:“原来是这样,鞮红。我记起来了,说的是什么人家?” 鲁大娘忙道:“也是咱们府里头的,叫满仓的。他爹文祥是专门跟着大少爷出门的,就是他,太太也赏了他给大少爷捧砚。” 谢氏听了点了头:“什么时候嫁人啊?我有东西赏她呢!” 鲁大娘忙跪下叩头:“谢太太赏,等换好了帖子再让她给太太磕头。” 世芸的嘴角微微一抽,果然是赶着在谢氏面前,连她这个主人都不提。她想了想,低下头,使劲地揪着手绢, 世蕙目光流转,笑道:“鞮红是四姐姐跟前的人么?” 世英瞧了世芸一眼,走到谢氏身边坐下,道:“你就不给四姐姐磕头?” 鲁大娘忙又朝着世芸跪下。 世芸抿了口,轻声道:“难怪今日小丫头说鞮红家去。却是这个,等明日她进来我也有东西送她呢。” 世英靠在谢氏的肩头,目光落在谢氏鬓发,喃喃地道:“满仓是哪个?我怎么没见过?” 鲁大娘忙道:“他并不跟着大少爷身边,姑娘没瞧见过。” 世英点了点头:“我说呢。对了,鞮红今年多大了?” 鲁大娘听得世英问起鞮红多大,心中不由一怔:“十六了。” “就比我大一岁?” 鲁大娘转眼变了脸色,这六姑娘怎么提到这上面来了。 只见世英又凑到谢氏耳边说了两句话:“太太想想,我说的在不在理?”又指了指垂手端坐在边上的世芸。 明明是春季,可身上却穿着沧桑的杨妃色,呆滞的目光如同认命一般。看着谢氏的脸上越来越难看,拍了桌子发作着:“下作的东西,竟然糊弄到我的头上来了!” 原先坐着的几位姑娘也都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大气不敢出一句。鲁大娘吓得忙跪了下来,心里却嘀咕着,这位六姑娘同太太说了什么,怎么太太突然间就变了脸色。 谢氏不发话,鲁大娘也不敢起身,也没人说话,好半日,世英才道:“太太,吃饭吧,我饿了。” 谢氏这才起身,几位姑娘跟着谢氏身后到外间吃饭。 鲁大娘跪了个双腿虚软,也不见谢氏应她,忙央求了丫头请六姑娘与金莲为自己求情,那丫头笑道:“大娘可找错人了,就是我帮大娘传话,六姑娘跟金莲姐姐也不会替大娘求情的。” 鲁大娘想着忙褪了手腕上的金镯子塞过去:“还请姑娘替我说说话。” 丫头接了东西,弯下腰道:“这说话肯定是不管用的。大娘且想想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叫了金莲姐姐过来,大娘同她认错了才是啊。” 鲁大娘这一听直犯糊涂了,她说错了哪里,她就没说什么,怎么惹到了六姑娘,还把金莲也惹到了。自己就没一句话牵扯到金莲啊。 丫头盯着着鲁大娘手中的金戒指却是不说话,鲁大娘咬了咬牙齿,摘了下来,送到那丫头的手中:“还请姑娘提点。” 丫头神秘兮兮的道:“我且问你,你家那侄女今年多大?六姑娘多大?金莲姐姐又多大?” 鲁大娘的脸色顿时没了颜色,她怎么只想了那这个说话,却没想到偏得罪了这么些人。 “主子还没嫁人呢,她到年纪大了,要先嫁人了,真是好规矩!”说着,那丫头轻笑着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鲁大娘,拿着自己新的来的东西满意的离开。 一时吃了饭,端了茶,谢氏领着几个女儿说说笑笑,世英却又埋头到自己的剪裁之中,又让人拿了花样子给谢氏看,问哪个样子的好。 谢氏挑了几个后,世英又让丫头将丝线都给了世芸:“四姐姐,你且帮我看看用什么样色的好。” 世芸也看了花样子,这几个都是福寿的花样,显然是给老者的,近段日子有谁过寿?还要世英亲自做了衣裳? 心里想着,手中的动作却不停,选了几束丝线与花样并料子相配。先弄了一些绛红色的料子,将谢氏选出的花样子先绣出来,再给谢氏,最后由谢氏跟世英决定。 那边几个庶女在谢氏面前说笑话,世蕙的笑话尤其好笑,惹得谢氏笑容满面,见谢氏一扫阴霾,世蕙笑着道:“既然这么高兴,我再说个笑话吧。昨儿我院子里的婆子在那讲老话,说她娘家村子原来有个汉子,一味地好吃,可是偏偏又是个小气的人,只想着既能吃好的,又不要花钱。有一日,他进城了,想着要吃什么,只瞧着一个人一面走一面从摊子上那东西吃,那些个卖东西的还不要钱。他看着眼馋,也不顾别的,上去就拿,想着,他能做,我也能做。果然,没人问他要钱。” 有那些小的,忙问为什么。 世蕙笑嘻嘻的道:“你且等我说完啊。”又道,“他吃了一条街都没人问他要钱,他就放开了吃,心想着,还真是不要钱,那就再吃一些,可是等他转了身子回来,人家就不让了,反而问他要钱。他就恼了,说为什么那人吃了不给钱你们都不要,为什么我吃了就要钱。卖吃的道,方才过去的是县太爷,你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都说:“这是个傻子。” 世英也跟着笑了,推了世芸道:“四姐姐,你听听,这人真是个傻子。” 世芸不由地叹了口气:“哪里是傻子,这世上的人都是瞧眼色的。开始那些人以为他是跟县太爷一块的,不敢说什么,等回来发现他不过是一个人,便不依了。” 世英玩味的看了世芸一眼。 世芸抿了口,好半日道:“六妹妹,方才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 世芸搁下笔,揪着手绢,拨弄好久才叹口气道:“方才鲁大娘……六妹妹多谢你。若不是你替我出头,我……” 世英笑了笑:“你是我姐姐,你没了脸,难道我有脸么?” 世芸口上虽不说话,心里却得逞一笑。她就知道世英会出头的。世英的骄傲,不允许下人爬到主子的头上,哪怕是爬到她这个庶女的头上,世英也是不允许的。 世英的骄傲,她得好好的利用才是。 这个骄傲,真是个好东西。 第六章 泄露 打发了女儿们走,谢氏便歪在榻上,金莲端来了水准备为谢氏洗脚,解封家的却先挽了袖子:“今日我来替太太洗,姑娘且歇着吧。” 金莲晓得太太这是有话要同解封家的商量,便退下了。 谢氏睁开眼,瞧着为自己洗脚的是解封家的笑道:“我说今日怎么不一样了,原来却是你。还是你揉捏的舒服,这些丫头都比不上。” 解封家的为谢氏揉着脚:“那小的今日要好好的伺候太太。” 谢氏笑了笑,闭上眼享受着解封家娴熟的手法。心里盘算着世英的婚事。 这么多年细心教导,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女儿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稳重了,这样好的女儿不晓得要让谁家拣了个便宜。英儿这幅模样就是配给勋贵之家也绰绰有余。 只可惜,她们家跟勋贵,哪怕是勋贵的亲戚都没有有联系的纽带。 若不是徐侍郎夫人的娘家嫂子有亲戚跟寿山伯家有亲,她也不会要找个庶女嫁过去。好好的闺女配个傻子,传出去真要人笑话。只是即使是笑话,为了女儿的前程也是值得的。 只是,女儿还是嫁不得正宗嫡门子嗣,真是可惜了。 若是遇到那不挑门第的勋贵之家该多好。 谢氏睁开眼,瞧了眼外边,见屋里的人都退下去道:“今日让你留下来,是有一笔账还没算清,咱们合计合计。” 解封家的忙为谢氏擦了脚,套上袜子,自己则洗了手放下袖子,挨着谢氏的脚踏子坐了,“没瞧清是谁,只瞧着往五姑娘那去。” 谢氏冷哼着:“当初怎么就没把她打死!” 解封家的忙道:“如今不正是有大用么?那样的人家太太还怕五姑娘有什么大作为不成?” 谢氏点了头,却是问道:“你觉得四丫头怎么样?” “四姑娘?是个木头,就是鲁家的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只敢偷偷掉眼泪,都不敢说一句话,若不是六姑娘,都让人蹬鼻子上脸了。” 谢氏点了点头。她虽然是听庶女们说笑话,可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女儿的身上,世英世芸的谈话她也是听见的。虽说世芸是个明白的,可是太明白了,明白的自卑懦弱了。一点用也没有。 “鲁家的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偏这个时候替她侄女求亲她是听到了什么不成?你去查查,这事不许传出去,省得这些小鬼都冒了出来。”饶是上次打了世芸世萱后,庶女们老实了很多,但她对庶女还是不放心,谁晓得现在的乖巧是不是装出来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那些个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要把她们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才是真的。 解封家的点了头,服侍谢氏睡下这才坐了车出去。 谢氏正房的墙角阴影处,一个黑点等着正房所有的灯烛都熄灭,这才消失而去。 世芸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鞮红已经回来了,却是躲在了自己的屋子。簇水听了道:“姑娘,我把她叫过来。回来也不同姑娘说一声。” 世芸摆摆手。能说什么,鞮红现在恨着呢!她是不会愿意跟自己嫁过去的,无论使了什么法子都不会跟自己去嫁给那个傻子的。 簇水急急的跟了进去:“姑娘,你就打算这么着?若不给她们点颜色,她们都是瞧着姑娘好说话,都爬到了姑娘的头上来。以后只怕闹得越来越厉害。” 同样是加菜,六姑娘要的,厨娘巴巴的送了过去,而到了她们这,一句没有便推了。为了这个,七姑娘是发过火的。当时在太太的面前,七姑娘跪下来失声力竭的问了太太,自己是不是太太的女儿,若不是,就送到庙里去。 太太当时便发了火的。 之后,太太非但没有对七姑娘感到厌烦,反而越来越喜欢。 这次的时候还不及七姑娘那回,这次还是六姑娘开的头,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姑娘都不敢? 簇水有些失望了。 在娘家或许那些下人还不敢这么样,嫁人了呢?更何况还是嫁给那样的傻子,若自己不强硬些,到时候真是要被欺负的很惨。 她是要跟姑娘嫁过去的,姑娘可以忍一辈子,她可不想一辈子这样憋屈的过着。在府里她已经过的够憋屈的了,到了那边,她不想这样,一定要出口气好好的活着。 世芸笑笑解了披风:“罚了她又怎样?太太不是已经发作了么?” 簇水不由地感到一丝的悲凉,姑娘怎么就没明白她的意思呢。 “太太是太太,姑娘是姑娘。难不成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太太为姑娘做了?这次有六姑娘替小姐解了围,下回儿就不晓得怎么样了。” 世芸反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簇水忙道:“把她叫过来,当着这院子里的人的面,好好的训斥一番。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连带着其他人也不能这么小瞧的姑娘。让她们心怀谨慎,小心翼翼的伺候姑娘。” “你是说杀鸡给猴看么?” 簇水红了脸:“怎么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姑娘。六姑娘比不着,可姑娘也不能连七姑娘也比不上吧。姑娘,你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世芸沉默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她正值青春年华,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就这样,连绽放的机会都没有就要枯萎么? 她曾经偷偷想过,帅气有出息的男子将她娶了去,他对自己体贴,为自己簪花画眉,自己再生几个孩子,两人夫唱妇随美满的过一声。 难道这些她只能偷偷的想么? “打了她,太太便不会把我嫁过去么?” 怕是,太太会更容易把她嫁过去。一个在那边能站住脚的女儿才是有用的。再说傻的只是徐太夫人妹子的儿子,现在徐太夫人在还能对妹子那边多照顾,徐太夫人百年后呢?赵家拿捏着徐侍郎的儿子将自家的儿子推下水致傻,徐家人就愿意一辈子叫人抓住把柄?一辈子让人拿捏,就算是亲戚,也不会是永远的。 簇水心中一动:“姑娘,你是有法子了么?” 世芸微微地点着头。谁也不愿意嫁给个傻子,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就这样过去,而这个不愿意,也在帮着她。 簇水十分的欢喜,只要姑娘肯做,她就有希望了。 簇水伺候世芸躺下,放下帘子方要离开。世芸从被子下伸出手抓住簇水的手:“你明日去探听下,太太这些日子可要出去?” 好容易挨到天亮,世芸坐了起来,若是想摆脱嫁出去的命运,她还要利用一个人,只有鼓动了这个人,她才能顺利。 簇水为世芸簪了朵淡蓝色的绢花在鬓边:“昨儿我去见了五姑娘,五姑娘说有两幅的已经琢磨出来,姑娘早上去便行。” 世芸点点头,先往谢氏那边去了,转身再去了世萱那里。 世萱正在梳头,长长的头发,及至腰腹一下,就像匹上好的黑色绸缎,闪着淡淡的柔光。 世芸瞧着欢喜,走上前歪头看着:“真好!” 世萱转了头:“四姐。” 世芸这才发现世萱是坐在梳妆台前的。她已经可以下床了?而她一点也不知道。 见世芸已经来了,南浦加快了动作,为世萱梳了倭堕髻,只在发间压了朵橘黄色的小绢花。 小巧而精致,愈发神韵脱俗。 “妹妹不用早饭?” 世萱摇摇头:“我早上吃不下东西,吃喝水便好。”她请了世芸吃茶,又笑道:“四姐姐不是说昨晚上过来的么?我等了许久都不见姐姐来。” “昨日六妹妹在做针线,让我搭个手儿,故在太太那多待了会。想着你身子还弱,睡的早,便没过来。” “六妹妹……我有大半年没瞧见六妹了,不晓得她现在如何?”随即又笑道,“太太一定高兴吧?” 世芸微微一笑,却是摇头,答非所问的道:“瞧着不像是给太太的。” 世萱听了眉头一挑,面上却不动声色:“这话是怎么说的?不先给太太做,还有谁比过了太太?” “我给太太做过衣裳,那衣裳的尺寸瞧上去就不是。六妹妹挑的几匹料子颜色不是赭石色栗色这些,要不就是棕红色黛绿色。那些料子都是上好的。对了,六妹妹还让我绣了福寿绵长,蝴蝶连纹的花样,到配那衣裳。”她将谢氏挑出来的几个花样拿给世萱看。 既然世萱想要知道,她就要完完全全一字不漏的说给她知道,既然想要跟六妹联手,就不能让世萱成了瞎子聋子,她要用自己的双眼双耳替世萱看她想看的,听她想听的。 世萱这么聪明,是不会坐以待毙地,而她的计划也随着世萱展开。 世萱伸手接了过来,微微一笑:“这么复杂地花样,不晓得什么样精贵的人穿?” 世芸点了头,意味深长地道:“从裁剪到领口上的绣花,都是六妹妹亲手做,针线上的人都不得插手。” 世萱抬起头看着世芸,带着探究看着她,她说的这般清楚,有什么意思? 世芸见世萱看着自己,对她微微一笑,也静静地看着她。 世萱忽而笑了:“只顾着说闲话,却忘记了做正事。”她将卓姨妈送来的花样子拿了出来,将自己会的那几幅中所涉及的技巧说给了世芸听。 正说着,南浦掀了帘子进来:“姑娘,七姑娘来了。” * 大家的收藏跟推荐在哪里呢? 红包好可怜~ 第七章 同盟初结 世蕙的到来无疑让世芸感到一丝微妙,这个紧跟着太太谢氏身边的七妹,可以说是太太身边的风向标的世蕙,这个时候居然会来这里,来五妹这个已经被谢氏彻底抛弃之人的身边。 太太的算盘已经打到了五妹这里? 若是这样,便要加快步伐了。 世蕙走进来,双眼迅速地将世萱的屋子扫一眼,这才笑着向世芸世萱走去:“四姐姐,你在姨妈那里得了好东西只给五姐姐看,不给我看么?” 世蕙说话间,轻轻地嘟起嘴,一派天真,俏丽无邪,眉间贴着精细的桃花钿,眉目如画。这样的人儿,再有一张蜜口,怎么叫人不喜欢。 世芸慌乱地解释着:“七妹,不是这样的,我……五妹的针线最好,我才找我妹的,不是,不是不给你看的。” 世芸拼命地解释,极力地向世蕙解释着,她的脸涨红了,满是慌乱。 世蕙伏在椅背上笑着:“四姐姐,我说着完的,你看你脸都吓白了。” 世芸低下了头。 世萱站起来,请世蕙炕上坐:“七妹既然来了,就帮着一起看看吧。我同四姐尚有几处闹不明白。” 世蕙的嘴角不自觉的撇了撇,她哪里是来看针线的,也只有她们这些人被太太当傻子使。家里有的是针线上头的人,要做什么不行,偏要她们来做?她是针线上的丫头? 心有不满,口中却道:“四姐姐同五姐姐都瞧不明白,我还能瞧出什么来?” 世萱笑了笑,世蕙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花样,而是有旁的什么事,且等她自己开口。她指着一处的花对世芸道:“四姐,这一处是这样的。”她说着,取了一块残布,在上头演示了两针,然后又让世芸看。 世芸眉头轻蹙,瞧了眼世萱绣得,再瞧了卓姨妈拿过来的,自己绣了两针,好半日才点了点头。 世萱这才说下一针,若是世芸没有意见就过,若是有不同的见解,就议一议。 一般都是世萱说的多,世芸若是有意见,也只是在布头上绣几针,拿着一起比较。偶尔就是有争执的时候,也不过世萱的声音高些,再看到世芸抿嘴不安的模样,世萱又降低了嗓音。 她们俩都沉浸在针线之中,说的津津有味,世蕙却已经不耐烦了:“五姐姐,你这盘子是定窑的?” 世蕙见世萱没有反应,也懒得再开口。瞧了一眼世芸,脸上露出一抹深思,太太昨日对鲁家的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有些莫名其妙。鲁家的原是太太跟前的丫头,虽比不上解封家的几人,却还有些面子,昨日只因为急着嫁侄女,便惹了太太不快?这明显说不通。世蕙才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越过主子的说法,定有什么事情。 “四姐姐,方才簇水身边站着个丫头,我瞧着眼生,是姐姐跟前新补上来的?” 世芸抬起头,瞧了世蕙指着垂手站在门边的丫头,点了头:“是。叫横云。” 横云听得世芸唤自己抬了头,对着世蕙蹲了礼。 世蕙只瞄了一眼,意有所指的问:“四姐姐,你跟前的丫头,你都不护着?” 世芸故作不解地看着世蕙:“我不明白七妹这是什么意思?” 世蕙轻轻一笑,走到世芸身边:“四姐姐,你身边的鞮红啊。她要配人,是好事,你昨日在太太跟前那般委屈做什么?俗话说,宁拆七座庙,不毁一门亲。满仓又是大哥跟前的人,鞮红嫁了过去,与四姐姐也是极好的。” “原本我以为她家去,后来在太太那,鲁大娘说起我才晓得她是要私着配人。” “你若是不知道,鲁大娘哪里敢到太太跟前求取。” 世芸有些不快:“我跟前的丫头有这样的事,我竟然不知道。实在没脸,幸而太太怜惜我,没问起。” 世蕙看着世芸,她面色依然不悦,这是世芸少有的不快,大概也是觉得越过了自己,丢了面子。若是鲁大娘她们私下决定,那是为了什么这样慌忙的跑去提亲,随便就让世英抓了话把子?昨日,太太那里,只有卓姨妈来,之后…… “鞮红也太心急了,虽说满仓有出息,也不能这么急。”世蕙以手掩口,“四姐姐还没说人家呢!” 世芸脸上一红,轻轻叹了一声,口中担忧:“鞮红一向很好,昨日……”她皱了眉,面上带着浓浓的困惑,“昨日她回来后,只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理,吃饭也不吃。我命簇水去看她。哪里知道,她满口都是什么‘你害得我好苦啊’。这真是奇怪。” 害我? 世萱在世蕙提起这件事来便关注起这样的事来,她记得鞮红的姑妈好像是原先做过太太跟前的丫头,还是有几分体面的,太太发作了她……护短的太太居然会发作自己的人?而鞮红那句“你害得我好苦”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明,鞮红并不是自己想出嫁,而是有人怂恿她出嫁? 是谁?逼鞮红出嫁对那人有什么好?而那人又是怎样把鲁大娘也说动了?一个蠢,不一定所有的人都蠢。 世蕙不禁道:“竟有这样的事?” 看着世蕙那样的感兴趣,世萱又是一副凝神倾听地模样,世芸明白,机会之门已经打开,她所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她瞧了眼簇水。 “姑娘打发我去瞧她,我在外头敲门,她也不理。我想着,她被太太驳了亲事,定是觉得没脸见人,便把茶水点心放在外头。却不想听着鞮红在那道,‘你害得我好苦啊。’我以为是听岔了,仔细一听,左右都是这一句。可真是奇怪了,谁会去害她。” 世蕙听得很仔细,口中虽然附和着簇水,十分赞同她的见解,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平白无故怎么会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因为不安,这才急急忙忙的要配人? 世芸劈了丝线,叹了口气:“我看她是魔怔了,要回太太叫她家人把她接回去。” 世蕙在旁边连连道:“四姐姐你真是菩萨心肠。我同鞮红那丫头也算好,这就为她念几遍经,希望她好起来。”她明显的已经等不耐烦了,这就要急着查清。 她都去念经了,她这个正牌主子哪里还能坐着?更何况,若是她不走,这边也就没了动静。 世芸起身:“我也为她念些经,好歹也服侍我这么久。” 转了个弯儿,世芸立在假山后,这一块凹地,可以看到对面的情况。她出门不久,一个丫头便从世萱院子的后门溜了出来。 这一步她已经成功迈出,剩下的也要紧跟而行了。 南浦回到世萱身边,低身道:“卓姨妈走后,二少爷去见过太太。太太把所有的人都打发出来,没人听得见。” 把人都打发出来,母子之间有什么话要避着人说? 卓姨妈昨日送来的这些绣品。春晴说动鞮红。还有四姐世芸这两日在她面前的话语。 世萱眼睛一亮。却是这样,世芸说了亲事,太太在几家之间摇摆不定,谭世勤的一番话语让太太决定了人选。身为世芸大丫头的鞮红肯定要作为陪嫁跟过去,既然不愿意嫁过去,这决定的人选一定是下下之选。 世芸这是急了,难怪在自己面前说了那么多的话。她竟然没看出来,四姐是这样会打算的人。 秋霁跺着脚:“姑娘你别再信她了,那个成日会算计人。这次又来算计姑娘了。” 世萱瞧着秋霁不由笑道:“你又知道?” “我虽然不晓得她打什么主意,但是连她身边的丫头都晓得不好,她怎么会不晓得?还有心情来姑娘这,我看她就是算计姑娘的。” 世萱笑了笑,世芸肯定是知道,否则就不会有这番动静。 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要拉上她,甚至把才十二岁的世蕙都拉扯上。 也好,多个人多分力量。 更何况,就现在来看,世芸也算是个不错的伙伴。 只是她目前消息不通,就是想有作为也难,是时候从这屋子里走出去了。 “你去把这几个送给四姐,这是我们方才说好的。”世萱挑了几幅样子让秋霁送出去。 秋霁不禁跺了脚:“姑娘。”怎么姑娘都不听她的,真是急死她了。 南浦看着世萱那意味深长地目光,有些明白,便接了手:“姑娘,我去便是了。” 南浦拿着绣样送给了世芸。 世芸看着绣样。这并不是方才世萱跟自己所商量的绣样。 这是一副绣了蝈蝈蚂蚱数种昆虫的绣品。那上面还放着一束丝线。 世芸笑了。你我是栓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世萱答应跟自己联手了,她没想到这事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方才五妹说我这同心结打的好,你且带了去。” 同心结——永结同心之意,如今却让她用来表示姐妹同心的意思。 世芸悄悄的笑了,没有人看过她这副样子。 她不再懦弱,任人揉捏。 她不会向谢氏屈服,任由她揉捏,她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 第八章 伎俩 第二日一早,世芸起身,簇水端了滚水冲得茯苓霜过来服侍世芸先吃。 世芸端起碗:“怎么想起来冲这个了。” “姑娘要这个不是想吃么?”姑娘能主动要东西实在是件好事。 “留下来吧。” 簇水应下,略微想了想:“姑娘还是留些自己吃吧。这样精贵的东西不是常得的。” “不了。” 茯苓霜是好东西,却有更需要它的人。 吃了茯苓霜,簇水为世芸梳头,才梳了两下,院门就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都死哪去了,还不开门!” 这是谢氏身边的房大娘的声音。 梳头的簇水不由一惊,重重地扯了世芸的头发。 世芸轻轻地哼了一声。 簇水忙松开,声音带着一丝换乱地道:“姑娘。” 房大娘出现意味着发生了重要的事,到了这里来,是她们计划的事情叫太太晓得了。这可怎么办?那姑娘就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簇水害怕的看着世芸,指望着世芸能有什么法子,让她们好躲过这一劫。 世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她是害怕还是平静。 她知道,当她说出那些后,一系列的动作定会引起太太的警觉,只是来得这样的早,这样的快。 她多想让院门坚实牢不可破,将太太的人永远堵在那。可是天不随人愿。 院门很快被打开了。只听见闯进来的人甩手打了人,被打的人却不敢出一声。 院子里一阵骚乱,只听得人厉声喝问:“鞮红的屋子在哪里?” 先找的竟然是鞮红。而不是找她。 不晓得是谁指了,接着便听见门叫人踹开,女孩子的尖叫声。 世芸对簇水使了个眼色,簇水立即掀了帘子出去。 “房大娘,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到我们这拉人了。”簇水一出门便瞧着房大娘居中站着,她带着的人正将鞮红往外拖,鞮红不住的挣扎,发髻散乱,衣裳也被人扯破,露出胸脯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鞮红边叫边挣扎着。 房大娘面无表情的看着鞮红,丢了个眼,仆妇便往鞮红口里塞了东西。却是笑着对簇水道:“请姑娘通禀一声。” 簇水也没应,转了身子便往回跑。 房大娘抬脚便跟上,她的步伐比簇水还快,在门边的时候便推来了簇水,打头进去。双眼在屋中一扫,落在了世芸的身上。 世芸被吓得浑身颤抖,满面无颜色,一头长发凌乱的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甚是狼狈,比如镇定自若的六姑娘,便如地上的一滩泥,上不得台面。 房大娘上前微微额首:“叨扰姑娘了。” 世芸双眼含着泪:“大娘,这……这……”世芸坐在梳妆镜前,虽然该站起来迎接,可她十分的紧张,紧张的不住的颤抖着,让怎么也站不起。 房大娘见世芸真的吓得厉害,少不得劝慰一番:“姑娘莫怕。不是什么大事,有人说鞮红魔怔了,太太让她接外头去,请郎中过来看看,若是真的,就让她娘家人接她回去。别坏了府里的运道。” 这理由说的好听,请郎中来给人看病,是这么个请发? 带走鞮红也是早晚的事,只是来的太快了一些。 “那我让横云去送送她,好歹她也服侍了我一场。”世芸抓住房大娘的手,恳切的看着她。 房大娘轻轻地笑了:“姑娘,她病得糊涂了,满口地胡话。姑娘听了……”房大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总是不大好。” 是怕见到鞮红的样子大家多心么? 世芸服从地点了点头。 房大娘满意了。这四姑娘就是属木头的,听话,这样的人才是最聪明的。她看着狼狈的世芸,上前道:“我来服侍姑娘梳头吧。” 世芸忙摆着手连称“不敢”。房大娘给自己梳头,打一巴掌给个糖,那太太那边呢? 收拾好,世芸跟着房大娘一起过去,才进屋,就能听见里间传来的欢笑声,往里面走,看了看,是世蕙。 房大娘亲自走到里间,挨着太太的耳边回了两句话,又笑说着:“四姑娘来了。” 谢氏朝房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到世芸,招了招手:“早上把你吓着了?” 世芸低着头没说话,身子却轻微地抖着,显然是害怕了。 谢氏拍了拍世芸:“回头让人寻两粒安神丸,让簇水服侍你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世芸行礼谢过谢氏。 谢氏慈爱的笑了,随即又唬下了脸:“鞮红病了你怎么没回我?若不是今日你七妹妹说起,我还不知道呢。” 世芸听得出谢氏不过是佯怒,却死死的咬着下嘴唇,做出一副畏惧的样子:“我以为她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些日子就好了。” 原来是世蕙说的。世蕙把这事说给谢氏听是为了什么? 或者,昨日世蕙急于问她,是谢氏授意的。 谢氏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历来就是心软。听说你昨日还问二奶奶要了些茯苓霜?” 世芸低了头,小声说着:“我想着茯苓能安神,她吃了会好些……” “她那是魔怔,又不是旁的什么病症儿吃几剂药便没事了。你把她留在屋子里,到时候人家不晓得知道了,还以为你有什么旁的病症。” 世芸慌忙地抬起头:“太太,我没有,我没有。” 谢氏安抚着世芸:“我知道你没有,可外头人不晓得,人言可畏,这四个字你可要好好的记在心里。你这孩子……还是年轻,不晓得事理。” 世芸忙的点头。 那就让她留下年轻不晓事理的样子在谢氏的心里,谢氏不在乎庶女们傻,呆滞,上不得台面,她就怕庶女太突出,太上得了台面,生生盖过了她的女儿。 谢氏没留她们吃饭:“今日我吃斋,就不留你们了。”却把世芸留下来:“要绣一副经文,你也跟着我一起吃斋,再到佛前诵经。”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人抢着表现什么,怪怪地都退下去。 小佛堂里供奉着观音菩萨,慈眉善目,庄严殊胜。 世芸合十跪下,虔诚地向观音跪拜,口中默念着经文。 都说菩萨是灵验的,可她却不信,如果菩萨能听到她们的苦处,度一切苦厄,为何三姐会惨死?为何善恶有报,太太却享受着富贵荣华,子女各个都有出息呢? 她不信这些,她只相信自己。 太太并没有来问她话,只让她在黑暗的小佛堂里诵经。或许,太太根本就看不上她的小伎俩? 无论怎么样,既然已经开始了,她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她只有往前走,义无反顾。 菩萨,请你争开法眼,请看着我成功逃离太太的掌控,过我想要的日子。 她在小佛堂并没有待多久,诵经后,金莲便将供在菩萨前的缎子拿给她,又拿了外头请人写的经文:“姑娘可赶紧些,太太急着要。” 既然是急着要的,她便要赶紧做。只是不晓得是卓姨妈那样的急,还是这经文要的紧。 回到屋子,小丫头跑过来道:“姑娘,六姑娘打发人请了横云姐姐过去。” “请她做什么?” 丫头道:“只说有事烦她,让和姑娘说一声。” 世芸点头,叫来簇水:“取十个钱赏她。” 小丫头是惊喜连连,不过是回了句话,就从四姑娘那得了十个赏钱,昨儿还在嘀咕世芸小气,今日这丫头满口都是小姐仁慈了。 簇水拥着世芸进屋,低声问道:“姑娘,横云她……” 世芸坐下,摊开缎子:“她怎么样?”说着低下头,照着那经文临摹。 这么不担心,横云叫姑娘拿住了把柄?她怎么都没察觉到? 簇水为自己跟了这样的姑娘感到既高兴,姑娘真的为自己谋划了,而她也有为自己谋划的机会了。 簇水笑着伸头瞧着那一大幅的经文,不由道:“好大的东西。太太又交待姑娘做针线活了?” 世芸点了头:“太太要的急,你回头去五妹妹那里,替我告个罪,我隔一日再去她那。” “回头我就去。”簇水端茶送给世芸,“姑娘也爱惜自己些。成日里接不完这些活儿,故意做不好,太太也只是训斥两句,也不用这般累,到把一双手弄坏了。” 世芸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十指纤纤,白嫩细滑,只有摸上去在知道,指腹上满是针眼,一丝也不像大家小姐的双手。 “用些油脂擦擦便好。” 比起这双手,她更担心横云,说是世英把横云叫过去,到不如说是谢氏把横云叫过去。没有开口问自己,也没有问簇水,而是把横云单独叫过去,太太显然是不准备从她们身上问出点什么,其实也问不到。只有横云是从太太身边过来的,太太才相信吧。 横云会在太太跟前怎么说,自己先前在横云身上下的功夫,不晓得有没有用。只可惜,那事她知道的晚了些,这样的临时抱佛脚,有几分功? 也罢,使了几分功,就有几分效。 到了这时,世芸反而少了紧张,低头异常沉稳地描着经文,她从未作的这样的投入过,整个人都沉浸在绣活之中。 “姑娘,大奶奶跟前的寻月来了,说大奶奶唤你过去。” 第九章 长兄 大奶奶孟氏的父亲是国子监国子学正五品的博士,官职在京城来说算不上什么,只是任职的地方十分的微妙。国子学掌教的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为生者,来往的都是显贵之间,这也是为什么谢氏同意长子媳妇是个五品官的女儿。 孟氏是个……有礼的人。 这是世芸对孟氏仅有的印象,在她的记忆力,孟氏一切都是以礼行事,凡事决不违礼。 对谢氏,孟氏是恭敬有加,尽子媳之职;对世英兄妹,孟氏是呵护关照,行长嫂之礼。 对人对事不偏不倚,对待庶弟庶妹与世英一碗水端平,节下年礼一应相同。 谢氏对其颇有微词,可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太依礼行事,完美的让她无法找刺儿。 许是因为太依礼行事,饶是孟氏长着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也无法让世芸觉得她有什么可亲近的。 今日主动请自己过去,还是选在太太从她院子里拉走个人的时候。 世芸但觉这里面的意思耐人寻味。 讲究依理行事的孟氏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找去, 世芸走进孟氏的屋子,坐在外间的相月满面笑容的对着屋里喊道:“四姑娘来了。”随即为她挑了帘子。 “四妹妹来了,请进来。” 站在帘子外,世芸向孟氏行礼。 孟氏喜欢守礼之人,规矩十足才能合她的心意。 孟氏站起身,连忙欠身还礼:“叫妹妹过来,却是要劳烦妹妹件事。”孟氏坐下,指了自己对面的位置让她坐。 世芸应了,却是选了孟氏下手的椅子,侧身斜坐。 孟氏很满意世芸的懂礼,心里颇高兴,面上浮一丝笑容。庶女就该有个庶女的样子,不能因为旁人对你三分好脸色,自己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大嫂子叫我做什么?” 孟氏笑道:“你上回给纶哥儿做的小衣裳小鞋子很好,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那里面有些针线是怎么回事。” “那些纶哥儿穿了可合适?” 孟氏道:“合适,待会纶哥儿醒来,我叫人抱来让你瞧瞧。”一提到纶哥儿,孟氏的面容上才算是真正的有笑容。 “我好久没见着纶哥儿了。上回见着他,好像这么大。才会爬,在炕上爬来爬去,又穿着那大红肚兜,着实可爱。”世芸用手比对了一番。 孟氏见世芸夸儿子,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她还是欢喜的:“已经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成日里跟我依依呀呀的。” 世芸含笑倾听孟氏的妈妈经,不时的问上几句,孟氏更是欢喜,只是嘴上却道:“我说多了,妹妹不爱听了吧。” 世芸摇摇头:“我只觉得极有意思。”她想了想,加了句,“嫂子好福气。” 孟氏听了更是欢喜:“那就承妹妹吉言了。”她又道,“还是说正事,听说太太让你绣经文,我也不好耽搁你。” 这么快便传到了孟氏的耳朵里。 “不晓得针线上头的人哪里不明白?大嫂打发人去我那便是。” 孟氏命人将针线笸箩拿来,从里面取出一个肚兜模样的东西,大红色的缎子上绣了麒麟送子:“你看看这个。” 世芸瞧了那肚兜赞道:“好鲜亮的活计,这是谁做的?我不晓得咱们府里还有这样好的针线。真是好看。” 孟氏露出笑容。这家里总说四姑娘五姑娘的针线好,其实她的针线比她们还好,只是她是长媳,与这些要有样技艺拿出手的庶女们不同,她不需要拿针线在谢氏跟前卖好。 谢氏,只是她的婆婆,并不是她仰仗的对象。况且,这位婆婆对她的夫婿甚是不满,总觉得他不甚满意,既然对儿子都不满意了,她这个媳妇就更不会满意了。 孟氏收回了自己的心思,指了一处问:“这一处要怎么绣?” 世芸看着孟氏,露出恍然的神色:“这是大嫂子的活计?真好。” 孟氏口上自谦道:“不过是做个玩玩。哪里比得上四妹妹的手艺。” 世芸听了孟氏的赞赏,羞涩的低下头。 她是头一次见到孟氏的活计。 这肚兜是用尽了心思的,一针一线说不出的精细,没有几个月的工夫,也绣不出这么精细的东西。 可见,平日里过年过节孟氏送的荷包,都是出自针线上的人的手笔。 孟氏的手艺也只有给大哥跟纶哥用上,其他人,也犯不着她这么用心思。 再看孟氏向自己询问的地方,是最简单的几种针法,只要学针线,这都是必学的。 世芸略带着诧异看着孟氏。 孟氏含笑道:“你且跟我说说这几处。” 她的样子很认真,双眸中闪烁着求知的欲望。 活计这样好的孟氏,怎么可能连这几处简单的针法都不晓得呢?找自己过来,只能说明针线上头的东西不过是要掩人耳目。 既然她能沉得住气,自己又何必急呢?主动权还是在她的手中。 世芸低下头细细地同孟氏说着,孟氏则聚精会神的听着,两人极为合拍。 末了,孟氏轻轻地额首:“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些个针线上的,说了半日我也没听明白,若是早向妹妹这般,早就没那些烦心的事了。” 世芸微微地低下头。 孟氏并不急着开口,而是问了世芸这些日子做了什么,读了什么书没有。 世芸晓得孟氏是出身书香门第,家中父兄都是有功名的人,连带着孟氏也是书卷在胸,只是……世芸垂下头红了脸:“不过是认识了几个字。” 孟氏点头赞道:“咱们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这针黹女红,读书原不过是知道些做女子的道理。至于旁的,懂一些尚可,若是一味钻到那里面便不好了。” 世芸点着头,她却发现孟氏在跟自己说话的途中总是向窗外瞄两眼,可见,孟氏并不是一门心思地同自己说话,还有旁的事困扰与她。 终于外头有人进来了:“奶奶,哥儿醒了。” 孟氏面容上一松,堆着笑容歉意地道:“四妹妹,你且在这坐一坐,我去看看纶哥儿。” 世芸忙道:“嫂嫂请便。” 孟氏歉意地出去了,留下个丫头。那丫头端了个红漆海棠八角盒过来,揭开:“姑娘先吃些点心,这是才送来的。” 但见那漆盒中放了七八中样式色彩不同的点心,那一样样用尽心思摆放的点心出现在眼前,但觉是一件件极为精美的把赏物,叫人不忍下手。 “真好看。” 丫头取一块饼递给世芸:“这是酒酿饼,姑娘尝尝。”见世芸吃了酒酿饼,笑着问道,“姑娘觉得如何?” 世芸点点头,甜肥软韧,油润晶莹却是美味。这点心不但是样式精美,色彩夺目,就是这味道,也是绝佳,要做到色味形俱佳,实在是难得。 丫头见她点头,有些得意的道:“不是我夸嘴,李嫂子的手艺是我们府上最得意的厨娘,原是跟着太太陪嫁过来的,后来姑娘嫁到府上,太太又把她陪了过来,专门伺候奶奶。” 世芸听了不由道:“怪到这点心滋味跟我平日里吃的不一样。亲家太太是苏州人?”她又叹道,“我就说大嫂子的针线那么精细,想来南边的女子都是心灵手巧的。”又问,“你是从大嫂娘家过来的?叫什么?” 她瞧着这个身着大红背心,葱绿袄裙的丫头,穿戴颇为华丽,看来是孟氏身边得用之人。 丫头回道:“奴婢名唤婉儿。” 世芸点了头,又让婉儿坐下同她说话,又说:“你这汗巾子上的花是你绣的么?这是怎么绣出来的?我竟没瞧过。” 婉儿十分欢喜,同世芸说这是江南的一种绣法,京城这便却是不大流行。又指了一样点心:“我们奶奶听说姑娘想吃茯苓糕,特地让人做了。” 找自己来,却是早就做了准备,连自己问二奶奶要了茯苓霜的事情也都晓得。 这府里什么秘密都没有。 世芸拈了一块茯苓糕,慢慢的吃了。 婉儿又捧了茶壶替世芸斟茶,笑说:“我们奶奶的母亲叫人送来了一包碧螺春,是才下来的新茶,早上才泡地,姑娘尝尝。”待手碰了茶壶,歉意地笑着,“这茶没有了,我去提些滚水,给姑娘泡一杯来。” 世芸只说不用,可是那婉儿哪里听得,只说:“若是奶奶晓得奴婢怠慢了四姑娘,定是要责怪奴婢的。四姑娘只当是可怜奴婢吧。”便抽身走人。 世芸只得随她,自己则是打量着孟氏的活计。 这江南的刺绣确实与京城绣法大有不同。图案秀丽,色彩清雅,构思巧妙,针法活泼,这是京城刺绣所比不上的。 她的目光落在孟氏针线笸箩中的一副扇套上,碧色的扇套绣了一排刺绣,待横着看,便瞧见这是一副山水刺绣。这就跟那用笔画上一般,笔墨韵味淋漓尽致,怪道总听人说“以针作画”,却是这样。 此时但听得外间传来脚步声,世芸想着必是下人来回话,便道:“大奶奶去看纶哥儿,你有事且去那边回。”那人还是不走,直接掀了帘子进来,世芸便起了身子,“大奶奶去看纶哥儿…….” “我知道大奶奶去看纶哥儿了。”来人撩了衣衫下摆,明亮地双眼注视着略显惊讶地世芸,随即皱眉,走了进来。 世芸不自然地行礼:“大哥。” 第十章 长兄(下) 大爷谭世懋如今二十八,在通政司经历司任经历,他长得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薄薄地唇上才留了一排短短的绒髭,一身玄色府绸长衫服服帖帖地罩在他的身上。 见世芸对他行礼,抬起手作揖还礼,走到屋里主位坐下,指了自己对面的位置:“四妹妹坐。” 谭世懋腰身一直,两腿自然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四平八稳的,就跟这是经历司衙门,而她则是他的下属。 世芸依言坐在了原先的椅子上。 她跟这位大哥几乎就没交集,只在过年过节瞧上两次,连话也就是拜年贺词,多一个字也没有。所知道的是,谭世懋是个冥顽不化,异常的固执的人。谢氏为了他的官阶,费了不少的心思,可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只按着自己的步骤,一步步的走。 为了将他从通政司这清水衙门弄出来,谢氏费了不少力气,可是,他直接送了一封陈情书到了主官那里,只说要主动请调太仆寺为圣上敬忠。太仆寺是什么地方,就是管马的。偏偏这个时候西北打仗,太仆寺本来就缺人,有人请调,主官当然欣然同意,还勉励了一番。 辛辛苦苦十来年,就是要去为管马,谢氏这哪里能同意,好说歹说,这才让谭世懋作罢。只可惜了这张调令,白白便宜了旁人。为此,谢氏气得好几天起不来。 对这位大哥,她还是存在了一点的好感的。 在谢氏所生的三个子女中,只有他为三姐烧了几张纸,服了孝。至于,二哥,只会跟着谢氏盘算着哪天要把哪个庶女嫁到谁家,用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大哥,我去帮您叫大嫂。” 谭世懋示意世芸坐下:“不碍事。” 世芸坐下,低头垂目,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四妹,我听说今日你那出了事?是怎么一回事?”谭世懋出声问道。 坏事传千里,这才多久就传到了谭世懋的耳里。 世芸老实的道:“鞮红魔怔了,太太派人来把她送出去。” 这是太太那的话,那是不会错,也揪不出什么不妥来,任谁也不敢说太太的不是。 谭世懋浓浓的眉毛皱起:“魔怔了?这是怎么说的?” 世芸摇摇头:“我不晓得。” 谭世懋注视着世芸:“我是问,鞮红好好的怎么会魔怔了?我听下人在那嚼舌根,说鞮红口里直说‘你害得我好苦啊’。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不是大奶奶孟氏找自己来问针线,而是大哥谭世懋要找自己问事,却又不好直接问,便通了大奶奶这里。 难怪婉儿泡茶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难怪谭世懋进来都没有人回禀,却是孟氏早就把人都撵了。 兄妹之间说话,还要避人耳目。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谭世懋这么在意。回想方才谭世懋问自己的话,一再地追问鞮红的事情。 大哥是看上了鞮红? 因为是她跟前的丫头,所以一直没开口? “四妹。”谭世懋略微地提高了声音。 世芸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哥,我真的不晓得。那日见了卓姨妈回来,我跟前的丫头就说她家去了,到了晚上就见鲁大娘进来替她讨太太的恩典,我才晓得她那是要配人了。后来太太发了火,她就回来,到了晚上便那样了。” 世芸的面上露出不解。 谭世懋点了点桌子,问道:“你可知道鞮红那日见了什么人?” 世芸摇摇头:“这我便不知。” 谭世懋又问道:“那去了什么地方?” 世芸再次摇头,疑惑地道:“那日我让她去把二嫂上回托我的针线送过去,二嫂那里应该是去过的。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谭世懋在官场上待了几年,脑子转得快,有的没的他总能串到一起。二弟提议将四妹嫁给徐侍郎姨妈家的傻儿子,鞮红不凑巧过去,想来是听到了什么,不想作为陪嫁丫头过去,想来想去,只有提前配人。却不想,这其中出了小插曲,母亲谈话的时候有人偷听,偏偏她又撞上去。 “大哥,鞮红虽是不错,如今却是病了,大哥……”世芸红了一张脸。 谭世懋听着世芸那半半拉拉的话,又见她满面羞涩,恍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四妹还以为自己要讨她做小,谭世懋不由涨红了脸。 严肃的面孔上泛着一抹可爱的红色。 世芸微微翘起了嘴角。可爱,这个词跟黑面大哥还真是不搭调。 谭世懋见世芸笑了,更是尴尬,整张脸立即变得通红不已,连带着耳朵也是通红。 “四妹,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谭世懋清了清嗓子,抬手要吃茶,见炕桌上只有一杯残茶,就是放在炕桌上,“我只是……” 一想到二弟为了自己的前程,又要跟母亲商量着送个庶妹出去,谭世懋胸口的火便涌了上来,他拍着炕桌:“成日里有这些心事还不如好好的用在书本子上,成天净琢磨些歪门邪道。真是有辱斯文。” 世芸不晓得谭世懋怎么突然之间发起了火,仔细回想自己方才的话,并没有语言不妥。只得默不言语的坐在那。 “这是怎么了?”孟氏走了进来,看着兄妹两个默默地坐着不说话,扬起眉毛,莫不是兄妹俩没谈妥?牛脾气的丈夫,针扎了不叫一声的四妹,这两人怕是闹僵了。 孟氏走进来,瞧炕桌上只有一杯残茶,便道:“怎么只有一杯茶?大爷没给四妹妹上茶?” 谭世懋也回了神,说道:“正要问你,到现在也没见个倒茶的人,怠慢了四妹妹了。” 孟氏忙对世芸陪了礼,一面收拾了残茶,一面叫人倒茶,对着提着茶壶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婉儿抱怨着:“你这丫头怎么也不给四姑娘倒茶?” 婉儿舍了茶壶,就地跪了下去:“大爷,奶奶饶了我。本想泡新茶给四姑娘吃,却不想没有开水,烧了这半日才好,这才提来,并不是怠慢四姑娘。” 谭世懋板着脸:“向四姑娘赔罪。” 婉儿转了身子向世芸磕头请罪。 世芸忙扶起婉儿,面露赧色:“是我嘴馋,听得大嫂子这里有新茶,才说要吃,不怪婉儿的。” 谭世懋这才冷冷一哼,不再说话。 孟氏亲自泡了茶端到谭世懋跟前:“纶哥儿醒了。爷看看?”又道,“四妹妹方才不也说好些日子没见纶哥儿了么?” 世芸点点头。 纶哥儿被抱了过来。他是谭世懋的长子,上头还有二个姐姐,若不是忌讳孟氏的父亲,谢氏早就让纳妾进门,终于,在嫁进谭家的八个年头,孟氏终于生了个儿子,便是纶哥儿。 如今才一岁多,穿着大红八仙纹饰缎子袄,项上带着银镶八宝璎珞,两只如藕节似的小胳膊上套着一双银手镯。那模样真想是观音身边的金童。 这样肉呼呼惹人疼爱的小人儿送到谭世懋的手中只惹得谭世懋深深皱起眉头。他双手僵直地看着被人塞到怀中的儿子,迷茫地听着纶哥儿对着自己依依呀呀。 谭世懋认真的听了一会儿,转头问孟氏:“他说的是什么?” 孟氏只将纶哥儿从谭世懋怀中抱离,坐到谭世懋对面:“纶哥儿在跟也问安。是不是啊,纶哥儿,这是四姑姑,叫姑姑……姑姑。” 纶哥儿努力地发着音,姑姑到了他嘴里,也成了“咕咕”。 如金童般的纶哥儿招人喜爱,世芸就着孟氏的怀里斗着他,同他说话,得来的是纶哥儿依依呀呀的回复。 “他能听懂我的话。”世芸很是稀奇,继续斗着纶哥儿,而纶哥儿瞧着世芸眼生,非但不害怕,反而凑着过去,一手便抓住世芸项上的金项圈,便往口里送。 唬得一群人见了,忙上去夺,纶哥儿偏以为是要跟他抢,死活不放手,一双鹿眸瞬间蓄满了泪水,偏又不哭,一脸的委屈样,到叫人心疼。 世芸将项圈儿取下来:“也没什么好送的,既然瞧上了这个,就送给你好了。” 孟氏哪里能要。世芸项上的这个项圈是谭家每个姑娘都有的,怎么都不能收这个。 世芸却是道:“就给纶哥儿吧。他戴着这个好看。”手里却是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若是想摆脱谢氏的算计,除了有五妹的相助,最重要的是要找个能在谢氏面前同她对峙之人,而这个人便是谭世懋,所以,她必须找机会拉近,而纶哥儿便是一个理由。 孟氏只得收了,却是命丫头取了自己的一个金镶宝石的项圈还给世芸,又问她要不要抱纶哥儿。 世芸指了指自己,有些为难:“我不大会把,若是闪了他的腰,就罪过了。” 孟氏因为见世芸尤为知礼节,对她甚是有好感,见她有喜欢纶哥儿,心里更是高兴,便手把手的教。 世芸只敢僵直的抱着,生怕碰着哪里,偏生纶哥儿是个爱捣蛋的,小鸡鸡一翘,便撒了一泡尿在世芸的身上,唬得奶妈子连忙去接,丫头们则是赶快找给纶哥儿欢喜的衣裳,所有的人都围着纶哥儿转,到忘记了世芸。 还是孟氏指着狼狈的世芸道:“拿我的衣裳来给四姑娘换了。” 这里乱糟糟的,外头还有人跑进来添热闹的:“大奶奶,太太叫您快过去呢!” 孟氏见来人跑得气喘吁吁地,不由皱眉:“什么事?” 那人喘了口气道:“泰宁侯府的人报丧来了。” * 大家一定要收藏啊!这样我才有动力呢~ 第十一章 转机 泰宁侯家报丧,泰宁侯家的话。 “泰宁侯夫人没了?”孟氏问道。 是那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泰宁侯夫人? 仆妇忙躬身回道:“正是。夫人正见呢,让少奶奶这就过去。” 孟氏点头道:“我知道了。”挥手便让仆妇下去,她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等世芸把衣裳换好。 “大嫂子且先去,我能料理好自己。”世芸穿的是孟氏的衣裳,已经打发人让她的丫头送衣裳过来。 孟氏摆摆手,站在一旁,谭世懋早就避走了:“这是意料到的事情。” 泰宁侯夫人病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已经是好几年的事情,一直是在拖着,泰宁侯府也是有准备了的。她们跟泰宁侯府又不是亲戚朋友,人家不过是敬礼数而已。 世芸换了衣裳出来,奶妈子也把纶哥清理好抱了过来,世芸拍着手叫纶哥儿过来,将他抱在怀里,点着他的小鼻子:“你个小坏蛋,怎么净尿我呢?” 纶哥儿哪里知道什么,见世芸同他说话,咿呀呀地应和着,他正到了要说话的时候,最喜欢跟人说话,咿呀呀地好不起劲。 世芸笑着听着纶哥儿说话,认真的同他说道:“姑姑不生气,知道我们纶哥儿是好孩子,以后不许尿姑姑了,好不好?好就应我一声?” 纶哥儿咿呀呀的又应了。 世芸欢喜地对着孟氏道:“大嫂子,你快看纶哥儿,他应我了,他听得懂我说的话。” 孟氏正在换衣裳,笑责她:“他哪里听得懂。” 这么大点的孩子都是无意识的发出些声音。 世芸不理会孟氏,抱着纶哥儿认真的问道:“纶哥儿,你真听得懂是不是?是不是?” 纶哥儿又咿呀呀的回着世芸。 婉儿笑着奉承道:“奶奶,您瞧,哥儿果然听得懂。” 那奶妈子也道:“我们纶哥儿聪明着呢。” 孟氏道:“那也比不上经哥儿。经哥儿在他这个时候已经会说话了。” 经哥儿是二哥谭世勤的长子,如今已经五岁了。十个月的时候就已经会认人,清晰的叫人,如今早就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连谭宗沐都说这是少有的稚子。谢氏格外喜欢他,对于纶哥儿这个迟来的嫡长孙到显得淡了许多。 众人都哑巴了,这是谁也绕不过。 世芸垂下眼睑,轻轻地拍着纶哥儿的背,轻声地道:“小时了了,大必未佳。”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旁人听地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只觉得四姑娘果然是呆。哪个做父母的不喜欢孩子聪明,人家总说三岁看大。 孟氏笑了。旁人不懂,她是明白的。没有什么话比这还要好的。 她也不换衣裳了,就着世芸的手问纶哥儿话:“纶哥儿,纶哥儿……”她伸出手要抱纶哥儿。 纶哥儿一扭头就扑到世芸的怀里却是不理孟氏。 孟氏有些吃味:“只见过一次,就不理我了。” 世芸忙站起身要将纶哥儿交给孟氏。 孟氏摆着手,将衣裳换好:“四妹妹且留下来吃饭。今日有鹌鹑,回头让她们炸了。” 世芸忙道:“不用,大嫂子不用的。” 孟氏将世芸按下,逗了纶哥儿:“你且帮我看着纶哥儿,那针线上头的东西我还没问清。只是怕纶哥儿闹着你了。” 世芸低头看着看着窝在自己怀中,把玩着自己发辫的纶哥儿:“哪里。” 她正愁没有机会跟孟氏拉近关系。 虽然叫纶哥儿尿湿了衣裳,可是却因为这个让她留在了这里。 想到这里,她抱紧了纶哥儿。 小小的纶哥儿哪里晓得世芸的心事,一门心事的玩着世芸的头发,只觉得那上面的青色丝线好玩的很,又去扯丝线。 也不晓得是怎么了,纶哥儿突然笑了起来,显得十分的开心。 孟氏见儿子同世芸亲近,放心地点了头。 孟氏过去的时候,泰宁侯家的来人已经被请下去吃茶了,谢氏歪坐在榻上,二少奶奶姚氏正说着笑话开解谢氏呢。 瞧着孟氏进来,姚氏收了口,只站在谢氏的身边,含笑地对着孟氏点了头。 等孟氏坐了,姚氏对孟氏道:“泰宁侯夫人没了。太太正伤心呢。” 谢氏听了,又摸了榻上搁的手绢,揩了眼角的泪水:“我才好,你又来招惹我。”有了一定年纪的人最怕听到这些事情。 姚氏忙道:“是我的不是了。” 谢氏点点头,笑着道:“是你的不是。”她对孟氏道,“叫你来,是要交给你些事。如今你也该学着怎么管家了,就趁着这件事练练手,该送什么,该怎么办,你看着办吧。” 孟氏站起来听了,多一句话也没有。 谢氏素来不喜欢这个木木呆呆的媳妇,不会说话,更不会瞧眼色,跟自己也不是一条心,若不是看着亲家老爷的份上,她怎么也不会看上这个媳妇。 姚氏是眼观八方,耳听四面,瞧着谢氏面上又流露出不快,眼珠子微微一转,笑着对谢氏道:“太太要不要歇一歇?” 谢氏正想打发了孟氏走,也就点了头,孟氏也不多说什么,服侍谢氏躺下,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瞧着退下去的孟氏,谢氏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接了这么个好媳妇,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缺,该要她帮忙的就一点力也使不上。 姚氏捧了茶给谢氏,软言道:“太太,就是难过,也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啊。” 还是二儿子跟二媳妇让她满意,有眼色,会讨自己开心。 谢氏接了茶,呷了一口,叹口气:“她才三十岁,那样和悦的一个人,这么早就没了,还留下两个孩子,那样的小,怎么叫人放心。” 姚氏微微一笑,使了个眼色,一屋子的人都退了个净干。她凑到谢氏跟前,对着谢氏行了礼:“先不说太太不必难过,我还要给太太道喜呢!” 谢氏挑眉瞧着姚氏,似笑非笑地道:“我有什么喜?” 姚氏笑道:“怎么不是喜?泰宁侯如今才三十岁,肯定是要续弦的……” 谢氏道:“你是说……人家哪里能瞧的上咱们。” 姚氏心里微微一笑,明明是感到高兴,还要做出这种样子来:“太太这是说哪里的话?六妹妹这般好的人,谁瞧了不喜欢?” 若是世英能嫁到泰宁侯府,谭世勤出仕就比求那些个官员要好的多,就是留在京城那也能安插到一个好衙门里。送两个庶妹嫁到旁门左枝搭关系,到不如为了能让世英嫁到侯府做准备的好。 谢氏一脸惊讶的道:“你是说英儿?” 姚氏笑道:“不是六妹妹还有谁有那样的品格,那样的容貌,那样的身份配泰宁侯?” 庶女中也有六妹妹那样的容貌,甚至比六妹还要明媚,只是,谢氏肯让个庶女爬到自己的脑袋上么? 谢氏心中早就盘算这件事了。 早在泰宁侯夫人的死讯传来之时,她感到的只有欢喜。泰宁侯定是要续弦的,她的英儿可能成为泰宁侯夫人,高家虽然好,但哪里比得上跟泰宁侯? 姚氏点破了一层,她却不能承认。 只是道:“泰宁侯是好,我却舍不得。你也说了,英儿那样的品行,那样的容貌,我舍不得让她做续弦,还有两个孩子……” 做续弦难,做后母难,辛辛苦苦地护着前头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最后要分府出门。 她的外孙自然是要继承爵位的,怎么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谢氏扶住头:“我要歇一会儿了,你去吧,晚饭也不用过来伺候了。” 姚氏也不多说,婆婆是动心了,她只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谢氏不过是略躺了一会儿,心里盘算开了,便叫人把世英叫了过来。 “高太夫人的衣裳你就不用做了。” “太太……”世英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怔了。 谢氏慈爱地看着世英:“这种事情哪里是你做的。看这才几日,就瘦成这样。”又道,“这针线上头的东西最讲究循序渐进,你什么都没做过,上手就做这个哪里能做的好?照我说,你该从小衣裳开始做。” 世英迟疑了一会儿,终究点了头。 给人做衣裳,确实不该她来做,若不是母亲一再要求她,她早就丢给针线上头的人。 “那那件衣裳太太要交给谁?” 衣裳不归自己做,母亲要把原本属于她的亲事转给别人,还有更好的在等她。 那自己要嫁的会是谁? 世英低头道:“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涨红着脸,颇为 “你四姐的针线还过得去,让她去做。”谢氏转了头便叫人把世芸叫过来。 “太太。”世英很是不舒服,即使这门婚事没成,她也不想让世芸拣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谢氏道:“不过是让她做个衣裳。”她便是想把庶女嫁过去,也要人家能看的上。只是若是要跟泰宁侯府结亲的话,那么为四丫头准备的婚事就不要换一换,这京城有谁家能让她跟泰宁侯府对上。 “去,请卓姨太太来!” * 收藏啊!推荐啊!大家怎么都不支持一下下呢?推荐没上百,实在...... 拜托啦~ 第十二章 算计 卓姨妈同谢氏在屋里谈了许久,这才离开。谢氏很是疲倦,直接歪躺下,金莲拿了垫子放在脚踏上,招了个丫头过来让她给谢氏捶腿。自己则跪坐在榻上,为谢氏拿捏。 谢氏闭着眼对金莲道:“我小睡一会儿。老爷回来了叫我” 金莲轻声应下,一挥手,屋里原本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屋子里静悄悄地。不一会儿,一个丫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金莲瞧了一眼,示意丫头过来。 “金莲姐姐,四姑娘过来了。” “同她说太太睡了,晚上再来。” “我说了,四姑娘说,这事只跟姐姐说一声也行。” 金莲不由瞧了丫头一眼,再瞧了一眼谢氏,轻声道:“什么事?” “四姑娘说丝线不大够,来问金莲姐姐要一些。” “四姑娘要什么样的,你就拿给她。这样的事还要特地来问我么?” 丫头红了脸下去,不一会儿又进来。金莲不悦地瞪了那丫头一眼,那丫头只是慌忙的将头低下,却快步地走了过来:“姐姐,六姑娘过来了。” “请六姑娘到碧纱橱外略坐一会儿吧。” 谢氏开口道:“是谁来了?” 金莲忙低下头:“是六姑娘。” 谢氏睁开了眼,坐了起来,抬手捋了发髻:“叫她过来吧。”又道,“方才还说谁来了?” “四姑娘也来了。” 谢氏点点头:“叫她也进来吧。” 世芸很快便被叫来。她乖巧地行礼,垂手立在一旁,谢氏命她坐,她也是斜身侧坐在下手,低首垂目。谢氏对世英的亲热相询,她一点都没瞧进眼里。 谢氏同世英说了话,这才对世英道:“你就是丝线不够,打发个人来便是,自己亲自跑来做什么?” 世芸面上微微一红:“我怕她们瞧不好,昨日丫头没仔细拿错了两束,幸而没绣上去。要不就要误了大事。” 谢氏点点头:“果然是你细心,既这样,你帮英儿瞧瞧那衣裳是怎么一回事,你给她裁的好好的,她都能弄错。不会就是问问你四姐又能如何?偏生得一股子怪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看看,好好的料子让你毁了多少?家里有多少东西经得起你这么折腾?”谢氏虽对着世芸说,转脸却亲昵地抱怨着世英。 抱怨世英,还是在她的面前训斥世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是什么原因,谢氏要在她面前训示世英? 贬低世英,抬举自己,这怎么可能在谢氏身上出现。 “你把衣料裁剪好,哪里归哪里拼个样子出来,到时候再让她弄。”谢氏交待了世芸,又对世英道,“让你四姐手把手的教你。” 由她来裁剪衣裳,再拼个样子出来,手把手的教。 明里是教,暗里,这衣裳已经转到她手里,由她来做。 本要由世英亲手为高太夫人做的衣裳。 是什么原因让世英放弃了高家,这件对世英婚事来说相当重要的事情。 今日,泰宁侯夫人没了的消息。 泰宁侯夫人,谢氏是冲着这个去的。 泰宁侯夫人,这还真是一个诱人的名头。 世芸乖巧的道:“若是六妹不嫌弃,我替六妹做了如何?” “这家里只有四姐姐一个会针线的?旁人都是呆子不成?”世英没好气的顶了两句。 世芸涨红了脸,齿贝咬紧嘴唇。 世英不愿意。 谢氏笑着对世芸道:“你如今手头上的事就够多了,哪里还有工夫替她。你只要同教她便成。务必要教会了。” 世芸道:“姨妈给的活计,我不大会,都是由五妹做的。” 世英听了也道:“正是,太太怎么把五姐忘记了?太太只心疼五姐,不喜欢四姐了。” 金莲也凑了上来:“五姑娘已经好些了,姨太太上回拿来的花样,五姑娘都做了好几个出来了呢。” 谢氏听大家都这么说,也就同意了,却是吩咐世芸:“可是要辛苦你们了。” 世芸拘谨的笑笑,并没有说话。 她正要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去见五妹。 谢氏跟世英已经行动了,她们也该出手了。 世芸在谢氏拿将一应东西领了,便回去,却叫世英叫住了:“四姐姐,我那里有新茶,姐姐来尝尝。” 世英几乎不主动找她,会是什么呢? 世芸让簇水把东西动到世萱那里:“就说我接了六妹的活,还请五妹多担待一些。” 簇水心里明白,连声应了。 世英的屋子是整个后院最好的地方。院子被一片竹林环绕,十分的阴凉,一进院子,便觉得一股凉气扑来:“好凉快。” 世英命人泡了茶来:“四姐姐,母亲说是母亲的,我还是要自己做的。”说话中,世英的双眼迸发出一种威胁。 谢氏中意,世英却不愿意。 只是谢氏瞧上了泰宁侯这块肥肉,怎么可能放弃?而她也的确需要泰宁侯这个姻亲,让自己这个庶女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了?那么赵家的事,她便可以放下。 既然把给高太夫人做衣裳的事情交到了自己的手中,自己是要嫁到高家去? 可高家并没有适龄的庶子。 世英是不想让自己嫁给高家的那位…… 她再次被放在了砧板上。 世芸沿着粉线剪着衣料,瞧了瞧,打发小丫头出去拿熨帖进来:“这本就是六妹的事,我不过是听从太太的吩咐,指点妹妹一二。” 世英倒是很满意。她这位四姐还算是知趣。 小丫头拿了熨帖进来,照着世芸的吩咐熨了料子,多嘴问了一句:“姑娘,这是什么料子,这样的轻软。” 世芸摇着头:“我也是头一次见。” 世英道:“这是外藩进贡的,叫什么碧丽丝的。”她转了眼珠子,叫人道,“把太太那日给我新做的衣裳拿给四姐姐。要那件鹅黄的。” “太太总共才给了姑娘两件。姑娘自己还没上身呢。”丫头多少有些不愿意。 世英瞥了那丫头一眼,笑着对世芸道:“若是我穿过了,能给四姐么?我瞧着四姐身上都是旧衣裳。”接着又让世芸挑首饰,又为世芸打扮,最后将东西都送给了世芸。又说,今日累了,明日再让世芸过来叫她做衣裳。 世芸回到屋子,簇水服侍她换了家常衣裳,捧了茶:“横云回来了。等着见姑娘呢。” 世芸点了点头:“今晚叫她值夜吧。” 世芸屋子里的灯熄了一会儿,睡在外间小床上的横云翻身坐了起来,走到世芸的床边,隔着帘子轻轻地唤道:“姑娘。” 世芸坐了起来,挑开帘子:“你老子的身子如何?” 横云扑通一声跪在了世芸的面前:“已经好多了,多谢姑娘日日给了茯苓霜。” 世芸拉着横云起身:“你要茯苓霜,我要你一句话。我们两谁也没欠谁。” 横云垂下手。 世芸转了身子,开了床上的小柜子,拿出一个纸包:“你拿回去吧。” 横云瞧着那一包茯苓霜,抿了抿口。她在太太跟前伺候那么久,太太也不晓得她父亲病了,要茯苓霜调理身子,只有四姑娘,这个木木呆呆的姑娘,一点一点的塞给她。接到茯苓霜的那时,她晓得四姑娘不是呆傻的,而且另有谋算,她也不是好心,而是要买自己的一张口。 她要茯苓霜救命,四姑娘要她的话救命。 是,她们俩互相不欠。 她跟四姑娘确实是互相索取,只是旁人不晓得她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她以为就此结束,四姑娘还拿了茯苓霜给她。 世芸抬起头对着横云微微一笑:“你父亲的病难道好了?若是没有了,你同我说。” 横云走上前没有拿茯苓霜,压低了声音道:“太太后日要带六姑娘上泰宁侯府。” 世芸双眼露出一抹神采。 谢氏要带世英去泰宁侯府,意在推出世英,只带世英过去,不可能一下子凸显世英,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要再带一个,好衬托世英,让人头一眼便觉得世英与众不同。 而那个陪衬的人,只有木木呆呆,长相普通的自己了。 太太真是好计较。 就是世英也是好算计。不想嫁到泰宁侯府,却要把自己拱出去,太太怎么会允许自己比世英出众呢? 泰宁侯,是该抓住,只是她能抓住么?那么多双手想要抓住这么个快婿,最后会落入她的手掌么? * 收藏,推荐...... 呜呜..... 第十三章 吊丧(上) 这日,世芸起了一大早,换好了衣裳便往谢氏正房去了。谢氏才起身正在梳头,丫头只将世芸迎进屋,端了茶便再也没有旁的话。到是有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过来,有些腼腆:“四姑娘。” 世芸抬了头:“你唤我做什么?” 小丫头有些拘束:“我有几处针线想不明白,几位姐姐都说姑娘的针线极好,让我来问问姑娘。” 世芸有些微恼。她虽是不得谢氏的眼,却也是小姐,这些丫头……在谢氏跟前待久了,有体面了,终究是瞧不起她们这些做庶女的也不放在了眼里。 “你且拿过来,让我瞧瞧。” 小丫头很是有些惊喜,她不过是上来问问,却没想到世芸同意了,她忙拿出自己的针线,一想到世芸的针线是极好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忙缩了回去。 “怎么了?” “我的针线活粗。碍了姑娘的眼。”小丫头涨红了脸,圆圆的脸甚是可爱。 世芸笑了笑:“我一开始的针线也不好。”针线做的好的,哪个手上是完好的。 小丫头交出了针线,问了一处,她见世芸很是好说话,一股脑的都问出来,喜道:“四姑娘,你真好,不像那些姐姐,我问得多了,她们都烦我。你真好。” 世芸笑了笑。 小丫头跟世芸处了一会儿,又想到平日里那些姐姐说的,胆子便大了:“姑娘,她们说姑娘给金莲姐姐都做过鞋,真是真的么?” “你从哪里听来的。” 小丫头以为世芸认为她说大话,认真的道:“姐姐都这么说。好些姐姐都羡慕呢。姑娘,你真的做了么?” “你认为我做了么?”世芸反问着。 小丫头摇着头:“姑娘怎么会给金莲姐姐做鞋?姑娘是小姐啊。” 世芸笑了笑,只是接了小丫头的针线:“你这花绣的真好,我帮你做几针可好?” 小丫头本还想纠缠前面的问题,听得世芸说自己花绣的好,又要帮自己做几针欣然同意。她不禁笑道:“真好。” 世芸一面做着针线,一面同小丫头说话。 “我家里排行老二,都叫我双儿。到了太太跟前,姐姐们说不好,给我改了名字叫珍珠。”珍珠说着微微皱了眉,显然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你爹是马房的,你妈呢?”养马的女儿能到谢氏跟前,这里头有什么玄机。 “我妈没做事,我大哥却是在二少爷跟前。”珍珠提到这个哥哥的时候,满面带着骄傲。这府里头的,男的都想跟在两位少爷跟前,可真要再选择,大多都想跟着二少爷。 世芸点了头:“你爹妈定是高兴。” 珍珠连连点着头:“我爹妈不止一次说大哥给咱家争脸了。我进来的时候,爹妈还交待我要好生伺候太太,是太太给的恩典。” 正说着,世英过来了。一时这外间变得热闹起来,无数的人捧了茶过来,好端来几样点心,这里又有人进去禀告谢氏。 世芸看着这一屋子忙忙碌碌的人,陷入了一阵虚幻中。这些人都是为了一个人而忙碌,而她们却不过是陪衬。 世英没先进去见谢氏,却是打量了世芸,见她所穿的不过是一身青色对襟棉绫衣裙,头上用了青色的头绳,别了几件小小的花钿。 这样的装扮怎么能引起泰宁侯的注意? 世英没由来的恼怒:“四姐穿得那么素雅做什么?又不是在孝中。” 谢氏正扶着丫头出来,听得世英这么说,也打量了世芸一下,再看着身着青莲色衣裳的女儿,谢氏满意地点了头。她就晓得四丫头是个木头,所以昨日也就放任女儿的作法。 四丫头这样的识时务,配那个傻子确实是亏了。可这样的性子,到了好人家,却难对娘家有什么帮助,还真是头疼。 “我看就很好。你四姐姐也就衬这些个素色的,不常听人说女要俏三分孝么?” 世英这才好些,这么仔细地瞧了瞧,世芸却是比平日里娇丽了三分。她笑着拉着世芸的手:“我觉得四姐穿鹅黄的好看,四姐怎么都不穿出来?那也是淡雅的。” 世芸忙道:“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穿出来。我这身上的就好。”她低头瞧着身上的衣裳,淡淡的道,“我这才算了几回。” 谢氏听得出世芸在解释,她这衣裳也不差,不会丢了家里的脸:“真是,勤俭持家才是读书人的道理。” 一时,摆了饭,匆匆忙忙地吃了两口,谢氏便带了她们上车往泰宁侯府去了。 泰宁侯在功勋之中并不算地位崇高,只是领着几件差事,还有些实权,所以这场白喜事也办得尤为瞩目。谢氏的马车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院门外,一顶顶素轿整齐地摆放着,穿着深蓝色衣裳的仆妇指引着谢氏等人进去。上了香便有人领着去边上的屋子坐下。 谢氏有些失望,这一块坐的都是跟自家老爷差不多品级的外命妇,尤其是一直霸占在主位的那个命妇,瞧上去也就是普通之人,她方才也打听了,那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的老婆,居然敢坐在主位。自己方才进来,她也不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头,居然敢这般无视自己。谢氏的眉头一直是紧锁的,直到万员外郎太太过来谢氏才面微微松开。 只是万太太却是上前同那个七品小官的老婆说话,而那小官的老婆居然敢大大方方地坐在那,还说什么恕我身子不好,就不起来了。什么规矩! 万太太同那小官的老婆说了会话,这才走到谢氏这里:“你来的到早。怎么会在这里,我若不是问了,还找不到你。” 谢氏忍了一肚子气:“我见这里人少,便过来这坐。” 万太太以手遮嘴,暗暗笑道:“你看看这泰宁侯府如今成了什么样。”说后,又有些感叹,“没有了女主人,什么都不成样。你且跟我去那边。” 谢氏不禁叹了口气:“这到没什么,日后总能收的好。只是,要苦了那两个孩子了。” 万太太听了叹了一句:“谁说不是。已经迫不及待了。顾家已经把庶女带来了,住在着已经好几日了。” 谢氏听了不由心中一怔。顾家的人还真是近水楼台,长姐去世,又有幼子失怙,娘家庶生的女儿正好担负起这样的责任。自己的女儿…… “顾太太用心良苦啊。” 万太太听了不由笑道:“这世上的事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这也要看侯爷怎么看。” 谢氏笑了笑。这边四品以上命妇的屋子却是伺候的人颇多,谢氏方跟人说笑了几句,便瞧着女儿那边有两个二十多岁仍做姑娘装扮的女子,这两个女子也是冲着泰宁侯去的?可看着这两个女子打扮的出众,不由问道:“那是谁家的闺女,怎么瞧着跟二十多一样?” 不等万太太开口,就有夫人忍不住了:“呵呵,不是瞧着像,而是本身就二十了。” 谢氏不禁愕然:“这……这是谁家的女儿。”这样大还没嫁人,不叫人笑话。 “吏部章大人家的女儿。” 谢氏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这吏部哪位章大人,她结交的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章夫人之流。 “才进京的小官儿,不过是个主事。” 谢氏点了头。一个主事的女儿竟然能到这里来,后头肯定有什么人。 “章大人算不上什么,本本分分的,只是他的那位夫人却是了不起,是次辅左大人的外侄孙女儿。” 谢氏点了点头:“左大人怎么肯把外侄孙女嫁过去。”这两个姑娘都二十多了,这位章大人也不小了,熬到如今才是个主事,还是由外官调入京城。 那位夫人嘻嘻一笑,不由道:“你看看这女儿便晓得母亲了。这位章夫人却是继室,比章大人还要大上几岁。” 是继室,比丈夫还要大上几岁,也是二十多没嫁人,难怪左大人会把外侄孙女嫁过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位太太突然把嘴一收,压低了声音:“来了。” 众位太太端坐着,手里托茶,捏帕与人谈笑,仿佛并没有对来人注目,事实上,却在暗中注视着来人。 谢氏看到那进来的妇人,面上明显地一僵。那个矮矮胖胖,如同个冬瓜般的女人,就是方才见到的那个七品小官的老婆。 她是左次辅的外侄孙女? 一见章太太进来,众位太太不由地站起来同她问好,那原先还坐在首席的一位太太忙站了起来,要让了位置。一位太太拉着她道:“你让什么位置。” 一个是四品官太太,一个是七品。 可是章太太根本就不理会,大大方方的坐下,反而笑着对那位太太道:“荣儿,你如今出息了,居然是恭人了。我却是不如啊。” 只见那位太太跪倒在章太太的面前,惨白着脸:“姑奶奶这么说可折杀奴婢了。” 章太太不由一笑,搀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坐啊。” 可是,那位太太哪里敢坐,脱取华服换上青衣,侍立在章太太跟前,端茶递水,极尽奴婢之责。 世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位太太方才还巧目言笑,如今却是这样……这个身份……身份这个东西是好,可是再高,到了正主面前还要这样的谦卑。 她日后能脱地了谢氏的手掌心么?会不会也同这位太太一般,即使到了今日,见到了前主人还要下跪? 她不要。 * 我很勤劳,日更中。 但是我需要大家收藏跟票票的鼓励~ 第十四章 吊丧(下) 章太太来了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深蓝色棉绫比甲,腰系白条的仆妇走了进来,笑着对在座的人道:“老太太身子不适,不能亲自向各位太太致谢,还请各位太太海涵。” 众人见这个仆妇说话文雅,又见她身着不一般,想着必是侯府得力之人,况且又是奉了太夫人的话来,各个忙站起身。 仆妇半避了身子向众人还礼,又道:“听说几位姑娘也来了,老太太请众位姑娘到花厅那边坐。有好几家的姑娘都过去了。” 众人甚是欢喜。众人此时想要交待女儿两句,可是旁人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吩咐她们要得体。 到了花厅,果然坐了几位小姐,仆妇领了她们认识。 有清高气傲的,也有那腼腆的,也有八面玲珑的。泰宁侯的堂妹琴三小姐在主位陪着,有人奉承她,不过说些泰宁侯去了的夫人原先是多么的贤德;有的说几时曾经见过一面,又说坊间传闻。说的那泰宁侯夫人同贤德皇后在世一般。 世英不由挑了眉冷笑一声,却扯了世芸的袖口,示意她也同那些人一般。她连扯了两下,世芸也没有反应,她不由心急。 四姐是不知道今日带她过来是做什么的? 这个木头,她就知道带了她过来是没有用的,早知道,就该带了五姐过来,那个被打压无数次的五姐心里怕是惦记着如何出头了,这样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 琴三小姐同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人领了两个孩子进来。大的到有十岁,小的只有三四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是可以四处到处跑的年纪,可是这个孩子还是一脸的病怏怏的,明显地先天不足之状。 “这是禛哥、这是祉哥。”琴三小姐指着两个孩子向众人介绍。 大点的禛哥已经跪下来向几位小姐磕头,那小点的却是在乳母怀里抱着,那乳母蹲了半礼算是应了礼。 琴三小姐歉意地道:“老太太吩咐了,祉哥见任何人都不要跪的。” 众小姐忙点头,却是想要跟祉哥说话,那孩子真就生的腼腆,旁人一问话便缩回乳母的怀里,到是那个禛哥却落落大方,代替弟弟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一位身穿淡蓝色衣裳的小姐从身上解下一只锦囊送给禛哥:“女子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入得了世子的眼,这枚寿山石到是还可以。” 禛哥忙接了过来:“我同父亲甚是喜欢寿山石。多谢鲁四小姐。” 鲁四小姐不妨禛哥居然记得她的名字,面上微微一红,却不说话。 众小姐听禛哥说自己喜欢寿山石,还提到泰宁侯也喜欢寿山石,便有心留他多说话,禛哥却道:“父亲交待晚辈到花园为母亲折枝花供在堂上,正在花园等着。还请各位见谅。晚辈日后再到府上一一致谢。” 众位小姐见他这么说,只得放他离去,心里却纷纷地盘算着回去要跟母亲说了。鲁四小姐对着琴三小姐道:“禛哥这般知礼数,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琴三小姐惨白的脸上总算是有些笑容:“我这个侄儿最是懂事。老太太甚是喜欢他。” 此时屋里已经都是夸赞禛哥的话语,说他小小年纪却是这样的知书达礼,言辞举止落落大方,颇有大家风范。 琴三小姐请了大家吃茶,众人也不过是拣旁的事情说了。中途鲁四小姐却借口方便离了席。 世英瞧着鲁四小姐那偷偷摸摸地样子,嘴角微微翘起,侧头对世芸道:“四姐,我要方便一下,你可要同去?” 世芸摇着头,她想在这里多听一会儿,听听还有什么对自己有帮助的信息,却被世英怂恿的要去:“四姐陪我一起去吧。”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害怕,“我一个人不敢过去。”面上是哀求,口里也是请求的话,但那话语根本就是在命令。 世芸只得同意。 领路的丫头带着世芸世英去了地方,三个人过了回廊,穿过那边的月洞门,世芸瞧着一块淡蓝色裙角消失在前面的花木里。她指着月洞的那边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丫头瞧了瞧道:“那是花园。” 世芸不禁一笑。 那位鲁四小姐,才晓得泰宁侯在花园,这就忍不住要去了。 这么心急,怎么能成大事。莫不要成了他人的垫脚石了。 世英道:“我方才听尊府三小姐说,尊府的花园有许多名贵的花木。”她不禁迈步向月洞那边走去,“四姐,你快过来看看,好大的花园。这比咱们家的大许多。” 世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世英仿佛被那花木所吸引,提了裙子朝花园深处走。那丫头喊了两声,见世英不应自己,为难地看着世芸。 世芸笑道:“我这个妹妹,向来最喜欢花。一见到花就忍不住了。你我快些过去,寻着了她,带她快些离开。” 世英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世芸只得让丫头带着自己寻找。 她其实并不在意世英跑到哪里。不论世英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鲁莽,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好处。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多问些有利的消息。 世芸细细地观赏着花,这侯府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花园修筑的这样精致。花园的中间,一曲活水湍湍而流,夹杂着落下的花瓣到有一番味道。 “竟有一处活水!”活水在这京城实属难见。也只有像泰宁侯这样的人家才能有这样的景致。 丫头笑道:“后院还有一处大的湖,到了夏日是最凉快的,原先太太常伺候老太太游湖的。” 世芸点了头,指着那远处开得正艳的花问道:“那是什么花?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四姐,你快过来看看。” 丫头笑道:“这叫青肤樱,夫人最喜欢的。在那种了一大片,让人精心照料,轻易不令人摘地。如今正是青肤樱盛开的时候,却不想夫人……” 世芸道:“想必夫人是青樱仙子在世,如今轮回满了,要回天庭司职。这花想必是在迎接夫人的。” 丫头想了想,拍手道:“这么说好像是这样。我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当时夫人仙逝的时候,口里还想说什么佛祖之类的。是佛祖来接我们夫人了么?这么说我们夫人真的是天上的仙子么?” “我母亲真的天上的仙子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童音。世芸转了身子,但见她身后站着个小大人模样的男童。正是方才见过禛哥。 禛哥对着世芸行了礼:“你方才说我母亲是天上的仙子,是真的么?” “当然是仙子了。” 禛哥突然不悦地道:“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都喜欢骗我。范缜说‘形灭,神亦灭’,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神之说。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样大的孩子,居然骗不到,她还以为会很好糊弄过去,至少自己的弟弟,却是很好糊弄,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有这样的反驳。 “圣人又云,敬鬼神而远之。” 禛哥冷笑一声:“圣人最喜欢说胡话。”他抿了抿嘴,极为不情愿地道,“父亲让我送几枝花给各位小姐。既然你来了,就跟我一起吧。选好了,一并带过去。” 那是他母亲喜欢的花,他父亲却让他折了送给旁人,难怪他不情愿。 可是,看到他为何要拉着自己去。 方才他说,泰宁侯在花园等他。 他是要拉自己见泰宁侯。他以为自己想要成为泰宁侯的继室。 她不认为,禛哥在一眼中认定了自己,自己也没那个本事,让人一眼就觉得与众不同。再说,这个禛哥,虽然是小小年纪,还是有主见的。 他向自己伸出友谊之手,是为了什么? 是要把自己这些对泰宁侯有野心的人统统剔除。 世芸带着一点点的警惕。 她不能为了泰宁侯这只肥鸡没抓到手,反失了自己的性命。 世芸笑了笑:“我不大喜欢花的。也不懂。”她向着禛哥点点头,“我还要去找六妹,就不陪你了。”说着,她便转了身子。 禛哥眼睛一眯,这个女人,居然不上当,他都提了父亲,她还不动心,反而提出要走,她要找妹妹。也就是说,她那个妹妹也在花园里。 “我陪你去找吧。”禛哥追上世芸,歉意地道,“我没了母亲,心里不好受。祖母说要接新母亲进来。” 禛哥说话间,已经红了双眼,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倔强的小孩却硬是不让它流下来。 “我不想要那些人进来。外祖母说,那些新母亲会欺负我跟弟弟的。二弟都五岁了,……” 祉哥儿已经五岁了,可看上去去跟三岁差不多。 顾太太已经开始在禛哥跟前下药。即使是少年老成,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没有母亲已经够让他感到无助,现在最亲近的人还为了某种利益,吓唬他。 禛哥紧紧地皱起眉头,轻轻颤抖的睫毛,微微发红的眼眸…… 世芸不由地放缓了声音:“你是哥哥,不会让弟弟受到欺负的是不是?”继母不进门,那是不大可能。 禛哥上前拉着世芸的手:“你陪我去好不好,你说母亲是青肤樱仙子……” 世芸见禛哥这样,不由点了点头。面对这样的孩子,她真不好拒绝。 “啊!”从花园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这个是…… 禛哥拉着世芸的手突然向花园深处冲去。 * 咱到现在还没有一分呢!让咱情何以堪啊! 第十五章 祸事 禛哥拽着世芸一路跑,世芸还没跑几步就有些跟不上,示意禛哥将自己放开,可是禛哥丝毫没那个打算。 他那样的急切,好像不顾一切地赶过去。这跟他方才沉稳地表现并不相符。是关心出事的人?他不正想对付她们这些对泰宁侯有非分之想的人,应该是乐得其成看着她们出事。又何来的关心? 终于看到人了。 有人跌倒在地上,正挣扎着站起身。 看来摔得很重,站都站不起来。手脚好像都受了伤,撑在地上,好容易以脚作为支撑要站起来,却又软了脚,再次跌倒在地。 “还不去帮忙。” 禛哥猛得推了世芸一把。世芸但觉得脚下一滑,随手抓住了身边的花木,这才站稳了身形。力道实在是太猛,枝头的花朵不堪重力,纷纷落在地上。 世芸猛得回头。 这个孩子。 他是要把自己也给推摔不成?或许这是他的一个陷阱? 禛哥正用懊恼的表情看着世芸,又歉意地道:“章四小姐,我……我……”他低下头,轻咬下唇,十分内疚的模样。 禛哥长相颇为俊秀。皮肤一等一的白皙,一对眸子晶亮亮的,仿若那天上的星辰。只是往那一站,便让人心存好感,更不说,他满怀内疚的向世芸道歉。 她怎么能向这样的小孩生气? 世芸回头笑了笑,安抚着他:“无事。”或许,他没自己想得那样心计深,只是担心有人在自己家里出事,传出去不好。 跌在地上的人听得有人说话,转了脸。 姣好的面部沾着一些污泥,说不出的狼狈。 是世英。 “六妹,你怎么了?怎么会跌倒?”世芸忙上前见世英拉了起来。这一路都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世英怎么会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往泥地里踩? 世英靠着世芸的搀扶慢慢地站起身子,接着又痛呼一声,身子便要往下坠。 世芸也顾不得旁的,将世英搂住:“怎么了?” “脚疼,使不上力。” “哪里?” 世英指着自己的脚踝。 禛哥虽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也不方便现在就让世英脱了鞋袜。世芸只得叫了禛哥:“还请你叫了人来,把我六妹扶了回去。” 世英忙拉住世芸:“不用。” “怎么不用?你的脚伤着了,怎么行走?”若是原本就伤着了骨头,再一走,就要出大事了。更何况,世芸还是同自己在一处。她受了伤,谢氏定会拿自己出气。 禛哥却道:“我这就叫人去。左右现在无人,你且看看伤着哪里了。我这就叫郎中进府。”禛哥口里虽这么说着,可是人却不走,只站在一旁看着。 “在哪里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看看伤在哪了?”禛哥见她们俩半日没动静,急得直跺了脚。 世英涨红了脸。低着头半日不语。 “你不是说要去叫人的么?”世芸心中暗笑。这孩子年纪还是小,并不晓得男女大防。想来此时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同他说这个。 禛哥看了看世芸。对世芸非要撵自己去叫人十分不解。一点也不担心章六小姐的伤势如何?她不是她的妹妹么? 姐妹亲情如此冷薄,对旁人还会好么? “男女授受不亲。”见禛哥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世芸只得跺脚一语道明。 禛哥顿时红了脸,忙转了身子:“我这就去。”转了身子的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四下打量了一二,这才慢慢地踱着步子。 世芸有心催他,可他毕竟是泰宁侯世子,他去请人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又怎好使他。 世英抓住世芸的手,急着叫住禛哥:“世子,且站下。” 禛哥立马停下步伐,转身过去:“怎么了?” 世英半个身子依靠在世芸的身上,借着世芸的支撑稳定身形。她含笑道:“我只是一时摔疼了,并不要紧。在此歇一会儿便好,还请世子唤了人来,带我们回去。出来这么久,母亲想必急了。” 臂膀上传来一阵痛楚。 世芸垂下眼睑,世英隔着衣裳,不动声色地拧了自己手臂。 “正是。还请世子帮我们姐妹唤了丫头过来。” 世英对世芸笑了笑。这个四姐,还不算太笨,至少还算明白自己的意思。 “还要劳烦世子了。” 禛哥点了头。 见禛哥走远了,世英拉着世芸便要走。 “你的脚……” “好像伤着了。” “六妹,怎么会摔着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无缘无故怎么会摔到泥里。世芸越来越认为自己方才认定了。 “你说我怎么会好好的路不走,跑到这里来?” “是啊。难道有人故意引你过来的?” 世英冷笑一声:“我差点就上了当。这位鲁四小姐还真是好谋划。” 鲁四小姐瞧见了世英,所以故意引得她摔跤? 世芸再次瞧了一眼世英摔跤的地方。旁的地方都是干的,只有这一块是潮湿的。是有人故意弄的。 只是真的是鲁四小姐做的么?鲁四小姐一个人能事先弄来水,将这里弄的滑不溜脚。单凭鲁四小姐一个人怕是做不来这些。 能将这里做成这样,只有这府里的人。 禛哥! 世芸突然想到了那个孩子。是他预下的?只是他怎么就知道会有人来,又怎么会确定这里能让他如愿? “现在没人在,你帮我看看伤到了哪里?我脚疼的厉害。”世英吃痛的皱了眉头,“居然算计了我,鲁四小姐,咱们走着瞧!” 世芸让世英靠着树木,自己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世英的鞋子脱下。 世英发出吃痛声:“疼,你轻点。” 世芸脱下袜子。仔细地看了看,脚踝处一片红肿:“肿起来了。” 世英十分挫败地握紧拳头。怎么会是这样。她怎么就着了旁人的道,她明明看到鲁四小姐的衣裳,怎么会? 此时,林子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声响。 有人来了! 果然,这个时候一点空余也不留。 世芸弯下腰:“六妹。我来背你。” “背我?” “快上来。等别人来了就不好了。”既然将这弄的这样湿滑,又故意引了人过来,之后肯定是要她们出丑的。 “我不要。咱们能走到哪里去?” 她本就不想嫁给那个什么泰宁侯。又怕什么出丑。现在出丑,让自己脱身,母亲便不会想别的招儿逼她。 “能走多远是多远。”背着世英,她是走不远。只是这些人有心要看她们的笑话,怎么都会看到自己跟六妹的狼狈样,更何况世英的脚还是光着的 “不用,咱们就在这里。”世英是一点也不怕,反而期待那些人快些来。 世芸不由地急了。这……她想了想,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她的衣裳还算是干净的,出丑的是自己,太太就算是生气,也不过是让自己罚跪,或者是挨几板子。可是,如果是世英出了事,自己就真的没有争的机会了。现在是要保住世英。就算不嫁给泰宁侯,还有旁的人。她现在做的,世英自然会在谢氏面前替自己说话。她不至于嫁的太坏。 “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这样子,若是传到高家,还以为你有旁的什么心思。若是那样……”世芸只微微地说了两句。今日的事,日后必定会传出去,肯定有损世英的名节。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她穿上了世芸的衣裳,世芸呢?她就不怕坏了名节? “你怎么还愣着,快换啊。再不快些就来不及了。”世芸将自己的衣裳塞到世英的怀里,又蹲下身子为她穿上鞋袜。 世英只得脱了衣裳,与世芸换了。 “那边的是谁?可看到章家的两位小姐了?” 世英艰难地转了身子,笑着面向来人。 “章六小姐,原来你在这。章四小姐呢?章太太找你们呢。”仆妇的声音还方落落。 谢氏已经走上前,气急败坏地训斥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在别人家乱跑?”她方才听人说家里的两个女儿不见了,顿时气血涌动。这两个不成事的丫头。 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慈祥地看着世英:“衣裳都脏了,快去换换。” 谢氏忙道:“这是泰宁侯太夫人,还不快上前见过太夫人。” 世英忙拉着世芸向泰宁侯行礼,又跟来的人问好。 谢氏看到世芸的衣裳沾满了泥,世英到还好,心里微微放下:“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怎么这般不知礼数?” 世英道:“四姐陪我出来的。四姐瞧着有人朝这里走,原本是想同她说走错了,方喊了一声,她便跑。我们觉得奇怪,就追了过去,却不防脚下一滑。” 世芸低着头,诺诺地,却不说话。 不提她自己摔跤的事,也不提鲁四小姐往这里,只说她的事。 一身干净的衣裳沾满了泥巴,样子十分的狼狈。身子还微微地颤抖着,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仆妇忙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一时激起千层浪,众位夫人的目光变得十分的微妙。目光落在了一个高个儿的夫人身上,却是没说话。 高个儿夫人脸上一白,只是死命的揪着手绢,却无半句话。 正等着,远处便走来一个仆妇,急匆匆地走到泰宁侯太夫人的跟前,悄悄地在太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 泰宁侯太夫人顿时变了脸色,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目光极为的复杂。 谢氏心里一沉,莫不是侯爷就在花园?这下……女儿怎么这么不省事。自己为她找的好亲事,就这样给毁了。 泰宁侯太夫人歉意地对人笑了笑道:“侯爷听说各位夫人小姐喜欢花,特地让人送了过来。” 还没等众人有什么反应,那边就有人道:“侯爷来了。” 第十六章 不甘 众人都没声音,静静地站在那等着泰宁侯过来。 一会儿便能听到脚步声。 清朗地声音。让人听了很舒服,如春风化雨般。世芸悄悄地抬起头,从世英的身后迅速地瞄了一眼。 白色圆领长褶通身样式,纯白丝绸质地,暗纹,只在下摆处绣了金色柳叶纹。 泰宁侯似乎很不适合白色的衣裳。偾张地肌肉将衣裳撑起,身材是那样的坚实,却没有丝毫呆板的模样。刚毅地八字眉不怒自威,双眸微微眯起,散发出点点寒意。 世芸迅速移开视线。泰宁侯的目光总叫人感到不是那么的自在,在他的注视下,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说是来送花,也没见着泰宁侯带了花来。只是说了两句话,便告辞了。 泰宁侯的离去让众人总算是微微地松了口气,他带来的无形压力让众人都感到不方便。 当然,除了某人。 泰宁侯在的时候。 世英抓住她的衣袖,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兴奋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羞涩。 世芸发现,世英的羞涩大于兴奋与紧张。她不时地抬起头,又迅速地低下。羞红的脸将她的心思完全透露。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脚踝的不适应,紧着众人就要离开。 “啊。”一着地,世英才意识到自己脚踝受伤过。 她的这一声立即引来谢氏的转身。她忙走到世英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脚崴了一下。” 谢氏听说脚崴了,只恨现在是在别人家,不能马上看视。忙问道:“怎么会崴着了脚?” “我……” “也不晓得是怎么了?突然就歪着了。”世英很是羞恼的解释着,“这石子路还是头一次走,还有些咯脚。” 泰宁侯太夫人笑了:“这是侯爷专门为我铺的。太医说每日穿了薄底鞋在这上面走上两圈,能活络经脉。我刚开始走的时候,也觉得咯脚。” 泰宁侯太夫人这么说,众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不过问得却是:“这法子真的那么有效么?” “难怪太夫人如今看着满面红光,更胜从前。” 泰宁侯太夫人只是笑笑,却是对世英道:“章六小姐还是到屋里坐下,让人看看。” 谢氏正愁若是伤着骨头便坏事,既然泰宁侯太夫人能提出,忙满口应下。亲自要搀女儿。 泰宁侯太夫人对人道:“怎么这么没眼力?快抬了春凳来,将章六小姐抬过去?” 一时太医也请了来,瞧了后道:“并没什么大碍,过几日便能好。” 谢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肿的老高,还说疼的厉害,要不要开什么药?” 太医道:“那便开副止疼药。若是小姐觉得疼的厉害就吃上一剂。” 谢氏这才放下心来,送了太医出去,又向泰宁侯太夫人致谢,又是教训女儿:“可给太夫人添了不少麻烦。” 泰宁侯太夫人道:“哪里。是下人不得力。”又要留谢氏吃饭。 谢氏是满心想要留下,只是今日实在有些不妥,又不愿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便道:“太夫人爱惜赐饭,原该领受。只是府上事多,我也不好打搅。过些日子,我再登门向太夫人致谢。” 泰宁侯太夫人也没做过多的挽留。 到了二门,谢氏瞥了一眼畏畏缩缩地世芸,冷哼一声,又对人道:“将六姑娘搀到我车上去。” 金莲为世芸在腰后垫了靠枕,又将她受伤的脚轻轻垫起。 谢氏挥手让金莲出去,自己亲自做了,又仔细地瞧了一次,见脚踝还是红肿,心疼的道:“还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说今日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儿跟那个庶女的衣裳换了过来,她能没注意到。摔倒的庶女没事,拉人的女儿却崴了脚。事情绝不止那么简单。 世英简单的说了事情。 谢氏冷哼一声:“她还算是知大体。”随即杏眼一横,“鲁家小儿,居然这般欺人太甚!” “方才我并没看到她人。”鲁四小姐害了她居然没有回去,那她人现在在哪里? 谢氏道:“这个我会打听的。只是你居然往花园跑。就该把话都推到那个四丫头的身上。” “多亏四姐我才没能出丑。母亲不必怪罪四姐了。” 谢氏道:“哼。死罪可免……” “太太。泰宁侯太夫人打发人送东西给六姑娘。”仆妇在外头回禀着。 谢氏挑了帘子,躬身出去。她认得那个妇人,是泰宁侯太夫人身边的那个老嬷嬷。 老嬷嬷笑呵呵地道:“总算赶上了。”她从身边仆妇的手中拿过一个小瓶子送了来,“这是上好的跌打药。只要抹上七天,便全号了。” 谢氏忙接了过来,笑着道:“多谢妈妈。让您亲自跑一趟。还请妈妈多多替我向太夫人致谢。”说话中,谢氏已经命人拿了上等封送了过去。又拉了老嬷嬷悄悄地道:“鲁太太可走了?” 老嬷嬷眯了眼睛看着谢氏,皮笑肉不笑地道:“章太太说的是哪个鲁太太?” 谢氏这才想起来,她并不晓得那个鲁四小姐是哪个鲁家的姑娘,只得道:“四丫头说她跟鲁四小姐相交甚好。临走时,想要约上一二,却不晓得她家人走了没有。” 老嬷嬷很是为难:“这就难办了。” 谢氏只得道:“也只能如此。这孩子,同人说了那么久的话,连人家是哪家的都不晓得,真是个笨地。还请妈妈多替我向太夫人道谢。” …… 谢氏拿着药,对着世英道:“太夫人亲自命人送了药给你。”又道,“现在就擦上吧。” 世英闻了那药的味道,不由地捂住了口鼻,厌恶地扭过了头:“味道太难闻了。我不要。” 谢氏也嫌这跌打药的味道不好。也就丢开了手,只是泰宁侯太夫人巴巴的叫人送了这个过来,这里头的意味着实有些道不明白。 是对世英的示好? 又或者是…… 谢氏不晓得怎么想到了泰宁侯那深邃令人莫测的双眼。拥有这样的眼睛的人,定非一般人。若是泰宁侯真的成了她的女婿,那该多好。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让谢氏暂时中断她的遐想。。 “怎么停下来了?”坐在外厢的金莲大声对外面道。 过一会儿,仆妇回道:“太太,前头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章大人家眷的车横在路中了。” “让她们挪一下,我们绕过去。” 仆妇立即去交涉,不一会儿便让人打发回来:“太太,章大人家遇到些事。车暂时……” 只听得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谢氏挑了帘子朝外头看去。章家的蓝色绒布马车边跪着个年轻人,只是不住地在地上磕头。谢氏指着那个年轻人问道:“那个是谁?惊了章太太的驾?” 仆妇对着外头瞧了一眼,轻声道:“是章大人的一个庶子。来接章太太晚了些。” 谢氏甩下帘子:“她若是要教训儿子回家刷威风去。在这里给谁看的?” 仆妇却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干笑。 世英看了看:“母亲不必生气。她堵在那正好,我有话想同母亲说。”她挥了手命人出去,金莲原本是坐在外间的,一听如此,也顾不得这是在外面,从车上下来,往后头车上去了。 世芸亦注意到外头的事情。 那个年轻的男子不住的磕头,一句解释也没有。木然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是已经做惯了这样的事。 她有些悲凉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男子。即使是庶子,也该留三分面子,怎么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 如果是章太太亲生的儿子,她必不舍得在外头给他这样的难看。 庶子,就是让人这样遭际的。只是因为卑贱的出生,便让人任意糟蹋。 且不说只是一点点不是,就算不是他们的错,到最后为了保存自己,也要将错误推到他们的身上。 保全了世英,自己那样狼狈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若是她是嫡出,她大可不必这样,至少不会令自己失去那样的机会。 泰宁侯府……她有些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泰宁侯府能要一个今日出了丑的人做女主人么?泰宁侯太夫人又送了跌打药给世英。 世英方才落落大方的模样肯定赢得了泰宁侯太夫人的心。 而世英,先前那羞涩的模样,显然是中意泰宁侯。那样英武的男子,怎么让人不注目呢?就连她也有些动心了。 只是旁人看不上她罢了。 她不行,那就找旁人,可是又必须是她的姐妹,跟她处于同一战线的,那是——世萱。 世萱比自己长得好看,而且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非同一般的气质,就连她常常都觉得五妹长得极为出色,令她挪不开眼。 有这么一个机会,世萱一定可以超过世英。 只是现在欠缺着机会。 要能创造出一个机会就好了。 马车终于动了。 一阵风吹过,车窗帘飞起。世芸看到那个跪在谭太太马车边的年轻男子站了起来,他低着头,瞧不清他的模样,只是他那轻抿的嘴唇露出一丝不甘。 不甘。 又是一个不甘命运的人。 * 收藏啊,推荐啊~ 第十七章 上香(上) 从表面上看,谢氏这些日子还跟平日里一样,可稍微留心,便晓得她的心情还算是不错。不但免了闭门思过的世芸的处罚,连被关了大半年的世萱也就人放了出来。 世萱重新出现在谢氏的面前,非但没有越发恭谨,反而处处与谢氏针锋相对。 “太太何必刻薄我?日后六妹妹要嫁到好人家,还不是要把我送出去做踏脚石?若是我一时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可别耽搁了六妹妹的终生大事!” 谢氏立即怒的涨红了脸:“你这是在威胁我?” 世萱抿着小嘴,口中谦卑,下巴却倔强地扬起,明亮的双眸迸发张扬的快感:“女儿怎敢。” 不敢,还在这挑衅。 世英柳眉倒立:“你这是在跟母亲说话?哪里来的长幼尊卑不分?” 世萱瞥了世英一眼:“你又是在跟我说话?你又是哪里来的长幼尊卑?” 完完全全地被堵了回去。 “你……” “我怎么了?”一双明眸水灵灵的,如上好的墨玉;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忽闪,姣好的面容述说着无尽的无辜。 谢氏更是恼怒。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她打死了事。如今居然敢招呼到她的头上。 谢氏越看越觉得那纤纤十指上的蔻丹刺眼。 那是才染上的。鲜红夺目。 高傲地,带着挑衅的姿态重新出现在谢氏面前的世萱,让世芸一度挪不开眼。世萱的紧逼让她称绝,只是,她这样高姿态,就不怕谢氏的报复么?她们还都掌握在谢氏的手上,谢氏一时不痛快,是要让她们一辈子不痛快。 也许,选择世萱是完全错误地选择。 世英捧了茶:“太太不要生气。且不惯她,也不晓得她是得了哪门子的失心疯。” 谢氏一口气喝干了茶汁,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张口放要说话,瞥见世芸还在一边,话锋一转:“你去吧。我今日累了。明日起早些,二奶奶要带你们去隆佑寺。” 世英道:“我还是在家伺候太太好了。再说又不是初一十五的。” 谢氏杏眼一挑:“你也去。礼佛哪里还分初一十五?只要是诚心,什么时候都一样。” 世英只得应了,却是问了:“去隆佑寺做什么?那么香火又不胜,不若护国寺的好。” 谢氏道:“你二嫂子说年前发了愿,京中的寺庙都要供奉的。这两日我身上不大好,去不得。你就替我去了。再说你父亲的寿辰也要到了,你们姐妹也该跪经了。” 世芸从屋里退了出来,默默地走着。 二奶奶佟氏发了愿,谢氏去做什么?只能说事关二哥谭世勤前程,所以谢氏才会想着亲自去。可是以身上不好为由,这却说不过去,今日身上不好,改日呢?事关谭世勤的前程,谢氏怎会如此不上心?再说,跪经一向是谢氏的小佛堂做的,专门到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一定是有旁的什么事。 为什么是隆佑寺?为何会选择那样的一个地方。 回到屋子,横云在外头打起了帘子,低声道:“五姑娘来了。” 世萱到自己这来? “四姐,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等了许久了。”世萱放下手中的针线,依旧盘腿坐在榻上。 世芸笑了走过去,洗了手,换了件家常衣裳,也盘腿坐了:“太太说明日让二嫂子带我们去隆佑寺上香,便多说了两句。”她看了世萱替自己扎的半朵花,不由赞道,“你这花扎的真好,是怎么扎的?” 世萱笑道:“不过是把线多劈了几道,针脚细了,也就精致些。” 世芸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你的活计总是那样的好。上次有几家小姐见了你给我荷包,好生羡慕。” 世萱笑了笑:“你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好多呢。四姐姐这次可交到几个知心姐妹?” 世芸抿了口:“人家哪里能瞧的上我这样的人。”细细地回想起,那日去泰宁侯府的各位小姐并没有几位庶出的,即使是有那么一两位,也是出类拔萃,是她不可比拟的。 “姐姐怎么会如此说。若是只看身份,就算是认识又能如何?” 世芸笑道:“你到是会宽慰我。其实,她们并没因为我是庶生而瞧不起我,反而跟我说了许多的话。” 那是因为晓得了她是庶生,所以没把她放在心上,也就愿意同她多说话。 “四姐。”世萱突然伸出了手,随即做了个乞讨的模样儿,“我来了许久,四姐都不给我杯茶吃?” 桌上放着一杯茶,怎么能说不给杯茶。 “横云倒茶来。” 世萱摆着手:“这茶到哪里都有,我要旁的。” 世芸笑道:“你就这么贼精?太太才给了我一盘樱桃。”她转头对丫头道,“把太太给的那盘樱桃拿来。” 世萱却是不满意:“一盘樱桃就好?太太有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这送,我哪里什么也没有。” 世芸只得又打发人再取些果子来。 世萱直叹气:“点心茶水怎么能不给?四姐就这样小气?太太给你的这些东西你又吃不了,我帮你打发了多好?” 世芸只得再次打发了人去取点心,又问道:“可还要什么东西?” 这屋里的丫头已经被她打发的差不多了。针线这样细致的人,怎么也不是个心情毛躁的人。 或许,在谢氏跟前的张扬不过是要降低谢氏的警觉?一个张扬,沉不住气的庶女,比起一个受了打压消沉的庶女,前者怕是更让人放心。 世萱坐直了身子:“四姐去了一趟泰宁侯府可有什么见闻?说出来让我一听听?” “哪里有什么见闻。也不过是坐坐,泰宁侯的两位公子来致谢。” “哦?长得什么样?” “世子……一本正经,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只是太老成,反让人觉得可怜的慌。那小的就更不要说了,听说都五岁了,可还让人抱在怀里,长得小小的。跟经哥儿放在一起,不晓得要小多少。” “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谁说不是?”世芸叹了口气,“若是遇上那些个贤良的后母,还好,若是遇到那些个心思歹毒的……”世芸轻轻地摇摇头。 世萱抿了口。给泰宁侯府吊丧,去了那么多云英未嫁的小姐,现在就在准备续弦的事。已经有两个嫡子,子嗣并不是什么大事。要的只是能保住这两个孩子。 “我听人说,泰宁侯太夫人很是六妹。” 世芸道:“你是听哪个说的?” 世萱笑道:“家里怕是都知道了。六妹崴了脚,泰宁侯太夫人让人松了药来,前两日还派人来看六妹怎么样。” 因为泰宁侯太夫人再次派了人过来问候六妹,谢氏才会更觉得有希望。 泰宁侯太夫人真的看中了六妹。 若是六妹真的做了侯爷夫人,她们便会更如草芥。 比起六妹,她更希望是出身庶女的她们能做了侯爷夫人。 世萱瞧着世芸一直在出神,不禁道:“若是六妹真的成了侯爷夫人,四姐姐也能嫁个好人家,不晓得这四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世芸顿时涨红了脸:“你这是说什么呢!让人听了还不笑话死。” 世萱冷哼一声:“难道太太把我放出来不是因为要我嫁人了?太太一向不喜欢我,肯定是随手把我送出去,姐姐就不一样。” 不一样?在谢氏的眼里,她们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她们从此便的不一样。 …… “姑娘,我悄悄地找了珍珠,那小丫头说,二奶奶并没说要上隆佑寺,是太太说的。” 晚上是簇水守夜的。 谢氏为何要说隆佑寺,这么说只能说明日去隆佑寺有什么事要发生,说不定是好事。 “还有…….”簇水压低了声音,“我快走的时候,太太把六姑娘身边的雯儿叫过去。” 果然是跟六妹有关系。 明日隆佑寺一行,定是有非一般的事情发生,果然是这个机会。 …… 因为要上香,大家起的都很早。只是让人格外诧异的是世萱也出现了。 看到世萱,世芸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以为世萱不会来。早上,她匆匆地让人把一卷弥勒经绣件送过去,还担心世萱不晓得自己的意思。 青色绣竹叶圆领被子,白色纱裙,装饰不过一只银鎏金蝴蝶簪,一朵雪青色绢花而已。 同精心打扮过的世英比起来,她并不出色,很平常。 世芸微微有些叹气,世萱完全被世英压了下去,也许就今天根本就没希望了。 看着世萱身上那半旧不新的衣裳,世芸微微叹气:“五妹妹,你怎么穿这样……我还备了一身衣裳,你且穿了我的吧。” “这样就很好。真的四姐。”世萱平静地双眼含着温和的笑容,只是这平静不是那样的自然。 她有些紧张。 “你看六妹便晓得今日会有什么事,你这样到要让别人小瞧了你。” 世萱只是勾起嘴角来。 她再怎么打扮也比不过世英,就算是她超过了世英,打扮的比世英美十倍,谢氏还能让她出这个门么?无论怎样,只有出了这个门,她才有机会。 她握着世芸的手,借着这个机会疏散自己的紧张:“最重要的是,四姐,我出来了,不是么?“ 是啊。只要能出来,她们就成功了第一步。 世萱望着世芸:“四姐,你会帮我的是不是?我们是一起的对不对?” 世芸慎重点着头。是!她们是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就没有pk分么?拜托大家了,总不能让红包光腚吧~ 第十九章 上香(中) 隆佑寺在城外智仁山。 待世芸她们到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停了一遛的马车。 “怎么会那么多人?不晓得今日我们要过来么?”佟氏挑了帘子,吩咐人把那些人都撵了。 外头的仆妇领命,却了没多久便返回:“二奶奶,泰宁侯府上的高瑞家的来给奶奶小姐们问安。” 佟氏面上一顿。谢氏昨日吩咐她的时候便说了,今日进香是泰宁侯太夫人相邀,泰宁侯府来了这么多人?这么说太夫人今日亲自来了? “谭家的奶奶跟小姐们可来了?奴婢高瑞家的。” 泰宁侯府家的人已经来请了,就是再不快,也要应下。 佟氏率先下了车:“高嫂子好。今日这上香的人怎么那么多?” 高瑞家的身手搀了佟氏下车:“到让奶奶小姐们劳累了。这隆佑寺虽然远些,但有几株花还是不错的。” 跟在后面的世芸也下了车,正听到高瑞家的说的话。 这么说就是泰宁侯太夫人邀请了她们来赏花。 可是一眼瞧了过去,那些马车虽然都是蓝呢子轿衣,但是在装饰上还是有差别的。 除了泰宁侯府的人,还有别家的。 也就是说,泰宁侯太夫人并没有决定哪家小姐,今日的考量怕是真的吧。 这对她们来说就更有利了。 世芸往身后瞥了一眼。五妹,这是个机会,我们都能把握么? 高瑞家的瞧着谭家多来了个人,瞧那模样也是个小姐,只是那打扮寒酸了些。想着,谭家只有那么一位嫡出的小姐,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谭家的这位嫡出小姐打扮的并不出挑,只是这两位姐姐都一般,也将她衬出三分出众。 “谭二奶奶,诸位小姐们,请。” 高瑞家的殷勤地迎了佟氏她们进去。 这时候迎出来的却是个五十上下的老姑子。那姑子笑嘻嘻地道:“阿弥陀佛。老尼静虚。谭二奶奶,诸位小姐,有礼。” 佟氏揣度着,既然泰宁侯府选在这地方,这想必是泰宁侯府的家庙。这个姑子在太夫人面前必是时常走动的,因此对她也甚是有礼。 “老爷的生辰就要到了,今日是来跪经的。还请师太替我们准备一二。”既然对方都不说明,她也乐得做个聋子。 静虚又念了一声佛:“奶奶小姐们慈悲。且跟贫尼来。” 静虚带着佟氏等人跪了佛祖,又请她们上了香。 佟氏率先跪了上去,她对小姑子能不能做成泰宁侯夫人并不是很大兴趣,小姑能成为泰宁侯夫人自然好,可那毕竟不是她们自己。她要的是自己出人头地,而不是靠那所谓的裙带关系。首要的是相公能够高中进士,希望儿子能平安长大,日后能有出息。 世芸世萱世英三姐妹是一同跪拜的。 世芸觉得自己要求的太多了。一是求,自己日后能有好的归宿,不再受太太的挟制;二是求,弟弟日后能有出息;三是求,世萱今日能让泰宁侯府瞧上眼。 她所有的一切,就只有世萱能不能入得了泰宁侯的府的眼。只要世萱能够踏出这一步,她才能所求更多。 “四姐?” 世芸诚心诚意地向佛祖祈求着,待世萱叫她,她才发现,原来她们已经起身,就在等自己了。而泰宁侯府的那个仆妇高瑞家的面上带着一丝的笑容。 她顿时红了脸:“我……对不住……我……” 世萱拉起了世芸:“四姐姐的愿怕是最大,不虔诚些,怕佛祖不应么?” 佟氏已经添了香油钱,见世芸跪拜完毕,便道:“咱们去后面看看。静虚方才说,她这里的菩萨最灵。咱们这就去跪经。”又对静虚道,“太太平日里攒下的佛豆,今日也让我带了的来。还请师太替我们太太舍了去。” 清虚忙谢过:“这是太太慈悲。贫尼在菩萨前为太太诵经百遍,保佑太太福寿安康。” 世芸世萱是常跪经的,一开始犯错,她们都会被谢氏关在小佛堂,她们习惯了。百遍不过是一会儿的事。世英却是有些不习惯,跪了不多一会儿,双腿便麻了,她晓得这个时候必是有人瞧着她们的动作,不能出半分差事。饶是腿麻得难受,也咬牙忍了下来。 “奶奶小姐们辛苦了。请到雅室歇息。”清虚在一旁伺候诵经完毕,请了她们去雅室。 待掀了帘子,屋里的人见到进来的她们,微微一怔。佟氏世英看到屋子里坐着的人时,面上也微微一怔。 并不是单单只请了她们,还有别家的。 世英趁机环视着雅室里的小姐们。有的正襟危坐,有的顾盼生辉,说不尽的燕瘦环肥,品藻冠裳。 那坐首位的一位老妇见她们进来,冲她们点头含笑。高瑞家的忙道:“这是辛家姨太夫人了。” 瞧辛太夫人的面相,怕是泰宁侯太夫人的妹子。今日,想必是泰宁侯太夫人请了这位娘家妹子前来相看。 佟氏忙带了世芸三姐们上前问安,众位小姐也相互行礼。 辛太夫人只是随意地瞧了两眼世芸,待到世萱的时候道:“这是你家的六小姐?“ 佟氏道:“这是五妹妹。这才是六妹妹。” 辛太夫人舍了世萱,拉了世英的手:“听说你脚崴了,如今可好些了?” 世英见辛太夫人对自己有加厚重,心里一阵窃喜。行礼道:“多谢泰宁侯太夫人赐药。有劳太夫人惦记。已然好了。” 辛太夫人点了点头,连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辛太夫人这样高兴,大家只当她喜欢世英。在座的小姐随即反应是泰宁侯太夫人说了什么。 世芸嘴角微微翘起。这么早流露出中意,不是树靶子难道还是喜欢? 世英已经从泰宁侯继室的候选中舍去? 若是这样,那今日请她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自己?世芸有些自嘲。怎么也不可能落在她的身上。 那为什么泰宁侯太夫人会请了她们过来? 不过吃了一盏茶,辛太夫人便站起身:“咱们到外边走走。这样好的天,闷在屋子里可就不好了。这隆佑寺的花还是不错的,咱们瞧瞧去。”辛太夫人说着,便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章六小姐,可愿陪我走走?” 世英施然站起,走到辛太夫人身边。她的神情平静,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这种恬然的模样,更是让辛太夫人满意,辛太夫人面带笑容地轻拍世英的手背。 世芸世萱跟着走了一段便不再走,只说累了,要歇一会儿。那些小姐太太们自然是不会留下了,泰宁侯府的人则是准备了坐垫,让她们歇息。 “你不用管我们,且伺候辛太夫人跟各位太太奶奶小姐们去吧。”世萱接了茶,打发了泰宁侯府在跟前伺候的人。 世芸笑道:“不打紧。我们的丫头也在。嫂子且伺候太夫人吧。我们姐妹要回去。” 因为每位太太奶奶小姐跟前都随了自家贴身的丫头,泰宁侯府的人到没几个。而去,又不是随处乱走,而是要回去,仆妇也就应了,亲自将她们送了回去,又让人送上了点心,这才出去。 “四姐为何要回来?” “难不成,你还想留在那?“ 世萱拣了一枚樱桃放在掌心把玩。泰宁侯府准备的樱桃,虽小如珍珠,但色泽红艳光洁,玲珑宛如玛瑙。圆润的樱桃在玲珑剔透的掌心滚来滚去,甚是喜人。 “四姐想另找法子?”世萱吃了樱桃。味道甘甜微酸,这是昨日在世芸那里吃到的樱桃味道很不一样。那樱桃虽然好看,却没什么味道。泰宁侯府的权力真是不一般。 用手绢接了籽儿:“四姐想怎么做?” “你不也知道么?又何必问我?” 世萱笑了笑,站起身:“我想去大殿,不知道四姐可愿陪我一同前去?” 世芸亦站起来:“荣幸之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泰宁侯夫人百日祭就在这两日。泰宁侯太夫人就算是急着给儿子续弦,可是前头媳妇的百日祭她还是要顾得上面子。今日只请了自己娘家妹子来陪,便晓得其中的道理。 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还是去佛前念几遍往生咒到是相应景。 她们沿着原路返还,绕过这边的回廊便到了“慈航普渡”的观音堂。 这里的围墙下种植了许多爬墙植物,一个个依墙攀爬着。花儿也想看看墙那边的精致么?世芸随意地朝墙头看去。 这一看,她身形一滞,那墙头分明冒出一个人头来。 世萱见世芸停了下来,面上还白白的,顺着她的目光瞧去。 一个人正卖力地爬着墙。他艰难地翻过来,迅速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目光与世芸世萱姐妹碰了个正着。 男子身形顿时不稳,翻身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世芸世萱掩住嘴。 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是死了么? 若是死了…… 世芸世萱紧张地对望着。这该怎么办? 两个人慌乱地对望着。几个人从那边跑了过来,一阵脚步声,已经冲到了门边,簇水南浦忙跑到前面将二人的身影挡了。只听来人问道:“姑娘恕罪,可看到有人闯了进来?” 第十九章 上香(下) 世萱抬起手,要示意那些人,他们找的那人就在墙角。 世芸一把拉住了世萱的,紧紧地握着,示意她不要做声。 因为,那摔下来的男子正艰难地抬起头,一脸恳求地看着她,艰难地向她拱起手。 无言的祈求,双眼恳求最后一丝希望。虽然觉得没有希望,却依旧把那当做是希望。虽然是祈求,可是那倔强的嘴角,令她似曾相识。 门口的人相互议论了下,抱拳离去。 得到解脱的男子颓然地垂下了脑袋。 世芸忙道:“簇水,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世萱叫住簇水:“别去。”转面对世芸道,“四姐,你又好心了?他若是对咱们不利怎么办?若是他日后说见过咱们,咱们的努力可都要废了。” 且不无论今日的结果如何,只要有一丁点的消息传出,她们都没有任何活路。 没有世芸的话,簇水走了上去,伸出脚,踹了男人两下。 男人再次转过头,迷茫地往世芸她们这边看去:“没事了?” “没事了。” 男人双手撑地,艰难地坐起来,双手揉着大腿。显然,他大腿处受伤了。 “你快走吧。” 男子坐在地上,拱手向世芸道谢:“多谢姑娘。”他双手扶墙,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垂下眼,轻声道,“泰宁侯同世子都来了。”说完,警惕地瞧了瞧四周,拖着受伤的腿离去。 世芸世萱听了尚没有什么反应。到是南浦突然道:“快去把人拦下。” 世萱叫住南浦:“不用去了。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泰宁侯同世子来了。” “我听见了。却是要问他。姑娘,你不觉得奇怪么?咱们素未谋面,他为何要告诉咱们这件事?他又是如何知道咱们这个时候来这里?” “你说的都有道理。”世芸低着头,“那我要问你,他又如何知道我们的目的?” 南浦被世芸一时问住了。 “有可能是旁人安排下来的。可是,咱们是要为老爷诵延年保寿经的。今日来这,太太也说的是陪二嫂子来的。即使遇见了,也不过是巧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反正,咱们本来就是破罐子。泰宁侯府的亲事对于咱们来说可有可无。” “若是咱们就这么遇上,反而不会让人认为有什么旁的。即使这门亲事没成,也不会毁了六妹的闺名。” 世芸世萱俩姐妹一人一句,说的合情合理。 两人话音落了,相视一笑。同时伸出手,紧紧地握在一处,朝前头走去。 南浦心里着急,跺了脚追上去便要再劝。却让后头的簇水拉住了手:“姑娘有了计较,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南浦很是着急,“你们姑娘跟我们姑娘不一样。太太早就视我们姑娘是眼中钉,肉中刺,正愁没法子整治我们姑娘。我也不指望你们姑娘能劝我们姑娘,只求你们姑娘不要像从前那般给我们姑娘使绊子便好。” 簇水冷笑道:“姐姐这是在说什么?什么使绊子?是我们姑娘劝着你们姑娘去还是怎么了?你方才也听到了,是你们姑娘要去的。你怎么不说你们姑娘的不是,到来说我们了?” “我不同你说。一丘之貉。” 簇水一时没能明白南浦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想这要回嘴,可是又掂量着姑娘的盘算,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 世芸世萱去了殿中,此时,大殿里跪着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姐妹俩对望了一眼,抬脚向殿内走去。 殿内设有数个团蒲,俩姐妹放缓了脚步走进去,跪下,双手合十,低喃诵吟。 世芸的嘴角微微地翘起。她借着跪下的一瞬间,瞧到了来人的模样。 八字眉,锐利的目光,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正是她见过一次的泰宁侯。 他今日依旧穿了一身白色圆领长褶通身样式衣裳。若是非要所有什么变化,只是周身的冷气更浓烈了。那眉头轻轻地锁起,好像有什么烦心的事。 世芸不动声色地挪了身子,微微地朝便是挪着。哪怕是一点点,她都会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 他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令人不寒而栗呢?难道,这世上杀伐决断的人都是如此? 世萱瞧见世芸翘起的嘴角,也没忽视她轻轻移动身子。 这个人就是那个泰宁侯? 她已经听说了些泰宁侯的事。虽然这个人周身冷的厉害,虽然他并不是自己中意的郎君。但是她没有那么多的机会,让她去选择。 他,泰宁侯。是自己离得最近的一根稻草。她要好好的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称心诚意地向佛祖诵经。心里暗暗地祷告着:一定要让她顺利嫁入侯府。 泰宁侯郑濬在来人进来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了。淡淡的香粉味,步行间环佩碰击的声音,告诉他,来的是女子。 他眉头微微一皱。方才从人已经告诉他后山停了许多女眷的马车。今日,到这间庙来,也是太夫人说什么他先头的夫人曾在这里许愿过,他才来的。却不想太夫人另有意图。那日,那个鲁家的女儿就冒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本以为这两个女子知晓是他,还要上前搭话。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祈福完毕,她们也没开一口。 郑濬睁开眼,望了身边诵经地姑娘一眼。 两人口中喃喃地诵着延年保寿经,根本就没受到身边任何的影响。 他站起身,站到一边,看着长子诵经。妻子故去,长子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少。他爱怜地看着儿子。 世芸最先结束诵经,她磕了头站起来。瞧见郑濬立在边上,身形微微一动。她还是受不住郑濬冷峻的模样。 她微微侧了身,低下头,只要不看郑濬,她才微微有些心安。 郑濬借着余光看着两个女子。那个最先站起来的女子,好像有些怕他,背了身子,却没有急着出去,好像是在等另外一个女子。 那个穿青色衣裳白纱裙的女子到是很沉稳,诵经结束后站起来:“四姐姐等急了?”她明显也瞧见了自己,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低了头,“四姐,咱们走吧。” 那个女子不怕自己。还没有哪个女子见到自己是这么沉稳的。即使是先头去了的妻子,她对着自己也是战战兢兢,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父亲,你在看什么?”郑禛已经站了起来,看着父亲眯着眼前注视着一处,他也顺着瞧了过去,他只看到那个女子的侧脸。 郑濬收回了目光:“我们回去吧。” 郑禛摇着头:“儿子还想给母亲点盏长明灯。母亲是天上的花神,这隆佑寺有几株花甚好。儿子想到那里祭奠一番。” “也好。”那日,儿子便说先头去的妻子是花神,他本身没什么在意,却是听儿子郑重其事的说着,就连家里人也说什么仙乐之类的。 先头的妻子身子一直不好,续弦的事在她还活的时候,岳家的人便已经提出要从家里的女儿中选出一个来,要照顾两个孩子。 他们以为这是对妻子的好,替她照顾着两个孩子,好让她安心。可步步紧逼,让妻子愈加憔悴。就连禛哥也利用上了。 禛哥本对妻子去世很是哀恸。如今,孩子有了这个转念,他也甚是欣慰。 “好。我同你一起去。” 他在朝堂上,什么大风大浪,阴谋诡计没见过,难道如今到要把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耍什么心眼? 禛哥甚是高兴。 未到花园,郑濬便瞧见守在门口的仆妇,有几个约摸是自己府上的。果然同太夫人又关系。 “侯爷。老太太在里头,小的去通报。” 郑濬点了头:“也好,我去给姨母问安。” 辛太夫人见到郑濬微微一愣:“你今日也来了?我还问了你母亲,今日这里你可有用。到坏了你的兴致了。” 禛哥儿道:“父亲跟我一起来为母亲诵经。不想您在这里,便过来问安。” 辛太夫人见了禛哥儿满脸堆笑:“你母亲晓得你这样有孝心,定是高兴。” 禛哥儿微微沮丧:“我若是能早些长大就能多孝敬母亲一些。”又道,“母亲最喜欢这里的花,我去摘些供在母亲神主前。” 辛太夫人得了泰宁侯太夫人的话,巴不得禛哥不在场,好让郑濬能多留一些时候,能把这些个小姐们瞧上一瞧。 郑濬只是端坐着,目不斜视,不主动发一言,若是辛太夫人问了,他才答,不过是寥寥几句。 他犹如冰山一般坐在那,又跟那镇山太岁一般,方才还嬉笑嫣嫣的小姐们,此时都收了口,端庄的坐着,微微地低着头。 辛太夫人:“你把禛哥留下陪我一会儿。” 郑濬猛然抬头:“方才在想一件要紧的事,一时走了神,姨母说的是什么?” 辛太夫人叹道:“你有要紧的事尽管去办,把禛哥留下来吧。” 郑濬道:“姨母这里有客人,还是不麻烦了。今日还要上学的。” 辛太夫人劝道:“今日难得有这样多的客人,休息一日也是可以的……” 话未落音。高瑞家的匆匆忙忙的跑来,对着郑濬行了礼,凑到耳边说了两句话,又退了一边。 辛太夫人瞧着郑濬脸色顿时沉了,忙问道:“什么事?” “世子爷不见了!” 第二十章 幼子 转过那边的回廊,世芸微微地喘了口气。泰宁侯那瘆人的气息,让她浑身不自在。 “那便是泰宁侯?” 世萱瞧出来了。 世芸道:“是。你不觉得他很严肃么?” 世萱回想自己匆匆地那一眼。泰宁侯给自己的感觉,是不大亲切,他周身闪发出锐利的气息,让人不敢在他身上多停留半分。 “四姐怕他?” 世芸诚实的点了头:“是有一些。”她随即看向了世萱,“我看你一点也不怕的。” 世萱伸出了手,拉住了世芸。 世萱白皙柔润的手掌居然冒了薄汗。 原来她也是害怕的,可是,她方才表现出的神态却是那样的镇定自若,波澜不惊。 “书上说,心有波澜而面如平静者,可为上将军。”世芸冲着世萱微微一笑,“五妹,成大事的人都是这样能沉地住气。你是可以成大事的人。” 世萱微微红了脸:“四姐,你太过于夸赞我了,我哪里担的起。我也是害怕的。” 世芸笑了笑,没在多说。她在感叹着为何不是男子,若是男子,必然要去建立一番功绩,只是,她们只是女子。 “哪里来的野种!” 转往花园的路上,一个婆子拽着个男孩迎面走来。男孩的手里还抱着几株花。 “这些花都是留给贵人看的,哪经你这样的掐。你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男孩子挣扎着:“我不是野种,你放开我。你混帐!”男孩提起一只腿,便往那婆子踹,只是他年小体衰。那几下早婆子身上也是不痛不痒的。 “你还晓得还手!走去见管事奶奶去。没王法了。小杂种!” 男孩被骂,又挣不开婆子的箝制,嘴儿一扁,就呜呜的哭了起来:“我不是杂种,我没有乱摘,你放开我!” “没乱摘,那你手上的是什么?给你母亲摘的?你母亲也配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混帐女人。”那婆子是个老寡妇,又年老昏迈,好容易舍了银钱得了差事,今日又逢小姐们出来,自然是要十分的细心。却不妨在自己管制下,有人居然摘了这么多花。只觉得心疼肝断,抓住了这小贼,定是要好好的训斥一番,送到管事的跟前,好好表现一番,只盼能多几个赏钱。 “我目前是天上的花神。”小男孩叫嚷着。 婆子本还以为是外头的小户人家的小孩儿,一听男孩这么说,便道:“放你娘的屁!你母亲若是花神,这个时候怎么不来救你?” “我哥哥说了,母亲是花神。你快放开我,我饶你不死。” 理直气壮,让婆子不由地笑了:“呦,这位小爷,你哥哥有是哪门子的神仙?散财童子,还是阎王跟前的小鬼!” 男孩鼓起腮帮子:“我哥哥是世子!” 婆子笑了:“呦。你哥哥是世子啊。可吓坏了我!”婆子活动着手臂,随即冷笑一声,“你哥哥若是世子,我还是太后呢!” “太后娘娘,才不像你这样呢!”男孩跳脚道。 “走,跟我去见管事奶奶去!” 婆子拉着男孩已经走到世芸的跟前。 “大娘,他犯了什么错,你说几句便是了,何必惊扰管事呢。”世芸拦下了婆子。 她瞧了一眼这两人,装扮很是一般,还是半旧的衣裳,想来是哪位小姐跟前的人,一把夺了男孩手中的花枝,让世芸看:“你看看。这样好的花,他就摘了。” 世萱道:“不过是几枝花,摘了就摘了。” 婆子本就生气,又恨这两个丫头不会瞧眼色,还在这里鼓噪着。气得在男孩身上拍了几下,骂道:“你个丧门星。哪个让你摘地?” 男孩被打,吃痛的叫住来。 世芸道:“您这是做什么?我说你一句,你打了她,是臊我么?” 婆子强嘴道:“你且不管我们府里的事。就算你们姑娘在又如何?这是泰宁侯府的事,慢说你们姑娘还没嫁过来,就是嫁过来,我难道管错了不成?”她说着,又扬手给了那男孩两下,嘴里嘀咕着,“也不瞧瞧自个儿的身份。红烧鱼里的姜蒜,还把自己当盘。” 南浦只觉得这位四姑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在泰宁侯府下人跟前丢了面子,这不是要坏了她们姑娘的事?就说这位四姑娘靠不住。 “大娘,你且拿了他去。这样好的花,大伙还没赏呢,就让他摘了去。真是该打!方才太夫人跟小姐们还说,这花开的格外的好。要人好好的收拾呢。” 婆子听了南浦的话,心里舒服了,笑着道:“正是这个到底。我这就回禀大管事去。”说着就要拽着那孩子走。 世芸示意簇水把人拦下:“是我让他摘地。您老只管去回。” 南浦听了直跺脚,这个四姑娘……她焦急地望着世萱:“姑娘……” 世萱也觉得世芸似乎太好心了,怎么要为个孩子跟泰宁侯府的人起争执,若是知晓是她们,名声也就不好听,日后这门亲事怎么能成。 “放开我弟弟!”这里推搡着,那边飞奔过一个男孩。冲着那个婆子就是一脚,“放开我弟弟。” 婆子被踹地仰身翻倒在地,也松开了那个男孩。 “你怎么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拉着你做什么?”大男孩紧张的拉过那个小男孩,上下打量着他。 “她打我。”小男孩嘟着嘴,委屈地向哥哥诉苦,又抡起胳膊,“手也疼。” 翻开袖子。小男孩的细小的手腕上留着红色的印记。被掐的不轻。 “你该死!”大男孩上去又给了婆子几脚。 踢的婆子是满地打滚,嘶失声力竭的痛嚎着。 “要打死人了。快来人啊,要命了。有人造反了!”婆子号叫了几声,见世芸她们站着不动,不由的急道,“你们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把这小畜生拉走。” 南浦上去就要拉,却叫世萱拦住了:“这是别人的事,我们管不着。” 小男孩看着哥哥大显神威,高兴地拍着手叫:“打她,打她!”纯真的笑脸上还挂着泪痕。 世芸不禁蹲下身子:“不哭了?” 小男孩红了脸,挪着身子就往哥哥跟前靠。 “你已经教训她了,就别打了。到省得日后旁人说你刻薄。你若是气急了,让下面的人教训她去。何必自己动手?到失了体面?”世萱在一旁开口,劝着那个大男孩。 小男孩也揪住男孩的衣角,低语道:“哥哥,我已经不疼了。” 大男孩得了弟弟的话,收了手,心疼的道:“不疼了?回去找太医瞧瞧,这都掐红了。” “真的不疼了。”男孩弯弯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说话,睫毛颤颤的抖动着,泪珠在睫毛上跳动着。 男孩展开笑颜,活动着手,向哥哥展示着自己没事,又不好意思地抹了眼睛。嘟着嘴:“我没哭。”随即,又苦着脸,紧紧皱起眉头,轻轻抿起嘴唇,“只是花被她弄坏了。我想摘给娘的。” 大男孩道:“没事,再摘就是了。你怎么自己跑了出来?你不见了,可吓坏我了。” 小男孩不好意思的笑笑:“哥哥你总不来找我,我就……多亏了这两位姐姐。” 大男孩这才转了身子向世芸世萱道谢:“多谢二位小姐。二弟,快过来,谢过两位小姐。” “又是你。”大男孩这才认出对方是谁,随即对着世芸露出不怀好意的颜色,“怎么又是你。你是故意的吧。方才在大殿就是!” 男孩正是泰宁侯的两位公子。 世芸勾了勾嘴角。她一开始便认出那个小的是泰宁侯的幼子,是心怀它意,所以不动声色。不过大殿遇上,更多的应该是巧合才对。 “这人是你家的下人,怎么又成了是我们故意的了?”世萱也认出了大男孩是郑禛,只是对方这么说,确实有些有失偏颇了。她笑道,“难不成,我们这样的人还能使动尊府的人?” “犬子无礼,还请二位小姐海涵。”清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泰宁侯郑濬快步走过,拱手向世芸世萱赔礼,“还不赔礼?” 男子只是轻轻一哼,却威力十足。 郑禛连忙应下,做足礼。却是有些不服气。 “却是无礼。”世萱冷冷的道,她面色微沉,显示对郑禛的不满,连郑濬的面子也扫了。她说了话,拉着世芸便离开。 郑濬微微一怔。这个女子,直接扫了自己的面子。 原来是个辣子! 泰宁侯来了便走,辛太夫人年纪大了,逛了一会儿,便说累了,在这偏僻的小庙中,众位小姐也没玩的兴致。不多会,也就散了。 马车上,世芸悄声道:“你这样不给泰宁侯面子,到时候……” 世萱道:“是他自己说的无礼,难道我还要驳了侯爷不成?” 这些日子,跟泰宁侯打招呼地女子无一不是迎合他,自己又不晓得他满意什么,与其同旁人做那些个没用的,到不如自己另辟他径。 若是要抚育原配留下的孩子,还有什么比娘家妹妹还要好的人选?可是,泰宁侯并没有选顾家的小姐。 不是抚育孩子,那么又是什么呢? 不晓得,今日自己的行为泰宁侯认为是什么? 世萱想着心事,世芸也没停下。五妹那大胆的作法,泰宁侯会怎么看?是新奇还是…… 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马车停住了。 “怎么了?” 南浦挑了帘子,看了后道:“房家跟谭家的车让咱们让道,正跟她们理论呢。” 世萱点点头。她挑了帘子看向外头,外面的太阳很烈,有些不舒服。今年是个热天。 “嘭。” 随着一声声响,车子一歪,世萱整个人压向了世芸,一时车上连连发出惊呼。 “怎么了?” 第二十一章 援手 “咱们的车叫人撞翻了。”仆妇大惊失色地从车上跳下,慌慌张张的回了话。她还在为方才那突如其来的祸事心惊胆颤。 世萱见她只回话,不由气道:“那还不叫人来弄好?”她努力地挪着身子,“四姐,你没事吧。” 世芸抚着额头,轻轻地摇摇头。后脑勺撞在了车壁上,还是有些晕晕的。再加上世萱整个人撞向她,又让她受到一次冲击。 世萱吩咐了,却半日没有回应。簇水南浦瞧了瞧,两人艰难地爬了出去。 不一会儿,簇水回道:“姑娘,五姑娘。六姑娘的车也歪了。他们说,先没那么多人手,让姑娘们等一会儿。等二奶奶的车扶了,再过来。” 世芸讥讽的笑笑。 因为那车上坐的是二奶奶跟世英,那些人都一窝蜂的拥了上去,前呼后拥的,即使是做不了什么,也要表现出自己的殷勤。 这就是庶女。 好好的车,怎么会歪了?而且还是两辆车一起歪了。 “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浦没走开:“方才已经问了。房家的车跟谭家的车争了道儿,两边理论不清,咱们的车也走不过去,便停了。哪里知道,后面区家的车赶上来,硬是要超过,结果撞上咱家的车。都歪了。”南浦没有上车,只在外头的,靠着车窗道:“姑娘,不若跟四姑娘到后头的车上吧。” “二嫂子跟六妹妹呢?” “二奶奶跟六姑娘的车毁的厉害,车身都变了形,车门打不开。” 世萱沉了声:“那咱们便等等。四姐,你看呢?” 世芸不舒服的撑了身子,总是斜着也很不舒服:“没事。簇水,你去问问二嫂子跟六妹妹怎么样?” 簇水踏上一步:“没事呢。六姑娘在哭呢。那个区家的小姐可真是厉害,一直在骂人,还要把人拉出去杖毙呢。” 世芸没有笑。 六妹在哭。那么要强的她,怎么会哭。 六妹这是在示弱。有什么原因值得她示弱? 世芸挑了帘子,看向了外面。 因为三辆车相撞,这条道前前后后被阻的车马排成了长龙,都是在叫骂催促。两家的管家,头上冒着热气,只拿了帽子抹汗,一边失声力竭的催促着跟班:“都上手,都站在这做什么?快动手。” 十几个人搭了手使劲地抬着车。区家的人多,很快就没事了,只是那车也损的厉害,区小姐只得换了车。区家的人又取了幔帐,又来轰人。 这一回,谭家的人跟区家的人又发生了冲突。 可是,人家区家老爷官大,只那么半级便压得谭家的管家急得跳脚。这里叫人挤兑,后头,又是本家奶奶在后面骂他不会办事,又说六姑娘受了惊吓。 “哒哒哒……”道路的后面,传来铁蹄与官道相击声。人数还不少。 沉重的马蹄声,暂时吸引众人的目光。 区家的人慌忙上去要拦住来人。 可瞧着那后对张着一把银浮屠顶伞。 这是一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用的。 伞下。一人骑着匹大黑马。锐利的目光一扫,逼得区家的人将道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白衣男子抬手,马鞭一指,锐目略闪:“嗯?” 只这一声,区家的人已经先软了下去。只是跪下的时候,到不失他那个从三品大员管家的气派:“着实不是有意,惊了老爷的驾。” “哪个府上的?” “回老爷。太仆寺卿区老爷。” “那边呢?”这回指的是那两辆歪在路旁的车子。 谭家的下人忙跪下:“回老爷。家主太常寺少卿。” 男子催马上前,对着马车打量一二,翻身下马。他身后的随从只得离鞍。 男子撩起前半幅衣襟,紧了紧袖口,双手交叉以我,手指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众人被他的气势镇住,大气不敢出一声。 男子半蹲了身子,双手托了车辕。他身后的随从随意的将下摆塞进腰带,立即涌了过去。 “听我号令。一二三……起!” 举鼎拔山,瞬间爆发的力量,马车瞬间摆正了。 只是在这期间,马车里传出了女子的惊叫生,很快叫声被哄然喝彩声掩盖下去。 谭家的管事的忙上前磕头。 男子大手一摆,松了袖口:“把后面的车弄了。” 头一辆马车的门“呼啦”打开,一个罩着帽的女子探出头来。目光锁定在那男子的身上,双目突然迸射出如痴的狂喜,随即垂下眼睑:“多谢泰宁侯爷。” 众人一听,居然是泰宁侯,又将所有的目光移向了郑濬的身上。 区家的小姐立即掀开帘子来看。果然是泰宁侯。她愤恨地摔下帘子。 早知道就不那么急着让人把车扶了。这下,让谭家的丫头拣了个天大的便宜。若是泰宁侯听到什么风声,认为自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那就大大不妙了。 区家小姐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解释。 只听有人喊道:“侯爷,这车陷到泥了。甚是不好办。” 郑濬走到车边瞧了瞧,皱了眉。这却是有些难办,车轮整个都陷入路边的稀泥之中,若是要凭蛮力,定然陷得更深。 一时间都没有什么好法子。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朝向了郑濬,等待着他能有更好的法子。 郑濬有些为难了,这里并没有粗壮的木棍:“去找粗棍来。” 命令下去,随从犯难了,这个时候却是从哪里找。看着车轮陷得那么深,吃力要很大,上哪里找那么粗的棍子。 这时候有个男子畏畏缩缩地拱了手:“侯爷,学生却是有个法子。” 郑濬侧身看了说话的男子。 一身半旧蓝色棉布直身,头上戴着儒巾。是个秀才。 “说出来听听。” 秀才拱手道:“只需借用侯爷的随从。” 郑濬点了点头。 但见秀才蹲下了身子,找了一些草跟木板,也不晓得到底做了什么。待他一身烂泥从车下钻出来后,拱手道:“侯爷请。” 郑濬指挥了人上前,依旧是人抬马匹使力。却不晓得为什么,这次却轻松了许多,车子一下便从烂泥中拔了出来。 郑濬不由地瞧了那秀才一眼:“你用了什么法子?”同样都是人抬马匹使力,为何,他做了那一番动作后,到容易了许多。 秀才谦卑地恭下腰。前摆挨着泥地,已经污了。 “只是寻常的法子,借了这木板的力道,省得显得更深。” 郑濬点点头。没有再多问,翻身上了马,向众人一拱手便走了。 秀才明显的有些失望,随后又恢复了方才胆小怕事的模样。 不止是区家小姐失望。世英也很是失望。直到她身后的少妇探出身:“六妹,咱们挪到旁的车上去,这车的轮子坏了。” 世英呆呆的注视着郑濬离去的方向,目光痴痴的。他不止是长得好,有智谋,还这般的孔武有力,这天下的男儿,哪里有像他这般全才的。终于让她遇见了。 “姑娘。”雯儿轻轻地推了推世英,小心翼翼的唤着。 世英不快的看了她一眼。 雯儿劝道:“姑娘,二奶奶叫您过去呢。” 世英这才作罢,下了车,往另辆车上去。上车之间,世英飞快地瞧了一眼边上。正好与区家的那位小姐对上目光。她翘起嘴角,随即又用手遮住,只是那脸上的肆意的神采深深地刺痛了区家小姐的内心。 看那精致的罗裙消失在帘后,区小姐恨恨地登车,随口骂了下人:“还不快走?没用的东西。还留在这儿,让人瞧笑话不成?” 区家的管家忙指挥了人驾车先行离去。 世芸看着那一直站在泥地里的秀才。 那是她们先前在庙里遇到的那人。他还告诉她们泰宁侯郑濬跟世子来了,只是他怎么又出来在这里? 郑濬离开,他双眼流露出的失望…… 他是冲着泰宁侯郑濬来的。冒险跑进隆佑寺,甚至从墙上摔下,是想得到郑濬的赏识,得到个官职? 世芸不由一笑。 这泰宁侯还真是吃香。不止是女子围着他一人转,就连男子也为了他的垂青,挖空心思。只是这么出现,还把自己弄成这么狼狈的样子,怎么可能得到郑濬的赏识。 世上的高士,哪个不是恃才傲物,不经三请四邀的,哪里肯来帮忙。若是他向诸葛孔明那样,放高姿态,旁人才会认为他有真本事。 他这样子,就算是他真的有本事,是她的话,也不会用他。 “四姐在看什么?”世萱看着世芸,想看看,她到底在看些什么。 世芸却放下了帘子:“今日之事多谢他了。” 世萱闭上双眼,仔细地想着男子的长相,要把他深深的记在心里。随即一笑:“四姐,我记下了。日后若是能帮助到他,我绝无二话。” 世芸不置可否。世萱的这个承诺或许诱惑力更大,只是,他目前更需要的却是旁的。 她从包袱里抽出一方帕子:“簇水,把这个给那位公子。替我道谢一声。”她则继续透过帘子望向外面。 男子没有接,而是慌忙的摆着手往后退了去。 他没要。 簇水拿着帕子怏怏地回来:“不识好人心。” 世芸笑了笑,却是闭上了双眼。 今日世英很是高兴,一回去就跟着谢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世芸她们换了衣裳去见谢氏后,发现谢氏很是高兴,对世萱都有几分好颜色。 怕是说了泰宁侯帮着抬车解围的事。 若是世英中意,她们要怎么办呢? 第二十二章 亲事(一) 一大早,谢氏已经打发了好几波人去请卓姨妈过来。泰宁侯亲自帮女儿抬车,解女儿的危难,这么说,泰宁侯对女儿有意思。这是好兆头,只是为了女儿能顺利嫁过去,她还要谋划些其他的事。 “怎么还没来?”谢氏再次起身望向门外。 金莲笑道:“方才已经说了,姨太太已经到了二门了。这就过来了。” 谢氏这才点了头。不过仍旧嫌卓姨妈走的慢了:“往常一阵风便来了,今日怎么挪到现在也不见人?” 金莲方要开口,卓姨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又编排了我什么事?如何,姐姐发达了,瞧不上我们了?” 谢氏听到卓姨妈的声音笑了,连忙站起身迎到门口,见到卓姨妈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总算来了。” 卓姨妈笑道:“姐姐有命,我怎敢违抗?只是临出门的时候,有人上门,耽搁了一些。” 谢氏听卓姨妈的口气不像方才的轻松,便道:“有事就打发人来说一声。我这事又不是很急。总要以你的事为重。” 卓姨妈道:“有人才从应天送来的樱桃,我今日带了一些。” “留着给琴儿就是了。” 卓姨妈笑道:“这哪里是给我的?却是看着旁人的面子。”她面色流露出一丝托你的福的意思。 谢氏笑弯了眼睛。她是爱吃樱桃的,只爱应天的樱桃,只是应天到顺天实在太远,要完好的到京城实在是太少,更何况是到了她的手中。 如今,泰宁侯对六丫头上心,妹妹跟前就有人迎合上去,拐着弯儿的打听自己的喜好。这跟泰宁侯府结亲,果然是有好处。 看看这樱桃是那样的水灵圆润,这比自己吃过的都要好。那么老远的送过来,却能保持的这样新鲜,实在是难得。 她还想问问。 卓姨妈话锋一转:“我今日来却是为了一件正经事,还请姐姐给我些面子。” 谢氏想到卓姨妈方才说有人临时上门,问道:“什么事?” 卓姨妈笑了起来:“却是好事。我上回提到的赵家的那件事,姐姐可想好了?赵老太太可是亲自来见我了。” 谢氏此时还有些瞧不上赵家了。既然是要跟泰宁侯结亲,有个傻子姻亲,到时候泰宁侯面子上也过不去。 她放下茶碗,细细的揩了嘴:“赵家的孩子有些大了。” 卓姨妈只是一笑,却不多说什么。泰宁侯的事,她是有所耳闻,也难怪这个姐姐傲慢起来。 “既然如此,我这里还有另一件事。还请姐姐给了我这个面子,让我办得体体面面的。” 谢氏愣道:“哦?什么事?” 卓姨妈将随身带的一只匣子打开,双手递了过去:“十五,顺天府知府夫人闵太太家里办堂会,想请姐姐带着几位外甥女前去。姐姐好歹给我这个面子。” 顺天知府同她们家向来是没有交集的,这次却通过妹妹送来这样的帖子,还指明了带着女儿一起去了。 谢氏问道:“都请了什么人?那几个丫头上不得台面。” 卓姨妈道:“我也不知。闵太太今日特地亲自送到我跟前的。姐姐定要给了我这个面子才是。” 这样的慎重,是要提前跟她们拉拢了关系,只见世英一个人显得唐突了些,是该带着剩下的女儿一起去了。 “你定去的。” 卓姨妈送了口气,笑道:“如此我就幸不辱命,这就打发人告诉闵太太去。” 这样的慎重。谢氏越想越觉得高兴。接下来是儿子的前程,有了侯爷这个女婿,也会显得顺利许多,再来就是几个庶女的事。还真是便宜了她们。 只是。世英嫁的这样好,其他的庶女再嫁到高门,对侯爷也不那么的好,找个小门小户的嫁了才是。 谢氏打听了主意,对卓姨妈道:“那两个丫头如今也大了,前些年,我还能留着,现在不能再留了。还请妹妹替我打听打听。无所谓家资如何,只要姑爷人品端正便好。” 卓姨妈看了过去。谢氏到是跟以前的态度不一样了。先是要人品,无所谓家资,以前可是一门心思的挑着那些个主官家的人。 现在六外甥女又好的亲事了。自然不能让庶女的亲事坏了亲生女儿的好事。也是,这么好的亲事,放在谁身上也会好好的珍惜。她心里一阵不舒服起来,怎么泰宁侯的夫人不早些去了,这样,她的女儿也可以争一争的。 谢氏看着卓姨妈面上不好,不由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为难?” 或许是自己让妹子找那些个家资低的,妹子为难了。 正是了。自古都是往上瞧的,哪个还紧盯着下面的。这样却是是为难妹子,只是为了女儿,她少不得这么做。 “康哥儿的事,我早放在心上。” 卓姨妈面上抽了抽,好容易挤出一抹笑容:“到不是为难。只是,不晓得姐姐什么时候要。” 她这一生,最大的孽障就是儿子,儿子读了二十几年的书连学进,这是她一大块心病,每次她想着拿钱替他疏通,可这小子偏是一根筋,死活不肯。家里的庶子却是自幼聪明,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老爷现在成日里教他读书,只盼着庶子能为自己争光,连带这儿子的事也不管,反而说,有志气是好事,难道他一辈子都要靠自己。 若是姐姐平日里这么说,她定是不舒服的,只是如今姐姐更不一样了,能跟泰宁侯府结亲,日后少不得要仰仗她。 她只得忍下这分不快。 卓姨妈咽下一口气:“以后少不得要姐姐多费心了。” 世芸过来送高老太太的衣裳,她这些日子已经做好了。才要进屋,谢氏去迎了出来。整张脸上喜气洋洋的,卓家姨妈过来又带了什么好消息来? “我要去你六妹妹那,你跟着一起过来吧。” 世芸应了,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消息。她将高老太太的衣裳递到谢氏面前,谢氏只瞧了一眼,便让人收了,一手拉过世芸,笑着道:“你针线上头是最好的,过来帮你六妹妹多多留意些。” 到了世英那里,谢氏指挥着丫头们伺候世英换衣裳,好一通打扮。 金莲捧着首饰盒,奉承道:“六姑娘真是好看。人都说人靠衣装。要我说,这世上再好的衣裳,也要人能穿的出来。这身衣裳,普天之下除了六姑娘,怕是再也没人能穿的出来。” 谢氏听了更是欢喜,直接从首饰盒里取了件首饰,瞧也不瞧的便赏了金莲。 其他人瞧着金莲得了这样大的彩头,更是卯足了劲儿也在边上奉承着,说得谢氏满脸的欢喜。 世英红了脸,低头不语,瞧着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同样不语的世芸,不由道:“四姐姐,你怎么了?我这样穿不好么?” 数道目光瞬间落在了世芸的身上。 世芸微微红了脸:“不是,我是觉得六妹今日真好看。” 谢氏微微一笑。这个庶女向来不善言辞,这么说,女儿今日是真的好看。 世英却不这么认为:“你觉得好看?我看你不是那么想的。” 世芸愕然地抬起头,有些慌乱,身子微微地抖着,她惶恐地看着世芸,又忙去看着谢氏:“不是的,我真的绝对六妹穿的好看。” 世英冷冷一哼,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这一身行头,抬手理了理领口:“是么?那你为何一直皱眉?” 自己皱眉,世英都瞧见了? 世芸心里微微一沉。她方才不过是在计量着以后的事情,怎么就流露出来了? 谢氏那嘴角微沉,阴冷气息立即冒了出来。 “六妹穿这样的衣裳是好看。只是会不会……太艳丽了些,我觉得是不是雅致些的好。”世芸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氏,生怕哪一个字用的不好惹了谢氏不快。 谢氏跟前的卢家的不以为然地道:“我觉得倒好。这颜色刚好衬姑娘呢。” 世英却是动手解了衣裳,丢在一旁:“这衣裳不好。四姐姐帮我看看哪件好?”世英这时候说话的口气带着亲昵。 谢氏点了点头:“是,我也觉得这颜色不好。四丫头你看看这个丁香色可好?” 卢家的瞧着太太跟六姑娘都听了这位四姑娘的,不由叹了一声,也不晓得这四姑娘使了什么法子,太太跟六姑娘就信了。 穿的那样的淡有什么好,搁在人堆里都瞧不出。 世芸顿时红了脸,绞着手指:“我哪里晓得,太太跟六妹妹晓得我不擅长这个。” 世芸这么说,谢氏也不强拉着她,只是让她也选了一身衣裳,特地选了一件粉红色的:“你的衣裳都是淡地,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素雅,我在你这个年纪只爱穿红的。” 世芸接过衣裳,盯着那上面的金线。好华贵的衣裳啊。 这衣裳也不是白给的,那日是要给世英做陪衬的。只是,她不是永远的陪衬,她想了想:“我可以把这件给五妹么?五妹也都是淡雅的衣裳。” 谢氏顿时皱了眉头,随即又松开,挑了一件鲜艳的桃红色衣裳过去:“你把这衣裳给五丫头送去。就说我的话,十五我要带了你们出去,打扮的体面些。不要像上回那样,到像家里委屈了她一般。” 她赌上了。只是谢氏这次这么爽快的应下带着五妹一起去。 这里有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是什么事,让谢氏改变了态度。 这件衣裳怕并不是让自己对世英的陪衬。那是什么呢? 是,嫁人! 为了世英,那只有她跟世萱早些嫁人。 十五的堂会让她们打扮过去,怕是让人相看。 只是,世萱那里如何办呢。 出了屋子,世芸缓过横云:“你去问问十五的堂会是去谁家?” 第二十三章 亲事(二) 世芸回到屋里不久,横云也跟着回来,她方上前,就听着外面的丫头道:“刘姨娘来了。” 刘姨娘带着一阵香风摇曳而来,已经屋便笑着向世芸道喜:“姑娘大喜,我给姑娘贺喜了。” 世芸站起身,请了刘姨娘坐下:“姨娘怎么来了?给姨娘泡好茶。” 世芸亲自端了茶送到刘姨娘跟前:“姨娘请吃茶。姨娘尝尝可喜欢?” 刘姨娘端了茶,吃了两口,又放下:“这茶味道怎么那么淡?怪没意思的。” “给姨娘换了平日里的茶来。” 簇水笑道:“这是太太才送来的新茶。是上好的茶叶呢!说是上用的呢。” 刘姨娘忙拦下簇水:“好姑娘,别端走,让我再多吃几口。”刘姨娘宝贝似的护着茶,只不让簇水端走,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世芸心里泛起浓浓的苦涩。她强笑道:“我那有好多,姨娘待会包一包走吧。” 刘姨娘欢喜起来,却又推辞着:“不要了。这是太太赏你的。你留着自己吃。” “我那里有好多呢!” 刘姨娘这才收了,却是盯着簇水看,面上露出一副讨好的模样:“姑娘,再给我添些水吧。这么精贵的东西,不多吃几回,哪里能捞的回本来。” 簇水无法,只得下去为刘姨娘再添茶来。 刘姨娘拉着世芸的手,急慌慌的叮嘱着:“姑娘。六姑娘好事近了,你也求求太太,也为自己寻门好亲事。我不得老爷的眼,也不大敢到跟前。你就不同,听说,太太今日才赏了你好些东西,你如今入了太太的眼,就该好好求求太太。” 世芸低下头:“老爷太太自然会为我思量的。” 刘姨娘急了:“姑娘。若是会替你想,哪里会到如今。”她说着突然懊恼起来,“都怪我不争气。我若是在老爷跟前有几分面子,你也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世芸心中颇为感动。生母虽然行径荒唐了些,可平日里还总为自己着想。 她轻声安慰道:“姨娘哭什么。太太今日赏了衣裳首饰给我。可见太太心里有我。”她低下头,轻声道,“怕是没有合适的,太太不肯耽误了我。” 刘姨娘忙走上前细致的瞧着,满口的赞道:“果然是好东西。”她又欢喜起来:“是了。太太对你这样的好,怎么会耽搁你呢!”她说着起身了,“这样就好了。”她随即抓住世芸的手,“你若是日后出头了,也记得你弟弟。你只有这么一个亲兄弟。” 一提到儿子,刘姨娘就觉得头疼。这么大点的孩子,成天里就是玩鸟斗蛐蛐,老爷恨的牙痒痒的,板子都不晓得打断了多少,若不是太太拦着,早就让老爷打瘸了。 弟弟。 大哥二哥每日早晚用功,太太仍嫌不足。对待自己这个弟弟。她是在一步步惯着他。纵容他,反倒在外人面前得了好名声。 世芸垂下头。 她也劝国。可是弟弟却嫌她烦,一句也听不进。反倒告到太太跟前,她也得了许多的不是。 “我会的。” 若是她真的过的好,她一定会照顾好弟弟。 刘姨娘得了世芸的话,算是安下心来,这才高兴的走了。 簇水在替世芸收拾着后日要用的首饰衣裳。一面暗付,太太这次可算是对姑娘上心,这些首饰正是自家姑娘缺地,虽说是该有的从未少过,可跟六姑娘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颜色正对姑娘呢。姑娘也该穿穿鲜亮颜色的衣裳。总是这些个素雅的,旁人都笑话咱们呢。” 世芸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簇水欢欢喜喜的忙碌着。 谢氏打赏了这些,连带自己跟前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就连晚饭,厨房还多送了碟点心。所有的人都极有眼色,上面有什么不同,下面立马能领会。 “你说我后日穿什么样的衣裳去好呢?” 簇水停下手,直接捧了谢氏给的那件粉色绣长枝玉兰的衣裳:“太太既然给了这件,姑娘就穿这件吧。”她略微停了一停,“这颜色不会过了六姑娘的。” 从小她便知道跟世英是不一样的,一切都不能越过世英。旁的,她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本事,只能在这衣裳的颜色上下功夫。 世芸伸手触摸着衣裳的料子。这是为世英准备的,料子都是上好的,柔而软,轻而薄。 不过,后日她不能像以往那样穿出去,她该为自己使力了。 “这个颜色不够鲜亮。” 簇水一时没能明白世芸的意思,怎么会说不够鲜亮,她还想着要怎么劝说世芸穿了这衣裳前去。 “我记得有一件橘黄色的衣裳,你放到哪里去了?” 簇水想了想,开了箱子,翻出那件衣裳,笑着道:“这老早的衣裳,姑娘怎么想起来了?” 这是开笄那年做的,世芸只穿过一回,便再也没穿过,一直放在箱子里,还是新的。 衣裳点缀着大片缠枝花卉,绣工特别精细。 因为是开笄,族里的人都看着,这身衣裳谢氏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我试试。”几年没穿,会不会小了。 簇水忙服侍世芸换了衣裳。 橘黄色缠枝花卉褙子,淡黄色百褶裙。 “你给我梳个发髻,戴上试试。” 簇水惊讶地看着世芸,随即面上露出欢喜。姑娘终于开窍了。她欢欢喜喜的上前,为世芸梳头:“姑娘,梳个什么发髻呢?” 世芸只是笑笑,手里把玩着那些个首饰。 横云端了茶进来,瞧着屋里这个样子,又听说世芸的意思,也跟着说起来:“要我说姑娘还梳连环高髻的好。” 头发汇集于头顶,再分成数股,拧绞后作成鬟形,红丝发束结束收归于上,环环相扣,精妙无比。 梳毕,横云放要取了花簪,世芸直接送来一只点翠三尾凤头步摇过来。 横云一怔。这东西,她伺候世芸以来并没有戴过这精致的东西。她揣度地瞧了簇水一眼,见她也是如同自己这般。想了想,还是帮她插戴好。 “真好看!”簇水满心称赞着。 姑娘这么穿,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副子小家气,而是显得饱满大方,粉色的绢花平添了一份俏丽。 世芸羞赧一笑。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晓得这样,明日自己又能有几分的胜算?这个样子,如果不事先晓得她是庶出,能瞧的出她的身份么? “五姑娘来了!” 世芸站起身忙道:“请五妹进来!” 刘世萱一进屋,目光就定在了世芸的身上,不禁仔细的打量,没想到世芸这样打扮起来不同一般:“四姐姐今日可真漂亮。这也是太太给的?” 世芸微微笑笑,请了世萱坐下:“五妹有没有试试太太的给的衣裳?” “试了。不过却没有四姐姐穿了好看。我从不知道,四姐打扮起来也这样的动人。”世萱是真心的赞扬着。她鲜少瞧见四姐穿上这样明媚的颜色。 世芸面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她却是知道两人能谈话的时候颇少:“上回姨妈交待的事,你可做了?” 世萱拿出针线,笑道:“就是为了这事来找姐姐的。姐姐来看看这里。” 世芸命人端茶来,又让人把厨房晚上送来的点心也拿过来。簇水又多点了几枝蜡烛,也不下去,只在边上伺候着针线。 旁人见没自己的事也乐得散开,左右这两位小姐也不是多事的人,哪怕就是有那么几分的不周到,也不会说什么。 有些散漫的人都要了水,准备梳洗歇下。虽说在这位四姑娘跟前没什么彩头,却是清闲的很。 几个婆子小声的说着话,有一个悄悄的掏出两个油纸包儿:“左右还早,现在睡下也无事,不如咱们乐和乐和?” 只见那包里有只烧鸡,几块牛肉,另一包则是油炒花生米,撒了些细盐。味道竟是香喷喷的。 几个婆子纷纷咽了口水,口里却道:“姑娘还没睡呢。” “也不会叫咱们。这是厨房的柳嫂子先前悄悄塞给我的。” 几个婆子也顾不得洗脚了,忙围了过去,吃了几口就有人道:“只可惜没有酒,若是能喝上两口就好了。” 一个忙将手指放入口中轮番地吸了个遍,这才道:“你们等着。”她跑到自己的箱子那,摸出一瓶酒来。 众人欢喜的狠,只是不敢多喝,一人一口。 “六姑娘好事近了。太太连带着四姑娘五姑娘都瞧得顺眼了。” “谁说不是呢。太太赏了好些东西给四姑娘,连带这我都有些面子了。” “你能有什么面子。” 那婆子道:“若不是姑娘给咱们争脸。厨房的人能送这些来?以前可从来都没有呢。” “那可得多让姑娘在太太面前争些脸。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婆子们口里议论着,或许是说的太高兴了,有些忘乎所以,一口一口的往肚子里灌了。 朦朦胧胧的竟然听到那屋里传来争吵声。 困顿的婆子一个推着一个:“你去看看。” 总算是有个爬了起来,摸摸索索地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大叫道:“不好了,出大事了,快起来!” 第二十四章 亲事(三) 谢氏披着衣裳靠在床边,皱眉道:“那两个丫头闹什么呢?” 卢家的忙上前捧了茶:“四姑娘那个性子哪里能闹。不是五姑娘逼急了,她能回话?这五姑娘是该教训教训了。” 谢氏瞧了卢家的一眼。 卢家的嘿嘿笑了:“我方才已经过去瞧过了。已经没事了。四姑娘只是不说话,也问不出什么来。到是身边的人说了两句。” “横云说什么?” 卢家的坐在脚踏板上,轻轻地为谢氏捶腿:“五姑娘拿针线来,四姑娘正在试您今日给的衣裳,五姑娘瞧着眼热,说了两句。后来针线上头争了起来。四姑娘旁的都好说话,这针线上头却有些扭的。五姑娘冷嘲热讽了两句。四姑娘心里有些不好受。后来五姑娘说四姑娘贴了太太这些年,太太也没对她怎么好,这些东西都是六姑娘不要了,太太才给她的。” “四丫头怎么说?” “四姑娘就气哭了,说再不论是什么,那都是太太的恩典,她只管太太的情儿。又问五姑娘是什么意思,在这里有的没的做什么?” 谢氏冷笑一声:“不管她们。” 卢家的忙服侍谢氏躺下,揣度地道:“有件事原不该打搅了太太,只是……毕竟是姑娘那边的,传出去到不好了。” “什么事?”谢氏困倦地翻了身子,面朝里,留了个背部给卢家。 “刘姨娘晚上见四姑娘去了。” “都说了什么?” “刘姨娘抱怨自己不得脸,没法子帮四姑娘要门好亲事。还说让四姑娘跟太太多亲近,若是日后说了好人家,也拉扯三爷一把。” 谢氏转了身子,不由一笑:“让她去吧。” “四姑娘跟前的几个婆子太放肆了些,姑娘没睡下,她们便仰头大睡,还各个喝的昏天暗地的。问太太该怎么处置了。” 谢氏烦闷地挥挥手:“都撵…….”她转念一想,摆手道,“打二十板子算了。” 卢家的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四姑娘么,又不是六姑娘,不好就不好。 卢家的轻轻地为谢氏拉了杯子,放下帐子,挪了灯,蹑手蹑脚地出去。 才一出门,几个丫头就扑了上来,跪在她面前:“大娘,还请您向太太求个请,饶了我妈吧。” 卢家的瞪着她们:“都在这里嚎什么?太太睡下了。” 有个最小的丫头还是懵懵懂懂的,只是死死地抱着她的腿,一味的哭,却是一低也不肯收。 卢家的不耐烦的抖着腿:“放开。我已经替你们求情了。太太说了,不撵出去,只在角门外打二十板子。” 旁的丫头早就连忙道谢了,那小丫头还不肯起来。 卢家的烦道:“再这样,就把你妈撵出去。姑娘还没睡,她到喝个烂醉,到现在都起不来。你还有脸哭了!” 有人上去跟那小丫头说了一番,那小丫头才松开手,满口的道谢。 卢家的瞧着那样,没好气的掸了掸裙子。 簇水拧了手巾:“姑娘,先拿这个敷敷吧。眼睛都肿了。” 世芸推了手巾:“我累了,睡了。” 簇水晓得这位姑娘看起来好说话,却是个扭性子,也不多说,将手巾放下,上去铺了床,又服侍世芸换了衣裳,瞧着世芸那通红肿的老高的双眼,忍不住劝道:“姑娘,你何必对五姑娘……” 为五姑娘做那么多,到头来,五姑娘还话中带刺,一句句的挖苦自家姑娘,将姑娘说的体无完肤,这样的五姑娘帮了又有什么用。现在都这样,还能想着她日后能帮什么? “姑娘。不如你……” 姑娘既然有这个本事帮五姑娘,自己为什么不去争一争。与其五姑娘嫁给侯爷,姑娘能过上好日子,为何不是姑娘自家嫁给侯爷,那不是更有好日子过么? 世芸笑了笑。 她也想过自己成为侯爷夫人。只是,她长相本来就不出众,怎么可能让泰宁侯第一眼就瞧上自己呢?出生不好的她,若是长得好,也是可以争一争的,可是什么也没有。加之,在泰宁侯府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她还有什么出头的资质呢? 即使有那个荣幸,她出了头,她是舒心了,可是姨娘跟弟弟又该如何呢?她不止是一个人,还有姨娘跟弟弟,还要为姨娘跟弟弟着想。 “睡吧。”世芸深深的叹了口气。 簇水只得服侍她睡下。端了灯到外间。今晚是横云守夜,她嘱咐了两句,回到自己的屋子。 简陋的屋子,不大的炕占据了屋子一般的空间,简单的桌椅就是这屋子里所有的所有的东西。她疲倦的坐下来,打算倒杯茶吃。 茶壶里是空地,没有水。 簇水叹了口气,起身解开衣裳。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突起的胸部。 这是一个成熟女子的身子,散发出鲜活的气息。从跟姑娘的那天起,她就晓得要为日后打算,只是,姑娘一味的柔弱,原本,她以为姑娘还晓得为自己打算。可是瞧到今日,不过是为人做嫁衣。她若是姑娘,早就该争一争了。 哎! 这样的身子,到时候还不晓得要委身与谁。 如果姑娘能嫁个有本事的人,像泰宁侯那般,她做通房也是欢喜的。 想想,那日见到的泰宁侯。那样的英武有力,气势夺人。那么年轻便是高高在上的侯爷,比老爷还要年轻,若是能跟了那样的人,她也不枉来世上。 簇水突然红了脸。她捂住脸,摇摇头。怎么能想那样的事。再说,这样的事,还要看姑娘。也不是她想就能成了。跟了五姑娘的南浦多好,虽然现在不晓得能不成,至少五姑娘赶去做。自己的姑娘呢! 人家吃肉,她怕是连汤都喝不成。 簇水脱了衣裳,钻进被窝躺了下来。 ……. 早起簇水端了洗脸水进来,瞧见世芸那肿起的双眼不由地叹道:“昨日就让姑娘敷眼了,姑娘只是不听,肿成这样。待会儿怎好见太太。” 世芸不由苦笑。是该消消肿的,这会子眼睛难受的厉害,还有些模糊。 “快拿帕子给我敷眼。再去厨房要两个煮鸡蛋来。” 横云转身处了屋子:“已经预备下了。”她拿了两枚热乎乎的鸡蛋进屋,“姑娘快揉揉吧。今日本来就起得晚些了。” 世芸赶紧揉了揉,可是这样哪里能有什么效果,双眼还是肿的。 “要我说,姑娘今日还是不要去见太太了。告病吧。” 世芸摇摇头。她怎么能告病,若是告病了,可就枉费了昨日跟世萱演地这出戏了。只是,她昨晚就应该敷眼的,怎么也不能这么肿的过去。 她口上却是说道:“昨儿还是好好的,现在病了,太太哪里能信。就这么去好了,见了太太,我就回来。” 簇水见劝不过,只得为世芸多扑了些脂粉,借以掩盖。 谢氏一看到世芸,立即招她过来。看着她比平日多涂了脂粉,只是双眼肿起是能用脂粉遮掩的么? “你这眼睛是怎么了?怎么肿起来了?” 世芸低着头,举手遮掩着:“没什么。昨晚水喝多了,早起就这样了。” 世英坐在一旁讥笑道:“四姐姐为她遮掩什么!你为她好,去哪里还请母亲带上她,她又是怎么对你的。” 世芸微微一怔,随即道:“六妹说笑呢。五妹不是那样的人。” 谢氏挑眉道:“怎么又跟五丫头有什么?说,这是怎么了?嗯?” 轻轻地一声,透露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 世芸低着头,双手揪着裙子,半日才道:“真没事。” 世英对着谢氏道:“母亲还不晓得?昨日五姐姐在四姐姐那闹了一场。把四姐姐气哭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谢氏瞧了一眼世芸,又望着自己身边的人。 卢家的笑道:“太太已经睡下了,且又没出什么大事,不敢打搅太太。” 谢氏沉下脸来:“没出大事?看看四丫头的眼肿成什么样了!”她示意世芸坐到自己身边来,“好孩子,别伤心了。我给你做主!去。把五丫头叫过来!” 丫鬟领命才转了身,就听见碧纱橱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太太唤我做什么?”世萱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向谢氏福了一福。 谢氏却是不理她,只对世芸道:“昨儿你姨妈得了样绣品。最喜上面的花样别致,想请你们姐妹看看能不能彷着做出来。我想着,家里的女孩也就数你手巧了,还是把它交给你。这才稳妥。” 金莲拿了绣件来,是个小巧的炕屏,那上面绣的却是为打坐的仙人,没什么特别之处。谢氏笑着拨弄了屏风,瞬间转了个面儿。 原来这屏风的架子是个活动的。另一面却是绣了数排字。 这果然是个精巧的东西。双面绣若是两面都是图案,那是常见的,有的双面的图案不一样,那就需要一番功夫了,可如是像这样一面是字,一面是图案的,那就更是举世无双的手艺。 世芸看着那精致的屏风,明白了谢氏的意思,比她更明白的是世萱。 她直接站起来,笑着对谢氏道:“太太,让我先看吧。我的活计比四妹还好呢。”又对世芸道,“四姐,你说是不是?” 世萱的双眼中带着浓浓的挑衅。 再看谢氏,那明显的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心里暗暗一笑。既然谢氏一心想要看这出戏,她便让她满意好了。她站起身,走到世萱身边,按下世萱的手:“太太明明是说给我的。” 第二十五章 亲事(四) 世萱道:“是给你的,我只是要先看看而已。再说,四姐,你能做出这么精致的东西么?姨妈给的东西你先做出来再说。” 世芸双眼微垂,却不放手:“那个我自然会做好,不须五妹上心。” 她异常坚定地不放弃,硬是要世萱把东西放下。 世萱笑了笑:“太太昨日已经赏了那么些好东西给姐姐,今日这还想拿了去?难道这天下的好东西都是姐姐一个人的?” 她将小屏风交给南浦:“拿好了,碰着哪里,我为你是问。”又对着谢氏道,“太太且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弄出来。” 世芸拦住转身便要走的世萱:“五妹看上太太赏的哪样东西了?妹妹只管拿去,只是这个万万不行。” 世芸的脸涨得红红的。平日里最不在意这些的她,居然这么坚持。 世英挑了眉毛不解地望向谢氏。母亲这却是什么意思。 世萱不为所动:“姐姐是瞧腻了?玩厌了?这才丢给我了?想着在太太面前博个美名儿?我告诉姐姐一句话,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世芸伸手要拉世萱,只拉着她的衣带,柔滑的衣带在她指尖滑过。留下一手的凉意。 谢氏笑着招过世芸:“四丫头,你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不过是个玩意儿,别放在心上,以后还有更好的呢。” 世芸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谢氏哄着世芸:“别想那些了。那些个能有什么用?不若想想明日穿什么好?” 卢家的也在跟前凑笑道:“正是。咱们四姑娘好生的打扮打扮不比旁人差。太太昨日没瞧见,四姑娘穿了您给的衣裳,别特多俊。” 谢氏喜道:“果然如此?快来让我看看。正好,又送来了几件新衣裳,你一并穿了,让我好生的瞧瞧。” 扶不住的阿斗。自己就在跟前给她撑腰,她也能让五丫头抢了去。还拿什么东西让五丫头挑。坐实了五丫头的话,让人生生的盖过了头。 既然无用,还不如打扮的漂亮一点,找个人把她嫁出去。能为六丫头的婚事卖点力,也算她不是一无是处。 谢氏提议,马上就有人将衣裳取了来。不用谢氏说什么,一件一件的就往世芸身上比划。 旁人的兴致,令谢氏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她热心的替世芸张罗着,异常的挑剔,一如对待世英那般。 “明日带你去顺天府府尹府上。那毕竟是外面,你在家穿的这样素雅,人人都道你这是本性如此。可外头的人,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所以,还是打扮的漂亮一些。” 世英更是有心把世芸打扮的胜过世萱去。她满心欢喜地为世芸打扮着,甚至将自己发髻上的金丝嵌珠压发取了下来,佩带到世芸的发髻上。赞道:“还是四姐戴的好看。” “姑娘,这可是姨太太给的。”雯儿忍不住替世英抱怨着。那上面镶着的珍珠不晓得偶多贵重,姑娘怎么说给就给了呢。 世英让谢氏来看:“太太给评评理,是不是四姐姐戴的比我好看的多了?” 谢氏笑眯眯地点着头:“是比你戴的好看。” 世英得了谢氏的赞同,更是有了动力,口中道:“好东西就该拿出来带,白放在那谁又能知道,要给配了它的人才能对的起它。” 世芸没抬头,只是低着头,任世英在那里为她收拾着。 用道地时候,自己什么都是好的,用不到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都是错的。明日…… 只是实在是太突然了,快的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要怎么拖延了。泰宁侯那边选不选五妹,又不是自己能决定了的,怎样才能推把力呢? 世英摆弄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收了手,看着别人弄。 谢氏拉着她:“让你四姐姐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要紧的事,可不能就这么去了。”说着有意的瞧了世芸两眼。 世芸顿时红了脸。 待世芸出了谢氏的正房,却不妨世萱在外头等着她。 世萱笑眯眯地看着装扮一新的世芸:“四姐真是一日比一日漂亮啊!”她迎面向世芸走去,走到世芸面前时,双眼微微一眯,重重地踩上了世芸的脚面,挑衅的冲世芸扬了扬下巴。 世芸忍不住吃痛的呼出生。十指连心,脚趾也是连心的,那样的痛。 世萱露出得意的笑容,面上却带着关切的模样:“四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世芸退后一步,摆手连连道:“没事,小腿抽了下。” 周围许多人已经都瞧在了眼里,在她们看来,世芸是示弱了。 她不能反驳,在谢氏的跟前要继续那么无能的下去。 世萱得意洋洋地瞧了世芸一眼,带着人耀武扬威的走了,到了院门口,还指了指南浦抱在怀中的屏风:“多谢四姐割爱。” 簇水忙上前扶住世芸,关切地问道:“姑娘,可怎么样了?五姑娘怎么这般无礼。” 世芸拦住她:“我不碍事。咱们回去吧。” 世萱下脚颇有些重,走路的时候还是一崴一崴的。 回到屋里,簇水便将鞋袜脱下,一看到那红肿的脚面,不由气道:“肿成这样。五姑娘到底要做什么?昨日把姑娘气哭了,今日又抢了姑娘的东西,现在又把姑娘的脚面踩肿了。明日可怎么出去!” 明日出去不了,就没人晓得姑娘的好,到时候就挑不到好人家。若是全屏太太做主,姑娘日后可就毁了。 簇水忙打发人去找上好的跌打药,又是轻轻地为世芸揉捏着。口里抱怨着世萱。 连簇水都看出明日对她的重要性了。 自己要被嫁出去,对世萱并没有什么影响,为今,只有让世萱知道,她们只是前后脚的关系。 世芸对着簇水招了招手:“不过是脚肿了些,哪里有那么严重。你去把太太给我的衣裳拿一件送给五妹。就说,是太太给的。” 簇水不愿意:“姑娘,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她。六姑娘说的是,你对她好,她又是怎么对你的。”簇水撇过了头,只是不愿意。 “你若不去,那我就亲自去,只是我这脚不舒服的狠。”世芸说着皱了眉头,好像很疼的样子。 簇水终究心软,只得答应:“我让人送去。姑娘,还是拿冷水泡泡,活络血脉吧。”她看着世芸那雪白的脚面上肿成那样,不由地又担忧起来,“只盼着明日能消一些。” “还有这!”世芸指了指眼睛。这里才是最要紧的地方。 簇水又将注意力转向了世芸的双眸。轻声责道:“昨儿就说让姑娘敷了,姑娘只是不听。这下可晓得不好了。才在太太那里,好些人指着姑娘的眼睛呢。” “你瞧见了?” 簇水点了头:“太太身边好几个丫头都来问我,到底是怎么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世芸饶有兴致地看着簇水。 都打了自己跟前婆子二十板子,又怎么不知道自己跟五妹之间有什么。看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 两个有矛盾的庶女,再闹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太太可以安心了。 而她的计划,正要从这安心中展开。 第二日一早,世芸便起身,装扮好便往谢氏正房去了。 待她到了那里,世英已经来了。她只穿了一身象牙色褙子,只在衣脚边绣了一条花边儿,淡色绣一枝梅湘裙。极为的淡雅,朴素。 一见到她没有穿昨日的衣裳,谢氏挑了眉,却是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衣裳。也是极好的,怎么没见你穿过。” “四姐姐,我昨日给你的东西了?怎么不带那个?这累丝金凤好是好,只是那上面的石头不行。” 世芸只是笑笑,并不多话。 一时,世萱来了。她的装扮,让谢氏同世英愣了一下。大红色绣百蝶穿花纹褙子,湘黄色百褶裙,长长的秀发梳了鬟髻,发髻上佩戴了金丝嵌珠压发。庄重肃穆,顾盼神飞,到没有了平日里的张扬跋扈。 世英一眼就认出这一身是她昨日给了世芸的,却不想出现在世萱的身上。想想也知道是叫世萱抢了去。 她不悦地走了上去,绕着世萱转了一圈:“五姐姐,今日可真是漂亮!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竟是这样的好看。” 世萱笑了笑:“这是四姐姐给我的。” 她只是在前日看到世芸突然改变装束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想到世芸居然会突然向她发难。她随即明白世芸的意思,也知道了卓姨妈到来,太太的嘱托。为了能让太太跟世英照着她们的想法去做,她们又当众闹了一番。直到现在,看到世英穿的那样的淡雅,她才放下心来。她跟世芸的苦肉计总算是有效了。 只是……世芸的脚肿起来,现在如何了? 谢氏命人摆饭,吃了早饭,大家又坐了一会儿,待车马准备好了,这才去了。 谢氏带了世英做了轿子,她们则上了马车。马车行动,世萱才悄悄的问道:“你的脚怎么了?我昨儿踩重了。” 世芸微微一笑:“你不若使劲些,又怎么瞒得过太太。放心,已经没事了。” 世萱这才放心,却是问道:“你可知道今日有些什么人?” 世芸摇了头:“虽然不晓得,但是让我穿成这样也晓得有什么事。” “那你……”世萱紧张的握住了世芸的手。这就要定下来。 世芸目光如水,清晰透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我也可以选择!”既然带了她来,那她的命运就不是全部都掌握在谢氏一人的手里,她也要有所作为的。 还没到二门,车却停了下来。婆子来回道:“有人下轿。” 世芸趁着这机会挑了帘子,想要看看会是谁。那夫人已经进入二门,她没瞧见脸,只是,那站在轿边的人……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第二十六章 亲事(五) 闵大奶奶作为长媳迎客,将谢氏迎了进来,眼睛却落在了谢氏带来的三位姑娘的身上。她只打量了一两下便收了目光。 这在一旁搀扶谢氏的姑娘该是谢氏的嫡女。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谭太太看着那姑娘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只是,这谭家的嫡女怎么穿的连两个庶女都朴素。 谭家的这位五姑娘可真是出类拔萃,生的这样的好。今日是要借自家的地方让人相看? “谭太太快请。这位是六姑娘?果然是好。这两位姑娘也是好的。” 谢氏很满意闵大奶奶有眼力,同样是书香门第,自己的长媳怎么就差那么多,若是能像闵大奶奶这般,她就知足了。谢氏笑道:“她们姐妹腼腆,见不得大世面,叫大奶奶笑话了。” 闵大奶奶只是不言语,却是不动声色的拉过了世英,模样极为亲昵。 “方才在二门遇到有夫人下轿,却不知道是哪家的。”谢氏改扶了世芸,慢慢地走着。 闵大奶奶道:“是区夫人。” 谢氏双眼一眯。区太太,那个害了自家女儿马车歪倒的家伙。她笑着道:“区太太也来了?不晓得还有谁?我不大出门,也不认识几位。” 闵大奶奶笑道:“都是认识的人。” 谢氏满意地笑了笑。 闵大奶奶领着她们去见了闵太太。闵太太正和几个妇人说话,其他的少女们则坐在一边,聆听她们的谈话。 见到谢氏,闵太太站起了身子,却是对闵大奶奶道:“怎么不通报一声?” 闵大奶奶福了身子却不说话。 谢氏环绕了屋子里的众人,这都是她见过的。这几位小姐,也是出现在泰宁侯侯府的小姐们。今日,闵太太做了这个东道…… 还好,世英穿得素淡。虽然头一眼瞧上去不是那么的夺人眼球,可在这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姐们当中,她却是独树一帜,想不让人瞧见她,到是难。 谢氏领着三个女儿同闵太太见礼,她妹妹卓姨妈也走过去,向谢氏引荐一位夫人。 “这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国纯大人的夫人。” 世芸想起来了。这就是那次,她偷听谢氏跟卓姨妈议论的那位王夫人。 谢氏将世芸推到了前面:“这是我那不懂事的四女儿。四丫头,快见过夫人。” 在被谢氏推出去的那一刹那,世芸明白了,谢氏要把她嫁给王国纯的那个门生。四十三岁,跟谭老爷差不多大。他的儿子都娶了媳妇了。 自己嫁过去说的好听,是为举人太太,可是,上面有嫡子压着,她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世芸走上前,同王夫人行礼。 只是王夫人对她并不感兴趣,反到是对世芸身后的世萱表示好感。她笑着拉过世萱的手:“这位是谭家的五姑娘么?” 世萱大大方方的上前半步同王夫人见礼。 王夫人微微笑道:“果然是好。”她将世萱从头到脚的来回的看了几遍,这才又夸赞道,“府上的五姑娘长得真好。” 谢氏微微一怔,王夫人这是看上了世萱了。她笑道:“府上的二小姐没来么?我常听说二小姐的美名,却不得见。” 王夫人的二孙女是有美名的。 王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她舅母今日来了,不便过来。” 过了一会儿,闵太太请了各位夫人往花厅去吃酒听戏。 谢氏一直跟王夫人坐在一处,两个人相谈的也颇为愉快。 此时,闵太太提议让小姐们去后面:“后面也预备了小戏子。她们姐妹在一处,说说笑笑也自在,不比我们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人。” 闵太太这么说,早就有人领着几位小姐到后面去。 谢氏却是不留痕迹地扣住了世芸的手。 世芸不动声色的站起身。 果然谢氏面露不悦。 世芸微微抖了身子,揪着手:“我看太太的茶空了,想给太太换杯新茶。” 谢氏眼神这才柔了下来,却是瞪了世芸:“你且坐下。哪里来的规矩。” 世芸垂着头,双眼呆滞。又挨着谢氏坐了,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王夫人看着没再说话,只扭头同区太太一处说话。 一时,闵家的下人捧了戏册子请点戏,让到谢氏这里,闵太太发现谢氏跟前还坐着个女儿,不由道:“谭四小姐怎么没到后头去?” 谭家的三位小姐都是令人难以忘却,头两位是出类拔萃,只这位四小姐却是木头一般的人物,上不得台面。 谢氏笑道:“这丫头孝顺的很,要伺候我。”她爱怜地拍拍世芸的手,甚至夹了菜放在世芸面前的小碟子里,她抿了口酒,笑着对众位夫人道,“别看她不爱说话,最是细心的,我要什么,不要说,她就知道。我家那六丫头都不如她贴心。”、 世芸很配合的憋红了脸。太太为了她把尽快的送出去,这么不惜余力的夸赞着她。 闵太太很是给谢氏脸面:“女孩儿自然是贴心的。这也是谭太太的福气。” 卓姨妈很是配合的道:“这丫头做的一手的好针线。上回夫人说我的鞋面好,就是这丫头的活计。” 针线是最能吸引这些夫人的眼球,她们看着谢氏送过去的荷包,不由地赞着,连带着原先对她并不上眼的王夫人,对她也带了几分笑容。 只有一位瞧也没瞧一眼,冷冷的道:“家中只有针线上头的人,好好的小姐做这个做什么!” 她的话过于唐突,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她。 世芸飞快的瞄了两眼。那位太太是在泰宁侯府见过的章太太,那个在大街上给庶子难看的章太太。 她并不喜欢章太太,只是这个时候却很感激她。哪个府上没有针线上头的人,又有哪个把小姐的针线到处显摆。只有她这样的,让人轻视了的。 有哪个愿意要个不受待见的庶女?除非,是家里头不待见的庶子。只是那样的话,太太又何必费尽心思的联姻呢? 这里的夫人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只是笑笑,随即便说起了戏文。 世芸细细地听着那些词文。 说的是唐代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 这出戏内容相当的好,寓意着家门福禄昌盛,富贵寿考。又因为这出戏极为的热闹,是夫人极为爱点的。 世芸出神地看着戏台上的人。 郭子仪这些个儿子女婿,有多少是嫡出,有多少是庶生。他自然是乐见儿子女婿都极有出息。他的正室夫人,看到那些个有了出息的庶子庶女,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思? 若是嫡出子女日后屈于庶生子女位下,又要作何感想? 太太处心积虑地要将世英嫁到泰宁侯府,若是别家小姐占了先机,则另说,可若是世萱嫁过去了,太太会不会气得跳脚? 想到这,世芸不由地收了手。万一成事,还要预防谢氏不愿庶女嫁的好做出的一系列举动。这又是个麻烦事。 正唱到最后一折,闵大奶奶听了仆妇的回禀,转身面对闵太太低低的说了两句。 闵太太下巴微沉,挑了眉头,随即浮上一抹笑容,朝谢氏这边看过来:“谢太太。我家的几个姑娘听说你家四姑娘在这,定要她过去一处玩。” 主人家再次发话,谢氏又怎么能拒绝,她笑着交待着世芸:“既然这样,你就过去吧。” 等世芸到了地方,见到众人,听着那仆妇的介绍,她知道,闵家小姐并没有邀请自己去。而是前头的那些太太有旁的事,不方便她在场。是什么事?背着她,却不用背着外头的那些夫人们。或许,背着的是小姐们。 世芸想到了在二门外看到的那个人。 他居然会到闵家来,今日的事到是怪异地很。 “你在想什么呢?”世萱注视着戏台上的小戏子,举了酒盅向世芸示意着。 世芸双眸掠过那不动声色偏了头的人,笑了笑:“这出戏到是有意思。是谁点了这么一出?” 世萱也笑了:“是区家小姐点的。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四姐觉得哪里有意思了?” 坐在东头的世英也接了话:“正是。我也觉得没意思呢。”世英对区小姐甚是不友好,听世萱不中意她点的戏,也难得将世萱升为暂时伙伴。 世芸低了头:“我也觉得不好了。” 世英见世芸这么说,一时也没了兴趣,调头同旁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人轻轻扯了她的袖口,转了头,却是丫头雯儿拉了拉她,示意世芸那边。 但见世芸粉脸通红,双眉微皱,坐立不安的模样,偏又要装出无事的样子。 世英示意雯儿过去。 不一会儿雯儿又回来,低了头,接着手掩盖了嘴角的笑意:“四姑娘内急,要出恭。五姑娘定不愿意陪的。” 世英到是有心陪着去,只是,那边母亲跟前的卢家的在远处冲她摆手,她想了想:“你让五姐姐陪四姐姐去。” 世芸急急忙忙地站起身,也不等世萱,小跑着跑了。她的动作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也不晓得是谁说了什么,那些个小姐纷纷地举扇掩了嘴。 “四姐,卢家的来见六妹。”想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泰宁侯世子来了。” 第二十七章 亲事(六) 泰宁侯世子的到来,却是是个不小的动静。只是出现在世芸世萱姐妹眼前的却是那个小豆丁祉哥儿。他一见到世芸便扑了上去,抱着她的双腿,只要她抱。 “祉哥儿,你怎么在这?”世芸想起,初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叫人抱在怀中,弯腰将他抱起。 祉哥儿只扯着世芸便让她带自己去那边看鱼:“鱼,那边有鱼。” “那边有鱼啊。” 世萱对着祉哥儿拍了拍手。 祉哥儿冲着世萱咯咯笑,将头埋入世芸的颈项,又抬起头,看着世萱对着自己还张开着手,又咯咯笑着。 祉哥儿很高兴。他觉得这人在跟他玩。 “你怎么来这了?”世芸找了石凳坐了下来。 祉哥儿坐在世芸双腿上,一手揪着她的荷包:“这也有鱼?” 世萱坐在世芸对面,看着窝在世芸怀中的祉哥儿。祉哥儿的突然出现,这是老天降下的缘分么?她摸了摸祉哥儿的脑袋。 祉哥儿抬起头,冲着世萱笑了笑,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世芸的荷包上。接着,伸手拉了拉世芸:“这鱼也是红的。我要吃” 世芸见他这么副认真的表情,不由一笑:“怎么就记着吃?跟你的人呢?”郑禛怎么可能让这么宝贝的弟弟一个人来,还是来找她。 祉哥儿愁眉苦脸的想了想,终于憋出了一句:“去钓鱼,去钓。” 世芸见他是想看那些鱼,哄着他道:“等跟你的人来了再说。” 祉哥儿嘟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去好不好?那些人知道了,定不会让祉儿去的。”说着,他叹了口气,“祉儿还是不去了,祉儿听话。是好孩子。” 郑禛兄弟俩长得颇为相似,大概都像母亲,一张俊秀的脸蛋,再配上软软的同音,可怜兮兮地让世芸心软。 这么小一点点就这样的懂事。 “去看看,跟着泰宁侯二少爷的人呢?”世萱打发南浦去寻人,端详着祉哥儿道,“这孩子到长得像泰宁侯夫人。小小的,到有些不足之症。” “我听大嫂子说,泰宁侯夫人是生他落下的病根。” 世萱挑了眉毛:“大嫂子?” 世芸低着头看着祉哥儿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他好像对她手指上的绛纹石戒指很是感兴趣,不住地点着,甚至往口里送。 世芸告诉他那不是吃的,从荷包里寻了个橄榄,让他咬了一口,却是不许他玩。 “大嫂子很平和的,五妹无事去坐坐也好。纶哥儿甚是喜人。小小的,你说什么,他都咿呀呀的要同你说话。”世芸抬起头对着世萱道,“小小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认为你是这样天下最好的人。是不是,祉哥儿?” 祉哥儿不妨世芸叫了自己,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世芸。 世芸忍不住点了他的小鼻子:“谁对你好,祉哥儿是不是就对谁好呢?” 祉哥儿用力地点着头。 世芸将祉哥儿送到世萱的怀里。 世萱有些手忙脚乱的,她有些不习惯,双手有些僵直,甚至不晓得要怎么抱着祉哥儿。 虽然,泰宁侯找的并不是照顾孩子的继母,但是,目前,跟嫡子的关系还是要贴近些。大些的郑禛或许拉拢不了,但是这小的,还是可以的。生恩不及养恩大。 祉哥儿见自己换了位置,有些不习惯,张手就要世芸抱。 “五妹?” 世萱有些手忙脚乱,她哄着祉哥儿,因想着方才祉哥儿喜欢世芸的荷包,便将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他,又想着荷包里有吃的,也摸了出来。 祉哥儿还是不理。 世萱无助地看着世芸,要她把祉哥儿抱过去。她是无能为力,这孩子不喜欢她。 世芸摸了手帕,包了个手绢老鼠。那只手不晓得做了什么动作,那手绢老鼠,居然会动。跟活的一样。 祉哥儿叫那东西吸引了目光,也不闹了。一手抓住,叫着自己要玩。可是,到了他的手里后,就不能像世芸方才弄的那样动起来。他连做了两次,还是不行,便转了头,央求世芸让它动。 世芸没有,却是指了世萱。 祉哥儿很是聪明,立即明白,要找世萱,他忙转头央求世萱做。 这游戏是她们经常玩的。世萱到是很在行,手绢老鼠在她的手上迅速的动作,祉哥儿高兴的拍着手,他觉得好玩,伸手就要去抓,只是那老鼠跑的太快,每回都从他双手中逃脱。 祉哥儿捉了一会儿,觉得没多大的意思,便不肯玩,扭着身子要下来。 世萱哄他,他也不听。一时,世萱又没了主张,她从未跟小孩子独处过,也不晓得要如何让小孩子听她的。 世芸又只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模样。 世萱是聪明的。聪明的脑子很快便为她想出了主意。既然大人都能让利益诱惑,更何况只是这么点大的孩子,她干脆沉下了脸:“不许闹。” 祉哥儿或许是让她突然沉脸吓着了。他停止了扭动,却是从世萱的身上滑下来,躲在了世芸的身边。 “他还是个孩子,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同他说话的。”世芸将祉哥儿抱在怀里,又摸了橄榄给他,“等跟你的人来了,我们就去。” “我才晓得,老爷为什么对三弟言辞令色。孩子,自然是严加管教。” 提到同母弟弟世仪,世芸垂下了眼。 “小树从小不捋直,就会这些一样。”世萱指着闵家花厅中的那些个曲树,“四姐没读过种树郭橐驼传?” 世芸看着祉哥儿,轻轻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远。到我们这么大,他还能有几天肆意?” “二弟,你放下我二弟。”泰宁侯世子郑禛飞跑过来,从世芸怀中夺下了祉哥儿,看着祉哥儿口中吃着东西,他更是大惊失色,对着祉哥儿道,“你吃什么了?不是同你说旁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么?” 祉哥儿别着头,只是不肯:“这是她给的,不是别人。哥哥吃,好吃。”他将自己咬了一半的橄榄往郑禛口中送。 “好吃,你就多吃些。”他好言好语的哄着弟弟,瞬间转头审视着世芸世萱,不由冷哼一句:“又是你们,你们是什么意思?总是缠着我们做什么?两个大姑娘,连礼义廉耻都不晓得了。”他又对祉哥儿道,“你不听话了?” 祉哥儿义正言辞的道:“我没有不听话,我听话的,哥哥让我过来的。我没有不听话。” 郑禛。是他。他让祉哥儿来找自己是做什么? 也就是说,泰宁侯一会儿就要过来。郑禛打的是什么主意。 世萱冷笑道:“原来不听话的人是你。” 郑禛毕竟是个孩子,被自己弟弟当众拆穿,面上过不去,白皙的脸上顿时涨红,他愤恨地瞪了弟弟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点好处就把自己兄长给卖了。 世芸将祉哥儿推到郑禛的身边:“好了,你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她拉着世萱便走,“出来这么久,六妹必在寻我们,咱们回去吧。” 世萱看了一眼祉哥儿,蹲下身,摸着他的脑袋,却是对郑禛道:“祉哥儿身边的人到有八分的不是。怎么能你一句话,就没个人跟来?你到真的放心。” 郑禛忙将祉哥儿护在身后,张开不大的胳臂:“我会照顾好弟弟,不用你假好心。” 世萱看着像个小母鸡似的郑禛不由的笑了:“你这么照顾法,怕是要不得。你不可能走哪把他带到哪。” 郑禛握了拳头,涨红着脸,硬着嘴:“不要你说,我知道。” 死撑着的小孩还真是可爱。 世萱笑了笑。 堂会结束,谢氏等人告辞回去,临到二门,听到外头人声鼎沸。 不等闵大奶奶发话,闵家的仆妇面抢身出去了,却是一脸的无奈,那不是闵家的下人。 “二哥,趴下,趴下。我要上马。”男孩欢快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章太太面皮一僵,快步走了出去:“老二,你这是在做什么?” “三弟要骑马,我……”支支吾吾,小心翼翼…… 章太太将小儿子一拉,指使着二儿子:“还不快去叫车过来?” 把儿子当下人使。 谢氏上马车瞄了章家的马车。那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抢在章太太面前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背为章太太打搭成了踏脚石。 章太太习惯性地提了裙子,放要迈脚,想起今日跟平日不一样,却是顺势踢了出去。 男子跌跪在一旁,似乎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章太太不高兴,老老实实的跪在一边。 世芸悲悯地瞧了那男子一眼,他过的比自己还不如,只是这个人的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谢氏闭着眼歪在马车里的大引枕上,金莲为她揉捏着,卢家的半跪在马车中:“那是章老爷的庶子,行二,今年二十了,尚未成亲。最是胆小怕事。” 谢氏眯着眼,没做声。 尚未成亲,次辅家,还是个没有出息的庶子。 她虽然瞧不上章太太,可是章太太的外叔祖又是另一番情况。 侯爷那是富贵的象征,次辅是权力的象征。 她的儿女样样都要好。 想到自己日后一品夫人的诰封,谢氏嘴角微微翘起。 谢氏一路好眠,车到府里,一个人嚎丧地冲了出来:“太太,不好了,老爷要打死少爷!” 第二十八章 亲事(七) 谢氏面上顿时无颜色,一手抚着胸口,一手哆嗦着:“出了什么事?怎么不早回?” 大儿那样的有出息,老爷打的定不是他;怕是她那个还没中举的二儿子,老爷是不大待见他,莫不是今日带他出去会文,哪里做的不好? 只不过是文章不好,多多教导便是了,打孩子做什么。若是打坏了哪里,这以后就是文章再好又能又什么用。 “打了哪里了?请大夫了没?” 那仆妇跪在地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只瞧着老爷外书房伺候的竹荫打发人来问太太回来了么?后来才知道,三爷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老爷要打死他。如今板子都打了几十下了。刘姨娘命奴婢来迎太太,请太太过去呢。” 谢氏紧张的面孔松弛下来。 是那个庶子,不是她的儿子。谢氏深深的吸了吸口气,真是要把她吓死了,她抬脚便给了那个仆妇一脚:“混帐东西。” 仆妇身子歪了歪,仍重新跪好。 “老爷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打老三呢?定是他又犯了浑。” 仆妇也回不上。 看着,仆妇那紧张的模样,谢氏晓得,这次下了重手。老三什么德行,她哪里不晓得,玩鸽子弄鹰,样样哪是老爷瞧的上的。 “我知道了。只是吃了酒,这么见老爷不好,回去换身衣裳就过去。” 仆妇也不敢说什么,等着谢氏进了二门这才敢爬起来。只是,这要怎么回刘姨娘呢? 世芸下车的时候便听到仆妇嚷着不好,一听居然是同母弟弟谭世仪叫老爷打了。从小到大,也不晓得叫老爷打了多少次,可是他就没有长记性的时候。每每,太太都拦着不让打,养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太太虽说口中要去看,可是还是记挂着自己的衣裳,在她眼里,衣裳比三弟的性命还要重要。 世芸瞧着谢氏跟世英进了二门,忙走上前:“三弟怎么了?” 仆妇忙道:“四姑娘,您快去瞧瞧吧。老爷要把三少爷打死,亲自抄了板子打。姨奶奶不敢脱身。” 世芸急急地点着头,只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老爷怎么会亲自打板子呢?”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吵着要把三弟打死,虽然三弟常常挨打,可是也没有亲自抄板子打人的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厉害。 仆妇也说不清,只是请世芸快到外书房去。 因为在外书房,世芸不敢进,只在墙那边站着。 披头散发地刘姨娘一见到世芸,嚎丧地扑了过来:“姑娘,我的好姑娘,你快去求求老爷,别再打了,再打就要把他打死了。” 涂脂抹粉的刘姨娘的脸上花花的,没有了颜色,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个生母虽然总是不着边际,但是,她总是打扮整齐了出现。这样不顾妆容,世芸是头一次见。 “姨娘,且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姨娘揩着眼泪,呜咽地道:“我哪里晓得,是三爷跟前的小厮让人到二门上传话。说老爷要打他。我又不能过去,只能在这里,你听听,如今连声儿都没有了。” 刘姨娘再次忍不住滚下泪,又不敢放声,怕谭老爷听到了,下手更狠,让儿子更遭罪。 外书房如今都没有了清客在,外头跪着四个跟谭世仪的人,紧闭的房门关不住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若有若无的闷哼声,让世芸听得痛心。 她微微收了心,让人把跟谭世仪跟前的叫来。 常贵瞧了世芸这边,又瞧了瞧书房紧闭的门,双手撑地,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朝这边挪了过来。他本要跪在世芸跟前,却叫世芸拦住了。常贵感激地看了世芸一眼,都说四姑娘是个好性儿,果然如此。他急急地回话,边说还边回头张望着。 “三爷顺了鸽子,把毛都剪了,却不晓得怎么了,叫太太跟前的丫头遇上了。” “怎么又跟太太跟前的丫头扯上了。” “小的没在旁边伺候,什么都不晓得,只是后来老爷打三爷的时候,小的听了两句。”他无奈地叹口气,“三爷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抱着太太跟前的琉璃要……要……”四小姐还是个姑娘,“琉璃告诉了老爷。老爷气的要打死三爷。四姑娘,三爷……三爷……” 难怪老爷会气得这么厉害,这样的事。 世芸不由地恨谭世仪不争气,才十五岁,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不指望,这个弟弟能像大哥那样考取什么功名,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至少日后这府里还能有人孝敬生母。 他怎么这般不争气。 “定是琉璃那丫头勾引三爷的。”刘姨娘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琉璃的身上,“那个狐狸精。成日有事没事就往爷们身上靠。” 世芸听刘姨娘骂的粗鄙,不由地皱了眉毛:“姨娘。” 刘姨娘这才想起来女儿在身边,怏怏地收了口。却是将手绢当成琉璃,想撕了那个贱婢。 世芸脑子闪过一丝光亮。 即使三弟真的是做了这样的是,只是,琉璃怎么会见到老爷,旁人出了这样的事,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名节叫嚷的到处都知道。 琉璃想做三弟的通房? 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嫁给个小厮,也比跟了她这个成日里不务正业,不受太太待见的弟弟强。 世芸挑了眉:“琉璃人呢?” 常贵愣了,随即道:“好像跟老爷跟前的竹荫在一处。” 这有些耐人寻味了,世芸交待着刘姨娘:“姨娘在这,我且去求太太,如今只有太太能救三弟了。” 只有太太能救三弟。 世芸匆匆地朝谢氏正房走去,谢氏还在换衣裳。 她挑了帘子,疾步走进,扑通跪下:“太太,求求你大人大量,饶了三弟这回。” 谢氏披着衣裳出来:“四丫头,你这是做什么?”随即吩咐人,将世芸搀起来。 世芸只是不肯:“太太,您就饶了三弟这回。三弟这么小的年纪,哪里晓得那些,太太,太太,三弟虽是顽劣,可也不会做出这种有辱家门之事。” 谢氏痛心疾首:“老三,他也太不懂事了!” 世芸跌坐在地上,谢氏那是不肯相助了,若是打坏了腿,日后可怎么办。 “是,三弟再浑也不会在老爷跟前犯浑的。”世芸拼命地解释着。 谢氏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随即摆手:“替四姑娘洗洗脸,这样子像什么样子。” 金莲等人忙拥着世芸出去。 卢家的迈上一步,低声道:“太太,四姑娘今儿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若是人家知道,她有这么个弟弟,她日后怎么抬得起头?” 谢氏笑着看着她:“这么说,这个脸我还是要给的。” 卢家的笑道:“是,太太一向是疼四姑娘的。四姑娘也是知恩图报的。” 谢氏笑了笑:“图报不图报的,我到不在乎,她只要乖乖的嫁过去,我就替她走这么一遭。” …… 谭世仪被打的皮开肉烂,头一天疼的昏了过去。第二日一醒,在床上又叫又嚷地,说这里疼那里痛的,丫头取了汤药给他,他偏又不要,拖着半残的身子闹着要吃凉的。 伺候他的青霜见世芸来了,如同见救星一般:“四姑娘,您快来劝劝三爷,这凉的怎么能混吃。若是再弄出大病来,可怎么好。” 世芸走到谭世仪跟前坐下,一手搁在他的腿上。 谭世仪立马痛的哎呦乱嚷:“四姐,轻些,轻些。” 世芸叫他这吃痛的模样,忍不住心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怎么就这样了。让你平日里老实些,别中干那些下作的事,多读书,你只不听。这下惹恼了老爷了吧。疼的厉害?” 谭世仪本来还叫疼,听了世芸这话,忍不住来气,方要动一动,只是那下半截疼的厉害,他咬牙忍住那声哎呦:“我又没怎么了。我哪里晓得老爷会这个时候回来,正好叫老爷瞧见。” “三弟!”世芸涨红着脸。他一点都不知错,还满脸不服气的模样。 谭世仪撇撇嘴:“那个小妖精,我不过是摸了她的手一下,她就要死要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跟二哥干了什么好事。我都瞧见了!这会子她到是贞节烈妇一样,别以为我不晓得她浪成什么样!瞧着我不是太太养的,都瞧不上我。臭丫头,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好看。” 世芸越听越觉得这个弟弟无药可救:“好好的,你扯二哥做什么?我看你还是没打好。” 谭世仪抱怨道:“我哪里敢。那小妖精趁着太太不在,跑到前头来。我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要不,我能在外书房被老爷抓了么?” “你……”世芸气得眼圈顿时红了。 谭世仪仍旧嬉皮笑脸的道:“她闹开了又如何?我就回了太太要收了她。落到我手上,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世芸气得站起来便走,也不理会那个小子怎么说。走到院外,才想起来自己是送药的,又把药丸交给青霜,让她到时候给谭世仪敷上。 谭世仪打小聪明,老爷教他字,他转眼就能记得,那时候老爷多欢喜啊。可是后来,他渐渐的学坏了,不再喜欢读书,成日里就是遛鸟玩鹰,不务正业,可是太太宠着他。 世芸握住了拳头。 太太。生生的把这个有出息的弟弟养成了废物,偏偏,大伙满口称道。 她也想让太太尝尝这滋味。 “四姑娘,四姑娘。”卢家的匆匆而来,见到世芸笑着点了头,“太太,找你呢。” “大娘有什么事?”低头小心的应付着。 卢家的笑道:“吏部徐氏侍郎徐太夫人来了,太太命我来找姑娘。” 徐家。找她! 她定地不是袁家么?怎么徐家的人来找了? 世芸收起微微的紧张,笑着道:“那我去叫六妹妹。” 卢家的笑着拦住了她,表情颇有深意:“太太说了,就姑娘跟五姑娘去便好了。” 五妹! 要在她跟世萱中间选一个嫁给那个傻子。 是什么原因,谢氏要放弃她嫁给姓袁的,而是选择了那个傻子? 第二十九章 亲事(八) 簇水有些哆嗦着手,手中的发束挽了几次,都无法成形。姑娘算计了那么久,还是叫太太算计进去了。那个时候若是能只为自己,而不是为五姑娘。泰宁侯的那位小公子对姑娘甚是亲近,若是能抓住这样的机会,姑娘就不会遇到今日的难堪。方才姑娘的脸都白了。 余光看到边上的卢家的,簇水垂下手:“姑娘,我做不了。” 卢家的笑道:“四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来给四姑娘梳头吧。” 横云却从中接了手,笑着道:“这梳姑娘的发髻还是我们来,等我们姑娘嫁人那日大娘再替姑娘梳头吧!” 卢家的十分的欢喜,却是啐了横云一口:“小蹄子,怕是你想嫁人,鼓动着姑娘。等你配了人,我定给你梳头。” 一屋子的人都打笑着横云,横云虽红着脸,只是瞪人,并不说什么。 屋中的欢颜笑语并未让世芸的心情有一丁点的改变,她漠然地注视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表情有些呆滞,一副认命的模样。只是这嘴,却是紧紧的抿着。 这个样子世芸突然想起章家的那个庶子。嘴唇紧紧抿着,倔强。 是啊,她怎么能认命呢!难道是这些日子掩盖的太多,连自己都要被自己骗了过去。 她自己拿起了梳子为自己梳发。 横云不再害羞了,麻利地为世芸梳头,又插上发簪,却叫世芸取下来。她选择了点翠挂三股珠凤簪。又为自己添加了几样首饰,站起身来。 “卢大娘看这样如何?” 卢家的见世芸这么华丽的打扮到是有些意外,四姑娘今日到是有不一样。随即,她笑了笑,也是,徐侍郎家的太夫人来了,四姑娘的心思怕还是有的,只是,不过是面子上好,若是知道是为那傻子,这四姑娘还不躲得远远的? 世芸到了谢氏的屋子,在廊下遇上了同来的世萱。 世萱同样是一身华丽的装扮,她今日的打扮显然比那日去顺天府府尹家还要精心。展翅欲飞金凤钗,粉色绣牡丹花中衣,玫瑰红比甲,粉红色的百褶裙上绣着一笔兰花。 那支凤钗,双翅平展,似乎随时随风腾云而去。 世萱见到世芸,微微一笑,随即示意世芸先进。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 谢氏招了手:“四丫头,五丫头,快过来见过徐太夫人。” 世芸世萱慢慢上前,同徐太夫人行礼。 徐太夫人的目光落在世芸的身上,只一眼,便微微一皱眉,随即又转向世萱,同样也是皱眉。 她似乎不满意。 徐太夫人笑道:“谭家的姑娘……果然……标志。。” 世芸的心越发稳,眼睛越发明亮。 她做这样的装扮,果然没错。 徐太夫人既然是为娘家妹子的那个傻儿子求亲,所要选择是要老实听话的,懦弱的,沉默的,认命的。 这种张扬的,哪里是老老实实同个傻子过下去的。 见了礼,就是退下去的,徐太夫人端了茶,对着谢氏道:“谢太太,今日还有件要紧事,还要谢太太给我这个脸面。” 徐太夫人的儿子是吏部侍郎,在吏部的地位仅次吏部尚书,这日后,老爷跟儿子的升迁,少不得要仰仗一二。 谢氏心里自然晓得是什么,放下茶,揩了嘴角:“什么事?” 徐太夫人道:“我看了你家的姑娘甚是喜欢。平日里我最爱管闲事,今日舍了这张老脸来求一求。我有个外甥,至今未成亲,听说府上的四姑娘人又知书达礼,又秀外慧中,是难得的好姑娘,因此想求了您家的四姑娘。” 谢氏微微一愣,瞧上的是世芸。 徐太夫人笑道:“我妹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打小疼爱有加,我妹妹便立志要找个贤良淑德的姑娘去配他。那日见了您家的四姑娘竟是十分的欢喜,便求我来,我今日见了也十分的喜欢呢。” 怎么会瞧上的是四丫头。若是论长相,五丫头还在之上。难不成要让五丫头嫁到袁家,日后放官做了官太太,到便宜了她。 谢氏面上故作吃惊的模样:“赵太太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家四丫头?” 徐太夫人面上一紧。这是说的什么话,到像是她们弄了什么不正经的手段。想来,这谭家是因为有好事要近了,也瞧不上她们。当初,可是她们求上来的。 若不是因为泰宁侯的举动,她也瞧不上谭家的一个庶女,她妹子的儿子怎么能娶个庶生的丫头。 再说,那个谭四姑娘虽说是打扮的那样出众,只是她不晓得,她身上的那件耀眼的金鹤松纹绸缎褙子并不合身。 谭家也知道自己是为了那个不大聪明的外甥求婚事了。所以,故意让人装扮了这么个模样。 徐太夫人不由撇撇嘴,若不是这个,她怎么要受她的气:“在泰宁侯府见过的。” 谢氏点了头:“原来如此。那日是泰宁侯太夫人要见我们家的几位姑娘这才带了过去。” 她的话也讲得差不多了,意思也相当的明了了。只希望徐太夫人能放下,她怎么可能跟个傻子结亲,坏了她女儿的喜事。 徐太夫人一点也不在意,笑了笑,话锋一转:“听说,尊府的二少爷在准备乡试?” 谢氏摸不清徐太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点了头:“正是。” 徐太夫人端了茶,抿了一口:“我记得府上的二少爷上回已经落了一次了。嗯?”徐太夫人挑眉望着谢氏。 徐太夫人的话如同一道雷在谢氏头顶上炸开,徐太夫人这是在拿儿子的前程威胁她。只是,徐侍郎此次并未出任考官,那有徐家的人?她对此到不知道什么。 徐太夫人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谢氏的不悦,自顾自地说着话:“夫人觉得我那外甥如何?如果可以,还请把四姑娘的八字写给我?” 谢氏攥紧了拳头。这是在逼她,从来就她逼旁人,什么时候轮到旁人逼她了! 谢氏沉着脸。 徐太夫人仿佛没注意到谢氏的不快,这厢催促着谢氏写八字。 外头却传来争执声。 谢氏心中一松,这个争执简直是救了她。眼一横,卢家的立马走了出去,不过到了碧纱橱外,就被人撞了个仰面朝天,胡乱中抓了八宝架,这才稳住了身形。 卢家的见那人就要往里头闯,一手扯住那人:“青霜,你要做什么,太太正在待客。” 披头散发的青霜挣脱着卢家的手:“大娘,您让我见见太太,三少爷发热了,满口里说胡话,打发了出去请郎中,都说没老爷的话不许出去。大娘,三少爷烧了一晚了,再这样可就……” 青霜想必是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很多,说话声音带着哭丧。 卢家的面上一紧,使劲地掐了青霜的手背,拧着她手背上的一层皮儿转了几圈。这个该死的丫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霜像是没有察觉到疼痛一般,噗通一声跪在卢家的面前,头磕得砰砰地想:“大娘,求求您,您回太太一声。还求丸白药的保命丸。” 卢家的命人将青霜的嘴巴堵起来,将她拖出去,这个该死的丫头,就该一棒子打死才是。 哪里晓得才把人捆了起来,世芸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奋力地推开众人,拦下青霜,一双手用力地抓住青霜的手:“你说,三弟怎么了?三弟怎么了?我不是才看过他,不是好好的么?” 青霜一见到世芸便哭了起来,呜咽地说着什么,只是堵住了嘴。一获得了自由便大声地乞求:“四姑娘,三少爷不行了。您求求太太请郎中吧。哪怕是给些棒疮药,或是给颗保命丸也是好的。四姑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世芸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冲进里间,一见到谢氏就跪下去,直接跪行到谢氏的面前:“太太,求求太太,三弟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太太,求求您了。” 徐太夫人端了茶默默地喝,随即道:“既然夫人家里有事,就不打扰了。”她站起身便走,瞧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花容失色的世芸,冷冷一笑。 谢氏将徐太夫人送出二门,临上车的时候,徐太夫人仔细地瞧了谢氏两眼,笑着道:“我等夫人的好消息。” 谢氏铁青的脸返回屋子,看见仍旧跪在那哭的世芸青霜二人,更是怒火冲天:“丢人现眼的东西。” 今日她算是在外人面前丢了人,日后苛刻庶子的名声怕是要传出去了。 青霜身子虽是抖了抖,却仍拼命地磕头:“太太,太太。” 谢氏心里烧的厉害,只觉得一把火要将她烧的干干净净。那个老太婆拿二儿的前程来威胁她,贱婢也敢当众威胁她,今日之事还让那个老鸨婆看到,更是让她抓了把柄。若是不如意,女儿到手的好事便要丢了。若是跟那个傻子结亲,泰宁侯就是再中意世英,也不可能同她们谭家结亲。 谢氏只觉得胸口闷的慌,紧紧地拽住胸口的衣裳,一口气缓不过来,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唬得众人一拥而上,抬谢氏上床,又忙着寻要,又打发人出去请郎中,又是替谢氏揉胸缓气,忙了好一阵子谢氏这才苏醒。 谢氏挣扎着坐起来,颤抖着手,拼了命的道:“请老爷回府。” 她是拼了身上的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说完又软了身子。 卢家的见谢氏脸色难看的厉害,忙替谢氏揉胸。 正不晓得怎么办呢!外头有丫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大少爷来了!” 第三十章 亲事(九) 谭世懋依旧是那副棺材脸,平平的,他抬脚进屋,扫射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渐渐地收了声,原本围在谢氏榻前的丫头婆子也都慌忙起身,让出一条道。 谢氏看他来,强撑着坐起来,却是感到一阵头晕,眼前直冒金星,不得以又靠了回去:“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丫鬟早已搬了圆凳到榻前,谭世懋侧身坐下:“方才在外头遇见徐家太夫人。” 谢氏眼皮又是一跳。 谭世懋自顾道:“徐家太夫人问儿子要四妹的生辰八字。” 谢氏顿时觉得手指冰凉。这个老鸨婆居然使了这样奸诈的法子。谢氏哆嗦着,忍不住剧烈地咳了几声,丫头们忙上前,替她轻轻地拍了,又替她揉胸抚背,谢氏哪里等得了这些,一把推开丫鬟:“你给了?” 谭世懋道:“于礼不合。父母尚在,儿子岂能越俎代庖?” 谢氏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谭世懋接着道:“如是此时成了二弟乃至谭家的污点,太太让二弟日后如何立足?让老爷如何面对?” 躲在屏风后的世芸不由暗暗竖起大拇指。谭世懋不说别的,只说谭世勤及谭家众人的前程,这比任何理由都能快速有效地击倒谢氏心中的防线。 谢氏道:“我何尝不知道。” “四妹妹的婚事,太太还是不要操心。” 谢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儿子。方才说什么父母尚在,他不能越俎代庖,这下子,又让自己不要操心。 谭世懋道:“儿子这尚有一门不错的人选,也不算辱没了家门。” 谢氏听了谭世懋对那人的介绍,却不是很满意,这是一门根本就不能带来任何利益的婚事,谢氏如今也没那个力气同儿子说道什么,知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同老爷说说。”她摆了手,“你回去吧,今儿一天也累了,我也要歇一歇。” …… 簇水紧紧地握住世芸的手,双眼热烈而兴奋地望着世芸。她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四下无人,凑到世芸跟前,小声道:“姑娘,有大少爷替您出头,可总算没事了。” 一股泪水不禁涌上双眼,世芸捂住了嘴,快步从屋中走出。 她怕自己忍不住,将负责煎药的小丫头支开,自己蹲下,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激动。 她轻轻地揩了眼睛,这个时候,世芸瞧着谭世懋从屋中退出。 谭世懋瞥见世芸蹲在廊下守着小炉子煎药,抬脚走了过去:“四妹妹,你且放心,大哥不会让你嫁到那样人家的。” 他看着发怔的世芸,微微地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抽出扇子,随手给了人,这才转身离去。 世芸怔怔地看着离去的谭世懋。这个大哥看似冷面冷心,却比二哥谭世勤口甜舌蜜,一脸笑意让她觉得温暖。她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思,才走了他那一步,却没想到,自己都没求到那,谭世懋便已为自己开口。 …… 泰宁侯府,泰宁侯郑濬依旧是一身素服端坐着,手里瞧着一本书,若不是边上桌着个男子,只当他在看书。 “已经按照侯爷的吩咐,徐家太夫人已经上谭家提亲去了。” 郑濬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问道:“提的是哪位姑娘?” “把谭四小姐,谭五小姐都叫了过去,最后徐太夫人选的是谭四小姐。”男子回道,又道,“瞧着徐太夫人面上不好,后来才知道,谭家的没同意。” 郑濬放下书,饶有兴致:“哦?这怎么说?徐家老太太就没提什么?” 男子道:“到是提了。只是后来谭家的那位三爷的丫头闯了进来,也就没法说。” 郑濬抬起头,目光深邃,神情莫测。 男子急忙道:“下官再催催徐家。” 郑濬道:“不是徐家,而是去谭家。” 男子道:“小的这就去。” 郑濬笑道:“你去有什么用?请你家夫人过去。” “是,下官这才已经将事办好。” 郑濬道:“请你夫人好好的说说,礼已经准备好了。”郑濬说着,开了屉子,取出一张大红帖子交给了男子。 男子恭敬地接过帖子,侧了身子打开看,这一看之下,顿时惊了,这……这…… “侯爷这是要订下谭……?”他以为郑濬命他鼓动徐家上谭家提亲,是为了绝了谭家跟泰宁侯府结亲的心思,却没想到而是要订下谭家的小姐。 郑濬笑道:“自然。”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他大胆的问道:“既然侯爷想订下谭家的小姐,为何又要让徐家提亲?”若是谭家应下了这门亲事,难道侯爷要跟个傻子做姻亲? 郑濬道:“你道谭家的小姐是什么摸样?” 男子道:“谭太太自然不愿意嫡女嫁去,只有那两位庶生的小姐过去的。” “如何?有什么不一样么?” 男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不一样。” 郑濬没说话,目光锐利。 男子仔细地回想了,挖空心思地想着,一丝一节都没放过,要真说有什么不一样,只能说……“那位四小姐今日到跟平常不一样。” 郑濬笑了笑,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男子低头看着那帖子上的名字,到是有些意外,居然会是她! …… 谢氏迷迷糊糊地转醒,挑了帘子:“外面怎么这么吵?” 守在床边的金莲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盈盈地挑了帘子挂在帐钩:“太太醒了?都叫她们小声些,还是惊扰太太了。” 谢氏吃了口水,又打算躺回去,她全身上下还是同样的无力。 “我去说她们去。老爷昨晚回来,太太已经睡下了,便去了前头书房了。” 谢氏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金莲冷眼瞧着谢氏面色不佳,又道:“老爷命人熬了粥给太太,太太用些吧?” 谢氏哪里吃的下,摇摇手。 “我说个喜事给太太听。一大早不晓得从哪里飞来了一对喜鹊,就落在咱们院子房檐上,这回还在呢。昨晚守夜的彩玉说,太太屋子里的烛火爆了几次,烛花结了一大串。” 谢氏闭上眼。丫头是在宽慰她,目前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啊。 金莲抬脚出了屋子,拿了昨晚的蜡烛捧到谢氏的跟前:“太太,您瞧。” 谢氏睁开眼,那黄铜烛台上大红蜡烛果真结了一大串的烛花。看样子还真是有好事,若是那好事能应在世英的婚事上那便好了。只是……闹了那样大的事,泰宁侯府还能同家里结亲么? 该死的老三! 金莲默默地退下,垂手侍立在一旁,太太又动怒了。 门外一婆子飞快的跑进院子,一大不小心叫门槛绊了,摔倒在地,她咕噜噜地滚下了台阶。 围在院子里瞧喜鹊的丫头婆子们顿时笑城了一圈,有的刻薄的道:“您就是赶巧也用不着这么赶,若是把这喜鹊吓跑了,您老讨什么好?” 婆子哎呦地爬了起来,拍拍裙子,笑骂道:“我来回太太。”说着,也不理会那些个丫头,直往屋里去。 婆子到了屋子里,只见金莲小心翼翼地垂手站在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太太。顺天府府尹夫人来了。” 谢氏坐了起来。闵夫人来了,少不得要挣扎的起来。 谢氏瞧着自己面色实在太差,叫金莲为自己多上了些脂粉,这样瞧上去也好些。 …… 闵夫人喜气洋洋地坐下,待看到谢氏,不由仔细地瞧了瞧,这位夫人脂粉上得到能遮掩一二,只是那气色精神到差了许多,便关心得道:“太太今日瞧着精神不大好。” 谢氏叹了口气:“我身上不好,倦的很。” 闵夫人拍手笑道:“我这有一桩喜事,太太一听便好。” 谢氏不由问道:“什么事?” 闵夫人道:“我今日得了泰宁侯太夫人的请托,上门来给泰宁侯求亲。郑家瞧上您府上的姑娘。” 谢氏强制压制着内心的狂喜。居然真的,泰宁侯府真的派人上门求亲了,她不是在做梦吧!谢氏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放在一处,悄悄地掐了一下,是疼的,是真的! 虽是压抑,但是谢氏面上的喜色是越来越掩饰不住。 闵夫人继续夸赞了谭家姑娘的好:“太夫人满口称赞府里的姑娘生的好,知礼数,从容有度。” 她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世英五岁,她便请了人叫她读书识字;七岁的时候,便请人叫她针黹女红……女儿出落的越发瑰丽,行为举止越发大方。无论谁瞧见了都赞不绝口。 “尤其是尊府的五小姐,那更是了不得。太夫人命我求娶尊府的五小姐,夫人快将五小姐的生辰八字给我。我好回了太夫人。” 谢氏愣住了。求的不是六丫头,而是五丫头? 泰宁侯府舍弃了她的嫡女,看上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还是个跟自己作对的庶女。 就是跟泰宁侯府结不了亲,也不能让那个丫头爬到她的头上去。 谢氏咬着牙:“不是我驳了夫人的面子,我家的五丫头已经定了亲。如今适龄待嫁的只有我那六女儿。” 闵夫人一愣,疑惑地道:“订亲了?我家老爷先前还见了谭大人,问清了尊府的五小姐并未订亲,这才回了泰宁侯,泰宁侯太夫人这才命我来。”她突然站起身来,“想来夫人瞧不上这门亲事,我且回了太夫人。” 谢氏一把拉住闵夫人:“闵夫人!” 闵夫人抽着手,冷冷的道:“夫人既然瞧不上这婚事,又拉我做什么?” 那一瞬间,谢氏简直看到日后家中举步艰难地局面。她强笑道:“不不不,我要问过了老爷……” “谭大人早已知晓。” 谢氏怏怏地垂下手,唤了人过来:“请前头的霍先生写了五姑娘的八字来。” 第三十一章 亲事(十) 泰宁侯定了五小姐,消息立即在府内引起轩然大波。讨好的,卖好的,比起先前无人问津,如今却是门庭若市。 雯儿拥着世英出来,抱怨着:“不就是许了泰宁侯么,有什么可傲的。” 世英转脸瞪了她一眼:“在说什么呢?五姐嫁给泰宁侯,是我们谭家的喜事,你抱怨什么?” 雯儿张了张口,瞄见世芸也出来了,小声道:“四姑娘来了。四姑娘的婚事还没定呢。怎么能越过四姑娘。”比起五姑娘,她更愿意四姑娘嫁给泰宁侯。 世英瞧了世芸一眼。突然又觉得内心舒服了一些,泰宁侯夫人一年的孝期过了后,就要接五姐过门,四姐就必须在此之前嫁出去,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六妹?” 世英回过神,对世芸微微一笑:“四姐姐也是来看五姐的?她方才说累了。” 世芸望了屋子一眼:“我来的不巧。”她命簇水找个丫头将东西送过去,“这是五妹让我替她做的。” 世英瞧着那包袱中的绣活,微微眯了眼睛:“四姐给给四姐夫准备了什么?” 世芸腾得红了脸。泰宁侯命人下定,自己的婚事便开始准备了,她一把抓住世英的胳臂,抿着嘴,恳求地看着世英:“五妹……” “四姐姐有什么事?” 世芸摇了摇头,迅速松开手,连连后退两步,摆着手:“没,没事。”又问道,“六妹,可抓疼了你?” 世英微微皱眉,却是道:“无事。” 显然是被抓疼了,可却不愿意说。 世芸只是垂手站在一旁。 世英瞧着世芸内疚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就让她内疚好了,她若是不内疚,她又怎么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南浦掀了帘子出来,瞧着世英也在,先是对她行礼,然后再是同世芸说话:“四姑娘,我们姑娘请姑娘进去,有几处针线我们姑娘不大如意,还要姑娘改了。” 世英道:“既然五姐有事,四姐姐还是去吧。不过,待会到我那,我有事要请教姐姐呢!” 世英叫自己过去有什么事?一向心高气傲地世英能这么算了? 世萱盘腿坐在炕上做针线,至少新婚首日送给泰宁侯太夫人,及泰宁侯的两个儿子的衣裳鞋袜是要她亲手做了的。 “我还以为五妹做了泰宁侯夫人我便见不着面了。” 世萱笑了,放下针线:“我方才是头疼,不过现在又好了。” 世芸有些忧心:“虽说是定了,可并未成亲,一切还是未知。太太跟六妹都不是甘心之人。” 谢氏那要强的性子,怎么能允许一个庶女嫁的那样的好,超过自己的女儿。虽说这亲事是泰宁侯自己选定的,可是毕竟绕过了世英,听说闵夫人来提亲的时候还想还威胁了谢氏。在谭家内宅骄纵了这么多年的谢氏怎么可能硬生生地忍下这口气。 世萱到:“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先前就骄纵了的,若是现在为了这门婚事我就畏首畏尾的,反倒让她抓住了把柄。” 世芸佩服世萱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她怎么就没有这份大气呢?也是,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已经死过一会儿,难道还要在意旁的么? “还是好生约束你跟前的丫头吧。太太或许拿你没什么法子,若是从丫头身上弄出些什么,到不好了。” 虽然不怕死,可是可不能只认为不怕死就没有好的盘算。太太既然有了那样的心思,还是会四处考虑,若是五妹没了,太太便可提出世英嫁过去。辛辛苦苦努力而来的,“也不好为他人做嫁衣吧。” 太太怎么可能因为泰宁侯就会放弃,世英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这种高门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全府上下都可怜世英,认为自己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泰宁侯,模样好,性子好的嫡女肯定不能嫁得不如她。 她绝不能让谢氏如意。世萱眼神中突出一股坚定来。 她随即笑着对世芸道:“四姐姐还是不要为我准备了。太太送来了几个针线丫头,有她们便够了。四姐姐还是多替自己准备准备吧。” 世芸垂下眼睑,这才她没有红脸。这件事本来就是要准备的,不过是为了世英的事推迟了几年,又因为世萱的婚事要提前些。 “如今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谢氏回绝了赵家的亲事,为了泰宁侯的脸面,也不会选上什么太丢面子的人家。这面子里子还是要在意的。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你做。”若是她比世芸大,若是她先嫁过去,以泰宁侯独任的身份还能替她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只可惜…… 世芸抬起头,笑着看着世萱,伸出了小拇指:“你这话我如今记下了。若是以后我有事寻你,你可不能甩手不认人。” 世萱注视着世芸,自尊心上稍稍的受了打击。在她的眼里,自己是那种调头就走的人?世芸的玩笑到让世萱郑重地伸手:“只要我能替姐姐做的,我一定做了。” 世芸的笑容很淡,似乎并不为这样的承诺上心,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是那么焦急地等待着她在等世萱的承诺。也许她的亲事不是最好的,也许以后她过的并不是那么的舒坦,但是,有了泰宁侯夫人的曾诺,在能搭把手的时候,有人来帮助自己,就不会显得太难。 离了世萱那里,世芸朝世英那边去了,到了世英的屋子问了丫头才晓得,世英并没有回来,而是去了谢氏的正房。 谢氏那里。是要借自己的婚事让她做什么。 世芸在东厢见着了世英,世英居然在这里,正房那里…… 世英笑着将跟前的丫头打发了:“你去告诉厨房今日我要吃樱桃肉,前儿的绿笋汤也还罢了,不过,不许放肉。再让人做些凉皮儿,多放些醋。” 这几日天热的很,这还没到小满,就这样的热。 丫头离开了,世英冲着世芸招招手,带着她从后面的回廊过去,再转到堂屋后房进去。 这是谢氏的正屋,东边就是谢氏的安歇的处所。 一路走来,这都没有人,世英还带着自己从后面绕过来。谢氏在同人说话,不让丫头在跟前。是要紧的事,既然是要紧的事,世英为何要拉着自己去偷听? 世芸收住了脚,一脸为难地看着世英:“六妹,咱们还是到外面说话吧。” 世英拉着世芸不许她走:“你若是走了,可别后悔。”说着,她轻轻地推了推世芸,带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碧纱橱那。 谢氏的声音虽小,她还是能听清楚里面说的是什么。 “说了这个你不愿意,说了那个你也不愿意。我的好姐姐,你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比泰宁侯要位高的,还要原配。” 抱怨声是卓姨妈的。她的口吻中少有的不快。 “若是世英嫁的是泰宁侯我也不用废这么大的心思。世英打一出世就比人好,难道这婚事就要差上一截?” 卓姨妈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时也难。那些个勋贵家的嫡长子多的是相互联姻。嫡次子也是好的。” “嫡次子能有爵位?” 卓姨妈想是怄气,过了好一阵子这才说话:“现在是把四丫头的婚事决定下。难不成泰宁侯还要等着么?” “世英的婚事不决定哪里轮到她。” 世芸垂下头,露出半截脖颈。她的婚事还是要成为世英的垫脚石。 世英伸手握住她的手,给了世芸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世芸有些恍惚。世芸叫自己来是听这个,她是想让自己知道现在的处境,然后反过来感激她,谢谢她冒着这样大的危险让自己听到了消息;而她为了感激,为她做事? “我劝姐姐还是快些定下。听说姐夫这几日面上不大好。” 瞧不见谢氏现在的表情是什么,那说话的声音确是带着颤抖的,想必是气极了。 “他有什么不好的?” 情绪波动的不止有谢氏,握着世芸手的世英也颤抖着。 世芸只是瞧了一眼,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那日徐太夫人气冲冲地走了,带着三弟重病无人医治的消息离开,她就知道某些事会传出去,最终还是传到了老爷的耳里。 老爷是什么人,只管着读书写字做官的人,就算是打儿子那也是为了儿子的好,口中说不许让人看,但是哪里是真的?这个时候太太便要做主请人医治。若是太太不请大夫便会有人说她刻薄,怠慢了庶子。 老爷是什么人,经济名声看的最重的人。礼义廉耻,忠孝节义。他从小到大学得就是这些,教别人也是这么教的。当有人说起这事,老脸便挂不住。老爷是不会有错,错的只有太太。 屋里的气氛相当的凝固,许久,世芸才听到谢氏幽幽地道:“那有什么好的?” 卓姨妈道:“却是有一家。那家虽没有勋贵之戚,但若是跟这家有了来往,英儿的前程不比那丫头差。而且样样也合你的心。” 之后,世芸只听见卓姨妈道:“这个人你也见过。却是吏部考功清吏司章大人的那个庶子。” 第三十二章 待嫁(上) 章家的那个排行老二的庶子实在符合谢氏的一切标准。出身低,又没大出息,但是这嫡母这边的娘家却是能跟次辅够上关系。谢氏很快的便决定下来,就连嫁妆也准备的相当的快。 世芸整日里也开始忙着绣嫁妆,她的时间比世萱还要急,却没有世萱有那样多的人帮忙,每日都要做到三更。 这一日,世萱打发了个丫头到世芸这里:“姑娘说让奴婢过来帮忙。” 世芸抬起头,顺带活动着脖颈,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赶那些针线,脖颈都是僵直的。如今能有人帮忙,她着实欢喜:“劳烦你了。这是鞋样子,你且照着这个来。簇水,你拿了绒线帮衬着些。” 簇水方应,那丫头道:“哪里那么麻烦,我一个就行。”丫头说着,接了鞋面料子,照着那样子飞快的动起手来。动作极为的麻利。 世芸暗暗点头,端了茶吃,随带着同那丫头说话:“你这样能干,五妹妹日后必要带你过去的。” 丫头叫红香,十七岁,高挑的个子,细细的腰身,容貌也是俏丽的。听世芸这么说,红香红了脸,低着头,只露出雪白的脖颈。 世萱的陪房丫头都已经选的差不多了,而她的,到现在还没有着落。也是,她同世萱嫁的人不能同日而语。 眼前浮现那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姿态极为谦卑地庶子。夫唱妇随,她日后也要那么的谦卑。说不定,过的比现在还不如。 庶子庶女,生来就是让人踩在脚底的,还不是一样的过。 以自己的小心翼翼换取片刻的安宁。只是小心翼翼真的能让他们心想事成么? 世芸轻轻地叹了口气,取过鞋子继续做着。 “姑娘,三爷来瞧姑娘了。” 帘子掀起来,不见人进来,世芸站起身,却见抬肩舆横在门口。 侧躺在上头的谭世仪急地拍着扶手:“蠢材,蠢材。竖着不就进去了?” 他这么一说,那抬肩舆的仆妇才恍然大悟,将肩舆换了方向抬了谭世仪进来。 放下肩舆,仆妇却不出去,如同根桩子立在谭世仪身边,完全漠视簇水请她们出去。 世芸不解地看着那两个仆妇。 那两人眼神中明白的带着不屑。这是….., 谭世仪看着那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不由的头大起来,满口叫服:“又不是不给你们,跟没见过钱一样。爷能骗你们么?”谭世仪说着,满身地乱摸,无奈动作太大,一把摸到大腿伤口处,痛的他满口都在喊娘。 世芸心疼地看着满脸煞白的谭世仪,命簇水拿了二百钱出来给那两个仆妇。 仆妇接了钱却道:“三爷原先说好的是五百钱,如今只有二百钱。” 谭世仪火大地将扇子扔向拿两个仆妇:“滚!老子撕了你们!” 世芸生怕他那伤口裂开,忙按住他:“簇水,再拿五百钱给两位妈妈。” 谭世仪拦着簇水:“什么五百钱,就三百。多一文老子也不给你们。忘八的狗奴才!” 世芸按住他:“你跟下人置什么气?小心伤口裂开,到时候有得你受。只是你怎么来了?” 谭世仪一双眼滴溜溜的瞧着世芸桌上的那些个针线:“四姐眼里只有姐夫,没有我这个弟弟了。” 世芸面上泛起一阵红晕。 谭世仪瞧了一眼簇水,阴阳怪气地道:“四姐,你这屋里的丫头都是死人么?还是也跟二哥屋子里那些眼高手低的丫头一样,瞧不上我?”说着,谭世仪扭头,嘲弄地盯着一个紫衣丫头,“琉璃,你说是不是?” 少年的双眼如吐着芯子的毒蛇一般盯着琉璃。 消瘦的丫头扑通地跪倒在地,整个人不住地颤抖着,硕大的眼泪不自主地便掉了下来,打湿了青石地砖。 谭世仪提高了嗓音,处于变声期地他,那声音有些瘆人:“怎么?难道你哪里不满?” 琉璃犹如筛糠一般,死命地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三少爷慈悲为爱,最是体恤下人,伶老爱贫。奴婢能跟主子,是几辈子修来的。” 谭世仪面上带着微笑,很受用地听着琉璃表白,只是他口中所说的话与他的表情极为不相称:“你口里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吧。要不,你哭什么?” 琉璃忙收住泪:“奴婢还是欢喜的。”为了让谭世仪相信,她扯出一抹难堪地笑容。 “滚出去!外头的婊子也比你笑得好看!” 琉璃慌手慌脚地出去。 谭世仪撇撇嘴,突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脚踏上的红香:“这丫头模样好俊啊,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小美人,你叫什么,多大了?” 世芸斥道:“三弟!” 谭世仪怏怏地收了眼睛,讨好地对着时姨娘笑着:“三姐,你这丫头我喜欢,你把她给我吧。我拿琉璃跟你换。” “胡闹!琉璃是太太给你的。”世芸瞪了谭世仪一眼,看着畏畏缩缩地红香,再环视着犹面临大敌地丫头们,只得开口道,“怎么不给三爷上茶?” 屋子里的丫头听了这个信儿,忙跑了出去,生怕这位三爷觉得她们长得好,要向姑娘把她们逃去。看看琉璃的模样,就晓得在三爷那没少折磨。 簇水横云甚至远远地站着。 谭世仪没意思地摇着头:“没出息,一点都不经玩。” “三弟!” 谭世仪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四姐,不就是让你帮我给了五百文钱么?你至于对我这般么?老爷那张脸我已经见的烦了,不想在你这也见。” 世芸叹了口气,让簇水拿了个垫子亲自为谭世仪垫再胸口:“这样也舒服些。伤口可还疼?”虽恼弟弟的不争气,可终究还是自己的弟弟。 谭世仪顿时龇牙咧嘴:“疼,疼的厉害,跟烧的一样。那狗日的郎中给的什么药,越抹越疼。” “你若是记得疼,就该好好的。怎么还不长记性?” “我如今就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再说,我姐夫又不是泰宁侯,我做的那么好做什么?” “难不成五妹妹就不是你姐姐了?” 谭世仪哼道:“人家眼里只有太太生的才是,我是哪根草?四姐若是做了泰宁侯夫人,看还有没有人敢这么对我。” 世芸听着这话里有话,细细地问他,他却不说。世芸想了想,肯定又是什么人说了这说了哪的,揣度着道:“旁人对你怎么样,看的不是别的,是你的品行,你若是好了,旁人自然会高看你。” “你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酸话。外头许翰林的儿子比我还浑,就因为是太太养的,无论做什么,旁人都说好。我看上了个丫头就是色胆包天、荒淫不堪;那个就成了红香添玉。若是二哥问姐姐要了刚才的那个丫头,姐姐会不给么?姐姐也看不起我了!四姐,莫不是忘了我跟你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谭世仪不以为意:“姐姐若是连我都瞧不起了,日后怎么跟姐夫过日子?听说,姐夫在家过的连我还不如,还给弟弟当踏脚石。我在无用,也没人敢把我当下人。姐姐,你日后还是要靠我的。” “你……”世芸一股子气哽在胸口,却不晓得要如何说。 谭世仪笑道:“四姐,你生气做什么?你还没嫁人呢。等你上轿,还要我把你背出去呢。我若是不高兴,背着你摔一跤,坏了你的福气,可怎么办?” “出去!” 谭世仪撇撇嘴:“出去就出去。”他瞧了瞧周围,突然又笑着对世芸道,“四姐,麻烦你叫人抬了我回去。另外再给我五百钱,这个月的月钱没了。” 世芸气得只不理他,到底有人进来把谭世仪抬走,跟他的青霜瞧了瞧世芸,又瞧了被人抬出去的谭世仪,留了下来:“四姑娘,您别气。三爷今日不大高兴。泰宁侯府来送东西,大爷二爷都有,唯独少了三爷的。三爷要过来看您,婆子都不肯抬,许了五百钱才过来……旁人总说有的没的……” “青霜,给爷滚出来!”谭世仪在院子里一声怒吼。 青霜抖了抖,只得辞了世芸。 簇水进来,见世芸愣愣地坐在那,不由道:“姑娘,你也别气了。你也瞧见方才抬三爷来的了。” 世芸叹了口气,吩咐着簇水:“方才泰宁侯府送的东西呢?你拿到三爷那,就说人家都送到我这了。另外,看看还有多少银子,都给三弟送去。” 簇水听了忙道:“姑娘,你攒了那么多年的……”都给了三爷日后可怎么办。未来的姑爷是庶子,章家的那位太太是怎么对待未来姑爷的,姑娘嫁过去能讨好? 世芸低下头继续做针线。 不晓得为什么,她眼前总是浮现那个不住磕头,为章太太当踏脚石的未来夫婿。 章家,一切都是未知。 那是什么样的人家,都有什么样的人,夫婿又是怎么样的人。 她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横云,示意她过来:“明儿章家要过来,你且替我问些。” 第三十三章 待嫁(下) 章家来纳彩。章太太并没有亲自来,是章老爷的嫡姐高太太带着侄儿来的。 章家的彩礼很是单薄,了了的几样。 谢氏看着这些摆在屋子里的聘礼面上渐渐地有些不快。虽然不指望庶女嫁的多好,只是这章家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二十四抬到是有了,只是瞧着那抬东西的人便晓得,那些个大木箱子定是没装多少东西。 谭二太太笑着道:“大太太也不让我们看看,也让我们一起沾沾喜气?” 谁都晓得,这次长房同次辅家结了亲。可是,结亲虽是结了,可这不晓得是拐了多少弯才成的。这亲家太太居然没上门,还是请的亲家姑太太来的。 谢氏面上挂不住了。二太太当着家里亲戚的面子,是要失了她的面子。 高太太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爽快地请了人开箱子:“请。” 说不上贵重,该有的都用了。只是比起前面几个女儿那少的不能再少了,谭二太太想着自己女儿那时候的聘礼,不由冷冷一笑。却是不再说一句话。 谢氏这才渐渐地回了颜色,笑着请了高太太吃茶,又问了世芸同谭家的那个庶子的八字可配。 高太太长得矮矮的,圆圆的,一说话,未笑便露出三分笑意。她将算八字的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却是上上之选。说什么天作之合,家室昌盛。各个都是好话儿。” 谢氏面上带了笑容,心里却是知道,这些都是常说的,可见也不是特别的好,一般也就可以了。高太太是个四品官太太,同谢氏平级,只是高老爷当差的地方要比谭老爷当差的地方体面,谢氏也不敢多拿大。 “我们家的五姑娘是许给泰宁侯的,先头的泰宁侯夫人的孝期一过,就要过门。不晓得这亲迎的日子……” 高太太依旧是笑盈盈地,口里的话却不是那味儿:“虽说这么说,但还是要以礼行事。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高太太声音不悦,只是那带着三分笑意的脸皮儿,让谢氏又大了胆子:“只是泰宁侯那边却是有些紧。” “亲家太太还是同泰宁侯府商议商议。泰宁侯太夫人最是疼惜人,若是知道,五月是二侄儿上好的日子,也是不忍心的。”高太太也拿了泰宁侯府的名头来回话,话道是说的软软的,只是那意思有些强硬,竟是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谢氏有些不悦,却不好发作,也不直接说,还是想着过会子请了高太太到里间好生的说说。 世芸是躲在屋子里不见人的,这里日子,除了去给谭老爷谢氏问安,她是轻易不能出门的,只在屋子里做针线。 这几日,几个没出嫁的妹妹都在屋子里陪她。有人突然问起世芸要嫁的那人是什么模样,二房那边的世荃起了主意:“咱们出去看看。” 女孩是不能见姐夫的,但是她们却对对方很是好奇,然后再比一比看哪个长得好,接下来地一段时间,这就是她们谈论的话题。 世荃这主意虽然好,只是却没有人愿意去,若是叫大人们发现了,回头是要受罚的。 三房那边的世兰指着世荃道:“既然是你出的主意就该你去。” 世荃笑了笑,招了自己的丫头过来,让她去瞧瞧,还要瞧的仔细些,甚至有让她打听打听。 世芸没说话,只是坐在一边,她也想知道自己要嫁的那人长成什么样,都喜欢些什么,还有,最重要的是,他叫什么。她已经叫横云去打听,只是横云一个人冒然地去问,总是问不了多少,多一个人,旁人到认为没什么。 世荃笑着对世芸道:“四姐姐,我帮你问了姐夫的喜好,你可怎么谢我啊?” 世芸微微红了脸,却是不说话。 世荃晓得世芸是不会生气的,笑着躲了过去,捧着一张脸,娇笑道:“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帮上了,果然是女生外相。”她便说着,还学着那老气横秋的模样。 世芸只是要去捶她,可她偏身子灵活,只往众人身后躲,一面躲还一面叫,看着世芸的面皮越来越红,她叫嚷的就更开心了。 后来世萱拦住了世芸,帮着世荃:“四姐姐,你就饶了荃妹妹。她小孩子家。” 世荃从世萱身后探出脑袋,低头垂脸:“四姐姐,我错了,你就大人大量,饶了妹子吧。” 世芸见她如此也不好再怎么说,便回到位置上继续做自己的针线。 哪里晓得世荃还是个得了便宜卖乖的人,她走到世芸身边,小声小气地道:“四姐姐,我错了,你就罚我吧。”再得不到世芸的回应,她干脆做到世芸的身边,典着脸道,“你若是不罚我,气坏了哪里,四姐夫若是知道了,可是要怪我的。” 那些个年长的少女都晓得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又掩着嘴笑起来,只有那最小的世茗不懂,转动着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一副解地道:“为什么四姐姐气坏了,四姐夫要怪荃姐姐呢?” 清脆地童音在屋子里清晰的传开,众人又笑开了,偏这位只有五六岁的小人儿什么也不晓得,还到处要问,最后还是跟前的奶妈子上来说不是好话,小丫头这才收了口。 世荃凑到世芸跟前:“四姐姐,你还是罚我吧。” 就连世萱也上前来劝。 世芸轻轻地点了点世荃那光洁的额头。 众位正闹着,世荃派出去的丫头回来了。 一见到腊梅,姑娘们忙开口问道:“怎么样?四姐夫长得什么模样?” 腊梅到是有些为难,那位四姑爷总是低着个头,根本就瞧不清人长得什么样,若是这么回,肯定令姑娘不满意,想了想:“隔得远也瞧不清,只是听人夸,说是一表人才。” 世荃立马拍了手:“四姐姐,你可怎么谢我啊!” 一时,章家的人走了,女孩们也回去了。热闹的屋子终于清静下来。 过了会儿,横云也回来了,簇水瞧了一眼横云,收拾东西往外间去了。 屋内,横云道了世芸身边悄声道:“姑爷在家里排行第二,名唤章延闿。” 世芸咀嚼着这个名字,这是她日后仰仗之人的名字。字字都是好意思。 “姑爷性子好。怎么说都不恼,是再和气不过的了。”横云能打听到这位姑爷的好处只有这么一条。 性子好。世芸微微地叹了口气,这哪里是什么好处。章太太跟前的人肯这么说,就知道这背后头意味着他好欺负。 横云道:“要我说这是好事情。若是遇到那脾气不好的,姑娘可要吃亏了。” 世芸微微一笑:“你到晓得的多。” 横云一下红了脸:“哪个不想跟着个脾气好的主子?” 世芸没说话。下人是想跟着个脾气好的主子,可是又希望自己跟的那位有出息,能给他们带来实惠。 “姑爷上头有一个哥哥跟一位姐姐,下头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那位哥哥是章老爷原配生的,如今已经娶亲。那位姐姐,却是现在夫人赵太太的女儿,如今还未嫁人,如今已经二十二了。” 世芸忍不住张了张口,她十八都已经被人嫌弃年岁大了,没想到,章家还有一位年过二十尚未成婚的姑娘。是订亲的人没了,还是…… “那位大姑娘还没说人家。” 还没有人家,若是有人家因为什么事没过门,那到还说,这么大还没说人家。却是有个什么说法。 “听她们的意思是章太太要寻个最好的配姑娘,可是,我听着呢,怕是人家瞧不上章家。” 即使有位外叔祖是位次辅,可这也是拐了几道弯儿。想着当日见到的那位章家大姑娘,世芸到是有些明白。那位章大姑娘却是不一般地孤傲,那总是下垂地嘴角,看什么都一股厌烦的模样,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令她满意的东西。这是个难相处的人。 那个已经十四岁,却把哥哥当马骑的谭惠闿,人小受章太太的宠爱,骄纵的性子。还有那个二姑娘…… “二姑娘呢?多大了?” “二姑娘十九了,只比姑爷小一岁,也没说人家,到是听说一手的好诗文。” 小姑比自己年纪还大,还是云英未嫁。或者是章太太娘家的规矩,女孩子都不急着嫁出去的。 “可还有旁的了?没听你说那位大少爷。” “旁的到没说什么。章家的那位大少爷人骄纵了些,常常闹腾着要分家,接了位大奶奶,人也是刻薄的,也跟在后头要分家。” 这样的一家人,日后相处也是难的。 未来的夫婿是那样的小心的性子。也是,身为庶子的他,怎么可能不陪着小心,这一府里头都占着个嫡字,唯独他是庶。 既然长房要分家,也就分了吧。虽说比现在过的要差,至少不用进门瞧人眼色。 横云停顿一下,红着脸道:“姑娘,日子已经定了下来。五月二十四日。” 世芸的脸一下子红了。这就意味着她在家里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那样情况的章家,她还没完全准备好。进了章家,作为媳妇,跟在家里又是不一样,她能做的好么? 第三十四章 嫁人(上) 天不亮就要起身了,这一日要做的事情太多,若不是早些起来,会赶不上及时的。沐浴,洗头。谢氏找来了全人为世芸梳头绞面。 绞面有些吃痛,世芸微微地皱起眉。 朱夫人见了,笑着道:“可不能皱眉,这日后的福气都要被挤走了。” 还是痛,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揪着手,强制地忍耐下。她的福气不能让自己皱眉挤出去。 嫁衣是她自己绣制地。白色中衣领口绣了红双喜,云肩的凤凰纹,大红嫁衣裳的凤凰团花纹,还有那百花裥裙,这都是她自己绣的。为了自己最终要的日子。 世芸有些羞涩,低着头再也不肯抬头。 谢氏也不管她,立在一旁口里交待着日后为人妇为人媳的要点。她说了三次,已经记得滚瓜烂熟,僵直平直的语气就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谢氏的语气早已引得谭二太太等人的白眼。她们到是佩服长房这个闷葫芦般的四姑娘,居然还能老老实实的坐着听。 世芸端端正正地坐着,低着聆听,心里却是急了起来。她希望谢氏不要说那么细,甚至希望她不要说,把这点空闲都留给自己的生母刘姨娘。从订亲后,她便不许随便走,刘姨娘来看她,旁边也立着人,一点体己话也说不得。 谢氏到还算是体谅了一二。结束的训诫后,便请了众人到前面说话,独留了刘姨娘下来“陪”世芸。 一等谢氏出门,刘姨娘便忍不住挤上去,严重微波闪动凝视着自己女儿。她的女儿要出嫁,她却不能嘱咐她,那宜家宜室的话,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太太读。 世芸强忍着难受心中的难受,起身拉了刘姨娘,同她肩并肩地贴着榻上坐:“我今儿要走了,以后不能常回来看您,您得多保重。” “我不愁吃喝,又穿的暖,你甭惦记着我,你跟你兄弟好了,我也就好了。”刘姨娘压下泪水,扯出一抹笑容,“就在京城,想看还是能看的。” 世芸点了点头。 “到了章家,若是她们对你不好,你且忍着,只是不能委屈了自己。左不过是几年的事,到时候总会让你分家出去的。就算是女婿没出息,日后你有了儿子,儿子有出息就好。”刘姨娘深深地吁了口气,“你是有福的,至少还是个正室。不用走我这条老路了。” 世芸听着刘姨娘的话心里头滚热滚热的。这种话也只有亲身母亲会同她说,太太只会说要孝敬姑舅,却没有对她说,若是在章家过的不好,被人欺负了该怎样。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了刘姨娘的肩膀上。 “您也说了,我是正室,有什么难处。” 刘姨娘道:“我听人说了,章家就姑爷一个是庶生。亲家大奶奶都是厉害的主儿,亲家太太是不能怎么他,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庶子媳妇,本来就低一截,又是这样的脾气,到时候如何不吃亏。” 世芸笑道:“您平日里常跟我说‘人受挤兑本事高’。这个时候,您该给我鼓劲才是。” “是。我这想到了以前的事了。”刘姨娘说着泪水又不住的滚了下来。 世芸忙拿了帕子为刘姨娘抹泪:“您陪我说话,我反倒您伤心。这里头您且放心,你方才也说了不过是几年的事,能忍就忍,姨娘不也说了,我平日里是最能忍的。再说了,天下多少女孩都是嫁人的,她们都能过来,我难道就过不了?” 刘姨娘这才高兴:“是了。千年媳妇熬成婆,日后就好了。” 世芸点了头,瞧着刘姨娘乌黑地鬓发深处有丝银光。世芸伸手拨了拨,却是几根白发。不过是三十多岁,就有了白发。 “我替您把白发拔了吧。” 刘姨娘抬手捋过鬓边碎发:“拔什么,老都老了。”她却将头微微偏向世芸那,任由她为自己拔头发。 世芸轻轻地为刘姨娘拔了两根白发,还要再拔,只听得外头一阵炮竹,外头的丫头进来:“四姑娘,刘姨娘,花轿来了。” 一时,屋子里再次涌进一大批的丫头,外头还传来一阵脚步声:“太太来了。” 刘姨娘再次红了眼,她跟女儿才待了多久,连一盏茶的工夫都不到。只是这个时候没她难过的,她忙从怀里摸出一只颇大的锦囊,这是她这几日预备下的。 “这里头有五十两银子,是我平日里积攒下来的,没多少,你且拿着。有了银子,有了银子什么都不怕了。” 世芸摸了,这不是整银子,都是小小的,摸着像是碎银子。刘姨娘一个月能有多少的月钱,这五十两,可以说她是仅有的体己了。 “娘。”世芸再也忍不住了,哭了起来。 她不记得上一次唤刘姨娘做娘是什么时候了,感觉在很久很久以前。 刘姨娘捂住嘴又想哭。可是,这次她硬生生地憋进了肚子里。谢氏已经挑了帘子进来,冷眼瞧着红了眼的世芸,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姨娘,又板着脸:“这是怎么了?妆都花了,还不给四姑娘把妆补了!” 几个丫头忙拥了过去,捧了水,为世芸洗面,再扑上脂粉。 前面已经来催了。谢氏瞧了两眼,这才让人把盖头给世芸盖上去。 大红的盖头。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自己的双脚。她听到压抑地哭泣声,她知道那是刘姨娘发出的声音,她特意从那跟前过,瞧见了那双褐色绣芸香绣花鞋。 辞别父母,恭恭敬敬地向父母磕头,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是在起身之时,世芸朝谢氏斜一点的位置点了头。她看见谢氏身后有一双褐色绣芸香。不能当众行母亲行礼,微微地点头也是好的。 临出门,两个喜娘捧来一双大红石榴花鞋为世芸穿上,然后请了大少爷谭世懋过来背世芸上花轿。新娘子,是要请娘家兄弟背上轿的。 谭世懋是最好的人选。他半蹲了身子,示意妹妹俯上来。 “大哥,你都背了三位姐姐了,这次也该换人了吧!”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边上发出来,世芸不用看也晓得,这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老三,你这是在做什么?”谢氏十分的不快,这个该死的庶子,居然给她来捣乱。 谭世仪道:“没什么?只是想跟大哥换换。” “你还不给我下去!” 谭世仪嘻嘻地笑道:“太太不气。我只是觉得太太太过偏心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大哥,背几位姐姐出嫁,也都是大哥。大哥都背了三回了,我跟二哥一回都没轮到。是不是啊,二哥!” 谭世仪也不顾现在有宾客在,扯着变身期的公鸭嗓子叫着谭世勤。谭世勤一脸的尴尬,怎么就有这么个丢人的东西,还扯上了自己。 他板着脸:“三弟,还不回来!”谭世勤长得格外像谢氏,他现在的表情跟谢氏是一模一样,透着一股冷气。 谭世仪不怕反道:“我不管,今日四姐我是背定了。不让我背,我就不放四姐走了!”谭世仪张开手就是不许人走。 谢氏的面色越来越难堪。她从来对这个老三骄纵着,就是不想叫这个庶子有出息,事实照着自己的预想前进,这个庶子越来越顽劣。可是,她却不允许,庶子今日的所作所为,这是在给她打脸。旁人会说庶子没教养,到了自己这是管教不力。 “还不快把三少爷给我拉开!” 谭世仪干脆往地上一躺:“不行,不同意我就不起来了。”他干脆在地上打滚,丝毫不介意这是什么情况。 世芸的脸有些涨红,弟弟这个时候还闹成这样。她这时不能开口,心里只有暗暗着急,若是弟弟这幅样子叫人看了去,日后还不晓得要传成什么样,日后还有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她。 “三弟,你来吧。这几日我身子不大好。”弓着身子的谭世懋站起了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谭世仪。 躺在地上打滚的谭世仪停止了耍无赖,不敢相信地看着谭世懋:“你说真的?” 谭世懋板着一张脸,冷冷一哼。 谭世仪高兴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我就晓得大哥是好的。“说着他张开双臂,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新衣裳,“这是我特地穿了的,就准备背四姐上轿时穿的。好看吧!” 他说完也不顾旁人是怎么看的,走到世芸的跟前,半蹲下,轻轻地道:“姐姐,我来背你。” 世芸俯下身子,趴在了谭世仪的背上。 十五岁的弟弟,身子还是那样的淡薄,瘦瘦的,能感觉到那上面的排骨。 “重不重?”她轻轻地问道。 谭世仪将世芸往上驮了驮:“四姐,你吃什么的,都没肉。” 世芸有些笑不出来。他驮自己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他有些驮不住了。 “换大哥来吧。” 谭世仪道:“大哥身子不好,还是我来。我能做的好。” 他步伐很是坚定,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着。世芸伏在谭世仪的背上,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她的弟弟,虽然顽劣,还是有担当的。 终于到了花轿跟前。 进了花轿,谭世仪趁着那一会儿的工夫,迅速地凑到世芸的耳边:“四姐,对不住。” 世芸还未反应过来他这身对不住是什么意思,前面已经放炮了,轿子摇摇晃晃地抬了起来。她离开了谭家。 对不住,三弟有什么对不住自己的? 第三十五章 成亲(下) 轿子摇摇晃晃地抬到章家,被颠的七晕八素的世芸还未缓口气,手里便被人塞了大红绸巾,叫人牵走。就连拜堂之类,也是在喜娘的交待中一一完成。挑开盖头后,新郎出去敬酒,簇水等人服侍了世芸梳洗,换上旁的衣裳,嫁衣在拜了花堂,挑了盖头后便不用。 这一次,面上不用上太多的脂粉,到也清爽了许多。 新房里安安静静地,没人说话。 章家来的客人并不大多,女客就更少,自家亲近的人都在喜房坐了坐,有的坐一会儿便走,有的到是留下来却是凑到一起小声的说话,也不晓得她们说的是什么。 “咱们到前头去吧,外头可比这热闹。”那坐在最靠近世芸这边穿玫瑰紫镶橘黄边绣金丝纹褙子的妇人站了起来。 她这么一提议,这屋子里坐着的女客大都站起来,有些急不可耐的朝外走。 此时有人挑了帘子进来,只往门边一让:“二奶奶,太太命人送了一桌席面。请大奶奶二位姑娘陪着吃。” 那提议的妇人露出一抹歉意地笑:“如今,你们先到前面,我们再陪陪二弟妹。” 几位女客应了,又对了世芸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离开。 等女客离开,门外的仆妇手里捧着食盒鱼贯而入,安安静静地将菜布置好。行了礼,一一退下。 妇人招呼着大姑娘二姑娘坐下,一面笑盈盈地对世芸道:“二弟妹,我是你大嫂子,这是大妹妹,这是二妹妹。如今都是一家人,要不外道才是。” 世芸轻轻地唤了人,对着她们微微一笑。 她有些紧张,乍一面对日后就要生活在一起的人,还是陌生的人,她有些紧张。回想着横云打听来的消息,她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大奶奶杜氏瞧着世芸那已经直地不能再直的腰身,不由冷冷一笑。偏她一时没把握住,声音有些大。 世芸紧张地又直了直背。 这位大奶奶果然是不大好相处。只是动了那么一点点,她都不满意。 那位大姑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也不说话,好像她就是来陪坐的。那位二姑娘圆圆地一张脸上露出亲切地笑容,两颊处还有两只小酒窝,甚是可亲。 二姑娘亲自夹了菜放入世芸面前的小碟子里:“二嫂,尝尝这个,这个味道甚好。” 杜氏抿着口笑道:“二妹妹真是会心疼人。”她这话偏说的硬邦邦地,又带着三分的奚落,到让世芸觉得她在看自己的笑话。 二姑娘道:“从今儿起,二嫂嫂不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当然要照顾好。” 新娘子是要尽量不开口的,世芸不动声色地吃了菜。饿了一天的她,肚子早就咕咕叫,只是却不敢吃任何东西。据说,这是要憋一憋新媳妇的性子。 她只吃了二姑娘给自己夹的菜,便放下了筷子,继续端坐在那里。 见世芸吃了自己夹的菜,二姑娘受到了鼓舞,又给她夹了一些菜,每样都夹了些,在世芸面前的小碟子上堆了老高。 “嫂嫂,多吃点,你肯定饿了。”说着,她笑嘻嘻地道,“对了,我叫淑闿,姐姐叫仲闿。嫂嫂呢?” “二妹!”大姑娘章仲闿沉了声。她即使是平常的瞧上一眼,世芸也觉得这位大姑有几分不悦。 淑闿轻轻地噘起嘴:“太太让我们来陪二嫂说话,姐姐一句话不说,反倒说我。”她闷闷得低头只顾一人在那吃,似乎忘记了,她是来陪客的。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僵硬之极,杜氏道:“二妹妹这话说的是,太太是让我们来陪二弟妹说话的,都不说话有什么意思。大姑娘,你且说两句话,总这么坐着也是没意思的,怕人到以为你瞧不起人呢。” 章淑闿低着头,不忘接了话:“大嫂子,你昨日才跟我说,姑娘要贞静,怎么又闹着我说话,太太把我交给你,让你带着我学习,你到带这我闹起来了。” 杜氏摆了眼,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二姑娘,你这可就为难我了。你若是像大姑娘这样,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偏你又要贞静又要玩闹,恕我无能,教不好。” 这两人突然就掐上架了。连在她面前一刻的和平都做不到。世芸有些头疼,可是更头疼的还在后头,那个章淑闿更是将脸转向了自己这边,伸手拉着自己的袖口:“二嫂嫂,你来评评理,是我对还是大嫂子对?” 顿时三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么快就要拉上自己了。 杜氏笑道:“那就请二弟妹来评评理。” 章淑闿笑道:“我听人说,二嫂是最知书达礼的,做事最公正,不偏不倚。二嫂,你快说。你觉得是我对,还是大嫂对。” 这她就是不开口也是不行的。这两边的人都在等她说话,今日怕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两边的人都不会罢休的。 世芸依旧低着头。她不知道她的夫婿会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但是她知道,这个夫婿绝对不会允许她出头的。她只要保持沉默,没有一个人会拿新媳妇不开口有意见的。再说,她们不是已经晓得自己曾经是什么用的人了? 章淑闿等了半日也不见世芸说话,晓得在她口里是问不出半点东西来,不由道:“难怪人家说二嫂子是个木头,果然如此。没意思。”她也不吃东西,直接带着人走了。 杜氏见状,笑了笑,摇了摇扇子也走了。根本就忘记了,章太太让她们在这陪她的。只有那位大姑娘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她好像在熬时间,在尽自己的职责。 直到前面传来了动静,这屋里才又有了生机。 “二爷回来了!” 帘子从外面掀起,人还没进来,一阵酒气便弥漫开,醉醺醺的新郎回来。 他本来还蹒跚着脚步,一见到屋子里坐着章仲闿,慌忙站直了身子,直接扯了袖子胡乱地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又整理了衣裳,上前两步,双手作揖,深深躬身:“大姐。” 章仲闿站起身,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带了人飘然而去。 章仲闿离去,谭延闿身子一软,摸了一把汗,对着门外的人道:“大姐还在,怎么不早说?” 外头一个丫头清脆的答道:“二姑娘大奶奶是走了啊。” 章延闿没多说,坐在凳子上,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这天气真热。喝了那么多的酒,他浑身都跟烧了一样:“拿醒酒汤来。” 世芸站起了身子,走到他边上,接过簇水递来的热帕子,递到了他的手边。 章延闿揉着太阳穴,瞄见一条帕子出现在自己跟前,他随手接过来,往脸上一按,整个人都舒服了。真舒服!他随手抹了两把,顺手将手巾丢过去。 却瞧着一名穿着大红绣百子状花褙子的少妇站在边上。他定睛瞧了一眼,能穿成这样,这个时候还在自己身边的,这是自己的新娘子。 他站了起来:“娘子!” 世芸早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就怔在那里。这个……她的夫婿,她是见过的,不只是一次。那个从墙头摔下来,指引她们见到泰宁侯;自家车子陷入稀泥中,泰宁侯都无作为的时候,是他使了法子让车子脱困。 居然会是他。 章家那个任人欺负的庶子便是他。 章延闿等着世芸回礼,半日没起身,奇怪地侧头瞧了眼。妻子却是怔怔地看着他,那双眼闪过的一丝怔色。 她认出自己来了。 章延闿笑了笑。 丫头们瞧着小夫妻对望的样子,抿嘴一笑,红着低下头。 章延闿扯了扯领口,伸手就去抓茶壶往口里倒茶。他有些紧张,茶水多多少少地撒在了衣裳上。章延闿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身上。 “要不要换件衣服?”世芸轻轻地开了口。 章延闿点了头,却又摇了头:“我去梳洗。”跟自己的妻子在一处,他还会紧张。章延闿站起身慌忙地向外间走去。 去梳洗。世芸一下子红了脸,这就意味着…… 回想老妈妈拿着那东西同她说道的东西,世芸只举得面上越来越烧,要赤身相见。 屋里的丫头跟是快速的行动起来,一组拥了世芸往后面去,一组着去了另一边伺候章延闿梳洗。 簇水轻轻地扯了扯世芸的袖口,接着为她脱衣裳的工夫悄声道:“姑娘。” 她没有过多的话,双眼流露的意思世芸懂了。 她轻轻地点了头,却没有过多的话。 以前见过肯定是不能提的。 或许这就是缘分么?老天爷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给了他们定下了缘分? 世芸很是不安地躺下,双手搁在胸前,紧张地揪着。老妈妈来说过后面的事,她半懂半不懂,若是做错了,可怎么办? 留给她不安的时间并不多,章延闿掀了被子躺进来。帐幔被放了下来,朦胧地红色笼罩在周围。 没给她适应周围的红晕,也没有给她挪的时间,边上的章延闿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人瞬间覆了过来 ……. 第三十六章 闹剧 劳累一天,世芸睡的很沉,直到外头有人叫,她才回了神。 “二爷,二奶奶。可起身了?” 再次确定外面叫起,世芸头转向身边,她的夫婿…… 身边空空如也,再一摸,冰凉凉地,早就没人躺着。世芸心中顿时一紧,新婚第一天,睡的那样的沉,连夫婿起身她都不晓得。 世芸慌慌忙忙地坐起,手忙脚乱地拢着衣裳。掀开帘子,却瞧着章延闿只穿着白色中衣站在衣架前,正套着衣裳。 她忙下床:“我来为二爷更衣。” 外面又喊了一次,此时外头的人又喊了一声:“二爷,二奶奶。老身曹杰家的。” “曹妈妈稍等。”章延闿快步走到门边,恭敬地回道。 待两人穿好衣裳,外头一应候着的丫头婆子纷纷道喜,簇水横云是一早便准备好的,早就从怀里摸了红包打赏。由其实是那位曹妈妈,分量更重了一分。 曹妈妈也不推,收在手中笑着道:“老爷太太还等二爷敬茶。还是快去吧!” 曹妈妈并不急着走,她而是插身领着人进了屋子,收了床上的元帕,慎重地放入她带来的小匣子中,这才笑着对世芸道:“二奶奶快伺候二爷梳洗吧,老身这就去回太太。” 章延闿到外面梳洗,簇水横云则在伺候世芸妆容。 “那是太太身边的人。本来要叫奶奶的,只是她拦着不让。”簇水低下头轻声地道,手里的工夫也不减,世芸出嫁,簇水也叫人领了去,学了怎么梳妇人发髻。 世芸点了点头。不让人叫,反而自己来叫,是彰显她的体面,还是存心要给她难堪? 正红百子嬉戏褙子,大红石榴湘裙。因为是新媳妇,特地戴了点翠衔珠凤簪,大红百子绒花。 等她装扮后,章延闿已经穿着好,正坐在外间等他。他垂着头,一双眼好似盯着自己双脚上的新鞋。那是世芸亲手做的。 章延闿身边侍立着一个大丫头。十七八岁模样,方脸,鼻尖点点雀斑,老实地低头垂目。 世芸走过去,轻轻地唤着:“二爷……” 章延闿抬起头,双眼有些茫然地注视了世芸一会儿,笑道:“你好了?”他随即站起身,“咱们这就过去,老爷跟太太必是等急了。” 外头的天才蒙蒙亮,这个时候还早。正房的丫头婆子正轻手轻脚地下了灯笼,一一吹灭。见章延闿与世芸来了,那个在廊下息灯笼的丫头,轻笑道:“二爷来的可真早。老爷跟太太才起床呢。” 章延闿拱手唤了一声:“倩儿姐姐。”又对世芸道,“这是太太身边的倩儿姐姐。” 自家夫婿那么礼遇,她这个妻子便更不可能特例独行。世芸微微向倩儿低头:“倩儿姑娘。” 倩儿忙躬身行礼:“我可不敢当。二爷二奶奶且等等,我回太太去。” 章延闿低头应了,只走到院子当中,选了东边地位置,双手放置大腿两边,恭敬地站立着。 一时,正房的帘子掀起,两个端水的丫头走了出来,将水泼了。 此时,那边从后廊走过两名女子一名少年。那正是章家的大姑娘章仲闿,二姑娘章淑闿及那个曾经把章延闿当踏脚石的三爷——章幼闿。 章延闿率先同他们打了招呼,目送三人进了正房,却依旧站在那里。 只听着里面章太太同她们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叫倩儿的丫头才打了帘子出来:“二爷,二奶奶,老爷太太叫进呢!” 进去站定,也并不急着给章老爷章太太行礼,两人依旧是站在一边。这却是在等章家的那位大爷跟大奶奶。 等了一会儿,章太太笑着道:“还是开始吧。新媳妇老是这么站着也不是事。” 章老爷端坐在那,只是瞧了章延闿夫妇,什么也没说,双眼又回到自己的书本上。 章太太笑了笑:“去看看大爷大奶奶,叫快些。” 坐在章太太身边的章幼闿道:“太太,不用了。大哥昨日喝过了酒,闹到了三更,今日是爬不起来的。” 章老爷顿时横了眼:“你说什么?” 章幼闿却是不怕:“大哥昨日喝醉了,都摔在桌下。” 章老爷将书摔在了桌上:“荒唐。把那个孽子给我叫来!” “都说了头晕,非要拉着我起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君,又不是父,找我来做什么?”外头含含糊糊地声音传了进来,很快,一个摇摇晃晃地男子在杜氏的搀扶下走进来。 他又迷迷瞪瞪地看着章延闿,手指冲着章延闿指指点点,“二弟……嘻嘻……洞房花烛夜过的如何……”他一把推开搀扶住自己的杜氏,晃晃悠悠地朝章延闿走来。 他脚下实在是太虚飘,下身一软,直接朝章延闿栽来。 章延闿忙搀住章泽闿:“大哥,小心脚下。” 章泽闿双手搭在章延闿的双肩,整个人身子虚虚软软的趴在谭泽闿的身上:“二弟,咱俩再喝,哥俩好……”一面说着一面划了拳。 “孽子!” 章老爷瞧着长子这么副样子,也顾不得新媳妇的面,当下沉了脸。 章泽闿被着突然其来的雷声唬了一跳,揉了揉迷瞪地双眼,模模糊糊地瞧清了前面的双重人影,好像是自己的老爹,只是为何会有两个老爷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章泽闿现在是头也疼,眼也花,也顾不上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模模糊糊地寻摸了那个位置,深深地恭了身。偏是动作太猛,头着地,栽了下去。 这下可把杜氏吓得面色苍白,冲到跟前,晃着躺在地上的谭泽闿:“大爷,大爷……” 章太太连忙叫人去请郎中。 章老爷板着张脸:“叫什么叫!拿水来!” 侍立在一边一个穿着油绿色对襟比甲约摸四十多岁的妇人忙捧了茶来。 章老爷一开那托盘中小小的茶盏,更是生气:“换凉水来!” 妇人忙应了,匆匆地取了凉水来。 “把他泼醒!” 妇人看着躺在地上的章泽闿,又不安地瞧了一眼章老爷,抖着手不知道该如何。 “我让你泼他!”章老爷斜了眼瞪着那个妇人。 那个妇人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下来。 章幼闿从章太太的怀里跳了下来,踹了一脚那惴惴不安的妇人,得意洋洋地对章老爷道:“老爷!李姨娘耳朵聋了,听不见。还是我来!”他说着,他一把端起桌上的茶,也不管是冷还是热,朝章泽闿面上泼去。 章泽闿浇了个面湿,依旧没有醒。 杜氏气章幼闿的无礼:“三弟,你!”她想骂章幼闿,又忌讳章老爷章太太在跟前,只能心疼的拿手绢不停地替章泽闿擦了脸。 立在章太太身边一个胖胖的婆子瞧了,忙走上来,掐掐人中,又揉了揉手,想了想:“大奶奶,我有法子。”但见她,一手取下发髻上的簪子,对着章泽闿人中狠狠地扎下去。 “哎呦我的妈啊!” 章泽闿顿时睁开眼,坐了起来。 那个婆子擦了擦簪尖,重新插回发髻,施然起身,走到章老爷跟前,躬身道:“老爷,大爷醒了。” 章老爷气得眼斜胡子翘的,指着坐起来捂住人中的章泽闿,也不管他在那里大叫:“流血了,流血了!”也不管大奶奶杜氏神情慌张地叫:“杀人了!杀人了!” “把板子拿来!” 章幼闿一听要拿板子,更是开心,立马往外跑:“我去拿!我去拿!” 章幼闿抱着板子跑了进来,殷勤地将板子递到章老爷手中:“老爷,给!”然后得意洋洋地站在章老爷身边,翘首期盼着章老爷随时扬起手中的板子。 章太太只是坐在那,口里轻轻地同两个女儿说话,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的闹剧。 “太太啊,太太。你怎么走的那么早。您若是要活着,大爷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太太啊!”杜氏畏惧地看着章老爷手中的板子,突然一声嗷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那里哭太太。 哭的是那位已经去了的周太太,章泽闿的生母。 一屋子里闹闹的。根本就忘记了,今日,新媳妇是来见公婆,来上茶的。 世芸垂手立在那,双眼盯着自己的绣鞋。章家……也不是个省事的地方。 “老爷!” 世芸抬起头。 章老爷的板子朝章泽闿回去,她的相公跪在地上,奋身扑上去,双手紧紧地抱住章老爷的双腿,双眼流泪:“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儿子都跪下了,她这个做媳妇的哪里有不跪的道理。世芸提了裙子跪在一侧。她的相公好好的掺和到这里做什么?两边都是嫡子,唯独他是庶子,这边闹起来,唯独他不讨好,唯独他会受罚。 “今日是小的的好日子,老爷太太抬举小的,小的如今也成家了。老爷……” 章太太终于站了起来,手绢按住双眼:“老爷看在新媳妇,看在姐姐的面上就饶了他吧。” 看着跪在一边的新媳妇,再一想到,这个一出世没多久就没有母亲的长子,章老爷心中不由怅然,手中板子砰然落地。 他疲惫地挥着手:“老二,跟你媳妇敬茶吧。” 第三十七章 服侍 磕头行礼,敬茶问安。 李姨娘再次捧了茶,一一端上,到了章延闿面前,章延闿忙站了起来,连声道:“不敢。”恭敬地接过茶盏。 这位李姨娘是他的生母。 世芸也跟着站起身,跟着接了茶。 章太太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老爷瞧在眼里,到是有三分的满意:“老二跟我去书房,我要考量考量你的文章。三儿……” 一听到要考究文章,章幼闿有些紧张了,他窝在章太太身边,扭捏地跟章太太商量着:“太太……” 章太太抚摸着他:“你不要怕。你前些日子在我跟前念书不是念地很好么?” “我不要去。”章幼闿摇着头,抱着章太太的臂膀,只是不肯去。 章淑闿笑着对他道:“你且去,你是怕老爷打你板子?” “才不是。”他的中气到不是那么的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不是,那就去。”章太太满眼怜爱地看着自己的独子,“你放心的去,若是有什么不好,你打发了人来叫我。” 章幼闿晓得自己逃不过去,只是仍旧磨磨蹭蹭地不愿去。 “你还在那里做什么?”章老爷站起身,见他半日没有动静,提高声音。 章幼闿只得垂手跟在后头。 爷们离开了,章太太的屋子里到活跃了一些。一时摆了饭,世芸则站在一边伺候着章太太用饭。 李姨娘净了手,先是放筷子,然后让世芸捧了饭。自己则安置各色菜肴。 随身伺候的只有这位李姨娘,忙着捧茶送水净手。 一个人伺候那么多的人,也难为她做的这样的周全。 吃了茶,说了回子话,章太太起身往里间走,李姨娘带着人慌慌忙忙的进去,亲自安置引枕,扶了章太太坐下,又跪再脚踏上替章太太脱了鞋。 十分殷勤周到的伺候着。 章太太歪着打发了身边的婆子去前面瞧瞧:“若是有事,立马来回我。”然后道:“把二奶奶给我的那双鞋拿来,让我瞧瞧。” 丫头忙将世芸方才孝敬地鞋袜取了过来。章太太拿着仔细地瞧了,嘴巴轻撇:“到也还罢。只是这颜色,这花不好。这做东西,手艺到在其次,这颜色,这花的搭配才最是讲究的。” 那边上的胖婆子笑嘻嘻地附和着:“正是呢。”她转着滴溜溜的眼珠子,“不是我夸嘴,如今的姑娘可比不上太太那回子了。当年太太的那一手针线,别提多好。” 章太太笑了:“如今眼睛可不行了。” 胖婆子对着世芸道:“二奶奶,可要跟太太好生学学。太太若是能指点你一二,。” 世芸立在那,眼观鼻,鼻观心,旁人说什么她都:“是。” 她在家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些,不止是在主母面前老实,就是对主母身边的人也要恭敬有加,当家的主母看着你面上老实,也不会过于为难。 “你有空就跟我身边的丫头学学。白白浪费了一手好活计。” “是。” 章太太说了几遍,她老老实实应了,若不是她会跟着应一声,都当她是个哑巴。 章太太皱眉道:“你说话哼哼唧唧的做什么?难道这样说话就舒服?说话大声些,谁听得见。” “是。”还是那样的小声。 章太太见她还是这副样子,也懒得多说。歪着身子,一手搭在靠枕上,挥着手对女儿道:“你们姐妹也去吧。这里有二奶奶便可以了。” 章仲闿站起身便走,惟章淑闿走到世芸身边,温和地道:“二嫂子,等跟太太说完话,你去我那里好么?你针线做的可真好。这手帕我很喜欢。你的针线怎么做的这样的好?” 章太太听了点了头:“若是喜欢,让二奶奶给你多做几条就是了。她有没什么事做,跟前也还没有孩子,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这是替她应下了,更是把她当成针线上头的丫头。 也不等世芸应下,章淑闿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章太太做了个慵懒的动作。 李姨娘瞧见了,忙取了毯子盖在章太太的双腿上,又结果丫头手中的美人捶,便跪在脚踏上为章太太捶腿。 章太太没说世芸可以走,也没说不可以走。世芸依旧礼在那。她好像有很久没站这么久了,双腿有些麻了。 “二奶奶。” 一个穿掐青色背心的大丫头轻轻地扯了世芸的袖子,又指了指李姨娘。 李姨娘依旧跪在那专心致志地为章太太敲腿。 世芸明白,这是让她代替了李姨娘去伺候章太太。 伺候婆婆那是应该的,她走上去跪在李姨娘边上。 李姨娘诧异地瞧了她一眼,待见世芸伸手要接自己手中的美人捶,忙摆着手:“哪里能让奶奶来。我来便好了。” “姨娘且去歇着,我可以的。” 李姨娘只是不肯:“太太习惯我伺候着。这力道若是不对,太太会醒的。” 章太太翻了个身,用手指了指大腿根:“她不会你叫她便是了。” 李姨娘大惊失色丢开手中美人捶,跪在地上:“太太,奴婢哪里伺候不周?您打也好,骂也好,只求您别把奴婢赶出去。奴婢……”李姨娘砰砰地在地上连磕着头。 李姨娘的额头很是饱满,磕得很响,很快便破了一层的油皮儿。 章太太睁开眼,瞧了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又没撵你走,不过是让你教她怎么做。” 李姨娘仍旧磕着头:“太太说奴婢伺候是最好的,再也没旁人比得上的。奴婢伺候了太太几十年了,太太从没说过奴婢一个不字。” 章太太瞧着李姨娘笑了笑:“这才要你把手艺传下去。等你老得动不了了,我又找不到合心的人可怎么好?” 李姨娘跪在地上不住的求,章太太只是不理。 那边上的胖婆子笑着走上前:“姨娘平日里是最老实的,怎么今日到糊涂起来?太太如今在歇息,姨娘在这哭哭闹闹的,到让人觉得姨娘有委屈了。” 李姨娘双眸含泪地哀求着胖婆子。 胖婆子只是不理,挥了手便要让人把李姨娘带出去。李姨娘含羞捧面退出去。 世芸拾了美人捶,轻轻为章太太捶着腿。 夫婿的胆小怕事是得了这位生母的性子么?只不过是让她指点,她便仿佛丢了天大的差事,没了天大的面子。 章太太果然不满意她的作法,皱了眉:“这早上没让你吃饭怎么了?一点力气也没有。玉环,你来。” 一个丫头应声上前,可是她捶得也不令章太太满意,章太太不耐烦地将她撵走。 “一个个都是不顶用的东西。” “太太。”章幼闿一阵风的跑了回来,一头钻进章太太的怀中。 章太太一见是她,阴沉的脸立马欢喜起来,她张开手搂住他:“我的儿,你怎么这般高兴?老爷可说了你什么?” 章幼闿得意洋洋地道:“我都背出来了,老爷还夸我了呢。” “哦?老爷夸你什么了?”章太太搂着章幼闿,满手的抚擦着他。 “老爷夸我用功。连带这我跟前的连贵都赞了好几声。”说着,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到是二哥,叫老爷好一通训斥。” 章太太瞄了眼世芸,又低下头:“你二哥怎么又挨老爷训斥了?” “老爷让他背书,他背不出。让他讲解,他讲的乱七八糟。后来老爷让他把一切的文章拿出来,老爷气得直骂‘狗屁不通’,还打了他十板子。二哥的手肿的老高的。老爷后来还让人在削块板子,让人送到先生那里去。” 章太太叹道:“这个老二,怎么不好好努力。勤能补拙。一日就算只记住十句,这么久,那些文章也该会背才是。” 章幼闿大声道:“二哥那是笨地。”他说着,得意洋洋地看着世芸,甚至伸手刮着脸,奚落世芸。 世芸低着头不说话。 章幼闿羞了两下,见世芸低着头,不像是大嫂被自己惹急了,上来跟自己吵两句,觉得没意思,捂着肚子,扭捏地道:“太太,我饿了。” 章太太一听儿子饿了,忙打发人传东西来。 倩儿笑着上前对世芸道:“二奶奶您去吃些东西。” 章太太奇怪地瞧了世芸一眼:“你还没吃饭?” 倩儿道:“太太说的可不是?二奶奶到如今还没吃东西呢!”说着,推着世芸,“二奶奶快去吃饭吧。饿着了,太太可是要心疼的。” 世芸瞧了章太太一眼,见她不开口,仍旧站在那。 倩儿只笑着推着世芸:“二奶奶快去吧。这里还有我们呢。” 章太太开口道:“你去吃饭吧。也不用道我跟前来了。”又怪身边的人,“你们怎么都不提醒着我?我如今年纪大了,总爱忘事,你们也该多提醒我们才是。” 胖婆子道:“太太哪里忘事,是太太喜欢二奶奶,恨不得把二奶奶留在身边。” 章太太只笑了笑,低着头同章幼闿说话。她问了几句章幼闿课业上头的东西,章幼闿老实的回了,只是再多就不耐烦了。 章幼闿顽劣是顽劣,可是却是极为聪明的。章太太教了他几句文章,转眼他就背了出来,一字也不差。 章幼闿瞧着同世仪差不多大,自家弟弟成日里胡闹不已,也不晓得他能背几本书。还有夫婿……夫婿手被打了,回去要寻些止痛消肿的药送过去。 世芸到底再留了一会儿,转身退下。 才到了外间,一个仆妇冲了进来:“太太,不好了,李姨娘吊死了!” 第三十八章 母子 章太太不以为意地道:“死就死了。瞎嚎个什么,找人买了棺材来,拉出去埋了!”章太太颇觉得是件晦气的事,大早上的就闹出这样的事。 那报信的仆妇应了,慢慢地退了出去。 世芸匆匆带人前去李姨娘的屋子。这事里透着一股子的奇怪,就算是章太太不要她服侍,李姨娘在众人面前没了脸面,但是这是她儿子成亲的头一日,大喜里头,她怎么能直接给儿子添堵? 李姨娘的院子在章太太正房后头西边小小的院子。院子相当的清冷,外头没一个人守着,屋里隐隐地传来哭泣声。 世芸自己挑了帘子进屋。 梁上悬着一条绳索,一张凳子翻倒在地。 世芸心中不禁一紧,真的自缢了? 两个丫头守在床前呜呜的哭着,李姨娘双目紧闭,面色灰白平躺在炕上。 世芸双手有些冰冷地走上前。 她嫁进来的第一天出了多少闹剧,就连夫婿的亲生母亲也这样。这叫她日后如何面对夫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怕是没可能的了。 她跪在炕边,注视着李姨娘。 你是不满意我么?还是,儿子在你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只要太太的信任?难道,你的委曲求全不是为了儿子,只是为了自己? 突然间,世芸看见,一滴晶莹地泪珠从李姨娘眼角溢出,瞬间沿着面颊滚落下来。 或许……世芸哆嗦着伸出了一只手指,颤颤地伸到李姨娘鼻子下方。 世芸突然间松了口气。有呼吸,还活着。 “姨娘。” 一见到世芸来,李姨娘转过身子,面朝里间。 年纪大些的丫头忙停止哭泣,站起身,端了凳子与世芸坐:“二奶奶还是好生劝劝我们姨奶奶吧。”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颈项。 世芸伸头看去,李姨娘头颈里勒起了一条红印。 是真的上吊,又让人救下。 “姨娘若是这样,二爷要怎么自处?老爷叫二爷过去念书,不晓得如何,打了几十下……” 默默不语地李姨娘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忧心问道:“怎么了?可打的厉害?我这有活血化瘀止痛的药。” 世芸摇头:“三爷回来说的,我听得姨娘这里有事,便过来了。” 李姨娘叹气道:“我不打紧。你去看看他。这样子去学堂,叫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他。”一想到儿子从小在学堂就让那些人欺负,她心便是刀割一般。 世芸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心里惦记着儿子这样会让人笑话,又怎么会去上吊,她难道不晓得,不出一日,她自缢的事情就会传开。到时候,指点她儿子,奚落她儿子的人会更雀跃。 “姨娘。”焦急地男声从外头传来。 他的消息得到的到快。 “二爷来了。” 传话的丫头声音方落,便瞧见章延闿闯进里间。 世芸起身让座。章延闿却是跪在炕前:“姨娘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舍了我去?” 李姨娘泣不成声,搂着章延闿便哭,未几瞧见章延闿被打肿的右手,又痛哭起来:“打成这样,可怎么写字?” 章延闿笑道:“不疼的。儿子打习惯了。” 李姨娘被他说的心更算,忙让丫头:“豆儿,拿药来。” 章延闿看着李姨娘的额头:“姨娘额头是怎么了?” 李姨娘遮遮掩掩地道:“没什么,不过是碰了下。不碍事。你快抹了药去见先生。” 章延闿紧锁着李姨娘躲躲闪闪的双眼,然后回身望着自己的妻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姨娘抓住章延闿的手:“不管她的事。是我的事,我惹恼了太太。” 章延闿收回目光,让豆儿拿了药,为李姨娘上药,又吩咐人好生照顾,在李姨娘的嘱咐下,这才起身去学堂。 章延闿走到外间,又转身回来。 “怎么了?快去学堂,晚了,夫子又要生气了。” 章延闿笑道:“儿子还没给姨娘敬茶。”他示意豆儿端茶来,跪下去,恭恭敬敬地递了茶。 世芸跟着跪了下去。她能理解章延闿的心事,就如自己出嫁的那一刻,多想跟自己的生母道别。 李姨娘见他们跪在自己面前,忙去拉:“这可使不得,这若是让老爷太太知道了,我的罪过就大了。快起来,快起来!” 章延闿没起身,倔强地将茶盏递到了李姨娘的面前:“娘,吃茶!” 李姨娘拒绝不得,欠着身吃了口茶,随即便拉着他们起身,更是开了柜子,拿出个金手镯套在了世芸的手中:“二奶奶,二爷是最孝顺的,我若是哪里有什么不是,他最是担心。” 世芸应下。她这是怕方才章延闿无声的质问,给她带来不快,让他们俩产生。 行了礼,章延闿总算离开,连着世芸也离开。今日做了这一步已经是不对的。 回到屋里,世芸将从李姨娘那里拿来的伤药放起来,心里有担心章延闿早上有没有用点心怕她在学堂肚子饿。 簇水端了点心过来:“奶奶快吃吧。” 世芸饿过了,根本就不想吃。 “已经打听清楚了。二爷平日里一早就去学堂读书。中午就在学堂吃饭,下午再回来。喜欢吃什么到没打听。厨房的人说,二爷最是好伺候。” 一天都不着家。什么喜好也打听不出来。 世芸微微地叹了口气。不过,她晓得一样,他是个孝子。 “二爷跟前有个叫云凤的。就是早上站在少爷跟前的那个丫头。鼻尖有些雀斑的丫头。 方才在李姨娘那里,也瞧见了她,章延闿还嘱咐了她什么,她很得章延闿的信任。 世芸点点头。 横云提着几个包袱进来,笑盈盈地放在炕上:“奶奶看看这些该怎么归置?云凤她们把少爷的东西也都送了过来。” “这都是什么?” 横云开了包袱:“这是些都是二爷的衣裳。” “先收着吧。”世芸翻了翻,这些都是现在所穿的衣裳,只是……她不禁皱眉,这些衣裳只在最上面几件是新的之外,大部分都是旧的,有的在不起眼处还打了些补丁。 日子竟然过的这样的艰辛。还是找些料子给他裁几件衣裳吧。 打定主意,世芸开口问道:“那些料子你可记得放在哪里了?” 簇水想了想,笑起来:“就算记得,那么多的东西都堆在一处,要找可是不容易的。” “左不过现在无事,索性找出来,有用没用的都归置起来。”这就是她的家了,她可以好好的布置一番。 几个丫头正在那抬箱子,一见到横云来,忙迎上来:“姐姐,这东西方哪里?搁哪里合适?”又见到世芸,一个个都放下手中的箱子,垂手侍立。 横云瞧着那几只箱子很是不同,问道:“这是二爷的东西么?你们去问云凤。” 一个个子高些的丫头同伙伴对视了双眼,大着胆子迈上一步:“云凤姐姐说要收拾二爷的书房。只让我们把东西抬过来。” 世芸点了头,让人开箱子,找出一些布料来。她寻摸着章延闿身上的衣料,只挑了最寻常的棉布。想了想,又挑了一匹赭石的来。既然给他做了,李姨娘的是不能省的。 方要进屋,瞧着云凤手里提着一个包袱,领着几个人抬着东西进来。 “二奶奶,这是少爷外书房的东西,少爷说从今儿起,就放到西边的屋子。”云凤行了礼,退在一边,等着世芸先进屋子。 世芸命横云将布料放到屋里,想亲自收拾了云凤拿来的那些东西。 云凤却是一脸防备地侧了身子:“二奶奶,二爷说,这些东西谁也碰不得。” 世芸瞧了一眼那上了锁地大箱子。到底是什么,这么谨慎。 她笑了笑。 云凤自知失言,不安地抿了抿嘴:“连奴婢也碰不得。若是碰了下,二爷也会晓得的。” “那就放着吧。这是不是要给二爷做书房?我瞧你连书架子都没搬过来。” 云凤顿时红了脸:“二爷说也没几本书,不用那么麻烦。寻常的书都在外书房。”云凤想了想,又道,“二爷这些年的一些体己让奶奶替着收着。”她说着放下了包袱,侧身处了门,不一会儿又提了个墨绿色的包袱进来。 世芸命簇水接了,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夫婿让丫头转交,自己却一句话也没说。 “你且先别归置,我有些话要问你。” “我听说二爷在外头读书。你可知道跟的那位先生姓什么?学问如何?” 云凤还以为世芸要说些别的,却没想到这位二奶奶绝口不提别的,只问先生的事,便道:“二爷并不是在外头读书,在家学里。却是有两位先生,学问到是没听二爷说起。”她笑了笑,“二爷就是说起这些,奴婢也是听不懂的。既然能请到家里来,那一定是好的。” “那这两位先生的为人如何?” 云凤有些不大明白世芸为何要问这么许多,只是简单的道:“杨先生甚是严厉。” 世芸点了头。她也瞧出云凤并不想多说,也就不再问。环视了一圈屋子,这里实在是太简陋了一些。她想了想,自己那箱子里好像还有几样摆设,到时候拿过来放一些也是好的。 回到屋里还未有一回儿,外头便有人回道,说是章太太叫她过去。 第三十九章 贪婪 世芸换了衣裳匆匆地去了章太太的正房。 李姨娘站在门外,打起了帘子。手上的额头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那么的暴露着,只是换了件立领的中衣,将颈项处的勒印遮掩。细细看去,好像还打了些粉。 李姨娘见世芸盯着自己,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扯了扯领子:“二奶奶快进去吧。太太正等着呢。” 章太太正跟两个女儿说话,见世芸过来,笑着招了招手:“叫你过来,没耽搁你的事吧。” 世芸道:“也没什么,只是把东西拿出来收拾一番。” 章太太点了头,指着桌上的一些东西道:“你帮着看看哪些好?” 锦盒一一被丫头打开,那里面摆着数件做工精致的首饰,桌子上则是些上好的衣料。 这么好东西断不会是给自己的,叫她来不过是为了参详。只是,为何寻了她来。 章太太指着一样金累丝点翠嵌宝石西番莲花钿花:“你觉得这个可还好?” 西番莲花的中央镶着一颗红宝石,这是贵重的了,只是样式有些好旧,不像是章太太这个年纪所用,到有些像上了年纪的老妇平日所戴。 想着那个胖婆子早上说过章太太以前是在她祖母跟前长大的,这东西想是老人家留给她的。 章淑闿摇着头:“二嫂子,你且看看这个如何?”她开了一只放在她身边的锦盒,那里头放着一件银镀金嵌珠翠花蝶钗。 章仲闿摇了摇扇子:“你送人的东西,拿个银镀金的叫什么?你若是不想送,就不要送,人家也未必能想的起你这号人来。若是送,就大大方方的送。”她放下扇子,取出自己准备的东西,“二奶奶,我这有几样针线,你且看看如何?” 世芸忙上前接了东西。不过是两条帕子,一条上面绣了鸳鸯,一条绣了百子石榴。 这是贺新婚之用,再加上章仲闿的那番话,想来对方是有些身份的人,否则,章太太也不会拿出这么久的东西。可是,好像同对方又不是很熟识的样子。 章太太笑了笑:“我听人说,你娘家的妹子同泰宁侯订亲。” 是为了世萱。也难怪要来问她的意思。是想用这些东西,再加上自己这个姻亲,同泰宁侯府有什么关系。章太太跟太太的心思一样,都想通过这种方式换取一些。可是,她们似乎都忘记了,她们所托付的人,其实并没那个本事。 同泰宁侯交往的世家送去的东西又何止这些,这些又怎么会让世萱入眼? 世芸点头:“太太准备的必然是好的。五妹一定喜欢。” 章太太听了面上有些笑意:“如此便好。五姑娘出嫁的时候,你带着她们姐妹俩一起去。大家都是亲戚,多多走动才是。” 世芸听了。 一时,外头伺候的李姨娘道:“太太,大奶奶来了。” 那几个丫头忙要收拾桌上的东西,只是才合上东西,杜氏已经带着一阵香风飘了进来。 “哎呦。我来晚了。太太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告诉我。”她拦下那几个要退去的丫头,开了锦盒一一看了,不时的拿出来把赏一二,一面道,“真是好东西,太太这是要给二奶奶的?当初我进门太太都没有给。二奶奶真是好福气。” 章太太面上被说的一阵红一阵白,强咽下那口气:“泽哥儿怎么样了?可还好些了?” 杜氏瞧上一对镯子,只把镯子往自己手上套,听了章太太的话,不由叹了口气:“不好。那人中肿的老高的。只嚷着头晕,我来请太太的示下,让厨房做碗解酒汤送去。” 章太太却不理她,只是吩咐丫头把东西拿走。 杜氏将双手送到世芸面前,极为亲切地道:“二弟妹,我见你手上这的这对玉镯子甚好,我的那对翡翠镯子成色不大好。太太这次给了你这对,把你手上的让我好不好?” 那镯子根本就不是章太太给她的。若是杜氏拿走了,自己势必要还给章太太一样差不多的东西。这话听地世芸心里老大不自在,又知道没法得罪这位大奶奶,忍着强笑道:“大嫂子有什么说的,你若是瞧我这镯子好,就给了嫂子便是了。”她说着便从手上褪镯子。 章淑闿心里雪亮,她就是瞧不过杜氏贪心,微晒道:“大嫂子送了什么给二嫂子?” 杜氏只送了几件针线,到想从世芸这换对镯子。世芸手上的那对镯子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一想到杜氏能占便宜,她就有些不快。 杜氏红了脸,冷笑道:“瞧着我贪。可是,太太这么多的好东西都给了二弟妹,我却什么都没有。也怨太太死的早,我们什么都不是。” 章太太沉了脸:“你这是说什么呢?” 章太太是要闭了杜氏的嘴,可是杜氏此时却有了发泄的口儿,撇了撇嘴道:“我就说太太没了,我跟大爷都没人待见了。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连下人都瞧不上我们了。” “你胡说什么!” 杜氏见章太太不许她说,她却偏要说个痛快:“太太还别信。我不说不是没有,二奶奶如今在这儿,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了,省得到时候,太太说我整日里只会搬弄。” “大奶奶,您哪里来的规矩!” 章淑闿笑着道:“大嫂子,你这是在同太太说话?”说着,又笑着起身,拉住世芸的手,“二嫂子,你说大嫂子这样对不对?” 这样的事来问自己,她怎么能掺和呢? 杜氏冷笑一声:“二姑娘,你也别在那里拉什么。是不是道理,咱们说出来才知道。大爷醉酒要吃解酒汤,只会妹怪8学09587我打发了丫头去,厨房只说三弟要吃东西,顾不上我们。二姑娘你要跟我说道理,说规矩,我到要问问,这敬长兄是敬到哪里了?” “大奶奶,你这是在同我说话?我还是泽哥的母亲。” 杜氏撇撇嘴:“大爷的母亲在那上面摆着呢!”杜氏也不理会章太太气的前仰后翻,施然起身,从世芸身边过的时候,笑着道,“我还忘了件事。二奶奶是新媳妇,手上钱过的是,比我们大方。只是,到时候分家,你跟二弟什么也分不到。我劝你,如今还是省着点。” “大奶奶。”世芸不晓得杜氏怎么又把风吹向了她这边。这个杜氏还真是四面树敌,她就不怕这样,越是孤立么?这样的肆无忌惮,破罐子破摔,是有旁的出路,所以无所谓? 章太太拍着桌子:“你给我滚出去!” 杜氏见章太太气成那样,反而笑了起来:“那太太就好生安歇。媳妇告退。” 章太太双目冒火地盯着杜氏,恨不得将她撕了吃。是该想个法子把长子弄出去,儿子如今都要十五了,过几年就要娶媳妇,这些钱她恨不得掰成几分。 “我累了,你去吧。” 章太太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把长子弄出去,这份家业让长子一个子儿都占不到才行,都得留给她的儿子才行。两个女儿也还没出嫁,这日后的陪嫁也要数。 不过眼前的这个丫头到是有几分陪嫁,还能填补一些。要想个法子把那东西都收到自己的手中才是。 章淑闿却悄悄地拉了章太太的袖子,小声嘟囔着:“太太,我的镯子……”章淑闿极委屈地眨着眼睛。 章太太看着女儿那样,转了眼珠子:“二奶奶,那镯子……” 果然是算到了自己的头上,只是那是杜氏拿走的,怎么能就让她们满意呢?世芸瞧着章太太,一脸的不明白:“太太?” 章太太到不能发火,却是道:“那是我准备给淑丫头的,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那镯子水头好,品相也好,最是难得。” 章太太一直在那夸那镯子有多好,有多难得,她是多么不容易才弄到, 世芸只是一味恭敬地附和着:“是。” 章太太见说了好几次,她还是没懂,不由地暗骂这丫头真是蠢,说了这么多遍还没听明白。转眼也就释然,若是明白的,她也占不了这便宜。 章太太是不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是又不舍得自己吃了亏,便横了心,要跟这蠢媳妇杠上。 “那镯子我并未说要给大奶奶,你怎么说大奶奶若是喜欢便拿去?这亏了的……”言下之意是,因为她杜氏才把原本属于章淑闿的东西拿走,所以,这个空缺要她来补上。 世芸晓得自己再装是不能的了,这话如今讲到了这个程度她再装下去,会露陷的。世芸忙抬起头,露出为难地表情。 章太太满意的点了头。到底算是明白了。 世芸揪着衣裳,半日憋红了脸,总算憋出话:“媳妇这就去找大嫂子给二妹妹要回来。”她忙蹲了礼,也不管章太太是不是同意,就往外走。 章淑闿没想到她憋了半日憋了这样的话出来,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比跟杜氏那个吃了就甭想着她会吐出来的人要东西,那也只能是肉包子打狗,这亏空,她只有自己想了法子补回来。 世芸匆匆地出了门,却不想杜氏还在后廊等她,一见她来了,笑道:“怎么,弟妹,太太让你来要这个?” 杜氏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 这镯子的水头真的很好。翠绿翠绿的,犹如那一碧清池。不过,比起卓姨妈给世英的那对,就要差了许多。 杜氏笑着凑到了世芸的耳边,喃喃地道:“二弟妹,打赏了这一次,日后你们二房若是想吃什么可就不容易了。”她得意洋洋地晃着镯子施然而去。 “奶奶,二爷回来了。” 这么快的工夫章延闿便下学回来了?不是说申时才下学么?世芸忙迎了过去。 第四十章 算计(上) 杜氏心情颇好地回了屋子,从章太太那里占了这对镯子心情实在的好,虽然这镯子她还瞧不上眼,但瞧着章太太吃瘪的样子,她就是舒服。 身边伺候的丫头喜鹊见她心情好,在旁边笑着凑趣道:“这镯子奶奶戴着可真好看。奶奶的手衬的这镯子越发的剔透。” 杜氏笑了。这丫头就是会说话,不说这镯子衬了自己的手白,到说自己的手衬了镯子好。她一手褪下镯子,对着阳光瞧了瞧:“你说这镯子可好?” 喜鹊在她身边久了,晓得杜氏的心事,忙道:“当然好了。这绿汪汪的,还泛着光,瞧着就是好东西。” 杜氏随手一递:“你若是喜欢,觉得好,就赏你了?” 喜鹊听了忙跪下:“谢奶奶恩典。”她素来知道,杜氏从太太那里白占的东西,也就是图个心里过瘾,末了都喜欢赏人。这镯子的水头虽然没奶奶箱子里放的那对好,也算是难得。 哪里知道杜氏此次也就是说说,并没把东西赏给喜鹊,而是继续套回了自己的手上,好一番把玩。 喜鹊没得赏赐,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敢表现,越发地奉承杜氏,说的杜氏满面笑容,整个屋子里的丫头都得了些点心赏赐。 躺在里间屋子的章泽闿听着外头闹闹的,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只披了件外衣,趿了鞋:“我头都疼死了,你们到在外头说笑。” 杜氏忙站起身,扶了章泽闿出来。 喜鹊早就摆好了枕头,一同扶了章泽闿,让他能舒舒服服的躺下,又为章泽闿轻轻地按揉太阳穴。 章泽闿示意喜鹊轻些:“别那么用力。蠢货,这样,这样,对轻些。”他只觉得这力道正是自己想要的,不禁舒服地哼了一声,“跟你奶奶的手艺不相上下了么!“ “是,我只配做个丫头。” 章泽闿一听到那熟悉而带着阴冷的话音,忙睁开眼,再看到杜氏那似笑非笑的脸,他浑身一颤,忙拉住杜氏为自己按揉的双手:“大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可折杀小的了。” 杜氏使劲一甩丢开章泽闿的手:“我的丫头笨,伺候不好大爷,只有我来。大爷可满意?” 章泽闿忙点头:“满意,满意。我就说喜鹊那丫头什么时候那么省心。”他笑嘻嘻地握住杜氏纤纤十指,“还是这手好,又软,又……”他搁在鼻前深深一闻,“又香……” 杜氏满面羞红,啐道:“你要作死,有人……” 章泽闿环住杜氏腰身,头顺势搁在杜氏小腹上,喃喃地道:“你看看哪里有有人?” 杜氏悄悄地扫了两眼,果然,屋子里的丫头都退了出去,还极为体贴的将门也带了上。 章泽闿站起身,双臂稍稍一用力,将杜氏拦腰抱起。 杜氏冷不妨叫出声:“啊!你大白天的,你要做什么?” “二弟昨夜小登科,大奶奶成全小的如何?” 但见杜氏双颊灿若春桃,双眸含春,羞羞涩涩的,自有一番风韵。 章泽闿大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今日绝不放过你!”说着,抬脚便朝里屋走去。 守在门外的喜鹊,挥着手让人退下,瞧着四下无人,却悄悄地贴在门缝,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开始还能听见奶奶娇责声,末了也听不清什么,她有些心急,往跟前凑了凑。 “好个不知羞耻的丫头。” 喜鹊忙一转身,见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丫头是八哥儿,遂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我听到大爷说什么不放过奶奶,心里有些担心。害怕奶奶受了委屈。” 八哥儿听了忙蹲下身,挨着喜鹊,支了耳朵贴在门扇:“是吗。那可得注意了。” 喜鹊忙道:“许是我听错了。你听里头并没什么动静。对了,那日我见你给大爷做的扇坠儿打的甚是精致,你教了我可好?” 八哥儿盯着喜鹊儿,微微一笑。 喜鹊儿叫八哥儿瞧的有些不自在,深怕她瞧出些什么,挪了视线:“你看着笑什么?” 八哥儿摇头道:“我觉得你身上的穗子颜色极为衬你的衣裳。原来这两种颜色配在一起也是既好看的。” 喜鹊微红了面庞,抬手扶了发髻:“这是二奶奶今日赏的,才上头。” 八哥儿瞧了两眼,也没大瞧出那穗子是怎么编的:“我不过是说说。二奶奶如今是咱们府里头的人了。回头自然咱们都能学会。你可有丝线?我来教你。” 喜鹊听了,忙站起身想要回屋拿丝线,又想着八哥儿在这,又有些不放心,便招来个小丫头让她到自己屋里取丝线,又让她端茶,自己同八哥一起坐在廊下的栏杆上说话。 屋里头,章泽闿将杜氏抛上了床,随手扯落帐幔,与她并排躺下:“老二媳妇如何?” 杜氏面上也没了那娇羞,柳叶弯眉轻轻一挑:“瞧着是个老实的。她哪里会娶个同她闹心的回来?巴不得对方也是个哑巴,再苦再难有口也说不出来。” 章泽闿一手搁在杜氏的手腕上,有意无意地抚擦着杜氏的镯子:“这东西瞧着眼生?从她那里得来的?” 杜氏将镯子取下递给章泽闿:“收着。我还以为她今日有多大方呢!拿了自己的体己送给老二媳妇,哪里知道,却是要借老二的手送给未来的泰宁侯夫人。” 章泽闿捏着镯子瞧了瞧:“到是好东西。她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么!“ 杜氏冷哼一声:“都是老作的了。也不晓得是多少年前的东西,她也好意思拿出来。她当家作主二十年,称王称霸惯了,又想用老二媳妇,又要压制老二媳妇……”说着杜氏突然笑了起来,“咱们就等着敲热闹好了。” 章泽闿双眸一扫先前的暗沉,变得异常清亮,外头的太阳仿佛都失去了神采:“你拿了这个,她让老二媳妇来赔?” 杜氏坐起身,抬手捋了发髻:“咱们这位二奶奶是个有钱的主儿。出手大方着呢。就是赔了又如何?” 章泽闿不明白杜氏说的是什么意思,伸手按住了她:“再陪我躺一会儿,你方才说那是什么意思?” 杜氏把世芸命丫头拿了一百钱打赏厨房:“不过是个点心就打赏,这日后,若是没钱,二房还想吃东西?咱们今晚就等着瞧。”她压低了声音,“我让人盯着了,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世芸在灯下做针线,章延闿先去了章老爷那里背书,据说他今早没背下书,章老爷罚他抄了五十遍,限他晚上背会。一回来,见了太太跟李姨娘后,他就窝在西屋里半日没出来,连晚饭都没吃,掌灯的时候,匆匆地拿了自己抄的东西去了章老爷的书房。 世芸搁下了针线,瞧了外头的漏沙,这都去了一会儿,还没动静,是不是又是哪里惹章老爷不高兴了?别又挨打了。他的手到现在还肿着,其实那样还坚持抄了书。 世芸眼前浮现了头一次,在街上瞧见他的模样。跪在地上,虽然落魄,但是那紧抿的嘴唇,露出的那点点的倔强。 他或许是倔强的。但是即使手肿成那样,还能坚持抄书,这份心力,就是难得的了。 世芸起身朝东屋走去。 那桌子上还摆着一沓纸,笔上的墨迹还未干,那边放了一本半卷的《中庸》。 世芸动手收拾着桌子,将书归置到架子上。 他的书并不多,四书五经,再多的只有历代史书。最常翻的都是经书,书页已经卷起,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或许资质差了一些,他却是一直在做。 “二奶奶。” 云凤瞧见世芸在屋子里很是吃了一惊,匆匆忙忙进来,眼睛迅速地在世芸手上扫了一眼,又瞧着早已收拾整齐的桌子,不禁问道,“这桌子上的东西……” “我收拾了放在了这。” 云凤忙过来瞧了,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笔也洗净,挂在笔架上。 云凤不由地着急起来:“二奶奶,您……少爷是不许旁人乱动他的东西的。” 世芸抿了嘴,她有些不快:“我是旁人?”再说,她只是收拾,并未动任何东西。 云凤垂了头:“奶奶不是旁人。只是少爷一再交代,这屋里的东西不得随意动。奶奶不要让奴婢为难。” 世芸不禁一笑,她到成了故意为难人的了。她放下手中的书,抬脚出去,回了屋子,拿起针线,还未绣几笔,只觉得心中气愤难平。她的夫婿,居然连自己也不大相信,她连那个丫头都不如。她是要同他过一辈子的人,虽然,如今才相处,可是…… 她没想到,以后都是相敬如宾……是冰冷的冰。 世芸呆呆的坐着,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外头门帘闪动了下。 “二爷回来了。” 世芸还未站起身,章延闿已经走了进来,见到世芸还坐在那,他不由一愣:“你还未歇息?” 世芸瞧了一眼漏刻,已经打更了。她站起来,伺候章延闿换了衣裳:“二爷可饿了?我让厨房端碗面来?” 章延闿点了头。他到现在还未吃,确实有些饿了,只是……“这个时候,厨房人想必都歇了。” 世芸笑了笑,她已经请人留了话。 “你只管到时候吃就是了。” 可是一直等到章延闿梳洗好,簇水阴着脸回来了:“奶奶,厨房的人没钱不伺候。” 第四十一章 算计(中) 世芸微微一愣,笑了笑,让簇水去拿二百钱:“大晚上的叫她们起来,也是辛苦她们了,让她们打些酒吃。” 簇水双眼闪烁,却接了钱又往外头去了。 “手还是上些药吧。”世芸拿了药,“这是姨娘给的。” 章延闿伸出了手。 章老爷还真是一点也不手软,专门拣了右手打,还要让他抄五十遍的书,这手掌已经肿的老高,摸上去很厚,手心通红,五根手指肿得圆圆的。 伤的这样的重,却依旧在写字。 拿了帕子冷敷,再涂上药。 “感觉好些了么?” 章延闿不在意地道:“没什么。已经习惯了。”他照旧用右手去翻书,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点事也没有。 是习惯了么?打了到底多少次,打了之后又经历了多少次抄书,剧烈的疼痛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簇水到底端了一碗面回来,素素的,一滴油也没有,只撒了一点点的葱花。 她涨红着脸,放下了面,便躲到了自己的屋子。 世芸只是使了个眼色给横云,让她跟过去看看。她从章延闿手中抽了筷子:“还是我伺候你吃面吧。” 章延闿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僵直。 侍立在一旁的云凤方道:“奶奶……” 章延闿配合的点了点头。 世芸端了碗,夹了一筷子的面,用调羹接了,送到章延闿嘴边。一点一点的服侍他吃了。 吃了面,章延闿说要克化克化到院子走动走动,去没让世芸陪着:“明日还要起早,你先睡吧。” 横云拉了簇水进了屋子伺候世芸。 原来是簇水去厨房让人下面,厨房的人先是笑脸应对,见簇水没拿了钱,也就摔了手什么也不做,说人家端个点心都有赏钱,她大晚上爬起来下面到什么也没有了。 之后她拿了钱去,偏二姑娘跟前的小丫头来,说二姑娘跟前的大丫头柳眉要吃嫩嫩的鸡蛋,厨房的人立马就炖了。 她当时也想着给二爷加个鸡蛋,厨房的人却说什么鸡蛋精贵,说要吃,拿钱来,二百文一个。 世芸听了微微一笑:“你却是为了这个生气?” 簇水道:“这样的事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只是,奶奶,她们也太钻到钱里面了。若是,以后都这样可怎么好?” 以后?是啊,以后可怎么办?章太太明白的是挖了坑让自己跳。可是,她怎么能让她如愿? “可打听清楚了,家里有谁晚上常吃东西的?”世芸端了茶吃了两口。 簇水点头道:“大奶奶有小厨房,是不来的。二姑娘要惜福,平常吃的都少。只是她屋里头的丫头总爱要东西。大姑娘要的少,也不过是一两回的事。要的多的是太太,只是回回都是送给老爷或者是三爷。” 世芸点了头。既然有人晚上要吃的,那就不值当什么了。 她梳洗好,拿了针线又歪着做了起来,不一会儿章延闿消食也回来了:“灯下做针线伤眼睛,早些睡吧。”他已经抬手解衣了。 世芸一想到昨晚的情形,面上不由地红了起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章延闿瞧了她一眼,世芸只得也睡下。出嫁的时候,太太交待过,要让夫婿睡里面,她睡外面。昨夜是胡闹的一夜,今日到要留心了。 章延闿却是让世芸睡到里面:“我半夜喜欢起夜。”他做了解释,便脱了衣裳。 世芸从善如流,打算吹了灯,却叫章延闿拉住:“不要熄灯。” 世芸不解地看着他。哪里有睡觉不熄灯的。 章延闿淡淡地道:“我怕黑。” 世芸躺了下来。原有的害怕因为他的一句怕黑,完全消失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怕黑。 章延闿似乎不大好意思,卷了被子背向世芸。 因为将自己的隐私暴露了出来,所以不好意思了。 他是因为有过什么事,才怕黑的? 世芸不由的想到了以前。那次世萱被打,衣裳上都是血迹。她只要一闭眼,眼前便出现的都是血,那段时间,但凡是红色,她都会认为那是血。 “以后不用给我晚上准备吃的了。”好半日,世芸以为章延闿已经睡了,正打算翻了身也睡过去。章延闿沉闷的开了口。 世芸点了头:“你今晚什么也没吃。” 章延闿道:“以后不会了。老爷今日要的急。” “再急也是要吃饭的。”世芸想了想,“三弟若是能像二爷这般就好了。” 章延闿转了脑子,想了想,意识到世芸口中的三弟,是她娘家的弟弟。那个为了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少年:“像我这样有什么好。” “用功读书。” “不过是死读书。日后做官或者旁的什么,又不能靠背书了事。”章延闿顿了顿,“泰宁侯府要下定了么?” 世芸点了头。 “听说侯府有几位先生很是有本事。” 世芸脑子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泰宁侯府……等世萱成亲了,不晓章延闿是不是这个意思。 “等些日子,我跟五妹提提?” 章延闿没有回答,不一会儿,世芸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睡着了?她轻轻地笑了笑。若是能到泰宁侯府跟那几位有本事的先生学学,受益一定匪浅。 ….. 周围很安静,没有那错落有致的呼吸声,世芸睁开了眼,身边的人果然已经起来了,她挑起帐子,章延闿已经在穿衣裳了。 世芸忙穿了衣裳,然后给章延闿换衣裳。今日是要拜祭祖宗,然后是要回门的。 章老爷是个庶子,是要领着家人回到长房那边,所以一大早便赶过去。章太太推说身子不好,不愿意过去。 庶子,能记名在族谱上已经是族中天大的恩惠。章家的族长也没出现,只有一个平日里协助办理族中事务的族叔相陪。 章老爷与他的关系还算交好。又想着府里还有嫡母,便请人进去传话,要给老太太见礼。不大一会儿,一个打扮颇为体面的仆妇出来,只是对着他们微微一点头:“五老爷,老太太昨儿夜里起来了几趟,身子不大舒坦,说今日不见了。省得冲撞了延二爷的喜事。”说着,到是给了章延闿世芸两个荷包,两匹尺头。 章老爷却是守礼,虽然没能见到嫡母,到是领着儿子跟媳妇朝老太太居所的方向磕了头行了礼,这才离去。 乘车回到谭家,也不过是行礼,谢氏面上含笑,只问了几句,剩下的便是问章太太如何,又问了那日章太太外祖家可常有人来往。 章延闿说只让人送了礼,谢氏的面上顿时淡了下来。却也不说话。 谭老爷今日到是头一次把女婿瞧了个仔细。到也周整,只是那眼圈是黑的,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副子精神不佳的模样。他不过是随口找话,问了女婿读什么书。 却不想章延闿道:“四书都粗粗的读过。” 谭老爷顿时有些欢喜:“今日在读什么?” “中庸。” 谭老爷听了更是欢喜,便要问她。 谢氏笑道:“酒席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爷们到前头说去。让我们娘们儿好生的说说话。” 谭老爷忙带着章延闿去了前面。 谢氏瞧了世芸一眼:“你跟我到里面来。” 方才问章延闿,她便晓得,谢氏最关心的还是能不能跟次辅家能不能连上关系。嫁自己过去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世芸跟着谢氏去了里间。 “亲家太太对你如何?” “好。”世芸想了想,大概也只能这么说。 谢氏到不多信:“既然做了人家的媳妇,就好生的孝敬公婆。我让你跟章太太提的事情呢?” 谢氏曾经向自己提出,若是有机会要上次辅家拜见。冒然前去,人家必是不见,即使是见也说不上什么话,需要章太太代为引荐。 世芸道:“女儿才嫁过去,却不晓得要怎么说……” “糊涂!若是见了次辅,两家的关系若能近些,就是对四姑爷日后的前程也还是有好处的。你现在即使不为家里想想,只想四姑爷的事,你也该尽力而为。” 口口声声是为了章延闿日后的前程,实际上却是要为了世英的婚事,或者是她的两个儿子日后的前程。这不过是太太为了督促她而用的个借口罢了。 “是。太太说过等五妹成亲的时候,要让两位姑娘来贺喜。” 谢氏的双眼中立即冒出了一抹神采,随即就黯淡了下去,却点了点头:“就该这样。大家都是亲戚正该常常走动。” 同章太太有了联系,还要借助五丫头的身份。这人还没嫁过去,就有那么多的人惦记着。谢氏想了想,到底不能咽下这口气。 侯府也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了那个庶女,她的女儿长得多好,多知书达礼,怎么就……谢氏忍不住在心里编排了泰宁侯几句。 谢氏心中不快,更不想留世芸下来:“你去吧。你去看看六丫头,她方才说有什么事要烦你。” 世芸笑道:“太太不说,我也想去呢。” 谢氏点了头。 世芸却是被等在外面的世萱拦住了:“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第四十二章 算计(下) 世萱跟以前的装扮有了很大的区别,以前是张扬,为了张扬而做出的张扬,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这些就有人来迎奉她。 “你这几日过的可还好?” 难道她们都想看到她面露苦楚?刚回门的新娘子,没有喜庆,没有欢颜,只有呜呜咽咽,向她们诉说着自己的命苦?她们觉得这才是她应该表现的? 世芸微微一笑。 世萱心里叹了口气。世芸都不在意,她又替人抱怨什么呢?章延闿一脸的萎靡不振,哪里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精神头连谭老爷都比不上。 世芸并不差,却要嫁给这么样的一个人。她不禁想到当初世芸提出跟自己联手,她就是为了摆脱谢氏的掌控,嫁一个好人,为何,她到了最后却没有使力。她就甘心嫁给那样一个平庸的人? 也是,嫁也就嫁了,还能如何,只有想着儿子日后有出息。 “高家的那位长孙订亲了。” 谢氏曾经想走高家那步棋,后来有了泰宁侯在那,谢氏又有些瞧不上眼,世英脱了线,似乎在回头跟不回头中犹豫,高家抢先为长孙订亲,直接回绝了谢氏。 世芸道:“六妹妹呢?”难怪今日没见到她。这无疑是打了她的脸。 “昨日你该回来看看的。娶的就是那位区家小姐的堂姐。”昨日谢氏知道了,发了很大的火。 怎么能不气,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跟世英有仇的区家小姐的堂姐,这怎能让谢氏气顺。 何况,世英是一向自视甚高的人物,只有她瞧不上的人,哪里轮到旁人瞧不上她,还对她挑挑拣拣。 泰宁侯没有选她,高家也因为她的精挑细选旁落了,为了证明她并不是非要挂在这些人的身上,所以谢氏今日才会那么急的催自己,要给世英挑个更好的。 “这个给。”世萱拿了一只匣子递给世芸。 黑色漆盒鎏金描绘着缠枝莲花。做工这样的考究,这样的精致,能配上这样盒子的东西怕很是贵重。 “我不能要。” 世萱硬塞了过去:“这是回门礼。”她微微一笑,“我只有三弟一个弟弟。他就是我日后的仰仗。我出头享福不算什么,若是他有出头之日,我在泰宁侯府过的才好。你也才能在章家挺直腰杆。” 世萱这是在向自己示好,谭家并非只有三弟一个人,更何况三弟并没有出息,比起大哥来,三弟丝毫没有什么仰仗的地步。世萱明知道这个,还向她这么说,无非是不想日后再跟谢氏有任何关系。她是高高在上的泰宁侯夫人,可是,日后还是要靠娘家的扶持,旁的不行,只有三弟。 世芸想起昨晚章延闿同她说:“泰宁侯府有几位先生很是有本事。” 即使三弟担不得多大事,到泰宁侯跟几位有本事的先生学学,总比他如今在府里让太太惯着的要好。 既然世萱开了口,剩下的她不说,世萱都会安排好。 若是日后,可以让相公上门听听,哪怕是偶尔就在旁边听听也是好的,到时候就不怕老爷问什么他答不上,而挨板子了。 “四姑奶奶,快过去吧。四姑爷喝醉了,老爷让你快过去呢!”仆妇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连通报都来不及通报。 “怎么会吃醉了?”这才多久的工夫,这就喝醉了? 仆妇气喘吁吁地道:“几位少爷闹着要敬酒,四姑爷好不拒绝地就喝了。现在闹了起来,只是他们都不懂文……” 仆妇说着露出一丝鄙视地神色。 果然是个庶子,就是贴上少爷的名头那也是挂羊头挂狗肉,难道小鬼穿上了龙袍就是阎王了?瞧着是个老实的,却是个假老实的,几杯酒一下肚,便什么都出来了。居然骂老爷狗屁不通。真是…… 世芸匆匆忙忙地了赶了过去,看到发着酒疯,死死拽住谭老爷的章延闿非要再来一首诗词:“再来……一首,天边一轮明月,河边两棵杨柳……” 这哪里能叫什么诗,难怪章老爷一见到自己,是一副激动的模样。她从来没见过父亲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却是在这种情形。 她上前一把拉住章延闿:“我们去那边做诗,我见那边景致同你做的诗的意境颇像,咱们去那边,说不定能得出两句佳句来。” 章延闿努力睁着眼皮,徐徐晃晃地望着世芸:“好,咱们同去。”他紧紧地抓住世芸的手腕,跌跌撞撞地要世芸带路,还歪头晃脑地招呼众人一同前去,“走,都去,一个都不许拉下。” 世芸拼力地搀着章延闿,他的身体都外靠在自己的身上,她都要站不住。除了跟自己回来的簇水,没有一个丫头愿意上前。 到是谭世懋走上前,帮了一把:“四妹夫,咱们走,我同你一起去。” 章延闿眯着眼瞧了许久,模糊地认出那是谭世懋,他大大的打了酒嗝,嘿嘿一笑:“还是大舅哥讲义气,大舅哥,走,咱们一同去。没有他们,我也能写出佳句。” 谭世懋应承着他,回头对世芸道:“四妹,还是让四妹夫到我书房醒醒酒吧。” “好。”这样子回去,若是叫章老爷知道,他肯定又逃不过一顿斥责。 她搀扶着章延闿去了书房,细细地伺候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仍在那叫嚷着要作诗的章延闿。 “哇。”章延闿只觉得胸中难受不已,侧了头便吐…… 恶臭味在书房中顿时散开,世芸崭新的裙子上溅的都是。她小心地抬着章延闿的头,为他清理身上地污秽。 丫头们都捏着鼻子,一脸受不了的模样,只有她,面上是那样的平静,什么也没有表现。看着丫头收拾了地上的污秽,世芸又替章延闿细细地擦拭着,打理干净了他,这才去换衣裳。 等她回来,却发现谭世懋坐在外间的书桌边。 “四妹,你坐,我有话同你说。” 世芸走了过去,侧身斜坐在谭世懋下手的椅子上。今日,他们都觉得章延闿丢人了,都认为自己嫁给她可惜了。若是这样,当时为什么不看仔细些?她不信他们事先就不去问?先前就晓得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事后来安慰她?做这样的无用功又有什么意思? 谭世懋开了屉子,拿了几本书出来递给世芸:“太过于仓促了,只找出这几本来,等我明日再细细的寻了,再给你送去。” 世芸看了那书面上,是手写的,却是中庸注解。纸张已经泛黄,看得出是多年以前之物。蝇头小楷整齐地排列在正文边,这是亲手做的注解。 世芸抬起了头。 “这是我以前做的,以为没有用,就丢在了一边。你如今拿去给四妹夫。”谭世懋淡淡的道,“他喜文,是极好的。” 世芸站起身:“多谢大哥。” 谭世懋不是对自己可怜,而是选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此时对她来说,这比那些金银要珍贵的多。他在学里并不出彩,夫子们也不看重他,他即使愿意去下工夫又能进益多少?到不如这个。 谭世懋摆了手:“二月童试便要开始(注:秀才资格入学考试,分县试、府试、院试),现在用功还来得及。我这有些文章,你让四妹夫拿去看看,我再拟些题目出来,你让四妹夫做了,我再同他改。” “多谢大哥。”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最后如何,还要看他自己能不能下苦工夫。”谭世懋坐回了位子,研磨提笔想了些题目,又抹了几笔,反反复复弄了好久这才罢手。 …… 马车上,醒了酒地章延闿颇为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脸上一阵的懊恼,他今日在岳家人面前失了礼数,日后他们定是瞧不起自己的,连带着娘子也没了脸子。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世芸将包袱递给他:“总是会伤身子的,还是少吃些罢。” 章延闿点了点头,好久才道:“你可知道泰宁侯府何时来下聘?婚期又定在何日?” “只说过些日子便要下聘。成亲还要等到泰宁侯孝期过了。”算了一算,这日子也并不长了。 章延闿仰头算了算日子:“这要到明年的三、四月了?” 世芸想了想:“最快也要这个时候了。” 章延闿注视着车顶一会儿:“还有这么多日子啊!” 他在感叹日子还很远。他也是想尽快同泰宁侯成为姻亲?有了侯爷这个妹夫,旁人自然会高看一眼,许多事也变得容易许多。 世芸瞥了一眼放在身边的包袱,这东西还要不要给他?有了泰宁侯这样的姻亲,他还需要这样东西么? 第四十三章 输棋 她们回到家,才见了章太太,章老爷便打发了人把章延闿叫了过去,瞧着那传话的婆子面上并不大好,世芸忙问是什么事,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可是章老爷又能叫章延闿有什么要紧的事。 婆子低着头道:“奴婢只在外头伺候,只听到跟二爷二奶奶出门的朝瑞说,二爷在谭亲家老爷那吃醉了酒。老爷便发话让二爷过去。” 坏了!章延闿在谭家大醉大恼的事让章老爷知道,他又少不得一阵训斥,那手还未好,这要是再打,可怎么好? 李姨娘听了这样已经慌了神,也顾不得这是在章太太跟前,忙问世芸:“怎么会吃醉了?二爷从来都不吃酒地。”好像为了让章太太相信,李姨娘甚至向章太太求证,“太太您是知道的。” 世芸道:“我也不晓得,下人来说二爷吃醉了。”有人这么快就把章延闿在谭家吃酒闹事的事情告知了章老爷,想必章太太无需多时便会晓得,也不用什么来遮掩。 章太太冷笑一声:“就是不吃酒,才容易醉。” 李姨娘顿时缩了头,揪着帕子担心着儿子。头一次正式到亲家拜见,就吃醉了。亲家是诗书礼仪之家,他闹了这样的笑话,亲家必是会看轻了他。这可怎么办?还想着,亲家老爷亲家少爷都是进士,学文好,还可以多多指点他。这下,人家定是瞧不起了。 章太太到是根本不在乎这些。庶子就是庶子,烂泥还能指望他能烧出什么好砖。她也不想看到李姨娘在自己身边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不耐烦地打发了她,却留下了世芸。 “今日老二闹成那样,必是打扰了亲家老爷太太了。”这个时候还要安慰下她。女孩子都是要面子的,新婚头一次回门,都是想向众人展现自己嫁的人有多出息,自己在夫家过的有多好。可是,老二到岳家却喝醉了,朝瑞巴巴的去回老爷,怕不是只有喝醉那么简单,还闹出了笑话吧。听说,老二媳妇回来的时候连衣裳都换了,动静可真是不小。 在娘家肯定失了面子,这个时候,最需要安慰。 “我回头再去教训老二,让他给你赔礼。” 世芸低着头。 “二奶奶,可不许恼了。”章太太亲切地将世芸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拍着她的手背。 “是。” 章太太见世芸应了,面上的恼色也消散了些,认为她好了,也笑了:“这才是。夫妻本是一体,哪里有记仇的。老二好了,你便好了。夫妻如此,一个家也是这般,若是大家都好,只有一个不好,那也是不成的。” 章太太在这里长篇大论的无非是想讲一件事,就是要互相提携,而这个提携的人,自然是日后成为泰宁侯夫人的世萱。不但要提携了娘家谭家,就连身为姻亲的章家也是要一并提携的,要不,就如章太太说的,其他的都好,章家若是没得到好处,人家也要说,世萱不好什么的。 世芸为世萱感到无比的惆怅,这还没嫁过去,就那么多的人惦记着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她在泰宁侯府过的好不好,泰宁侯郑濬对她是不是体贴,大家全部上心,所有人想的只是,她知否能满足她们的需要。她处事周到与否,她的能力承受极限如何,她们都不关心。 “是。”世芸只当章太太是在教训要她,夫妻相处之道,即使想到章太太话中的意思,她也不表露任何想法。 章太太有些不悦世芸这样的木,这就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 “我的话,你听懂了?” 世芸点着头:“明白。一家要和睦,要互相扶持。” 章太太见她只是明白自己表明的话音,隐藏地却是一点没反应出来,实在有些不快,干脆开口直白地道:“亲家五姑娘不如就要出嫁,家里的事情必是多的,你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去帮帮忙。也带仲儿跟淑儿过去,人多总是好办事的。” “是。”世芸很爽快的应下。就算她回去,也不会让她做什么,就算是人手不够,谢氏也会从章家其他几房借了人来,怎么会用上亲戚,更何况还是章太太的两位女儿。 章太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她感到了深深地疲倦,跟蠢人说话就是这样的累,若是聪明的,一点就通的,那才省事。 “你去吧。你也累了,晚上就不要过来了。” 世芸才走出去,簇水忙迎了上来:“奶奶,您快回去吧。” “怎么了?可是二爷怎么了?”簇水这么急,定是章延闿出了什么事,“可是……”又被章老爷打了? 簇水压低了声音,凑到世芸的耳边:“老爷动了板子。” 世芸忙提了裙子,匆匆地往回赶。 李姨娘早就赶了过来,正在一旁抹着眼泪,一见到世芸:“总算来了?这是怎么了?老爷动这样大的火气。” 章延闿手掌上抹了一层厚厚的,黑黑的药膏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是我今日贪杯了,不怪老爷责备。” 李姨娘抿了嘴,到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贪杯?大少爷陪大奶奶回门,喝得烂醉如泥,老爷只是说了两句,哪里还动了板子。这才成亲三日,就动了两回板子,这叫儿子,日后怎么见人。 有些话此时却是不能问,她只得硬压回肚子。嘱咐儿子好生的养着,又嘱咐世芸好生照顾着章延闿,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回去。 因为章延闿双手都有伤,章老爷想必不想见他,章太太已经让人来传话晚上就不用过去问安了,自家好生休养。 他手上有伤,什么也做不成,看了世芸做了一会子的针线甚是感觉无趣,虽然那那衣裳是为他而做:“你可会掷骰子?” 世芸放下衣料:“要那个做什么?” “左右无事,你们陪我散散心。”章延闿命云凤去拿筛子,看来他平日里是常做这些的。 “要执花签么?”世芸晓得他要做什么,故意去坏了他的兴致,要是让章老爷知道他现在在掷骰子,怕是火上浇油了。 章延闿盯着世芸:“你莫不是没见过?那打吊牌会不会?”章延闿想了想,他虽然亲自摸牌,到是可以指挥丫头帮着打。 “我不会。”她完全的拒绝喝章延闿。 “那你会什么?围棋?”章延闿一听世芸这也不会,那样不会,很是感到头疼,抓耳挠腮的想了许久,这才想出了一样东西,见世芸点头,他命人拿棋盘来。 章延闿坐到炕东首,示意云凤为自己执棋子:“总算有个能打发的,你下的如何?我可是个中高手。” 章延闿看着世芸执了黑子,示意她换白的,见她放要落子儿,又忙着叫停:“等等,还没说彩头。你拿什么来做彩头。” 世芸到没想到章延闿下个围棋还要什么彩头,还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她想了想,叫簇水拿了个扇套来,这本就是她做给章延闿的,现在只是提早拿出来而已。 章延闿瞄了一眼,摇摇头:“这不行,换值钱的来。”他招呼着云凤,让她将自己腰上的荷包取下来,从里面摸出了两个一两重的银锞子,“就这个。” 世芸哑然一笑,到也应了。 更让她哑然的还在后头,她听章延闿自夸棋艺有多好,心里有了一丝的估计,下棋格外的谨慎。渐渐地,她发现,章延闿下棋有些……开始几步还显得有布局的意思,渐渐的到了后面…… 这还没到一半的棋子,章延闿便被困死,他仍不肯认输,抓耳挠腮的试图找出活路来,可是,这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法子,他突然去拣子:“娘子,咱们重头来,我从这儿,从这开始。” 世芸万万没想到他还会悔棋。看着章延闿将棋子退回了起手的三步时,她所能表现的只有跟他再来一局。 这一局的速度更快,世芸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速度。 章延闿颇受打击执意要重来。 簇水大着担着直接拿了章延闿摆在炕桌上的银子,然后又伸出手:“二爷若是想再来一局,就把彩头拿出来。” “你快把我的银子放下,这还没定输赢呢,你这么快的拿去做什么?快放下。” 簇水道:“早就赢了。二爷还欠奶奶二两银子。”她不敢问章延闿要,只敢将手伸向云凤,示意她快些拿钱。 “你这丫头,爷让你拿钱来,你怎么不听?” “……”簇水没想到章延闿摆了一幅要命的表情,知道他不悦了,忙将手中的银子放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站在世芸身边。 世芸放了手,心里琢磨要如何跟章延闿下一盘棋,七七八八到也熬到最后,算了算,章延闿输了半子,二两银子还是世芸。 章延闿输了棋不大舒服,倒在床上不起来,世芸只得伺候他歇下。 …… 世芸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相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平常瞧着很平常,只喝了几杯酒就满口的牢骚,下棋跳着脚的要悔棋…… 她不知道了? 身边的人已经微微地打鼾。 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鼾声,前两日到没听到这个声音,是太累了?她抬手替章延闿拉了拉被子,自己翻了个身,还要待在一起许多年,总是要习惯的。 在有节奏的鼾声中,世芸沉沉睡去。 此时她身边的人微微地动了动,随即睁开了双眼,一面打鼾,一面瞧着世芸,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慢慢的坐起身,掀了帐幔,打着赤脚下床。 第四十四章 银子(上) 这一日一早,世芸才梳头,就听着簇水道:“昨晚听小丫头在那里嘀咕着月钱还没到手。” 每月初二发月钱,今日不过才初三,就着急起来:“想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若是她们有要紧的事用钱使,你就拿些给她们,到时候扣下她们的就是了。” 簇水应了,端了残水出去泼。 横云抿着口:“是上个月的月钱还没到手。” 这都一个月了还未发,也难怪旁人着急。 “是单咱们这儿,还是大伙都是?”世芸起身穿了衣裳。 “我悄悄的问了,单单缺了咱们这里的。”横云替世芸打理着衣裳,又取了朵碧色的绢花为她鬓在发髻。 世芸点了头:“平日里都按时发月钱?” “听说短的日子到少,一年只有那么几次。只是从未晚过这么久的。” 世芸吃了一碗红枣茶,系了披风往章太太那去,如今早晚还有些清冷。今日族里的三太太要过来,她是章老爷一位堂兄的太太,不过因为娘家跟章太太都是一个地方的,平日里到走动的多一些。 她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长长的脸,清瘦清瘦,嘴抿得紧紧地,看起来向是包着两颗门牙。 这位三太太的牌瘾很大,才说了没两句话,便催着章太太摆了牌桌,摸起牌来。 本来是拉着世芸一起打,只是她的水平实在是太烂,打一张要思量许久,碰了章太太要的牌,还没让章太太吃一张牌,这一次又让三太太赢了。 章太太心中有些不快,却是对三太太道:“今日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前头送了两只肥鸡。”转了脸对世芸道,“让厨房把兔子闷了。” 屋外一阵脚步声:“大奶奶……” 丫头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响亮的耳光声。 杜氏动手了。 章太太面上顿时沉了下来,在她的跟前打了她的丫头,就等于打了她的脸。这还是在三太太的跟前。 杜氏也不用丫头挑帘子,自己唰地掀了帘子便进来,瞧着章太太后,只站在门口,一声冷笑:“翠珠那个浪蹄子呢?把她给我叫出来!别以为躲到了太太这里,就万事大吉了。” “大奶奶,你还知道这是在我跟前?!” 杜氏对着章太太行了礼,阴阳怪气地道:“我当然知道太太在这里。”她突然变了脸,“还不把翠珠那个死丫头给我拽出来!” 她不是来见章太太的,而是找丫头。也不晓得那个叫翠珠的大丫头哪里惹恼了这位大奶奶。 “大奶奶!”章太太的脸色相当的难看,“你这是要做什么?!没见到三太太在这里?” 杜氏好像是刚看到三太太一般,忙笑着向三太太问安:“三太太来了?我气糊涂了,没瞧着伯娘。三伯娘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好些日子没来家里了,我只当伯娘嫌弃我们这儿,不来了呢。” 三太太皱着眉头,瞧样子她并不高兴。她放下了茶,淡淡地道:“泽哥儿媳妇,今日可好?多日不见你越发的爽利了。” 杜氏晓得三太太很可能是因为她没迎过来不高兴,她并不畏惧,笑说道:“我的好伯娘,我就是知道您来了,这才赶来。只是大爷今日身上不好,我才服侍了他吃药,这才来晚了,还请您担待。以后,我一定问那道观的姑子要了符儿来,有了千里眼,千里腿。伯娘才出了门,我就能瞧见,立马把事都撩在一边,立即便能出现在伯娘的眼前。” 三太太听章泽闿身上不好,忙问道:“怎么了?前儿延哥儿成亲我还见他好好的。” 杜氏道:“就是人中被野蜂儿叮了。” 章太太听了她那话儿,面皮儿不由自主地抽动着,野蜂…… “可要紧?我要去瞧瞧他。怎么就叫野蜂儿叮了呢?”她怪罪地瞧了章太太一眼,这事到现在都没跟她提。 章太太道:“不是什么大事,何苦让嫂子替他操劳,别说我,就是泽哥儿心里也不安。” “哪里不是大事,人中都肿的老高的。涂了好些天的药都消不下去,也不晓得是哪里的野蜂儿,竟是那么的毒,差点就要害死大爷了。” 三太太听了顿时坐不住了,忙起身去看章泽闿。 三太太才一进屋子,就闻到那股子怪味,皱了鼻子又不想进去,又怕人说她不是诚心,到有些进退两难。 章泽闿在屋里头道:“三伯娘来了,侄儿……这味儿不好闻。就在这给大伯娘问安了。”他挨着门边单膝跪下,行足了礼。 三太太心里松了口气,面子上却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这怎么成。”她口上这么说,脚却收了回来,“怎么肿的那样厉害?” 丫头端了椅子请她在碧纱橱边坐了。 “侄儿不小心,也不晓得是什么虫子,咬一口竟那么的厉害。”章泽闿貌似痛苦地抽了抽面颊。 一个说是野蜂儿咬的,一个说不知名的虫子。 章泽闿人中上的伤是胖婆子拿发簪扎的,却要说成是野蜂儿,夫妻俩的说法还不一样,世芸突然明白章泽闿夫妇这么做的意图了。 章泽闿夫妇所图又是什么? 章太太对他们不好的事,尽量让人知道,却让人看着他们在费心隐瞒,这是在扭转他们所处不利的位置。 他们的名声一向不大好,看章泽闿平日的作为便晓得,他们并不在乎。如今这样的作为,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做? 三太太也不追问,只交待章泽闿也要生修养,这便起身走了。 却是对杜氏道:“泽哥儿伤的那样重,你怎么都不早说。” 杜氏道:“我方才过来就是找翠珠要对牌,去请郎中。她却躲了起来,这些丫头还替她遮掩。三伯娘到说我的不是了。” 三太太笑了,指着杜氏道:“到是委屈了你。” 杜氏可怜兮兮地道:“这是自然。”她又笑道,“三伯娘好容易见我,又编排?哦,我晓得了,伯娘嫌我预备的饭菜不合意,又是长辈,不好开口,只好找这么个理由,寻我的不是。是,我晓得了,这就让人预备上好的。你上次说我家的荷花酒,如今是正是吃的时候,您尝尝?有鸽子雏儿,炖地烂烂的;又做了油炸的烧骨给您下酒,您看这样可好?二奶奶,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世芸没想到杜氏会加上自己,便道:“大嫂子问三太太便是了。” 三太太哪里还能有不满意的,这都是她最喜欢,满面只有欢喜,拉着杜氏说了许久的话,偏杜氏机会说话,说的三太太更是舍不得她。三太太这里高兴,章太太却是黑了脸,只端着茶大口大口的吃着。 三太太的儿媳妇丰大奶奶突然清了嗓子,众人都望向了她,她脸顿时一红,忙端了茶掩饰着:“嗓子有些不舒服。”随即埋着头吃着茶,却悄悄的递了个眼色给三太太。 三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章太太笑笑,拿了旁的话遮掩过去。 “奶奶,厨房的人来问奶奶要银子。”杜氏的丫头喜鹊悄悄地回杜氏。 杜氏眼珠子一转:“我账上不是有银子么?让她们支便是了。” 喜鹊微扯嘴角:“奶奶是有银子,二奶奶的账上却是一两银子也没有。” 杜氏嘀咕荷着:“今日都初三了,哪里会没银子?” 世芸不想这事叫这么翻了出来。杜氏方才拽上自己,却是为了要引出这么个话来,是要借她的手闹? 三太太问道:“这是怎么了?” 杜氏淡淡的道:“如今我们家每日都有定例,过了的,就要自己拿钱,今日伯娘来了,自然是我跟二弟妹两个晚辈孝敬。”回头对喜鹊道,“二奶奶账上没钱,就不晓得先从我账上走,怎么就这么死脑子。二奶奶能赖这点银子?” 世芸没想到杜氏居然当众说出月钱的事来,心里明白,既然有人挑头,也就不怕旁的。 “横云,你回去取了银子拿到厨房去。” 一时酒席摆好,杜氏摆筷子,世芸在一旁递筷子,杜氏悄悄的问道:“弟妹这个月的月钱可得了?” 世芸摇着头:“我院子里的丫头说,上个月的也没放。”。 “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都不早说,这都一个多月了。”杜氏大惊小怪地说道着,“你怎么都不早说?翠珠那个丫头仗着太太离不得她,连主子奶奶都瞧不到眼里了。我去问问那些个死丫头。” 杜氏放了筷子,就要去问个清楚,才转了身子,瞧着丰大奶奶过来,笑着迎向过去:“我的嫂子,你怎么来了?” 丰大奶奶瞧了眼她们,笑着道:“太太跟五太太说话,我也无事,过来瞧瞧你们。”她瞧着世芸,“这是延二奶奶?到是个贤惠的。” 杜氏道:“大嫂子瞧着弟妹可人,也不大理我了。我这就躲了去,你们好生说话吧。”杜氏闪开了人,便出去。 丰大奶奶拉着世芸问了她闺名叫什么,又问了她过来可习惯:“若是得空便来家里坐坐,同我说说话,咱们妯娌该好好的亲热亲热才是。” 世芸一一的应了。 几个传菜地媳妇捧了食盒,世芸忙舍了丰大奶奶,只等杜氏来端菜,杜氏却没了影,她只得先摆了,跟着丰大奶奶在一旁伺候了章太太跟三太太吃饭。 这饭都吃完了,杜氏还没有回来,世芸觉得她是不想在章太太跟前立规矩,找了理由躲了出去。 吃了饭,三太太让丰大奶奶跟世芸也吃饭,自己则是跟章太太端了茶在边上瞧着她们,又说着话。 杜氏突然领了个丫头进来,沉着声道:“太太,你看!” 第四十五章 银子(中) 被杜氏揪进来的丫头正是方才杜氏辛辛苦苦要找的翠珠。 原来她出去这么久就是去找她,难怪去了这么久。这么费尽心力的把翠珠揪住来,拉到三太太的面前,是要借三太太的眼睛? 压着翠珠的婆子直接在翠珠的腿弯处踹了一脚,翠珠立马跪了下来。那两个婆子还深怕她爬起来,反掰着她的双臂,令她的脸颊贴在地上。 喜鹊则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面上。 “你这是又闹什么?”章太太见她抓住翠珠,两道细细的眉毛不由地竖了起来。她已经被激怒了。 杜氏道:“太太,我院子里这个月的月钱没放,二弟妹那,连上个月也没放。太太,如今我们到是外人了?” 章太太道:“你胡说什么?!”章泽闿那边的月钱她一向是让人按时送去,就是怕他们闹出些什么来,只是二房那边,从来是老实惯了的,这新进门的媳妇也是个老实的,只有把话憋着的份,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都让杜氏晓得了。 杜氏拉了世芸出来:“二弟妹,你同太太说,是不是?” 世芸突然红了脸,一脸为难地哀求着杜氏:“大嫂子……” 杜氏笑道:“二弟妹,你莫怕,只说实话便是了。” “是,你就实话实说。”章太太将身子靠向了椅背。老二媳妇是个庶女,在家那么多年,是晓得若是想过的好,就要好好的跟着嫡母,“这个家我还是能做主的。” 章太太心里冷笑,老大媳妇,你还是嫩了些,要想让人靠向自己,无法制约对方,就想得到? 世芸抿着嘴,轻轻地点着头。 章太太顿时拍了桌子,这个老二媳妇!她随即道:“这是真的?” 杜氏只站在一边瞧着章太太演戏,她也料到章太太会把事情推给旁人,只是世芸的表现到让她感到意外。章太太方才那带有威胁的话,她听了居然不怕,还说了实话。其实,就算世芸不说实话,她也是有法子的。摆饭的时候,她是瞧着丰大奶奶过来故意问起来的。 她到真没想到世芸会承认,这……老二媳妇是个实心忠厚老实的呢?还是个藏拙守成的呢? 世芸依旧是点着头,小心喃喃地道:“想必……我并不急着用……只是……” 章太太瞥了三太太一眼,她只坐在那静静的吃茶,到是没有插手的意思。该死的翠珠,她明明交待了她,要先把大房那边的月钱按时送过去,怎么偏就不听。 “那月钱我上月明明就让人送了过去,怎么会……?”章太太面色一副吃惊的神色,像是很意外的样子。 此时丰大奶奶走到三太太跟前,低低的说了两句话。 章太太瞥见三太太婆媳嘀咕,心里有些不安稳,深怕三太太问上两句。她揣摩着要如何应付三太太的话,若是她现在起身告辞那便是最好的。 三太太变了眼色:“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早说。”说着便站了起来。 章太太紧紧的听着丰大奶奶的嘴巴,她热烈的期待着从丰大奶奶的口中吐出什么天大的不好的消息来,无论什么,只要能让三太太立马离开就可以了。 就听丰大奶奶道:“才打发了人来。”丰大奶奶的面色也变了眼色,这事…… 三太太对着章太太道:“元哥儿病了,我这就回去,过些日子我再还席。” 章太太忙道:“可要紧?请郎中了么?”她面上露出关切地表情,一副忧心的样子,到比丰大奶奶这做母亲的还要忧心三分。 送走三太太婆媳,章太太顿时松了口气,这外人走了,什么都好办了。 “太太,这头的事还是要理理才是。” 章太太不耐烦地道:“这我自会处置。泽哥儿还病着,你好生伺候着,我已经命人去请郎中。” 这是在打发杜氏快些离开。 杜氏道“是。只是,还要请太太,您看看这个。”杜氏上前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上面散落着近一盘地散碎银子并铜钱,“太太是把月钱放了,只是这钱没进了我们的口袋里,都进了这个小蹄子的口中。” 杜氏这仍不肯罢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么做又是要做什么? 再看眼只打进来就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翠珠。真是奇怪,她只是一直哼,却不辩解。无论是何种情况,翠珠都该为自己狡辩两句,怎么却没开口? 她不解地再瞧了一眼。翠珠被人不住的往地面压着,却是拼命地挣扎着要抬起头,口中极尽的哼着。 这是…… 杜氏看着直哼哼的翠珠不由一笑。难道她就任她解释? 她早让人将翠珠的下颌错了位儿,让她说不得话。至少从表面上看根本就不出她哪里伤了。 “高姐姐,您同太太说说这可是真的。”杜氏干脆扯了同她一起去的一个仆妇。她是章太太的一个陪房,却不如胖婆子等人那样的能干,平日里只做些跑腿的事。 高成家的忙道:“正是。这都是在翠珠屋里找出来的……”高成家的从袖口里摸出张纸片递了过去,却没退下,只守在章太太的身边。因为平日里不得重用,章太太跟前的几个大丫头对她也多是冷言冷语,高成家的心里颇有不快。偏今日遇见杜氏揪着翠珠,她觉得是个机会,立马迎合上去,却不想真收出了东西。 她会了话,大着胆子抬了头,暗示着自己怀里还有东西,如今不方便说。 章太太还未开口,就听着杜氏道:“太太心善,都被那些个丫头给糊弄了,我数了数,这里面怕是有二三十两银子,这是利儿,至于那本钱,太太还是瞧瞧那上面吧。” 她说是要给章太太看,却在章太太伸手的工夫又收回来,只肯让章太太就着自己的手看。 章太太瞧了那纸片儿,却是一张票子,上面注明了本金多少,又是几分的利,这是…….章太太气得都要晕过去了,这东西怎么叫老大媳妇收了出来。她狠狠地瞪了翠珠,这个该死的丫头,明明让她好生的收起来,她怎么收到了自己的手中。现在叫杜氏找了出来,她这银子…… 杜氏将纸片儿:“我就说太太心善,让这些个下人糊弄了。还好这些东西都回来了,若是哪日得罪了自家的亲戚,到时候可就是咱们面上无光了。” 章太太是连连点头,她伸了手:“泽哥儿媳妇,这东西还是由我来处理。”她一心想要把放利钱的凭据拿到手,这二百两银子的事,她怎么舍得这么丢出去。 杜氏哪里能让章太太如意,今日兜了这么一大圈子,就是为了这个,她还有后招没用呢。 这钱,她也不要,她又不缺钱,她只是想瞧热闹。只是这钱……杜氏眼珠子一转,将东西交到世芸的手中:“这东西原本就二弟院子的,不如就交给二奶奶,连着这些也都还了才是。”杜氏甚至将那托盘都放在了世芸的手中。 把钱都给了她。 世芸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这都放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觉得有些晃眼,这些都给了她?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这样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世芸很快便从银子的包围中清醒过来。章太太那一对幽亮幽亮的眼睛,紧紧地锁住她的身影,她在意的是自己手中的银子。 世芸将托盘放了下来,从里面数了银子,她跟章延闿的月钱再加上院子里的人,是五两四吊钱,更何况她嫁过来也还没一个月,有十两就足够了。 她拣了,试着有十两就收了手:“这么多就够了。” 章太太心里欢喜,直接将托盘的银钱都给了她,说这原本就是归她的,只让世芸把凭据拿来。 …… 回去的时候,世芸到东边屋子瞧了一眼,章延闿这两日没去学堂在家养着。 “二奶奶来。”一见到她,守在外头的丫头立马高声的喊道。 世芸奇怪的瞧了一眼,莫不是她有银子的事这么快就晓得了? 世芸挑了帘子,却是瞧着云凤正在为章延闿上药,旁边摆着一盆污水,这是洗了手的。那手虽然好了些,可仔细的瞧上去还是肿的。 她不过待了一会儿,章延闿就打发她去:“你别待在着,我还要背书,晚上要背不出,又要挨打了。你不忍心我这手才好又肿了吧!” 世芸瞧了眼桌上摆的纸张,他趁自己不在偷偷的动了笔,这么不爱惜自己:“等手好了再写字也不迟。” 章延闿微微一怔,随即道:“我晓得。你快去吧。” 世芸回了自己的屋子,换了衣裳,瞧着柜子里放着的那个包袱。该不该把这东西给他呢? “这么多银子?”簇水拿了小银戳子,将银子称了,又一五一十的数了,最后惊喜的道,“这是三十二两七吊钱呢。” 姑娘在家攒了许久都没攒这么多的银子,一来到获了这么多。 世芸让簇水数了,把院子里人的月钱都发了,饶是这样,她还白得了二十多两的余头。 这长房跟章太太斗,获利的到是她。 有银子是好事,可是这今后,怕是要难办了,章太太怕是要惦记上她这二十两银子,这该怎么办? 正在这枯坐,章延闿回来了,一看到桌子上的银子,两眼顿时放光:“怎么这么多银子?”他随即了然道,“你那日赢了我的银子,今日又想赢了?我可没钱,月钱还没放呢!” 世芸取了四两银子给他:“这是你的月钱。” 章延闿一有了银子,立马叫云凤摆棋盘:“爷有钱了,咱们来下棋。” 世芸张了张口,这前头还说要读书,这就要同她下棋挣银子。章延闿还是输,四两银子输了个干干净净,他更是郁闷了,倒在床上,直到丫头说章老爷叫他过去,他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磨磨蹭蹭地跟着去了。 世芸瞧了那些银子:“收起来吧!” 第四十六章 银子(下) 这一日又是章延闿先起来,世芸有些紧张,这一个月来她竟没一次起夫婿起的早的,只是又觉得有些奇怪,她醒的时候,章延闿只着一身里衣,分明是才起来的模样,为何她一点动静都没察觉。 “二爷什么时候起来的?”世芸替章延闿穿了衣裳。今日要去学堂,特地挑了一件蓝色的直缀。 “才起来你就醒了。不用这件新的,杨先生最见不得日日新衣,我记得还有一件。” 世芸翻了翻,找出件半旧不新的来:“这打着补丁呢。” 章延闿动手穿了:“反正都是不起眼的地方,不打紧。”他为世芸拢了发,“我昨日见了姨娘,瞧着脸色不大好,你代我去看看。” 他的手指划过世芸的面颊,带着痒痒的感觉,世芸心中一麻,涨红了脸,低着头轻轻地应着。 “太太那……你只管做好自己本分便行了。” 临出门的时候,章延闿突然丢了这么一句话给世芸,到让世芸愣了愣,他到交待自己这么句话,是因为昨日的事,他怕章太太为难她? 世芸心中升起一丝暖意。 章太太今日不舒服,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半日,一会说这疼,一会儿说那痒,还直骂丫头不中用,不晓得摔了多少碗,撵了多少人出去。 她一病,这家里的人都来问安,杜氏只瞧了两眼,她怕是瞧出章太太那是心病,冷笑两声,便说章泽闿的身子还没好,又走了。 世芸便要在跟前伺候。 李姨娘黄着脸在旁边端茶倒水,又为章太太捶腿揉捏,章太太仍旧是不满意:“滚下去。” 李姨娘打不还手,满不还口,满上只有担忧的神色,依旧为章太太揉捏着。 章太太一看到这婆媳两个,就想起自己那白失的三十两银子,这一个月的利钱。她一想到那三十两银子,心里更难受了,哼唧的声音更大了。 得想个法子叫这婆媳俩个吐出来才是。 “你去给找丸安神药来。”章太太打发了李姨娘暂时离开,从她口中是挖不出银子的,只有从老二媳妇那里,她没做惯这些,被自己指使两回就难受了,到时候再让她吐了银子出来。想占她的便宜,没门。 瞧着李姨娘过去,章太太便使了眼色命人跟着去,将李姨娘困住,自己则随心所欲的指使起世芸来。 一会要吃茶,一会儿要捶腿,有丫头又不使唤,满口里就是:“延哥儿媳妇给我倒些茶吃。”倒了茶,她吃了一口又说,我这心里火烧火烧的,你给我弄些冷的来吃。“ “延哥儿媳妇这丫头不中用,你给我来捏捏。” 来来去去,到把世芸使了个脚不沾地。 在换了一道热茶后,世芸就晓得,章太太这是故意在整自己。想到早上章延闿出去是交代自己的那些话,她不禁一笑,这章延闿是料到她今天会有这么一遭,所以才嘱咐自己做好本分便是。想来,章太太这样的招数,以前使了不少回了。 她这么闹来闹去的……把李姨娘遣走。取个药丸哪里要那么久,这是故意使唤自己了。却是为了什么? “延哥儿媳妇,你不当家不知道难。家里只老爷一个人当差,要养活这么一大家,那点俸禄哪里够,少不得我要拿自己的体己出来填补。” “是。” “咱们这个家,一个月至少要二三十两银子。这二三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二三十两银子,够咱们家吃一个月了。二三十两银子……” 世芸听着章太太总说什么二三十两银子。哦!是为了那三十两银子。 世芸不禁哑然一笑。这章太太,为了几十两银子这么的闹腾,还真是有力气。世芸想了想,还是叫人回去把银子拿过来。只是,她嘱咐了簇水要快快地过去,慢慢的拿来。这虽然不是她的银子,但是却是章太太亲口说给她的,这又要回去。就让章太太多难受一会儿。 簇水慌慌忙忙地回去取银子,一进屋却瞧着章延闿匆匆地从里屋出来:“二爷。” 章延闿却仿佛受惊一般:“叫什么叫?” 簇水只觉得委屈,见到他是该唤一声,她做错了?她垂了手,不敢出一声。 章延闿掩了掩衣襟,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回来了?二奶奶呢?” 簇水道:“奶奶让我回来取东西。” 章延闿点了点头,唔唔了两声:“那你去吧。我回来……嗯,还站在这做什么?赶紧拿了东西办差事去。” 簇水更觉得冤枉,不是他拉着自己说话的么?怎么又成了他不做事了。 章延闿抬脚就走,偏到门槛,就听着簇水在身后道:“二爷……” 章延闿脚下一晃,被门槛绊了脚,差点摔了,他扶住门框,稳住自己的身子,不快地道:“瞎叫什么!” 簇水委屈的指了指地上的东西:“二爷,你的荷包掉了。” 章延闿回身一看,地上正落了一个荷包,他弯腰将东西拣起来:“拣起来就是,差点叫你吓死了。” 小丫头小燕儿在外头瞧着,等着章延闿走远了,悄悄地道:“姐姐,二爷这是怎么了?” 簇水还觉得奇怪,好好的,叫章延闿一通发作,她哪里做错了? “二爷怎么回来了?”簇水进了屋子,随口问道,“不是该在学里么?” 小燕儿奇怪地道:“我也觉得奇怪呢!二爷不是出门了么?怎么会在屋子里呢?我一直都在院子里,没瞧见二爷回来啊。” 簇水道:“或许是你没留意。” 小燕儿不服气的道:“我一直都在院子里,哪也没去,姐姐若是不信,可以问问。” 簇水笑道:“又没说你什么。你这气鼓鼓的做什么?”她点了小燕儿的额头,嘱咐道,“对了,有个花样子你帮我描了出来,回头我有用。” 小燕儿嘟着嘴点了头,却道:“我真的都守在院子里。” 簇水摇了摇手,进了屋子,开了箱子,找了世芸放银子的地方,将那木匣子拿出来。只觉得这盒子轻巧的很。 “啊!” 里屋传来一声惊叫。 丫头忙都往正屋跑。只见簇水目瞪口呆地立在那。 “姐姐怎么了?” 簇水见丫头都进来忙道:“没什么,我方才瞧着蜘蛛。我最怕那个了。都退吧。” 丫头没瞧了瞧,并没发现什么蜘蛛,也就散了。 “小燕儿,小燕儿!” 小燕儿见簇水叫自己忙跑了过来:“姐姐,不是我。” 簇水揪着小燕儿进了里屋:“你说你一早上都在院子里,那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将那空空的匣子摆在小燕儿的眼前 小燕儿听簇水质问自己,急得直哭:“我真的都在院子里,哪里也没有。” 簇水拉着她:“你同我说没用,且跟奶奶说去。”她拉着小燕儿便往正房那边去。那可是二十两银子,这下不见了,就是该奶奶自己拿出去。 …… “二奶奶。”簇水在门口拉住端着饭菜要进屋的世芸,急急的道:“奶奶,可怎么好,放在匣子里的银子不见了!” “你可找对地方了?” “奶奶收钱的匣子我当然认得。我回去开了箱子就不见了,又没有外人来过,必是咱们屋子里的人,我没敢声张,只等奶奶回去。”她说着推了小燕儿,“让你守的屋子呢!” 小燕儿忙道:“奶奶,没人进屋子,真的,我瞧的真真的。” 簇水抢白道:“那二爷进屋你怎么都不晓得?” 小燕儿道:“我真的不晓得二爷回来了。我一直都在院子里坐着,嗯,就云凤姑娘让我去找了东西,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 簇水恍然地张了张嘴,这怎么可能,偷银子的……是二爷。二爷偷奶奶的银子…… 这…… 簇水不敢相信地望向了世芸。 世芸也犯难了。这么说是章延闿拿走的,他拿银子做什么?若是要用同她说便是,做什么要偷偷的拿。他…… 一想到章延闿这几日同她赌钱。她不禁一怔,难不成他拿了这些银子去赌了?! 坏事了! 她低头瞧了这托盘里的饭菜:“你们悄悄回去,什么也别声张。等我回去再说。” 主屋里,世芸端着吃食,殷勤的劝着章太太吃点:“太太,这是厨房送来的精致小菜,您尝尝。”小小的托盘里放了一碗白粥,摆这几小碟精致的小菜。 翠碧的酱乳瓜,切的细细的腌姜丝儿,酸溜溜的泡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世芸含笑地劝着章太太。一大早脸饭都没吃就闹,闹了这么久,总该饿了,也该吃点了。 章太太看着那吃食,悄悄的咽着口水。这该死的老二媳妇,居然拿吃的来诱惑她。只是怎么会这么香,瞧上去也就是寻常的白粥,怎么看上去那么好吃。 章太太把头转向了一边,暂时逃离着令她难以忍受的视觉:“延哥儿媳妇,那三十两银子……”章太太实在不耐烦世芸这不明白的样子,干脆挑明。 “是。都已经放了。昨日我同二爷说了,二爷说等下学回来就来跟太太磕头。”世芸又将盘子里的东西往前送了送。 “都放了?两个月最多不过十两银子。都放了?” “是。下人们都要来亲自向太太谢赏,大晚上的二爷就没让他们过来。” 章太太粗粗的喘着气,都派了出去,还是用她的名义,她气,瞧着世芸不顺眼,甩手便掀了她手中的托盘。 世芸哎呀一声,粥菜倒了她一身,她到不在意这个,忙蹲下身子拣了碎片:“这一套碗碟是太太最爱的,要好几十两银子呢。” 章太太听了这话,在看那地上的碎片……那正是自己平日待客用的瓷器。 章太太气得只有翻白眼的份,指着外头,颤抖着手令世芸出去。 …… “二奶奶真的那么说?” 喜鹊掩口笑道:“真的。我听得真真的,太太气得连着叫二奶奶出去。” 杜氏喜得倒在了床上,对着章泽闿道:“好好好!好个二奶奶,我到看错了她。” 喜鹊道:“其实这也没法子。那钱二奶奶也没都赏出去,还剩了些,却不见了。”她压低声音道,“像是二爷拿走了!” “老二?他拿那么多的钱做什么?”章泽闿坐起身子,两眼精光闪闪。 “等他回来不就知道了!”杜氏没那么多的兴趣知道,她打发了喜鹊出去,翻了藏在被子下的账本一五一十的算了,“上个月还不错,只是咱们这日后要吃几年的苦了。” 章延闿将杜氏揽在怀中:“你后悔了?” 杜氏笑了笑:“如今也晚了。你快说,后面咱们怎么办?” 第四十七章 立志(上) 章延闿从学里回来,从怀里掏了一串钱给门房的人:“老冯,这个请你吃酒。” 老冯忙将钱塞了回去,催促着章延闿快些进去:“二爷,快进去吧。老爷叫呢!” 章延闿将钱塞了过去:“给你就是给你,哪里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老爷找我有什么事?” 老冯摆着手不要,叹了口气:“二爷,这钱若是你挣的,你给多少老冯都谢赏的。二爷,你怎么能……”老冯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实的二爷如今也学坏了? 章延闿怏怏地收了钱,心里嘀咕着,这就发现了?他一磨三蹭地往正房去,心里琢磨在待会要如何应对。这偷了媳妇的银子,这事……哎! 章延闿停下来,伸出手,举过头顶,透着阳光瞧着自己的手掌。叹息道:“手啊手。今日少不得又要委屈你了。”左不过是一顿打,又不是没打过。 “二爷。”云凤瞧着站在廊下出神的章延闿,忙迎了上去,“二爷,银子呢?快些拿来,屋里都没人,咱们这悄悄的送回去,到时候二爷只说没拿,回头同二奶奶找找,只说奶奶记错便是了。” 章延闿上下摸着:“呀!不见了。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没了?”云凤惨白着一张脸,“好二爷,你别吓我,真的没了?再找找。” 章延闿上下摸索着:“真的没了。”他耷拉着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云凤,“怎么办?” 云凤上前摸了摸章延闿腰间,又摸了他的袖口。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该如何是好?”云凤急得只跺脚,这二十多两银子要上哪里去找。 “只有向娘子请罪了。” “如今不是奶奶了,老爷知道了。老爷叫二爷过去了。”若不是这样,她能这么急?都迎到了二门? 章延闿忙问:“老爷怎么会知道的?” 云凤道:“银子不见的事太太不晓得怎么知道了,就告诉了老爷,老爷气得不行。要拿少爷……” “云凤!”远处一个婆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宽大的身子裹在酱色的衣裳里。 云凤一瞧见胖婆子忙垂手站立。 “大娘。”章延闿拱手向胖婆子行礼。 胖婆子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云凤,听了章延闿向自己问安,这才转了头,满面笑容地对章延闿道:“二爷,老爷让来问问,怎么二爷还没回来。” 章延闿笑道:“今日杨先生留我读书,所以回来的迟了些。” 胖婆子听章延闿说自己在读书,不由冷笑,只是面上不表现:“却是这样。少爷,还是快过去吧。” 章老爷一见到章延闿,用着低沉的声音道:“你怎么才回来?今日做什么这么晚?”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章延闿。 章延闿慢慢地挪着脚步,恭着身子跟章老爷见礼:“老爷。先生留我读书,所以回来的迟了。” “哦?”章老爷一手紧紧地压住桌案,正色地道,“是哪位先生,让你读的是什么书?” “是杨先生。给儿子说的《论语》。” “放屁!”章老爷忍不住骂了粗话,话才脱口,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清着嗓子掩盖过去,“胡说!我使了人去学里。先生说你今日吃了午饭便走了。还不跟我说实话!” 章延闿只是跪在地上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只是不晓得要打多少下。这手要是再肿了,可就要命了。 “二爷,你快说啊。”李姨娘忙扑了过来,哀求的劝着章延闿。这孩子到底是做什么去了,还偷了媳妇的银子。 章延闿道:“儿子不舒服…..” “你还不跟我说实话!”章老爷气的脸发青,瞪着双眼指着章延闿的鼻子,大有不说实话就要撕了他,“你到底去哪里了?” “儿子哪里都没去。只是在街上逛了逛。” “畜生!”章老爷气喘吁吁地坐下,右手抚膝,“你哪都没去?那好,我问你,你说,你媳妇箱笼里的银子呢?” 章延闿越发的低下头,小声的道:“她的银子自然在她的箱笼里,儿子……” 章老爷面上突然露出狰狞地笑容,用着异常低沉的声音道:“你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圣人教你的礼仪廉耻呢?你如今出息了,连带着媳妇的银子都敢偷了!银子呢?我问你银子呢!” “没有。”蒋执事摸了章延闿身上,恭敬地回话。 “说,银子都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去赌了?”二十多两银子一下午便没有了,除了赌,章老爷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儿子不敢。” “我看你是狗胆包天!”章老爷拍着桌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读书不好,是天资不足,我也不说什么。可如今你连品行也坏了!”章老爷看着侍立在屋子里的子女们,长子那嘴唇上仍护着厚厚的一层药,一想到他那日装模作样,好一股怒气又涌了上来,他竟然生出了这样的两个儿子,他指着乖巧站立在一边的小儿子,“幼闿,你去啐他!” 章幼闿抬起头瞧了章老爷一眼,又忙低下了头。 “我让你去啐他!去羞他!”章老爷见章幼闿不去做,脸上气的铁青,一股怒火用上来,他大骂道,“庶生的果然没好东西!” 章幼闿忙跑了上去,对着章延闿狠狠的啐了一口,他面上做着不甘,其实心里到是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母亲同他说了,即使想看老爷打二哥也不能在面上表现的那样的明显,省得让老爷以为是他起了什么坏心。母亲说的对,他越是表现的弟恭兄友,老爷就越生气。 看着章延闿惨白着一张脸,章幼闿得意洋洋地又蔑视地瞧了他一眼。 李姨娘低着头捂着脸,瞧不清她的模样。章延闿紧紧地低着头,缩在袖口中的手紧紧的握住,他拼命地忍着自己的愤怒。 世芸同样也被章老爷最后一句话羞辱到。 “老爷。”世芸挨着章延闿的身边跪下,“老爷息怒。今儿二爷没去学里是我蹿唆的,不干二爷的事。” “哼。”章老爷只是重重的一哼,他并不相信世芸的话。 “老爷,是我听了太太说外头热闹,央求着二爷给我带东西的。” “那老二你半途中回来做什么?”章太太干脆开了口。告诉章老爷章延闿偷银子的是她,她的人听到老二媳妇主仆之间的谈话,也问清了。这明显的有猫腻,“我昨日给你的二十两银子呢?你带什么东西能把那二十两银子带没了?嗯?” “我娘家妹子要出嫁了……我手上没什么好东西,让二爷替我挑两样首饰。”世芸这时候发现,其实世萱嫁到泰宁侯府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有事可以往她身上推,旁人又不会说什么。 章老爷想到谭家的五姑娘是要给泰宁侯做续弦的,到也没什么表示,他仍旧在气章延闿说谎话,不在学里好好读书,偏偏跑到外头瞎逛。 “既然是这个就该说出来,偷偷摸摸的叫什么事?害得老爷还以为你在外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章太太瞧着章老爷的火气下来了些,眼珠子一转,淡淡的挑了白。 世芸心下一愣,这要如何作答。若是答不上来,便是巧言令色,这要如何呢? 章延闿慢慢地抬起头,语气极为平和,淡淡的,瞧不出任何的感情:“我回来拿银子的。她把太太昨儿给她的二十两打首饰的银子悄悄的叫我拿了出去,让换了金子打两件首饰。” 一句话到说的众人暗暗叫绝。 世芸喜的是章延闿寻了个这么好的理由,他开口却是比她说的要令人信服,他并不是只有忍耐一点。 章太太有些吃惊,老二是怎么晓得她同章老爷说的是那二十两银子给老二媳妇打首饰用的?这到有人传话出去?她同章老爷说话的时候明明把屋子里的人都撵了出去。 章老爷到是明了了,他自己就是庶子晓得这里头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可恶,不好好在学里念书,到处乱跑什么?若是下回再说谎,我定打算了你的双腿。”他转了头对章太太道,“亲家五姑娘要成亲,太太还是帮着准备些东西,别叫泰宁侯府笑话就好。”又板下了脸,“若是我听到有人嚼舌头,一律拔了舌头,打死了事!” …… 章延闿原要跟着李姨娘过去,却叫李姨娘推了:“我没事,你去吧,我没事。”她那苍白地脸哪里能说是没事。 章延闿到底跟着李姨娘回了屋子,撵了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姨娘的跟前,沉着声音道:“姨娘。我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罪了。” 李姨娘勾起心酸之事,再也忍不住,搂住章延闿便哭了起来:“我不打紧,只是连累了你跟二奶奶。” 世芸立在边上,垂着眼。难怪章延闿没有再忍,那句话终究是伤了他。她轻轻地唤了声:“姨娘。” 李姨娘拉了世芸的手:“只要你们好,我怎么都不打紧。”她擦干了眼泪,嘱咐着章延闿,“俗话说吃口馒头争口气,你若是体谅我,就好好的念书给我争口气。别叫人看扁了。” 章延闿咬着牙:“我一定争气。” 李姨娘双眼含泪:“好,我听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章延闿转身便出去,章延闿拉着世芸进了东屋,他坐在椅子上,半日缓缓而坚定地道:“我绝不讨小。” 第四十八章 立志(下) 章延闿虽说平日里说说笑笑还是同以前一样,但世芸总觉得他在压抑着。可是,她却从章延闿的口中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想要看看章延闿做什么。只她一去,守在外头的云凤就回禀,等她进去的时候就瞧着章延闿捧着书本在那瞧着。 时间一久,她便瞧出,有什么不对劲。 那桌上的笔砚分明是还在用的,就是章延闿手上还留有墨迹,但桌上却是一张纸也没有。 他在隐藏什么? 他是她的夫婿,是她日后的依靠,她连他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是夫妻? 章延闿在的时候她发现不了什么;章延闿不在的时候,她连小书房的门都进不去,云凤总是一张铁面守在外头。 “奶奶,您放心,只这一点点就够她好受的。”簇水向世芸展示着手中的东西。 “你问清了?管用?” 簇水肯定的道:“我问的清清楚楚的。大夫说这东西不能多吃,我怕他不给我那么多,分了好几家买的。每家坐堂的郎中都是这么说的。” 世芸点了点头。 …… 云凤坐在东边小书房外做着针线。 小丫头蹬蹬的跑了过来,将几张花样子塞给云凤,急急忙忙的道:“云大姐姐在分点心。”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 云凤愕然地瞧了小丫头,随即一笑。先不说她们这里鲜少分东西,就是有为数也不多,若是去晚了,也就没有了。难怪她那么急着跑去。 簇水一面开了雕双喜纹团圆攒盒,一面瞄着聚在屋里头的丫头,问道:“都来齐了?” 丫头们齐声道:“都来齐了。” 簇水只扫一眼就晓得云凤没来:“云凤怎么没来?” 丫头瞧着那攒盒中有好几样的点心,心里急,一听着云凤还没来,又只她一个,等不得的道:“云凤姐姐有差事。好姐姐,就快分了吧。云凤姐姐的,回头姐姐们再送去就是了。” 簇水同横云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簇水侧身让了位置由横云来分派点心。簇水则是拿了个小盘子挑了几样点心端过去专门去找云凤。 簇水悄悄的探了个脑子,四周望了望,云凤低着头争做着针线。簇水瞧着盘中的点心,暗自道:“就看你的了。”然后放重脚步走进来,“奶奶那里赏了果子下来,这是你的。” 云凤站起来向簇水谢了,接过来,却是直接放在身边,看也不看。 簇水看着她问:“你不吃么?是不喜欢么?我也不晓得你爱吃什么,就每样都挑了一些。你告诉我都喜欢吃什么?我给你换了。” 云凤摇着头:“我早上吃的饱饱的,等我饿的时候再吃。” 簇水见云凤不吃有些着急,这点心就是为了她才做的,她若是不吃,后面的事可怎么进行呢?她殷勤地劝着云凤:“尝一个吧。她们都说好吃,这是泰宁侯送到我们府上,五姑娘特地给我们奶奶送来的。” 簇水挑了一个她最喜欢的松子黄糕,狠了狠心塞进自己的口中,一面咀嚼一面道:“泰宁侯做点心的厨子是苏州来的,总喜欢用花入点心。你看看这个大方糕,这做的就像朵玫瑰花,这中间的是呈红色,你尝一口,有没有玫瑰花香?” 簇水殷勤地请了云凤吃点心,云凤推搪不得,只得张口吃了一个。 她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方糕。口感松糯,色泽洁白,这面上的图案还做的那样的精致。只是簇水有一点说的不对,这里面不止有玫瑰花香,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玫瑰花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种酸酸的味道,是放了梅子的缘故? “好吃么?” 云凤点了头。 簇水勉强地笑了笑。真不容易,为了让她吃一口,自己还以身试险,一想到过一会儿她会闹肚子,她就觉得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报应,她就不该想了个这么恶毒的法子。 “你做的是什么?这么精致?是给二爷的?”簇水没话找话说,她不知道只吃一个够不够分量,若是没用可就不好了。得看着云凤有了反应才是。 云凤摇了头:“这是预备给学里的先生的。” 簇水不解地瞧了云凤一眼,这学里的先生的东西还要云凤做? “转眼就该过年,预备给先生的两双鞋一身衣裳的年礼,就要送过去了。”云凤解释着。 簇水点了头:“不是由公中预备的么?怎么要让你做?” 云凤瞧了簇水一眼,没有再解释。只低着头做自己的。 簇水不晓得该跟云凤说什么,这给她的感觉是怏怏的,都不晓得该说什么,简直就说不到一块去。算了,还是不贴在这冷板凳上了,省得她到是起了疑心了。 簇水站起身:“你慢慢忙吧,我走了。” 她一溜烟的到了外头,却只坐在廊下叫小丫头把自己的针线拿来,就在外头做针线,总要看着她是不是真的闹肚子,哪怕是一会儿也是好的。 云凤瞧了瞧簇水,又低下头,做着自己的针线。每年都要孝敬先生四时衣裳鞋袜,只是他们却不像旁人那样大富足,一点一点的都要掰着算计。只是族里面请的先生被长房那些富贵的养刁了嘴,她们这样的都瞧不上眼。 少爷这些日子的变化让云凤有些害怕,整日里不计辛苦,没日没夜的,这样下去人怎么能吃得消。她这几日在旁边看着少爷的精神没那么好了。 她想着又觉得新进门的二奶奶不心疼二爷。二爷整日都憔悴成那样,她却是一点表示也没有,难道就没瞧出来?是真没瞧出来,还是不想瞧出来,或者是根本就瞧不起二爷。 二爷千思量万谋划的居然娶进来的是这么位奶奶。有没有个好出生,是个庶女,父亲也不在什么要职,对于二爷的前程来说一定就没有相帮的地方。 簇水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肚子不对劲,好厉害的东西,难怪那郎中说只要两三粒就可以让她肠道通畅。自己为了这东西居然装……一想到那些郎中瞧自己的眼神,她顿时红了脸。觉得肚子的动静更大了,簇水忙抱着肚子一溜烟的小跑。心里想着这云凤总该有动静了吧。不过是不是该给她再来点加了“东西”的水呢? 云凤自觉地自己的身子一向不错,今日却出了大事,她软了脚半日出不来。怎么会这样,她也没吃什么东西。除了……簇水拿过来的点心。 泰宁侯府的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云凤颓废地喝了口水,这水还未咽下,这肚子就又咕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她忙让丫头扶了自己出去,却在路上碰见同样惨白着脸要靠丫头搀扶才能行走的簇水。 簇水的不好意思只是那么一会会,很快她便被肚子里的翻江倒海闹的只顾走路。 世芸顺利的进入了章延闿的书房。书房还是同样的布置,还是那些书,整整齐齐的。她拿起一本书,那是中庸,在看到下面的书…… 金瓶梅,再看后面的却是什么还魂记,中山狼,长生记……一本本的翻开,却都是些世情话本。 他在看这些书…… 他明明同李姨娘发誓要好生读书,却读到了这里来。世芸很是失望,亏她为他这样的担心,白费了这份心。 “奶奶,云凤来了。二爷打发小顺回来,要云凤找什么书带去。” 世芸放下书,将书本都归置好,忙关了门回到西屋坐下。 她在思量着要如何跟章延闿说这事,那日在受了那么大的侮辱,他那么有气性的说要好生读书,怎么一转头就全忘了。大哥还在为他准备进学要用的东西……幸而自己没早给他。 …… 章延闿下学回家又钻进了书房,直到二更他才上床睡觉。世芸躺在床上思量着要如何同章延闿说话,不一会儿章延闿便呼声响起。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很是无力,她居然嫁了这么样的一个人。 她只有满满的失望。 她绝望的闭上双眼,她谋划了这么久的时间,就是嫁了这样的人…… 章延闿听着身边没了动静,慢慢地坐起来,像以往一样的下床。 世芸察觉到身边的动静,睁开了眼,这么晚不睡觉是去做什么? 她坐了起来,取了放在床边架子上的衣裳,随手穿好,悄悄的跟了过去。 章延闿只坐在外间,炕桌上放着一本书,而他正伏在那写着什么。 一想到看到的那些个话本,世芸愣住了,难不成那些都是他写的? 他不睡觉就为了写这些?他所谓的要出息就是这个? 世芸气不打一出来,冲上去便要同章延闿理论一番。 “娘子,你……”章延闿惊讶地看着冲上来的世芸,忙放下手中的笔,她明明睡着了,怎么会起身? 就着纸上的字,世芸扫了一眼。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这是……” 中庸。大哥为他准备的那些纸上便有这么一句话。他看的是经书,而不是下午他看到的那些个话本。 “相公怎么又起来了?” 章延闿忙将纸上收起:“我睡不着,写着玩的。” 连中庸都背不全的人,居然能默写出。章延闿他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想做。 一开始的愤怒,惹恼……现在居然转成了悲鸣。 世芸默默地回屋取了灯烛出来,让章延闿可以看的更清楚,又回屋开了柜子,取出大哥给他准备的东西轻轻地放在桌边。 “这……”章延闿打开包袱,这里面放着本中庸注解,下面的纸上写的是一些题目,有诗词歌赋还有时策……这是精心为童子试的准备……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娘家大哥给的。他说能做的只有这些,能不能考上还要看你肯不肯下功夫了。”世芸转身便回了里间。 章延闿忙跟了上去:“那些书是我抄的。一本500文。”他顿了顿又道,“你的银子是我拿的,不过我没有赌,我拿去有用的,以后我一定还给你,按典当的利钱算。” 世芸转过身子,默默地注视着他,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每当自己绝望的时候,他中会给自己希望。 “我这次一定会进学的,你相信我!”章延闿盯着世芸,明亮的双眸坚定的述说着自己的保证。 世芸点了头:“你看书,我给你倒杯茶。” 第四十九章 暗渡陈仓(上) 章延闿自己虽是努力,只是每日仍要抽出工夫抄书,世芸见他这么累不由道:“等考试过后再抄也不迟啊。” “我这是休息。”章延闿说着话,手下不停,他运笔飞快,在她快速移动的笔下,一个个十分工整的楷体字呈现在纸上。 看着章延闿写出的字,世芸心里道,要写出这样的程度,他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明明是在拼命,可是他还要说这是在休息。 “那就起来走走。”世芸放下针线。自从那日后,她便可以随意的到书房来。 章延闿翻了一页:“不用,这也是在练笔速。我听人说,交的越早评判的分数便越高。” 让他休息,他的理由还特别的多。 “那就更要看文了。” 章延闿放下笔结果世芸递来的茶杯,趁机暖手:“钱也是要挣的。”说着章延闿垂下了眼睑。 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他还缺钱? “要紧么?我这里还有些银子。”来的时候姨娘给了自己五十两银子。 章延闿抬起头:“你的银子等到咱们最艰难的时候再拿出来。”他想了想,还是把原委告诉世芸,“我想参加来年的童子试,需要位廪生做保。旁人对我都不熟识,只有送些钱财过去。” 参加童子试的童生们都要五人为组,由一名廪生作保这样才能参加考试。 “廪生的那点东西勉强糊口,如今是他们赚钱的好几回,像我这样不是熟识的,要十来两银子。”章延闿自嘲的道。 族里明明有廪生,只要送些东西过去,他们是会帮着作保的,也不用花这么多钱。章延闿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族里的人知道他去参加考试。 月钱不能随意动,只能靠抄书赚取银子,十几两银子,要抄多少本。 章延闿笑笑:“我现在已经攒了五六两银子了。这几本书才传出来,坊间的刻本还未出,趁着这会子工夫多赚一些。” 刻本也不贵,一千文便能买到。抄一本四百文,确实已经算是多的。 章延闿说着放下了笔,继续抄写着。 世芸想了想,试探的开了口:“我帮你抄如何?” 她希望他能多休息,身体能得到彻底的休息,这样才能有精力去看书。她的希望在于章延闿是否能顺利通过童子试,而不是为了那几百文钱没日没夜的辛劳。 章延闿看了看世芸,忙摇着头:“这东西你还是不要看了。”尤其是这本金瓶梅,因为内容过于露骨,坊间怕招来官府,迟迟未有刻本出现,因此,手抄本才如此盛行。 章延闿见世芸不信,又解释道:“这不是你做的。”他收起了书本子,又拿出谭世懋给他的东西认真的翻看着,舅兄给的东西真是金玉良言。他这些日子到觉得受益匪浅,果然除了下苦功夫读书外,还有些门道在里头。 世芸见他这么说也不勉强,想着大哥也是廪生,自己改日回去找大哥说说,就不用去寻旁人了。 到了章老爷下衙回来,让人把三个儿子都叫过去,章太太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特地让人过去好好嘱咐自己的儿子,莫要惹了老爷生气。 三个人往那老老实实的站了,一声不吭。 章太太笑着对章老爷道:“这么兴匆匆地把他们都叫来做什么?这段日子他们也没惹事。” 章老爷没接章太太的话,只是翻了书叫每人背书讲解。 章泽闿听了,转了眼珠子,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哎呦哎呦地说又疼了。 章老爷晓得他那是装的,也懒得点破他,他早就对这个长子失去了希望。到把目光转向了章延闿。今日他遇见学里的先生,说起他,先生到说了两句好话,说他最近用功了些。 章老爷略问了两句,见他说的也还勉强过的去,到点了点头。便提出让他去参加童子试:“你准备准备童子试吧。” 李姨娘听了到是颇为激动,双眼闪着意外惊喜,感激地看着章老爷。 章太太却是不同意意,只说章延闿的学问还不够,还要再好好练练。 李姨娘顿时如泼了盆冷水,好容易得来这样的机会,太太说不行就不行,实在可惜了,泽哥儿如今都二十了,人家有的十三四岁便进学,十七八岁就中了举人,比如说亲家大少爷二十岁就考中了进士。泽哥儿在等等,还要等多少年。她使了眼色,示意儿子便是一番,恳请老爷太太给他一次机会。 章延闿弓了身子:“儿子的学问还不成。” “泽哥儿自己都说不成,你还逼他做什么?” “我也不指望你能一次就考中,只是让你练练手,晓得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章太太听了道“若是泽哥儿此次不中,我就怕他心里不舒服。还是等等再看看。” 章老爷在旁的事上都是以章太太为主,只是这上头意志坚定的很:“长房的三哥那日同我说了,家里的几个孩子开春都要参加县学考试。我想着让他们兄弟三人也去试试。” 章太太瞧着自家儿子的面子上勉强的应了。她早就想让儿子去,只是他年数下,怕章老爷不同意,这次章老爷居然开了口,她正是欢喜,也懒得再说。只是寻摸着回舅舅家寻些门路。见他说的也还勉强过的去,便提出让他去参加童子试,趁机练练手。 章太太却是不同意意,只说章延闿的学问还不够,还要再好好练练。 章家的一位老太爷便是廩生,由他做了保,章家的一众子弟都报了名字。只等最后的考试。 章老爷对章延闿还是比较满意的,让他背书也都能背出来,讲解虽然不是那么的令人满意,其中总有些错误,到比平日好了许多。对章延闿,章老爷也渐渐的和悦起来。偶尔还会主动告诉他要如何作文,甚至拿些题出来让章延闿做了。 章太太却相当的不舒服,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有出息,她特地叫了章幼闿过来问,知道他最近用功的很。这么用功,若是过了童子试可就不好了。 “最近听说你颇为用功,我让厨房炖了只肥鸡给你。这是庄子上才送来的,极肥,又加了些滋补的药材,对你的身子极好的。” 章太太突如的好,让李姨娘同世芸看着颇为的惊心,不晓得她又有什么要的作法,只是这种长者所赐是不能拒绝,就怕那里面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儿子最近的肚子不大好,吃不得这些油腻的东西。”章延闿欠着身子,淡淡的回绝。 章太太面部不由地抽了抽。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给脸不要脸。章太太随即便要发火,站在她身边的胖婆子适时的捧了杯茶过来:“太太这是才泡地木樨、玫瑰六安雀舌芽茶,您尝尝可好?” 她递茶的功夫悄悄的递了眼色同章太太,示意她不要动怒,要怀柔。 章太太吃了口茶,将涌上来的不快和着茶水一同吞下,换了个关切的模样。她不太对章延闿用这样的表情,展现出来的是一种扭曲的面孔。她尽量用柔缓的语调说话,可听上去却是那样的令人反感:“肚子不好?是怎么了?” “只是贪嘴多吃了点心。”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的不管不住自己。”章太太又瞄了世芸一眼,“你也是的,怎么不劝劝?” “我晚上读书过晚,有些饿了。” 章太太点点头:“这怎么能行?虽说是要读书,但是这也不是几天功夫就有用的。”章太太故意朝章延闿泼冷水,看着章延闿随即变了脸色,她觉得有了效果,随即道明了今日的来意,“今日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大的事,就是想让你帮个忙。”她说着瞧了章延闿一眼。 章延闿微微低了头表示自己听章太太的吩咐。 “这到年底了,家里的几个铺子都送了账本子过来,我一个人也看不过来,你嫂嫂跟媳妇都又不认得几个字,我想让你过来帮我几日。你也趁机学学怎么看账本子,以后旁人也不好糊弄你。” 还有三四个月就要考试了,章太太非但不给章延闿创造机会让他能够好生的念书,反而故意找些琐事来妨碍他读书。 只是她如今不好开这个口。 章延闿低着头忽而抬起头,颇为真挚的道:“还是由太太劳苦些,等日后三弟妹进门,太太交给三弟妹便是了。” 章太太听了到是很高兴,这家财当然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子,她笑着道:“这个还早着呢。你来帮我两日好了。二奶奶你可不许恼。” 世芸顿时红了脸,不过此时却是不能害羞,怎么都要章延闿能好生读书:“太太,不怕太太笑话,我还不晓得怎么看账本,少不得请太太教了我。” 庶女嫁到大家做长媳进而管事的是少之又少,世芸不会那是正常的。 章太太只是笑笑,却是问了章延闿:“可行?” 章延闿点了头:“若是太太不嫌弃,儿子试试就是。” 章太太很是满意:“那我就让碧玺去伺候你。” 这哪里是让人伺候,明摆的是要人监视怕到时候章延闿是一点的书也看不了。 又坐了一会儿,他们便告辞,李姨娘趁着送章延闿的工夫追问道:“你看书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工夫看这个,推了吧。” 章延闿意味深长地看着帘子,随即笑道:“姨娘平日总是说我不能找些事做,如今太太交待了我,我就该好好做才是。” 他说着却捏了捏世芸的手。 世芸看着他,顺着他的话道:“正是,姨娘该高兴才是。” 或者他想出了什么法子?会是什么法子呢? 李姨娘突然明白,随即叹了几口气,又说章延闿多么不应该,随即伤心的离去。 第五十章 暗渡陈仓(中) 一大早,章延闿便出现在了章太太正房旁边的小院子,那是平日章太太分派家事的地方,来来去去忙着回话的下人,瞧见这位二爷出现在这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有些老成的还过去行礼问安,有那些瞧不上的只当没瞧见。 早上领事的,回话的多,章延闿一直等到章太太吃了早饭这才见着。 章太太正放了碗,瞧着章延闿进来道:“怎么不通报?可吃了?若是没有,就在这吃吧。” 章延闿弓了身子:“吃过了。” 章太太点了头,命碧玺带章延闿过去,又道:“快到年底了,我这要准备咱们自家过年的东西,又要预备各家的年礼,你今年接了媳妇,这来往又多了一番,这是头一次,不能叫亲戚们笑话。你弟弟又不成事,少不得要你辛劳。” 章延闿连连说着太太抬爱。 那边的屋子一个老账房已经在那候着了,见着碧玺忙道:“碧姑娘,咱们这就开始了吧。这是从前年到今年的账本子,照太太的吩咐都已经拿了过来。” 碧玺忙道:“今儿由二爷来对账。” 老账房微微一怔,随即对章延闿躬身行礼:“二少爷。这是近三年的账本子。太太名下的两个庄子的账如今还未交上来,这是老爷名下的两个庄子,外加一个铺子。” 章延闿点了点头:“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您姓什么?” 老账房道:“小的姓孟。” “孟先生,这该怎么做?我头一次瞧见这个,什么也不懂。” 孟账房只当章延闿是自谦的话,只说过谦。 章延闿却一再表明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要请孟账房细心指点。 “二爷可知道要如何记账?可知道如何看账本?可知道如何打算盘?”望着章延闿一再的摇头,孟账房这才信章延闿说的都是事实。他什么都不懂,就连最简单的记数也不懂。 孟账房想了想,拿出本年的账本,只叫章延闿算出该打赏多少,列出个单子,其余的这些少不得要他自己来算。 碧玺笑道:“太太回头是要检查的,您这样包庇可是不行的。” 孟账房只觉得犯难,随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早就听说这位二爷不成器,却不想太太把对账的事交给他,而这位二爷却是连账本也不会看,这要怎么对账。 “碧姑娘,这些今日都要看完,庄子跟铺子上的头儿还等着领银子。”这明白的是要为难这位二爷,太太要怎么为难二爷都不打紧,只是别误了正紧事。 碧玺笑道:“太太有意让二爷跟着学学,您老是老人了,教导二爷正合适。” 章延闿也忙道:“正是,还要劳烦您老了。” 孟账房心中微微叹气,却少不得同章延闿解说着,却见章延闿亲自端了椅子:“您坐。”待孟账房坐下后,他才坐下,认真而努力地听孟账房讲解。 从账本上是如何记数,账本该怎么看,算盘要怎么打,孟账房大略的提着,只要待会能应付了章太太便行,这一会子的功夫哪里能学到那么多,就算章太太问起还是能应付一二,就算不能,也不过是说两句。 孟账房是想应付了事,可是章延闿并不这么认为,他问的很仔细,很是虚心求教,只要有一点点没明白的地方他都问到,简直是不放过一点。 孟账房很是耐不住章延闿这般勤学好问,若是平日里他或许要夸上两句,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年终结账,外头还有人等着要银子。 “二爷,这是庄子上的名单子,这是该分的银子,您瞧瞧,算个总数出来,等会回了太太。” 章延闿忽然欢喜道:“我可以算账了?”他忙拿过算盘,随即沮丧的道,“我还不会用算盘。” 孟账房是晓得章延闿不会用算盘,只是这上头的数极为简单,稍稍算算就好:“二爷只管算,错在哪里我再指点就是。” 章延闿听着孟账房在那里说什么:“三下五去二,七上二去五进一。”他还为拨几下,孟账房便手把手指点着他,这哪里是章延闿算账,其实就是孟账房在算账。 “一共是七十五两八钱九百三十一文。”孟账房的手指落下,先是记了个数,又将算盘归位,“二爷,为了不出错,都是要算两遍的。”接着孟账房又算了一遍,章延闿早就怏怏地放下手,看着孟账房的一只手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拨弄着。 还是七十五两八钱九百三十一文。 “确定无错,这才能记账。”孟账房研了磨,请了章延闿在账本子上记了数。 章延闿却正色的道:“孟先生,我还是没懂这要如何做?得数出来简单,可是太太好容易交待了我这样要紧的事,我该老老实实的做好才是,怎么能如此马虎?” 孟先生只得先说了遍珠算的口诀,又让章延闿复述一遍。再让他拿了那数出来算。 碧玺在旁边看着,末了借口出去端茶,悄悄的出去,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章太太的跟前。 听了碧玺的转述,章太太对着胖婆子微微一笑:“难怪你要叫他来,他来正好。碧玺,你只管去催,叫了人也去催。我还真怕他有兴趣。” 胖婆子笑笑,替了甲套过去:“孟老头是出了名儿的急性子,向来是一日恨不得做三日的事情。二爷在他名下才是严师出高徒呢!”每到年底,那些个庄子上铺子上的人都喜欢找孟老头领钱,图地就是个快,这么多年了,早就被娇惯了,但凡晚上一点,都要闹起来。 …… 碧玺端了茶,笑道:“孟先生,太太让我端了些点心,请您歇歇。” 孟账房哪里能歇,这都将近一个上午,什么进度都没有,还要歇,若是依着他,他早就自己算了,直接让这位二爷过目,这就去回了太太,直接拿对牌领钱走人。可是,章延闿现在还在那里卖力的拨弄着算盘。 章延闿道:“先生,你且看看我这么做客对?” 碧玺笑道:“二爷。孟先生都说了一上午了,也该让他喝口水歇歇。” 章延闿恍然大悟,示意孟账房只管休息不必理他,他自己却是推了账本,从怀里摸了本书来看。 孟账房一瞧那书本子,想到最近大家都在那里说二爷要去童子试,这样的话就更不能在这上头废精力了,否则老爷要是知道了,还不把他撵走。 孟账房吃了茶,将茶杯放下,又拿了账本,章延闿也跟着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炯炯地望着孟账房:“先生,咱们这就开始?” 其后无论章延闿问什么孟账房都随意的解释着,或者是说:“这个以后看多了就会晓得的,这是这么算,这个跟这个的合,嗯,再减去这个,嗯,就是这个数,二爷你看看就是这几样。” 章延闿本来还问两句的,后来见孟账房不离自己也有些窘迫,畏畏缩缩的到不开口,无论孟账房说什么,他都是:“如此就依先生。”或者是“有劳先生。”最后直接道,“若是没有先生,我都不晓得要如何同太太交差。” 章延闿拿了书本子看,他看的颇认真,只是那认真只是一小会儿,连碧玺还未作出阻挡的架势,他便站起来,端了茶,又要了点心,又是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然后坐下来,看了一会儿的书,又站起来,走到孟账房的边上,一会儿说他算盘打的好,一会儿又说他字些的好:“我从来就没瞧过像先生这样算得又快又好的人了,先生平日里只有你一个人做事么?”孟账房整个人的心思都在账本子上,章延闿同他说话,他也不过是随口应着,至于他说了什么,他一概是没听明白。章延闿在孟账房那里贴了冷板凳,又同碧玺道:“你到我房里去,问二奶奶,泰宁侯府什么时候下定,咱们什么时候去岳丈家。” 碧玺笑了笑,自己命小丫头去传话,自己这守在外头透过窗缝监视着里面。 果然。 让自己去传话不过是个鳌头,后面还另有玄机。 只见章延闿警惕的四处张望着,又瞄了两眼门口,这才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摸出本书来,然后扯过两张纸,蘸墨快速的书写着。 碧玺暗道:太太果然是有先见之明,二少爷指使她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她却是不急着冲进去揭穿。这个时候总是还有些警惕的,时间要长些,要太平一些,这样才会放松下来,到时候,就算是她进去了,二爷也是没反应的。 事情正是照着碧玺预料的发展,章延闿不再时不时抬头看一看,而是整个人都埋头苦抄,他很投入,丝毫不受孟账房那噼里啪啦的噪音的干扰。 碧玺瞧着时候时候了,推了门便进去,趁着章延闿还未反应便道:“二爷,学得这般的快,都会算账了?”说话间都已经来到章延闿的面前。 章延闿猛地抬头,望见碧玺顿时大惊,迅速的要合书收书。 碧玺是找有准备的,按住了章延闿的动作:“二爷这是做什么?”她拿起了那书本子,随即一笑,“这是什么?” 章延闿忙拉住碧玺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来:“姑娘,可别同太太说,姑娘……” 碧玺收了钱,笑了笑:“二爷且快做事吧,太太方才都命人来催了好几次了。” 章延闿忙点了头,又摸了本账本子,却是装模作样的在那看着。 碧玺趁机溜出去,急忙地朝章太太那跑去。章延闿见碧玺跑出去,忙跟着追了出去:“碧玺姑娘,姑娘……” 碧玺跑到章太太的屋子,忙到手中的书送了过去,笑着道:“太太,果然如太太所说,二爷在用功呢!您看看这个!” 章太太得意地笑了笑,接了书翻了两页,瞧着那里头居然有描写男女之事,还是如此的露骨,突然涨红了脸,将书本子朝碧玺丢了过去:“什么下流的东西!”她随即瞧见在门口晃悠的章延闿,“延哥儿进来!” 章延闿磨磨蹭蹭地进去,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太饶了我,我这是头一回儿,我是吃屎迷了心,太太千万别告诉了老爷。” 章太太原本还有些发怒,瞧着章延闿这幅样子,到笑了,她命人搀扶起章延闿语重心长的道:“你这……哎!可不许再有下次,若是叫我知道,我叫老爷打断了你的腿!” 章延闿忙保证不会再有,临出去的时候却还不往拣了那书,宝贝似的塞在怀里,猫着腰跑了出去。 “如何?” 章延闿笑着对着迎上来的世芸道:“无事。你怎么过来了?” “方才家里来人,说泰宁侯明日下定。” 红包新书 《新妇》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新婚第二日被以不贞赶出夫家大门 当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时 她决定为自己报仇 第五十一章 暗渡陈仓(下) 章延闿又喝醉了,又是漫天嚷着要做文,谭老爷上回得了经验,二话不说便让人拖了他到书房,说那有两位大儒在那边坐着,让他过去请教。章延闿这才不揪着人做文,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了。 谭老爷是铁了一张脸,借口方便命人把世芸叫了过来:“荒唐!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也不约束了自己?” 世芸老老实实的听了谭老师的训斥便过去寻章延闿,他仍旧是在谭世懋的书房“躺”着,手里却拿着本书,双目贪婪地看着书,口中却极为不称的“胡言乱语”。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大儒呢?怎么还不来,莫不是自相惭愧,不敢来了吧!” 守在外头的小厮听着那大言不惭地话,不由嘲弄地对着屋里笑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狗屁诗,连他们都比他强些。 几个小厮也懒得去伺候他,由着他在屋里头折腾,自己这在外头说笑。 章延闿贪婪地翻阅着谭世懋书房中的书籍,大舅哥每本书都有批注,他坐起身,匆匆地走到桌边坐下,研磨提笔,拿了纸急匆匆地抄写着。 明年的童子试只是开始,他所瞄准的是秋天的乡试,可是,乡试毕竟不同于童子试,若是想乡试得中,他还需下更多的工夫,不只是苦读,还学要旁人更为细心的指点。 “四姐夫。我们快去斗酒……”房门“啪”地从外面被推开,谭世仪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大冷天的手里还不忘把玩着扇子。 章延闿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丢了纸笔,随手将纸张塞在一本书下。连鞋也来不及脱,翻身上床,那本四书集注则直接压在身下。 “四姐夫?” 章延闿双眼迷离地望着谭世仪,他的样子极像是吃醉了酒地:“谁啊?” 谭世仪上前戳了戳哼哼唧唧地章延闿:“四姐夫,是我。” 章延闿依旧是哼唧,希望这位小舅子能尽快离去。 谭世仪熟练的把玩着扇子,眼睛一扫,随即吩咐道:“怎么没有茶?还不快去给四姐夫沏杯浓酽酽的茶来。” 小厮忙领命去了,其余的垂手站立在外头。 谭世仪有些不悦:“大冷天的。又没个火盆,敞开个门,想要冻死我么?合着我不是大哥,你们就不伺候了?” 小厮们关了门,随即龇牙咧嘴地做着嘴脸:“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是一德行。呸!”小厮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门一关,谭世仪便收了扇子,迅速地移到书架边。不住的翻弄着。找了半日,他也没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不由犯难了,他记得就放在这的。前日来的时候还看见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谭世仪挑着眉细细的思量着,莫非大哥收起来了? 章延闿躺在床上假寐。暗中观察着这位小舅子的举动,他也是来找书的?他不由地摸了摸身下的书。莫不是他要找的就是他看的这本? 谭世仪随手抓了本书桌上的书,却瞧见那上面摆着的一沓纸。纸上上的墨迹还未干,这是……谭世仪的目光转向了躺在床上的章延闿。 他丢了书,玩味地走向章延闿,瞄了一眼:“怎么不脱鞋就躺下了?这帮家伙!” “衣摆都湿了,床单都脏了,这可怎么办?” 他掀开了章延闿身上的被子,伸手去解章延闿的衣服。 章延闿顺势翻了身子,让谭世仪不得解自己的衣裳。这书就在他的身下,怎么能能让他翻了出来。 他这么一番,书本的一角却是露了出来。谭世仪笑了笑,咋咋呼呼地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书?啊!臭,好臭!” 章延闿突然的一屁让谭世仪顿时喘不过气来,好臭,好臭。他赶紧推开窗户,让空气可以流通。怎么能那么臭,到底是吃了什么? 章延闿悄悄地捏着自己的鼻子,面上因为憋气泛起的红晕显出了他的尴尬。这放屁也是那么难的事啊。 他将身下的书放进怀中,顺势坐起来,揉揉眼:“小舅子,原来是你啊,啊,怎么会这么臭,是你……?”章延闿明了的点了头,却是别过头。 谭世仪嘴角不由翘起,自己这个姐夫并不是表面上地忠厚老实么。他笑了笑:“姐夫,你方才看的是什么书?咦?怎么没有了?我方才还看得。就在你身下。” 他伸手便去搜章延闿的身子,笑着道:“四姐夫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拿出来也让我瞧瞧啊!”他随即阴笑道,“四姐夫,有好东西就该咱们一起分享才是,你一个人悄悄的躲在这里,能有什么意思?快拿出来吧!” 章延闿一副叫你发现了的模样,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摸了,再三的交待着:“只许偷偷的看,只给你一个看,可不能叫旁人都知道了。这真是好东西,我可花了不少的钱……” 章延闿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塞给谭世仪。 谭世仪一见那书名顿时有些想笑,他这位姐夫可真是胸藏锦绣,居然还有书,他能保证这明显就是不是方才的那本。 “姐夫,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这东西不好弄啊!”这本书传的还是很开的,只有手抄本,还是不可多得的,章延闿却有这样的书…… 章延闿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是我好容易才弄到手的,借你看到是可以,其他的……” 谭世仪道:“我有几个朋友常说起这个,都想要本,可是却不好弄,姐夫若是有法子,就同我说说,价钱什么的好商量。” 章延闿为难地道:“我也是族里的兄弟弄来的,他是怎么弄来的,我可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谭世仪忙点着头:“还要姐夫费心了。” 郎舅两个握着手相视而笑。 “你们笑什么这个高兴?在外头就能听到你们俩的声音。”世芸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章延闿忙将书塞到谭世仪手中,随即站起身,怎奈不胜酒力,身形微微晃悠,一个腿软就扑向了世芸。 世芸忙扶住他:“怎么又吃酒了?” 章延闿赖靠在世芸的身上,趁着机会示意谭世仪,让他把书收好,又道:“三弟特地来看看我的。” 世芸扶章延闿坐下,却是道:“三弟,你且在外头坐一下,我有话同你说。”又对章延闿道,“你且先躺一会儿,我同三弟说会子话。” 她带着谭世仪走到外间,指了一张椅子:“你坐。” 谭世仪四仰八叉地坐了,笑嘻嘻地道:“四姐,你过的还不错么,四姐夫是个知趣的人!嘻嘻!” “明年开春的童子试你可准备了?” 谭世仪随即收起了笑容,面部僵直。四姐夫要参加童子试,四姐让自己也去试试?他心中涌起一阵感激,面上却毫不在意:“我去考?别叫人笑话了。”他随即站起来,凑到世芸跟前,贼兮兮地道,“四姐,四姐夫是要参加童子试的人,我方才好像看他在看什么金什么梅,那是什么书?” 世芸顿时红了脸,那是什么书,她已经知晓了,却不想章延闿还拿到了这里来,她转身走到里面。 听着里面的娇斥声,谭世仪得逞地笑了笑。 “你怎么把这书也带来了。” 章延闿精神抖擞地坐起来:“我已经弄出去了三本,一两银子一本。对了,你帮我在外面看着,我在舅兄这看会书。”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继续抄书。 世芸道:“你别抄了,我回头问大哥借过去,你想想还要借什么书?那些文章可带了?” 章延闿从怀里掏出自己实现准备好的文章:“如此就要劳烦娘子了。”他立马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又道,“这些文章你请舅兄批出来,只说哪里不好,为什么不好,要怎么改。不要就我的文章论事,只说什么样的文章最出彩,什么样的文章考官不喜欢,最最要紧的是要问清什么样的文章保险。” 他不求自己的名次如何,只希望能得中,至于什么案首,解元都是那些无病呻吟的人要争的,而他只要能考上,不起眼的考上。 世芸听着他的交待不由道;“那你去哪里?” 章延闿笑笑,拍了拍怀里:“自然是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赚上一笔,这一会儿的工夫比我抄书来钱的多。” 这个时候还不忘赚钱。他期待世萱订亲就是为了好在这兜书? 世芸不禁一笑。 她站起身去了孟氏的屋子,大嫂子的父亲国子监的博士,在她那里问问或许能得到什么信息,她也该去看看纶哥儿。 世芸走了没多久,南浦寻到了她,一见便笑道:“四姑奶奶到让我好找,我们姑娘请您过去呢!” 南浦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朱红色斜襟比甲衬着米色立领中衣,腰间系了一条月白色汗巾子,发髻上还别了一枚银镀金蝴蝶钗,比平日华丽许多。 家中许多的亲戚都往世萱那里去,她并没有机会见着她,世芸点了点头,同南浦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二章 心计(上) 南浦是带着世芸从后门进入世萱居住的院子。南浦有些歉意地道:“来见姑娘的人太多。” 家里的亲戚都来了,不过是下定就是这样的热闹,到了成亲那日还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情形。 “四姑奶奶,您在这等等,我去禀告姑娘。”南浦为世芸上了茶,便出门。 世芸打量着这间屋子,屋里摆放了许多箱子,崭新崭新地,有的还未关上,里面放置了大量的绫罗绸缎,还有的则是放置了各色摆设。 这是世萱的陪嫁。只扫一眼,就知道比自己的那些要不晓得好多少。 世芸看着那几箱子的衣料,这么多的衣料不晓得要章延闿抄多少年的书才能换来。 若是她的陪嫁里面,有这么一样东西,章延闿也不会在读书的紧要关头还抄书赚钱。 世芸有些羡慕世萱。 “四姐姐。”穿着鹅黄色绣百花穿蝶袄,葱黄银条绫面貂鼠皮裙,系着大红闪缎子狐狸皮鹤氅的世萱施施然走了进来。一进来,她的神情放松了许多,拉着世芸笑着让她坐,“四姐姐坐。” 她有些歉意地为世芸换了杯新茶:“怠慢姐姐了,只是人实在太多,我要见姐姐也不大方便,只好委屈姐姐在这。” 世芸笑了笑:“我们姐妹何需这么外道。” 世萱笑了:“姐姐如今过的可好?”她口中虽然这么问,心里却晓得章家并不大好,瞧着世芸身上的装扮就晓得。只是这礼尚往来的话也还是要说说的。 世芸微微垂了眼睑,确实道:“好。”比起世萱手上套着七八个镯子。三四个宝石戒指,她是过的不好。可是现在不好,不代表以后不好。 世萱点了头:“我前日打发人去了,只说没见到姐姐,到底不放心。现在看到姐姐我便放心了。听说四姐夫明年要参加童子试?若是进学了,便更好了。” 世芸笑道:“承妹妹吉言。”世萱确实说到了她心里,如今她所期盼的便是这个。她晓得世萱避人耳目不是为了同她说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她心里明了世萱是有什么不方便地是要托她。她眼睛望向了那些大红木箱子。 将她叫到放置嫁妆的屋子,还大开这些个箱子,就是不避讳她,是让她看看这些个嫁妆。或许。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些嫁妆。 世萱见世芸的目光落在了那些个大红木箱子上,微微一笑,她就晓得,不用自己明说,世芸就会明白自己叫她来是什么意思。 “泰宁侯府送来了四十九抬礼。”世萱扫了一眼那些个嫁妆,若不是泰宁侯府今日送来那么多的聘礼,谢氏就让自己带着这些嫁过去了。她眼睛在那些大箱子上面微微扫了一眼,讥笑道:“不过是些死物,瞧着好。没多少能拿出来用的。” 世芸端了茶:“泰宁侯府毕竟不同。”再说,谢氏还要留着给世英准备嫁妆,怎么会把家底都拿出来。 “这些绸缎能有什么用?就是这些个摆设说是值千金,可我若是要银子使。难道要拿了这个给人?就是我想,人家还不乐意。太太现银一文也没给我,都算到了田产上头。” 世萱是要银子?到泰宁侯府若是手上没有现银。她什么事也做不了,若是要做什么事。她只有向娘家要银子。只要她卖了什么东西出去,到时候坏的是泰宁侯的面子。头一个不饶她的就是泰宁侯府。 谢氏打的好算盘。 “五妹要我怎么做?” 世萱将手上的镯子戒指都取了下来,推到世芸的面前:“四姐帮我把这些东西都当出去。看着怎么都能值一二百两银子。” “你这是做什么?少了这些东西太太难道会不知道?” 世萱笑了笑:“知道又如何?银子在姐姐的手里,又不在我的手里。等日后我嫁了过去,姐姐再给我好了。”一两百两银子,能抵多久是多久,她能支持一日便是一日。 世芸道:“我又不能到街上去,这……我做不了。”她又将东西推了回去,她若是有了这些银子,章太太就会知道,该她的银子章太太都惦记,更不要说,她突然得到了这么都的银子。 世萱推了过去,意味深长地道:“姐姐使唤人自然比我好使唤。我现在不急,到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姐姐总能有法子的。这东西越多不越好么?” 这是说以后还有东西送过来,世萱都要换成银子?泰宁侯府竟要那么多的银子?世芸只得接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旁的,世萱突然道:“太太带六妹出去了好几回,听说太太对次辅大人家的次孙很是中意,你还是要同章太太说说才是。” 这是要让章太太出马破了这门婚事? 世芸正想说着什么,南浦过来了:“姑娘,二太太家的三姑娘正问姑娘呢!” 世萱应了:“四姐姐,我这就过去了。还请你多多费心了。四姐夫只要能过了二月的县试,后面两场,我自然有法子保了四姐夫进学。” 世萱三月成亲,其后便要进行府试…… 这是向自己抛出了诱饵,太具有诱惑力了,为了这个诱饵,她会办成她要求的事。 她们从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只是现在世萱是未来的泰宁侯夫人,她的身份地位已经凌驾在自己之上,她们没有所谓的平等。 世芸点了点头。 …… 章延闿很是高兴,他今日带去的五本手抄书都脱了手,整整赚了七两银子,其中最后一本在众人的哄抬下变成了三两银子。那些人约好了,等下回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过来,有的竟要先付定金,只为他应承下回有书。 章延闿都推了,十分义气的道:“兄台瞧的起我,平日里大家都不把我当个人,兄台如此抬举,小弟怎么能这般?头一本就是给大哥的,日后若是有好书,我一定先拿给大哥。” 那些人听了竟十分的高兴,只说若是有好书便送来。 世芸看见章延闿的笑容,再想起世萱面对那么多绫罗绸缎的苦恼,微微地挑了眉毛。她将世萱给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请章延闿替自己出主意。 章延闿看到那些首饰,听了世芸的话,只问道:“五妹是不是说不急着要现银?等她成亲后再给也不迟是不是?” 世芸点了头,却不明白章延闿为何这么说。难道她有什么想法?世芸一想到从章延闿手中消失的二十两银子,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护住东西:“这是五妹妹的。” 章延闿点头道:“我晓得。不过……”他摩擦着下巴,贼贼的笑着,“我明日就给兑换出去,拿了现银在手上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半年的日子。” “你是说……” “这钱放在手上是死东西,要让钱生钱才是活东西。”章延闿把玩着一只赤金镯子,眼中闪着一丝异样的光芒,“五妹是泰宁侯夫人也没这么多的首饰总是让你拿出来换银子。” 世芸略微领会道:“你是说……太太那般……”章太太拿了家里丫头的月钱放出去,每月能得好些银子的利钱,一个月不算什么,半年可就不少,白白的多出的银子,却是一个赚钱的法子。 章延闿将东西重新包好塞到世芸的怀中:“成天就靠那些个月钱你能做什么事?现在或许咱们用不着银子,日后呢?说不定有一天要大用,若是咱们手里没个银子可怎么行?今后若是五妹还用得着我,你就直说!” 章延闿从怀中掏出自己在谭世懋那抄的文章,低头看了起来。 “四姑奶奶,四姑奶奶。”急急的马蹄声逼停了马车。 “四姑奶奶,我是大爷跟前的文华,大奶奶命我送了东西给四姑奶奶。”世芸挑了帘子,瞧着躬身站立在车边的一个小厮正双手举着个包袱。 包袱递了进来,很沉,不晓得里面放的是什么。 只听着文华道:“大奶奶说了,今日家里事多,没能见着四姑奶奶实在不该。多谢四姑奶奶的东西。这里头是给四姑爷跟四姑奶奶的回礼。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亲手做出来的,还请四姑爷不要嫌弃才是。” 文华回了话便离开了。 世芸回味着文华那略微奇怪的话,他这是说什么?怎么又扯上了章延闿。 世芸直接开了包袱。包袱里除了两块帕子两个荷包外,都是书,难怪这么重。 章延闿一见书,忙拿过去仔细的翻阅着,那第一本便是他今日在谭世懋的书房抄写的书。书里夹了几张纸,那是章延闿送去的文章,却是没改。世芸翻了荷包,那里塞了一封便信,却是章延闿的回信。上面说明今日不得空,不能将送来的文章全部看完,只匆匆地改了几张,还请见谅,后面附了不足之处。并清章延闿过些日子上门来,到时候在面谈。 章延闿注视着信,半响没说话,只是抚擦着书本。 世芸不明白章延闿本还是高兴的,怎么突然之间又沉寂了下去,难道是文章不好? 两人道是没说话,马车到了家门,候在二门上云凤慌忙跑来:“二爷,老爷要拿你问话!” ps: 不好意思,红包昨晚忘记点发布了,十分的不好意思~ 第五十三章 心计(中) 又是什么事?难道是章延闿抄书叫章老爷知道了?若是知道他抄的是那样的书,那还得了,怕是要废了章延闿双手了。 世芸急着要跟过去,章延闿把她一推:“你且回去。” 章延闿并未用力,世芸看着章延闿抿了抿嘴:“你……你好好的跟老爷说。” 章延闿注视着世芸,挥着手:“你回去歇下吧。今日累了一天了。” 世芸没有走,只是瞧着章延闿,她不走,章延闿也不走,云凤却在旁边急吼吼地催促着。世芸只得转身走了,行到拐角处,停了下来,反身看着朝外头走去的章延闿。他的步伐很快,大风扬起的衣角随即消失在二门外。 “奶奶?”簇水提着那一包重重的包袱颇有些吃力,忍不住提醒世芸该回去了。 世芸只是紧了身上的披风,依旧注视着二门。那个云凤还立在二门口,痴痴得望着章延闿消失的地方。云凤……她在章延闿的心中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她不会去想章延闿在自己跟云凤中间选一个的事情。她只知道章延闿是信任云凤的,云凤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日后都会收房么?这样的贴身丫头不正是为了收房?这种丫头或许只有收房才能让男主人放心。 章延闿对自己说不会纳妾,可是,云凤这丫头的表现…… 簇水顺着世芸的视线望过去,瞧见念念不舍扭了头的云凤,心中暗暗有些焦急。这个云凤,她就是知道她心中不怀好意。 “奶奶。咱们还是回去吧。外头起风,冷的狠。这手里的东西也重。”她抬手示意着自己手中沉重的包袱。“奶奶,大奶奶给了什么这么沉。” 世芸盯着那包袱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这可是好东西。” 簇水一听是好东西不由地笑弯了眼睛:“是什么东西?大奶奶给奶奶体己银子?我摸着就像是个大盒子。” 世芸笑了:“这哪里是银子能比地上的。”这里头的东西可不是银子能比的上的,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来这些东西。 簇水一听银子也比不上,心思立马飘向了旁的。银子都比不上的,那就是金子,这可得有多少金子啊。大奶奶实在是太大方了,一给就给这么多。她想着就觉得世芸为纶哥儿做的衣裳鞋袜划得来。不过是几件小东西,换了这个多的东西。 “奶奶,咱们回去再给纶哥儿做几身衣裳吧!”得了甜头的簇水兴奋地怂恿着世芸。来到章家她逐渐体会到为什么老婆子会为了那几个钱嘀咕半日,少了这几个钱才是真要命。 世芸晓得簇水想歪了,也不同她多说,到是同意给纶哥儿再做几身衣裳,对纶哥儿好了,大嫂自然对她好,这层关系是丢不得的。不过……世芸想起方才迎风飘起的衣摆。随即对簇水道:“回去后翻翻咱们的箱子,看看有没有厚实的料子,拿出几匹来。”该为他缝制一身厚衣裳了,只是一阵风。衣裳便飞了起来,他身上的冬衣实在是太单薄了一些。 簇水应了。 待她们转身离开,那边闪过一个人来。注视着紧紧地盯着簇水手中的包袱,久久。才匆匆忙忙地往正房去了。 …… 章太太听了婆子的回话,不由地挑了眉头。回了家一趟就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到是小看了老二媳妇的本事,她想了想,叫人拿来了账本子,问了两句:“方才不是说今年的年礼要多些么?既然置办了就好生置办了。给外叔祖家的礼单要另开了出来。” 胖婆子早就明了了,心里略微想了想就开出了新单子:“太太看看这可行?外三老太爷虽是次辅但怎么也不能过了外老太爷过去。再置办两盒天麻可好?老太太喜佛,不若绣个经文屏风,到时候念了千遍在送过去,老太太一定喜欢。只是这屏风架子可不能差了,到要让人好生的瞧瞧。说这年下的衣裳还是要做个两件送过去的。今年二奶奶新进门,少不得要做个两件孝敬一家子的长辈。” 章太太满意地点了头:“你算算有多少银子,不能越过一百两,否则是不收的。” 外三老太爷一直有个规矩,所有年礼都不地过了一百两,就是亲孙女出嫁也就是一百两银子,多了一个字也没有。 胖婆子见章太太同意了立马道:“我这就去同二奶奶说去,可要紧了,如今也没多少日子了。” 世芸回到屋子,不用世芸开口,簇水便将东西放系,兴匆匆地去找衣料去了。横云使了力的拿了包袱:“这是什么?今日有什么喜事?她怎么那么高兴?” “大奶奶给了东西。”世芸解了披风交给横云,从她手中接了包袱,自己放到了箱子里。 横云瞧了那包袱一眼,随即收起了披风,取了家常的衣裳让世芸换了,又收了世芸换下来的衣裳:“奶奶下回回去也带我回去好了,总不能好东西都让她一个人得了” 世芸笑了:“奶奶把你妹子叫到了身边服侍,你且放心。” 横云听了顿时愣住,拿在手里的衣裳跌落在地上:“真的?翠儿在大奶奶跟前服侍?” “我今日见大奶奶看到了你妹子,大奶奶还说她懂事,很是喜欢她。”或许家里的环境不好,翠儿侍奉的很卖力,很机灵。 世芸走过来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裳,叠好收了起来。 横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面上明显带了开颜的笑容:“找衣料做什么?要给二爷做衣裳么?我瞧着二爷的衣裳都是旧地。” 世芸点了头:“还要给纶哥儿做几件衣裳。因此让她找了衣料来,你也帮着看看。” 说话间,簇水已经带了丫头抱了好几匹料子进来,都堆再了桌子上,簇水兴奋的脸蛋都是红的,也不理会平日里同横云不大亲近,拉着她就要看料子:“你看这个给纶哥儿做好不好?这个呢?也不错。” 横云道:“你只顾着给纶哥儿瞧,奶奶还要给二爷做衣裳呢。难不成二爷不给赏钱,你连二爷都不伺候了?” 簇水的脸更红了,她有些惊讶地发现横云居然面带笑容,这个常年拉着个脸,阴沉沉的人居然笑着同自己说话,簇水只觉得今日实在不同,横云居然会笑。 “才不是。二爷的奶奶选出来就是了,何必要我操心。”她嘟着嘴只是挑料子,随即又扯了一匹石青色的料子,“这个二爷穿可行?” 一屋子的人拿了章延闿旧地衣裳比划着。世芸更是想到章延闿来年二月要参加县试,有心要把衣裳做的厚一些,他毕竟是出去考试,总是要穿的体面一些的。若是此次能够进学,到时候就更不一样,这些都要提前准备了。 “挑颜色庄重又不显老的,穿起来要格外精神的。”要跟以前不一样。 “二奶奶可是要做衣裳?可真是巧了。”胖婆子的声音在外头想起,随即就瞧着人进来了,胖婆子笑着同世芸行礼,随即走上前,看着那些个料子。 瞧着都还是不错,只是瞧着都老东西。胖婆子笑了笑:“这都是好东西,十几年前可是不容多得的东西。” 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因了胖婆子这么一句话到冷了下来。都是好东西却是十多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芸请了胖婆子坐下,依旧看着那些衣料:“是么?如今那更是要物以稀为贵了。”她随即令簇水把料子收了,另换几匹料子过来,又问道,“大娘来有什么吩咐?” 胖婆子斜着身子坐了,却是道:“眼到年底了,媳妇少不得要见见各家的长辈,太太怕奶奶不晓得各家的喜好,都列了出来,让我拿过来给二奶奶。” 世芸接了那单子,好长的单子,好多的人,准备的很详细,哪一位喜欢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的,这里面不乏好东西,世芸粗略的算了算,这要好几百两银子才能办成,这新媳妇都要这样? “家里的媳妇都要这么做?” 胖婆子看着世芸面上的变化,不由一笑:“这些都不打紧,只是各家的衣裳却是要准备的。每人孝敬一身便行。” …… 世芸有些苦恼的谋划着,衣裳料子要自己出了,她的那些个陪嫁的料子还不知道够不够:“去问问,当年大奶奶进来可孝敬了这么多的衣裳?” 若是说章老爷的那位嫡母孝敬过去还是有道理的,这里面把章太太外祖家的亲戚都算上了。 “你在看什么呢?”章延闿进了屋瞧着世芸正瞧着一叠纸出神,不由拿了过来,扫了一眼,就丢在了一边,“她让你出银子?” 世芸忙起身服侍章延闿穿衣裳,却叫章延闿阻止了:“太太说要孝敬各位长辈的。” “既然是太太开的,就让太太孝敬好了,何必分什么你我。” 世芸笑了:“正是,我还在想老太太的衣裳光是子孙孝敬的都穿不完了。”她随即问道,“老爷叫你去做什么?没说你什么吧!” 章延闿道:“长房的请了翰林教书,老爷为我们寻了位老进士,让我们每五日过去。” 却是为了这个,世芸不由地松了口气却又提了心:“那可要带什么东西?” “家里会准备。你且把东西给我,我趁着这会子的工夫出去,能早一日便多一日。”章延闿站起身子,让世芸拿了世萱给的首饰,匆匆离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四章 心计(下) 章太太没说章延闿半个不字,也没说让他以后不用再盘账,若是不用去那位老先生那做学问,他还是要到那坐一坐的。只要没急事,那位孟账房也是个悠闲的人,从来不过来打搅他,每天来了便是一句有劳,随即坐下,从怀里摸了两本话本出来看,再一会儿小茶壶,小点心,甚至是手炉都出来了,到比他还要惬意。到了该走的时间,将自己的东西一收拾,再说句告辞,这就走了。一日只有两句话,四个字。章延闿还未见过如他这般惜字如金的人,不过到也喜欢他这样的,若是来个时不时同他说会子话的人,他到哪里还能看书。 碧玺道是来了几回,从他那里“收”了两回话本后,想是得了章太太的什么话也不大来了,就是来也就待一会儿,便嫌这屋里冷,躲走了。也不晓得章太太是故意还是账房待的地方就不能升火,这屋子里什么取暖的也没有,生冷生冷的。 章延闿到是放下心来看书,做文章,不过随身还是带着本话本,准备随时做埋伏。 他放下笔,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轻轻地跺了跺脚,让自己冷的有些麻木的身子清醒一些。 他花钱买了一些童子试名次靠前人的文章,细细的揣摩着他们做文章的讲究,再结合了舅兄所说,揣度着做着。到是舅兄给的东西真的很管用,他照着舅兄所说的做了,以三弟的名义请了人看,只说童子试是没问题的。他明白若是想要再往前。还是要多多用功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这都十二月了。再过些日子家里就要忙过年了,他就是想要看书。也没多少功夫看,可要抓紧现在的时间。 章延闿低了头,继续做着文章,手中的笔下的飞快,这便是舅兄说的,若是想要做的快,就先要在心中想好自己要写的是什么。 孟账房放下书,抓了自己的紫砂小茶壶抿了口,瞧了低头做文章的章延闿。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话本。 …… “这屋子真冷。”世芸将手炉塞到章延闿的怀中,又将暖兜里的热汤端出来给章延闿,让他吃了,好暖暖身子。 章延闿开了那砂锅盖儿,便闻道扑鼻的香味,不禁深深的闻了一口,赞道:“好香啊。” 砂锅里装的是鱼头豆腐汤,奶白色的汤上面浮着几块豆腐。点点酸菜及红色的枸杞点缀着。章延闿不禁食指大动。 他却没有吃,只是拿了世芸带来的碗,满满的盛了一碗,并了一碟子点心示意世芸送过去。 世芸到是知道这位孟账房。所以才准备了两人份,却不想章延闿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她略微有些诧异。随即便笑着端了过去:“孟先生,您请。” 孟账房忙站了起来。口里谢过,便毫不客气的坐下吃了。 多的话一句也没有。世芸只是笑笑,不过听着章延闿的话,想是他本来就是个冷淡的人,也就不在意。 章延闿也埋头只顾着喝汤,滚烫的汤汁烫着舌头却暖着身子,章延闿喝了大半的汤,又吃了几块豆腐,整个人都吃出汗,这才暂时停了筷子,舒服的抬了头,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舒服。这东西好。”想了想,厨房是不会给他准备这些的,必是世芸自己出钱,“以后还是不用送了,我不饿的。” 孟账房一不小心喷出了汤,衣襟到处都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忙端了碗出去。 世芸看着那一锅几乎见底的汤,嘴角微微翘起:“我知道你不饿……”顿了顿道,“你是冷了。手冷字也写不好,这墨都研不开。明日还是带手炉来吧。” 章延闿道:“太暖和了,只想睡觉,什么书也看不进去。还是冷的好。” 世芸看着那一双冻的通红的手,只觉有些心疼:“若是手冻坏了,写不了文章就坏事了。”她压低了声音,“太太没叫人过来?” 章延闿两手搁在手炉上,舒服地仰着头:“只有这样才没人愿意来。” 这地方是冷了些,自己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了,况且章延闿要在这坐一日。 章延闿站起身,将手炉重新塞回到世芸的手中:“这里冷,你还是回去吧。” 世芸还是把手炉塞了过去:“别做这么久,该懒还是要懒一下的。”既然什么都不想让章延闿做,就算是离开的早章太太也不会说任何话的。 章延闿眼眸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笑了笑,替世芸拢了身上的衣裳:“这么冷的天你也别出来了。”说着,伸手握了世芸的手,微微皱了眉毛,“你的手这样凉。”他将手炉塞给她,“我冷习惯了,这点算不得什么。” 世芸一手抱着手炉,微微的红了脸:“我省得。”她微微地抽着手,想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可偏偏他握的有力,一时还抽不出来。 章延闿交待着:“若是实在闷,你到太太那走走。” 不用章延闿交待,世芸也是要走一趟的,章太太已经让人过来告诉她,把置办的银子拿来,这都十二月,要到年底了,什么东西都不好买。 外头在下霰子,沙沙地落在地上,天阴沉沉地,打伞地小丫头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雪可真多。” 在前头领路的婆子笑了:“傻丫头,这是瑞雪兆丰年。” 小丫头的手冻的通红,换了手,往手里哈了口热气,能暖和一点是一点,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我才不管这些,只要不那么冷。” 世芸看了眼天上厚厚的云层,心里想着回去要加紧些功夫,要把章延闿的厚衣裳赶出来才是。 章太太的正房烧地暖和和的。她正坐在炕上看着人抹牌,章仲闿。章淑闿两姐妹在对面的屋子。世芸去了章太太那里,章太太见她来了。招了手:“延哥儿媳妇你来,陪我玩会子。” 章太太正想着赢钱,偏就世芸送上了门,哪里能放过她,自然让人预备了。她身边的丫头也是晓得章太太的,有的站在世芸身边,貌似服侍她,其实是在看牌,给人打手势。几圈下来。世芸是吃不到,碰不到,好容易能吃到一张牌了,却让人碰走了。 世芸自然是输地厉害。但是她却晓得,那些人是故意的。 章太太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几吊钱笑了笑,招呼着继续,甚至说,这么点不过瘾,她想着再提高筹码。可偏这个时候章幼闿跑了回来,章太太只得息了牌瘾。 章幼闿瞧着那在堆在那的钱,抓起来便数。 章太太搂着他,替他暖手:“怎么这么冷?以后还是不要去学里了。只在家里看书吧。等开了年,就去你外曾祖家,那里的先生比学里的先生好。” 章幼闿数了钱就往自己的口袋里放:“太太。这些都给我吧。” 章太太笑着:“都拿去,都是你的东西。” 章幼闿又瞧了世芸面前的俩吊钱。不用他开口,世芸已经推了过去:“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是三弟的。三弟爱什么就拿什么。” 章幼闿听了这话颇为高兴,面上喜气洋洋的。章太太听了世芸这话也是高兴,搂着章幼闿说了许多花。章幼闿在章太太的怀里窝了一会儿,就说要玩,章太太笑着道:“你去找你两个姐姐吧。我同你嫂子斗了牌,头还是晕晕的,要歇一会儿。” 章幼闿才不愿意同两个姐姐在一起,大姐是个冷面人,冷言冷语的,还未说两句话,就要问他学问,他是最不耐烦同她说话;二姐……他更不想说话了。转了转眼珠子,章延闿说道:“我要出去瞧雪去,我要做几首诗到时候拿给外曾祖瞧瞧。” 章太太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了他出去,却是让人好生伺候着。 送走章幼闿,世芸一见章太太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忙让簇水把花样子拿来:“太太看看花样子,看看哪个好,我在绣了上去。” 她先给章太太做了鞋子跟暖帽,然后是章太太最引以为傲的外祖,她不厌其烦地同章太太讨论着,每一步都问的很细致,章太太被她缠的相当的不快,让她拿了银子出来,世芸很是为难的道:“我凑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 章太太只问她能拿出多少来:“少不得到时候替你补了些。” 世芸涨红着脸只说不用,随即就告辞说要去筹钱。 …… 章延闿今日回来的到早,他是听了世芸的话,只说累了让孟账房早些散了,孟账房听了没像以前那样立即收了东西就走。下午送来一叠账本子,老头噼里啪啦地拨弄了一下午的算盘。瞧他那架势大有不把那账算完就不走了。章延闿没理会他,世芸说的是,章太太乐得他整日玩耍不务正业,就是早走又能如何。 一进屋子,章延闿只觉得一股热气迎面扑来,笑道:“好暖和啊。”他抬脚便往西边屋子过去,到忽视了云凤那痴痴的眼神。 世芸让人打了热水为章延闿泡脚,又把棉鞋拿出来给他换了,又让他吃了滚滚的茶,瞧着章延闿面上泛起了红色,这才罢了手:“你在外头太冷了,就不要去了。” 章延闿笑道:“也要慢慢的,这正在年底呢。” 世芸将赶做好的新棉衣拿给了章延闿,让他试了:“多塞了许多的棉花,按你说的一点绸缎也没用,只用了棉绫。” 章延闿试了,不一会儿就要脱下来:“太暖和了。”他哄了几个丫头出去,“我跟你们奶奶说会子话,都往这里蹭什么!”他还关了门,惹得几个丫头都红了脸。 章延闿哄了人,便拿了书,盘腿坐在炕上认真的瞧了起来。 …… 那边章泽闿问道:“老二媳妇真这么说?” 垂手的丫头应着。 章泽闿仰身躺着,两手交握,大拇指来回旋转着,笑了笑:“谁说这都是他的了?该我的一样都少不了!老二两口子可真是好算计,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五章 新年(上) 十二月二十日。长房就开了宗祠,清洁打扫,收拾一应用具,准备起过年的事项。衙门已经停了印,章老爷每日只在家里,有时候往长房那边去下,更多的时候是亲自指点三个儿子的学问,章泽闿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章老爷也懒得说他什么,对章延闿同章幼闿章却是下了狠心。因为章老爷在家太太到不好让章延闿再做事,况且她的事也越发的多,每日拉着两个女人忙的团团转,也没多大的工夫管章延闿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一天,公中派发的年礼送了过来,不过是几只鸡鸭,一些米面而已,章太太瞅了两眼就让人拿了下去。 杜氏也总算露了会脸,捧着手中的手炉蔑视地笑了笑:“长房如今越发小气了,咱们家今年添了人口,反道是减了分例。” 世芸不明所以地看着杜氏。杜氏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同自己多说几句话,看样子,过年的喜气也感染到杜氏的身上了。只是,她身上的衣裳到是跟平时有些不一样,那件青色的斗篷到是半旧的,这在杜氏的身上还是很少见的。 “今年的雪多了些,庄子上的东西定是难收上来。那府里头添了不少花钱的事,偏那位老太太最爱热闹,又喜欢打赏。那府里的,自己却是舍不得委屈自己,这年例送人的东西,也就装了糊涂随手了事,只盼着这里头能省几个钱。我们又不指望着这些,却还要承他的情儿。”杜氏说完就说事忙先走了。 世芸却不得闲,打点给各房的针线礼物都落在她的手里。光是给长房那边的老太太就要送不下十来件的衣裳,有亲近疏远之分。那疏远的只是见面有个荷包,这些日子她就赶了不少的荷包。 “二奶奶。太太打发倩儿姑娘过来取东西。”小燕儿打了帘子请了人进来。 穿着青色棉比甲的倩儿笑着走了进来:“二奶奶,太太打发我来问奶奶,荷包可准备好了?这就要拿过去。” 世芸让簇水将装了荷包的包袱找出来递过去:“这有一些,还有十几个要,还要等两日。” 倩儿有些为难的道:“还是要快些个,太太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世芸手里正穿着针线:“这东西快不得。” 倩儿这几日也跑动的有些累,正好在这里偷哥懒,又见世芸主仆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便摸了个荷包出来。细细地看着,“二奶奶的针线真好,这针脚就是让人没话说。” 世芸笑着叫簇水取了个荷包给倩儿:“你若是觉得好就拿去玩儿。” 倩儿到是不客气的收了:“老太太最爱针线好的人,二奶奶这手活计定是讨了老太太的欢心。” 世芸客气道:“老太太能瞧上眼便是我们的孝敬到了。”她又想了杜氏早起说的那话,便问道,“老太太如何?上回去,偏老太太的身子不好,没见着。” “老太太最是慈眉善目的,爱热闹。常叫了长房里的小辈们说笑。奶奶到时候只管说笑,若是老太太欢喜了,少不得有好东西。” 她可不敢要那些个赏赐,怕是在自己怀里还没放稳。就叫章太太都收了去。 世芸点了点头,又低头做针线。倩儿也不敢多坐,又吃了杯茶。这才说不早了,要走了。又一再同世芸说了,赶紧把东西弄好。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簇水将衣裳都放在一个包袱皮儿里,嘟囔着:“这还没接赏赐呢,她到先要了起来。” 世芸笑了笑,叫她赶紧把东西都收好,直接放到章延闿的书房去,反正如今他又不在那里看书,只当那是搁东西的地方。 荷包她早就做好了,却不想那么早的送过去。在伺候谢氏的时候,她就知道,吩咐下来的事,只要在期限内完成,哪怕是晚个一两日都没事,就怕早完成了,以后的限期就会越来越短。 她仰了头,打算躺一会儿。才脱了衣裳,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却是章延闿带着一身凉气回来了,他见世芸在脱衣裳,不好意思地道:“你睡,我到那屋去。” 世芸摇摇头,将衣裳从新穿了:“不睡了,就是想躺下。”她取了条毯子盖在章延闿的双腿上,“老爷放了你们出来?” 簇水横云见他们要说话,也都退了出去。 章延闿摇头:“大老爷找了老爷过去,老爷让我们自己温书。我也没瞧书,趁机出去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带递给世芸,“这是上回我拿了你那二十两银子,你数数,看是不是这个数。” 章延闿一直说要还给她,却没有动静。世芸也没大放在心上,却不想他真的还了回来,这是五两一锭的,整整五个,二十五两,比他当初拿走的二十二两七吊钱还要多了二两多:“这是……” 章延闿一摆手:“这是给你的利钱。”之后他又摸出个袋子给了世芸,“这是五妹的,一共是五十两银子,你收起来吧。” 世芸的东西典当了后得了四百两银子,章延闿放了钱,这一个月就是四十两银子的利钱,这一番手就是她近两三年的月钱。难怪章太太会在外头放钱,这银子来的快又省力。 世芸将世萱的那份放在了箱子里,却把那二十五两银子又推给了章延闿:“你还是拿去吧。” 章延闿不由一笑:“你也尝到了甜头?” “你不是说要钱能生钱么?” 章延闿摆着手:“这钱到底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安心些,这钱你还是收着,我也没有的地方。”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簇水道:“二爷,顺儿让人传了话过来,说后街的恒二爷来见二爷。” 章延闿忙起了身,朝外走去,不过一会儿又转了回来,问道:“我方才还你的银子呢?” “怎么了?” 章延闿将手一伸:“你再借我用下,回头我的月钱都交给你,你到时候按数扣下来。” 世芸见他这么急急的要,心里不禁烦疑,先前还说没用的地方,那个后街的恒二爷一来他就急着回来要钱。他没问那么仔细,还是把钱取出来给了他。 章延闿一拿到钱,匆匆忙忙地走了。 “后街的恒二爷是谁??” 小燕儿被招了进来,笑着道:“极是绕口,是二爷未出五服的兄弟,家里头只有一个寡母。不过这位恒二爷却是极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是秀才。” 世芸点点头,至于那位恒二爷来做什么不用去问的。杜氏先前就说了,今年的雪大,庄子送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像章老爷这样有官职的,也不过才分了几只鸡鸭,后街那些远房的族人怕都没分到东西,恒二爷过来找章延闿怕就是为了借钱过年。 章延闿这一去好半日没回来,世芸又一个做着针线,偏杜氏的丫头来说杜氏找她,她只得过去。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却是杜氏在跟人理论。 杜氏看着世芸来,不由笑了:“弟妹怎么来了?我这里正闹荒呢!你听听,她们来找我要银子,我到哪里找人要银子?太太不给我银子,我哪里有钱发给她们?我若是有银子,早就放给你们,你们高兴了,我也就没事了。” 仆妇只是笑,一味的说:“这是太太的话,先从大奶奶这里挪挪。” 杜氏示意着这些仆妇:“你看看我这里什么值钱,你们就拿去好了。” 仆妇依旧是笑,却是不动手。 世芸这才瞧出来,杜氏的屋子跟她上回来的时候大不一样,好些摆设都没了,整个屋子动荡荡的,就连杜氏自己,身上也穿着件半旧不新的衣裳,头上也没有贵重的首饰,只带了一枝金珠簪,插了朵绢花而已。 那些个仆妇怕不是不动手,而是这屋里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搬。 世芸有些明白了。杜氏是早料到这种情况,如今正在装穷呢! 世芸低下头笑了笑,随即抬起头,颇为难的揪着衣带:“大嫂子,我来是想……是想……” 杜氏顿时截了话:“若是借钱就算了。二弟妹,我同你每月拿的是一样的月钱,我这里也要过年的,我如今要给爹妈的年礼还不晓得从哪里来呢。二弟妹……”杜氏摊着手连声叫穷,“方才后街的恒二弟也过来问我要钱过年。” 世芸道:“恒二爷也过嫂嫂这儿来了?” 杜氏惊讶地道:“也去了你那?” 世芸点着头:“是。要问我借钱过年,我……” 杜氏忙摆着手:“可千万不能借,我借了他两年,他别说还了,什么都没有。逼急了就给我两篇文章,说值万金,我要这些个破文章做什么?”杜氏开了屉子取出一叠文章往桌子上一扔,“当火烧,还不值我那二两银子的煤钱。” 世芸叹了口气:“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果然是没错的。” 妯娌两个一唱一和,到把那些个仆妇给舍在那里,也没人理她们,到了吃饭的时候,杜氏留了世芸吃饭,两个人只当没这几个人。那些仆妇到底是站不住了,一个个的走了。 …… 世芸同章延闿在廊下遇见了,章延闿冻的鼻青鼻涕直掉。 “都好了?” “好了。”章延闿垂着眼,随即也不吃饭,直接翻了书,居然没有分给族人过年的年礼,长房……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六章 新年(下) 今年的腊月只有二十九日,早在二十八日就换了门神,对联,长房那边一路正门大开,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章老太太太等四品以上的诰命是要入宫朝贺的,才交初鼓就出门,章老爷等人则是在祠堂外等候。 过了好久,章老太太才在长房的两位太太的搀扶下过来,摆供是有长房嫡出的几位太太奶奶们亲手完成的。她们这些旁支只能在一旁看着。待行礼完毕,就要同章老太太行礼。章老太太请了几位妯娌一起过去。 旁支的几位老太太有两位只是点点头,却是说不讨饶了,便带着自家的子孙走了,到有三四位却是留下来了。 章老太太也不多留,自己则去了章大太太的正房。 章太太因为是庶子媳妇,待在长房的这群人里怎么都不习惯,长房只有章老爷一个庶子,她坐在这里只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给她脸色。 “大嫂子还是歇着吧。如今五叔家的延二弟接了新媳妇,只叫她们这些来做就是了。”一个穿着大红缂丝绣富贵牡丹的二十六七岁的妇人站了起来,将侍立在章老太太身边那个一直捧茶递水的妇人拉住,笑着从她说中夺了盘子,转眼就朝世芸这边瞧过来。 章老太太只是同几个妯娌在一起说话,眼睛也没瞧向这边,到是在放任那个妇人那么做。 妇人施然而来,笑着对世芸道:“延二弟妹,今日少不得要辛苦你这个新媳妇,快去给老太太。太太敬茶。” 妇人的一句话惹了章太太不快,到不用她开口。章淑闿便道:“我二嫂子还要伺候太太。” 她这一番话到引了不少人来瞧她,妇人不以为意地笑了:“淑二妹妹这般护着延二弟妹。到是让我好生嫉妒。”口里这么说,只是那托盘还搁在世芸的眼前。 章仲闿扫了自家妹妹一眼,淡淡的道:“惠二嫂子在这里,难道还缺人伺候么?”她端了茶,淡淡的对世芸道,“你且去伺候老太太吧,太太这里有惠二嫂子在,你不用挂心。” 世芸直叹这位大姑子会说话,一句话就转了局面。还绝了惠二奶奶的心思。她去伺候章老太太本就没话说,这是这位惠二奶奶是长房嫡媳,让她去伺候一个配了庶子的太太……章太太都不愿意去伺候章老太太,更不要说这位惠二奶奶来伺候章太太。 惠二奶奶的一张粉脸顿时精彩的紧,一阵红一阵白的让章太太看的很是舒服,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这丫头到是聪明,只是冷的很。 杜氏一时没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引了周遭的侧目。那远处的听着了,不明所以,一个个问了,最后一个个的脸上到是五彩斑斓。十人有九人只等着看笑话。 惠二奶奶吃了瘪,狠狠地瞪了章仲闿一眼,好容易平复了胸中的怒气。扯出一抹笑容道:“我还要伺候老太太呢。”她甩手就要走人,却被杜氏拉住了手脚。满面堆笑“二嫂子,有我们延二弟妹过去呢。你今日就歇歇吧。”她这是不肯让惠二奶奶走了。 章淑闿也得了趣,也拉着不肯让惠二奶奶走,同杜氏一唱一和的好不开心,只那挑头的章仲闿则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从头到尾都没她什么事。 这时候章老太太停了说话,往这边看过来,淡淡的,很是平静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 站在她边上的一个大丫头道:“二奶奶,老太太问二奶奶怎么还不过来?” 惠二奶奶听了欢喜的紧,有了章老太太的话,她们哪里敢拉。章淑闿有些讪讪的到停了口,只是杜氏依旧是笑嘻嘻的望着她,却是半步也不让。 世芸看着笑了笑。连杜氏都暂时忘记了同章太太的不快,拉了长房的人下水,她又怎么能拖后腿呢?世芸开口留下惠二奶奶:“惠二嫂子,我去伺候老太太,你且在这跟太太说说话。太太很是惦记你。”说着便快步走去,道:“二嫂子要我来伺候老太太。” 章老太太一双银钩似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两下,世芸只觉得冰凉凉的,她的头皮有些发麻,哪里像是旁人说的慈眉善目。 章老太太打量了她一会儿,回头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媳妇?” 她身边的大丫头笑着道:“这是五老爷家延二奶奶。” 章老太太仰头想了想,到是摇了摇头,笑着对妯娌道:“我老了,都记不清这些了。” 惠二奶奶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她被章五老爷这家子硬生生的留了下来,嫁进来的新媳妇这么快的就成了帮手,到把她死死的给留下了。她一听章老太太的话忙道:“老太太哪里是记不清,这是头一回见延二弟妹呢。上回延二弟妹来给您敬茶,您身子不好,他们只在外头磕了头。”她说着就要抽身过去。 杜氏牢牢的拉着她,笑嘻嘻地道:“今日我们太太疼你,留你在这歇一会儿,难道不赏脸么?我只去问问老太太,看老太太怎么发话。”她说着真的走上前笑着对章老太太道,“老太太,且疼疼惠二嫂子吧。她操劳这么多天了!就在我这里坐坐。” 章老太太含笑着点着头:“如此,泽哥儿媳妇你就要偏累了。” 杜氏不由地笑道:“我哪里累,老太太太太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的菜,我只要动嘴便好,哪里累。只是我们二嫂子,又要陪我们在这说话,又要惦记着老太太太太,又要算计待会派发的钱可够,着实辛苦呢!” 屋里人笑了笑,只惠二奶奶那心里转了八九十个弯儿,杜氏怎么还不好的扯上了派发的钱上头,她又想着那几本子账。随即又释然了,族里头分配的东西是外头爷们决定的。只要这府里头的没少就好。 几个老太太说了一会子的话就走了,这会子一应子孙这才按着长幼次序走进来向章老太太道新年。一时间偌大的正房到挤得满满的,行礼后,男的在外间,女的在内间,都坐下准备吃年酒。 偏章家长房的规矩大,整府的男妇小厮丫鬟都来行礼,还要当场派赏钱,一个个当面领了,再走到院子中间向章老太太等一众主子磕头谢赏。 这边摆上了宴席。却是只有几样果子菜蔬之类,大家都不动筷子,只是纷纷向章老太太敬酒,待三巡酒过后,男子那边退下,原先的菜肴撤下,这才又摆了席面,随意吃了就散了,只因明日为初一。要入宫朝贺,因为是大朝,连章老爷这样的七品官也是要在宫门口朝礼的。 回到家,世芸服侍章延闿换了衣裳。章延闿问道:“听说大姐让惠二嫂子没脸了?” 世芸想到当时笑了笑:“咱们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她将那事说给章延闿听了。 章延闿到听住了,随即怅然道:“我到没有想到这一点,再怎么样。咱们是一家,他们到是外人。原就该这样,是我想岔了。” “怎么了?”世芸听着章延闿说的奇怪。又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地问道,怎么好好的到惆怅起来了。 章延闿摆了摆手,随即道:“你快歇着吧,明日一早又要过去,今日累了吧。” 世芸看着章延闿仍旧看书,笑着拿出了针线:“我同你一起守岁。”过了子时送走了章老爷到时候再歇息。 到了次日回来,等章老太太进宫朝贺回来略微歇息后,众人又在正房说话玩乐。 这一日章老太太却是把世芸叫过来帮她看牌,那位二太太却是笑着跟她很说了几句话,这时候,一个高高个子的少女站了起来,一见她起来,一屋子的女孩都看向了章老太太这边。那位二太太干脆道:“你们到那边说话去,让我们好生打牌。” 世芸飞快地瞧了章老太太一眼,只听章老太太笑着道:“正是,你们到后头去,那里也有小戏子,你们自己玩也好。” 除了少数几个留了下来,到有很多跟了过去。 章仲闿姐妹到没有过去,世芸干脆走到杜氏身边,同她在一处,杜氏看了世芸一眼,笑道:“你怎么不跟过去?二太太是请你过去呢。” 世芸笑了笑:“嫂子说笑,我还是在这看戏的好。” 杜氏抿了口酒,笑着道:“不去也好,咱们自己玩儿。长房的东西是好东西,咱们可了劲儿的吃,你尝尝这个,鹿筋可是随便吃不到的。” 期间有丫头进来回话,章仲闿姐妹出去了,却是章幼闿来要钱:“输了二两银子。” 章淑闿听了又取了二两银子给他,只是章仲闿道:“给他做什么?拿出去又输了。” 章幼闿夺了章淑闿手中的银子,反嘴道:“大姐不过是二两银子,又没把大姐你的嫁妆银子花了,你心疼什么!” 章仲闿突然沉下脸:“你说的是什么话!” 章幼闿得意洋洋地道:“好话!我知道大姐你如今都二十多了,若是嫁妆不备多一些是嫁不出去的,你怕嫁不出去。”随即有掩口笑道,“大姐你到是对我好些,我若是高兴了,到时候还给你加上三分嫁妆银子。其实你也不必嫁出去了,到时候我养你,比给你置办嫁妆要省钱的多!” “你再说一遍!” 章幼闿虽怕这个阴下脸的大姐,可是却异常大了胆子:“说就说。这个家都是我的,你们如今吃的都是我的。我拿你二两银子算什么?” 章仲闿一步步的走向章幼闿,冷笑道:“等老爷把这家私留给你了再说。至于现在……双七,你到前面告诉老爷……” 不等章仲闿话落音,章幼闿忙一溜烟的跑了,半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临了又做了个鬼脸,这才不甘心的跑了。 章淑闿看着章仲闿不由道:“大姐,你这是何必,大过年的,这又是何必。” 章仲闿瞧了章淑闿一眼:“何必?由着他那样?到时候真叫人瞧不起了。” 章淑闿只觉得好笑:“谁瞧不起谁还难说。好了,你也别冷着脸,咱们听戏去,长房就是比咱们有钱,东西都是好的。” 章仲闿回到屋子,看着同杜氏坐在一起的世芸,面色微微沉了沉。 这一日是要在长房吃饭的,才吃了几口酒,外头的仆妇就跑了进来:“老太太,太太不好了。五老爷家的泽少爷跟幼少爷打起来了。” 坏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七章 闹剧 一听到打起来了,杜氏提起裙子便跑,毫不在意旁人怎么看。章太太也坐不住了,忙告辞过去看。 章泽闿同章幼闿哪里是打起来,不过是两个人撸着袖子吵得面红脖子粗的,旁边站着个拉了这个扯了那个的章延闿。 “老三,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什么叫我吃了你的?我吃了你什么了?” “你吃我的住我的,如今还说我欠着你的银子?” 章泽闿硬着脖子大声嚷嚷着:“我吃的住你的什么了?”他突然又熄火,摆着手道,“老三你别给我扯旁的,你只把欠我的那一两银子给我。” 原来是章幼闿输红了眼,欠了章泽闿一两银子便耍赖,不晓得为什么,章泽闿硬是要章幼闿还那一两银子,为了一两银子,两个人便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章延闿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一两银子来:“大哥,我替三弟还了。” 章幼闿跳了起来夺了章延闿手中的银子,反嘴道:“不给他,都是我的。” 章延闿颇为尴尬地唤了声:“三弟!” 章幼闿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根本就不怕章延闿,反而得意洋洋的指着章延闿道:“二哥,你也别拿我的银子当好人,你也吃着我着,用着我的。你们都一样。” 章泽闿扯过章延闿:“老三你说什么?整个家都是你的?”他随即拉住章幼闿,“走,咱们到大伯面前说话。我到不知道,我跟二弟什么时候花你挣的银子了!” 章幼闿哪里敌得过章泽闿。不过却是不怕:“我才不怕你,去就去!” 章太太忙拉着章幼闿:“你闹什么!” 章幼闿忙攥住章太太:“太太。你看看大哥,他欺负我。” 章太太叹了口气:“泽哥儿,你弟弟有什么不是,我给你赔不是。” 章泽闿只觉得好笑:“太太,我欺负他……”他都不晓得要怎么说话了,“太太,我也不是硬要那一两银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哪里有输了钱,拔腿就跑?还把旁人的钱都抢了。三伯家的润弟抓着我跟二弟要钱。我都没脸说了。”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揭了章幼闿的短。让章太太十分的丢人,她心里已经信了章泽闿说的话,儿子不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在她面前也是这样,若是旁的也到好,还在自家亲戚面前还这样。 “你到底输了多少银子?给人就是了?怎么能抢旁人的钱?” 章幼闿硬着脖子道:“我没有。我没有。” 章太太见他还是一副不懂的模样,只觉得分外的丢人:“好了好了,回去说。” 章泽闿就是把章太太拦了下来,把手一伸:“三弟。旁的咱们都不说了,我帮你出那些银子都没话说。但是二弟方才的银子你该还了吧。” 章幼闿把手一护:“这是我的银子,你看到哪里说是二哥的?二哥,你说是不是?”章幼闿直接将球踢给了章延闿。 章太太看着章延闿。背着人的她,旁人根本就看不到她双眼闪着逼迫人的神采。 章延闿忙低下了头不敢看章太太。 章泽闿扯着章延闿:“二弟,你且说。方才是不是你掏出的一两银子,让三弟抢了去?” 章太太柔声道:“延哥儿。你且说,有我给你做主。” 章延闿抿着口。好半日才道:“是,三弟是拿了我一两银子。” 章太太没想到章延闿居然会说是,他居然不畏自己的威胁。她强忍下自己的不快,深深的吸了口气,扯着章幼闿:“你把你二哥的钱还回去。” 章幼闿死命的护住自己的钱:“这是我的。太太,你说过,这个家都是我的,他们都是吃我的,用我的。凭什么给他。” 不等章太太做出什么反应。章泽闿就拉着章延闿往章老太太的正房跑,似乎心有灵犀,杜氏哀嚎一声,也跟着后头跑。世芸接到章延闿随即递来的眼神,也心领神会的跟了过去。这是要故意闹到章老太太那里去,大过年的,这是要做什么,章延闿好像透露过一些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她们这一跑,章太太到是反应过来,怎么都要把章泽闿拦下来,若是闹到章老太太那里,她所有的心血都废了。 “快去把他们拦下!”章太太扯着还不知事态严重的章幼闿,“记得,待会就说什么也没有,知不知道。” 章幼闿转着眼珠子道:“我知道,我晓得怎么说了。太太,这次就乘机把他们都赶出去得了。再也没有比这还好的机会了。” 章太太点了头:“我知道了,你怎么在这同他闹了起来。”就算是待会那么说,她们也不占着礼,若是在家里那里会让他们占便宜。老二这小子也反了。 章幼闿强辩道:“是他同我闹的,扯着我不让我走。我说的是真的。” 章太太如今没有功夫同他扯什么谁是谁非,到是扯着他:“快些去。”她看了儿子两眼,只觉得这么去,实在不像自己受了委屈。 …… 章老太太静静地听着章泽闿的复述:“老太太,我还是不是家里的子孙?我跟二弟什么时候不是这家的人了。” 一屋子的人,就算没有出去,也都从下人的口中得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章五老爷的那位厉害太太心里想什么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章老太太让人把章泽闿章延闿两对夫妻搀扶起来:“起来好好说,大过年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章泽闿只是不起来:“老太太……” “老太太。”章太太扯着章幼闿出现在碧纱橱外,她板着脸,沉沉的气息带着浓浓的不快。她将低着头的章幼闿推到了前面,“泽哥儿。三儿虽是做错了事,你这做大哥的教导他我不说什么。你也不能这么教导,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章幼闿怯怯生生的抬起了头,众人一看顿时震惊了,连带着杜氏都停止了假哭,手怏怏地垂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章幼闿。 他那张本来尖尖的脸蛋,已经红肿起来,通红的脸颊上还印着泛着白印的手指印迹。这打的颇重。嘴角也好似裂开了,也不晓得是怎么了,他的脸上还有些血迹。 方才她们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章太太居然对章幼闿下手,下的这么重。 “幼哥儿,你这是怎么了?”章老太太眯着眼,招呼着章幼闿往前来些,她也不大相信居然会是如今的这幅摸样。 章幼闿得了章老太太的安抚,哇得哭了起来:“老太太。老太太……”他扑通地跪下来,伏在章老太太的腿上大声痛哭起来,他哭得撕心裂肺的,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章太太听了儿子的哭声。自己也受不了哭了起来:“泽哥儿,你恼我,我是晓得的。可三儿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下的了这样的狠手呢。” 章太太只觉得自己的掌心火辣辣地发麻着。她是下了狠手了的,只三巴掌。儿子的脸就成了那样,儿子长那么大,她都没动过他一个手指,这次,不但打了他,还下了这样的狠手。儿子哭了,她的心都要碎了。该死的,老大老二,打在儿子身上的,她一定要全部讨回来。 “泽哥儿,这是你做的?” 章泽闿顿时叫起冤屈:“我没动他,二弟是看见了的。” 章太太重重地往前踏了一步,向人宣告着她的不快:“老二?老二跟你是一伙的。” 章老太太仔细地瞧了章幼闿的脸颊,心疼的道:“怎么打的这样的厉害,到底是谁动的手?怎么会这么狠心?大过年的,哎!翠环,去把消肿的药拿来,给幼哥儿抹上。” 章太太揪着心的看着儿子的脸蛋,还真是打重了,早知道就该轻一些。 世芸忙从怀里摸出一盒药:“还是用这个吧,这个是最有效的。只是,三叔的脸上沾了血,要把血擦干净了。” 翠环瞧了一眼,又看了看章老太太。 章延闿忙道:“我常用这个,晚上睡一觉就能消肿了。”章延闿常挨打,这家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他这么说,章老太太点了头,翠环忙接了过来。 已经有丫头端了脸盆过来,翠环拧了帕子,章老太太亲自为章幼闿擦了脸,这一擦,章幼闿倒吸一口气。 “疼么?” 章幼闿双眼含泪的点着头。 到是翠环发现了不同:“老太太……”她只是指了指,却没说出来。 杜氏瞧了一眼,大惊失色的道:“我的老天,怎么会伤了呢?这是怎么回事?让我看看?这好像是什么划的?大爷,你拿了什么东西,怎么把三叔的脸划了?你就是打也不能划伤三叔的脸啊。” 章延闿瞧了瞧:“好像是指甲。” 世芸忙道:“那涂药的时候要小心,可不能沾上这个,怕是会留下印子了。回去有好药,涂了那个就不会留疤的。” 他们三个人一唱一和的,加一个在边上无辜样子的章泽闿,到认了似的。 大家都瞧了过去,那明显的几道划印,再听着他们三人的话,众人已经是心知肚明,章泽闿怎么打在章幼闿的脸上有划的印迹。这是章太太做的。 章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涂了药,说了句乏了,便要歇下。 屋里只剩下章太太等人之时,章泽闿从地上站了起来,搀扶杜氏,掸了掸衣摆:“太太,还是把指甲剪了吧。” 杜氏更是笑着道:“太太,回头我也给太太送些消肿的药。太太的手也疼了吧!” 章太太只扯着章幼闿出去:“收了你的眼泪,哭什么?!” 章延闿跟在后头,扯了扯还站在原地的世芸:“怎么了?” “老太太,都知道啊。” 章延闿握住世芸微凉的手:“所以,咱们不用做太多,有时候做多了还不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八章 中举(上) 回去之后,谁也无事,只有章延闿被章老爷罚跪了一夜。早上章延闿一瘸一拐地在世芸的搀扶下回了房,世芸端了热水,要让章延闿泡脚。 云凤站在一旁,颇为紧张的道:“不能用热水,要先拿了红花油把膝盖的寒气揉了,这才能用热水。” 簇水道:“你瞎说什么。” 章延闿不以为意的道:“她说的是。这一定要揉开了。” 世芸微微一怔,这她到不知道。只是这要怎么揉,她侧了身子,将位置让给了云凤,自己打算站在边上认真的看着。 章延闿却摆手道:“不用了,我要睡一会儿。” “二爷……” “揉开再睡,寒气淤在里面以后会不舒服。”世芸按住章延闿,只让云凤为章延闿揉膝盖。 章延闿或许经常挨罚,云凤做的很熟练,她手上的力气也不小,章延闿面上不时的转化各种表情,都是吃痛忍耐地表情。 “轻些,你轻些。”簇水不住的告诫着云凤,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 “一定要揉开,要不化散不了。”云凤说着手中的劲道更重了,直将章延闿双腿自膝盖以下一直到脚都揉了个通红,这才罢手。她揩了鼻尖冒出的汗珠,“这下可以泡脚了。” 泡脚的过程中,章延闿却是睡着了,这时候没有鼾声,他微微的恭着身子,头一点一点的沉沉地睡着。 世芸帮着章延闿躺在炕上,取了被子为他盖上。自己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章延闿。他好像有什么伤心的事,即使是睡着。眼泪还是从眼角流了下来。 一个是原配生的嫡长子,一个现任妻子生的嫡子。两边都是肉,只有这中间的骨头。无论怎么做,无论做了什么,到头来,都只有章延闿受罪,无论他有没有做什么。 她没有为章延闿擦眼泪,让他尽情地落泪。 “奶奶。”簇水挑了帘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瞧了眼睡在那的章延闿,凑到世芸跟前,“奶奶。大奶奶跟前的喜鹊来了。” 世芸点了点头,跟着出去。 喜鹊带来了红花油:“我们奶奶说,这比旁的好的,让二奶奶给二爷揉揉。” 世芸瞧了那匣子一眼,也不打开,就让她放下,又让人拿了一百钱给她:“大冷天的难为你跑这一趟,替我多谢你们奶奶。” “二奶奶,你怎么同我们奶奶一样。我们奶奶也一定要我多谢谢二奶奶。只是大爷被老爷关着不许出来,我们奶奶也不好亲自来。” “大爷……”章泽闿被章老爷关了起来,怎么都没听说。 喜鹊凑到世芸的跟前,轻声道:“大爷被老爷骂了一通。还动了板子……” 这样隐秘的事情,没有章泽闿杜氏的默许,喜鹊怎么会说?只是章泽闿杜氏让喜鹊传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今日他们的帮忙?她现在不知道是后悔没有能进一步推波助澜。还是后悔帮了章泽闿夫妇,当时是出了口气。可是,这事后。章延闿却是半点不讨好。 世芸起身取了章延闿平日里用的棒伤药:“你拿了这些给大爷,等二爷醒了,我们就过去看大爷。” ...... 回了屋子,章延闿却已经坐了起来,手里正摸着本书。 “怎么就起来了?”这睡着不过是一刻的工夫。 章延闿笑道:“我已经睡够了。大嫂派人过来了?” 世芸点了点头,将匣子递了过去:“大嫂身边的喜鹊过来了,送来了红花油。” 章延闿瞧了那匣子一眼,随即接了过来,将匣子打开。匣子里没有放红花油,而是放了一张纸,章延闿展开看了看,随即一笑,又将纸张叠好重新放入匣子里:“这个好好的收起来,等过了年,大嫂闲下了再去瞧大哥。” 世芸也拿了那纸张看了,只是那上头的东西相当的奇怪,她怎么也看不懂:“这是什么?” “上好的红花油。”章延闿神秘的笑了笑,并不多解释。 正月十五吃了拿酒水滚开的粉丸,团圆饼,瞧了花灯,这大年就过完了。到了明日章延闿兄弟三人就要开始念书,真正的战争开始了。章幼闿被章太太送到了章太太舅舅家念书,章泽闿章延闿兄弟两却是在章老爷为他们找的先生那读书,两个人到很认真,每日到很晚才回来,早上又很早出去。 章太太原本是想拉着章延闿的,可是这几次晚上都能闻到这两人身上淡淡的酒味,章太太放心下来,到底是不成大器的两个人,没好几日就原形毕露,竟然去喝酒了。 世芸为章延闿换下衣裳,只将他身上的荷包丢的远远的:“别用这个荷包了,吃上两杯也是无事的。” 章延闿摇着头:“我到无事,大哥是真喝酒了。” 世芸不明白,章泽闿这是为什么,若是作假,像章延闿这样在身上带个装了酒曲的荷包也是可以的,却不明白他要喝的大醉,还每日都喝醉。 是有什么事么?她总觉得这两人成日里在谋划着什么人,从那次大奶奶送来那张纸后,章延闿兄弟的关系到是近了许多,到是杜氏有时候还是随着心情冷嘲热讽的。 …… 二月很快就来临了,章延闿兄弟三人纷纷去参加县试,县试到是很顺利,三人都顺利通过,紧接着就要准备府试,章泽闿还是老样子,章延闿连看书的日子都不够,只是世萱要嫁人了,少不得要他去帮忙,他只得上下的跑着。 考完府试的那日正是世萱回门的日子,章延闿一脸的疲倦样子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跟器宇轩昂。腰背挺直的郑濬比起来,着实是一个天一个地。谭老爷耐着性子同章延闿说了两句话。偏他回答的都是有气无力的,谭老爷也不想多说。只是跟着郑濬在一起,他又不晓得该说什么,让他端岳父的架势他是怎么都端不起来。 女眷这里世萱的装扮是更富贵了,大红五彩妆花对襟袄,同色通袖四兽朝麒麟袍儿,再着同色金枝挑线缕金拖泥皮裙,头上戴着貂鼠镶红宝石卧兔儿,整个人通身的华贵,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笑盈盈地面对着每个人。家里有人说她嫁的好,她则红了脸低着头,并没有多的话。 吵着要去看新姐夫的几个小姑娘跑了回来,一个个说着郑濬的气势有多逼人,有多么的知礼数,甚至学问还很好。只有谭二老爷家的姑娘一本正经的道:“那是你们看到一旁的四姐夫,只觉得五姐夫好的天上无双一般。若是四姐夫精神一些,穿得跟五姐夫一般,你们就不会觉得了。” 那几个小姑娘到不承认。不过一直承认章延闿很丢人:“就算是穿的一样又能怎么了?大伯问四姐夫学问,四姐夫支支吾吾的都答不出来,到是侯爷什么都会,大伯都没有难倒他。” 有个小丫头突然奶声奶气的道:“四姐夫这样的都能去考秀才。明儿我也要去。” 童言无忌,一家子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世芸的身上。她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裙摆上的花纹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奶奶孟氏突然掩口笑道:“女状元,小的给您见礼了。” 偏那小姑娘还跟小大人似的。手一摆,学着自家父亲的语气:“免礼。”她学的颇像。谭二太太率先笑了起来,一把将孙女拉到自己的怀里,笑着搂住她。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世萱复杂地看着低着头的世芸,那个四姐夫就那么的不成器?她还未来得及出手,四姐夫就过了县试跟府试,是运气还是真的有本事?若是真的有本事,怎么父亲问他学问都回答不出来?嫁到泰宁侯府后,她才明白许多事不像是她想的那样的简单。最为泰宁侯妻子的她,并没有直接接管泰宁侯府的家事,什么事都轮不到她做决定,还要应付着各种刁难。对四姐的承诺怕要落空了。 孟氏想着待会拉了世芸过去,好生的安慰着她。一面又气四妹夫怎么是个那么不知事的人,怎么能在今日弄得那么不成样子,明显的让人说道,还是在泰宁侯的面前。 孟氏拉着世芸,方说:“小孩子家……” 世芸笑着截了话:“相公是不及侯爷甚多。大嫂子,我想去看看纶哥儿,好些日子没见着他来,又长大了不少吧,不晓得他还认不认识我了。” 孟氏复杂地看着这个小姑,这样好的人就嫁给了那样不成器的人,同样处于一个地位的两姐妹,现在到成了一个天一个地。怎么叫人心里不难受。 她忙道:“自然是认识。”她将儿子交给了世芸。 世芸抱着纶哥儿,低着头,轻轻地道:“大嫂子,可以请亲家老爷指点相公一二么?”她贴着孟氏以后不再理会她,硬着脸面的求着孟氏。如果能得到国子监博士的指点,院试就算是没有世萱的帮忙说不定也是能过的。世萱……她虽然打扮的华丽,面上也一直带笑,可是瞧着她似乎有些寂落,她一定不方便。 孟氏到没想到世芸会这么直接,只是四妹夫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人,到了父亲的跟前,父亲会指点么?她终究还是不忍伤了世芸:“后日让你大哥带着妹夫去见见我父亲吧。” 世芸怔了怔。她没想到孟氏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孟氏浅笑着道:“我父亲虽没什么大学问,以前也在翰林院待过,文章还能说的过去。”四妹夫既然过了县试府试,若是院试不过着实有些可惜,父亲若是能指点一二,想必进学是不成问题,多大的指望到是不希望,能有这个秀才的名头,将来就是做个私塾先生至少还能养家糊口。 世芸感激地望着孟氏。孟亲家老爷在翰林院待了多年,哪里学问不好,有他指点,即使是这一个月,相公得益也将不少,只是大哥的那几份手稿,章延闿就有那样的进益,有了孟亲家老爷当面的提点,这次一定错不了。 五月是煎熬的,放榜的那日,世芸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章延闿的好消息。 最先传回来喜信的是章幼闿,他得了第九名,还得了主考的夸赞,章太太喜气洋洋的打赏了报信的小厮,只等着章幼闿回来。 等了半日也不见再次报信的人,世芸渐渐地觉得没有希望,是啊,若是章延闿考上了,又怎么会只报章幼闿一个的好信呢? 努力了这么多日子,章延闿心里定是很失落吧。 她一直站在二门,等待着章延闿的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九章 中举(下) 章延闿进学了,这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真正为他感到高兴的只有李姨娘同世芸。李姨娘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双眼含泪,满是欣慰地看着表情依旧的儿子,在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到因为喜悦而透露的神采,坚定的目光却更让她感到快慰。 章老爷特地开了家宴,他今日在族人面前很是得了面子,他三个儿子去参加考试,两个儿子考上,小儿子在考上的子侄里面考的最好,最不成器的二儿子居然也考上了,还有谁比他更有面子。章老爷连连的喝了两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他也是庶子,也是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日。 吃饿了两杯酒后,章老爷放了酒杯:“八月有乡试,你们兄弟也都去试试。” 章延闿章幼闿忙站起来应下。两人的心情却是完全的不一样,章幼闿心里是可有可无,他不觉得举人能给他带来什么,而章延闿的战场却由此展开,能不能在此次中举,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留给他专心读书的时间,也就是这三个月了。 章延闿比以前还要用功,以前他还会在章太太面前作假,现在他一门心思都趴在了功课上,饶是章太太找他做什么,他不用推却,章泽闿就抢着道,章太太要背着他做什么。 “太太是不把我当儿子了?我的名字还在族谱上。” 章延闿进学似乎给章泽闿夫妇带了更多的不快,原先还能和平相处,到如今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令对方不快。 章太太要让章延闿做什么。章泽闿就明着暗着的说杜氏要分家,要他净身出户。章太太到是想,只是却不能放在脸上;就连杜氏也趁着章太太偶尔去见章幼闿而把家里的事管了起来。他们俩做什么都照章办事。到让章太太什么法子也没有,却是常常把杜氏叫过去,时不时的骂上两句,杜氏却难得不回嘴,认真的在一旁听着,动不动还缠着章太太问这问那,缠得章太太想分神去对付章延闿的工夫也没有。 夏季已经到来,一连半个月都没下过一次雨,空气燥热燥热。一大早就热得喘不过气来。章延闿早上才穿的衣裳便已经汗湿了,他随手抹了把汗又埋头进入书本,一动也不动。 世芸站在他身后默默地为他打扇,希望可以好过一些,可是那汗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好热的天啊!”小燕儿跳着跑进来,忍不住的同人说道着,“一出去就是一身的汗。”她一看到从里屋走出来的世芸,忙收了声,讪讪地笑了笑。 “果子取来了?拿到井水里湃着吧。” 小燕儿嘟着嘴:“我还只当大奶奶当了家就是好。分给我们的东西会比以前好了许多。奶奶,你看看,这连以前的都不如了。” 世芸看着那些个果子,好的少烂的多。 “把好的挑出来吧。”或许是因为章泽闿夫妇明显地作法。章太太已经不大管他们,时常去舅家看儿子,一大早去了。到晚上才回来。明显的是不想管这些事。 小燕儿只得点了点头,心里道。还是太太当家的好,至少还能吃到一两个好果子。 横云抬脚进屋。见了世芸:“奶奶。泰宁侯夫人打发人过来了。” 世萱…… 世芸点了点头,让人引到西边的屋子。 来人是跟着世萱嫁过去的南浦。身上穿着白银条纱衫儿,桃红色裙子,蓝纱比甲,头上戴着两样精致的首饰,整个人的气色也相当的好。 南浦笑盈盈的向世芸行礼:“府里的莲子结了,夫人让我送给奶奶尝鲜,还有几样家里做好的点心。” 她说着将手中的两只菱花形攒盒放在炕桌上,一个个揭开,让世芸看了:“这是茯苓霜,夫人说这个对身子好,章二爷读书正费神,是该好好的补身子,特地包了一包。” 茯苓霜。世芸看着那一大包茯苓霜,这么一大包。 “多谢你们夫人。坐。” 南浦捧着茶闻了闻只小小的抿了一口,便捧在手里再也不吃。这的茶连她平日里吃的都不如。再瞧瞧这屋里的摆设,那就跟府里更没得比。她不由地挺直了腰身。 世芸简单的问了两句世萱。 南浦都笑着答了:“我们夫人一心记挂着姨奶奶,只是现在家里预备着中秋节,我们夫人头一回办这样的事,少不得要细心打点。再则,章二爷眼见这就要乡试了,夫人说奶奶现在必是很忙的,等节后再请奶奶到府上玩玩。” 中秋。那时候乡试也放榜了。有个举人老爷的姻亲世萱在泰宁侯府的腰杆更直了些。 “我们夫人常说章二爷此次若是一举中举就大好了。” 世芸的目光不由地转向了东边,这些人明着不给章延闿压力,可一个个都已自己的方式向章延闿施加压力。 她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既然来了,就去给太太行礼吧。”章延闿就在对面,她不想同南浦多说打扰了他读书。 南浦笑着道:“已经见过亲家太太了。好久没见到奶奶了,过来跟奶奶说说话。” 横云一见南浦的眼光若有若无的瞄向她们,便同簇水避到外头去。 南浦笑着道:“夫人打发我来问问奶奶,前会儿托奶奶的事办得如何了?” 世芸起身去了里屋,将章延闿那日交给自己的东西找了出来,拿了个锦袋装了:“这是五妹妹要的东西,这是另外得的。” 南浦瞧着那鼓囊囊地一大一小两个锦袋,颇为坦然的收到那腾空的攒盒之中。又跟世芸说了一会子的话,这才告辞离去。 世芸看着那一大包的茯苓霜,分出一份茯苓霜,叫了横云进来:“厨房那里送来了月饼,你拿些送回去。”又将拿一份茯苓霜拿了出来,“你带回去吧,在家住一日再回来吧。” 横云默默地接了茯苓霜,却是道:“我去了就回来。”她说毕转了身子便离开。 世芸的目光落在桌上世萱命人送来的点心。泰宁侯府的点心做的这样的精致,想空了一切心思只为了这些点心。 “你在想什么呢?泰宁侯府送节礼来了?” 世芸挑了一些茯苓霜,让人倒了滚水让章延闿吃了:“要过中秋了,五妹妹事又多了。” 章延闿笑了笑,吃了茯苓霜又去看书。他留给自己空余的时间相当的短,整个人都扑在了书上。 九天的乡试是折磨人的事情。八月初九的凌晨就要在考场外准备进场。八月的天虽然热,但是清晨却很是清凉,入考场前要脱了衣裳任搜检军检查是否有夹带,然后再关在七尺高,五尺宽地小号子里,忍受着天气的闷热,蚊虫的骚扰,一题一题的做着。 终于到了交卷的时间,章延闿疲倦地抬起头,九天的日子让他消瘦了许多,整个人也颓废了很多,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该努力的也都努力了,能做的只有回家等待着最后的放榜。 章延闿疲倦地从马上下来,门房老杜一脸的紧张跑了过去:“二爷,老爷叫你过去呢。” 章延闿点了点头,抬脚往里面走。章老爷是要知道他考的好不好,他在贡院外没瞧见三弟,随口问道:“三弟回来了?” 老杜拦着章延闿,不让她进屋答非所问的道:“二爷,老爷发火了。你且到外面避一避。等晚上再回来。” 章延闿收住脚:“老杜,怎么了?” 老杜急着道:“二爷,你弄的什么书,老爷看了后很是生气,直要拿你。二爷,你弄的是什么书?” “老爷怎么知道的?”章延闿下意识反应是自己手抄的那些个话本,只是老爷怎么会晓得…… 老杜摇摇头,焦急地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才好了没几日,又要被打,老杜看的都心急。 章太太一脸狰笑地看着被章老爷赏了板子的章延闿,她不是不出手,只是一出手就要他好看。 章延闿昏昏沉沉地躺了几日,他大伤了身子,又被章老爷赏了板子,这一次比上次严重了许多,趴在床上几日也起不来。 这一日,章老爷下衙才到家门口,就瞧着那一帮人蜂拥朝自家而来,报喜的人来了:“给章老爷道喜,贵府章老爷上延下闿高中顺天乡试第九十七名。”说完,就瞧着一群人涌上去,将章老爷家至大门一直到仪门到大厅的窗户全部打烂,接着一伙瓦匠漆工迅速地又将窗户重新修正一新,一面道:“改换门庭。”这是报喜的讲究,还要重重的打赏,有那些个瓦匠漆工专门候着那报喜的,只为拦下生意。 章老爷一听到中的是二儿子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那打赏的还是管家打点了的。 “老爷……?” 二儿子居然中举了? 最震惊,难以置信的是章太太,她一直等到日后落下,没有人再来报喜,她才不得不接受了,她儿子没中,那个混账却中了举的事实! 那个混账,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居然超过了她的儿子! 李姨娘一听到消息,再也忍不住,顾不得章太太处于愤怒之中,跪在地上掩着口痛哭出来,她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痛苦终于可以借着儿子的腾飞好好的发泄一下。 是悲是喜,是怒是愤,这一日章家众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对不起,红包记得昨晚上传了的,结果....发现没有点发布..... 总是犯这样的错,实在.....抱歉! 第六十章 教谕(上) 世芸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激动,章延闿中举,只不过是一日的功夫,局面便转变了许多。长房也派了人过来,口中奉承之话连篇,再也不似以往的倨傲。 她到是极为佩服章延闿的定力,这样大的事情,他居然平静的毫无反应,平静的就跟往常一样。 世芸不禁望向了那个坐在身边的人。只是一年不到的功夫,他完成了旁人几年要做的事情,是早先便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最后一次振飞,还是他原本就很聪明……他一直隐忍的日子结束了。 “我想同你说件事。”章延闿突然开口了。 他没看书?她以为他又投入了下次的考试中:“嗯?” 章延闿坐起身,酝酿了很久:“我不打算参加会试了。” 世芸怔怔地看着章延闿,不参加会试,只在眼前的会试,他要放弃。一个中举就为他带来了不一样的局面,若是能通过会试,对他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改换门庭”。他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日么?怎么轻易放弃呢? “那你想怎么做?”他既然决意放弃会试,也就是说还有更好的途径,会是什么呢? “我打听清楚了,举人可以到县里任教谕。” “教谕?” “就是官学里的先生。只要是通过会试便可以,如今大家一心挂在科举之上,到无人愿意去。”章延闿为了说动世芸,继续道,“虽是不入流。却是个随时都能补上的缺儿。任期满,若是考评为优。是可以提拔为县令或是县丞的。” 这是一条挤进官场,改变他地位的捷径。也许以后的事情不晓得会如何,但是如今,他可以离开这个家,不再受章太太的白眼。 世芸伸出了手:“要怎么打点?我回去问问哥哥。” “我已经打听好了,我又是正式通过乡试的,入选不成问题,只是分到好省差省而已。”他要做的事,她或许不明白,但是她却始终坚定的支持着自己。 章延闿握住世芸的手。合在手掌之中,凝神地注视着她。 世芸被他瞧的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低着头。 妻子害羞了,章延闿微微一笑,倾身将世芸搂入自己的怀中:“多谢你。” 世芸靠在章延闿的肩上,凝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二爷,老爷叫你过去。”好容易的宁静到叫人打断了,世芸红着脸推开章延闿。端端正正的坐着。 云凤急促地站在外面,面上带着红晕,却大胆地看着她们。 章延闿点了点头,撩了衣摆:“我去去就回。” 云凤紧跟着章延闿便出去了。世芸注视着容光焕发的云凤。她再也不小心翼翼,整个人都活跃起来,还稍有的别了红色的绢花。 世芸垂下了眼角。 章老爷坐在书房。很是欣慰的看着章延闿:“你既然中了举,就好生准备准备明年的会试。大老爷派人来说了。寻了一位好先生亲自指点你跟大侄儿。” 章延闿抬起了头:“儿子不打算参加会试了。” “你……” “儿子能中乡试已然是到顶了,会试是万万不敢去的。”章延闿又低下头。在章老爷看来是完全的没有底气的表现。 “糊涂!你不去会试还能做什么?” 章延闿再次抬起头,平静地望着章老爷,清晰而坚定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儿子想去做教谕。” “你说什么?” “我如今是有妻子的人,总要想着法子养活妻子,老爷太太待我虽好,可我也知道日后总是要分家,要有个养家的营生。老爷也知道,做教谕还是可以做官的,”章延闿跪了下来,“还请老爷替儿子疏通一二,选个好些的地方。等儿子任期满了,替儿子疏通一二,儿子也能做个父母官,同样是光宗耀祖。” “延儿……” “老爷,儿子有出息了,老爷怎么还不高兴?”章老爷还在犹豫,章太太却连连应下。她听人说章老爷把章延闿叫去,只怕章老爷要给章延闿什么,索性到跟前偷听,却听见章延闿说放弃科举,去当教谕,忍不住走了进来,“你若是这么坚持,那我就替你寻寻,老老实实的准备会试多好?”她心里着实高兴,如今中了举又如何,在京城这块地,进士都多的数不过来,举人又算什么?自家儿子再努力三年,中了进士,就可以了。趁着这个机会,把章泽闿也撵出家门好了。 章延闿立马谢过章太太:“多谢太太,多谢太太。儿子告辞了。” 章太太注视着章延闿离去的身影,给他谋划个好的去处?她会好好的谋划的,就让他一辈子都回不来,当一辈子的教谕好了,她明日要跟舅舅说一说,要好好的拜托一二。 李姨娘在书房外拉住章延闿:“二爷……你快同老爷说要考会试啊。好容易……好容易有了今日,怎么也要考一次才是…….” 李姨娘一听到章延闿要放弃会试,眼泪仍不住就要掉了下来,就在眼前的前程儿子说放弃就要放弃。 章延闿笑着为李姨娘拭泪:“儿子是奔了大前程去的,姨娘怎么伤心了呢?” “即使是考不上也就是这几个月的时间, 有了章太太的帮忙,分发教谕的事情很快就办下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世芸看着札子不由的疑惑了,兴义这地方,章延闿起身寻了一本方舆纪要翻开递了过去。 世芸在书上细细的寻找,这才发现,是远在西南贵州布政司的一个小县,是个在三个布政司交界的地方。她仔细的阅读着,书上所说到是个不错的地方。“九峰摩空,一泉奔注。林木郁然,下有小溪流入山穴。四面峭壁,一径可通…… 这么看来,到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只是要苦了你,那地方很是苦。”深山之中,跟荒蛮之人在一处,不服教化,当地甚是清贫,被分到那些地方的官员,任满三年便会上下打点。意图另谋他处。 “学风如何?” “从未有一个举人。” 世芸微微一怔。从未出过一个举人。做教谕的,所谓的政绩便是任期内中举多少,一个也没有,何来政绩?是个不好的地方,可是……世芸站起身对着章延闿蹲了礼:“还要恭喜二爷了。” 章延闿笑着道:“有什么喜事?” “正是二爷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章延闿的笑了,他的想法她居然都知道,她居然在不利的因素里面看到了有利的一面。若是去了江南等地,二爷也不敢称什么教谕,就算是一年中了十名举人也是寻常之事。从未有举人。只要出了一个举人这就是政绩,虽然地方是苦了些,可是却是容易出政绩的地方 “太太帮着寻的?”章老爷虽说对章延闿并不如何,可。章延闿毕竟是家里最有希望获得官职的人,章老爷希望章延闿考进士,即使畏于章太太。也会挑选一处平稳之地让章延闿就任,以图他年再来应试。只有章太太会选一处让章延闿无处翻身之地。 章延闿的笑容越来越深。他就知道。老爷叫他过去,章太太心里会有些不自在。必然会命人去听墙角,只是没想到章太太会亲自去。所有的事都朝着他努力的方向去了,只是,贵州那地方自己万万是没有想到的。 “什么时候走?” “半个月后。” 新年也无法在家中度过,世芸想了想:“要带些什么人过去?” “跟着我的顺儿跟高安是要过去的,你再带两个丫头就好。”他去做教谕,一年的俸禄只有三十六石米,过多的家人他也养不活。 “云凤呢?” 章延闿看着鼓起勇气向自家开口的世芸,成亲这么多日子,她头一次开口向自己提起以前丫鬟的事情。 “她爹妈是太太那边的,自然有太太做主。” 云凤,太太…… 世芸望着章延闿,她好像摸到了些什么,可是又不清楚那抓住的又是什么。 …… 簇水闷闷不乐地做着针线,奶奶把她们叫去,问她们哪个愿意跟着去任上。她不想跟着去那么偏远的地方,那样的地方……她抬头瞧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云凤,奶奶把她留了下来,她哭天抹泪的。 “好姐姐,姐姐同我换换?我愿意过去。”云凤拿了自己平日里积攒的东西送到簇水跟前,请求簇水同自己换换,“姐姐,你同我换换?” 簇水有些心动,这有愿意跟着去的,奶奶不愿意要,她不愿意去,可是好像却非要去不可。两个陪嫁丫头,已经留下了横云,自己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好姐姐,我记着你的恩典,你就是我的再造父母,我来世结草衔环给你当牛做马。”云凤干脆跪了下去。 簇水没收东西,只是道:“我去同奶奶说说……” “你不用去说了。云凤的妈去见了太太,要带她回去,奶奶叫我带她过去。”横云挑了帘子进来。 簇水赶紧站了起来远远的离了横云,将自己跟云凤的距离拉地远远的。 云凤不敢相信的道:“你说什么?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根本就没给她反抗的余地,横云侧了身子,云凤的妈跟嫂子便走进来,拉着云凤就走:“快跟我去见了太太,太太赏了你天大的恩典。姑娘大喜。” 云凤听说是章太太叫她,到软了半个身子,让母亲同嫂子半拉半拖的弄了出去。 横云看了眼炕上摆着的那包东西:“奶奶找你去收拾东西。我们俩一起跟着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好了,走出去了, 明代有不少的官都是从教谕做起的 嗯....海瑞....宋应星..... 第六十一章 教谕(中) 路途遥远,为了避免在路上过年,九月十三日,章延闿便启程前往兴义。九月的天透着一股子的凉寒气,河面上更是冷了三分。等在码头的脚夫们一堆一堆的凑着,口中说着话,玩着牌九,那眼睛却时不时的往那口子出扫上两眼,只待出现行人,便一拥而上,好抢个先。 章家的几辆车到不起眼,只几个人便了了事。脚夫们搬了行李上船,章泽闿到是拉着章延闿说着话。家里面除了章泽闿便只有两三个平日同章延闿交好的同族兄弟来送。 杜氏看着说话的几个人,又瞥了世芸一眼:“你们到好,离了那呕心的地儿!” 世芸撇头看着河水,然后对杜氏笑了笑。 杜氏也笑了笑,嘴里却是奚落的话:“既然都中了举,就该老老实实的坐下来读书,今年不行,再来三年就是。才二十一岁,就急的等不得了?我还见过五十多的人进学的。”杜氏咂舌抱怨着,“别以为离了家就什么都好,教谕一年能有多少银子?二房的四爷做个县令,还要靠着家里的铺子。” “二爷不是没铺子么?” 杜氏一阵冷笑:“你还知道。走那么远,若是老爷有什么好歹,你们就是飞回来也晚了,到时候什么都没有。你又不是没银子,使些钱给他在江南那些富裕的地方寻个位置多好?跑到那种地方。” 章老爷就算留给章延闿产业也不过是几亩薄田,又能值多少?还不是跟没有一样。章延闿这是去奋斗的,又不是去享福的。 “还请大嫂子多多帮衬一二。” 杜氏依旧是撇嘴。却是不再说话,码头的脚夫涌动的声音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三层高的官船。一溜儿的,后面跟着十来条大船。 这是大户。难怪脚夫们骚动起来,这要有多少人搬运,这里的钱也是大头。 那船慢慢的靠近,世芸看清了那水头牌儿上的字。 “庆云侯跟建昌侯一同上京了?” 世芸不明所以地看着杜氏,这两位勋贵上京有什么不对? 杜氏只是笑了笑:“我走了,等那船靠了岸,我们一时也就走不了了。”她随即送了一匣子离别的礼物给了世芸,“一路小心。” 章泽闿那边瞧见了,也同章延闿告别。趁机塞了个荷包过去:“我走了,你一路小心,记得来信。这个上船再看,我走了。” 章延闿看着手中的荷包,冲着章泽闿摇摇手。 庆云侯跟建昌侯家的船已经靠岸,他们的船一时也开不了,只得等着。 世芸站在船头看着两家勋贵的船队。那一溜几十辆的马车早就停在那等候了,再看着一个身着大衫的中年男子跪下请安,那大船上放下舢板。那男子便上了大船,过了片刻,那男子同几个与他同样打扮的男子一同下来,之后便忙碌起来。后面几辆马车顿时下来十几个仆妇。同着大船上的仆妇一同搭起了幔帐,再然后也瞧不到什么。只是那做派到是非常的大,那等在码头边的人被他们赶到了一边。难怪杜氏要急着走。就这阵势,没有一时半会的。也完不了事。 “庆云侯是太后的二弟弟,寿宁侯是太后的大弟。建昌侯祖上是从龙之功。只是上一代的建昌侯回了乡间,便不大来京。” 世芸还是没明白这里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有杜氏先头说话的意思,像是庆云侯跟建昌侯两家就不能一同上京似的。 “有传言建昌侯回乡间是因为当年先头的建昌侯同庆云侯,哦,那时候庆云侯还是庆云伯,太后还是皇后。两家争地,奴仆打了起来,建昌侯家的一个儿子被打死了,告到了先皇那,先皇只是私下命庆云侯寿宁侯同先头建昌侯赔不是。不过,还是建昌侯失了面子。两家便不大对头,后来,建昌侯上书先皇广纳后宫,惹了当今太后的忌讳,先皇驾崩没多久建昌侯便还乡了,说是还乡,其实是被赶出京城的。先头的建昌侯在回乡的路上就没了。” 世芸点了点头,这两家居然有这么大的过节,若不是听章延闿这么说,到看不出来什么。 横云急匆匆地过来:“奶奶。这河面上的风大,方才打听了,要等庆云侯建昌侯两家的船都下了货才能走。如今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开船。”这一耽搁不晓得要耽搁多久,河面上的风又实在大,说不定今晚只能留在这了。 章延闿示意道:“你先进去,我再看一看。” 横云迎了世芸进船舱,为她换了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再将杜氏临走送给世芸的匣子拿了过来:“奶奶,您看看,大奶奶送的。” 那匣子里居然是放着一百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就是送行也用不着这么大的手笔。 章延闿也进了船舱,看那匣子里的银子,将章泽闿临走之时的荷包拿了出来,交给世芸。那里面居然是一张房契及二十亩田地的地契:“这…… 章延闿将信抽给了世芸:“这是老爷给我的。” 这是章老爷给章延闿的东西,但是今后分家,章延闿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也就是说,从他踏出京城的那一刻,他就跟这个家没有多大关系了。 章延闿笑了笑,让世芸把东西收好:“既然给我了就是我的。”随即笑着叫了顺儿进来,“你小子好好的做,到时候爷的这份产业就靠你打点了。” 顺儿好半日才晓得章延闿这是提拔他,他日后可是大管事了,他哪里能想到自己一个不出头的小厮,居然有一天能当上大管事。只是他爹妈哥嫂舍不得京城富贵,不愿意跟来,要是跟过来。今天也是能欢喜的。想着,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妈。顺儿又红了眼。 这一船上的人都受到了一些感染。章延闿所带的人有限,不能整家带走。他们都有家人留在了京城,同章延闿到外地上任,至少是三年不得相见。 世芸笑着对顺儿道:“大管事,你且好好的替老爷办差。等日后你老爷高升了,你再回去看你爹妈哥嫂,你也是大管事了,就是长房的那些个管事瞧着你也要另看几眼,到时候让你爹妈他们好生替你得意一回。” 顺儿这才笑了:“是,小的一定好好的替老爷办差。伺候老爷做了封疆大吏,伺候太太做了一品夫人。比长房还要体面,让他们都后悔今日没来送老爷。” 章延闿笑了,示意着顺儿:“好了,我的大管事,去看看咱们的船什么时候开?” 顺儿又被那一句大管事弄笑了,立马爬起来到外头去了。 世芸倚着窗仍瞧向外面,外头庆云侯建昌侯两家的人已经下的差不多,前头的马车早就驶出许多。只是这后面的行李却仍旧在装车。 是不是这两家拦着所以没能来,再等等好了,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来不来了?世芸一直注视着来的路口,她希望能看到谭世仪的身影。她前日回家。谢氏却说刘姨娘去庙里了,她提前一日命人回来说了,明知道自己回来要见刘姨娘的。却不让自己见。五月章延闿进学,谭世仪就被泰宁侯接到府里让他跟着泰宁侯的两个儿子一起读书。她派人去了几次,都没有见着人。原本世萱说章延闿中举之后再相请的。如今也是不了了之。 章延闿取了衣裳披在世芸的肩膀上:“风大。”他同她一起坐在那等候着。他再不济还有兄长来相送,可是她,娘家一个人也没来,竟然连派个下人过来也没有。 码头上的脚夫很多,搬运的也很快,两家的东西都装上了车,在分头而去。因为两家而造成停滞不前的码头终于又恢复了往常的繁忙。 到开船了,世芸仍旧没瞧见来送自己的。她苦涩地笑了笑,关上窗子。 章延闿则拿了图志给她看,示意,他们要沿着运河南下,再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到湖广的岳州府后,改陆路到兴义。大半个国土都要被他们走一趟,开始众人还有些颇为兴奋,拥在甲板上稀奇的瞧着两岸,就连章延闿也在船头背手而立,做了几首诗出来。不过,很快他们就被寒冷的江风吹回到舱内,若不是没事怎么都不肯出来。再后来,就被没完没了的摇摆惹地没了精神,大家都坐不惯船,一个个晕晕乎乎地。 他们一路上就花了近个月的时间,等下船上车的时候,顺儿已经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了:“爷,这地还是晃得,走的不踏实。” 那车夫听了笑得不由地抖动着,将顺儿搀上了扯车:“大管事的,你且躺一躺。” 坐车到后来也是一件苦差事,每日都在车里摇摇晃晃的,到觉得头晕眼花,全身都闪了架一般,每日住店后,躺在床上便再也不肯起来。 大冷天的赶路实在不是件好事,也亏得南边的雪不大,路到不难走。只是越往南边走,雨渐渐的多了,湿冷湿冷的很不舒服。 章延闿跟着车夫一同坐在外头,他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长时间的坐在车内,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的烦闷。 “这天有完没完,怎么会这么冷?”章延闿缩着脖子,将双手插在袖中。都说南边暖和,这都到了湖广境界了,还是这么的冷,这南边的客房还没有暖坑,他们随身带的被子都是湿漉漉的。 车夫从怀里掏出个酒囊,递给了章延闿:“老爷,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章延闿吃了口酒,凉凉的酒透着心里冰冷。酒非但没让章延闿感到暖和,却是更寒冷了:“好冰牙。” 车夫道:“咱们这的天就是这样。老爷还没往南边去,那边的天比这的还要糟,冬天一直到夏季大都是雨。老爷是北边的人,到了这南方还真是不适应。我前年送一个官儿到云南去上任,没一年,就听说那官儿不做了。” “难怪朝廷当初打交趾多年都攻不下来。” “交趾那就更不用说,去了那里的官就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车夫再次把酒囊递向了章延闿,“到了那里,还真要靠这个了。” 章延闿又喝了一口,这个时候到是觉得身上有些暖和了,他将酒囊送到车内,对着抱着手炉的世芸道:“你也喝一口,比你那东西管用。” 车上并不暖和,手炉是一刻也不能离的,她接了酒囊抿了一口,实在是太辣了,辣得她直吐舌头。 “等住店了,多要些酒带着吧。”章延闿又转了身子同车夫道,“还是这外头好,咱们还要走多少日子?你还是等过了年再回去吧!” 车夫道:“快了,前头就是兴义府,兴义县也没多少路程了。我把老爷送到了,这就回去,老爷给了那么多的路钱,我要带回去过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二章 教谕(下) 这一日才到十里长亭,便有人上来:“请问尊驾可是本县新任教谕章先生?” 顺儿从车辕上跳下来恭敬地道:“正是我们老爷,请问二位是……” 那人一听是正是自己所等之人,面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我是本县的训导,奉知县大人县谕,特来迎接章先生入城。” 章延闿在车中已然听到,等着顺儿转身回到马车前,这才开了车门出来,同那个训导行礼。两人却是在长亭说话,世芸已经转到后面的车上去,过了一会儿子,两人说了话,一起上了车。 “县令大人说,先生一路舟车劳顿,今日便不宴请先生了,请先生歇息,明日再来拜访。”那训导的面上颇为高兴,说话间带着浓浓的喜庆。 章延闿被他的欢快感染了,连声应着。 县学在县衙左侧,却是敝陋不堪,正中为明伦堂,东西二斋,明伦堂后教师的住处,四处地方都是空地,请章延闿自己随意挑选。东西二斋之后本为学生的住处,只是那依旧没有人。 “前任教谕现在何处?还请代为引荐。” 严训导道:“早已上路。” 还不等继任来交接便慌着走,这位前任教谕还真是个急性子。 “那诸位学生呢?” 严训导道:“本县民风本就不好学。如今又值年关,等明日再来拜见先生。先生还请歇息,学生且去整理整理。明日学生再来拜见。” 章延闿听得那位严训导自称学生,有些暗暗称奇。他们处于平级,怎可自称学生。看来此地学风果然有待提升。 “不知你住在何处?”这的四处地方都是空地,他又住在何处。 严训导笑道:“学生住在他地。”说着便到前面的东斋打理自己的事情。 送走严训导。章延闿指挥着家人把东西搬回屋子,那些个大件的箱子,也就放在了外面,反正也是覆了油布,不畏雨水。 严训导说是屋子已经收拾了,只是还是让世芸瞧不过眼,几个家人一起动手这才把屋子收拾妥当,换了衣裳,喝了热水。这才一个个面上有了血色。 晚饭是高安媳妇做的,横云去打的下手。横云没在厨上做过,到帮了不少倒忙,好容易摆好了饭,章延闿请了那位仍在前头做事的严训导在外间吃,又吃了些酒。 严训导很是不客气,呼啦啦地吃了,末了打着饱嗝醉醺醺的回家去了。 大家都累了,到了地方后又狠狠地忙了一通。才起更大家就睡下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不用惦记着一大早便要赶路,也不用惦记那床铺是否不合意,章延闿睡到自然醒。门外守着的横云听到了动静端水进来:“严训导已经在等老爷。” 章延闿忙净面穿衣迎了出去,这是昨日已经定好了的,要先去知县大人那里拜见。 本地的知县姓郝。单名一个仁字。他今年四十六岁,也是个举人出身。却是因为老成,加之相貌端正。补了知县的实缺,却不想落到了这个地方,如今已经六年都没有挪地方了。 郝知县一见章延闿甚是欢喜,直接让他同严训导办了交接:“本县的上任教谕,本县也未曾见过,一直由严训导暂代教谕之事。” 连郝知县也未见过,这县已然是多年未有教谕,难怪从未出过一位举子。 东西很快便弄好了,郝知县留了章延闿吃酒,又命自家太太去把章延闿的家眷也接了过来在后衙摆酒。 郝知县的太太是个矮胖矮胖的女人,比郝知县大一岁。她的官架子却是十足,端坐在椅子上,双膝上放着个手炉,手里挑拨着那手炉里的炭,好半日才道:“怎么还没到?且打发人去看看?” 领着世芸来的丫头笑道:“太太,章太太已经来了。”(注:举人能称之老爷,举人的妻子便称之为太太。) 郝太太笑着抬起头,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站起来:“恕我未曾远迎。香儿,茶。” 世芸侧身坐下,托了茶盏吃了一口,瞧着那个同郝太太一同进来,毫不客气就坐下的那个妇人。这妇人好生没有规矩,却是何人? 世芸命横云将礼物送上去。 郝太太看了一眼,到是又添了几分笑意:“这般客气。”便拉着世芸说话,“章太太打哪里来?一路上走了多久了?” “京城。” “那可是大地方。”那个妇人掩口夸张的说道着,“县太太跟教谕太太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里像我,到如今连县城都没出去过。” 郝太太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笑道:“严奶奶哪里没出过县城?那次我们到城外的定积庵上香呢。” 郝太太啐了那小姑娘:“哪个要你多嘴。”又歉意地道,“小孩子家没规矩。” 严奶奶站起身走到世芸面前:“这是郝二小姐,是县太太的小女儿。” “我到喜欢小姐这般活络。”世芸随手摸了个荷包递过去,“留着玩儿吧。” 郝家小女儿到是十分的欢喜,她觉得这荷包做的精致,那上面的花样子也新鲜:“多谢章太太。”再一摸那里面居然有东西,她瞧了一眼,却是两个金瓜子儿。 好大方的人,果然是从京城来的。 郝家小女儿就挨着郝太太坐,郝太太也瞧见了,眉毛一挑,心里颇为高兴,面上的笑容又添了一分,只听着郝太太道:“怎么果子还未摆上来?拿新鲜的好果子来。” 那个严奶奶一瞧见郝太太面上的颜色变了,又让人拿好东西来,晓得这位精打细算的县太太得了好处儿。只恨自己今日没把自家的几个孩子都带来,要不就赚了,她眼珠儿顿时滴溜溜地转了转,随即盯着世芸手腕上的镯子:“章太太这镯子到是好生的精致,这是什么样式的?我竟然没瞧过。果然是从京城来的,什么东西都是这样的精致”她说着就要动手褪了世芸的镯子。 这哪里是要看,明白的是要抢。世芸不动声色的抽了手,奇怪地瞧了没有半点尴尬地严奶奶,对着郝太太道:“恕我眼拙,这位是……” 郝太太瞧着严奶奶那副穷酸样儿,不由冷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不等郝太太开口,那位严奶奶便抢了先的道:“不劳县太太尊驾,我自个儿说吧。我家相公是本县的训导。” “哦,是严训导的家眷。失敬失敬。”难怪说这里不通教,训导太太竟然这么彪悍。 严奶奶听了世芸满口的失敬,只当她会拿些什么来陪礼,却不想什么也没表示,不由地撇了撇嘴:“失敬什么的,我们也不敢当。章太太是从京城来的。” 郝太太接过话:“从京城,果然是很远。当年我跟老爷来任上也是走了许久才到的。” 世芸道:“正是。在路上走了三个多月。知县太太原籍在何处?” “山西平阳府。” 世芸走了一路也将那图志看了一路,一些大的地方那还是知道的:“我记得是跟潞安府在一处,潞安府的潞绸是天下有名的。” 郝太太连连的点着头,扯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我这衣裳就是潞绸做的。”潞绸是她们山西除了老陈醋之外,最值得骄傲的事,是作为贡品上供皇上御用的。这里的愚妇不晓得好处,只看重那宁绸之类,只以为天下只有宁绸之类,真是坐井观天。 此时,一个仆妇走到郝太太身边低声同郝太太说了两句话,那郝太太面上的笑容更深了。 她听人说章教谕太太送来的东西是宁绸湖绸江绸各四匹,纨扇两柄,香珠两串,湖笔两盒,徽墨两端,这些到不怎么样,只是那里面有几样首饰却是值钱的。又听老爷打发人来说,这位章家好像是世居京城的,让她好生陪着。 她仔细地瞧了人家的规矩,丫头进退得体,可比她家里的那几个丫头有规矩多了。又是从京城来的,她听人说过,京城那河里的王八都比四品的知府多,她家老爷这七品又算什么。这么想了,口气也变得亲热许多:“回头章太太拿两匹回去做件衣裳,最好不过的。”又留世芸吃饭。 一时酒菜摆了,知县家的饭菜也很简单,几样蔬菜,加了一只鸡。严奶奶看着一桌子的菜笑道:“好酒好饭的,也该有个唱曲儿的。我听人说,大地方的人家吃饭都是有人唱曲的,是不是,章太太?” 世芸道:“也不是每回必有的。”除了大户人家会养几个小戏子,女先儿,寻常的都是事先预备下的。想来章太太也没预备下,这位严奶奶冒然提出到是落了这位知县太太的脸面。 严奶奶笑道:“今日我也讨章太太的脸面,听一会儿。县太太,且叫人出来唱一曲吧。章太太,县太太这里可有宝贝,难得一见。以前出来的时候可是个名角儿。” 郝太太亦听闻京城那种大地方的人吃饭都是让人唱曲的,便叫了家里的一个叫银姐儿的来唱曲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三章 日子(上) 银姐儿抱着个琵琶婷婷袅袅地过来,她二十多岁,长得颇为清秀,只是一双眼睛长得格外妩媚。一站下,便袅袅下拜:“给太太奶奶纳福。” 那说话的声音最后还长长的拖着,还微微上挑,到是显得抑扬顿挫。果然是个唱曲儿的。 郝太太却不喜欢她,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悦,随即对世芸道:“章太太点两支曲子吧。” 那银姐儿立马便送上一张曲牌名儿的单子:“还请奶奶点戏。” 世芸看了那单子,这上面到有许多她不晓得的戏名儿,也不晓得这位郝太太喜好何种戏目,便道:“我不大会点,还请知县太太点了,让我跟着听一会儿。” 郝太太颇为受用,本来是因为瞧着她家有人在京城做大官儿,少不得让两分,可如今瞧着世芸对她有些奉承的意思,心里又近了一分,可口中还在让世芸点戏,却一一同世芸说着:“这都是单曲儿,这‘玉合记’文绉绉的,我最不喜欢。这几处好,颇为热闹,只是只有她一个,到唱不出这个来。” 郝太太陪着世芸挑了许久也没挑出一支来,世芸想了想:“不若拣你最常唱地两首唱了。”她听着郝太太的意思,这位知县太太不喜欢文绉绉的戏码,到喜欢热闹的戏。既然是在府里备下的,郝太太最喜欢的几出那是晓得的。 那姨娘应了,开口刚唱了:“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 郝太太不快她叫停:“别唱你那些悲悲切切地。老爷如今又不在,你唱给谁听?唱些喜庆的。” 银姐儿只得换了一套词《花眉序》的‘花月满春城’。她唱得确实还算不错。只是那双眼不晓得是不是习惯,眼波流转。转动着便抛了个媚眼。想来是平日里做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 一时唱罢,银姐儿放了琵琶走上前,又蹲了个礼儿。 这是讨赏的。 严奶奶笑道:“银姐儿,你这是又回戏班子了?你这么站过来,我只当你又回了戏班子,这是来讨赏的。” 银姐儿羞了个满面通红,只是又唤了声:“太太。” 世芸飞快地瞧了郝太太一眼,她的面上带着点点的怒气。就算是要奚落也该由郝太太自己来才是。哪里要这位严奶奶出手,须知打狗还要看主人。 “唱得果然好。横云。”横云拿出五百钱给了那个银姐儿。 郝太太的脸上这才好些,也让人拿了一吊钱,让银姐儿再唱两首。 到是严奶奶这里黄了脸,她摸摸索索地半日掏了两百钱来:“我自然不敢跟县太太,教谕太太比肩。” 到唱了两首,又传了菜上来,郝太太便叫银姐儿停下,只请世芸吃酒:“且尝尝这里的茅台酒。我家老爷说这是敬上的,外头要好几两银子一壶。” 原来那些爷们说的茅台酒便是这贵州产的。这日后送年礼就送了这个回去也都是上好的了。 这里郝太太她们都停了手,只坐着吃茶说话,郝太太同世芸说着世俗的闲话。严奶奶时不时的插上一句话:“柳家闹的不像话,柳家老大天天变着法子的跟柳奶奶吵,也不臊。” “柳家老大是前头的柳奶奶生的。生了他没多久前头的柳奶奶就没了,娶了现在的奶奶。自己的儿子明明是嫡子。却半点家产也得不了,哪个做娘的愿意?少不得补贴一二了。柳家老大也不是吃干的。总是在那闹。气得柳老爷躺在床上起不来,竟只有几个下人伺候。” 天下这样的事还真是枚不胜举,到哪里都能听到这挣家产的事情。 “县太太,柳家的人还来烦知县大人么?”严奶奶貌似随口的问道。 郝太太吃了口茶:“老爷是做父母官的,体察民情,为民解难这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叫烦不烦的。” 严奶奶对郝太太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到没什么,转脸对世芸道:“这柳家的人要来烦我们才好。”她说着,挑了挑眉毛,神秘兮兮地笑着。 世芸有些不明所以,只是配合的笑了笑。 已经要起更了,这前头还没有散的迹象,前头的爷们不散,女眷没也不能散,严奶奶依旧端端正正坐在那,口中不停地说着乡间之事,世芸道觉得她怎么不累?不过还是有迹象的,严奶奶已经说了好几次饿了,可瞧着她又不走的样子,难道她打算晚上再在这消磨一顿。 世芸示意簇水出去同顺儿说说,提醒是该走了。 不一会儿,簇水来传话:“前头说二爷醉了。” 世芸忙站起身,向郝太太致歉:“改日再登门致谢。”说着带着横云簇水匆匆离开。只那严奶奶嘟囔着:“早不醉,晚不醉,偏偏要在这个当头醉。” 郝太太瞧了严奶奶一眼:“你说什么?” 严奶奶忙笑道:“我说我家爷怕是也醉了,我也要去服侍。”她说着也告辞离去。 章延闿又醉的直哼哼,这才口里没有那些个大话,才回了屋歇下,擦了把脸,章延闿就清醒了:“我说了不再吃醉的。” “早就该醉了的。”她可是听了一天的俗话,都是旁人家的是非,以前也听过,可是这也太市井了一些。 章延闿笑了,一手揽过世芸:“你莫不是觉得我冷落了你?”他说着用力将世芸抱起。 世芸吓得忙伸手拦住章延闿的脖颈,好稳住自己的身形:“怎么了?” 章延闿将世芸放在了床上,整个人随即压倒在她的身上,将头深深地埋入世芸肩窝处:“让我躺下。” 世芸安静地躺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表示着他现在相当的激动,是什么让他这样的激动?知县大人说了什么? 世芸松开双手。改搁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替他抚擦着。希望他能平静下来。 “知县大人今日很高兴。”章延闿翻了身子,躺在世芸的身边。抬头望着蓝色绣缠枝莲的帐子,“许久没有同人诗文相贺。” 郝知县到底是个举人,骨子里希望的是有人同他可以在一处论文,只是这片大的地方,居然就他的文化最高,还是这县里的唯一的一个举人,郝知县怎么不寂寞。好容易这才派来了个教谕,同他一样都是举人出身,别提郝知县有多高兴。拉着章延闿便不肯再松手,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架势。 他的诗文虽不怎么样,但是却总让郝知县满意。或许是因为自己那个举人的名头。章延闿笑了笑,郝知县并不是在意他的文采如何,在意的是在而这个地方没有与他身份相匹配的人。 章延闿再次躺下来,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不住的呻吟着:“不行了,疼死我了,今日喝多了。我要睡一会儿。明日一早一定要叫我,不能在学生的面前丢人。” …… 早上才起来就收到城内好几家送来的东西,世芸少不得揣度着还礼。在家是瞧过谢氏做过的,收到的东西都要记账。世芸也只得一一做了,好容易打点了这些,又置办了些必要的东西。收拾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又清点了剩余的东西。世芸这才发现她从家带来的那些东西已经少了一箱子。 再算了一算这些日子所花的银子,世芸突然发现他们这次带来的银子已经花去了不小的一部分:“怎么会少这么多?” 世芸记不得那么多的账。横云簇水也是糊涂的,到是高安家的掰着手指一项一项的回忆着:“咱们每晚停船做饭,都是菜办的果蔬,头一次到天津从我手里出去的是二百钱,之后是静海,再后来是青县……站么从扬州又往西走,爷跟奶奶在扬州采办了些东西,一共有十多两银子。咱们到了岳州府后,又花了银子雇了车往这里来,一辆车是五两银子,一共是四辆车,这总够是二十两……” 高安家的又掰着手指道:“这都到了年关了,什么都涨价了。今日咱们买的菠菜,两斤就要二钱五分,一斤猪肉二十个钱,三斤面总共三十个钱。奶奶算算这都多少了。” 世芸听着高安家的算计,不由地愣了:“这么多?你记得这么清楚。”她没想到高安家的会记得那么清楚,更没想到每日只是这么花,总共在一处,却是不少银子,照这么算,章延闿一年的俸禄若不是精打细算,还入不敷出。 高安家的笑道:“奶奶是大家出来的,两位姑娘平日里哪里会留心这些琐事。我们吃用都是自己的,自然要精打细算。” “你一个月月钱是多少?可够用?” 高安家的道:“我那口子是一个月一吊钱,我是五百钱。若是像奶奶这样吃什么都买定是不够的。” “那要怎么做?” “要该想着法子省钱了。比如说鸡鸭什么的最好自己养,生了蛋可以自己用,吃的菜也可以种。我看了后面一大片的院子都是空荒,打理出来却是可以种不少东西。” 世芸听了立即打点着置办,买了五只鸡,那空地上现在是什么都种不了,只得等了开春再播种。平日里一应用作都精心打算,她还做了账本,一笔笔的记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跟高安家的学会了还价,虽然过的比以前大有不足,但是她却觉得十分的有意思,每天高高兴兴的去鸡窝收鸡蛋,或许跟那卖菜的说上几句话。这种日子实在是有意思。 章延闿的日子却过得有些紧张,开春后,就要准备新一年的进学,学政要考究本县秀才的课业,这是让郝知县最纠结的时候,每次他都会因为这个叫上司一通训斥。他已经交待了章延闿:“无论如何,这次至少不要骂的那么凶就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四章 日子(下) 这个地方的人学习的热情还是有的,不过大家都只奔着秀才不用交租纳粮的名头去的,一旦进学了,便不再埋头书本,有的竟从商做贾。 章延闿走访了好几家一家都不愿意,这些个秀才不愿意读书,无论他怎么说人家都不愿意。只要他不提让家里的孩子去乡试,这些人对他还是相当的友好的,甚至提出去见学政大人也是可以的,那学问就免谈了。天气是潮热的,章延闿是燥热的。 没有学生的县学是宁静的,章延闿这日翻身坐起,屋里已经没人了,世芸也不在外间。她这些日子到显得很快活,让人养了鸡,每日高高兴兴的去数又收了几个蛋。也好,去看看她做什么。 高安家的说要把以前收来的鸡蛋都挨个的看了,让一只母鸡抱窝,孵出小鸡来。世芸撒了米,那母鸡都没吃,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只是一旦有人靠近,又警醒地睁开眼。 “奶奶莫靠近,仔细啄了手。”高安家的拦住要靠近的世芸,“这母鸡抱窝都是不吃不喝的,偶合吃一些,也是一会儿。” 世芸示意她手中的鸡蛋:“这些就不用了么?不如多孵一些。” 高安家的拿了一枚高高举起,透着光指点着世芸:“这没有黑点,孵不出的。” 世芸顺着高安家所指的地方,摇摇头,还是不明白怎么瞧。 高安家的将鸡蛋都收入篮子里,又去收拾那块菜地。她收拾的很仔细,前些日子先是松土。又埋了草木灰,今日就等着撒了菜籽。或深或浅。或疏或密,每一下好像都很有讲究。 世芸瞧着章延闿走了过来。忙站起身,走了过去:“你起来了?今日不用去见知县大人么?” “晌午后再去。” 没有学生教导,章延闿在这里成日只要熬日子。他有些闷的发慌,他以为自己在这里能够大展宏图,但是如今却什么也做不了。 “奶奶,这字要怎么写?”横云拿了纸笔寻了世芸问。自打花销必须入账后,横云也跟着世芸学了字儿。 世芸替横云写在了掌心,笑着道:“再多写几次就好了。”横云才学字,很是有兴趣。每日一有空就绕着世芸问着问那。 章延闿凑过去瞧了一眼,那纸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一样,就跟个才学字的小孩一样。他不觉一笑。 “这写的都是什么字?这几个到不错,只是这是请的哪个孩子写的。”章延闿颇有兴致的看着纸上写的最好的几个字,显然横云正对照着那上面的字学习着。 世芸顿时红了脸,那几个字便是世芸写出来让横云照着写的,她还以为章延闿要说那几个字还不错,却不想他居然说是请哪个孩子写的。她写的就这么差? “不至于吧!写的还不错,这个还是照着柳体的。” 章延闿拿了笔,比照着一个字写了,让世芸瞧:“你且看看这个。” 这到是相差很大。自己的字跟他的比起来那是相差的很大,却是显得相当的低劣。 “那还请你写些字来,让我们照着写。”世芸干脆提议着。世芸蹿唆着章延闿去书房,让他写了字。好让她描摹,这也是打发日子的好事情。 章延闿只写了一个永字。让世芸好好的联系数遍:“只要学会这一个字就可以写好其他的字了。”他手把手的教世芸如何运笔。 章延闿是个不错的先生,教的很仔细。他甚至写出一些话让世芸照写,甚至很是有兴趣的同世芸讲解这些句子的意思是什么。 听着章延闿的讲解,他在讲解句子后又添加了自己的见解,他的见解并没有所谓的大道理,只有浅显易懂,有时候还添加了许多故事。 “你是位好先生。” 章延闿放下了笔,颇有些失落。他来了这么多的日子,却一个学生也没教导。怎么能叫个好先生。 章延闿笑笑。 “有为难的事?”世芸看着章延闿,他这些日子的不快她都瞧在眼里,这里的人都对学问不大热衷,章延闿要如何才能出成绩。他一切的希望都即将破灭。 “只要有一个人,我都可以好好的教导他。我奋斗一年也能中举,如今还有两年。可惜……”他虽说那么惆怅,却随即闪过一丝亮光,那些考中秀才的不愿意,他可以找别人,那些个只为了家里免些地租的富户不愿意让自家儿子读书,那些寒门弟子却不好说。有些是想读书没有钱去读;有些是不想读书,家里却逼着他读。 章延闿面上再次出现着光彩,他怎么先前就没想到这些,章延闿握了握世芸的手便去寻郝知县,同他商议事情去了。 章延闿原以为还要很废一阵口舌,毕竟县里的余钱不是那么宽裕,县衙都是破旧的模样,让郝知县拿出这么一笔钱来,说不定还显不出什么作为来的事情。可是郝知县却爽快的答应了。 他拉着章延闿的手,只说一定大力支持,更是拿出自己一年的俸禄来支持:“本该这样,大兴教化,传播圣人教诲本就是我等的职责。”随即又拉了章延闿,很是亲切的道,“此事咱们再议议,学章,入学的规矩今后的课业咱们都要好生的商讨一番。来人,到先前把钱师爷请来。” 钱师爷是衙门里的钱粮师爷,凡事钱粮大事都要通过他打一阵的算盘。他是个典型的绍兴师爷,钱粮刑狱样样精通。只是不晓得他为何会躲在这么个小地方。 章延闿不晓得郝知县为何那么热衷义学的事情,为何要做到精益求精,甚至宴请了本县的乡绅大户,威逼利诱地请他们捐钱出力。 看着一天天忙起来的章延闿,世芸也跟着高兴,不止是章延闿忙,最近几日她也有些忙,郝太太总是打发人请她过去说话。自从章延闿提议兴办义学后,郝太太对她更是亲热。拉着世芸打牌逗乐,县里的乡绅请去吃酒瞧戏,郝太太也是把她拉在身边。 世芸道是成了这县里的第二号人物了,日子久了她这才注意,那位县丞太太从来就没出现过。 县丞做了多年的县丞,早想着郝知县迁任别处,他好补了这里的差事,只是郝知县留任了一次,如今又留任了,县丞也觉得自己在这处发展没了希望,整日里钻尖了脑袋往外头跑,那位县丞太太也跟着压箱去帮自家老爷跑差事去了。 郝太太说到那位县丞满嘴的没好话:“有能耐自己跑去,到引了老婆去,也不嫌丢人。” 世芸这才知道,那位县丞为了能升官,特地道布政使跟前奉承,让自家的老婆拜了布政使跟前最得宠的五姨娘做了干娘。 “她眼里如今只有她干爹跟干妈,哪里瞧得上我们。”郝太太慢里斯条地挑着核桃仁,“也不瞧瞧自己有什么能耐,能做了县丞就满足吧。还想一步登天不成?这做官跟做人一样,连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到,难道外人还能指望?” 世芸觉得这位郝太太有时候还挺有做人的智慧,她所有的出世都跟做街坊邻居一般。郝知县是个考了多年的老秀才,也忍受了不少的白眼,最后好容易中举,也就知足的跑去选官,到底要做一任的知县,日后回乡也是有体面的。 郝太太不大乐见严训导::“严训导?他哪里能叫训导 ?只是没有个举人愿意来我们这,我家老爷无法,只得在这满县的秀才里挑了个最好的,让他先充着训导。” 难怪那个严训导昨日在章延闿的面前自称学生,却是这样;还有那个等不及与章延闿接交的前任教谕,这里的学风竟然如此之难,到是超乎了他们先前的预想,这次的义学也能那么容易的推行么? 新县学很快便装饰好了,多余的银钱也留在县学,以备这些学生平日里的所需的费用。 贫寒的学生出于考上功名便可以免交赋税的叮嘱很是用功,读书格外认真,让郝知县颇感欣慰。他满意地点着头,悄悄的拉了章延闿:“那几个可有希望?” 他到底关注那几个学生日后能不能中举。新办儒学也是一大政绩,但是最大的政绩还是要看能不能出举人。不多,只要一个,他的政绩就出来了。 原以为这一辈子做知县就到头了,却没想到送来了个章延闿,居然想出重建官学,办了义学的好法子,他沉寂许久的热血又沸腾了。没想到即将年过半百的他还有升官的机会。 章延闿瞧了一眼认真读书的学生:“县尊何必着急?先瞧今年的院试。”三年,要等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不如一步一个脚印,稳打稳扎的到显得政绩显著。也省得旁人后来说什么不过就是一个举人就是上佳的政绩。 郝知县频频地点着头,正是这样,今年的院试才是牛刀小试,若是考的好也是一大政绩;就是不好,也可以图来年。他笑着拉着章延闿的手:“恒臣,咱们且先回县衙,我还有事想同你商议商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五章 太太(上) 章延闿跟随郝知县去了省城,只因为学政大人要考量各地学子的功课,只留了一位典史在家处理些事情。 县衙后街是本县最热闹的地方,卖菜卖瓜的一应俱全,世芸常常一个人去逛逛,若是遇到合心的,价格又公道的,她便买一些。 最近那些卖菜的总是在议论知县大人带着本县的学子去省城见学政大人的事情。那个卖肉的妇人瞧见了世芸忙招呼着:“今日来些五花肉炖些汤喝?我给您切好的。” 这可是个常客,每隔两三日便出来买一二斤的肉,那卖肉的妇人也同世芸相熟了,也常会说些话。 世芸摇摇头,提起手中的鱼。 卖肉的妇人笑了笑,她如今也没有生意,索性出了铺子坐到旁边卖菜的边上:“张婆子,你家孙子此次可能中举?” 张婆子瘪着个牙,打理着自己篮子里的韭菜,听卖肉的妇人问起自己的孙子,咧着嘴嘿嘿的笑道:“他连秀才都不是,哪里还能中举。” 卖肉的妇人道:“不若跟我杀猪卖肉,还有肉吃。读书能得几个钱?还要您来给他攒娶媳妇的本儿。” 张婆子笑道:“等他成了秀才后,我那一亩三分地不用纳粮他就是给我赚钱了。等到那时候,我再撵了他出来跟你学杀猪,到时候可是随便的吃肉了。” 卖肉的妇人哈哈大笑:“就是这样。我家隔壁的那个方寡妇简直是个傻子。我好心让他儿子跟我杀猪,一日得十几个钱,还能给她瞧病。得些肉带回家。一家也能吃。她倒好直接打了我出来,还满口说我要害她家。天天管着她那儿子读书认字。成天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真是傻了。” 张婆子叹道:“怎么就这样了呢?我记得她就那么一个儿子。只连活都不让他干,自己病的歪歪的到还要做活维持生计。她那儿子若是能考上就好了。” 卖肉的妇人更是道:“知县大人不是办了义学么/?让她儿子去那里读书便是。读的好话还有钱拿回家,就送了她儿子去便是了。新来的教谕大人也是位举人老爷,他亲自教导难道比不上方寡妇?” 世芸插了话:“她难道不肯么?” 卖肉的妇人也是一副搞不懂的模样:“正是这样。说什么君子不什么……她那文绉绉的话,谁能懂。糊涂,一家都是糊涂。” 有指望读书可以不用纳粮,有指望读书出人头地,可是有的却读的忘记了最重要的是生存。 卖肉的妇人突然站了起来冲着远处一个羸弱的女人打招呼:“方家弟妹,你今日大好了?” 方寡妇蜡黄的一张脸,身形瘦弱的连衣裳都撑不起。偏这个妇人还缠了一双小脚,颤颤巍巍,一阵风便能把她吹倒。 “荣嫂子。”方寡妇点头称呼了便转身进了一家铺子,将自己这几日做的针线送了出去,换了些钱,又走向旁边的米店,随即提了一小袋的米。 卖肉的妇人招呼道:“方家弟妹带灌肠吧。” 方寡妇盯着那灌猪肠子,快速地走了。 妇人对着张婆子道:“看看,就是这个模样。” 张婆子贪婪地看着卖肉妇人手中的猪肠子:“我家孙子最爱吃这个。好嫂子,且分我一小截儿?也让我那孙子尝尝荤儿?” 卖肉的妇人很是大方地割了一截儿给张婆子:“给你。这不值当什么。”她见世芸一直注视着方寡妇的身影,“你看她可怜,想要可怜她。可她却不值当你可怜。还摆着一副清高的模样。只当别人不晓得她原也是秀才家的娘子?” 世芸问道:“她是秀才娘子?” 卖肉的妇人抓了一把张婆子的韭菜,夸了句:“这韭菜真嫩。拿辣子炒一炒绝对的香。”她抓了一把韭菜过去,惹得张婆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不吃亏的主儿,到让她舍了一把好韭菜。 卖肉的妇人丝毫不受张婆子重重的呼吸声的影响。对着世芸道:“正是。她爹原就是个秀才,一辈子中不得举。她嫁了个男人,也是个秀才。一家子都是念书念疯了的。她男人连着几次不中举就疯了,后来自个儿一根绳子吊死了。” “她儿子呢?” “她儿子到是想出来做事。若是他不愿意,我哪里敢叫他来做事?可这方寡妇是有法子的,一哭二闹的,她儿子是个孝顺的,一见她哭闹,说什么对不起祖宗,便什么都不敢再提。”卖肉的妇人叹了口气,“她儿子到是个会做生意的好手。” 读书是好事还是坏事? 世芸起身回家,却发现门口窝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那个女的却是大的,十二三岁上下,男孩只有十岁。一见到世芸,那少女立马扯着男孩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奶奶,我弟弟想要读书。”她一面扯着男孩,“快给奶奶磕头。你就可以读书了。” 世芸道笑了:“念不念书可不是我说行就行。” 女孩有些失望:“县学不是在这里么?我问了人的。” “是在这里,只是你弟弟能不能念书是要教谕或是知县大人同意。” “那可以请你告诉教谕大人么?” “教谕大人不在这。” 女孩明显的急了:“他在哪里?”她拉着弟弟就要去找人。 “教谕大人跟县令大人去了省城,要过些日子再回来。你不如带着你弟弟先回去,等教谕从省城回来,你再带他过来。” 女孩突然提高声音,大声的道:“不能回去!” 世芸诧异地看着女孩,她只是提议,她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女孩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我……我们家离这太远……我们也没钱再来一次……” 这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都很破旧,女孩的脚上居然穿着草鞋。 世芸将两个孩子带了回去,找了些旧衣裳让他们换了,又让高安家的那些吃的给他们。 吃了饭,女孩便慌忙地收了碗去洗,又帮着高安家的择菜淘米挑水劈柴,勤快地不得了。高安家的几次让她停下,只管歇息,她依旧那么的勤快,到后来实在无事则自己动手将世芸找出来的旧衣裳改了。: “奶奶,我什么都能做,你就让我们在这等了教谕大人回来吧。”女孩再次看到世芸的时候连声祈求着。 高安家的在边上笑说道:“这丫头能干的很。做事麻利,奶奶且看看她的针脚。”她拉着那女孩道了世芸的跟前,让世芸瞧了女孩自己改的衣裳。 衣裳改的很好,针脚虽还有待价钱,但这样大的年纪就能做成这样已经是了不得的了。世芸点点头:“是做的不错。”又问道,“你弟弟呢?”她好像没见到那个男孩,那男孩似乎不大爱说话。若不注意,实在不晓得有他的存在。 女孩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道:“我……他……我……” “你什么你,他什么他的。奶奶问你话,你快回。”簇水突然提了声唬了脸,“你若不说到时候就撵你们走。” 女孩忙答:“别赶我们走,别赶我们走,我说,我说。”女孩看着世芸,抿着口,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还不快说?” 在不断的威胁下,女孩终于开口了:“我弟弟到前面听人读书去了。” 到前头听人读书? 簇水恐吓着她:“你若是说谎就立即把你们送官。”她出门去寻那个男孩,果然瞧着那个男孩子在外头跟着读书,那神情格外的专注。 “你是哪里人,怎么只有你跟你弟弟?你家里的大人呢?”家里的大人怎么就放心让两个孩子跑出来,或许…… 女孩道:“我们是邻县的,我父母都没有了。”她一说起自己的父母隐隐地透露出一股恨意,“我们也没地方可以待。我听说这里县学有义学,就带着我弟弟来。他很聪明的,以前读书,先生总是夸他,奶奶可以问他书,他千字文什么的背的都很熟。” 十岁,会背千字文什么的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这个年纪若是熟读四书说不定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没有了父母,那还有亲属,亲属居然不管不问,女孩居然能带着弟弟从邻县找来。实在很不容易:“就留下吧。且好生温习功课,待教谕大人回来便要考究的,若是不过,就要送你们回去的。” 女孩不住的磕头表示着自己的感谢。 横云端了茶给世芸:“奶奶要留她们?还是要使人去问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是不对劲。女孩急切地想要留下来,她明确地表示不愿意回去回去对她们姐弟不好。可是,若是族里的人找来,到是她的不是了。 “且先留下,等家里的人来了再说。这么小让她们回去,若是路上有什么不是,到是我们的不对了。”无论女孩的目的是什么,哪怕那来求学只是个借口,至少县学的事情还是传开了,这对章延闿是好的,“拿衣裳来,我们去拜见知县太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六章 太太(下) 郝太太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听着老婆子们回话,看着丫头们打扫庭院,正想着要找些什么事来做,听得世芸来找她说话。 郝太太忙让人请进来,拉着世芸好一通说话:“我正愁一个人无趣,可巧你来了。”一面说着,叫人泡了胡桃松子茶来,又端了几样点心,大有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架势。 世芸道:“知县大人走了有半个多月了吧,也不晓得到了省城没有。” 郝太太道:“已然到了。前儿我才接到老爷的来信,如今只等着学政大人考究了。” 世芸忙松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这我就放心了。这路也实在是太艰难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道路,依山临水的。我刚来时,就看着那江水在脚底下流,这山这么的高,怪吓人的。” 郝太太附和地点着头:“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俩儿子瞧着了就不愿意来了,老爷只好派人又把他们送回去了。”说起儿子,郝太太还怪想念的,也不晓得他们在老家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们。 世芸瞧着郝太太的面上不大好,凑趣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两位公子是吃了苦头的,回去自然是用功读书,到时候考进了二甲,选入翰林院,太太还要谢谢知县大人选任在此处。” 郝太太笑道:“承你吉言,若是他们日后真的有出息了,我一定要他们来给你磕头。” 世芸道:“太太心肠好,待人也好。知县大人也多亏了太太治理后宅有力,官路才如此平稳。” 郝太太道:“你今日到像是来同我说好话的。”这些人一有事情来求。就满口的好话,郝太太见过了。也不愿意听太多。 世芸道:“我是听到了才过来的。太太,知县大人兴办义学的事,如今已经传到了邻县,今日邻县有个女孩带着她弟弟来求学了。知县大人办的义学渐渐传开后,来的人越来越多,自然会传到知府大人的耳里。” “若是这样,果然是好事。”郝太太果然高兴,要再拿出些钱来,这事要办的越大越好。 “好是好。可之后的事也麻烦。他不是本县的人,只怕……这义学毕竟是为了本县学子准备的,若是花到了外县人的身上,到是反道是给旁人做嫁衣了。” “你担心的到不是没有道理。”她家老爷下的苦工夫,到让别人拿去当了功劳,“外县的人不能来我们这读书。明日便把他赶回去。” “赶走了他,外县的人说咱们办义学不真。” 郝太太瞧着世芸,微一思量。这事到是难办,不赶走。自家老爷的功劳就被人分;赶走,到时候又会让旁人说道,老爷办的这事是为了赚名声,捞政绩。 “谁说我们不真了?”她家老爷拿了多少钱了。吃了多少苦,吃力不讨好。 世芸忙安抚着郝太太:“是我的不是,到招惹太太不快了。旁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只是,我今日听到这事情。是又喜又惊。却又没有法子,特地来讨太太的主意。” 郝太太很是受用。她虽说是知县太太,但是平日里也没出头做过什么,这回兴办义学,她在众位妇人之间游说着,她尝到做大事的滋味,那一点点建好的义学就是她的功劳,她有些知道为何男人想要建功立业。 “你想的周到。这事情我们到要好好商议商议。”她拉着世芸合计着,“你说这些外县的人来了,咱们不能推,到不如接了。” “接了?”她口中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早已肯定郝太太会同意接受外县的人进来,宁愿郝知县的功劳被人分,也不愿意郝知县被人诟病。 郝太太道:“自然要接,而且要大张旗鼓的接。”就算那些地方的人要抢老爷的功劳,也要让人知道,老爷是头一份,旁人都是在学做。就跟她当年在家乡卖菜一般,新一茬的菜先上的就能赚钱,旁人看到了也都去卖这样的菜,可是,买东西的人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习惯到最先卖菜的那个人那去买。 “如果接了的话,这里的花销就不少,也不能偏爱了那外县来的,也不能让咱们本县的人受委屈,毕竟咱们县里的人才是宝贝不是么?” 郝太太道:“这是自然。你是教谕太太,这是你先办着,等老爷回来了到时候再让他们烦心去。” 世芸忙道:“我哪里能做这个。方典史在家呢。”郝知县不在的时候,方典史暂行知县的职责,这又是先头铺垫之事,也好放手。 “他?”郝太太不同意,“他能做什么?” “严训导在家呢,到不如让严训导着手吧。” “由你去做,这学子的衣食住行,这是内务,内务由咱们妇人来做,不正是合情合理?” 不止是合情合理,而且还把严训导排除在外。方典史跟知县太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郝太太似乎对县里的很多官吏都不大满意,那她为何又对自己表现的可亲? 郝太太话锋一转:“今日你来,正好另外一头事,还要请你帮着参详一二。” 郝太太命人拿了一张单子来:“这是家里的大儿寄来了。我家的老三要说亲了,这是女方家的名单。” 世芸没有接,站起身向郝太太行礼:“我给太太道喜了。” 郝太太拉着世芸坐下:“喜什么。也不晓得家里的人是怎么想的,偏偏瞧上了这么一家人。这人原先是在京城里当官,如今到了我们那做知府。” 郝太太将单子递到世芸的手中:“你是京城来的,自然是比我清楚,且看看你可听说过这么一家。” 世芸看着那单子上,那户人家是太仆寺的少卿,太仆寺的少卿本来就是正四品官儿,调任不过是平调,甚至说是一种升官儿,待在京城虽好,可却比不上一方的父母官儿。 世芸摇摇头:“没听过。太太不满意?” 郝太太有些失望,不过京城那么多的人没听说过也正常,她道:“我们那又不止我家老爷一个做官,做官的比我们老爷有出息的多的是。这么娇贵的小姐,怎么会瞧上我家老三。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 嫁女嫁高,娶妇娶低,在京城见过大世面的官家小姐嫁给一个远在西南多年未升迁的小官儿的儿子,也难怪郝太太会起疑心。 “太太这是不同意?” 郝太太道:“这娶媳妇又不同旁的。少不得要仔细。我又在这里,家里那边怎么样我也不过是个瞎子聋子。” 世芸晓得郝太太这是要她拿主意,她认为郝太太不是没有主意,这好像在试探她什么。她停顿了一下,随即道:“我有个法子,不晓得行不行。” 郝太太高兴的道:“你且说是什么法子。” 世芸却半日不开口,郝太太催促了再三,世芸才支支吾吾的开了口:“这法子有些过于阴损了些。太太……” “那个人是我的孩子,管他什么阴损不阴损。你只管说,由我来动手。” 世芸这才道:“婚姻是讲究八字的,京城人有信这个。太太可以请人说了,八字不合。就说这位姑娘的八字与三爷的八字是相克的。” 郝太太笑了:“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好法子,却是这个。”郝太太并不意外世芸说的是这个法子,要推却婚姻用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法子。 “到是我疏忽了。” 郝太太摆摆手,疲倦的道:“你还没做母亲,不晓得这里头的烦心事。这孩子就是不让父母省心,要生他,养他,还要想着他成亲。我什么时候死了,也就省心了。” 世芸正想着怎么宽慰她,郝太太摆了手:“不说这个了。我今日也乏了,你且把我同你说的那是准备准备,过两日我有空了,就把这事办了。” 世芸放告辞出来,郝家的一个媳妇笑着走了过来:“章太太留步。” 世芸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媳妇儿,她每次来见郝太太都会见到这个媳妇儿,她是郝太太身边得用的人:“原来是你,要是请我吃酒,我可是没空的,你也听了县太太的话。” 媳妇儿笑道:“我是来烦您个儿事。我们三爷要订亲了……”她故意顿了顿,专门等世芸接话。 “我听县太太说了,你可要忙了。” 媳妇儿一脸为难的道:“太太在正为这个为难呢,我也为这个头疼呢。太太最喜欢三爷,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三爷,这会子,您也知道……太太越发心疼三爷,一定要给三爷体面的。章太太您是久在京城的,见识广,眼见宽。您帮帮忙?帮我想想?” 世芸笑道:“我能有什么法子?” “您且看看这个单子,还要添什么,您说说?” 世芸看了那单子,都是些不错的东西,要花不少的价钱,以郝知县的俸禄置办这些到是比较艰难的事。这置办的事,也就是要落在她的身上了。 “这些就很好了。” 媳妇儿忙道:“还要麻烦章太太托人办了,太太说了,一定要体体面面的办了。如今认识的也只有章太太您是京城来的。” 世芸接了单子,她有些后悔当日为了章延闿的前程送出了这么多的东西,现在背负在身上的负担则重了。置办这些东西要花不少银子,就是拿出自己手上的银子虽然够,可是她不能把这些银子都花在了这上头。 这是个问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七章 骚乱(上) 簇水抢了单子先瞧,才看了两个字,便忍不住担忧的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我们怎么置办的起。” 横云接了单子瞧了两眼,这上面的东西超过了她们的能力范围,这么多的东西,她也很少见到。 “奶奶,您真的要给县太太置办这些?”簇水劝着世芸,“奶奶,新年咱们还可以说是在路上不能置办年礼,可是还有三个月就要过端午,现在就该准备了。您给县太太置办了这些,咱们怎么置办孝敬老爷太太的?” “端午不过是小节,等过年的时候再多送些便好。” “奶奶。”簇水不禁跺了脚。不好好孝敬老爷太太,又怎么能或到还礼。 “你还要我跟以前一样,什么时候都面面俱到?” 簇水再次劝道:“就是老爷太太那…...也应该……泰宁侯府……”关键是泰宁侯府的还礼。泰宁侯府送来的东西一向很值钱,可以缓解他们为置办礼物子在银钱上的艰难。更重要的是,到时候能请泰宁侯在二爷的政绩考核上帮一把。 世芸笑了笑:“你到是想的挺多的。” 横云拉了一下想要再次劝解的簇水:“你只想到好的,怎么不想想从这回京城一路上要花多少?来回要多少。这些银子我们又能置办多少东西。” 簇水抿了抿嘴,她到是没算计这一层。从这到京城,一来一去所花费的银子说不定够在置办些东西。簇水不再说话,默认了世芸的作法。 世芸瞧着单子。指着几样道:“我记得咱们那箱子里有一些,都拿出来吧。”有的就尽量从自己这出。能少花钱的就尽量少花钱。 料子她们到是有,可是剩下的那些个摆设之类的到是让人很是为难。这到要好生的盘算一二。这一次做成了,以后自己都要成冤大头;若是不做,这位县太太很可能随时给自己一下。 世芸揉了揉头:“把高安叫来。” 高安忙进来向世芸行礼:“奶奶。” 世芸让高安起身:“叫你来没旁的事。你到旁的县走一走,最好是咱们周边的县城,往兴仁安顺那边走。” 高安没明白世芸的意思:“奶奶的意思是……” “只让你往那边走一趟,我听说安顺那边苗人打的银首饰到是很有一套,你且去打一套头面来。” 高安应下了,只是觉得这位奶奶让自己跑到安顺那边打首饰到是稀奇,他们这里也是有苗人的。也善于打银首饰,何必舍近求远呢。 世芸分派了高安:“慢慢的走,不要急。沿途多看看,听听有什么有趣的事,回来同我说说。” 高安一一记下,起身退去,世芸又让他把才来的那对姐弟找来,她还有话吩咐。 …… 郝太太说到做到,专门带了些笔墨纸砚及吃食来了义学。她甚是和蔼的低下头问问这个学习如何,又问问那个家里的情况,她看着甚是懂礼的学子颇为满意。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十岁的男孩的身上,她见这个男孩是这些学子年纪中最小的。但身形却是最挺直,不由问道:“你是叫什么名儿?” “学生丁四清。” “你又是哪里人啊?” “学生是兴仁县人。” “你是外县的?” 丁四清有些慌张了,他生怕郝太太因为自己是外县的人将自己撵了出去:“是。学生听说这里兴办义学。便前来求学。现在只是在旁听,还等知县大人回来。再禀告。” 郝太太没想到还真有外县的人来求学。她跟世芸讲了才几日,她就招了个外县的学生来了。这个章教谕太太还是颇为能干的。郝太太满意地瞧了世芸一眼。看着她嘴角带笑,不由问道:“那你在这都听了什么?” “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我都会背。”小孩带着一点点的炫耀。 这都是小儿启蒙的东西,郝太太点点头:“你都会背?” “会的。”丁四清爽快的应着。 郝太太服侍了郝知县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读,这些都能记得,随口问道:“你既然姓丁,那你知道你这个姓儿在百家姓是怎么排地么?” 丁四清想了想,张口道:“丁宣贲邓,郁单杭洪。” “那你知道本县的县尊大人姓什么么?” “县尊大人姓郝。” “那你说说县尊大人的姓氏在百家姓里头是怎么排地。” “滕殷罗毕,郝邬安常。” 郝太太又道:“那你知道颜在百家姓里面怎么排地?” “贾路娄危,江童颜郭。” 还是没有被考著,郝太太满意地点着头,表扬了负责教导的老秀才。 负责教导的老秀才忙上前道:“学生不敢居功。这个孩子十分的聪慧,蒙学的早已是背得滚瓜烂熟,如今已经开始读四书了。” 郝太太听了满面堆笑,又见丁四清面目清秀,得了先生的表扬,却不骄傲,心里更觉得高兴:“好好好。还需要多加努力,须知梅花香自苦寒来。” 郝太太对今日的成果很是满意,连带着义学里负责教导的两位老秀才也得了实物好处,喜的这两位老秀才越发要倾尽自己所学,一定要好生的教导这些个学子。 郝太太没有急着走,而是留下来同学子们一同用饭,她要看看这里的伙食如何。 “虽说是找了一个,还是不够,要再多找一些,要聪明的。”郝太太有些贪心了,“不能要这些小的,要大些的。”这么小,就算是文章写的再好,主考瞧着是这么小的人,也不会录取的。她要尽快提升丈夫的政绩。除了赋税,还有就是每三年一次乡试的成绩。 世芸有些为难地。随即她笑道:“到底是县太太,气量大。我可舍不得挑了那些人来,给旁人挣脸面。” 郝太太瞧着世芸,她晓得这不是表扬的话。 世芸笑了笑:“教导外县的人,不过是叫他们识得几个字,他们有没有出息跟咱们又什么关系。咱们自家人才出息是真的。” 郝太太恍然明白这里面的意思,随即笑道:“瞧瞧你这玲珑七窍心肝,想的这样的清楚。” 一时饭菜端上来,郝太太看着那一碟炒青菜、一碟炒鸡蛋,一大些的碟摆了数样咸菜。最后一样是炒肉片。 郝太太简单的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她吃了两口茶,便道:“我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多事。今日看到办的这样的好,我也就放心了。”她随即凑往世芸身边,“伙食太好了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吃的还好?因为知县太太来特地准备了这些。若是再减去还不晓得那些学子要吃什么,难道日后要他们自己种田?县里有祭田,但是那是给廪生的,这些义学的学生根本就享受不了。 “这义学不止是我们老爷一人所办。是我们兴义县全县办的。做的好不好,我一个人说的不算,要大家都说好那才是真的好。” 世芸明白郝太太的意思。只有吃的差了。她才好开口要钱,才有更多的银钱投入。 “我知道了。” 郝太太交待了再三。这才要走。 严训导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要求着:“县太太。太太,快躲起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他口口声声的说着不好,却半句话再也多说不了。 郝太太气得道:“糊涂东西,什么不好?” 严奶奶忙替严训导顺气儿,陪着小心道:“爷,先喘口气,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了?” 严训导道:“太太,不晓得从哪里来了一群歹人,就往学里闯,还口口声声的让我们把人交出去。” “什么人?” “丁四清。”严训导咬牙切齿地道。他有些埋怨地看着世芸,都是这个教谕太太,带了个来路不明的人回来,要不要不会闹成这样的大,他一个小小的训导怎么跟人理论。 “他怎么了?”她当然记得那个颇为聪明的男孩。 严训导抱怨的道:“她们是从普安逃过来的,如今他族里的人要带他们回去。还说是我们拐了他姐弟俩。普安县的捕快也在,要拿了我们法办。” 郝太太轻蔑地看着惨白的严训导。还是个男人,一点点小小的架势就吓成这样,能成什么大事。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做什么的?到让他们在咱们的地方欺负咱们?” 严训导连连称是:“县太太,话是这么说,只是人确实是在咱们这,咱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严训导,这是怎么回事?丁四清说他们没了父母,连亲戚也没有的。” 严训导急得直跺脚:“哪里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小小年纪把我们都骗了。”严训导向前走一步,对郝太太道,“太太,学生有一法子可解今日之围。” “你说。” “既然是来要人,咱们就把人送出去好了,我们也就是被蒙蔽,到时候定不会有咱们什么事。还有……章太太,丁四清姐弟俩是章太太带回来的,少不得要章太太出面说道说道。” 这个男人,这个时候还想着要推出个挡箭牌。 世芸也有些紧张了,事情是由她起的,可是叫她一个人怎么去面对外头的人,她就是有理也说不清。看着已然有些松动的郝太太,世芸转了脸道:“他们普安那么多的人闹上来,咱们就交出去?既然捕快也来了,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到衙门去投文书?可见是瞧不起咱们,看知县大人不在…….” 郝太太往前站了一步:“你跟我到前头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八章 骚乱(下) 郝太太才走了一半便觉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到前面去不适当:“方典史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典史不跟人交涉,难道让我一个妇人去跟人理论不成?” 严训导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这么大的事,到现在也不到?” 严训导只得在一旁陪着笑,方典史多老滑,这样的事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郝太太指着严训导道:“你去看看,只一点,不要把咱们的面子给丢了。” 严训导只得硬着头皮朝前走,只是一味的埋怨世芸为何找了这么个孩子回来,还什么要招外县的人来读书,就不怕找来麻烦么? 严训导在外面的斡旋很不顺利,他被一帮无知的壮汉团团围住,直接让他交出人来。严训导连连的倒退:“君子动口不动手。尔等刁民不还快快退去!” 愤怒的人群更鼓动起来,有人甚至大叫道:“官差欺负人了!要打死人了!” 那外围瞧不见的还真以为里面动手了,生怕自己这边的人吃亏了,一个劲的往里冲,只要是自己不认识的便打上两拳,满口尽是:“要欺负人怎么了?” 严训导不晓得挨了多少黑拳,只恨自己同这些个刁民无话说,他抱着头乱串,可是哪里有地方让他跑,不过是躲了这个人的拳头,又挨了那个人的拳头。 严训导恨不得地上开个缝儿,他好钻进去,躲了这无妄之灾。他又恨自己没长了双翅膀。转眼,他瞧见那普安县的县丞。只觉得是救命的稻草,忙扑上前去:“王县丞。王大人,救我。救我。” 王县丞被严训导死死的拽住,只得命愤怒的乡民停下来:“严训导。” 严训导这才行礼问好:“大人,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何事?” 王县丞看了一眼被打的不轻地严训导,心中暗笑,面上却铁着脸:“老严,我们县里丁家的一个孩子被拐到了你们这儿。丁老爷找上了知县大人,太爷让我把丁少爷带回去。” 严训导跺着脚:“原来是丁少爷,我这就回了县太太。县太太在里面呢!” 那躲在门后紧张地打量着这里动静的人影突然闪过。飞奔的往里面跑。 丁玉珍听到了这个消息直往里头奔,见到世芸跟一名妇人在一起,料想那位被世芸拥在中间的夫人便是知县太太。 她扑上前:“知县太太,救救我跟我弟弟,救救我们俩。我们死也不回去。” 郝太太被这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怎么了?” 世芸轻声道:“这是丁四清的姐姐。” 原来是这两个姐弟。郝太太不由皱了眉毛:“你们也是的,快出去同你们的族人说清楚。” 丁玉珍连连磕头:“县太太,太太,我们死也不回去,回去了我们就没命了。” 郝太太挑了眉毛。严奶奶上前扯着丁玉珍,她直接就想把这个坏了事的丫头给撵出去。 丁玉珍哪里肯走:“县太太,县太太。我爹才死,他便说族里还有许多人没了住处。我家又没人,要我们腾了房子出来。三年的孝期完了,他又说我娘年轻守不住。要改嫁,把我娘逼死了。” 郝太太顿时一怔。她见过这样的族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强占旁人房产,现在要丁家姐弟回去,想来丁家姐弟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世芸也曾听人说过这样的事情,却没想到出现在这里面前是这样的血淋。 “县太太,别听她胡说。普安的丁老爷哪里是这样的人,再和善不过的……” “你怎么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我家那四十亩地,他什么做不出来?” 严奶奶忙凑到郝太太的跟前:“太太,严老爷可是普安有名的乡绅,他的亲家可是右参议,太太,这可不能……” 得罪了上峰,随时丢官的可是郝知县。难怪会带了人闯到了县学来了,就不怕追究。 郝太太铁着脸:“你是受了谁的挑唆……” “我若是有半句谎话,便叫我立马死了,下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丁玉珍指手对天发起毒誓来。 世芸拉了郝太太:“太太里头说话。” 郝太太瞧了世芸一眼,她要说什么,是要让自己管了这闲事?办这个义学是为了老爷的前程,不办这事是也是为了老爷的前程。 世芸又加了三分力:“太太,若是这样,咱们的义学也就毁了。” 郝太太到底跟了进去:“你要说什么,快些说了。”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到底怎么样,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再不还击,这义学怕是要废了。 世芸瞧了一眼严奶奶,笑着道:“太太若真为了知县大人着想,要我说到管了这事。” 严奶奶忙道:“严老爷的亲家可是右参议。得罪不起。” 世芸道:“正是这样,才要管了这事。” 郝太太心里明白。可是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你说怎么做?” “丁家姐弟说什么夺田之类的,咱们也该不问,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咱们管的只是,他们冒然闯咱们的县学,要抢了英才…….” 郝太太连连拍着手,丁家的家事她们不管,只说普安县的知道丁四清聪慧,要带他回去。一个是抢,一个是不肯放,闹上去也就是个抢学生,也理论不到那么多的事。 “再者,咱们还要说他们……”世芸凑到郝太太身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郝太太顿时笑了,“就这么办。” 方典史带着县衙的人快速的来了,见人锁人,两个一对。三个一捆,。根本就不管什么是什么,连王县丞跟严训导都捆了。 “老方。老方。” “砰!” 迎接严训导同王县丞的是两下鞭子,打的他们俩半日没有回不过神。直到有人拽着他们俩一路拖行,这两人才反应过来,失声力竭地叫着方典史的名字。 方典史这才背着手踱着步子来到两人跟前,挥着手让人放开这两人,只是整着自己的袖子:“谁啊?谁在叫我?” 王县丞跟严训导忙道:“是我,是我啊。严守礼。”“我是王如意。” 方典史认真的打量着这两人,好半日这才认出来,恍然道:“怎么会是你们俩。你们怎么在这?误会误会。这好像受伤了,快叫人过来瞧瞧。怎么就打成这样了?老严,你这是怎么了?” 方典史颇为关心的看着严训导,瞧着他那一张被人打的青紫相间的脸,方典史是多么的痛心。 严训导想遮住自己的轻伤,只是双手被捆,哪里能动,他忙道:“不小心,不小心。老方先把我们松开。” 方典史这才让人替严训导将绳索放开。但是,却不肯将王县丞放了。 “老方,老方,你这是做什么?” 方典史绕着王县丞一步一步的转着。上下打量着王县丞,揉着手指:“老王,不是我不放你。只是今儿这事,闹得实在是太大了。老王,我不得不按规矩来。” “老方。咱们好说好说。今日不过是来找个孩子。” 方典史冷笑一声:“找孩子?老王不是这样吧!你们县的人把圣人像打碎了,老王,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王县丞愣了愣,他们就没闯进去,怎么会把圣人像打碎了。 “我也奇怪,可是他们偏偏被护着县太太的人给捉了。老王,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旁的什么事咱们都好说,可是,这事情,老王,实在不好办。县太太瞧见了。”他随即从袖口里亮个份公函,“太爷今日来了信,知府大人知道我们这的义学,要过来瞧瞧。你说,怎么偏除了这样的事。” 王县丞只觉得头疼,这群人,这群粗人。王县丞忙凑上去,同方典史解释着,哪里知道方典史却不愿意听这些:“老王,旁的事我不管,也管不着。只是太爷如今把事交给了我,我就得好好看着,你可不能让我不好办是不是?” 王县丞忙道:“好说好说,这个好说。”王县丞正盘算着要折出去多少,要从丁家捞多少回来才合适。 那边一个捕快匆匆走来,行礼道:“大人,县太太叫您过去,说要给普安县下帖子,只说今日这事怎么办?说咱们要到知府大人跟学政大人跟前打官司。”捕快传了话转身便走。 王县丞忙叫住他,对着方典史道:“老方,老方。”闹到学政大人那些,打碎圣人像,这是要命的事,就连知县大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他怎么就接了这事呢! 方典史一脸为难的样子:“你也听到了,今儿县太太来看,甚是满意那个丁……丁什么来着。”他凑到王县丞耳边,压低了声音,“你跟我交个底儿,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他低低的说了两句。 王县丞白着脸:“你……” 方典史的眼珠子转了转:“你若是这样,那咱们就不好说了。”他压低了声音,“收留他们的接地的可是咱们章教谕太太。” 王县丞不明白的看着方典史。 “咱们县终于来了个举人教谕,打京城来的。咱们章教谕家里可是出了好几个进士,好像有个吏部考功清吏司的。就是章太太据说父兄也是在京城做官儿的,你好好的想想吧。” 王县丞忙叫住方典史:“好说好说。”他又道,“这里头咱们明白就好,是不能说白的。我晓得了,只要别闹管事,该怎么赔你说出来,回头我找丁家的人要去。” 事情顺利解决,郝太太满意地看着世芸:“到底是京城来的,眼界宽。” 世芸忙道:“这事咱们还是要上普安县闹一闹,从周边都绕一下,叫人知道咱们的县学。” 郝太太哪里不明白,这一闹更多的人知道他们这有义学,肯定会赶着来,这实在是个好法子。她连忙叫来方典史,让他快去办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九章 安心 郝知县急急的赶回来了,虽然这次兴义县学子的表现还是如以往那样,但是看在郝知县兴办义学的份上,学政大人到夸赞了几句。郝知县颇有些得意,得意了没两日,他便丢下所有的事,匆匆忙忙赶回任上。 郝知县大步流星地回到后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闹起来?” 不等郝太太迎上去,那个银姐儿便犹如荷叶摆浪飘身上前:“老爷回来了,老爷……” 偏郝知县没这个心情理她,躲开她的攻势,直接走向郝太太:“跟普安县是怎么回事?普安的老黄发公函向我质问。” 银姐儿见郝知县根本不理会自己,跺着脚,轻声低呼,希望能引起郝知县的注意,却只得到郝太太的冷眼。 郝太太将郝知县迎到自己的内室,打发了银姐儿:“你去看看酒席准备的怎么样?” 郝知县坐在椅子上,随手抓了一样东西为自己扇风,丫头见了忙找出扇子替郝知县打扇,又为郝知县换下衣裳。 郝太太将人打发出去,亲自打扇:“都写在信上了。” 郝知县掉了身子,直视郝太太:“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什么把人家孩子藏起来不给?还把普安县的人都绑起来?” 郝太太轻摇扇子,含笑道:“正是。他们看到咱们义学办起来了,又收了个颇为有出息的孩子,自然记恨了,就带着人要抢走。两句话没说,就要砸咱们的义学。你舍得我却不舍得。” 郝知县摇摇头又道:“我是做正经的。老黄要跟我打官司,你知道他在知府大人跟前比我得脸吧。你快说。我好想想怎么把这事给抹了。” 郝太太依旧笑笑的:“我也跟你说正经的。他们要打官司那正好,我还要同他们打官司呢。义学里圣人的像被他们打碎了,你看着办吧。” 郝知县在郝太太的话中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他欢喜的直握住郝太太的手:“我的好太太,多亏了你,多亏了你。我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能娶了你。” 郝太太甩开郝知县的手:“少说这些没用的,我只问你,那章教谕到底是什么来头?” 郝知县卷着袖口。打着哈哈:“什么什么来头?不就是个教谕么?” 郝太太盯着郝知县,随即揪住他那一把山羊胡子:“你不打算说实话么?” 郝知县哀求地看着郝太太:“我的好太太,好太太,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郝太太点着头:“叫我做什么?”她笑眯眯的说着,随即拔了郝知县的胡子,“说吧。” 郝知县捂着自己发痛的下巴,哀求着:“好太太,好太太。”郝太太手中还是在用力。他只得叫饶的道:“你放手,我说,我说还不成。” 郝太太松了劲儿,却是没放手。只示意他快说。 郝知县只得道:“就是他有个做大官儿的亲戚……” “不只这么简单吧?”自家的男人是什么样,她哪里能不清楚。 郝知县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除了他父亲是吏部考功清吏司的。什么也说明不了什么。” 郝太太将自己得知的那个消息告诉了郝知县:“你说是怎么回事?” 郝知县坐直了身子,习惯的捋着胡子。略微想了想:“难怪他那么胸有成竹的,难怪他不怕闹事。却是有这么个后盾。”他又笑着对郝太太道,“我的太太,管他是真是假,只要我这能平安无事便好。” …… 丁家还是不肯罢手,依旧派人一定要把丁四清要回去,丁家大奶奶已经是连续三次过来了,她并不是来同世芸要人,要人的事有丁家的大爷在前面跟郝知县打交道,丁大奶奶只把丁四清姐弟两人叫过去,对他们嘘寒问暖,又是拿这个又是拿那个,到把坐在一边的世芸撇在一边,仿佛就没这个人似的,可是那话却是总有总无的挤兑着世芸。 丁玉珍再也忍不住了:“大嫂子,弟弟还要读书,若是无事,请先回吧。我还要做事。” 丁大奶奶拉着丁玉珍的手:“你是我们家的姑娘,哪里还要做事?跟我回去?家里有人伺候,四弟还能好生读书。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同我说呢?我给你送几个丫头过去还是可以的。” 丁玉珍道:“大嫂子事多,人忙,不好为这些事打扰大嫂子。”爹当初生病的时候,长房非但不送医送药,却成日里为那几十亩地派人来说这说那,明明晓得爹肝不好,不能动怒,还每每惹爹动怒。 丁大奶奶抽了抽嘴角:“我就是事再说,你也该跟我说,咱们是一家人,总比外人好。”她随即嘲弄的看着世芸,“三叔好歹是有功名的人,你给人当奴做婢的,也给三叔面上抹黑。就是日后四弟得了功名,叫人知道了,也是不好的。” “大奶奶这么说可就不好了。玉珍姑娘哪里是当奴做婢了?”高安家的端了茶水进来,“玉珍姑娘勤快,这么小的人做事麻利的很,这么点的大的孩子,真是不容易。劈柴打水,烧饭做衣样样都麻利。” 世芸也笑道:“是呢。丁家果然是蒲安大族,族里的姑娘都这般能干。” 玉珍微红着脸:“爹生病的时候我就这么伺候的。我已经习惯了。” 丁大奶奶涨红了脸,随即道:“珍妹妹。太太说了,丁家的子孙自然是要回丁家的,到没有在外头的道理,你且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她已经带了命令的语气,甚至说明,若是不跟她回去就不是丁家的子孙。 玉珍为难了。不是丁家的子孙,她带出来的这些田产多半要被要回去,到时候她跟弟弟的生计就没有了着落,还有父母的坟地就要给他们给毁了…… 世芸拉过玉珍,捏着她的手,笑着同丁大奶奶道:“四清如今在我们县学读书,贵县黄大人也是同意了的。玉珍是瞧着四清年少,特地留下来照顾四清的,哪里是不回去的意思?或许……”世芸笑了笑,“大奶奶是怕四清落籍在我们兴义,我们抢了普安的一个举子,这才来找我理论的?” 她说着已经端起了茶碗,这是端茶送客,丁大奶奶听了她这理由不由道:“既然这样,我就派几个妥当的人来。珍妹妹年纪还小,不得这么劳累。” 世芸道:“玉珍是个重诺之人。丁三老爷没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好好的照顾四清……哎,这么小的人儿,到背了这么大的担子……” 玉珍是个聪明的,听了世芸的话,立即道:“照顾弟弟是应该的。我答应了爹跟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离开弟弟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到他成人。” 搬出了死去的父母,这叫人不好说什么,哪里能跟死人挣什么。 世芸却是道:“好妹妹,你且别伤心,四清那么懂事,读书也用功,自然不会亏待你这姐姐的。”她随即笑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听家里的人说过这么一件事。” 玉珍喜欢跟着世芸,因为这位教谕太太认字,口里的故事多:“什么事?” “说,曾经有位做官的老爷官声很好,很是本分,勤勤恳恳的。有一日他上书要请封,他的夫人很高兴,跟了这位老爷那么多年,这位老爷就没有为她请封过诰命。终于,皇帝的旨意下来,却是为这位老爷的姐姐封诰。这位夫人不高兴了,在家里闹了起来,一家子的孩子也闹了起来,不止是为了这位姐姐请封,更是让姐姐的儿子蒙荫,到国子监读书,早年国子监读书是很风光的事。有好事情不为自己想想,到想到一个外人的身上。当时的人也说这位大人过去苛刻了。后来那位大人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姐姐,没有姐姐也就没有他今日。是这位姐姐一手将他养大的,好容易他中了举,这位姐姐才出嫁,却因为年纪大,嫁不得好人家。他的儿子已经有了出息,又何必要他的蒙荫,儿子们又出息,日后自然会为母亲请封,反比他能为妻子做的多。” “听说在那位大人的家乡一直流传这这种习俗,做官的请封都是为自己的长姐请封,妻子却是要留给儿子。姑奶奶是家里的娇客。” 丁大奶奶知道这是说给她听的,只得道:“正是。只是委屈了姐姐,这弟弟于心何忍。再说她们必是家中无人,若是家中有人,这么做也是不应该的。” 世芸道:“家中有人哪里能事事都照顾到?只有亲姐弟才是贴心。再说县太太跟我也喜欢玉珍,大奶奶既然来了,我也就索性说出来了。我喜欢玉珍,要收玉珍做妹妹,还请大奶奶同家里说一声,过些日子,我要派人回去送信,好让老爷太太也跟着高兴高兴。” 丁大奶奶只得说要回禀了家里的长辈再能决定。只是章家在京城,这一去一回要多少日子,听说章家在京城做官儿,家里人说不定也就同意了。 丁大奶奶到底走了,玉珍感激地向世芸感谢着:“奶奶……” “都说了,你是我妹妹,咱们一家人还能说两家话么?” 玉珍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好生照顾四清,只有他出息了,家里的那些人才不会欺负了你们。” 正说话,簇水进来了:“奶奶,爷回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章 官司(上) 章延闿匆匆忙忙的进来,摆手止住世芸上前迎接,直径进了里屋,动手便脱衣裳:“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见知县大人。” 世芸忙开了柜子找了衣裳出来,却是问道:“什么事这么急?学政大人的事了了?” 章延闿换了衣裳:“学政大人那的事早就了了,留在那只是还有事要做。晚上不用等我了。”他说着便急急的走了。 世芸看着章延闿急匆匆的回来,又急匆匆的离去,只觉得奇怪,从省城来回至少要三日,这些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章延闿急急回来就要去见郝知县,是郝知县那里有什么事。 世芸交待高安家的杀只鸡,炖了汤等章延闿回来吃,又拿了些钱让她去买些菜回来。 高安家的接了钱笑着道:“老爷在省城可吃了不少苦,可要好好的补补。顺儿在厨房连吃了两碗饭,还嫌不够,活跟个饿死鬼一般。” “顺儿在厨房?” “是呢。哦,是我家那口子陪老爷出去的。” 世芸这才放心下来:“你去吧。若是顺儿吃好了,就让他过来,我有话要问问。” 顺儿吃的圆鼓鼓的,挺着个肚子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奶奶。老爷一直在同学政大人打交道,天天请学政大人指点咱们县学子的学问。一开始学政大人只嫌二爷烦,前日方才好些,二爷就急着要回来。” 县里面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奶奶,县太太派人来接奶奶过去。” 郝知县叫了章延闿过去,郝太太又叫了她过去。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到了县衙后院,见了郝太太。世芸这才松了口气,郝太太笑眯眯地拉着她:“你办事也太麻利了。我这又不是很急,你一下子便做好了,到让我不好意思。” 世芸心里不明白郝太太说的是什么,若是说原先韩太太让她置办的东西,她还没准备好,又何来此说,她只是应承地笑了笑:“县太太瞧得起我,交待我这样重要的事,我自然要好好的办。” 郝太太受用的笑了笑。又道:“今日找你来,是想请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请人在布政使大人跟前说说好话,老爷叫人诬陷了。” 大家都会说被人冤枉,是真冤枉,还是真的叫人抓住了把柄,说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只是郝太太找上了自己。 郝太太愁道:“老爷已经请了章教谕回来,正在商量。这事我也只同你说。”此时屋里早就没有了丫头,郝太太道,“这事蹊跷的很。柳老爷死了。柳太太告柳家老大忤逆,把柳老爷毒死的;柳家老大偏说是柳太太把柳老爷给弄死的。” 柳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居然没听到:“柳老爷没了?” 郝太太点着头:“前儿没的。” 世芸叹道:“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呢。那日再县太太这里听说还好好的。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没了呢?” 郝太太压低了声音:“柳家没发丧,谁都不晓得。柳家老大悄悄的找了老爷说了这事。” 如果真的是柳太太把柳老爷害死的。柳家老大就该闹的越大越好,怎么反而偃旗息鼓。悄悄的找到郝知县说这样的事。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柳太太前日叫柳家老大给打了。柳太太拿出柳老爷死前的遗嘱,说整个家都留给了小儿子。柳家老大不信,非要看看,说柳老爷都病的不行了,哪里还能写遗嘱,又说既然要立遗嘱哪里不叫他这个儿子到身边。之后,柳家老大就动手把柳太太打了,这动手打母亲的事到底不利。老爷想着这样的事怎么都不好,打算暗地解决,可柳太太却说我们老爷收了柳家老大的好处,同流合污,已经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去了。 世芸随即道:“县太爷正好审审,这等子害父,妻害父的忤逆之人,怎么能好放过?就是告到知府大人那里,也是要发回由知县大人主审。” 郝太太道:“你哪里知道这事的难处……”她随即一笑,“我们老爷自然是清白的,只是,柳太太跟陆县丞是亲戚……” 柳家老大跟郝知县有没有来往,郝知县郝太太心里清楚,这里头怕是没什么诬陷之说。至于那个拜了布政使大人的姨娘做干妈的陆县丞或许是个推波助澜的人。 “那县太爷更该好好的审一审,省得叫这些小人算计进去。” 郝太太说了这半日,这世芸还是不肯松口,她有些怀疑世芸家里的背景,到底有没有人在京城做官,她怀疑那日的话都是为了震慑黄县令才这么说,毕竟山高皇帝远,什么是什么哪里清楚。一个京城的官儿,就让她们感到了压力。 “哎。我也就是担心。柳家老大虽说是脾气暴躁了些,可是还是知礼节的。只是柳老爷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叫柳太太说几句,就瞧不惯大儿子了,这才越来越僵。” 这话到在为柳家大少爷做解释,到是要说是柳太太在陷害柳家大少爷。 “我也听说了一些。”她听说的到不是柳太太跟柳家大少爷的矛盾,而是想看看这么一件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柳家的事情到跟章家的事情很相似,对于柳家事情的处理很可能是一个风向标,若是大家偏向柳太太,日后他们做事很可能受影响。 郝太太一直在等世芸接下来的话,可是等了好半日了,却什么也没有,她有些失望,却听到世芸叹了一声:“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郝太太点了头:“谁说不是呢。若是先头的柳太太不死,哪里有这样的事。” “柳家大少爷真的把柳太太打了?”这若是真的,到真是不好说,再是继母,那也是个母亲,也是忤逆,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就是柳老爷之死到底是谁对谁错,日后审起来都对柳家大少爷不利。 “谁说不是呢。”郝太太皱着眉毛。 …… 世芸回到了家里,做着针线,派了人去打听柳家的事。柳太太是成心想要把事情闹大,如今她被儿子打,手里又有柳老爷死前的遗嘱,她是出于有利位置的,当然不怕这些。 郝知县是跟柳家大少爷紧密连在一处的,将章延闿找去显然是让章延闿帮忙,想着整件事怎么能偏向柳家大少爷。可是,郝知县为何会找上章延闿?或许郝知县知道章延闿是庶生,也晓得她们的处境?所以才有郝太太请她过去一说? 章延闿到了半夜才回来,他见到世芸还在等他,不由道:“不是让你不用等的么?” 世芸忙让簇水将炖地鸡汤盛了满满的一大碗来:“我心里有事说不着,想跟你说说。”她说着打发了簇水去睡觉,看着章延闿将一碗香菇鸡汤吃了,“县太太把事情托到了我这里来。” 章延闿放下汤勺,沉思着:“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世芸笑道:“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只知道你要不要管?若是出了事……” 章延闿只是笑着世芸笑。 世芸只得道:“我到是希望柳家大少爷能赢了这官司。只是现在瞧着柳大少爷这事并不容易……” 章延闿只挑了眉毛:“柳家大奶奶许了你跟县太太什么好处?你们怎么都替柳家大少爷说好话了。” 郝太太是得了好处,她却不是:“我只是觉得柳家这事…….你若是觉得不好,我就……” 章延闿摆了手:“这事要管,还要管到底,还一定要让柳家大少爷赢了,让柳太太一句话也说不成,就是到了皇帝那里也翻不过来,生生世世都翻不了身。” 章延闿这是要帮助章泽闿了。分家后的,章延闿是庶子,他已经得到了东西,但到底还是要有人帮衬着的。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只她们是从京城来的,家里有在京城做官这一层,都让他们好走动一二。章太太那里是没有了指望,于章延闿有着同样境况的章泽闿就成了章延闿在京城的指望。 甚至可以说,章延闿他们是要借这个事,对章太太…… 这是章延闿要做的事,她能做的只是让他能顺利的达成他的愿望。 世芸收了章延闿吃好的碗筷,放在了外面:“你别太累了。有热水,快泡泡,好解乏。” 章延闿站起身松了松筋骨:“骑了几日的马,我骨头都酸了,真要好好的泡一泡。对了。 要过节了,该送东西回去。我听人说这里的核桃是最好的,已经让高安家的买了许多,到时候你让他们送回去,还有,我听高安说,你让他打了银首饰。到是可以多打一些,送给家里的人。” “到不用这么急,等等再说吧。” 章延闿点点头:“这个由你做决定。只是,有一件事你要好好的上心一下。” 世芸见他说的那么慎重,不由停了手中的动作:“什么事?” 章延闿笑道:“顺儿那小子求到了我跟前,说要娶媳妇,请你开恩,看着哪个好指一个过去。” “他自己看中了谁?” 章延闿笑道:“左不过是那两个。我已经答应他了,你且好好准备。他日后是我的大管事,他媳妇也是你的帮手。” 世芸点了头,到是要准备这事:“我晓得了。” 两人在屋里说话,到没注意这屋里有人进来又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一章 官司(中) 章延闿一大早便走了,世芸则将章延闿买来的核桃令顺儿按人头装好,又将打的银首饰分别装好,拿匣子装了。上面再摆着章延闿的名帖儿,这是已经写好的,只管递上去。 “高安你们两口子送回去,给老爷太太请安。这每个人的名儿我都写在了这上头,你按着送便好了。” 高安有些为难地道:“奶奶,小的不识字。还要请人说明白了,或是做个什么不同的记号儿,小的也好记在心里。” 横云道:“还是让顺儿去吧。这么多的东西,高大哥,跟高嫂子别弄混了。” 高安忙道:“正是。我大字不识一个,奶奶又给泰宁侯府捎了东西,小的从就没进过二门,不会回话。” 世芸笑道:“什么会不会的,做久了就会了。待会让横云讲给你听,你都记熟了。你们办事我放心。” 高安只得应了,盘算着要好好的办了差事,他到也领了一回差事,只觉得有了体面。 横云将东西收拾了,跟着高安两口子到隔壁屋子。临过去的时候,她瞧着簇水在同顺儿拉拉扯扯的,眼睛微微一垂,拉着高安两口子到隔壁屋将东西一一说给高安听,每个上面都系着不同颜色的线儿,只为方便他们记下。 高安家的一一强记在心里,还不住的默念着,只高安欠了身子对横云道:“云姑娘,不若姑娘把每家的名儿都写出来,现在都叫给我认了。这一路上我也能认得几个字,以后为二爷奶奶办差就容易了。” 横云点头。提笔写了字儿,只是她会的也不大多。泰宁侯府的字样她就不会写,只将自己会的写了:“我只会这么多,再多的也不会了。我这就回去问奶奶。” 高安指着一张道:“这是三字儿,这可是咱们府里三少爷的?” 横云瞧了,笑着道:“高大哥,原来你认得字儿。” 高安笑着道:“我哪里认字,不过是咱们府里老爷的姓儿还是认得的,咱们府里的灯笼上不都有这个字儿么?这三字我却晓得,那日先生不是说一个横儿就是一字。三个横儿就是三字。” 横云点了头,去正房问世芸去了。 临过去,她又瞧见簇水同顺儿拉拉扯扯。簇水好像丢了个什么东西给顺儿,顺儿高高兴兴的收在了手里。这两人……. “都交代清楚了?” 横云道:“我来问奶奶几个字儿,还劳烦奶奶,将几家的名儿都写了签子,好让高安记地清楚。”她将高安的话重复了一遍。 世芸点了点头。她到没发现高安还这么上进儿,这次的差事不但接着了,还想着下一趟差事。她笑着写了签名儿。让后同横云讲了。横云不会的就强记在心里。 高安问的仔细,虽然不会拿笔,依旧一笔一笔的照着描着,随即道:“云姑娘。明日我还是要再来问你的,还是不要嫌烦。” 送走了高安两口子,簇水这才回来。她自己找上了横云:“奶奶这回怎么叫高嫂子一家送东西回京?不是说不送的么?核桃是什么时候置办的?” “是爷交待了的。”横云方想说旁的,随即道。“顺儿如今是爷跟前得用的人,他回去送东西了。谁伺候爷?只有派高嫂子一家回去了。” 簇水听到横云说顺儿是章延闿身边得用的人,不由地转了眼珠儿:“他如今是一步登天了。以前没人瞧的起他,如今也做了管事的了。” 横云笑道:“这是自然,你没听爷在船上的时候说要抬举顺儿?也不知道谁命好,做了管事奶奶呢?” 簇水听横云话里有话,不由问道:“你这话?什么管事奶奶?” 横云道:“他是大管事了,他媳妇自然也就是管事奶奶了。” 簇水点了点头,口里却是道:“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却是这个。” 横云瞧了她,将自己手中的针线都交给了她:“这些日子还请你帮我做了这些个针线。” 簇水看着那些针线,又见横云起身换了件旧衣裳不由道:“你做什么去?” “自然是要跟高嫂子学怎么做饭?高嫂子去京城,家里除了咱们俩能做事还有谁?要不,这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 簇水忙摆着手:“不是有玉珍么。” 横云系着衣带:“她是奶奶的干妹子,你到好使她?亏得珍姑娘好性儿,若是以前搁在府里……” 簇水只得推了横云:“好姐姐,你的活我都接了,只是可要好生的做饭。” 横云笑了笑,只找了高安家的同她学怎么做饭,至少这两日要学会如何做饭做菜。 高安家的离开带来的不便很快就反应在日常的家事上。虽然有玉珍的帮忙,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能让她做了所有的事情。 横云淘米洗菜还是可以,可是这做饭就傻了眼,头一天炒菜,油锅不晓得怎么蹿了火儿,她吓得丢了铲子便跑了。这天的菜是没吃上,连锅也毁了。 世芸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只觉得这样是不行了,难不成要请个做饭的回来? 玉珍收拾着厨房:“我来做,没事的,我来做。” 世芸卷了袖子,也收拾也厨房,这往后的一个多月自己也还是要学会动手:“没事。你教我做菜好了,这个我来做。” 玉珍说了好几次,世芸仍旧不让,请教着玉珍。玉珍会的也就是那几样,世芸学起来到也容易,只是成天都是这些东西章延闿吃了怎么能行。 她只得走出去,向周边的人请教如何做菜,同样的菜要变出花样,还要好吃。学习的过程很艰难,不是被刀切,就是被油花溅烫手。只是几日,她的双手变地伤痕累累。 “看奶奶这样,到像是那从不做伙计的大小姐。”隔壁的林嫂子到是很热情,挥着扇子看着世芸学着切菜。世芸给了一块银子,包了两块针线,两块布请林嫂子教自己做菜。 世芸笑了笑,只是问道:“这样行不行?” 林嫂子看了一眼,忙道:“再细一些,是切丝,丝要细。这样腌制时间短才能入味。” 世芸试图再切细些,动作再快些,只是这些对她来说好像很难。她的动作很僵硬,若不是要切这么细,她还能切的快一些。 “还是我来吧。奶奶,你们家的那位高嫂子呢,好些日子不见了?”林嫂子接手过来,只想帮着世芸做了,她看着这位奶奶做事实在是有些急。 世芸不肯让:“我自己能行。” “奶奶,还是我来吧。”横云也抢着要做,她这些日子一直陪着世芸道林家学习怎么做菜。 世芸笑着道:“你且把你那片切薄了再说。”横云或许在做别的事情方面是个不错的能手,可是面对做菜这样的活,横云也是束手无策。 林嫂子道:“这是粗活。奶奶姑娘那针线活才是细致活,我到想学学你们那活儿,是那样的精致,在这个县城,我还没见过像奶奶做的这样精致的活计。她们都说您是从京城来的?是不是?” 世芸点了头。 林嫂子拍着手掌,接过世芸手中的刀:“我来我来。以后直到高嫂子回来,您家的饭菜都由我来做。想吃什么您只管说。” 世芸不许,她知道自己这个京城来的身份让人觉得一些距离:“那容易,你教我做菜,回头我就来教你做针线。” 林嫂子见她说的真切,到也不推脱,只在一旁打打下手。 “你们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手是那样的巧,你送我的那两样针线,我揣摩了许多天也闹不明白是怎么弄出来的。” 横云道:“那简单,我回头同嫂子一说便行,嫂子且教我昨日那酱瓜怎么做的?” 林嫂子笑道:“你一个针线到骗了我一手绝活去。” 横云道:“那针线也是我们奶奶的绝活。”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时间,世芸忙带了横云回去,饭玉珍已经做上,菜也洗好,只等世芸来做菜。 切菜炒菜,做好了饭菜,只等章延闿回来吃。 章延闿这几日只觉得世芸有些奇怪,他放下碗筷,自己打量了全身上下,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得问道:“我哪里不对了?” 世芸忙挪开了视线,只是问道:“今天的菜怎么样?可对你胃口?你明日想要吃什么?” 章延闿匆匆地往口里扒了口饭,然后道:“好吃好吃。随便什么都可以,今天的就很好。” 世芸尝了尝自己今日做的菜,这叫好吃?一点都不对味儿,总觉得跟高安家的做的十分的不同。这也能叫好吃?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 章延闿迟钝的摇摇头:“挺好的啊。我觉得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有什么不一样?” 世芸对章延闿的迟钝没有话,只得暗自下定决心还要好好的学习,要把菜做好些。 章延闿才吃了饭,县衙的捕快便快来叫章延闿,只说知县大人在找。 章延闿忙问什么事。 “知府大人发了贴子了,让知县大人带了卷宗到府里。章教谕咱们这就快过去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二章 官司(下) 郝知县将仵作填了的尸格交给了章延闿:“你看看,柳老爷的验尸尸格。” 仵作验明柳老爷是被毒死的。这完全是跟柳太太说的一致,柳老爷是叫毒死的。 “这个柳老大,他还口口声声的跟我说柳老爷是叫柳太太气死的。” 章延闿翻了翻尸格,这里面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问道:“知府大人给县尊大人的公函可否让在下一阅。” 郝知县翻了翻桌案上的公文,抽出给了章延闿,他不晓得他要来这个看什么,这里头还能看出个花来不成? 章延闿细细地读着这公函上的每一个字,揣摩着里面的意思。他要从字里行间中看出知府大人的意思来。 公文中的语气还算平和,甚至很多地方只是一带而过,明确说明让郝知县带了一应卷宗上府衙说明。这说明还留给他们辩解的机会,或许知府大人已经偏向对方,但那些人的说法不过是片面之词,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在兴义县,郝知县的治下,所有的问题,郝知县才有说明的权力。 “柳家的人使到了知府大人跟前了,老黄狗也在知府大人跟前给我下了药,连带着上回丁家的事也扯了出来。丁家也搭上了一把。”郝知县颇为头疼的道。怎么一个劲儿的都朝自己来了。 章延闿合上公函,细细地看了便卷宗,这些句子怕是还要细细的推敲,省得叫人抓住了把柄。章延闿坐直了身子:“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柳大少爷那。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关系到老爷的前程。” 郝知县极为赞同:“就是这话。我已经跟柳老大掏心窝子了。可他还是不给我个痛快。。”在这里不说实话,他哪里能帮忙。帮了忙也是要害了他自己的。 郝知县随即又道:“恒臣。你说,万一。这柳老爷真的是被柳老大给弄死的,那我这…….” 章延闿声音清晰地道:“就算是真的,这事也要让柳老大脱身。” 郝知县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他还知道此时不能大声,压低了声音:“你疯了,这是忤逆大罪。你我都是要担干系的。”这不是简单的罢官,“你我说不定都要掉脑袋的。” 章延闿奉茶与郝知县,他嘴角挂起一抹笑容:“县尊大人与我如今已经担了干系,此事咱们只有一条路。” 郝知县叹了口气。这钱也不是好拿的。你拿了人家的钱,人家就要你的命。“你说这事我要怎么办才好?” “所以,柳家老大必须给老爷实话。” “他就在前头,你说该怎么让他开口。走走走,咱们一起去。一定要让他说实话。”郝知县只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章延闿却制止了郝知县:“县尊大人,他说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些东西要我们去找。”等柳家老大开口,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有利的机会,要用我们手中的东西逼柳老大开口。“如今是柳老大来求县尊大人,自然是他来求大人,怎么是大人求他呢?” 郝知县忙点着头,握着章延闿的手:“多亏了。多亏了你。若没有你可怎么好啊!” 章延闿道:“在下自当为县尊大人解忧才是。” …… 送走柳家老大,郝知县突然笑了笑,走到章延闿的身边。伸出四个手指:“四成?” 章延闿弯下郝知县的手指只留一个:“我并不是为了这个。” 郝知县怏怏地收了手。他现在有些害怕章延闿,这样的人居然是钱买不到的。他不要钱,那要的是什么?他若是反过来对付自己。他是一点也反抗不了,他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要毁了自己他是轻而易举。郝知县脑子里不住的盘算着,要如何拿捏他。 章延闿并未想到郝知县在一瞬间动了这么多的脑子,他只是在想要如何解决现在的事,柳家老爷现在是认定是叫人毒死的,柳老大一再说不是毒死的,他甚至说出,一个秘密。 “老头子早就不行了。她哪里来的遗嘱?老头子在我走的时候就死了,怎么可能她进去了还有遗嘱?” “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柳老大拍着桌子,粗红着脖子:“我恨不得那老东西早些死了,他肝不好,郎中说不能动气,我故意说了气话,让他动怒。那日,我故意惹老头子生气,却不想老头子一口气上不来过去了。我以为老头子跟以前一样是噘过去,没去理,后来瞧着老头子半天没动静……老头子见了我以后就没了,我怕她说我害死老头子,抓了我的把柄。就溜走了,打算等她去,我好说是她弄死老头子的。” 柳老爷是被柳老大气死的,为何验尸会说是被毒死。是死后造成的?若是死后人为造成那要怎么才能发现? 章延闿匆匆地赶回家,他记得以前抄书的时候好像见过一本什么关于验尸的书,去看看那上面是怎么说的。 章延闿一回来便一头钻进了书房到处翻书,只是翻了半日也找不到,章延闿只是到处去找世芸,后来打发了人把世芸叫回来。 “要找什么?” “从家里带来的书都放在哪里了?” “你常用的都在这了。还有的就放在那边的屋子里,放在哪到不清楚,要好好的翻翻,你急着用么?”章延闿平日里不用的书都放在箱子里,这地方天气湿润,不常用的书要放在樟木箱子省得生霉。 章延闿忙让世芸去开箱子:“快帮我找找,有一本书,我现在急着用。” 开了箱子一本本的翻,章延闿不记得书名,还要先看几页书才能确定,翻了小半日才将书翻了出来。 “找这个书做什么?”世芸看着这上面尽说些验尸的东西只觉得奇怪的很,还能有这样的书,写这书的人是要做什么?而章延闿要这书又是在做什么? 章延闿真整个人都钻进了书里,连饭都顾不上,再然后匆匆忙忙的拿了书又出了门。世芸连手中的馒头都没来得及送出去,章延闿便从她眼中消失。 柳家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她知道章延闿的目的,也希望这事能够顺利解决,可是好像并不容易。 半夜章延闿终于回来了,他显得很高兴:“你帮我收拾一下,明日我要跟知县大人去府城。”章延闿看着世芸,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世芸。 她到是头一次在自己面前穿着这样。一身旧衣裳,头发上包着块布,还系着围裙,这样子颇像县城里平凡的农妇。 “你怎么这么一副打扮?” 世芸忙背过身子:“没什么,我去换了衣裳。” 章延闿拉住世芸:“你穿这个做什么?”到是稀奇,虽然到兴义来了后,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如在京城,但是她每日还是穿着体面。 簇水挑了帘子进来:“爷这几日的饭菜都是奶奶做的。穿着绫罗衣裳可怎么做事?” 章延闿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世芸,这还真让他感到吃惊:“不是有高安家的么?” 簇水笑道:“高安家的跟高安上京送节礼了。”她抿嘴笑道,“二爷,这么几天你都没发现?奶奶都问了不晓得多少次,您什么反应都没有。” 章延闿道:“我吃了跟平日里差不多。” 簇水实在忍不住笑了,就连横云也忍不住瞧起了嘴角:“也只有爷这么说了。” 世芸微微红着脸,她做菜的手艺同横云比起来明显差了一截,明明是一起学的,怎么差别会如此之大。 章延闿看着一脸囧色的世芸道:“真的是你做的么?”随即又道,“还是请个厨娘回来好了,你的手可伤了不少。”他留意着世芸的双手,这双原本柔滑的双手,不满了点点伤痕。 世芸背过双手:“没事的,我能做。”她低喃着,“除非你觉得难吃。”她真正体会到亲手为家人做菜的乐趣,再也没什么比这有意思,只是唯一的不足便是章延闿似乎对自己做的菜没什么反应。 章延闿一把握住世芸的手,轻轻地吻了吻:“我哪里有觉得难吃。我若是觉得不好吃,能吃那么多?” 世芸的脸越发的红了:“甜言蜜语。你嘴上今日吃了蜜了?” 章延闿贼兮兮地笑着:“有没有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说着,便一把将世芸抱起走向床铺。 世芸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床第之事她素来不喜欢,有些疼,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头一年章延闿整个人的精力都放在了读书上,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的亲密,反倒是如今,次数逐渐的多了起来,她反而有些害怕。 她紧紧地闭上双眼,打算就这么过去,可是那人却不让她如意,想着法子让她回应,一次又一次,看着她为他颤抖,开口求饶,他又换了位置,进行下一次的撩拨。 今日的折磨似乎没完没了,她像被抛在了云端,半响掉不下来,她除了紧紧抓住章延闿的肩膀再也没有旁的任她攀附的物体。 好像是梦,又好像是真的。 世芸不清楚,她只觉得原来一切可以这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三章 输赢(上) 柳家老爷的棺材被郝知县一起带到了府城,柳家大少爷是坚决反对开棺验尸,他甚至是躺在自家老爹的棺材上让人带走。柳太太也不同意,哭天抹泪的。柳家的人到团结在一处了,这到人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怎么了,县城里的人都在传是柳家大少爷毒死了自家亲爹,所以才不让开棺。柳太太到是同意,劝了柳家大少爷几次,还被骂了回来,这县里面又传出来柳家大少爷忤逆,到是府衙的捕快不由分说什么也不论,抬了棺材便走人,若是有人拦截都一起锁到衙门,拦的最凶的柳家大少爷自然是被关了起来。 柳家大奶奶一看男人被锁走了,忙收拾了东西带了人便上府城去救自家相公,到是柳太太到被族里的一众人拦在了家里,只说要把族产都交出来,柳太太无法只得留在家里应付族人,那府城的官司先交给了娘家兄弟,只得自己处理了族里的事便过去。 柳家也是闹的开,族人们也是趁火打劫,柳太太一个妇人哪里能应付这么多的族人。她亲儿子只有十多岁,叫人吓得直尿裤子。她这个时候感到了势单力薄,想找娘家兄弟来帮忙,可是她兄弟都盯着府里的官司哪里有空,少不得一个妇人打起精神同人周旋。 柳家的一位二奶奶则是找上了郝太太,带着东西打点着。她是个寡妇,自家的田地在男人死了后就叫柳老爷收了回去,她是要回当年的嫁妆田地的。 郝太太也应奉着,一面收柳家族人的手软。一面应承着柳太太。 世芸做着针线听着簇水从街上听来的闲话:“柳家如今乱的不行了,柳太太病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就那样还要应付着亲戚。奶奶,那些亲戚都不是玩意。借口看望柳太太,可是口里却让柳太太交出东西来。柳家的那个五老爷最是可恶,居然要柳太太把族产交出来,说她跟前的那位三少爷年纪还小,管不得产业,又说柳太太年轻守不住,要让柳太太搬到庙里去呢!” 林嫂子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报还一报。”她又觉得自己在世芸这样的斯文人面前爆了粗口这样不好,这几日她也跟着世芸学了几分礼节,到觉得自己也是个体面人了。“你们是京城来的,不晓得这里头的事情。柳家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柳五老爷的弟弟,柳七老爷没了,柳老爷就是这么做的,生生的逼死了柳五老爷的弟妹。” 簇水道:“这怎么又扯上了柳五老爷又是六七老爷的。” 林嫂子笑着想着要怎么解释,横云轻声道:“就是柳老爷以前这么对过别人。” 簇水撇嘴道:“我知道。只是觉得这乱乱的。林嫂子你且说,还有什么。” 林嫂子开口放要说,横云却提了声音:“玉珍。你这绣的是什么?” 世芸觉得这声音唐突的很,扭过头去瞧,玉珍低着头揉着眼前,随即站起来:“我去看看稀饭可好了。”她放下东西。低着头匆匆地跑了出去。 那布料上还湿润着。 玉珍哭了。 她定是因为这个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个世上寡妇没有成年儿子做支撑就会被人欺负,而这些往往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横云放下针线便要追出去。世芸却叫住了她:“让她去哭吧。” 日后也要这么对付章太太?也要闹出人命?章延闿的选择是这个?也许面对没什么后盾的柳太太可以这么做,章太太呢?章幼闿就要成年。章太太的娘家也还是有地位的,怎么可能实现? 世芸皱了眉毛。这事或许不那么容易。 林嫂子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讪讪的笑道:“这是一报还一报,老天是有眼在看着呢,你做了什么都会还回来的。章奶奶,咱们后日去庙里拜拜。保佑章老爷前程似锦?” 世芸点了头算是应下,只是整个人还在想着章延闿,这么做确实是划不来的,干脆还是不要这么做了,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只要日后做了官,把姨娘接到任上便是了。 章延闿在府衙却是没世芸想的这么多,他整个人都在跟知府大人打官司。柳太太显然是跟知府大人套上了关系,知府大人句句偏向柳太太,连带着郝知县先是被骂了数回,后来又扯上了什么县学,又说郝知县同邻县不友慕,同乡绅相处不融洽,造成县学如此大的损失。似乎所有的事都是郝知县的不是,连带着旁人一点关系也没有。郝知县是有口也说不清,想要去拜见上峰说清楚,却不得入见。连带着师爷一干人对他也是不见,钱照收,人到不见,郝知县愁的团团转。 到是章延闿那边打开了局面:“不是不见大人您?而是有人在知府大人面前给您下眼药。” 郝知县顿时一惊:“谁?” 那人只是笑:“大人莫急。只是大人这段日子仕途太顺了些,有人眼红了。知府大人……”那人只说了一半便收了东西飘身而去。 郝知县顿时愁云满布,旁的还好说,这让上峰盯住了,他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了。 章延闿劝慰着:“大人这却是好事,大人怎能为此泄气?” 郝知县苦笑道:“难怪当年算卦的说我仕途不顺。好容易办了县学只当我转运了,哪里想到到遭了宪大人的记恨。我能不能好好的回乡都是个问题了。” 章延闿笑道:“大人言重了。在下却认为是件好事。” 郝知县望着章延闿的脸,好半会才道:“我还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一个苦中作乐的人。到是少见。你也被安慰我了,到是我贪心了,早知道就这么平平安安的混日子便好,到死也是个知县,这若是罢官…..哎!” 章延闿道:“我到不是安慰大人。只是我打小总是遇到这些麻烦。我娘总是开导我往好的地方想。像我总被老爷打,娘就说,若是老爷不看重我,自然由着我。” 郝知县笑道:“那你说,这有什么好的?” 章延闿倒了酒与郝知县:“知府大人若是为县学的事,到说明大人县学办的好,学政大人,布政使大人怕也是知晓的,想必布政使大人对大人是赞不绝口,知府大人害怕大人得了布政使大人的青睐。” 郝知县想了想,到也是这样,他仰口喝干了酒示意章延闿继续说。 “若是为了柳家的事。大人,咱们已经……” 郝知县连连的点着头:“到是你的鬼主意多,明日过堂,真的能让柳老大……” 章延闿也吃了口酒:“柳家老大怕是要受些皮肉苦,若不是这样……大人到不好过了。” 郝知县笑着指着章延闿:“他自然是要吃苦的,连累了你我这样费心。回头再找他算账,柳家的人怎么样了?” 章延闿将世芸带的信拿了出来:“拙荆带了口信来,大人看看。” 郝知县一摆手:“你只管说。我听着就是了。” “也没什么。柳家的人闹了起来,连几十年前的老事都闹了出来,如今只不怕大,就怕闹的不够大。” 郝知县阴阴的笑道:“柳家那老大也是个狠心的,那么大的家产不要,嘿嘿……” 章延闿只是应奉的笑了笑。家产,对柳家老大那样的人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是要报复,报复而已。 柳家老大一提上堂二话没说便以子告母给了四十板子,再接着又以狡诈顽狞,又打了四十板子,打的柳家老大只有出气的份了。 郝知县一再要求开棺验尸,一再声称柳家老大是个嘴硬的要真凭实据才能让他开口。知府大人到痛快的答应了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到也说明了柳老爷是中毒,知府大人方要拍惊堂木,那仵作又说出一句令事情有了转机的话,柳老爷的毒是死后喂进去的,肠胃之处并未有中毒的迹象,中毒是死后伪造。 这么一来到是柳太太出了事,因为是她说柳老爷是被毒死的。怀疑的对象自然转向了柳太太。柳太太娘家兄弟顿时慌忙推脱,只说自己是帮妹妹打官司,真正的要问了自家的妹妹才知道。 知府大人哪里听陆家兄弟解释,直接上了打板子,他被陆家的人欺骗,差点就误了大事。知府大人丝毫不在乎陆家送来的那些东西,照实的打,那衙役收了柳家暗自塞来的银子,动手颇重,打的两人呼天喊地,劈开肉裂,陆家兄弟只恨自己应承了妹妹跑到了这里替她受罪。可是这并不行,陆家兄弟并不承认是他们毒死的,至于妹妹做没做那事,他们不知道。 这一句话又为他们带来了四十板子。 陆家兄弟为了脱身,只得满口说是自家妹子让他们这么说的。所有的嫌疑都落在了柳太太的身上,到成了她杀夫,又诬陷给他人。 知府大人马上下签子提了柳太太来。 柳太太又惊又怕一命呜呼,什么事倒也没有,只是……柳家老大不见了踪迹,郝知县也无法拿到自己应得的钱财,到让他颇为不快。不过上峰的褒奖,到让他很是开怀。 只是学政大人的一句话,让他颇为惊心:“新的院试就要开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四章 输赢(中) 高安家的走了后,那块菜地世芸接了过来,她也就是没事的时候浇浇水,但是要怎么侍弄那地,却不晓得,每日拔了菜后只是想这菜一日少一日该怎么好。到后来日益见那菜都蔫了,她却束手无策,只得请了林嫂子过来看。 林嫂子一看到笑了:“奶奶,这吃菜只要掐了这头就好,哪里连根拔。这本能吃好几顿的,您一日到吃个干净了。” 世芸这才晓得,原来这吃菜并不是连根拔了,她讪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只是奇怪,怎地高安家的在的时候这地里的菜每日都有,怎地我一弄就越来越少了。却是这样。”她又问道,“那您看看这几个。这豆角儿我却知道只要摘下来便好,只是我这豆角的叶子怎么都黄了?” “除了浇水,也该上些肥。没有肥,这些菜哪里能长得起来。” “上肥?那是什么?要怎么上?”世芸还是很关心她这块地的,一个月下来可没少为她省钱。 林嫂子同世芸平日里处久了,晓得她也是家里的小姐,这些粗使的活平日里都没经历过,便细细的同她说:“是让这地更肥,长得东西很好。有草木肥,就是秋天把枯草放火烧了,撒到地里;或是把草啊什么的埋在地里让它烂了。不过,这地也不大,用不着那些,到是把平日里积攒的尿啊什么的浇上去就可以的。” 世芸一听到尿之类的顿时捂上了嘴:“啊?”怎么能用这样的东西,那么脏地东西…… 林嫂子低着头去打理那些菜并不理会世芸的惊讶。像她这样从京城来的贵人怎么会做这些,做饭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看在世芸平日里会送些东西过来。她帮着打点就是,这些菜就三个女人也未必吃得完。到时候肯定是要给一些,她带回去到省了菜钱了。 她拿着小扒子将地里长出来的杂草打理的干干净净:“这草也是要经常拔的。” 临走的时候。世芸将现摘下的豆角拿了一把子塞给了林嫂子。林嫂子忙推脱着:“这哪里能成,不用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世芸道:“你也尝尝我们家弄的。” 林嫂子忙接了,口里连连的谢着,只是眼睛还瞧着那豆角加上又冒出的豆角。这个天,豆角都是一天一个样儿,今日冒出苗头来,明日就能长得老长的。章教谕家的豆角茄子都冒出一茬来了,想来明天过来定能拿些茄子回去。正好儿子想吃茄子了。 好容易送走了林嫂子,簇水嘟着嘴道:“我到是见识到什么叫吃在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了。拿着咱们的豆角还瞧上了咱们家的茄子。” 世芸笑道:“咱们的又吃不了,白放着也是坏了,到不如那些给旁人。” 簇水道:“她家也会吃不了?奶奶,她家里的嫩豆角要腌了吃,有的还要晒干了。我昨日去请她,她家可是晒了一大把的干豆角。一家人到是紧着从咱们这里拿去的豆角在那吃。” 世芸听了问道:“晒干豆角?这又是怎么做的?到时候怎么吃?” 簇水摇摇头,她也就是看到林嫂子家晒了豆角,可是做什么用她也不晓得。她就是觉得这林嫂子也太爱沾便宜了。 世芸道:“明日林嫂子来了,你再问她,到时候咱们也晒一些。”她又摘了一小把嫩豆角,准备晒到坛子里。“看看咱们那日腌的豆角可好了?我到想吃那个酸味儿了。还有马桶明日不要倒了,留着浇菜。” 家里都没想到世芸会真的去做。第二日一早世芸便起来,头一件事便是去浇菜。只是那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世芸是连连作呕。肥没上,人到却虚了不少。 簇水忙扶了世芸回屋。倒了水让世芸喝,又拧了帕子替世芸揩脸。 横云替世芸抚胸擦背顺气,轻声劝道:“奶奶这些事交待我们便是了,何苦自己来。” 簇水看着白着脸,鼻尖不住冒汗,口中不住作呕的世芸,拿出蜜饯让世芸含了:“要我说还是空在那等高嫂子回来再弄。咱们也侍弄不好。” “奶奶若是舍不得那地,叫林嫂子帮衬一二也是使得的。” 酸酸甜甜的蜜饯吃在口里让世芸心中舒服了不少,胸口中那一股子恶心的感觉这才压了下去:“我只当我自己可以呢。” 簇水拿了衣裳让世芸换了,口中道:“奶奶也是的。这若是让几位姑娘听着了,到是要笑话姑娘的。”她有些落寂了,“奶奶原先在家虽不是如六姑娘那样的体面,到也是姑娘,哪里自己动手做事的。偶尔做件衣裳那也是孝敬老爷太太的。如今到了这里,不但所有的衣裳鞋袜都要自己做,连烧火做饭也要自己动手。奶奶的手如今都成了这样。” 横云推了推簇水让她不要再说了。簇水抿了抿口,拿着世芸换下来的脏衣裳出去洗。原以为姑娘嫁给了姑爷,姑爷考取了举人日后会过上好日子,却不想姑爷不去正经的考科举中进士,反倒跑到这闭塞的地方当了教谕,身上的钱居然不够养家,还要靠自己种菜省钱。她是大丫头,原先也是不用动手洗衣裳做那些粗使的活,现在也成了粗使丫头了。同她一样进府的南浦跟了五姑娘,那次见了一面穿着打扮别提多精神了。自己却是越过越回去了。 世芸靠坐着没说话,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也有些失落,由奢入简难,她是真正的体会到。这是她跟章延闿选择的路,为了以后的前程不得不选择的路。如果为了安逸,他们大可一辈子留在京城,只等着章老爷死去,在等着分给自己的一小部分的产业,再守着这份小产业兢兢业业的活着。 但是章延闿不愿意这样,她的内心也不愿意这样。或许现在是艰难的,或许家中的姐妹认为她现在的生活不好,甚至瞧不上她。但是他们不会一辈子都这么过来,就算是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也好过仰仗他人鼻息,小心翼翼的过日子舒服。 横云悄悄的站在边上,静静地等着世芸。 世芸终于转头看向了窗外,章延闿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三年两次的进学考试准备着,柳家官司并未给他带来过多的愉快,他整个人都同学子埋在了一处。 章延闿方给一应学子说了应考时行文的讲究。因为到了临考,许多读了多年仍未进学的老童生也来旁听,他们对章延闿只是敬佩他是个举人,学问好,想听听他诶有什么见解,却没想到章延闿不说学问,只讲考场投机取巧的东西。 老童生纷纷提出反对,要章延闿过一遍四书,可惜那些年幼的童生们却是十分想听这些,他们很多是头一次参加院试,每个人都想一举进学,这样可以为家里减少更多的赋税。 老童生跟年幼的童生闹了起来,甚至闹到了郝知县的面前。郝知县到还好,自己亲自给老童生们讲学,年幼的童生跟着章延闿。 章延闿晓得这次对郝知县跟自己有多重要,这关系到他们前程问题。 三年两次的考试是对一个县一个府长官最直接的政绩考试,每个官员都非常看重这次考试,柳家案子了了之后,向知府特地将郝知县叫了过去:“你那县学到是弄的热闹的很,别只是精心绣口,弄了一堆的草包来丢人现眼。” 郝知县是连连的承诺:“大人放心,下官此次一定为大人拔得头筹。” 向知府冷冷一笑:“头筹,你只要连累我不在学政大人跟前受累便成。” 向知府最头疼的就是兴义县,他任上三年的平平的政绩就是因为兴义县到如今都没出个举人,学政的每一次考试就是他受累之时,全省那么多知府,每年就数他最没面子,总是受旁人轻视。 郝知县苦着脸应承。向知府不想受累就该拨些款子,或者选些有真学识的人填到他的县学里,也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现在到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向知府也懒得同郝知县多说:“你还不快回去准备了。这次若是再连带了我,休怪我不客气。” 知府压给郝知县的压力,郝知县全数押给了章延闿,甚至加了五分:“恒臣,全部都看你的了。” 章延闿再次开了口:“每位大人都有自己看文的喜好,有的喜欢笔力老成,有的喜欢书法隽秀。今日咱们要说说咱们学政大人的喜好。” 章延闿的再次开口引起了年幼的童生们的注意,他们认真的听着,一双双渴望的双眼让章延闿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他在那一刹那间想要留在这里当一辈子的教谕,看着自己的这些学生中举,成为进士,再进入仕途…… 簇水慌慌地赶到前面,拉着顺儿:“去请郎中,奶奶身上不舒服。”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舒服?” 簇水拽着顺儿:“我要知道了,也就不会叫郎中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五章 输赢(下) 章延闿得了顺儿的通报这就暂停了课,回到后面:“你怎么了?”他探手摸了摸世芸的额头,有些热,“发热了。” 世芸懒洋洋地一笑:“没什么,昨日贪凉,身子不舒服。” 这里的天到不是很热,只是雨水非常的多,她除了不适应这里的湿润外,到很喜欢这个地方,冬天不冷,夏天也不热。 “都发热了还没什么。你先躺躺,我把学生们散了这就回来陪你。”又问道,“可去请大夫了?” “你去吧,我没什么的,躺躺就好,到是你的事要紧。”世芸催着章延闿到前面去,暗地里恼怒的看了簇水一眼,让她叫顺儿去请郎中,她却把章延闿给叫回来了。 簇水委屈地垂手立在一边。 章延闿笑道:“这还有几日就要到省城去了,该讲的平日里都已经讲清客,如今他们自己看书便行了。我在那坐着也没什么事,到不如过来陪你。”他看着世芸道,“虽说是面色不大好,但我瞧着你你好像有什么高兴的,有什么喜事么?” “方才我娘家五妹来信了。三弟在泰宁侯府跟着读书,颇为用功,侯爷很是喜欢。”弟弟在泰宁侯用功读书,她很是高兴。现在除了章延闿,她最挂心的就是娘家弟弟,谭世仪若是有出息,生母在家里也能过的好些。 章延闿点头道:“三弟确实聪慧。”他这个妻弟,到是不可小视,若不是他与他有着同样的经历。他险些就被他的装模作样骗了过去。小小年纪的他就有这样的心机,若日后能出仕。定在他之上。难怪能得到泰宁侯的赏识…… 自己差在哪里,输在哪里他似乎有了认识。只是…… 章延闿摇摇头,将以前的记忆从脑海里抛的远远的:“日后定堪大用。” “大用不大用的到没什么,我只要他能好生的读书,跟二爷一样,能中举,到时候能到一方自谋出路,不用成日里受太太的眼色便好。” 章延闿道:“像我能有什么好的。在泰宁侯府跟着侯爷到是真的,他能得到侯爷的赏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世芸盯着章延闿。忽而笑着道:“我怎么觉得酸酸的,你到像是掉进醋缸里一样。” 章延闿笑着道:“你如今也会打趣我了。” 世芸道:“我到真是希望三弟能跟二爷一样。还有另外一件事,五妹有身子了。” 章延闿眉毛一挑,话锋却转向了世芸:“你可有消息了?” 世芸红了脸,低着头只把玩着自己的衣带。 章延闿倾身凑到世芸耳边,温热的气息徐徐地传至世芸耳际,痒痒的:“到是我忽视你了,是我冷落了你,到让人追上来。” 世芸大囧。推开章延闿,反身朝里躺下,不理会章延闿的撩拨。 章延闿见她满是囧涩,想起那日她的迎合。心中一动,翻身上床,将她拢在怀里。一只手偏不老实的顺进下摆:“果然是生气了。” 世芸满面通红:“没……没……” 那只惹事的手到处点火,世芸偏怎么躲都躲不开。急得直道:“大白日的,前头的学生还等着你呢!” 章延闿不禁停了手。笑着看着世芸:“是,险些忘记了。”他黝黑的眼眸笑盈盈地看着世芸,惹得她又将头埋进了床褥里。 “你别光顾着害羞,想想要送什么东西。”照日程来看,这是在高安出发前送来的信,原本送的核桃不能作为恭贺有身孕的礼物,到要重新准备。 世芸坐起身子,抬手捋了鬓边散发:“咱们就是倾家荡产,那些东西也难同旁人比,到不如咱们心意的好。我做几身小衣裳好了,等着过年让人一起送回去,算算,那时候五妹也该生了。” 章延闿对这到没什么过多的想法:“你看着办好了。不过先把你身子养好了,也不急这一时。” 两个人说了会子话,章延闿让世芸再睡一会儿,自己自到前头看书,一来也是预备着童生有问题提出。 一个童生读了一会子的书觉得甚无意思,这些书都是他们天天读了的,读倦了,也读烦了,干脆唤了章延闿:“先生,您当初参加乡试是什么样的?京城参加乡试的人是不是很多?”这位从京城来的教谕,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他让他们知道了很多平常都没听过的事情,甚至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总喜欢问各种问题,希望知道的更多。 章延闿放下书,笑着道:“你们且过了这回的院试,等来年再准备乡试到时候便知道了。” 童生不愿意:“我们怎么可能过了院试,过了府试就已经很难得了。”童生们都知道他们这个县是什么样子。学政大人最瞧不起他们这个县的学子,知道他们就算是过了,也是学政大人怜悯给的数个名额。 章延闿道:“你们怎么就知道过不了院试?” 童生理所当然的道:“当然过不了。好些人考了几十年都过不了。” 章延闿端了茶,抿了一口,慢里斯条地道:“哦?那你们为什么还来读书?自己都认为自己过不了,为什么还来读书?” 童生们被问住了。是啊,他们来读书就是为了能过了院试,为了成为一名可以免赋役的秀才。 “院试过不了,就意味着你们前面两次的努力都是白费了的。赵锡贵,你家的地一年能打多少粮食,要交多少赋税?若是你成了秀才能免多少,你家能省多少口粮?” 章延闿随手指了个童生。 这些童生们平日里听家里人合计多了,就连他们来读县学都是因为有人同他们算了笔账,赵锡贵道:“能省一两银子。” “你晚进学一年就要白失了这一两银子。你们在这读书平日里也不用做事,家里的农活就少一人去做。收入自然少了,这又是一两银子。来来去去就是二两银子。” 章延闿的账越算越多,越算这些个童生就越心惊。 “院试并不难,我平日给你们的那些文章你们也看了,这也就是过院试所需要的,你们若是能按着这些文章来写,过院试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童生们翻阅着章延闿命他们抄来的文章,一遍遍的读着,都是教谕方才说的行文准则。 那个童生鼓起勇气道:“那我们照着这个来就能过了院试了?” 章延闿摇摇头:“还有一个,我先头说过的。书法。” 童生没想到书法也是决定他们能不能进学的一道门槛。他们静静地听着章延闿的讲解,忽而意识道:“我们就是现在来练也来不及了。” 这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再说那书法上头的事,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童生们都开始着急起来了。每个人心里都琢磨着要开始练字,可是练什么字体好呢? 章延闿见他们听风就是雨地不禁一笑,这种心情他了解,他这么同他们说却是为了下次乡试而做准备:“当然来不及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在院试的时候,还是要端端正正的写字。整洁而端正,这才就可以了。” 到底是通过乡试的举人说话有分量,那些童生每日除了读书外,成日里练字不停。 五月的院试。学政高恭满意地看着交上来的卷子,随口问道:“今年是哪个县垫底?” 负责抄录名单的胥吏道:“如今看来还是兴义县。” 郝知县站在众人之后只觉得头脑发大,努力到今日还是这个局面。看来他这三年的任上是不看不到举人从他这县里出来了。 高恭笑了笑,却是对向知府道:“今日的酒又要你置办了?” 向知府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惊奇。爽快的应承着:“学政大人想让下官请吃酒,又等了一年多了。” 高恭笑了笑。继续翻着卷子,名单是从后面开始填地,这里唱一名,外面便填一名,这一名便要去拜见学政大人,听从教诲。 第一百三十六名,兴义县,方进。 中了一个,虽然是最后一名。 省城的邰知府笑道:“兴义县也总算拿了个第一,老郝,这回可以交差了?” 郝知县躬身只是赔笑。 高恭到是很跟方进说了两句话,勉励了他几句;再接下第一百三十名,又是兴义县的,是赵锡贵;……. 郝知县的嘴是越咧越大,他这个县这次居然有十一名,虽然是倒数第三,到底比以前多了四五名。而且那个丁四清居然得了第五名;还有个叫方进的,排了第七名。前十名他这个县出了两个,却又是所有县里面出的最多的一个。 高恭将兴义县十一名进学童生的文章又抽出来看了看,这才放了回去,笑着对郝知县道:“这次到是不错,前面十名到有两个,这个丁四清……” 普安黄知县站了出来:“回大人,这丁四清是我普安县人。” 郝知县道:“却是原籍普安,只是如今落户在我兴义县。” “郝知县……” “黄知县,丁家一族不容丁四清姐弟到我县居住,已经他们逐出家谱。前日在下已将公文传至贵县。贵县也是批复了的。” 黄知县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说,这个丁家,为了几亩甜,到让他少了这么个进学的生员,如今排再了兴义县之后,这一年,他们府治下,到成了他垫底。 向知府到无所谓丁四清是那个县的,至少兴义县今年没垫底,他笑嘻嘻地看着那个今年垫底县所在府城的知府。 高恭也不愿意多听,只是问道:“这么看来,你那义学到办的不错。”他随即问着向知府,“你治下可有个教谕名唤章延闿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六章 奉承(上) 向知府没闹明白学政大人为何关注章延闿这个人,他询问了才晓得是兴义县的教谕,再问了问,除了京城来的,父亲在吏部考功清吏司任职,其他的什么也问不出来。向知府也晓得,学政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这么一个人来,问不出来就先亲近亲近,毕竟这次为自己争脸了。向知府一高兴,送了两个女子出去。郝知县又将另一个转手给了章延闿送去。 世芸看着这个被人送过来的女子。瓜子脸,水蛇腰,凤眼含情,体态轻盈,好个美人。 “簇水,你且收拾间屋子让含露姑娘住下。” 簇水应了,却是不悦地瞧着含露。一副妖娆的模样,就是个狐狸精。她也就是领了那个含露过去便又返回世芸跟前。 “奶奶,那个狐狸精该怎么处置?”簇水很是起劲,大有好好干一番的样子。 世芸见她这样到觉得好笑:“你要怎么做?” 簇水道:“当然要好好整整她,难道要让她……让她……”爬上二爷的床,成为姨奶奶?这样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人家也没说什么,你何必这么快下手,到是让人说我们刻薄了。”送个丫头过来,又不是旁的什么。何必大惊小怪,若是章延闿有那个心,自己掐灭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呢。 簇水转了眼珠子,却是知道要怎么做了。送来的时候是个丫头,又没指名道姓的说什么妾啊之类的,就是丫头。 簇水反身便去找那个含露姑娘商量家事去了。 这个含露姑娘成日里只窝在她那间屋子里。足不出户。簇水偷偷的瞧了两眼,她要不对镜梳头打扮。要不就在那做针线。 簇水有些不明白,或许这个含露装老实?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她瞧过家里的姨娘,若不是老实,一早就被太太打发出去了。 装,你有装良机,我有过墙梯。让你装不成。 簇水打定了主意,没事总站在含露屋子窗前:“姑娘,您也略动一动,还当自己是知府府里的姑娘。有人伺候呢?连我们奶奶都要下厨做饭,你到好,成日只当自己跟佛爷一样,到坐的稳稳的。” 很快便起了效果,含露也走出了屋子,你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是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会没。烧锅洗碗笨手笨脚的。 “你做旁的事到是不行,算账到是一把好手。”很快簇水也发现了含露还是很有一手本事的,她算账很是快,一本帐在她的手中噼里啪啦的就解决了。 世芸翻了翻含露做的账。简洁明了,到比自己明日做的那些容易看的多:“你会做账?”知府送来的,其中的意思是不言而喻的。她却会做账。 含露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世芸见她不说。也不强求,心里想着到要好生的看看含露做的账。把自己那一本乱七八糟的账本好好的整理。以前在家从来就没学过这些,跟章延闿上任后只觉得做什么都吃力。她说是大家出身,可是官面上应作的事情她一样不会,如果管家她也不会,只是几个人小账她都记得乱七八糟的。 这一日,世芸放将上一个月的日用做账记载,簇水来回郝太太派了个家人来问安。 仆妇笑着同世芸问好:“教谕太太,我们太太让我来给您问安。” 世芸欠了身子,请那仆妇坐了:“县太太可好?嫂子快坐。” 仆妇笑道:“托教谕大人的福,这会子咱们县的学子在学政大人面前可是露脸了。我们老爷太太说,到底是从京城来的举人老爷,就是比旁人有学识,有本事,咱们这不成器的兴仁县这次进学了这么多,多亏了教谕大人。太太在家里置了酒,还请教谕太太赏脸。” 请酒没有提前告知,而是直接叫了人来,吃酒到是旁的事,怕是有什么摆不上台面的事。世芸笑了笑:“县太太赏脸,自然是要去的。嫂子还请等等,我且换了衣裳。” 仆妇当然应了,甚至道:“我来伺候教谕太太。” 横云笑着捧了碟果子,亲手剥了果子送上去:“嫂子还是过来吃果子吧。大热天,难为你跑这一趟了。今儿这天也真是奇怪,怎么这么热。” 仆妇忙接了果子,笑着道:“是。这里的天虽是好,但总有那么几日是热的。不过却比我们以前在山西的时候好很多,雨水多,也就不那么热。” 横云递了眼色与簇水,自己也坐到仆妇身边:“我们在京城也是的。京城在这个时候最是难下雨,这里到舒服的很。不过,我还是过不惯这里的冬日。我们在京城,屋里不是地龙就是火炕,在屋里穿薄袄子便好,在这里冷的人难受。” 仆妇赞同道:“正是。这里天虽没我们那冷,可是却是湿冷湿冷的,我也做不惯。我原先的腿脚都是好的,跟我们老爷到了这里,如今也有风湿。” “您有风湿?我看您到是腿脚利落。”横云追问着,“您平日里可用了什么药?既有这样的药还请嫂子告诉我。我爹妈就有老风湿,一到变天,这腿就整夜整夜的疼,大夏日的,都不能用凉水,厉害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肿的。” 仆妇笑道:“这是行善积德的事。这个地方的郎中什么都不打紧,就这治风湿病儿的本事高。我们太太在老家有个姨妈,也是风湿,寻医问药了多少年,药吃了不少,针也扎了不少,一点都没好。后来我们太太听我说我的风湿到不犯了,便讨了药过去,我们太太的姨妈用了后,到好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 “真的这样的灵?好嫂子,到是体谅我这份孝敬。我跟着我们奶奶在这,几年怕都见不到了,我人虽不能在跟前孝敬爹妈,若是能有这么个好方子,也能让我安心一二。” 仆妇放下手中的果子,欢喜的拍着横云地手:“我同你说,你只要到邻街的药铺,问他有没有治风湿的药,再把你爹妈的症状说一遍,那郎中就会给你开出药方子。只是有一点不好,那些个药水总要在这里买,他们的秘方儿不外传的。” “这样啊。多谢嫂子,若是没嫂子我也不晓得这个。嫂子您在这坐,我回去换身衣裳。陆县丞太太可在?我就怕我这有什么不合意,让陆县丞太太挑我们奶奶的不是。她到是比我们老太太还要体面呢。” 仆妇听得横云这么道,转了转眼珠子:“我就看姑娘说话做事同旁人不一样。不知道老太太是……” 横云眼睛朝里间瞧了一眼,歉意地道:“我要去换衣裳了,奶奶就要好了。” 仆妇见横云要退去,忙抓住她的手:“不用换,这样就很好,姑娘这是棉绫的?这样的不能穿出去见人,那我们穿的又是什么了。又没有旁人,我们太太只请了教谕太太。” “单请我们奶奶?”横云打听了要知道的事情,微笑道,“既然只请了我们奶奶那便好了。我……” 说话间,世芸换好了衣裳出来。 她穿了水红湖绉纱衫,月白湖罗裙,一副小金凤,戴了几朵绢花,也是平常的打扮,没什么出众之处。 “你可吃好果子了?横云,将那盒果子给张嫂子带上。大热天,难为嫂子跑一趟,带回家给孩子吃。” 仆妇笑嘻嘻的接了:“谢教谕太太的赏。”凑上前道,“教谕太太,家里只这几个丫头?人头到是少。” 世芸知道她问的是郝知县送来的那个含露,她只瞧着簇水。 簇水笑嘻嘻地道:“在她屋子里做针线呢。奶奶交待她的差事没做完,她哪里有工夫出来。” 仆妇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对世芸道:“我来伺候教谕太太上车。” 郝太太对世芸的到来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责道:“前回老爷回来摆庆功宴,你到没来。如今要我亲自上门去请才肯赏我这个面子?” 郝太太的态度一下子亲热了许多,让世芸多少感到有些不适应,郝太太是怎么了?仅仅是章延闿这次取得的初次胜利,不足让郝太太的态度变成这样。她的这种亲热带有一种示好,一种低态势。好像,她跟郝太太的地位换了个儿。 这是怎么回事? 世芸道:“我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怕冲撞了知县大人的喜气。” 郝太太笑着道:“也是张教谕给挣的。知府大人也高兴,你看都送了人来。”郝太太说话的口气不是那么的舒服,知府送来的那人让郝太太难受不已? 世芸叹了口气:“我还愁这人怎么办呢。我们老爷看上去有些风光,可县太太是知道的,一年也就那点俸禄,哪里够使唤那么多的人。” 郝太太转了眼珠子,她到是晓得要怎么处理了,她拉过世芸的手:“正是这话。咱们不说这事了,只管咱们吃喝,我们成日里精打细算的为他们省钱装门面,到去养活了她们?” 郝太太这是因为知府送来的女的? 这只是个由头?郝太太叫来自己是要做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七章 奉承(中) 知县府的席面比以前更胜一筹,八样凉菜,八样热菜,就连唱戏的也是预备了正经的戏班子。郝太太笑着拉着世芸入席:“没有旁人,就咱们两人,也不管那些个虚拟,咱们就坐在一处吃可好?” 世芸道:“我不大会吃酒,县太太多吃些吧。” 郝太太笑道:“就是多吃了又能如何?你就在我这歇着,难道还要见外不成?” 世芸听着她说的话微微一笑。郝太太命人捧了戏文单子过来让世芸挑,这回的戏文跟上回完全不一样,这都是她在京城经常听的。郝太太到是废了不少心思。她拿着册子到是感慨颇多。原先在家里从未有她点戏的份,常常是太太六妹听什么,她便跟着听什么,永远没有点戏的时候。如今,在县太太跟前,她到点戏了。这是章延闿挣的体面,还有……郝知县看到了什么? 世芸随手点了首在家常听的,又递给了郝太太:“我不大懂,县太太点吧。” 郝太太点了几首热闹的,又一面你太见外的表情:“什么县太太不县太太,我自小是没爹没妈的就一个人,若不是老太太原先瞧着我可怜收养了我,我哪里有今天。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就我一个人,到觉得难受,如今见到你就格外的投缘,你就喊我姐姐吧。” 世芸随波逐流的应了。她也见过谭太太同旁人称姐道妹的,先是同乡,再或是同姓拜做了亲戚的。这是官场上拉关系到近乎的手段。郝太太越是这般,她更是认定。郝太太认为她,不。是郝知县认为章延闿堪大用。 郝太太见世芸应了,面上微微一松,她原以为这位从京城来的还要拿什么窍儿,没想到却是这样的顺利。她只觉得郝知县是越做越回去了,现在连带着下属都要巴结了。若不是郝知县回家说,学政大人都知道章延闿的名字,想必章家跟学政大人有什么关系,要不怎么会这么问起来。要好生的来往,日日贴近。到临时抱佛脚,瞎打瞎闹的请人送礼来的实惠的多。 说着说着,郝太太说起了丁家的事:“那个黄知县好不知脸,当着学政大人的面说丁四清是他们县的人。原先丁家请了他要把丁四清逐出去,他二话没说的应了,如今到颠起脸来了。不知羞!“ “我听爷说,黄知县是被咱们老爷比过去了,今年该他落面子,不顾一切的抢罢了。” 郝太太冷笑一声:“他也好意思。就是抢了又如何?丁四清到底是在咱们这读书的。这他能不认?” 世芸笑道:“怎么能不认。学政大人都说咱们县学办的好。我们爷昨日回来说,到有收了好些善银,连带着知县大人又捐了一年的俸禄银子。有知县大人带头,咱们兴义的学子是越来越有出息。”她想了想道。“我们爷说总要知县大人带头到不好,只是,这兴办学堂却是该流芳千古的好事。他想着在咱们县学门口立块碑。说了咱们重修县学兴办义学的事,要把那些捐资助款的人的名儿都刻上去。他同知县大人说了。偏知县大人说什么做好事何必这样给驳了。” 郝太太本来还暗道郝知县又白白的捐了一年的俸禄做什么,但随即听着世芸又说章延闿打算立碑什么的。偏自家老爷又推了,心里暗自着急,但是面上却表现的满不在乎的样子:“正是这样。不过这是好事,却是要立碑。” 世芸笑道:“我们爷说,就为了以后这银子送的及时些,也该立了这碑儿。” 郝太太顿时笑了起来。怪到从大地方出来的都会捞钱,这捞钱的法子还这样的体面,竟叫人连个不字也寻不出来。她此时又觉得自家老爷聪明无边,他捐了一年的俸禄,在收旁人拿的钱,一来一回到还是赚了,不止是名声还有银钱。 正说着呢,只听着外头突然有人道:“客人在哪里?我到要看看县太太的尊客是什么人,你们到糊弄我起来。回头我同老爷说去。” 一个穿着银红条纱衫儿,白纱挑线镶边裙儿梳着妇人发髻,别了珍珠头箍,插戴了几只珠花的少妇袅袅绕绕的走了过来。 少妇同含露比起来远不如含露长得俊俏,难怪郝太太会留了这个人下来,只是她们这样的女子哪里是光看面上能决定了的。能被知府夫人打发出来的,多多少少有了那点不安分的心思。 世芸又想到了家里的含露。她那不安的心思到了她这里怎么就熄了?或许,从知府府里出来的,眼界儿高了,看着她那是那么个样子,到没了争强好胜的心了? 少妇似乎看到了世芸,又看着她打扮跟自己差不多,冷哼一声,面对着郝太太:“太太。昨夜老爷答应我了,让太太拿几匹料子给我做新衣裳。老爷瞧我的首饰也旧了,要我打些新的。还有,太太再给我换个丫头好了。” 郝太太吃了口酒,慢里斯条的道:“昨儿不才给你叫的丫头过去?怎么又不好了。” “太太指给我的那个小豆儿,人小小的,什么也不会做,笨手笨脚的,还是叫人牙子来,让我挑一个合心的吧。” 世芸瞧了那少妇一眼,到是敢跟郝太太这般的说话。 “春桃你到是会算计,把老爷灌醉了,拖到床上,随你怎么说,老爷都不晓得。”银姐儿摇着帕子扭了进来。一见到郝太太,立马下拜。 春桃微微红着脸,啐着她:“你个唱戏的,最会歪弄。” 银姐儿笑道:“论歪弄哪个比得了你。成日里只说自己是知府府的人,比我们尊贵,眼里没了太太。今日太太这有客人,你还敢闯进来。”她对着世芸行礼,“章太太,小的唱一曲儿?” 她上回得了世芸的赏,一定到她来,立马赶来,又恨这个春桃抢了自己的风头,恨不得在郝太太跟前挑了她的刺儿。 春桃只是往郝太太面前一站。拿出知府大人的头牌来,每回都能让她如愿,这次也还是一样。 郝太太有些迟疑,自家老爷的前程……头一次有上官送女人过来,不比那些下面人送来的,她倒是有些拿捏不定。 那接世芸来的仆妇瞧了一眼,上去接了银姐儿的曲牌儿,对世芸道:“章太太,我们太太好性儿。到叫章太太看了笑话。” 世芸瞧了郝太太一眼,对着郝太太道:“姐姐自然是好性儿。只是这个家姐姐才是规矩,丫头不好只管打发了。左不过是家里的丫头,姐姐还做不了主了?”她凑到郝太太跟前,“知府大人哪里还记得她是谁。” 郝太太听了世芸的话到是欢喜,只是那是知府大人赏的。不由叹道,到底是京城来的,见惯了大世面,一句就抓住了自己关心的地方。 “你是什么东西,到比太太还精贵了。太太能穿的衣裳你到穿不了,太太能用的人你到用不了?” 春桃没想到郝太太居然变了脸,到不吃自己这一套了,笑着道:“老爷应了我的。太太若是不信,我这就去寻老爷去。” 郝太太笑着道:“到是该去问问老爷。知府大人是个我们家送丫头啊,还是送了祖宗?”她接着对人道,“去把王婆叫来。” 春桃的面上顿时变了颜色,却硬气地道:“我是知府大人……” “知道是知府府里面出来的,是体面人。我也不难为你,我这就写信同知府夫人禀告。”郝太太随即沉下脸,“还不给我滚下去,一脸的狐媚子样儿,做给谁看呢。看到你们这浪样,到叫我恶心。” 郝太太也管春桃怎么了,歉意地对世芸笑道:“到叫你看笑话了。” 银姐儿见郝太太发作了春桃,也老实了,退让在一边,垂手侍立。 郝太太劝世芸多吃一些海参:“这是老爷在省城买的,我们这是没有的,你多吃些。” 世芸吃了两口便觉得心中难受:“我是不能再吃了。”她扶住头,歉意地对郝太太道,“今日的酒吃多了,我是再也不能的了。”她也不是不能吃酒,只是今日怎么才吃了几口就这样的不舒服了呢? 郝太太忙命人带了世芸下去歇息,世芸却要求回去,郝太太见她脸色难看的紧,到也不好强留,只得命人好生送她回去。 心中却是有些不愿,这正经事都还没说,便让春桃绞了,她只问道:“王婆可来了?叫她把人领了去,卖的远远的!”又让人准备了补品,药材,“明日派人送到章教谕家。” 世芸靠坐在床上,喝了水,说了今日之是。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可知道什么?” 章延闿就着世芸喝水的杯子吃了一口:“我也觉得奇怪,院试回来就这样。难不成又要托你做什么不成?” 世芸只道:“这样子只让我不舒服,哪里有什么上司对下属这般的。你到跟平常一般。” 章延闿笑了笑:“等他开口了再说。你的身子怎么越来越差了,这回要叫个好郎中瞧一瞧。还有,后日我要去省里,学政大人命我过去。” 学政大人,又叫章延闿过去做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八章 奉承(下) 章延闿拜见了学政高恭,高恭道:“叫你来也没什么,只是想要问问你们县学的事情。布政使大人听了我的回禀,很是高兴,打算拿出五百两银子给你们县,兴办义学。” 章延闿忙站起身向高恭道谢。 高恭摆手让他坐了:“这五百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给的。布政使大人命我来问问,你们那义学是怎么运作的,要推广了。咱们贵州本就是难出人才,布政使大人同我都是分外忧心,如今有义学,可以传播圣人教化,心中万分高兴。若各县教谕都如你这般,我跟布政使大人早就不用愁了。” 章延闿将义学的事情稍稍的说了一些,再深的他没有涉及。其实兴办义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穷人家的孩子都来读书,最终的目的是要在这里面选拔优秀的,用来两年后乡试一比的。他来兴义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三年的考核中能评上优等,最后升迁至县丞或是知县,而达成这一目的只有令这个没有出过举人的兴义县出举人,一名不够,还要三名。 只是他发现了一点,高恭并不是对义学的兴办有兴趣,或者是说兴趣偏偏,他三两言说了,高恭连追问的意思也没有,到是点头对身边的书吏道:“按照章教谕说的,把单子拟了出来,分发到各县。都要着力办了。” 书吏应声下去准备,只是却有些犯难,这位章教谕说的并不详实,他也拟不出什么来。到时候怎么下发各县。 高恭拉着章延闿去吃饭:“今日我们好好的坐坐。布政使大人上京述职,不在京城。若是他听到你们兴义的好消息一定会斗赶来的。你们县的义学,我一定会好好上报朝廷的。” 章延闿忙道:“这是学政大人的栽培。布政使大人厚爱。” 高恭笑着道:“栽培我哪里敢认啊。哦,听说你是从京城来的?你祖籍便在京城?” “下官原籍许昌,只是祖上一直居住在京城,便在京城参加的乡试。” 高恭点着头:“坐,坐着说话便是。吃酒吃酒,不要拘束才是。”高恭殷勤地让章延闿吃酒。一直居住在京城,就是说一直在京城有着落,多多少少跟京官都有联系,随即道。“我听说令尊是进士出身?你如今才二十出头,怎么不考了会试?” 章延闿道:“下官才疏学浅,只这乡试都是侥幸得中,哪里妄想会试。” 高恭一副你不知晓的模样道:“你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举人跟进士不看只是一级,这一辈子的前程都要落在这上头。谨遵既然是进士就该好好劝劝你才是。” “家父是知道下官的本事,能到如今的地步已然满意。” 高恭还是一副可惜了的样子:“令尊是哪一年的进士?” 章延闿道:“庆嘉三年乙卯科。” 高恭惊喜道:“我跟令尊还是同科呢。你父亲的名讳是……” “家父单名讳煦。” “原来你是他的儿子!我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他的儿子。”高恭拉着章延闿的手,亲切地道,“自从金殿一别已经是二十来年,没想到。没想到我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他的儿子。” 高恭激动地说着当年同章煦是如何认识的,又说两人是多么的交好,让人听了都觉得这是至交。 章延闿却听出了里面的错误。学政由翰林院的京官担任,父亲一辈子都窝在京城里。若是真如他说交情甚深,哪里能一别二十年不见?他打听过了,高恭派到这里做学政也不过六年。若说六年不见。他还能相信,二十年……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他也应着往下顺:“家父也常提及大人。说大人学识了得,是那一科少有的博学之人。怎奈皇上一心成就祖孙状元的名声。到委屈了大人。” 高恭听了只觉得高兴,他在他那一科是混得最好的,就是那状元又能如何?还不是窝在翰林院里,哪里像他如今已经出任一方学政,名下学生不知有多少。至于状元之类,他那名次离状元还远,但是让人这么一捧还是高兴的。 “你父亲如今在哪个衙门啊。” “回大人,家父出任吏部考功清吏司。” 高恭一听章煦居然在考功清吏司已然是坐不住了,这小子居然在吏部考功清吏司,他怎么都不知道,难道是自己调出了京城才提拔的。哎,可惜了,可惜了。若他早一日知道,也不会在这贵州蜗居了六年。不过,如今朝中有人,也算是万幸。 他此时对待章延闿的神色越发的贴近了:“不要叫大人,叫世叔,我跟你父亲是同门师兄弟,你这样大人大人的,却是外道了。” 章延闿已经晓得高恭的意思。父亲虽是七品,但却是在一个油水衙门,每年为考评升迁跑官的不少,年末各地的进奉让家里满满当当的。这也是看在太太娘家外叔祖的面子上。 有那位次辅大人在,他们是不可能在衙门分家。可是,没了那位次辅大人,父亲很快便会被调离,而他由教谕升迁也不会那么的容易。到是件难办的事情。 “世叔。” 高恭见章延闿如此有眼神更是高兴:“好好好。若是要给你父亲送信,替我问声好。” 章延闿忙道:“是。家父听了必然是欢喜的。”有求于父亲这必然是好事,如此一来,两年后的乡试,到也轻松一些。 “你如今成家了没有?”高恭甚是希望章延闿未成家,这样他可以把自己的女儿顺势说出去,这样成了儿女亲家,到比什么同年更好说话了。 “是。岳父是太常寺少卿。” 高恭只觉得可惜的很,怎么就这么不走运,偏偏这么早就婚配了。他面上却笑着道:“怎么不带来?陪你婶母说话也是好的。” “下回定然她回来向婶母问安。” 有了这层子窗户纸,两个人到又亲热了一些,交待着道:“要好生教导学子,安心做事。我等着你明年出好消息。”又道,“你只管教学,若是有人找你麻烦,你只说我的话,让他们只管来找我。”又暗示的道,“好好做,有我呢。” 这里头是个有迎来送往的,他想了想,打定了主意,口中连连答应,立即让顺儿送信回去,让他找了世芸开箱子,那些好东西出来。 “跟你奶奶说,就说我的话,找好东西出来。什么稀奇的送什么。” 顺儿忙应着骑了马急急地往家里赶。 世芸听了顺儿的信儿只觉得不解,哪里有什么稀奇的,又问了顺儿,晓得是要送给学政的,又听得与章老爷的关系。狠了狠心,开了柜子取了东西出来,让顺儿又赶着送去。 章延闿提出要多住了几日,说要看看省城的府学,拜访了几位本地大儒,高恭听了欢喜,亲自带他去,又命人送了好些个书籍笔墨纸砚。 章延闿到底把顺儿等了来,临走之际带了东西去拜见高恭。 高恭一看到礼物,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孝敬婶母的。一点点意思而已。” 高恭看着那盒子里的一件小小的珊瑚摆件,还有两粒圆润柔光的大海珠,笑眯眯的点着头:“这东西到是难得啊。”看来这章煦到也混地不错。 章延闿忙道:“内子的姨父在市舶司,这些到也容易得。” 高恭的眼珠子更是转了转。市舶司,这一年的赚项不少,若是能入上一股,他这周转也方便一些。他笑着道:“太过了,太过了,下回可不许这样。” 章延闿回到家里,看着世芸仍旧是病歪歪的,不由道:“还不好么?郎中怎么说?” 世芸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簇水在一旁掩口笑道:“恭喜爷了,奶奶有了身子。” 章延闿张了张口,惊喜地问道:“这可是真的?” “难道还要骗爷不成?” 章延闿笑道:“顺儿那小兔崽子怎么都没告诉我?” 世芸欠了身子:“顺儿一回来拿了东西立即就赶了过去,哪里有工夫说话。”章延闿按下世芸,只问她哪里不舒服。他还记得章太太怀章幼闿的那一会子,家里闹的人仰马翻的。 他一定要再请郎中来问诊亲自听了郎中的话这才放心。这一次兴义县的学子考的好,加上学政大人这里结交的也还顺利,章延闿直让人买了不少养身子的药材。 世芸忙按下他:“哪里要这些,吃了这些哪里够用。” “你想吃什么只管说,我打小受罪不打紧,可不能让我儿子跟着受罪。” 世芸知道他又想起在章家的事,只是笑着道:“你想想给孩子起什么名儿好。” 章延闿道:“他们这一辈都有个水,单名一个溢字。” “是男孩的名字,若是女儿呢?” 章延闿摇摇头,坚定地道:“儿子,我知道一定是儿子。” 世芸看着如此坚信地章延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喜欢的是儿子?若是生了女儿的话…… “叫湘好不好?若是女儿就湘。” “行。”章延闿只注视着世芸的肚子,随意地点着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九章 捉襟见肘(上) 有了孩子,自然为孩子准备,世芸让簇水开了箱子拿一些缎子出来给孩子做小衣裳。林嫂子见了不由叹道:“到底你们是大户人家,这些给孩子做到可惜了的。”她手里把着一块块剩下的料子满是可惜的道,“不若都给了我,我回去也做两双鞋面子,到底也有了缎面鞋。” “你若不嫌弃便拿去好了。”世芸带着簇水横云两个天天坐着小衣裳,孩子要到明年才出身,春秋衣裳做的多些。 林嫂子忙收了几块,又看着世芸绣的麒麟送子的小肚兜不由叹道:“你这活计做的可真鲜亮,我们满县成也找不出向奶奶这般手巧的。”她夸着又道,“这要费多少心思工夫,若是拿到外面买,至少是一吊钱。” 簇水见林嫂子开口闭口都是钱的,笑着指着林嫂子身边的女儿道:“您只是不会绣,你家喜姐儿脚上的鞋还不是您做的,那也花了不少工夫呢。” 喜姐儿一听人说自己,脸腾得就红了,缩着脚,低着头。 簇水笑着道:“喜姐儿害羞了,我不说了。” 林嫂子道:“她若是做的不好,你就说便是。我就爱你们这般行事,看上去就知道是体面人。喜姐儿能跟着奶奶,两位姑娘学一些,我就心满意足了。“林嫂子见识到她们的行事后,每日都会带着自家女儿喜姐儿过来,让喜姐儿跟着她们学针线。那贵人的行事,她们就是学了也做不来,只让女儿能学好针线。到时候身价也高些。 喜姐儿红着脸低着头绣自己的花儿,只想学做气定神闲的样子。怎奈定力不够,听了母亲的话仍不住红了脸。 簇水笑嘻嘻地同林嫂子说着话。末了瞧了眼喜姐儿做的活计,不禁道:“喜姐儿,你这怕是扎错了吧。” 喜姐儿收回心思,瞧上一眼,果然错了,这几针都扎在先前已经扎好的花上,整个活计都毁了。喜姐儿急的忙找了剪子要将那几针剪了,偏又不小心绞了先前已扎好的花上。喜姐儿更是急了,越忙越乱。 林嫂子见她手忙脚乱的忍不住给了两下:“你个败家子。好好的花都能剪坏。我来。” 喜姐儿被母亲一骂又一打,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嫂子被喜姐儿哭的心里烦,又觉得女儿在世芸这待了十几天了,也该有样学样了,却还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想着更觉得窝火,随手又给了几下。 簇水在边上拦着林嫂子:“嫂子,弄坏了再绣便是了。” 喜姐儿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忙闪到簇水的身后。偏这举动有热闹了林嫂子。 横云瞧着十分不像话:“嫂子,奶奶怕吵。”她道了杯水递给世芸,为她掩了身后的靠枕,“奶奶还是歇歇吧。这些我跟簇水做就行了。” 簇水拦着喜姐儿道:“我们哥儿可不经吓。嫂子可得让我们好交差。” 林嫂子怏怏地收了手,忙向世芸赔礼:“奶奶,我糊涂了。这孩子跟着奶奶姑娘们也有一段日子。还是烂泥服不上墙,我心急。就给了她几下子。” 世芸喝了口水,揉着生疼的太阳穴。她现在最怕旁人大声说话,太阳穴咋得生疼:“我瞧着到比以前好了许多。嫂子别心急。” 林嫂子应了两声,只想着回去在教训那个死丫头,又心疼那花样子被喜姐儿毁了:“真是可惜了着缎子,好好的,被她扎成这几个洞,可怎么好。” 世芸听了林嫂子的话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林嫂子这么着却不是因为女儿烂泥服不上墙,而是可惜了这缎子。这缎子能值多少钱,女儿又值多少钱。 “不过是块碎角料。日后喜姐儿给您老挣的可比这多。” 林嫂子欢喜地道:“谢奶奶吉言。”瞧着簇水领了喜姐儿进来,忙按住她让她与世芸磕头。 横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拉着林嫂子去厨房:“嫂子,您同我一起做饭吧,奶奶早上都没吃什么。” 林嫂子到底同意了,跟着横云一同出门,到是簇水一面打理着丝线一面小声地对着打下手的喜姐儿道:“你哭什么,不过是打几下能怎么样。哪个不是打出来的,你以为哭了那事就了了?” 喜姐儿低着头却不说话。 世芸拦着簇水:“她小孩子,再说她也不想,你何必又来说她。” 簇水道:“我只是瞧着她这憋屈的样子不舒服。” 世芸笑着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不怕人的。” 簇水红了脸,硬嘴道:“不怕人总比叫人欺负的好。” 世芸拉过喜姐儿让她帮着自己劈了丝线:“你簇水姐姐说话是不大好听,但也是有理的,哪里能动不动就掉眼泪呢?” 喜姐儿红着脸低着头:“娘在人前落我……” 世芸笑了:“到是好的,只是不能哭。” 这才说话,横云领着人道:“奶奶,高安回来了。” 高安两口子跪在门口行礼:“小的给奶奶见礼。” 世芸让他们进来,又让他们坐下:“横云给你高大哥高嫂子倒茶。你们一路辛苦了。老爷太太姨奶奶可好?” 高安欠了身子接了横云递来的茶,躬身对世芸回话道:“老爷太太安好。姨奶奶大好,听了爷跟奶奶一切安好,欢喜的很,赏了小的二两银子。又让小的带了好东西给爷跟奶奶。大爷大奶奶也问爷跟奶奶好,也命小的带了回礼,还说让爷跟奶奶破费了。大爷另带了信给爷。” 横云簇水高安家的已经拿了东西进来,一一打开让世芸过目。李姨娘能带的东西有限,却是都用尽了心思,给章延闿做的衣裳鞋子,包了二十两银子,一包包标了签儿的各色药丸。再看章泽闿夫妇送来的东西,章泽闿夫妇最是实在,直接送了五十两银子过来。 “我娘家姨娘如何?” 高安忙道:“姨娘也好。问奶奶好。姨奶奶也带了东西过来。” 世芸一一的捡着。自家母亲疼的就是自家的孩子,给自己的做的一身衣裳,也包了些药丸,零零碎碎的银子到不少。 “这……” “姨奶奶说亲家三爷如今在泰宁侯读书甚好,现在只要二奶奶好了,就什么都好了。” “三弟如今读书可好?五妹可好?胎做的可稳?” “三爷读书甚是有出息,小的在泰宁侯府拜见并未见到三爷,亲家五姑奶奶……”高安说到世萱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世芸瞧着高安的脸色不好,直觉有些不好:“五妹怎么了?什么不好么?” 高安道:“小的……也不是……”高安想着自己要怎么说。 世芸只觉得事情定是不好,淡淡的道:“五妹的胎没坐稳?泰宁侯府出了什么事闹腾的?” 高安有些坐不住了,世芸一改往日的温和到让他觉得有些冷冷的,这次去泰宁侯府拜见他只觉得自家还算是有福气的,吃穿没有那些管事的享用,到是平安无事。 高安想了又想,这才开口道:“小的没见到泰宁侯夫人。泰宁侯府的人把小的拦在了外头,等了许久,泰宁侯夫人跟前的南浦姑娘才出来,接了东西,让我们带话给奶奶。” 世芸点了点头。 高安道:“南浦姑娘说泰宁侯夫人小月了,在养身子不便见人,让我们在外头磕头便好了。又拿了东西让我们带给奶奶。” “五妹怎么会小月?” 高安道:“南浦姑娘不肯多说,后来在亲家太太那听下人嘀咕说泰宁侯夫人要强不晓得保养身子。”…..高安停顿了下再道,“小的离京之时,却听说泰宁侯府处置了几个下人。” 世萱的小月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是谁下手的?下人不感,只有上位之人,是泰宁侯世子?世芸想到郑禛那时候对郑祉的维护,是这个半大的孩子做下的? 世芸说话间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孩子……若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她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她轻轻地抚擦着自己的肚子。 章延闿从前头回来见到高安两口子,听了他们的回话,高安又道:“大爷带了信给爷。”他从怀里摸出了信,递了过去,也就退下去了。 章延闿笑着摸着世芸的肚子,这才开了信,他很快便看完,却是深深地沉吟着,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世芸在边上看着急,却不好开口问,直到章延闿坐下这才道:“大哥在信中说了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章延闿抿口道:“咱们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世芸将现下身上有的银子拿出来,又将高安带来的这些银子推了出去:“也就这些。” 章延闿看着这些零零散散的银子摇头道:“还差的远。” “你要做什么?” 章延闿看着桌上的东西,这些锦缎到也值些钱,首饰也能换些钱,就是这些药丸子也能换钱。 “咱们的东西能拿出多少来?那些个料子布匹,那些用不着的首饰摆设。” 世芸惊讶地望着激动地章延闿,他这是要做什么?所有的东西都要拿出来,他这是要做什么?到底是什么事,要这样倾家荡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章 捉襟见肘 “你要多少银子?”虽说是让把家里的东西都换了银子,但是她还是要问问,到底要多少,哪里要倾家荡产。 章延闿道:“自然是越多越好。”他现在手头缺地就是银子,若是有银子,许多事立马便能解决。 世芸沉吟片刻道:“这回子也不晓得能有多少,那些不必要的东西拿去当也是好的,只是你要说出这个数儿,我也好往那上面凑。” “一千两。至少要一千两,再多那就更好。” “一千两!”要这么多,这是要做什么,虽说当了那些个东西到有可能凑出来,但是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你这是……” 若是跑官的话,这个时候也太早了些。 章延闿笑了笑:“你别管这么多。如今你只要把我儿子养好了才是正事。”他侧了身子问道,“炖地那汤可好了?端上来。” 横云抬脚先出去,瞧着簇水还站在那里,回身扯着她一同过去,簇水还是那一幅你做什么的模样,瞧着横云眨眨眼,偷偷地朝里瞄了一眼,迅速低头出去。 章延闿揽着世芸,沉声道:“分家了。” 世芸回头注视着章延闿:“分家了?”她以为没那么快,章老爷还活着怎么可能分家了? “大哥把前头金太太的嫁妆要走了。” 也就是说除了章泽闿生母的嫁妆,章泽闿没有得到任何的东西。那他平日里争的是什么? “大哥要的不过就是他生母的嫁妆。至于老爷的那些东西…..”章延闿没有往下说。他们就是想要,章太太也要答应才行。 “大哥找我一起做生意……大哥很早就暗地里跟大嫂做自家生意。” 杜氏时常拨弄着个算盘,世芸只是以为那是杜氏打点的都是自己的陪嫁。却没想到章泽闿私下里会有自己的产业。 “我出京之时,大哥曾经提过这件事。原不过是我在外省,若是能帮着采办运送到京里到了省地让外人骗了。我到了这里也一直在琢磨这事。咱们上次送去的核桃大哥觉得不错,要我们运五百斤过去。” 在她以为自己尽力的省钱就能过的好,甚至为他日后升迁帮上一把,却没想过,章延闿的俸禄是死的,自己再怎么节省都是有限的。 做生意,这又是一项收益。 “只是这核桃毕竟是小打小算,除了那点心铺子哪里有那么多人要。一年到头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毛头。” 却是,一斤核桃在这里买了。还要千里送到京城,五百斤,他们能赚多少。 “大哥上回来信说了一件事,我想了想,到是应下来,只是这银子的事……我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我让高安回京里将老爷给我的那块薄田一年的利算了算,也就十几二十两银子。早知道就卖了它。” 也不知道是什么生意,怎么要那么多的银子。一开口就是一千两。 “这事风险颇大,而且开头的一两年都没什么大的收益,甚至咱们这一千两都要打水漂。” 世芸不安地动了动,一千两银子。打了水漂。 章延闿收紧了胳膊:“这事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去一次。以一倍博百倍;回来,又是一倍而博百倍。” 巨大的商业利润下哪个不提着脑袋去做。这一下到手就是数百倍的利润,怎么能不叫人心动。 “是贩私盐么?”世芸突然想到会有什么生意能带来这种巨额利润。她亲自操持家务才晓得。盐是最令人头疼的。高安家的说京城一斤盐要三四十文,而这里却只要二三十文,差了十几文的价格,只是她们平日里吃的井盐不如淮盐好便是。如果能大批的贩卖的话,是一大笔生意。 章延闿拢着世芸低低的笑道:“你居然知道贩私盐。” 世芸一把抓住章延闿的手:“这是要杀头的。”对贩卖私盐的官府一向是下狠手的,可不能为了这银子就丢了命去。她现在有孩子,什么都比不上孩子重要,只是她们俩到没什么,可是孩子,却不能让孩子再让人瞧不起。 章延闿反手握住世芸的手,轻声道:“不是贩私盐,是做旁的。” 世芸很像问清楚到底是什么,除了贩卖私盐还有什么的利润能这么大,风险那么高。 章延闿紧紧地注视着世芸,一手捂上世芸的小腹:“为了咱们儿子,也要赌一把。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一辈子,也不能只做一辈子的教谕。要让他到大地方,见大世面。我们苦个一两年又有什么。”他原先在京城到没觉得什么,来到这兴义后才发现,原来人要出去走一走,一定要到大地方走一走。久缩在这小地方,坐井观天,毫无大志气。为了儿子,他要谋到大地方,让儿子能见大世面,做大文章。 世芸将手盖在章延闿的手背上,共同抚着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他……吃这一两年的苦又算什么。 “我明天就让人把东西动到当铺去。” 章延闿摇摇头,轻笑道:“你这些东西就是送到当铺也值不了几个钱。” 世芸不解地看着章延闿。她这些东西虽没有谢氏给世萱准备的好,但是在兴义县也是少有的。怎么不值钱。 “这县里能出的起价的能有多少,他一个当铺的本钱又能有多少。这一千两的现银怕也准备不到。”章延闿手指轻轻地抚擦着世芸的手心,“送到省城去。省城有本钱的当铺多的是,这些东西送过去才能真正的算上价。” 世芸想了想到也是这么回事,这卖东西原来还是有讲究的。她不禁笑道:“这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原来这做生意也不那么容易。” 章延闿不由笑道:“你以为只要把东西摆在那就能赚到钱了?在我们这卖一尺高的珊瑚盆景跟在京城卖能是同样的价格么?” 这里的人出不起那么多的钱,那样的东西只能摆在架子上。却不能换钱。这样的话,投进去的银子就是死钱了。 “就算是咱们这同样有人买。但是能买的起的有几个人,京城能买的起这个的又有多少?是赚一个人的钱好。还是赚所有人的钱好?”章延闿一点点的启发着世芸。 世芸笑道:“那你还是把那些东西送到京城去卖,能值更多的银子。” 章延闿又笑了:“你又要败家了。这些送到京城要花多少银子,这些东西京城遍地都是,你能卖到高价?” “物以稀为贵?” “你到是一点就通。” “我明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只是这路上要多小心。”这么多值钱的东西让人送到省城,又要带回那么多的银子,不是稳妥的人哪里值得他们这么信任。 章延闿安抚着世芸:“我晓得。”为了孩子,为了以后也会小心的。 这好日子还未过几日,府里面又因为丢失财物闹的天翻地覆的。郝太太摇着扇子谢过世芸送来的药丸子:“多谢你了,只是我们老爷急的吃什么东西都没用。只盼着这案子快结了,他也才能安心。这偷儿将府城里最富的人家偷了,听说报价了有上千两银子。知府大人限期要破案,偏偏他家没了个下人,说是咱们兴义县的。老爷急得嘴角撩了一圈的泡儿。”郝太太看着世芸的身子,歉意地道,“实在对不住,我这急得也没人说话,跟你说说。我心里也稍微好受一些。” 世芸道:“知县大人的事就是我们兴义县的事,我不是男子,不能替老爷办案,若是能陪陪太太。也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郝太太略微有些笑容,随即又苦下脸:“哎。只点着我们兴义县有什么用,这天下那么大。哪里都有可能跑走,怎么就晓得他一定会回来?连带着我们老爷都要受累。” 世芸递了帕子替郝太太抹泪:“我到劝太太宽心。这上头有知府大人顶着,案子是在知府大人治下出的。论理知府大人心急才是。不过那偷儿说是咱们兴义的,就能怪知县大人了。” 郝太太点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这向知府最会推搪了,我家老爷又没什么底子,一阵风刮来就要翻了。到底是头上有人好做官。” 世芸有些品出味道来了,这里是……郝太太这向是在诉苦……她这是示意她送银子? 她心里一动,突然皱眉掩口,一副呕吐的模样,簇水忙拿了痰盂接着,世芸呕了数下,除了酸水什么也没有。 她十分歉意地道:“这是我的不是了,我若是身子早些好了,就能早来安慰县太太了。只是我这身子……”说着又作势呕了两下,“太太……” 横云轻轻地替世芸抚着背:“奶奶喝些水吧。”又走到郝太太面前跪下,“县太太。我们奶奶好些日子没好生吃口东西了,奴婢们心急,只是这……奴婢们也是头一回伺候,只盼县太太可怜可怜我们,赏我们几个方子好让我们奶奶舒服一二。” 世芸亦道:“是了,我成日里只想吃酸的。” 郝太太晓得这是说不通了,只得道:“吃些蜜饯,脯子。” “吃了不少,却是什么也没用。前些日子还有那酸李子,酸豆角,只是我们奶奶吃了许多天,到底也要换换。”簇水忍不住插了话,这酸的吃多了,可也抵不了世芸只厌了嘴。 郝太太笑着道:“我那有山西的老陈醋,我且让人拿给你。” 世芸亦听了忙道:“我这嘴里都算的冒水了。一说到这老陈醋,我到想吃了,咱们回去下面多多的泼些醋来。” 郝太太只得送了世芸回去,却是心里现在要怎么再把她们的关系拉近一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一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上) 这一日世芸拿了一百钱给高安家的,让她买三斤米面,再割些肉回来。等了许久才见高那家的一头汗水的回来。 高安家的放下米面,抹着汗:“奶奶今日米面涨价了,您给的钱不够使,一百个钱才买了三斤面。我只买了米面,那肉,我回来拿了钱再买。” 世芸放下针线:“怎么这般贵了?”平日里一斤面只要是个钱的,如今到合了一斤面三十多钱。 高安家的弓腰谢过簇水递来的茶水,捧在怀里道:“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说什么那盗贼发了帖子到咱们县里的张老爷家,说这几日要夜探他家,取他家的宝贝。张老爷已经递到县太爷跟前了,说是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那贼人来到。”她一口喝干了水,又站了起来,“奶奶,我看还是要再买些米面回来。” 横云道:“我陪嫂子一起去了。” 高安家的忙按住她:“你个姑娘家能有什么用?我叫当家的陪我去就好,你们俩只管陪着奶奶,把家守好。” 世芸叫住高安家的:“你看家里的油盐还有多少,若是不多了,也买些吧。” 簇水一个人急得团团转,怎么都觉得不安全,先是把院门抵地死死的,又将房门也关上,再端了两把椅子抵上,就这样还是觉得不安全,又抓了把剪子。 横云走过去,抓住簇水的手示意她把剪刀放下:“你这是要做什么?在奶奶跟前动剪子像什么样子。” “你没听到那盗贼要来咱们县了。”簇水急得直跺脚,“这盗贼若是闯到家里来可怎么办?家里都没有一个男的。” 簇水想想就觉得害怕,怎么会遇上盗贼呢? “你没听说是找赵老爷的。再说这成日有人巡视,怎么会叫盗贼就闯进来呢?” “咱们县里那么多的人。巡视的衙役有几个,根本就顾不过来。等他们来就晚了。” 世芸捂着耳朵示意簇水停下来:“你把我吵的头都疼了。” 簇水收了口却不肯将剪子放下。 “你担心我。我知道。只是你且放心,那贼人是不会来咱们这的。” 簇水忙走到世芸跟前,急切地问道:“奶奶您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来?” 世芸笑道:“你看看咱们家有什么东西好让他们拿的?跑到咱们这,什么值钱的都没有,他跑一趟做什么?” 簇水抿了抿口,到也相信,只是仍有些不安心。 再等高安家的回来,那米价又往上番了一番,五百钱只买了十斤米。这钱越发的不值钱了。世芸有心再买些回来,只是这钱有些拿不出手。也罢,十来斤的米面到也够吃些日子了。 章延闿吃了饭便睡觉,县衙里的人都动员起来,就连身为教谕的章延闿晚上也要带了人巡夜,吃了午饭就要睡觉,以防晚上犯困。 世芸很是担心,将章延闿晚上要穿的衣裳鞋袜是准备了再准备,直到那衣裳被她叠了数遍再也不能叠出别的样子来。这才罢手。 章延闿睡了一会儿也就起来了,看着世芸挺着个肚子在屋里走来走去,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伸手抚摸她的大肚子:“你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些。” 突然出现的章延闿到让世芸吓了一跳:“你怎么起来了?” 章延闿摸了摸世芸的肚子:“你在这走来走去的。我哪里能睡得着。” 世芸忙道:“我到外头去,你快睡了。”这一守就是一夜,早上又要给学子上课。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章延闿只是拥着世芸坐在床上,扶着让她躺下:“我坐一会儿便好。” 章延闿按住她的身子。不让她起身:“你陪我好了。” 世芸静静地躺着,尽量不去惊扰章延闿。章延闿有个习惯。一遇到紧要的事就喜欢静静地躺着,静静地躺了以后,那精神便好很多。 章延闿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世芸散落的发髻:“家里还有多少米面?” 世芸道:“才让高安家的买了十来斤。”章延闿从来不过问家里还有多少粮食,今日这问,他是知道些什么?“街上传的可是真的?” “哦?”章延闿颇感兴趣,“街上都怎么说的?” 世芸将自己从高安家的口中听来的说了一番:“这街面上的米价都番了几番。一百钱只买了三斤面,又拿了五百钱,只买了十斤米。”就连她也觉得有些吃紧,这才平日可是几个月米面的开销,到了今日只顶半个月的。 章延闿道:“家里既然够吃就不要再买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县衙也该说一声,这样贵的米面,哪里能吃得消。”章延闿这说话的语气怎么都让世芸觉得这次的涨价是故意的,县衙,郝知县在放任这次的涨价。 章延闿没有说话,轻轻地抚摸着世芸的肚子,帮着她平息。 “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章延闿笑了笑:“买了这么多已经够了。这些日子就不要再买了,你只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了。” 这是是故意的,这些个米面钱,到最后……流向的是郝知县的口袋。 “那盗贼的事也是假的了?”世芸觉得有些不安,难道这盗贼下了帖子到张老爷家也是假的,是为了造成恐慌,这物价便能随即抬升。那这样的话,那米店面店的老板…… “本县最大的米铺掌柜的就是张老爷。”章延闿点着世芸的鼻子,示意她不要想了。 官商勾结,这郝知县胆子越来越大,世芸觉得可怕得厉害。 章延闿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他已经睡去。世芸侧着身子静静地想着,郝太太示意她送礼过去。郝知县随即又假借盗贼的名义敛财。章延闿也放任而为,这是因为什么? 世芸昏昏沉沉的睡去。醒来之时章延闿早已离开。 横云服侍世芸起身:“奶奶睡的可真沉。” 世芸揉揉昏昏沉沉的脑子:“爷什么时候走的?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 “都准备好了。”横云替世芸穿了衣裳,“高大哥把刀磨的快快的给爷带上了。” “再快的刀,他又没有武艺怎么跟人打。”世芸只觉得忧心不已。章延闿成日里只是读书,哪里是抓捕盗贼,巡城守卫。 簇水端着粥进来:“高嫂子熬了粥,奶奶用些?可香了。在炉子上熬了好几个时辰了,浓浓的。”簇水的恐惧在一碗香香的粥消散,她面上又带着淡淡的笑容。 世芸很喜欢簇水的笑容,她来的快去的也快的脾气为她带来不少的欢乐。 “才起来。没什么胃口,等会我才吃。”世芸抚着腰,慢慢地朝外头走去,“陪我到外面走走,睡了一下午,头昏昏沉沉的。” 簇水本想阻止,说外头不安宁,却被横云拦下了:“高嫂子不是说了么,要多多走走才好。有我们俩。再说只在这个院子里,不会有事的。” 簇水总算是点了头:“只许走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世芸忍不住捏着簇水的鼻头:“你什么时候这么老气横秋的了,到不是簇水姑娘。而是水大娘了。” 簇水别了头不好意思的道:“爷临走的时候交待我跟横云了,要好好照看着您。您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大意。”她对横云抱怨着。“你只说好话,由着奶奶来。爷的话到是一个也没听进去。” 横云笑了笑没应,扶着世芸朝外头走去。 下午睡得太久。世芸也不困,一个人在灯下做针线到做了一夜,天朦朦亮她吹了等,撑着桌面站起身。怎么到这个时候章延闿还没回来? 等到太阳全都升起章延闿还是没回来,世芸有些着急了,直接打发了高安让他去寻章延闿。她只觉得心慌慌的,这时候没回来,难道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她没心思吃早饭,站在院子里焦急地看着门口,只等着门开了,章延闿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才能放下心来。 终于门打开了,高安领着县衙的捕快年旺来了,没见到章延闿的身影世芸的一颗心忍不住悬了起来,怎么章延闿没回来,到是年旺来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她忙迎上去:“怎么了?我家老爷他……” 年旺拱了手,喜气洋洋地道:“教谕太太,教谕大人让我回来传个信儿,他现在忙公事,等事情完了再回来。” 世芸怔怔地看着年旺,公事,什么公事。她转脸看着高安,只是高安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喜色,她忙问道:“高安,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给我听。” 高安面上的笑容更深,指着年旺:“奶奶大喜。奶奶还是问年兄弟,我也不清楚。” 年旺挺起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不出的自豪来:“教谕太太,那贼人我们抓住了,五个人全部抓住了。多亏我们教谕大人,一个都没放跑。” 听了年旺带来的消息,一团喜色浮上了世芸的面庞,章延闿抓住了贼人,她随即又问道:“我家老爷怎样?可好?有没有伤着?” 年旺道:“教谕大人没事,只是有几个弟兄伤的重些,教谕太太,那贼人还生厉害,多亏教谕,若不是教谕大人,今日那贼人就在我们眼皮下逃脱了。” 世芸听章延闿没事,这心才放下来,她让横云抓了些钱给年旺:“有劳了。这些钱买些吃的。”想了想,又让横云五百钱来,“这个你带了去,请昨日的衙役吃些酒,有劳你们护着我们。”她将那句护着章延闿的话咽在肚子里,默默地感谢着。 年旺欢喜地接过钱:“到让您破费了。知县大人已经赏了我们酒肉,说是要过堂后押到府城,到时候在请知府大人稿赏。” 年旺欢欢喜喜地离去,整个家里也沉寂在欢乐之中,世芸让高安家的抓了只鸡杀了,让章延闿好生的补补,又让横云去烧水,预备章延闿回来便有热水澡用。 只是当她瞧见章延闿半只胳膊缠着纱布吊着胳膊回来时,欢喜顿时消散:“你怎么了?年旺不是说你没事么?” 章延闿笑道:“没事,擦破皮儿了,知县大人一关心,就弄成了这样。” 世芸看着章延闿那吊着的臂膀:“怎么让你伤着了,你……” 章延闿使劲的嗅了两下:“这是什么?这么香?这忙了一夜,我也饿了。” “我给你弄些吃的,就着鸡汤下碗面可行?还是先洗一下?热水烧好了。” 洗了澡,面也端了上来。热腾腾的鸡汤下了一大碗面,章延闿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吃,本来有吃的,我还没吃上,知县大人便叫我过去。等我去了,那吃的又没了。” “你慢些,不够还有。”世芸有些心疼的看着章延闿吃面。 章延闿咽下最后一口汤,舒服地道:“还是吃饱的舒服,我要睡一回,昨夜都没睡,我眼睛都没睁开。” 这话还没脱衣裳,县衙里匆匆地来了人:“教谕大人,知府大人来了,太爷请您过去呢!” 知府大人来的好快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一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中) 向知府却是不知道贼人被抓,只是听说贼人将要出现在兴义县特地赶过来,一听到贼人被抓立即就要升堂。 只是那贼人却不认账,只说他们这是头一次。 章延闿这泛起了疑惑。这是头一次,那先去在府城里做下的又是谁呢? 章延闿正在疑惑,向知府却火了。 “啪”的一声,剩下签子:“我看你们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巧言雌黄,分明是惯犯。来人,把这等蔑视朝廷法度,作奸犯科的之人脱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衙役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水火棍,蜂拥而上,将为五个贼人一起拿住,拖将在地,抡起水火棍一五一十的打将起来。 打完了,向知府再将人提上钱来:“尔等招还是不招。” 那贼人被打的半死不活,有气无力地道:“大人,草民冤枉,此次真的是头一回儿。” 向知府只盼着快些结案,哪里有空跟他们纠缠,又扔了签子下去:“果然是刁民,再打……” “大人。”那边上站着的刑名师爷叫住了向知府,凑到跟前,轻声地说了两句。 向知府的眼珠子顿时转了两圈子,改口指着其中一人道:“将着刁民拉下去给我上刑,不用大刑,我看你们是不会招人。” 夹子上手,两边衙役用力一拽,夹子顿时收紧,深深刻入手指血肉之中。十指连心,夹的那贼人失声力竭。 “你招还是不招?” 那贼人痛的死去火来,可是却不认下:“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句句属实。” 向知府挥手命道:“继续夹!” 两边衙役再次用力。 “啊!”那贼人痛的只有翻白眼的份。 其他四人瞧着那被用刑的受如此酷刑。浑身乱颤,只觉得那夹子夹在自己身上一般。也不等向知府再扔签子,已然有人道:“大人,是我们,是我们做的。” 那受刑的贼人却是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也不认下。 向知府一听那几个贼人扔下,拍着惊堂木喝问道:“既是尔等所做,且说为何从奸,所犯几家一一道明。” 那贼人们只盼着不要对自己用刑,一通乱说。 章延闿不由皱眉,这贼人所说同他那日在郝知县那听来并不相符。这里面真的有冤情? 向知府点了头:“犯人已认罪,让他们画押。” 章延闿转了身子开口要辩解,却瞧着郝知县亦是一脸的轻松,晓得他们已经达成一致,尽快结案。自己便是再开口也无事,只得闭上嘴。 衙役听了,立即取了将供书放在众人面前,那些贼人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拇指沾上红印便按了下去。 那死活不认的贼人也被压着硬按了指印。 向知府得了供状。一身轻松:“你此番捕贼有功,本府自当会回禀布政使大人。” 郝知县忙躬身道:“此乃府台大人调度有方,指挥有度,卑职怎敢居功。” 向知府笑了笑。又见章延闿受了伤,指着他道:“这是……” 郝知县道:“这是本县的章教谕,昨夜便是他带着衙役将这干贼人一并抓获。” 章延闿躬身见礼:“下官兴义县教谕章延闿见过府台大人。” “你便是章延闿?”向知府当然记得这个让学政大人特地问起的人。他也知道他是自己治下的学官,只是这些日子他为了升迁之事也没管许多。却不想就是他。 “正是。” 向知府颇为满意地点着头:“到底是青年才俊,能文能武。这伤如何?可叫郎中好生的看看?可要好生休养。朝廷正用得着你们这些个晚生后辈。对了,你的座师是哪一位啊?” 章延闿躬身道:“恩师姓沈,上三下省。” “哦?”向知府停下脚,“可是曾任礼部侍郎,在福建出任过学政的沈老大人?” “正是。” 向知府顿时拉住章延闿的手,亲切的道:“你我同出一门。我便是恩师当年在福建出任学政时考取的举人。今日若不是一问,还不知道你我同出一门呢。”又躬身问道,“恩师可好?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向知府的口吻中带着一丝的亲昵,让郝知县更认为章延闿并不是单单一个吏部考功清吏司官员的儿子,他家里肯定还有大官儿。 郝知县可了劲儿的夸章延闿:“正是。府台大人今日既然来了,请到县学看看。章教谕的学问好的,本县的学子在章教谕的教导下,进步斐然。” 向知府点头道:“本府已经见识过。不过……”向知府又对章延闿尊尊教导,“以前你做的好那是以前的事,此番你出任教谕,自当为了后年乡试准备。” 即使同出一个师门,这口中的话除了亲近更多的是指点。 章延闿忙应下。 郝知县自当准备酒席款待向知府,一时酒毕,章延闿并未直接回家,却是提了些酒菜往大牢去。 兴义县是个小地方,比不得他处,官司本身就少,那大牢空当的几率远超他地,牢役本身就是清水之地,这日抓住几个贼更不会有家人来疏通,几个差役早就赌将起来。 久赌之下必然无趣,几个人便商议着买一斤水酒,几样菜来,那赢家未免要放些血出来,才数了钱给那最小的衙役,就瞧着章延闿提着食盒来了。 那老头老孟一见忙将衣裳收拾好,笑着迎了上去:“章教谕,您怎么来了?您还伤着,这群王八蛋实在没王法了。” 章延闿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今日知县大人犒赏三班衙役,我见你等未来,晓得你们尽忠职守,特地取了些菜食给你们。” 牢役并未守城,他们都躲到这里自在,谈不上什么功劳。知县大人犒赏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心里抱怨那些人不讲义气,只顾吃独食,却对章延闿大大亲近。还是教谕大人晓得他们辛苦,又夸张他们尽忠职守。 几个人忙应承着:“小的应当如此。”弄得他们真的跟在城里守了一夜,劳苦功高一般。 老孟接过食盒,请了章延闿一同坐,早有那手快地已经收了牌九,将那食盒中的菜一一端将出来。 鲜嫩无比的烧笋鹅、满口流汤的猪灌肠、烧的劲道的猪头肉、闻着留香的爆炒杂碎‘香脆可口的花生米,外加那一坛水酒。 几个牢役顿时向章延闿道谢,这几个菜怕是要好些钱,他们纷纷请章延闿一同吃了。 章延闿也不推搪,坐了下来只略吃两口,只管让他们吃:“若是不够,且在去拿。” 几个牢役吃开了,难免醉醺醺的趴在那昏睡着。 章延闿则走向牢房深处,那五个贼人都关在一处,那几个正围着一个人,一见到有人来立马散开。 章延闿往那一站,目光从那四个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那死不开口的贼人身上。 “你为何不招?” 那贼人只当章延闿是知府派来逼供的,啐了一口:“狗官,莫想屈打成招,我若做了我便认,不是我做的你也休想让我应下!” “你说不是你做的,可有什么凭据?” 贼人冷笑道:“凭据,这个时候到晓得问我要凭据了。” “你若是不说,只有死路一条。” 那贼人尚未说话,剩下的四人一听到只有死路一条顿时慌了,忙拥上前,只恨木栏挡住了自己,不能一吐冤情:“大人,我们冤枉,我们冤枉啊。” 贼人喝道:“方才都不让你们认下,现在叫冤还有什么用?” “老五,你方才不认被打成那样,我们……” “大人,府城里的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我们真的是头一回儿。这些日子米价涨得太快了,我们挣钱的连米都买不起。这么多日子了,又不许我们出城,粮食也买不到,我们没吃的不要紧,孩子可是长身子的时候,怎么能吃。后来我们知道有那盗贼,就打算趁乱抢了张老爷的米粮。” 章延闿垂下眼睑,他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这是伤药。” 那几人瞧着章延闿听了他们的话转身便走,也闹不明白:“这就走了?不是要替我们伸冤么?” 那人啐道:“相信那些狗官。” 其中一个拿了那纸包:“我看他到是个不错的人,还送了这伤药来。来把药上了。” “让我看看。他们这些做官的最会做这种两面三刀的事情,谁知道这是什么?” 一听会是毒药,忙将纸包递了过去。 那人闻了闻,又捏了一点用舌尖试了试:“是伤药。吴大哥,还请你帮我上些。” …… 章延闿出了大牢,一路回去,抓到的不是真正的盗贼,而是一群受无妄之灾的百姓;郝知县利用这个掩饰其大势敛财。向知府为了交差审都不审便定下罪来,这里面又有什么? 向知府想的也是一样的么?府城的盗贼也是向知府想出的法子么? 章延闿深深的叹着气。 他或许太累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世芸展开被子为他盖好,这手上的伤。 “砰砰。” 三更时分,章家大门被敲响了。高安来不及掩衣便去开门:“年小哥,这是……” 年旺擦了汗急急地道:“快叫教谕大人,张老爷家被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三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下) 章延闿匆匆赶到县衙,张老爷由儿子陪着正向向知府、郝知县哭诉家里遭殃的事情,见到章延闿不过是欠身点头而已:“老公祖,明府(注:老公祖是对知府的尊称;明府是对知县的尊称)。还请为我做主。” 向知府将张老爷给的失物单子拿给了章延闿:“你看看这个。” 章延闿接过,上面写着:“翡翠两块、大琥珀四块,珊瑚珠两串、镶金观音一尊、玉船一只。上等衣料若干。” 章延闿暗自倒吸一口气,这上头的东西可值不少钱,张老爷这回子是失了大财了,难怪他老泪纵横,简直是在割他的肉。 “你不要再伤心,有府台大人为你做主,东西自然会找回来的。”郝知县在一旁劝慰着,“我已然只会了城门,不许进出。又知会全城各个当铺,看销赃了没,若是有人销赃立马回禀。” 张老爷是连连道谢着。 向知府却是不冷不热并不热情,见郝知县替自己一口应下,到笑道:“既然是你任上出的事,到由你办了才是。” 郝知县暗叫不好,向知府这是在推卸责任,昨日已经审了那五个贼人,今日又冒出贼来,况且,那定案子上面签地还是他的名字,急急问案,定案的是向知府,现在推翻的又是他,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还是要府台大人多多提点才是,卑职有心无力,还是知府大人主审。主审。” 向知府道:“你治下的事,自然你出力。”他随即撵着郝知县。“既然出事了,你还不快去办了!” 郝知县只得下去。暗自烦恼这是要怎么做。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找了章延闿过去,找个丫头借端茶的空儿,让她把章延闿请出来。 可惜向知府偏不让郝知县如意,只拉着章延闿留下同他说话。 郝知县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想了半日也想不到该怎么办,最后干脆审也不审,直接在那案子后面再加上两笔,只说还有同伙逃脱。张家的案子便是那余孽做下的,就让那五个人做那替死鬼得了。 这么算计好了,郝知县也舒了口气,只是想到张老爷那个死老头藏了那么多的好东西,还在他面前装穷,就是日后找回了这些东西,也不能还给那老东西。 章延闿瞅了个空儿告辞出来,寻了郝知县:“知县大人……” 郝知县一见他,笑着道:“恒臣。你怎么不在知府大人跟前啊。” “久坐无趣,却是来看看知县大人。” 按说郝知县应该是一副着急的模样,这时候却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张家的案子,大人要怎么办了?” 郝知县将自己添的两笔交给章延闿:“恒臣啊。你且看看这个,看看这样可好?” 章延闿看着那最后添上的几笔,暗自吸了口气:“大人这……您这怕是…..” 郝知县听了章延闿的话不禁笑道:“恒臣啊。你到底是才做官,什么都不晓得。这是咱们就糊糊糊糊,何必那么认真。认真了。你我都是要讨苦吃的。你看看你,这手上还受着伤,要好生休养才是。” 章延闿皱眉忧心地道:“我这小伤到不打紧。大人,我担心的是日后的前程。这案子,若是这样,就是报上去大人也逃不了干系。” 郝知县看着章延闿笑道:“你这是杞人忧天!” 郝知县说自己是杞人忧天,章延闿到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方才知府大人问了张老爷这几日城里粮价上涨之事……” 郝知县顿时紧张起来,却不欲让章延闿瞧出自己的内心,打着哈哈:“这都是盗贼闹的,早些结案……” “张老爷这番举动怕不是这个意思。” 郝知县看着章延闿,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章延闿道:“若是张老爷知道大人的苦心怎么会闹的满城皆知?昨日贼人收归大牢,这是全县百姓皆知的事情,今日又闹了这一出,这粮价又怎能回落?”他随即笑笑,“粮价上涨,百姓满街抱怨,知府大人又在此处,却是大人的不是,可这钱却是落在了张家的手里。” 郝知县只是笑笑。张家转的米钱有七成是落在他的口袋,他却不愿意点破。 “若真是有盗贼就另当别论,怕就是怕有人故意弄出来的……” 郝知县坐直了身子,审度地看着章延闿:“你这话……” 章延闿拱手道:“大人可看到张家拿来的那失物单子?”章延闿将张家的失物一一念出,“翡翠两块、大琥珀四块,珊瑚珠两串、镶金观音一尊、玉船一只。上等衣料若干。” 郝知县点头:“已然看过,难道有什么不对?”这都是好东西,却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章延闿朝前踏将一步,低声到:“下官却是看出了一些倪头,大人与下官参详参详?” 郝知县示意章延闿坐下说话:“你说。” “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若是大人,大人会怎么处置?” 郝知县立即明白了章延闿的意思,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找个隐秘的地方妥当的收藏起来才是,怎么会让人随意就偷走了。 “你的意思是有内贼?” 章延闿沉吟道:“内贼不敢说,却透着奇怪。大人,昨日抓到的那五人已经被定了罪,我若是那贼,定不会再出手,索性将这些事都推在了那五人的身上,自己以后逍遥法外,再也无人知晓,却为何又冒然出手?” 郝知县拍掌叫绝:“正是这样。”随即他又沮丧地叹口气,“虽是这样,可又难了。我上哪里抓贼去呢?” 章延闿站起身对着郝知县深深行礼:“下官先向大人道喜了。” 郝知县一时蒙了。怔怔地看着章延闿直起腰身:“你这是……有何之喜。” “这明明是件冤案,屈打成招的案子。若是大人能审清问明……知府大人…….”章延闿没说明白,郝知县能晓得他的意思。 郝知县却是明白。他却不能这么直白的应下,只身审度地看着章延闿:“你这么热心的帮我却是为何?” “下官三年追随大人便好。”郝知县是他的直属上司,向知府同他却没有直接的关系,何必舍近求远。 郝知县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案子若是问清了,向知府昨日屈打成招的事也就闹将出来,到时候贬官免职到还好,若是仍留在原位,自己就遭了。 “这卷宗上面却是大人的亲自结的。”章延闿临门再是一脚。 郝知县坐不住了,干脆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实在是太大的赌注,可这后头的利益诱惑也着实大。升官,发财,郝知县渐渐地被升官诱惑了。升官的热火刺激着他浑身发热,他来来回回的快步的走着,突然停下来:“你说要怎么办?” 章延闿躬身道:“只开一门,老出少不出,女出男不出。死出活不出。二,令人在张家周围看视,张家来往任何人都要看住;三,命人将卷宗即刻送往布政使大人及按察使大人处;这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立即平定粮价。将关押的五名囚犯一律定罪。” 郝知县连连点头,他意气风发地道:“还要再加一条。这知府大人。如今要老老实实的待在我的县衙。” 高安家的眉飞色舞的同世芸说道着:“衙役到了张家的店铺就贴了那布告,要米价回到原来的价位。还不许张家的人撕。说那上面有知县大人的官印,若是不卖就是有意同知县大人作对,与百姓作对。所有的粮店门口都贴上了,东西都便宜了,城门也开了,那外头的人也能进来了。满县的人自夸知县大人是青天。” 张老爷家又被偷怎么还会开了城门?这里头,怎么透着奇怪。 簇水嘟着嘴道:“高嫂子,你怎么只拣好的听呢?还有一半呢。城门是开了,只开了一个,还什么女出男不出的。” 世芸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你说清楚些。” “我听说城门是已经开了,却只开了一个,而且县衙的人还说三出三不出,什么老出少不出,女出男不出,死出活不出的。” 世芸听住了,这么说这贼人还在城里,这么做只是为了逼得那贼人出城,到时候一举抓获。知县大人这招还真是妙。她笑了笑,听着高安家的同簇水说话。 高安家的不由笑道:“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也知道这个。” 簇水只是道:“难道你能打听,我就不能有耳报神?” 高安家的笑道:“又是顺儿那小子?他嘴到是快。” 簇水红着脸,小声道:“您又知道。” 世芸想着簇水这些日子的行为,招手示意簇水过来:“你跟横云都大了……” 横云满面通红:“奶奶说她,做什么把我也拉上?”说着跑了出去。 高安家的转了眼珠子,笑着道:“我去拉她去。”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只留簇水一个。 世芸笑着道:“爷跟我说过,要考虑你们的事,只是,也不晓得你是什么打算,我来问问你。” 簇水红着脸只是不说话。 “我看你同顺儿平时到好,你若是觉得不好,我就回了爷,让顺儿在外头另聘。” 簇水忙抬起头,随即低声道:“他跟老爷提了这事儿?” 世芸看她这个样子,晓得她是愿意的,便道:“正是。你且说愿意不愿意。” 簇水被逼急了,只丢了句:“我听奶奶的,便跑了出去。” 章延闿抬脚进门,见簇水红着脸跑出去,只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世芸笑着迎他进来:“没事,害羞呢。事情怎么样了?” 章延闿道:“只等着鱼儿上钩呢!” 果不出其然,向知府跟郝知县为了案子重审之事闹将起来,向知府要回府城也被郝知县拦了,直接困在衙门里。 这一日,章延闿才跟学生将了《中庸》,衙门的差役跑了来:“教谕大人,抓住了,贼人抓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四章 扳倒 章延闿一听贼抓住了,交待了学生读熟其中一章,又留了题目与他们自己做,又指了个老成的老秀才管束他们。上回院试露了脸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到县学读书。虽有几个顽劣的学生,但不用章延闿开口,那些个老秀才便已经出面。他们不比那些个小的,一心发奋要中举的。 “抓住了?是哪个?” 年旺颇为兴奋地道:“教谕大人,您真神了,您怎么就知道是张家自个儿自偷自盗,那是什么词儿。” “监守自盗。” 年旺忙接了口:“就是这个监守自盗。我们按照大人您的吩咐,这几日天天上张家询问,瞧着每个人的神色。今儿咱们喳喳呼呼地在张家那闹,小七子发现张家有个婆子总是畏手畏脚的,您不是交待咱们么,不论是谁,只要有一点不对劲,慌的,或是太镇定的都要细细盘问一番,咱们就一拥而上。最后,摸到了张家二小子的身上。” “东西呢?” “张家二小子说东西叫张老爷自个儿收将起来。” 章延闿不由地挑了眉毛,他原以为是张家哪个不成器的儿子借这个机会敛财,没想到会是张老爷自个儿做下的。 “人可抓起来了?” “张家二小子一招,我们就请了县太爷把张老爷给枷了。只是……”年旺觉得有些犯难,“人到是抓了过去,可张老爷不住的叫冤,还要见知县大人。教谕大人……” 章延闿微微翘起了嘴角:“前头带路。” 郝知县一见到章延闿立即扯了他让他到书房说话:“你总算来了。这下可出事了。张家…..张家自守自盗。” 章延闿道:“下官来的时候已然听衙役说起。大人依律办事便好。” 郝知县急得只跺脚:“若是能直接法办了便好,这里头。哎。布政使大人,按察使大人那里……向知府……”郝知县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他哪里能料到居然是张家导演的又一场戏。前些日子闹盗贼粮价顿时上涨,让张家赚了不少的银钱。不想这贼太快落网了,张家又有大量粮食运抵,因此张家便想出了个这么的法子。只是他未曾与郝知县通气,郝知县偏又被章延闿煽动起来,一打一闹之下,头疼的却是郝知县。 章延闿将手一摊不明所以地看着郝知县。 郝知县有些慌乱地别过头,到底抵不过内心的纠结:“实话同你说,张家先前送了些东西来。我这……” 郝知县到底认了。章延闿眉毛一挑,随即笑道:“平日里礼尚往来本就无可厚非,大人无需担心这个。张家是坐实了的散布谣言,监守自盗,哄抬物价,鱼肉百姓。大人,难道您不为民做主么?” 为民做主,办到最后就要办到他的身上了。 “张家是本县的大户,城中有数家铺子。手中良田百亩。俗话说,树大招风。张家与人争利,与民抢田……大人,若是深挖一挖还有不少东西。” 郝知县哪里不明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张家多多少少与人在生意中结怨,多多少少有强占他人良田。说不定还闹出人命的时候。前面几条不够让他死,他就多弄些出来。只要他张老头不死,张家无翻身之时。他哪里能平平安安。 也别怪他心狠,要怪就怪你们心太野,撇开了他要吃口胖子。 “来人,再县衙外悬鼓,老爷要为民做主。” 反响是迅速的,也是积极的。不过半日郝知县的案头上便堆起了一小堆的状纸。郝知县带着章延闿及那个绍兴师爷不停地翻阅着状纸。到也有不少占民良田之类的,只是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郝知县不由地感到一阵烦恼。 “老爷替他们做主,他们竟找些这种小事来烦老爷。这个居然说张家四孙子吃了她家的鸡不给钱。” 章延闿细细地翻着状纸,这里面确实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看来若是想要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必须下重药。 “大人,前日我们抓到的那五个贼人可放了?” 郝知县沉着脸:“这里的事都没闹完,怎么管得着他们。” 师爷转了眼珠子:“东翁。还是把那五个贼人都放了吧。也算是让百姓看看大人办张家的决心。是不是教谕大人?” 章延闿含笑便是他正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他们是不相信我?”郝知县只觉得一股气涌上心头。 章延闿低头垂目道:“到不是不相信大人,而是不相信官府。这五个人是因为张家私涨粮价,为生存铤而走险以致被抓,大人若不将这五个人放出,百姓们是不会相信官府的。”这五个人是如今跟张家私涨粮价最为相关地案件,若是这件事不妥善处置,又怎么能向百姓展现法办的决心呢? 郝知县点着头。 “而且大人还要从轻处置。” 郝知县绍兴师爷不由犯难,这要怎么个处置?偷窃是要徒刑一年,从轻,怎么个从轻法。 章延闿沉吟道:“他们是为家人才铤而走险,这家里面必是有老人的。当今皇上以孝治天下,大人还是要取他们一个孝字。就枷号十日,可行?” 绍兴师爷顿时拍手叫绝:“果然是妙。东翁,以孝为先,果然是好。” 郝知县拍板定夺道:“十日太多。三日,另外,本县还要亲自去看他的父母。” “大人不妨再做大些,调其中一个做衙役。我看其中有一个像是有功夫在身的。” 郝知县的速度相当快,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就审了案子,人也放了,还自出银钱送米送药。 很快,郝知县便收到了一纸诉状。张老爷强了他女儿,女儿上吊自缢。 有了这个,郝知县立马将张老爷提出来,先是给了二十板子,再细细问了原告,甚至张老爷的儿媳妇儿也被扯了进来。郝知县这几日的脑子转的飞快,已经有了主意。这个女孩是在张老爷儿媳妇跟前做丫头的,被张老爷强了,这里头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有时候就有什么,几次打杀追问,什么也清楚了。 “这如何?”郝知县点着画押的证词,这事情是已经升级了,“斩监侯?恒臣,这后头的事还要你出力了。” 这案子是要上报到按察司,再上到刑部交皇上钦定,在京城的运作还是要有人,总不能让张家的人在刑部一审翻了身。 张家的事情解决了,可是郝知县并不打算就此放手,他甚至把张家同向知府联系在一处。张老爷张家儿子都被关进了县衙,张家的东西就送到了向知府跟前,同时人赃俱获。在其后的暗向操作中,向知府成了与张老爷狼狈为奸的共犯。 布政司按察司已经接到了郝知县的题本,更是接到郝知县上缴的卷宗。张家的案子直接报朝廷,向知府的案子,却是审了又审,这里面牵扯出来的事又多了。 到最后终于断了下来,向知府没死,却是被充军奴儿干都司。这一去,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郝知县得了上司的褒奖,县里更是送了他明镜高悬,为民做主的匾额。郝知县是一阵的得意,却是更加勤政爱民,只盼后年能评个优等,早日升官。 “不是让你去做衙役的么?你跟着我做什么?”那日为首的“贼人”本是被提拔做了衙役的,可是他却不愿意,只跟着章延闿。 “是大人救了我的性命,我自当跟从大人。” 章延闿道:“我一介书上,你跟着我有什么大用?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以前程为重。你有父母兄弟,也要为他们……” “我家就我一个。” 章延闿请了那人坐下:“我看你到是有功夫在身的,既然这般有本事,就该一展所长,你跟着我,到荒废了你的本事。” “大人。不瞒大人,我原在龙门卫从军,只是卫所千户克扣军粮,我一气……”他做了个手势,章延闿看着他眼中瞬间迸出的凶光,微微一怔,“我怕被抓,便跑了。一路走走,到走到了这里。” “我是说你说话做事到跟旁人不一样。”原来是吃过兵饷,难怪他那日看着就跟另外四人不一样,也难怪让向知府挑了出来,“看来你原先也是有官身的么。” “小的就是个什长。”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那人站起身,拱手道,“我一路走来,见到的官儿不少,像大人这般能明辨是非的已然鲜少,小的愿意跟从大人,以尽绵薄之力。” 章延闿笑了笑:“我不过是小教谕,又能如何?” 那人注视着章延闿微笑的双眼:“大人若真这样,就不会为我鸣冤,亦不会想尽办法力除张家。” 他说着一个箭步踏了出去,待章延闿回神,他已经帮着高安劈柴了,一面道:“以后这种粗苯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章延闿到也默认了这个人留下来。 世芸看着那人,只是颇为担忧地道:“他这般能干,吃的定不少,你那俸禄可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五章 心思 多了一口人,又多了一个能吃的人,家里的粮食不几天就见底一次。世芸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她常常是吃不下,看着那个叫董维运的人一碗一碗的往肚子里扒。家里的碗他还觉得使的不顺手,特地拿了个大海碗,呼呼啦啦地吃的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他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抵不过习惯,依旧是大口大口的吃喝。世芸总觉得董维运吃的东西都比她碗里的好吃,看着董维运吃什么菜,她也吃,到比平日里多吃了一些。 董维运在县学弄了份差事,看护门,再做做打杂的,若是无事也走到窗下听章延闿上课,听的多了,他到也能说上两句。章延闿看见了,也曾让他进来跟着学子们一起读书,他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凳子上钉了钉子再也坐不住。 这一日,城中鲁家的儿子娶媳妇,将众人请了过去。 鲁太太将几位官太太殷勤地引进了内堂,亲自带了媳妇来伺候。 鲁太太到是喜气洋洋的,只是那位鲁大奶奶虽是穿着大红压月色窄边锦缎富贵牡丹长身褙子,挽着高高的发髻,鬓间坠了金镶珍珠发钗,周身富贵荣华,眉宇间却似有几分郁闷色。 说话间,鲁太太递了眼色给鲁大奶奶,那位鲁大奶奶捏了捏帕子,似有些不情愿地走向世芸,蹲了礼:“章太太,还请您挪步,坐到那婚床之上。” 世芸笑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郝太太笑着道:“你只管跟着去。这是他们的规矩,你不晓得。要让有身子的人坐在那婚床之上,新人便能早日开枝散叶。” 鲁太太走了过来。面上赔笑着道:“还请章太太让我们也沾沾福气,也让我好早日抱上孙子。” 鲁大奶奶则是低头不语。 世芸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福气。我们县太太才是子女双全的全福太太。”她又道,“这还真跟我们京城不一样。我们京城只是让家里一男一女两个童儿坐婚床。” 郝太太道:“这里苗人的习俗还不一样。那些个男的女的也不知廉耻,面对面地唱歌,里面的词不堪入耳,唱上了就手拉手成了夫妻。” “还有这样的事。” 郝太太同世芸说起这苗人的习俗,到也把鲁太太忘在了一边,鲁太太叫人冷落了,到有些不舒服,却是让鲁大奶奶上前。 世芸到也站了起来,却是道:“还要请县太太一同去了。” 郝太太也乐得给世芸这个面子。这回老爷得了这么大的名气都要靠章延闿帮了忙,这点小忙她也愿意做:“鲁太太若是不嫌我麻烦,我是乐得去的。” 鲁太太正求之不得呢,忙道:“县太太赏脸,这是我那媳妇天大的脸面。” 裘县尉太太在旁边插嘴道:“老货,说什么脸面,快拿银子来谢我们。” 鲁太太笑着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一伙人嘻嘻笑笑地往新房走去,那鲁大奶奶到落了后面。 世芸挨着郝太太。低身道:“这鲁家是哪个儿子娶媳妇?” 郝太太淡笑着对人点点头:“鲁家大爷。” “那鲁大奶奶……鲁家大爷这是娶小星?” “媳妇进门还没一年,就嫌弃媳妇不能生养,就给儿子接了个妾回来。” “这妾怕是鲁太太的什么人吧。” 郝太太惊奇地瞧了世芸一眼:“你到是怎么知道的?”她随即道,“可不是。是她娘家那边的侄女儿。要不,能闹的那么大?好好的,讨什么小。还要给小的做这么大的面子。若不是看在……我也不来。” 世芸赞同地道:“正是呢。若是自己的相公要讨小,就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到了自己儿子那里。怕是早早的就预备下。只等着媳妇一时,就马上把人送过去。口里说什么要识大体。” 郝太太听了不由地掩了嘴角:“到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你这么一说,我再这么一想到也是真的。”她又压低了身子,抬手掩藏嘴角的笑意,“那年鲁老爷收了个小星,鲁太太带着一群女人打到那外室家去了。” “鲁太太到是厉害。” 郝太太笑了笑:“女人厉害还不是因为男的?只是这鲁大奶奶也是个老实的。” 世芸道:“县太太这是在担心她,您还赏了脸?” 郝太太不由责道:“还不是你拉着我的?到来说我的不是?” “既然是我拉着您了,您就再叫我拉一次可好?” 郝太太打量着世芸:“你是想给鲁大奶奶长脸?” 世芸浅浅一笑,抚着自己的肚子,低低地道:“给她长脸,到不如说给我自己长脸。” “章教谕也要……” “他现在到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到底要让他知道我的心思。” 章延闿虽说他永不会纳妾,可她却从没说过自己的意思。 郝太太到是佩服起世芸来了,到底是从京城来的,做事就是跟她们不一样,她们只晓得一味的委曲求全,到不晓得在男人那里下工夫。 “你且做便是。”好太太来了兴趣,她家老爷官日后是越做越大的,她也要跟着好好的学着一些,总不能自己同他苦了一辈子,到老了自己被丢到一边,他跟那些小狐狸过着富贵荣华的日子。 世芸象征性的坐在新床便起来,却拉着鲁大奶奶同她说话,郝太太也一心要给鲁大奶奶长脸,也亲热的同她说话,问她喜欢什么,做什么,还请她去到她那里坐坐。 鲁大奶奶不晓得自己怎么得了两位太太的脸,到有些诚惶诚恐的。鲁太太却是有些不自在了,几次插嘴到没人理她,她只暗暗奇怪,这是怎么了,这大媳妇怎么得了知县太太的眼了。 正说着,就见有人人回道:“新奶奶来给县太太问安。” “民妇许氏给县太太问安。”新人穿着大红遍地锦通袖袄,翠蓝宽拖遍地金裙施然而来。 她长得到也一般,容貌端庄,并不见多出众,若是说比鲁大奶奶好到哪里,只是那一张圆圆的脸蛋,显得有福气的多。 郝太太也没理,依旧是同鲁大奶奶说话,那鲁大奶奶却是有些心神不宁,颇为尴尬,只在旁边道:“县太太,许妹妹同您问安。” 郝太太这才看了许氏,指着许氏问着世芸:“章妹妹,你看这是谁啊。” 世芸道:“我可不认识,大奶奶,这是谁,到叫你姐姐了。” 鲁大奶奶面上一红。 那鲁太太却道:“这是我大儿新娶的媳妇……” 世芸顿时沉了脸:“大奶奶不是在这里么?怎么又娶了新媳妇。” 郝太太笑道:“这是大少爷纳妾。鲁太太仁慈,都当媳妇一般。” 鲁太太见两位太太的语气不好,忙道:“是是是,是妾。” “这才是,哪里有停妻再娶的。大奶奶又没犯七出之条。”世芸的脸上这才柔和下来,“妻是妻,妾是妾,哪里能混淆?县太太,您说可是?” “正是。见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家主母。”郝太太站了起来,将主位让给了鲁大奶奶,“今日你是正主儿,到让你站在一旁。坐。” 鲁大奶奶忙说不敢,世芸只按下她:“你只管坐,县太太让你做,你可是要违了县太太的令?” 鲁大奶奶只得坐下,却只斜坐了半个身子。 世芸看着许氏想鲁大奶奶磕头递了茶,心里却百般滋味。她打压了妾,抬高了妻。自己的生母还是个妾,章延闿的生母也是妾。妾生的孩子,总是压着他们没办法呼吸。他们的挣扎都是为了摆脱着个名声。 章老爷自己都是妾所生的,他难道没有意识庶生这个身份为他带来的不快?他为何最后还纳了妾? 郝太太见世芸出神,扯了她的袖子:“咱们回吧,咱们都在这,她们也不好闹,到让她们拘束了。” …… 章延闿今日喝了几杯,有些醉熏熏地,一头栽进床铺,好半日才爬起来:“我今日多喝了一些,我去洗洗,换身衣裳,比熏了你。” 章延闿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清爽了很多,头发梢还滴着水,世芸拿了干帕子为他擦拭着:“你到比以前好多了。” 她记得章延闿头次头她回门的时候,只几杯就醉地满口说胡话。 章延闿将耳朵贴在世芸的大肚子上,感受着胎动:“怕你嫌我臭。”他听了一会儿,让世芸坐下,“今日你到是很厉害。” “这就传了过去?真正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知县太太,跟教谕太太的醋劲儿都传遍了,到底是从山西来的,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醋劲儿。”章延闿不由地笑了起来。他拉着世芸的手:“我很高兴,你也是这么想的。” 世芸微微的红着脸,低声道:“我已经受够了庶生的不是,难道还想着那些么?” 章延闿点头道:“正是,咱们自己都受够了苦,还要那些做社么。只要一个有出息就行。” …… 日子过的飞快,十月很快便来到了,又要盘算着送年礼的事情,世芸只觉得头疼不已,上回送了核桃跟银首饰回去,尚可以说是端午小节,这到了过年,可就实打实的。 这东西要怎么置办才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六章 下乡(上) 银子不够,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的,这一路上的开销又是个不小的数字,还不要说这回要跟任上的一些官员之间的来往。 世芸苦闷的拨弄着算盘,她怎么拨也不能让这账面上再多出一个数来。若是她现在有个五十两她也就不愁这些。 世芸起身,开了柜子,吃力地抱出个雕富贵牡丹的小匣子出来。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二个银锭子。这是她所有的余银。都要用到这上头么?今年的解决了,明年呢?明年她又要上哪里再去弄银子,章延闿三年的俸禄要不吃不喝才能攒下这些。再说明年过了年后,章延闿就要选官,其中的打点也是少不了的。这些银子还是留到那时候吧。 世芸又将匣子放回去。 章延闿正好进来,看着她吃力地抱着个匣子忙赶上前,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叫她们进来便是了。” 世芸扶着腰坐下:“她们都有事,我自己来就好。” 章延闿放好东西关上柜门,又看着那桌上摆着的账本加算盘,晓得世芸又在算账:“又算这个做什么?你如今要多休养才是。” 世芸见他一副无所谓地样子,不由娇责:“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总要准备送回去的东西。可是,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章延闿略略看了账本子,这一年到头并没有剩下多少银子,自嘲着:“我这个做教谕的还不如以前在家当二爷,一年的月钱积攒下也比这多。” “这话是怎么说的。到底是你自己挣的。无论多少。总是靠自己本事养家。那月钱还不是吃祖宗的。” 章延闿饶有兴致地看着世芸,他觉得她近来变得很多。比以前有底气了一些。他笑着道:“你这话说的有礼,到底是靠咱们自己。”他从袖子里掏出封信递给世芸。“泰宁侯夫人来信了。” 世芸接过信看了看,世萱信上到还是那些话,自己过得不错,又说三弟很是有出息,侯爷很是喜欢他,每每派了好多事。 世芸看了便放了下来。 “就看完了?”章延闿见她不过是扫了两眼便放下。 世芸将信推了过去:“也没说什么。” 章延闿看了几眼,抿嘴沉思了一会儿。泰宁侯夫人在信上虽然只说了好事,但着里头却能看出些道道来。泰宁侯总是派给世芸三弟差事,让一个没有功名的人做些什么?他们临走的时候没有见着。上回派高安的回去也没有见着。忙成这样,泰宁侯很是看重这位小舅子。 “三弟果然是出息了。” 世芸笑了笑:“我到希望他能坐下来读些书。” “书也是要读的,这些俗事也是要做的。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懂这里头的东西怎么断案?又怎么为官?别到时候叫身边的人糊弄了,落了官司,丢官罢职。” 世芸只是笑笑,岔开了话:“你帮着想想,要置办些什么。” 章延闿翘起二郎腿,两手交叉地放在了肚子上:“我能想什么出来?咱们能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咱们送去一座金山他们就高兴了?况且我也没那个本事。” 章延闿的一句话到点拨了世芸,能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再次看了看账本,又想了想,开口道:“今年有些吃紧。还是一切从简好了。待你上回拿走的一千两银子的利回来,咱们再好生的置办?” 章延闿笑道:“这一千两银子还没回来呢,你就惦记上利了。也罢。到时候随你怎么处置。从简就从简,反正咱们如今也不宽裕。” “那不送呢?”世芸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章延闿这说从简,她就过分的要求不送。世芸低着头。借着余光瞄着章延闿。 这一看,却发现章延闿眼中带笑的看着她,她被看的有些心虚,她怎么就能得寸进尺的说不送呢?他肯定想给李姨娘送些好东西回去,自己怎么能这样。 世芸的脑袋越垂越低。 “你如今也愈发的会算计了,这都要省了又省。也罢。不送就不送,送了咱们也讨不了好。” 世芸抬头看着章延闿:“其实也没这样,家里还有……我是想到要紧的时候再用,那一千两银子,你有人说过冒险极大,说不定就没了。也不晓得以后会怎么样,留些钱下来,到也安心。” 章延闿摆手制止她:“你想的好,咱们不能把钱都搭到那里面去。这钱对他们来说瞧不进眼里,到了咱们的手中,那就是救命的东西。”他说着冷笑一声,“我就是送东西回去也讨不了好,再说,他们说不定正巴着我别送东西回去。” 送东西回去,他们也没钱置办什么好东西,送回家肯定是讨不了欢喜;送回去的东西好,还是讨不了欢喜,他们自己还落下一身的债。这不送东西回去,到时候也只能说章延闿在任上过的不好。正得了章太太的意,也不会故意使什么绊子。 世芸站起身,取了一个包袱出来:“虽然不置办。还是要带些回去的。老爷太太姨娘的鞋袜我已经预备好了。派人回去给老爷太太姨娘拜年还是要带些东西的。” 这次却是派了顺儿回去。前些日子顺儿同簇水已然拜了天地,做了一对夫妻,趁着送年礼回去,也让他们父母知晓一番。 送走了顺儿,世芸这里却要预备自家过年的事项。采买东西,就连家中每人都要扯一块布做身新衣裳,还要预备些果子点心,预防有人来拜年。还要预备给高学政、郝知县及新来的黄知府年礼。 这一日,世芸方从街上的一家点心铺子置办了些椒盐小核桃,簇水便过来道:“奶奶,前面学衙的小方进要见奶奶。” 县学里面有两个方进,上回又都进学,为了好区别,大家按着岁数分别叫他们大方进与小方进。小方进是个才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上回进学虽排在最后一名,坐了“红板凳”,不过仍旧是进学了。他是他那个村子头一个秀才,村里的长老们硬是过来拜谢章延闿。 小方进进屋,只在门边拱手作揖:“师母。” “快坐。簇水那些点心给他。” 小方进一见到那一盒子的点心面子微微一红,喃喃地道:“师母……” “待会你挑一些,带回去给你弟弟妹妹吃。有什么事?” 小方进脸蛋更红了。扭扭捏捏地着实可爱,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只因为中了秀才,平日里只能故作老成,维持自己的身份。 世芸淡淡笑着等着他开口说话。 小方进好久才低声道:“师母,我们村里的老人们想请先生跟您过年的时候到我们村里吃酒。” “这个你同先生说便是,怎么与我说。” 小方进红着脸,惴惴不安地道:“先生……四清……说,同师母说,先生多半会应。” 也不晓得是怎么传,居然有她说什么章延闿都会应下的传闻。 世芸指着自己的肚子:“我身子不方便就不去了,你去请先生好了。” “先生说了不去……” 难怪要来找她,却是章延闿没应,她笑着道:“先生都说不去,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小方进有些急了,涨红着脸,抿着嘴:“村长说一定要请先生跟您过年到我们村子里吃酒的。我若是请不来,村长就要罚我的,这……” “那我写副对子让你带回去可行?”章延闿从外头进来,搓了搓手,示意站起身向他行礼的小方进坐下,“吃酒我就不去了,也不方便,去了你们那,旁的学生也来请,也不好。我写副对子让你带回去,你只将我的话说与村长听,等你明年中了举人,我一定到你们村里吃酒。” 小方进的脸更是涨红了,中举人,他可没想到。 他随即又道:“先生,还有一事……”他抬起头看了看,发现世芸已经不在屋内,这才张口,“我父亲叫我过了年就不要来念书了。” “因为已经进学,有了功名,就不用读书了?” 小方进有些不安,他忙解释着道:“我是想读书的。可是我父亲说,我已经有了功名,可以免税了,就不要再读了。我已经有功名了,我父亲说让我到时候在村里办个私塾,教几个孩子读书,忙的时候还可以帮家里头干事,闲了的时候也能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小方进父亲的想法其实就是很多农家学子奋斗的目标,他们认为读书不过就是有了功名后不用交租纳粮,家里可以过的富足一些。而这也是当初章延闿动员农家学子来读书的一个最大的嚼头。 如今他们有些成功进学,有了功名,达到了父兄所期盼的,便不再专研书本。 他们达到了父兄所期待的,却没有达到章延闿所期盼的目标。他要的是他们之中有三个在来年的考试中中举。因此,一个都不能半途而废。 “你想读书?” 小方进点着头:“我想读书。”他直起腰背,底气十足。 章延闿点了点头:“我晓得了。这样,我去你家,只是不能是过年,过几日我便过去。” 小方进没想到章延闿同意了,兴奋地一张脸再次的红了,不过他依旧挨在章延闿的身边,小声的道:“先生,还请您同我父亲说说,让我继续读书吧!” “你只管放心,一切有我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七章 下乡(中) 一说要去乡下,高安家的首先想到是交待高安要买几只肥鸡回来。 世芸听高安家的这么说来了兴致:“肥鸡,巴巴的从乡下带这个回来做什么?难道这乡下的跟城里不一样?长了四条腿?” 章延闿听着也笑了,也让高安家的说。 高安家的笑道:“那还不是妖怪了?若真要说哪里不一样,还真有一样。这乡下的鸡肉烧出来香的很,肉也细嫩好吃。” “哦?这到是怎么说的?” 高安家的道:“这乡下的鸡都是放在野地里,让它遍地的跑,也不喂它,只让它随意的吃虫子。咱们自家养的,喂着米,成日里就关在笼子里,哪里比的上。” 世芸听了高安家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明日就带些回来,到时候大家都尝尝。我要尝尝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章延闿笑道:“原来这东西也跟人一样,家里的不好,外面的才好。” “怎么又想到人了。” 章延闿笑说着:“这人在家里百般呵护的总是觉得娇娇弱弱的,一定要放到外头去,野地里滚爬摔打才结实。” 世芸点了点头。这自小叫父母呵护的到底不如自小离了父母的。 高安家的笑说着:“奶奶现在身子重,吃几只好养身子。等奶奶快要生小爷了,再让我当家的去买一些,给奶奶补身子再好不过。” 世芸拿了钱给高安家的让她买几只回来,这便替章延闿收拾着明日要穿的衣裳。既不能穿的太华丽太过,也不能使了体面。世芸翻出了一件七成新的蓝地圆领袍出来。又为他预备了一身衣裳,以防什么意外。 “即是去做客。也那些东西过去。这几盒点心分给村里的孩子,也不晓得够不够。我让高安家的去胡屠夫家说了。明早就送半扇猪肉,让你带过去。至于方进家里,这几枝绢花是给他姐妹的,他父母则是两块棉布。方进的好办,这一套书书就够使了。” 章延闿看着世芸整理的那些东西,点着头记下来,却转身交待着:“我不在家,你也当心着点,要买什么就交待给簇水。她如今也是媳妇了,还有什么抹不开脸面的?” 这里两人歇下,到是没话。 第二日一早章延闿便带着高安同方进,将带的东西装在车上,三人坐车去了。 方进村子里的人老早的就迎了出来,原以为这教谕老爷会着人抬了轿子,被人拥着而来,却不想,他只带了一个随从。而且还是坐了一辆没有篷子的驴车来了。那身上的衣裳也就比他们的好些,没有补丁,新一些,料子好上那么一点。根本就不像那地主家,穿着什么绸缎料子。 这村里的人不由地议论着,这教谕老爷怎么这么一副穷酸样。 村长是个中年人。他只是笑笑,便侧了身子将说话的位置让给了村里的长老。这几位都是年过六旬的老人,见到章延闿就要跪下行礼。章延闿忙一把拦住:“老人家,这可使不得。老人家今年高寿?” 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方爷爷,胡须雪白,手脚还算灵光:“小老儿今年八十二了。” 章延闿就在一边搀扶着他:“您老身子还好?” 方爷爷笑道:“我们庄稼人身子就是皮实。” 那身后的人见到高安拿了些东西来,还有半扇猪肉,不由地咋舌,这位教谕老爷到带了不少东西来。一听那半扇猪肉是教谕带给全村的,村里的人忙道谢,几个结实能干的女人早就过去帮忙,拔猪毛,烧火准备烧猪肉。那些分了果子的小孩则笑嘻嘻地躲到外头吃东西去了。 村里的长老带着章延闿在村里转了转,说了庄稼收成,又说了村头的大树地年岁,又说了祠堂。章延闿还进去参拜,更是应老人的要求写了副字,等挂在堂上。 “您是大人物,我们村都没举人老爷来过。”方爷爷笑嘻嘻地看着章延闿写了字,他虽然不认识字,只觉得章延闿就是不一样,到底是举人老爷,写的字也好,也快。 章延闿收了手,笑着道:“也快了,等方进后年去省城参加乡试,到时候也就有了,说不定日后还是进士,您老准备在村口建进士牌坊了。” 方爷爷欢喜地笑着:“那就承你吉言了。” 方进的母亲却嘀咕着:“读那么多的书,家里的地谁种。” 方进的父亲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脑子却是使了个白眼,显然对自家男人不信服。 方爷爷点着拐棍:“男人说话,你个婆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看锅烧上没有?” 方进母亲到底还是怕村老,不敢说话,缩着脑袋就要退出去。 章延闿却将她拦下:“嫂子在这听听也好。”他笑着对方爷爷道,“我此次来也是为了这个,方进昨日来见我,说村里的长辈说了,开年后就不让他去读书了,要留在家种地。” 方爷爷哼了一声,点着拐棍:“村里的哪个长辈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方进母亲也急了,忙解释着:“没有没有,叔公,您别听那死小子瞎说。” 方爷爷只是哼道:“什么死小子,死小子的。进儿如今是有功名的,不许乱叫!” 方进母亲不服的住了口,心里却道,就是有功名那也她儿子,难道她这个做娘的,如今就打不得,骂不得了? 章延闿却是疑惑地道:“不是么?那他怎么那么说?我还以村里的长辈不让他读书。” 方爷爷点着方进:“你做什么跟先生说假话?” 几个老人们都指责方进不该说假话。 方进急了,他明明跟章延闿说的是父母不让他读书,哪里有说村里的长辈:“没有。先生,我说的是爹娘不让我读书的。没说是村里的长辈。”待他看到章延闿双眸中的笑意。他意识到,自己落在了章延闿的圈套。他是在逼自己说实话,在长辈面前说实话。 方进这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方爷爷眼睛顿时一横,沉声道:“老九,这是你说的?” 方进父亲忙跪在了方爷爷的面前:“叔公,不是的,没……” 方进母亲却是个大胆的,站出来道:“叔公,这话却是我说的。这读书也不跟庄稼活一样么?不是你下了功夫就能长出庄稼。这还是要看这老天的脸色,雨水充足不充足,若是年成好了,就收成好些,若是年成不好,旱了涝了的,就颗粒无收。他这读书也是,就像这次吧,他运气好。得了功名,若是运气不好,熬到老也什么都不是。到不如在家里帮我的忙。家里为了供他这一年可花了不少的钱了。再说读那么多也无用,况且家里也没那么多的钱供他再读两年。他大哥为了他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如今他已经有了功名,家里的田租子也少了,我也知足了。您老可是说的。要知足。我也不指望他怎么样,赶紧娶媳妇得了。” 方进母亲的嘴巴贼是厉害。两片嘴皮子上下拨弄着,说了一大通的话出来。让人连插嘴的地方也没有。 方进一听娶媳妇,顿时红了脸。 章延闿看着豆芽菜似的方进,就这小身板就娶小媳妇? 方进见章延闿打量着自己,面皮更挂不住,从里红到外:“先…..先生……” 章延闿笑着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急,只听着长辈们怎么说。可是长辈们像是被方进母亲说动了,一个个都没了话。 只有方爷爷点着拐棍,气呼呼的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可是你若等他说出什么来,他也不过是反反复复的说什么这是全村的体面,是方家祖宗保佑,没有方进母亲那么现实直接摆出利益的证据来。 方进母亲到是听不进去,说破天也说不过一个钱字。她辛辛苦苦的供儿子读书,这村里的人又不出钱,到时候他儿子读出来了,又是全村的光荣,到没她什么事了。 章延闿等着方爷爷絮叨完,这才道:“嫂子这么想也是没错的。” 方进紧张的看着章延闿,连先生都被说动了,那他真是读不成书了。 章延闿拍拍方进,示意他不要急,而是温和地同方进母亲算账:“您这一年供方进读书花了多少?” 方进母亲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这是义学到没花多少,只是他成日里不做事,只吃家里的,这一来一去,有一两银子了。”方进母亲是下狠了心。 章延闿笑了笑:“廪生一个月就有米六斗子,一年是七十二斗。每年另给银四两。”他无视方进母亲长大的嘴巴,惊愕的模样,继续道,“除了这之外,廪生为应考的童生结保,若是遇上那有家世的,少不得有些来往。” “这么一算,方进这两年非但不用花家里的钱,到还补贴了家用。再者,以前我没说中举的事,只是不晓得他能不能进学,如今进学了,咱们就要说这以后的话。” 方爷爷坐直了身子,请章延闿说了。 “这举人不仅是取得了会试的资格,关键是有了做官的正途出身。”他自谦的笑了笑,“我便是得了举人,选到这里做教谕。若不是因为我实在是读书不成,一定也会去考会试。做官是什么?大嫂子,这举人就是老爷,日后可以做官。我如今做了教谕,日后若是考评优等,可以选拔做知县,就是父母官儿。我如今一年的俸禄米是三十六石,岁俸三十一两,做了知县一年的俸禄是四十二石,岁俸四十五两,而这举人免的丁役则更多。” 方进母亲听着已经愣了,她被那几十两银子,几十石米弄晕了,只有点头的份:“到是我糊涂了,去读,不就是再苦几年么。”她随即道,“他大哥才十九,还早着呢,他若是举人老爷,他大哥就是举人老爷的大哥,到时候什么样的媳妇说不上?连带他姐妹的婚事也都好起来。”她说着连连向章延闿道谢,“您若是不说,我就亏大了。” 她忙出去准备好酒好菜,还杀了两只鸡,亲自端上来让章延闿吃。 正吃着,外头吵闹闹的,却是一对夫妻领着个孩子来,要见章延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八章 下乡(下) 一听了那人的名字,这村老们的面上有些不自在了,章延闿到让人进来。 却是一对夫妻领了两个孩子,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女孩明显大些,约摸有十四五岁,男孩子小些,十岁上下,紧紧地挨着女孩。 那做丈夫的放下手中拎着的肥鸡,拉着那男孩赶紧给章延闿磕头:“快给先生跪下。”也不等说话,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 “先生,我听说先生是县城鼎鼎大名的先生,我想让我儿子跟您读书。还请先生收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 男的又紧跟着磕头。 方进忙对男的解释道:“楼叔,您快起来吧。我们先生不是教书先生。” 男子微微一怔:“他不是教书先生?小相公,他不是你的先生么?” 方进点头道:“是先生啊。不过先生是县学的教谕,不是私塾里教书的先生。” 男子迷迷糊糊的也没弄清楚,却道:“不管什么,您是县城里最有学问的吧。” 男子的这么一句话到让方进愣了一愣,这么说到还是真的,章延闿确实是县城里最有学问的,他点了点头。 男子拍着大腿乐呵呵地道:“这不就是了。”他推着自己的儿子,“我儿子不大聪明,您是最聪明的人,还请您多教教他。” 章延闿微微一笑:“过奖,过奖。既然是也入县学还是要考究一番的……” 方爷爷却插了口:“大人,老朽插句话,这孩子……这孩子在我们这一直是脑子有些不大灵光的……” “我弟弟好的很。”那个女孩踏上一步。将男孩紧紧的护在了身后,像小母鸡一样。瞪着方爷爷。 方进母亲拍着手道:“翠姐儿,你弟弟脑子不灵光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脑子好的读书未必可行。你弟弟从小就有些呆滞…..” 女孩抢白的道:“大人,您方才不是说要进县学要考究一番么?就请您考究我弟弟,他百家姓千字文都是会背的,论语大学也粗粗会背。” 章延闿到有些奇怪,这男孩的脑子不大灵光,论语大学却会背,到是稀奇,不过他既然开了口,便应下:“那好。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男孩不开口。抿着口看着自己的姐姐。 那男子忙催着儿子:“你快回了先生啊。” 女孩轻轻地推着男孩:“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后面是什么,你慢慢的背了。” 在姐姐的鼓励下,男孩终于张口了:“子曰:其怒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章延闿没打断那个孩子的背诵,听着男孩一字一句的背着,一直到他把卫灵公这一篇背完,这才含笑的点着头。 男孩一个字也没有被错,很是不错。 男孩的表现令在场的人都颇为震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孩子。居然能这么顺溜的背下来。他们有些不置信的看着方进,想从他那里得知他背的对不对。 方进也被男孩所表现的背功感到震撼。他居然背的那样的熟。 章延闿道:“很好,背的很好。圣人云,‘有教无类’。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男孩怔怔地看着章延闿,又再次望着自己的姐姐,手指不由自主地塞进口里。 章延闿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同你说了,以后便知道了。圣人说‘有教无类’就是说读书的人是不分贵贱。聪慧笨愚,而是每个人只要是想读书的。都可以来读书。” 男孩还是怔怔的看着章延闿,他也不应,只是习惯性的去看自己的姐姐。 女孩低着头,轻轻地将章延闿说的话转述给男孩,再问道:“可记下来了?” 男孩子低着头,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那你说给先生听听。把手指放下来,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男孩子将手指从嘴唇里拿出来,站直了身子,将章延闿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男孩的这一手本事震惊了所有的人,还有人有这般过目不忘的本事。 章延闿到是对女孩的记忆感到很奇怪,如果说男孩的记忆不错,可这也建立在女孩的教导之上。 男子搓着手:“先生,我这孩子…….” 章延闿点了点头:“我收下了。”他要借这个孩子的事,向外人展现他收学生的心,连个脑袋不大灵光的都收下,那些正常的就来的更多。 夫妻两个喜上眉梢,连连对章延闿道谢,那男子高兴了一会儿,却是道:“先生,我还有件事要求你。” “你且说。” 男子道:“我这儿子读书,一定要他姐姐在边上照顾他。还请您通融通融……” 要让女孩一起到县学读书,这是不行的。 “这恐怕不好。县学女子不得入内。” 男子道:“我晓得,我晓得,只是这孩子就听他姐姐的。我们说十遍都不顶用,她说一遍这孩子就能记清楚。” “即使这样也是不行的。”女子进县学读书,不用上峰处置了他,这乡绅的口水就能把他吐死,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他所有的抱负都将在这终止。 男子为难了。他家是富裕一些,一心盼着这个独子能读些书,日后好有出息,可偏偏这孩子却是个死脑子,先生怎么教都不行,偏偏只听女儿的,女儿教什么他都能记住。 女孩开口道:“大人,我并不是进县学读书,只是在旁边听着,照顾我弟弟。” “就是不能在旁边听。” 女孩为难地想着:“那我不进去,只在外头听着。这样行么?”女孩一点也不愿意放弃。 章延闿到是很感兴趣的道:“你弟弟的功课都是你教的?你从哪里得知的?” 女孩面上露着一点点的囧色:“原先是送弟弟念书,在学堂外听的。” 只在外头听边能听清楚。 男子忙解释着道:“我儿子从小就是他姐姐带大的,只听她姐姐的。我闺女在外头听了,等他下学回来,再教他,他也还能记住。” 章延闿点了点头,也难怪要让女儿一直跟着,男孩是离不开人照顾的。 “那这四书你是从哪里听来了?” 女孩微红着脸:“我听说方九叔家的二哥是在县里读书的,听说他回来便在门口听。多多少少记得一些。” 方进母亲突然拍着手:“原来就是你啊!我是说那些日子外头好像有人。” 女孩红着脸,低着头只是不说话。 男子支吾着:“先生,先生……还请您想想法子。” 方进突然开口道:“先生还是我来教他吧,我以后每月回来一次,来教他好了。” 男子一听立马向方进道谢着:“多谢多谢,您收多少束脩?我今日就带了五吊钱来。”说着就从怀里掏出钱来。 方进忙摆着手:“不用不用。圣人云……” 方进母亲忙接过来:“什么不用不用。就当你往家里挣钱了。我也不要你的,日后好给你娶媳妇。” 方进一听母亲当着外人面又再次提起成亲的事,面上闹的更红,他也不顾长辈都在跟前,直接拉着方进母亲便出去:“娘,先生说要带些肥鸡给师母补身子,您去买几只吧。” 方进母亲一听便捶方进:“上别家买什么,咱们自家就有。” 几位村老听了也道:“上我们家抓便好了,还买什么?我们家的鸡都是随地放养的,比外头的好。” 章延闿忙掏出钱来:“这是买鸡地钱。” 方爷爷忙道:“哪里能要您的钱,您教导进儿辛苦不少,这几只鸡就当了束脩了。” 章延闿只是推着,一定要把钱给了,两边推脱着,到最后方家收了钱,却多抓了几只鸡。 方爷爷却是让抓几只嫩鸡:“世人都到肥鸡好,那是富贵人家只炖汤吃,却不晓得嫩鸡才好。我们的鸡嫩,吃着香着呢!我们一到过年,就焖嫩鸡,或是把嫩鸡卤了吃,比肥鸡好。上回进儿从城里带回了那烧鸡来,我吃着就不好,肉板实的很,我这几颗老牙也就闻着香。外头人不晓得,以为这鸡越肥越好,所以肥鸡反而贵,嫩鸡却卖不出去。” 章延闿指了那鸡道:“果然跟家里的不一样,先前听人说我还不信,却道真的是这样。老人家,这肥鸡一只要多少钱,嫩鸡要多少。” “雉鸡一只,价一钱;嫩鸡一只,价七分。肥鸡那就贵了,一只鸡是三四钱银子。”方爷爷说着连着叹气,“如今世道变了,人心也坏了。那店里的来买鸡价钱压地低低的,我一只肥鸡说是卖出去三四钱银子,拿回来就二钱多一点。” 章延闿听着方爷爷说着,他心里计量着已经有了个主意。 在方家又坐了一会子,章延闿便告辞回去了,却留话给那个来求学的孩子:“我明日让人送书来。你既然都会背,就照着书上认字,再练字。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再去请教你先生。” 方进小小年纪做了先生还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日接受了男孩的跪拜,却似屁股着火一般便往马车上冲,出了村这才把头抬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九章 金鸡(上) 世芸觉得章延闿这次从乡下回来变得不一样了,每日都让高安家的变着法子的把从乡下带来的嫩鸡换了法子做菜,他自己只吃一两口,大多都分给众人吃,还不厌其烦地问他们味道如何,惹得高安家的以为自己做菜哪里不得这位二爷的意了,唬得天天小心翼翼地做着饭菜,只要章延闿的眼神一步对劲,她便觉得末日即将来到。直到世芸一再表示她很喜欢她做的菜,这才打消了她的顾虑。 从方家带来的嫩鸡不够,章延闿甚至拿钱让高安早去方家那去收。世芸也不晓得她做什么。只晓得,若是由着章延闿这以后的日子可是要吃紧了。 世芸直接把手中的钱交到了章延闿的手中:“以后的日子你管着好了。” 章延闿看着推在自己面前的碎银子、铜钱不禁有些愕然:“你这是怎么了?” “你若是想吃鸡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哪里由着你每日都分出去。就算是府里舍米也不是日日舍。”哪里有这个家底这样子挥霍。 章延闿摸了摸鼻子,只是笑着道:“你觉得这嫩鸡怎么做的好吃?是焖的好吃,还是煨汤,还是卤的?” 只是想知道怎么好吃才这样?章延闿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这样,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都好。” 含含糊糊的答案也不让章延闿满意,他想了想,让世芸带了自家做的嫩鸡汤去瞧郝知县太太,说是郝太太这些日子不大舒服。让她去瞧瞧。 世芸只觉得这里面透着些古怪,郝太太不舒服。她也没听说。若是平常,郝太太但凡哪里不舒服。定是会闹的满县城都知道,只等着那县里各家人来看望。如今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 到了县衙后宅,一问郝家的下人,到没想到却是真的:“县太太是哪里不好了?可要紧?不若换个好郎中来瞧瞧。” 郝家下人只是赔笑,却不接话:“我们太太同章太太最能说上话的了,还请章太太好生劝我们太太宽宽心。章太太的话比我们这粗舌粗苯的人要有用百倍。” 郝家下人说着便掀了帘子请世芸进屋。屋子里没有一丝的药味儿,再加上郝家下人那不愿言明的样子,更让世芸感到奇怪。 郝太太怏怏地半歪在榻上,一个丫头正替她捶肩揉背。见到世芸进来扯起一抹应承的笑容:“章太太坐。我身上不大好就不起来了。” 世芸忙道:“我听闻县太太身上不好。过来瞧瞧。怎么这样了?哪里不受用?我问那些个下人,他们也不说出来,到叫我着急。” 郝太太道:“她们又哪里能说清楚。没事,年纪大了,总是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没什么大事,躺躺就好了。”又道,“到底你同我亲近,我一不舒服你便晓得了。” 世芸听着郝太太的话。到笑了:“太太这话说的跟自己已经七老八十的一样。您比我们家太太显得还要小些呢。我们太太成日里这也逛,那也玩的。常日里总是说,这人都是叫自己说老的。县太太要宽心才好。”她想了想道,“我们若不心疼自己。哪里还有人心疼咱们?” 郝太太叹了口气道:“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们若不心疼自己,还有谁心疼咱们。养的这些个儿女都只为自己打算。从来也没想想我这个做长辈的。我跟老爷是打苦水里面熬出来的,现在……我只有自己好好的才算是个事儿。” 世芸听着郝太太这话到好像是因为家里儿女不孝。郝知县同她又离了心,这样的事她怎么好开口。只得将自己带来的嫩鸡汤送过去:“我听说县太太已经有好几日没东西。到尝尝我们家的鸡片汤。” 郝太太只吃了两口便不吃了:“嘴里没味。” 世芸想着以前在家里谢氏也说过鸡汤虽然好喝,那鸡肉却是没味,每次都让人将鸡肉去了另作,用鸡架子吊了汤。 她便道:“不若吃些溜鸡片?我家老爷前儿去乡下,带了几只嫩鸡回来,我给县太太带了两只来,让人溜了鸡片,也不要滴醋,只拿了平日里腌制的酸菜,这么一炒就好。” 郝太太听她说了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到想吃了。” 世芸起身便要去说,郝太太拉住世芸只是不让她去:“不用,我也就是想吃,这真要到了跟前也没那个心思去吃。你就陪我说说话好了。” 世芸寻着郝太太的话头说了话,原来是郝知县对郝太太有了厌烦的心思,家里的孩子也在闹说她偏心,只把小女儿带在身边,到把儿子丢在家里,任人欺负。 郝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几十年的夫妻,他为了个才不到几日的便不相信我。我为了他们好,怕这里坏了他们的前程,他们到怨气我来了。” 世芸道:“县太太莫急,几十年的夫妻,知县大人是知道太太的……” 郝太太抓住世芸的手臂,紧紧地握着:“你哪里知道,共患难容易,同享福难。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要坏了我儿的亲事,我决不能饶了她。” 不想绕过她,却没有办法,说不定还掉落了那人的陷阱之中,让郝知县更不相信。 世芸笑道:“我有个法子,只是不晓得县太太愿意不愿意。” 郝太太一把抓住世芸的手,急切的问道:“要怎么做?” 世芸将鸡汤送到郝太太的手里,章延闿交待了她一定要让郝太太吃了鸡汤,所以无论怎么样都要让郝太太用了。 “太太如今身子虚,哪里有力气同她斗?她好吃好喝的过着,有年轻,一把子力气,太太若是要赢她,这体力上定要胜才行。” 郝太太晓得世芸这是为了让自己吃东西,她端了汤,吹了吹,用最快的速度喝完,急急的道:“我喝了,到底有什么法子。” “太太觉得如何?” 郝太太被世芸问一怔,她没想到世芸居然毫不放弃的继续发问,她只得收起自己的急切,细细的想了想方才的味道,可是那么急切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又吃了一碗:“喝平日里吃的差不多,只是不油。” “那鸡肉呢?” “细腻,嫩。和平日里的不一样。到是不错。” “县太太若是觉得好,我以后便叫人送来。”章延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世芸不明白,她只能一步一步的完成章延闿所嘱咐的事情,并做好。 郝太太道:“你还是先跟我说怎么收拾那个小妖精,要不我也没那个命去吃。” 世芸笑了笑:“法子却是简单,不过却是要委屈县太太。” 郝太太看了世芸一眼,不晓得她这个委屈是什么样的委屈。 待她听了世芸所说的,不禁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委屈,却是这样,这哪里算什么委屈,我能受得。只是这样就管用了?那小妖精精明的厉害。” 世芸只笑不说话。 郝太太道被世芸笑的有些讪讪的,不过想一想,她是从京城来的,家里也是大家族,这样的事从来就不少见,所知道的要比她多多了,人家的法子自然有效,自己再这么一问到是有些不妥。 郝太太忙道:“我信你的,要做多少日子?” 世芸笑道:“要扳倒她,花些日子又何妨?鸡汤虽好,可若是为了身子,有时候少不得要多吃些萝卜青菜。” …… 郝知县的太太自从吃了方家村送来的鸡后身子很快就好了。她开始信佛了,打发了人到各处参拜祈福,自己则每日在家诵经念佛不断,不再管事。郝知县也乐得舒服,这么过了几十年,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处于在媳妇的管制中,这次终于有人帮自己逃离苦海了。他这些日子就觉得自己是处于云端,是那么的快活,那么的肆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布政使大人,知府大人也对他甚是满意,他觉得自己简直快活的不得了。 郝太太吃了用方家村养的鸡做的汤身子就好了。这一消息顿时在兴义县传了个遍儿,很快便有人说方家村的鸡有神效,吃了两只就能让你觉得精神气爽。一时,方家村的鸡成了热门,嫩鸡地价格一下子涨了许多,就是这样,方家村的鸡还买不到手。 郝知县也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直接去见自己的夫人,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效果,难道真的是市井流传的那样? 郝知县没理会新小妾妖娆的笑容,一把将她推开,急匆匆地往郝太太的正房去。 小妾被郝知县推开一愣,又摇着身子紧跟上去,一看郝知县往正房去,心里顿时觉得不好,顿时哎呦一声,往郝知县身上一扑:“老爷,我心口疼……” 郝知县一看她不舒服,心里只觉得难受,搂着她,让人扶她回房:“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来迎我,好生歇着便是。” 那小妾双目含泪,一手抚心,一手搁在郝知县的胸口上,弱弱得道:“老爷回来,我哪里不能来,就是死也要一日来上三回。” 说的郝知县心里一热,热血沸腾:“快去请郎中。” 那小妾却是不肯松手,眼波流转,郝知县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没了,一把抱起小妾,将她抱回屋子。 小妾得意地朝那微微开了一丝缝儿的窗子笑了笑。 郝太太隔着那窗缝咬牙切齿地握着拳头,用力地甩开手中的珠子:“去,把章教谕太太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章 金鸡(中) 世芸也听到了所谓的方家村的鸡是金鸡的传闻,她晓得这不过是炒作,郝太太得了什么病她是知道的,哪里就有吃了方家村的鸡就不药而愈了呢?或许,这就是章延闿谋划的事情,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方家村的鸡已经炒作到一两一只,可是却不卖,一直囤积,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奶奶,他们外间有传闻那金鸡是神物,吃多了便能长生不老。还有的说那是上古的祥瑞,声教昌明,金鸡才会出现。” 世芸听着簇水学来的话,突然明白了章延闿的所为,他这不是在提倡金鸡吃下去是否能长身不老,而是要说,兴义县的教化昌盛,这为来年的院试以及乡试在做铺垫。 这世上还有什么证据比祥瑞出现更能说明一切呢? 世芸笑着道:“正是。” 簇水一听立马道:“这是真的了?真的是像他们那么说的,金鸡吃了就会长生不老?” 世芸点着头。既然章延闿要将这事做大了去,她就干脆帮他再做大一些。 “那我们前些日子吃的那都是金鸡了?”簇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相信,那么贵重的东西,她们一下子吃了那么多?这可能么? 世芸含笑地点着头。 簇水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飘飘然然的了,她嘟嘟囔囔地道:“我就说这几日我的身子好像比以前有劲多了,难怪,原来是这样啊。” 世芸没想到簇水后面会来上这么一句。也罢,她这么想的话。对一些流言的传播也更有利,就让她多说一些吧。 她有些迟疑地道:“其实我以前也是不大相信的。不过现在想想到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奶奶怎么了?” “金鸡啊。你记不记得二爷有一次从我们这偷拿走二十多两银子的事了?” “二爷不是还回来了么?” “是啊,可你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么?” 簇水摇摇头,在世芸屋里做事的人都停住了手脚看向世芸。章延闿为了那二十多两银子的事被章老爷打了个半死,这是章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当时大家都认为章延闿玩吝不务正业,至于死活不说那银子的事,肯定是到某个见不得人的去处挥霍了。可是,一路看到章延闿进学成为举人,做了教谕后,他们又觉得那不是真的。到底是做什么去了,他们内心有一丝的疑问,今天世芸居然要揭开,每个人都凝听着。 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世芸暗暗一笑,继而道:“这是他前儿才说的,他那是偷偷拿了银子买了金鸡吃。” “啊?” “要二十多两?那么贵?在这才不过一两,也是这几日才这样,到京城竟然这么贵?”高安家的不由咋舌。 世芸不以为然地道:“好东西制药是能花钱买来那就不算贵。二爷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古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高安家的差异地道:“这么说,二爷是吃了那金鸡才变得有出息的?” 世芸一摊手,故作同样不解的模样:“若不是这样。那能说的通二爷一下便转性,那么刻苦的读书了?而且还读的那么的好。三爷还是回太太娘家由舅老爷亲自教导读书,还自小聪明。可却没考中举人。这说明这金鸡还是有神效的。我如今是相信了!”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章延闿突然长进,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超过了章幼闿,考取了举人这是事实啊。其他的什么都解释不通。惟有这吃了金鸡才能说通。对一定是这么回事。 簇水拍着手恍然道:“难怪方进只不过才学了一年多,到爷跟前念书也不过才大半年,就能超过那么多人,一下子便能成为秀才。他吃了那么多的金鸡所以比人家都强。” 两下一对比,众人越发觉得那金鸡有神效,吃了能中举,能考状元。 也不晓得是从哪个人的口里传出去的,一时间大街小巷的人都晓得了,吃了金鸡可以顺利进学,可以考状元。 有人还是不大相信,跑去问小方进,小方进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晓得这些人把自己辛辛苦苦读书成功进学又同吃金鸡联系到一处,他还没说什么,那些人就自以为是的,点头,再摆出一副大家都知道,你就不要装的表情,然后纷纷散去。 这下兴义县的人更信了,他们买不到金鸡,只有叹息,连带着邻县的人也知道了,纷纷来问金鸡的事情,连带着知府也晓得了这事,特地问了郝知县这事。郝知县也是有听流言,但是听到自己夫人吃过这金鸡,只得去问,却不想半路出了这事。 这一日。郝太太派人急匆匆地来请世芸:“怎么了?” 那婆子是郝太太身边得用的人,忙低声道:“我的章太太,您快去吧。我们老爷又叫那个狐狸精给截走了。本来今儿老爷下衙回来是去看太太的,却被那个狐狸精在院门口截走了。太太请您过去商议呢。” 世芸艰难地起身换了衣裳,她也到了要临产的月份了,身子也越来越不方便了。 郝太太一见到世芸立即迎了上去,劈头盖脸的道:“我已经照你说的这样做了,为什么还是那样。我要忍到什么时候?” 世芸进了门口停了一停,让横云帮自己脱了披风,微笑道:“县太太好歹也让我喘口气。我这脚如今肿的走路都浮飘飘的。”她现在穿的鞋比以前大了许多,双腿水肿的也厉害。 郝太太上前搀扶着世芸,让人将榻上铺了厚厚的灰鼠垫子:“我也是心急。那个狐狸精……”一想到那个狐狸精对着窗缝那挑衅的一笑,她就觉得怒火冲天,忍无可忍。 世芸笑着握着郝太太的手,一点点的将她那握紧的拳头掰开:“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只是知县大人能想到太太,便是好的不是么?” 郝太太道:“他也就是遇到事才能想起我来!” 世芸笑了笑。能想得起来总比想不起来的好,能想起来就说明你还有用。世芸半靠在引枕上,对着郝太太笑道:“大人遇事还是要仰仗夫人的。她不过是一时的兴趣,也就只有那一点手段罢了,用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郝太太看着自己的打扮,沉默一刻,终于开了口:“你是说,我还要继续这样?” “自然。她已经坐不住,跑到夫人的门口来截知县大人了,看来知县大人来夫人这的时日也快了。只是,夫人还记得同我约定的事情么?” “就是老爷来了,我也不能见老爷。”郝太太硬气地道。 世芸道:“是啊,这么轻易得见了,知县大人定然认为夫人是一般寻常的人,日后还会一样。要让知县大人得了这一次,记住一辈子。” 郝太太连连点着头:“就是这样。要让他记一辈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世芸的这种法子显然让郝太太心情舒畅,她很是满意这样的法子。只是…… “最近我听了一些传闻,我那日吃的真是方家村的金鸡?” “当然是了。” “那章教谕也是吃了那金鸡才一帆风顺的?” “若说是,也说不好,若说不是,可是我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过,这却是好事。” 郝太太眉头一扬:“怎么个好事?” “外头都在传,总有一天是传到知府大人或者是布政使大人的耳里,也是,不久还会直达圣听。到时候……” 郝太太立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以前也听过献祥瑞后,当地的主官连升三级的事情。若真是这样,老爷就不用再熬两年。 郝太太一想到郝知县,又泄气了:“传到皇上那有什么好。又要让他得意了!” “大人还是要有求夫人的,夫人静静地等着吧。”世芸站起身,朝外间走去,“夫人也太清苦了些,我看的心里都不忍。” 郝太太环绕着自己的屋子,只是一笑。 郝知县求见了郝太太几次,都不德其门,不禁有些着急了,这上头催的紧,他去问了章延闿,可那小子含糊其辞的,让他居然抓不住头尾。他急得直上火,可章延闿还是悠悠闲闲的,成日里就关照着县学的那些人读书。他这么个聪明人,什么时候这么不晓得事理了。 郝知县只得去寻郝太太,这次就算是破门,他也要见到人。 郝知县前脚刚走,那小妾便知道他的去向,她也不慌,约摸着郝知县快到了郝太太的正房,这才赶过去。她还是要从郝太太眼前将郝知县拦走,是知县太太又怎么了?她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郝知县这次到是没多费多少精力便见到了郝太太,只是他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眼睛。 一身粗布衣衫,发髻用青色布帕包裹,只戴了一只银簪子,手里还捏着一串佛珠。这哪里是他那个太太,明明就是一个还在修行的妇人。 没有了脂粉的掩盖,他的夫人似乎不一样了,感觉更平易近人了一些。若是没有那串佛珠,郝知县会觉得,这是在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不得志的老秀才,平日只靠娘子做针线度日。 “夫…….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金鸡就是锦鸡。 第九十一章 金鸡(下) 郝知县咋一看到一身简朴的郝太太心里一酸,又一想到自己那个小妾穿红着绿,插金戴银,心中越发愧对糟糠之妻。那哽咽在嘴里的话硬是说不出来。 郝太太心里也微微一酸,这人还是念旧,也枉费她以前的一番心思,只是她牢记着世芸的交待不肯轻易认输,依旧是板着脸:“老爷有何吩咐?” 郝知县见郝太太这样,越发的觉得自己对不住结发之妻:“你怎么穿成这样?”又抬脚进了郝太太的正房,所有值钱的摆设都没了,只有桌椅,那帐幔还是蓝地白色缠枝莲样式的,他记得当初他们就用的这个,是了,这里还打了补丁,这是那次他坐在床上看书,烛火燎上的,当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她护着自己的那些个书,还被烟熏了。事后,这帐幔是她又扯了布补上的,因为是夏季,怕他晚上睡不稳,耽误他白日看书,她硬是两天两夜的没睡,用自己织的布换了便宜的布料将这不上,还为他买了一块肉,替他补身子。 “我想吃肉汤了。” 郝知县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只记得当年的肉汤很香很香。 郝太太道:“老爷若是想吃,叫人做就是了。我今日吃斋。” 郝知县怏怏地道:“我想吃你亲手做的,你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改日改日。” 郝太太闭上双眼又拨弄着自己的念珠,不再理会郝知县。 郝知县看着郝太太略微苍白的脸,上前将她手中的念珠夺了过来:“你身子不好。别吃斋了。那个谁,告诉厨房。你太太熬些人参鸡汤来。” 郝太太道:“做什么鸡汤,不用了。” 郝知县笑着道:“怎么不用。家里又不缺那几个钱,你替我省什么?一天一只鸡我都供给你。” 郝太太想起当初郝知县还是个穷秀才,他们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那年她生了孩子,做月子里只吃了一只鸡,还是他们两分吃的,那时候,穷秀才大言不惭地道:“等我中了举人,我让你日日吃鸡。” 郝太太落了一地眼泪下来。 郝知县忙替她抹了。讪笑着:“你怎么哭了呢?” 郝太太一把推开郝知县,数落着他:“你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人参鸡汤,我吃的起么?你也不看看这家里一日的开销是多少。你是知县大人,在外头自然要充门面,这家里头也只能从我做起,省一些罢了。” 郝知县道:“就是再省能差这一时么?”他瞄到那个就要躲回去的妾,招手将她叫了进来。 小妾低着头快步地走了进来,垂手侍立在门边:“老爷唤奴婢何事?”她是个极有眼力的人。一看到郝太太使出苦情戏来,又看到郝知县动容便晓得自己若不再收敛些,迟早也有大麻烦,便夹腿缩尾。连称呼也改了过来。 郝知县走到小妾的跟前,抬手将她发髻上的一只金钗取了下来:“要省也是从她们省起。” 小妾忙跪了下来,摘环除钗:“是。奴婢身体发肤守之老爷太太,奴婢愿意。” 郝太太只看了那小妾一眼。她那手腕上还留着一只金镯子,若不是有光反射了。她还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这是做什么?难道家里就真的什么钱也没有了?” 郝知县笑了笑,却吩咐人快去炖了人参鸡汤:“不要别的鸡,要方家村的,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弄一只来。” 郝太太只瞟了郝知县一眼,他还是为了方家村的金鸡来了。胸中的那股子气莫名其妙地又涌了上来,她真想把这个男人赶了出去。可是她心里依旧默念着世芸的话,能想到她说明她还有用。 “好好的想到方家村的做什么?那要一两银子一只呢。” 郝知县见郝太太提起了这个便道:“再贵也值。那是金鸡,吃了能消病延寿。你上回身子不好,不也吃的那个,一下子就好了么?” 郝太太微微地板着脸:“是哪个长舌,无事乱嚼舌根?我都说了不叫老爷知道,什么还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 郝太太身边的丫头婆子忙跪下:“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郝知县见状忙制止:“她们也是担心你,我平日事多,总是有疏忽的地方。” 郝太太这才作罢,冷哼一声:“回头再收拾你们!” 丫头婆子都退了下去。那个小妾瞧着也跟着退下去,又不敢拿她方才摘下来的首饰,心里痛的不得了,只是想着回头再找郝知县弄一副好的来。 郝知县道:“你的身子不好,吃了这个能把身子保养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郝太太动容地道:“我是粗使的命,哪里要吃好的,到是老爷,您该好生的补补,这一年事情那么多,你也忙的团团转,到要好生的照顾身子,这来年才有力气做知府大人呢!” 郝知县听了郝太太的话很是欢喜,到底是老夫老妻,只有她才是惦记着自己的身子,而不是像旁人看重了他的官位这才转弯的劝他要照顾好身子。 “好,到时候我也吃吃。”郝知县爽快的应着,末了问道,“这金鸡真的有效?” …… 郝知县终于吃到了金鸡汤,他咋舌又喝了一口,细细的含在口里品尝着,末了道:“这汤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啊?” 郝太太放下碗,揩了嘴角,起身关了房门。 郝知县看着郝太太那异常的举动:“你这是……” 郝太太向郝知县行礼:“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妾给老爷道喜了。” 郝知县一怔,他有些迷糊了,这是…….“喜从何来啊?” “老爷献祥瑞啊!” 郝知县看着郝太太。他的夫人也想通了这一点。他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方家村遍地都是,哪里叫什么祥瑞。” 郝太太冷笑道:“我可听说了。金鸡出。声教昌明。那山海经上也是有说的,你比我认字多。你去看便是。祥瑞不祥瑞的没什么,只要老爷的官声传出去,能升官便好。” 郝知县顿时拍了手,连连赞道:“到底是太太,一语定乾坤。是了。祥瑞不祥瑞,跟我有什么关系,国泰民安同我又有何干!只要老爷我有政绩,能升官便好。” 郝知县茅舍顿开,打算这就起程去府城面见知府大人。却叫郝太太拉住了:“你去做什么?” “见知府大人啊!” “你就空手去?” 郝知县道:“我已经备下了礼物。新来的知府大人不喜欢女人,只喜欢那……” 郝太太瞪了郝知县一眼:“你是去说金鸡的,没有金鸡像什么样子?带上几只金鸡!” 不出两日,四笼金鸡在贵州布政使的急命下快速送入京,这是要赶在过年前送去,作为补充的年礼。还有几笼那是贵州布政使做为孝敬送给京中的一些权贵的。 在这一批金鸡离开兴义县,章延闿也派了高安带了十只金鸡入京。 章延闿拿到的十只金鸡,这是方家村的村老们给的。他们晓得这位教谕大人为在这件事上使了不少力,更是承诺。只要是他要的,多少都给。 世芸觉得有些可惜,这次的祥瑞带给章延闿的只是口头表扬,并没有她想的那样授予官职。章延闿的谋划是这个? 很快她便晓得他谋划的并不是所谓的祥瑞授官,而是旁的。 金鸡入京很快便为章延闿带来了收益,家里面地人纷纷来信要求弄只金鸡。只要一只不要多。就连章太太也一再要求,一定要为她那位外叔祖弄一只金鸡。连带着世芸也受到了不少的来信。 章延闿看着这封封的信笑了笑:“这东西就是好。只是……空手套白狼么?” 他并没有全部满足这些人要求。有知趣的送银子过来的,章延闿还挑着满足。总地来说。谁给的钱最多,他就给谁。 世芸看到了这白花花晃人眼球地银子的时候才晓得章延闿这么做的意图,他是在赚银子。 以前一只嫩鸡才七分,现在一只金鸡在本地几乎是有价无鸡,这送到了京城,却是几百两一只。这不知道番了多少番儿。 “这只是开头,后头的还有呢。”章延闿示意世芸不要为这一点的银子感到兴奋。 世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是颇有些担心章太太那里:“太太那里……” “次辅大人那里,布政使大人早就送了过去,何必我们去送那个好?再说我已经送过去了。”章延闿看着他赚来的银子,拨弄着,“太太到如今还在算计着我呢!那让她算计我好了。我弄来的东西,何苦挂她的名儿。” “太太这是要给三弟弄的吧。” 章延闿冷笑一声:“管她呢。她成日里算计着我,我如今也要让她知道被人算计的滋味。”他随即对世芸道,“咱们这钱多了,你也好好补补身子,你想吃什么,只管说。前些日子苦了你了。” 想吃什么?世芸道:“我想吃京城的凉粉儿。” 这可难倒了章延闿,他只得妥协道:“京城的可吃不上,我让高安家的做些?” …… 瓜熟蒂落,已然到了生产的时日,新年的第十五日,世芸便开始阵痛,到了中午新生儿的哭声传出了屋子。 孩子诞生了! “是女孩还是男……”章延闿带着兴奋又期待的神情看着出来报喜的高安。他这一日叫人请去吃酒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生了 “是为姑娘。”高安喘着气向章延闿报喜着。 淡淡的失落笼罩在章延闿的周身,却是个女儿。 众人纷纷向章延闿道喜,只说这个孩子生的日子好。 章延闿朝众人拱手回到家中。初为父亲的喜悦冲散了他的失落,他高兴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只是那孩子不喜他,一被他抱起来,便闹起来。 他做了父亲了! 一个崭新的时候开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二章 决战(上) 又是一年学子云集的日子,县学的考试,郝知县闭着眼睛按着一个县能录取最多的名额全额给足,到了府试之时,郝知县是卯足了劲儿的服侍新来的知府,可这知府是做老了的,油盐不进,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惹得郝知县上了不少的火。 “你说要怎么办?送银子过去他不收,女人他也不要。他到底要什么?”郝知县背着手在其下榻的馆驿走来走去。 钱师爷抬起他那宜兴紫砂壶抿了一口,优哉游哉地摇着一年四季不离手的扇子:“东翁莫要着急,这人生在世,总有一样喜好的,只要投其所好便可以了。” 郝知县撩了衣衫坐下,端茶吃了一口:“那你也给我找出一样来啊!” 钱师爷笑道:“东翁,您见了知府大人数次,就没看出点什么来?” 郝知县认真的想了想,想了许久,他真就想不出知府大人有什么偏好的:“老钱,你既然看出来了,就给我交个底儿。是什么?”他转了眼珠子,“普安王典史正打点着,那典史的位置我给你留意着?” 钱师爷笑笑:“我都一把年纪了,当个知县也不像,伺候老爷高升了,我也还乡养老了。” 郝知县见自己抛出的诱饵钱师爷不接,这心里有些恼火,这个老鬼,自己抬举他,他还不接着。若不是看着他还有用,早就撵走他了。 钱师爷看着郝知县暗自笑了笑:“东翁,我就推了一次,您就不再表示表示?” 郝知县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师爷。揪住他的胡子:“好你个老东西,居然在这等着我呢!你现在想要。晚了!” 钱师爷到不在乎,他从郝知县手中挽救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须。笑着道:“东翁,您的投其所好不管用,我哪里是想做官,而是盼着老爷升官,能多给我些还乡的银子,好回家养老。”钱师爷笑笑的看着有些吃瘪的郝知县,“东翁,这世上不是送钱送人一种手段。您若是提出了这个要求,我早就动心了。” 郝知县怏怏地收了手。坐回了椅子。良久他才缓了劲儿,笑着看着钱师爷:“老钱,你定然是有什么好办法。快说说,快跟我说说。” 钱师爷笑着道:“老朽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他抬手指了指外头,“知县大人且等一等。” “恒臣去准备了?” 在得到钱师爷肯定的答复后,喜色又浮上郝知县的面庞,到底是恒臣,这么轻巧的就解决了自己的难题。真是老天给他送来的福星,有章延闿的存在。真是少了他不少的事啊。 很快,在接下来的府试中,兴义县更是取得了数十名的名额,大大超出了郝知县的预想。接下来只等着院试。至于学政大人那里,这两年大家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融洽了,也不需要太多。只要确保十人的名额便已经足够了。 就如火上浇油一般,旺盛的火焰不住的燃烧着。兴义县这一年的院试也考的非常的好,简直是大获全胜。惹得邻县人大为不满。只说学政大人偏袒。 也不晓得是哪个人突然道:“兴义县的金鸡,他们都是吃了金鸡的。” 一时间,有助声教的金鸡又再次声起,无数的人要去兴义县买金鸡,甚至提出,只要带着用金鸡毛做成的荷包也能文运宏昌。 郝知县是乐得走不动道了,这一日他宴请所有学子,无论是考上还是没考上的。 “恒臣啊,这才多亏了你,你当居首功,一定要喝,一定要喝了。”郝知县按着章延闿,招呼着学子们来敬章延闿,每人三杯,一圈下来,章延闿真的醉了。 “不行,真的不能再喝了。”章延闿向郝知县推脱着。他这次是真没瞒着任何人,今日是真的喝酒,放开的喝了。 郝知县还是不愿意放过章延闿:“恒臣,我这一杯你可是一定要喝的。多亏了你。”他凑到章延闿的跟前,“恒臣啊,有一样,我想不明白,这知府大人到底喜欢什么?” 章延闿笑着指了指桌案那边。 郝知县看着那桌案上的东西。瓷瓶?书籍?墙壁上的书画?难道是鲜花?郝知县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知府大人居然喜欢鲜花,喜欢女人喜欢的东西? 他回想了一二,好像知府大人的书房放了好几盆的花。 章延闿摇摇手指,一手支撑桌面,借着劲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案前,抄起一部书籍:“这个,这个。” 书?知府大人居然喜欢书? “喜欢什么书?兵法?四书五经?还是话本小说?”总不可能随便送一本书,知府大人就喜欢了?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章延闿再次地摇着手,笑着道:“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他拎着其中的一张纸,“是这个,宋版的。” 知府大人喜欢宋版书,那是一纸千金。 郝知县的脑子瞬间又转动开来。宋版书,章延闿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去买?章延闿有钱! “知府大人喜欢宋版书啊!”郝知县顺着章延闿的话往下,他要把章延闿知道的都套出来,“你那宋版书是……” “知府大人喜欢宋版书不假,但更喜欢绝版书。”章延闿醉醺醺地摇着脑袋,他毫不客气的截着郝知县的话头,“一套书,不下这个数,我好容易才找到了一本来。” “花了不少钱吧!”郝知县决定寻寻诱之。 章延闿摆着手大呼贵:“那是当然,想不到这比我们京城的还要贵,我在京城也用不了这些数啊!”他随手比划了一个数字给郝知县。 郝知县只觉得两只眼睛亮亮的。 他真是佩服这位知府大人,到底是老姜,表面一副君子模样,背后却是这样的黑心。高,实在是高! 从今天开始他也不喜欢钱了,也不喜欢女人了。钱一次能送个几千两么?送女人,一个女人能值几千两么?还是这宋版书值钱,这绝版的东西值钱。 郝知县谋划着要改了自己的爱好的同时,却有掂量起来。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那是知道的,这三年来仕途如此之顺,少不了这个京城来的青年“才俊”。少了他,自己的仕途怕没那么顺利! 郝知县掂量着,章延闿不能离开他,是他不能离开章延闿,就算他家里有人,就算他一心想要做官,他也不能让他如愿,他以后离不开他,越是要做大官,他就越离不开他,这么好的谋士,他不能舍弃。 郝知县为自己之后的事情已经开始谋划开了。 郝知县又同章延闿说了几句话,并也借口喝多了要回去了,他“摇摇晃晃”离去之时,醉醺醺地章延闿站直了身子,目光锐利地盯着郝知县的背影,随即轻轻一笑,又重新回到桌前,开口唤着要吃饭。 等人送来一碗米饭后,他就着桌上的剩菜,呼呼得连吃了两碗,这才罢手。 章延闿回到家,便听见孩子的笑声,他抬脚便进屋,从世芸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元元。”这是孩子的小名儿。 女儿一到他的手中又哭闹起来,惹得章延闿只得将孩子交给世芸,不自在地点着女儿的脸蛋:“你这个小魔星。我就抱不得了?” 世芸打着他的手:“不许这么动孩子,她脸蛋娇嫩着呢!” 章延闿就着世芸的手看着孩子,笑着道:“我晓得,她可是我的福宝贝呢,真正是我的福星。这次院试有二十多人通过。” 世芸听了这消息也很欢喜:“真是好事情呢,我也还有一件好事,你听了一定高兴呢!” 章延闿坐了下来:“哦?什么事?你且说说看?” “我不说,你且猜猜看。”世芸反而拿俏了,只让章延闿猜。 章延闿摸了摸头,这倒是难着他了,他盯着世芸平坦的小腹,淡淡的勾起嘴角:“你莫非又有了?” 世芸顿时涨红了脸,轻啐了一口:“你瞎想什么呢!” 章延闿忙走过去,伸手将她同女儿一起揽在了怀中:“我的好太太,这叫我怎么猜?且给个提醒。”他温暖地气息不住的扑向世芸的颈项。 生了孩子后,她的皮肤似乎变的白里透红,看上却越发的细腻,他不禁伸手触摸她的颈项,手指如挠痒般,轻轻地在那上面流连,越摸越觉得手中一阵柔腻。 世芸偏开脖子,示意他别打扰自己哄孩子。 章延闿只笑着瞧了一眼,手中的动作却越来越放肆,看着世芸喂了孩子吃奶,眼神变得无比的炙热,手握着另一只乳,不住的揉着,越来越重。 世芸狠狠地掐着他手臂:“走开。” “说还是不说?嗯?”他轻轻地哼了声,嗓子带着一丝情欲,蛊惑人心。 世芸侧了身子:“三弟进学了。说要参加今年的乡试,来信来请教你呢。” 章延闿只侧了头,随即又挑眉道:“怕还不止这些吧!” 世芸将孩子哄睡着,收拾了自己的衣裳,找出信:“三弟说帮着在吏部留意了几个好缺,已经开出来,让你看看,你中意哪个,到时候他去疏通。” 章延闿看着那信,心里不住的思量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 赖昌星弄回来了~ 十几年的时间啊! 终于回来了! 这家伙玩弄心理还真是一把手。 第九十三章 决战(中) 这一日清晨,是叫孩子的哭闹声弄醒的。世芸抱着孩子不住的哄着,换了尿布,又喂了奶,忙活了好一通才把孩子哄安稳。 这边章延闿也起来了,坐在窗前看书,看着世芸抱着又睡着的孩子,不由的笑道:“她到是好,这又睡了,到惹得我不能再说了。” 世芸看着外面的天色,劝道:“还有一会儿呢,你再睡一会儿,回头我叫你便是。” 章延闿摇摇头:“没事。等中午回来再睡一会儿。”他干脆放下书,走到世芸身边看着孩子。 女儿睡着了。白白的肌肤,肉呼呼的小脸,怎么看都让他喜欢:“她还是睡着的时候安稳一些。”又看着女儿颈项上挂着的金项圈,不由地拿手掂了掂,“这么重,她怎么能承受的了?” “都带了这么些日子了,也没什么不方便地。”世芸将女儿已经睡沉了,便将她放在了床上,又替她盖了薄被,却不走开,依旧坐在床边守护,只是手中拿了针线做活。 “还是去了吧。小小的,连觉都睡不安稳。”章延闿只站在床边,看着女儿。这么重的金项圈可别压坏了她。 世芸好笑地看着章延闿:“我从小就也戴了。”她指着女儿的金项圈道,“这是大嫂子给我的。我的那个给了纶哥儿。” 章延闿看着那做工精致的金项圈点了点头:“还是摘了吧。咱们现在也不是多有银子,一切从简,从简。” 世芸停下手。奇怪地看着章延闿。哪里叫没有多少银子,金鸡的事他们收回了多少银子。那年说要同大爷一起坐生意,差不多今年就该收银子了。哪里会缺什么银子。 章延闿自己动手开了衣柜,世芸忙帮他取衣裳,只是他拒绝了自己挑了衣裳,而是道:“我有一件青色的棉绫长衫呢?” 章延闿有许多青色的棉绫长衫,世芸也不晓得他说的是哪件,翻了好几身出来,章延闿终于挑了一身七成新的在身上:“我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钱,现在哪里能养活得了这么多的人。我打算让高安一家回去。” 章延闿的花样变得也太多了,世芸觉得自己始终都无法跟上他的步伐。突然嫌女儿戴金项圈重。要取下来;突然要穿旧衣裳;突然要把跟来的家人辞退…… 一切都是在钱上头。 好好的,居然要省钱,这里面闹出了什么事? 高安家的一听要让他们回去,忙跪了下来,苦苦哀求,无论如何都不肯走,高安却是低头沉静了一会儿,拉着他女人磕头,便退了出去。 送了一房人回去。家里有些安静,每个人做起事来都异常的小心。董维运搓了搓手,拘束的站在门口,唤了声:“大人。奶奶。” 章延闿一脸笑意的迎他进来:“你进来啊,站在外面做什么?坐。” 董维运忙摆着手,虽说是进来。也依旧是站在门边,跟方才没什么大区别。只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罢了。 “什么事?” 董维运道:“大人。您还是别让高大哥一家走好了。” 章延闿挑了眉毛:“你这是在为他们说情?” “大人。我虽不晓得高大哥一家做错了什么,但他们是从京城一路跟过来的,伺候大人三年了,任劳任怨的,您把人送回去,这让他们日后怎么见人?” “你到是为他们想,却也不替我想想。家里又添了人口,我一年才有多少俸禄,哪里能养得活这一大家?让他们回去这也是为他们着想。至少回去还有差事,总比跟着我在这里挨饿的好。” 董维运抱拳道:“大人,您还是留下他们吧。我……您不是说让我到县衙做衙役么?不晓得可有位置了……” 章延闿看着董维运,颇有些不快:“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我有力气,也会写功夫,找事情比高大哥容易的多。我平日里又吃的多…….” 章延闿打断董维运的话:“你是吃我的么?你在我这里是白吃白住么?你不是在县学也做着差事么?你不用再说了,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的。” 章延闿似乎不快了,推了碗筷便朝前面去了,也不理会董维运。 世芸对着董维运歉意地笑了笑:“你别介意。去做事吧。” 董维运看了看世芸,只得拱了拱手,却不再言语。 世芸回屋包了些东西,去看高安一家。 高安家的一见到世芸又跪下哭起来:“奶奶,奴婢做错了什么认打认罚,绝不含糊,可就别把我们赶回去啊!这叫我们以后怎么见人啊!” 当初跟着二爷出来,那是意气风发,恨不得二爷在任上做出些名堂,时候为官做宰他们也算扬眉吐气了。可没想到,二爷这才有些起色,就瞧不上他们,便要把他们赶走了。 高安忙拉着自家婆娘,不许她胡说:“胡说什么。二爷让咱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闹什么!奶奶,她那是临走前说了大话,这下回去,叫人笑话。她一向大嘴,不知天高地厚的。” 高安的平静表现又让世芸愕然,他到是随遇而安。 世芸将手中的包袱递过去:“你们跟我了我们三年了,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这也就算我的一点心意。也不能空手回去……你们也晓得,现在有些手头紧,等日后,情况好些了,我定要你们来的。” 高安推着包袱只是不肯收,只是表示,只要二爷二奶奶一句话,他们就是刀山火海也立马过去。 世芸以为高安一家走了就没事了,章延闿去闹着要将横云嫁出去,还说谁给的钱多就嫁给谁。闹的家里不得安宁。 这一日才送了高安一家走。郝太太打发了人请世芸过去,世芸想了想。穿了一件旧天蓝纱衫,里边衬了一件小黄生绢衫。下面穿一条旧白软纱裙。 郝太太一见到世芸这幅摸样,到是一愣,随即又笑道:“好些日子没瞧你,你怎么却是瘦了?” 坐月子养出来的肉,都因为带孩子消下去了。 世芸笑笑,却是道:“县太太唤我有什么事?” 郝太太笑着道:“叫你来就不能听戏,吃回酒?”她今日是受郝知县的指使,要来瞧章家的钱的,想尽法子弄清章家到底有多少钱。想尽办法捞钱。 世芸忙站起来:“吃酒,好,我好些日子没吃……没陪县太太了,今日定要好好的陪陪县太太。” 郝太太高兴了,便吩咐开席,又命开戏。 这酒菜才一上桌,郝太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章教谕的太太怎么一门心思的往那肉上扑,她劝说了好几遍。她也就是只顾着吃,随便应付几声。这是…… “章太太,章……还请点戏。”郝太太递了戏名册子。 世芸咽下一口肉,取了帕子优雅的擦拭嘴角。歉意地对郝太太笑笑,随即又接了过来,看了两眼。又推回去,“还是县太太点。” 郝太太把家里那个唱曲儿的银姐儿叫来。让她拣了好的来唱。银姐儿是在世芸手里讨过好处的,一见是她。立马殷勤地奉承起来,想着世芸平日里常听的,又是自己拿手的唱了两曲,便盈盈下拜,做了套上的架势。 世芸只是道好,故意不记得去打赏,只是道:“唱的好。再唱一曲吧。” 银姐儿到也遵从,这唱的越多赏钱也就越多,她更是卖力。唱了两三首只觉得嗓子有些不快,便收口,只站在当前等着讨赏。 世芸只赏了酒并桌上的两样菜给她,便同郝太太在那里说话。 郝太太哪里能作罢,转了眼珠儿,想了想,自己先拿银子出来,她出了的多,世芸怎么也不能低于少的太多,况且,她的银子,她想拿便能拿回来的,也不在乎。 “来人,赏银姐儿十两银子!” 银姐儿大喜,忙磕头谢赏,又朝世芸那看去,世芸只是做不知,却是道:“我上回听得还有谁唱的那个浣纱好,县太太也叫出来吧!”难怪今日叫自己来,却是在这等着自己,郝太太又想捞钱?难怪章延闿借口家里没钱,却是郝知县在这里等着。 郝太太见世芸没有打赏的意思,少不得厚了脸皮:“章太太,这在等着讨赏呢。” 世芸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摸摸索索地从身上解了个荷包让人送过去,这才作罢。 银姐儿喜气洋洋的接了荷包,只盼着这荷包里装了什么好东西,她就手一摸,却是个空地,她不敢相信的翻了翻,的确是个空地。银姐儿的脸色有些五花八门,这个教谕太太,到让她白唱这么久! 一时郝家的女儿来拜见,世芸依旧是送了两样针线。 郝太太见她这样子便招来人问,那下人回说,章家跟来的人就跟饿狼一般,那在二门外等着的仆人,一口气吃了二斤肉。 郝太太瞠目结舌,这是怎么个吃法。她今日要赔去不少啊! “县太太……”郝太太还没开个头,世芸到先哭了起来,她哽咽着抹泪,“这叫我怎么办?他也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信,要去买什么书,家里的银子拿去了还不够,把孩子的金项圈也拿去了。我说什么书要那么多钱,他也不说,这……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郝太太只得拍着世芸:“别哭,别哭,回头我让老爷说他去。” 世芸抹着眼泪:“您一定让知县大人好好的说他,再这样,家里……”正说着,簇水蹬蹬的来了,张口便道,“奶奶,要回了,这当铺就要关门了!” 世芸一听忙站起来:“我要走了。”又勉强的笑道,“好些日子没过的这么舒心了,明日我再来给县太太赔礼。” 郝太太哪里敢应,只吩咐家里事要紧便赶紧送人。 章延闿花三千两银子买宋版书的事她是知道的,却是把家底子掏空了啊。 世芸上了车,擦干了眼泪,只觉得好笑,好些日子没这么哭,差点就哭不出来了。她方才都想开口问郝太太借钱了,可她那送人也太快了,逼得她都没开口。 章延闿听着世芸的话,搂着她,不由笑道:“果然是我的太太。他居然敢惦记上我,回头我要让他全都给我还回来。” “怎么了?”世芸不解的看着章延闿,章延闿突然收紧银钱是因为郝知县在伸手。但是郝知县怎么会无故出手呢? 章延闿笑笑:“没什么。只是要再苦你些日子,等乡试的结果出来。” 他无比的期盼乡试快些到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四章 决战(下) 乡试的日子很快便到,兴义县的一帮秀才们早就约好一同上路,如同以往,章延闿带队过去,到了快放榜的日子,郝知县也寻了个由头往省城去了。 放榜的日子总是让人心急。相比较江南各省,贵州每年举人的名额最少,连百人尚不足,但在各府各县的长官政绩的推崇之下,秀才的人数却毫不逊色于江南文教昌盛之地。要在这么多人之中杀开一条血路,实在是难上加难。 为了方便看榜,章延闿带着一帮秀才在临放榜的茶舍吃茶。小方进年纪最小,最是沉不住气,已让站起来往放榜的地方来回的跑了几趟。那些个年老的,老成持重的,到还能勉强做坐,只是一个个心不在焉,借着低头沉思的模样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其中只有两个人毫无紧张,旁若无人的吃茶,下棋。 小方进走到那两人跟前,对着其中一人道:“方兄,你怎么还能这么般镇静?一定是考的好,必定榜上有名了!”他说着懊恼的跺着脚,“我这次肯定要落榜的,我有好几处都没润色好。如果我要是写上那句话就更好了。” 小方进这么道,本来就紧张的人也开了口:“我也是。我的稿子只润色了两遍。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我到最后也没看一遍可有写错的字。大人,可有因为错字太多落榜的?” 章延闿点点头。 只听着一阵悲号,还有人道:“我还没用台阁体书写了。” “余兄,你……” “我练了多日。却没想到上手还就是用了平常的字体,待我回过神来。已然些了大半,又不能重新写。”那人垂头丧气。本来还指望着书法得了主考大人的眼,弥补自己文章行文上的不足,却没想到,就连这么一点点的优势也白白放弃了。 考生们长吁短叹,悲呼自己要落榜。他们满怀信心而来,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章延闿依旧吃茶同大方进下棋。 一时前面的人潮涌动,只听着无数的人叫道:“放榜了,放榜了!” 茶舍里的秀才们顿时坐不住了,一个个都冲将出去。可是临到门口了,每个人有伫足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看到自己没有上榜。一个个,互相对望着,都指望对望能去。 时间在这又凝结着。 不知道是谁将目光转向了章延闿,所有的秀才都指望章延闿了,希望他能帮自己去看。 章延闿抬头看着这些将目光留在自己身上的人,不由一笑:“你们是让我去?” 秀才们一直的点着头,如同训练好一样。 章延闿吃了大方进的两粒白子。将那起子丢在了盒子里:“你们自己的事,还要指望我到什么时候?” 小方进道:“大人,您是自己去看放榜的?” 章延闿摇着头。 “这就是了。”秀才们纷纷附和着,“大人要体谅我们才是。” 章延闿笑道:“好好好。”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招来一个店小二,给了他十文钱。同他说了几句话,便又回来了。“好了,你们就在这等着吧。一会儿便晓得了。” 秀才们非但没有感觉到一点的轻松。而是更加的紧张起来,若是自己看,有没有上榜也就自己知道,这让人看了,不是第一时间就晓得自己落榜了?反倒是自己去看比较好。 秀才们打算自己出去:“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好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想去已经去了不了。外头已经有一队敲锣打鼓的人来了,那个先前受了章延闿命出去的店小二一阵风的跑了进来,指着他们道:“兴义县的,兴义县的相公们都在这。” 只见一个人冲进来,向他们单膝跪下报喜:“请方老爷,恭喜高中。” 秀才们面面相觑,一时都反映不过来,只是怔怔的看着来人。 只有章延闿站了起来,问了那报喜的人:“你说我们这里谁中了。我们兴义县的秀才中的哪个?” “贵府兴义县方老爷。” 愣住的人们顿时欢呼起来,兴义县终于中了名举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那些报喜的人知道兴义县这是出第一个举人,满口的道喜的道:“恭喜各位相公了,还是请方老爷出来吧。”他们也是瞧上这位方老爷是兴义县的第一位举人,赏钱肯定多,这才抢着来报喜。 秀才们终于停下了欢呼,只是问道:“我们这有两位姓方地,不晓得是哪位。” 那报喜的人笑道:“讳进的方老爷。” 秀才们又笑了:“我们这有两位名唤方进的,不晓得你说的哪一位?” 报喜的人忙掏出抱贴,看了道:“这可问倒小的了,这上面只有名讳儿。年纪却是没写。”说着,那报喜的人央告自己的同伴回去问清楚,年岁,及祖父父亲的名讳。 小方进则是一屁股跌倒在地:“肯定不是我,肯定是方兄,我怎么可能过呢,一定不是我。” 那些秀才劝说着他:“这也说不准啊,你且安心,现在不是去问了么。” 有个老秀才劝慰着他:“你如今才多大,这次不中下次再考便是了,何必一次要死要活的。我都考了一辈子还不死心,你就这一次就不活了?” 众人纷纷劝着他。 此时又有一队报喜的人敲锣打鼓的来了,满口的道:“兴义县的高老爷在哪里?恭喜高中。” 只见那报贴上写着:“捷报贵府老爷高澄海高中贵州乡试第二十三名。京报连登黄甲。” 高澄海便是刚才劝小方进的那个六十多岁的老秀才,一听自己中了,高兴的直接翻了过去。众人又忙是掐人中灌水,忙了好一阵子这才完事。 众人慌忙的再要去找,外头围观的人又叫了起来,原来又有人来报喜了,又是兴义县的,这回是丁四清。人们一看这么小的举人老爷,顿时直呼不得了不得了。一个个纷纷道喜,说了好些的好听的话。 章延闿数着报喜的人数,已经是三名了,按照朝廷的规定,乡试一县出三名举人,教谕的政绩便会被评为优,他已经是优了,按规定他已经获得推升知县的资格,可是他并不满足这些,三名举人那是别人的标准,他若是想让自己这次一举能实缺放任,就一定要超过朝廷的规定,让旁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他才能补上实缺。 此时,报喜的又来了:“贵府老爷方进高中贵州乡试第五十九名。” 两个方进都中了,众人已经不管到底是哪个方进,反正都中了,纷纷向大小方进道喜,大方进是一脸的不敢相信,问了好几次,确信两个兴义县的方进都中了,这才怏怏的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 “不可能,大人,我不可能中的” “再不可能,也是中了,不是么?” 有的又道:“你这是在寒碜我们呢?你中了还说不可能?你是故意的不是么?” 大方进摇着手:“不是的。大人,我怎么可能能过,您若是知道我写的是什么,也不会让我过的。” 众人一听都静下来细细的听大方进说着他写的文章。 真是好大胆,居然敢直指朝廷弊政,这样的文章是不能放在这种场合写的。 “我没用台阁体,也没有正楷,而是用的瘦金体……” 随着大方进说话声停下,众人发现一个问题,方进简直没把这次考试当一回事,他们拼命的努力,他却不当一回事,故意考坏,却还考上了,他们那么认真的努力,却没有任何成绩。 章延闿锐利的看着大方进,沉下脸:“为什么要这样。” 大方进讪讪的道:“我不想走科举这条路,只想做生意,可是我娘一定要考试,我若是不考,她就要死要活的。” 大方进的母亲方寡妇的父亲是个秀才,到死不瞑目,嫁的相公也是个读到死还是个秀才,她对科举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尽管家里过的再苦再难,她都让大方进好生读书。 “我想着,这次考不过算了。多了,她也就能死心,所以故意考不上。我真的不喜欢读书,我想做生意,母亲也就不会那么苦了。” 他哪里想到这样也会中,这也就意味着,母亲还要逼着他去会试,去考状元。 “不管怎么说你都考上了不是么。”有人觉得酸酸的。 章延闿道:“不是你们考不上,而是你们用的法子不对。”他笑着指着大方进,“这次的乡试主考大人是为另走他径的人,平日最喜欢这种直指朝政弊端,得罪了太多的人,所以放到咱们这做了此次的主考!” 到了最后,细细的算了一算,兴义县此次中了七名举人。众人皆是欢喜,已经完全忘却自己此次并没有中,众人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考了一辈子的高澄海都能中,他们比他岁数还小,以后一定能考中。 小方进最后也找着了,他居然在茅厕又哭又叫的。 茶舍的老板一见自己这居然中这么多的举人高兴的连忙自己掏钱搬了三桌酒席,请众人在一处吃了。他甚至拉着章延闿,要请这些个举人老爷为自己的小店留下墨宝来。 郝知县高兴了一阵,便不再高兴,七名举人,两个县的份额,章延闿这次定然是要升迁的了。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他心里顿时使了一计。 兴义县一众人正准备回乡,突然省城的一众衙役突然出现,将章延闿带走,只说他利用学子敛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 翻手(上) 省城的办事效率就是快,章延闿被带走的消息刚传到世芸的耳朵里,省城的衙役便找上门来,一个是要求将县学的账本全数带到省城,另一个则是要查封章延闿的住处。 县学的学子们吓得一个个面无颜色,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看着衙役们就往县学里冲。 “教谕太太,这可怎么办?” 世芸渐渐的眯起了眼,动作好快,来的也好快啊!放榜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这人就上门来了。不过,她心里到是稍微安了些,至少说明,此次秋闱兴义县出了成绩,还不是一般的成绩,说不定超出了原先的预想,中举的超过了三名? “教谕太太?”留守县学的老秀才瞧见世芸的嘴角居然勾起一抹笑容,心里不由的慌了,这教谕太太非但不慌还笑,这……莫不是被吓着了吧!他心里一阵懊恼,他怎么来找教谕太太,一介女流能有什么法子,他果然是老糊涂了。 “我是个妇道人家,怎么还做这样的事,严训导呢?” 老秀才道:“我正要说呢。偏严训导今日不在,无人主持,学生……” 世芸微微一笑:“陈先生……” 陈秀才忙道:“不敢,不敢。” 世芸只是笑笑:“陈先生,虽说那是上官,这到底是县学,您到底也是这县学的督导官儿,怎么能随便让人辱没了斯文,辱没圣人。便是当今圣上,在圣人面前也是行三跪九叩大礼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秀才瞬间领悟到世芸的意思,立马到前头应付那起子人。 那省城派来的官差蛮横无理。陈秀才则是左一句子曰,又一句圣人之道。说到底就是不肯让步。 差官也火了,直言要把陈秀才押下:“好一个刁钻,巧言雌黄之人。先是见了本官不跪,又是阻拦本官办案。来人,将他押下!” 学子们不愿意了,只说陈秀才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本就不用跪。 陈秀才却长揖:“学生乃县学督导官。” 一句话遭来大笑,果然是乡下地方。这样的人芝麻大的官儿就了不得了。 差官冷笑一声:“未入流的芝麻官儿。就是你们知县大人见了我也是要伏地报名,何况尔等?” 陈秀才依旧长揖:“在大人的衙门,学生只当行礼,这里是县学,是教谕学生的地方,此处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圣人。但无跪上官之礼。” 一句话噎的差官说不出话来:“你……你……” “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请大人进去?”不知道跑到哪里的严训导此时又冒了出来,点头还要的请着差官进县学。又是训斥陈秀才,“误了大人的差事,我为你是问!” 差官被陈秀才噎的心里怄气,严训导又是这样的低头哈腰。他反而气性大了些,阴阳怪气的道:“这是县学,我等不得随意进入。有辱斯文。” 严训导连连赔笑,又是道:“他年老昏霾。大人不必同他一般见识。”他又转了眼珠子,“在下便是这县学的学官。章教谕不在,这里一切都有我负责。” “这么说你能做的了主?” “正是。”严训导毫不犹豫的应着。 董维运冷哼道:“严训导这是从哪里回来了?方才您不是从后墙翻走了么?什么时候你又能做的了主了?” “你胡说什么!”严训导涨红着脸驳斥董维运的指责。 学子们听到了严训导居然丢下他们就走,现在又来巴结上官,对他甚至不耻,纷纷指责他。 严训导指着董维运道:“不要被这个土匪蛊惑。我等都是读书人,受朝廷恩惠,只当为朝廷效力,不可对上官无礼。”又对差官道,“不只上差所来何事?” 差官整理整理衣袖,慢条斯理地道:“奉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之钧令,查检兴义县县学学产。” 严训导忙道:“是,账本便在这里,我这就去取给大人。” 差官将严训导一拨:“你只管带路。这事,就交给我们。”显然是不相信严训导,严训导涨红了脸。 陈秀才拦住差官,只是不让进:“这是学产,要查账自然要有个道理。你只管拿出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的钧令来。” 差官从袖口掏出手谕也不递给陈秀才,随手丢在他的脚下,也不管旁的,带着人就往里面冲。 一个小学童捡起纸双手送给陈秀才:“先生。” 陈秀才一见那钧令,面上顿时一变,忙冲到后头求见世芸。 “教谕太太,这……” 世芸看着那盖了布政使大印的纸张,心里默默地掂量着。随即决定:“把大姑娘抱来。咱们退到一边去。” “太太,这……” 世芸抱着孩子只坐在那厢房,由着衙役搜查。方典史地道消息跑了来:“章太太,有人告发教谕大人利用学子敛财,布政使大人跟学政大人相当的震怒,要彻查此事。” 敛财。章延闿敛财,利用学生?章延闿身边的事有谁会知道,是谁做下的? 方典史安慰着世芸:“章太太,这绝对是诬告,章大人不会有大事的。此次本县中了七名举人,成绩斐然,听说学政大人对章大人称赞有佳。” 听了方典史的话,世芸更加确信那个人会是谁。既然是他,那么后手还有很多。 她感谢了方典史的通报,并请方典史负责维持县学,又让董维运去找陆县丞。 “找他?”董维运不明白,怎么会牵扯到那个县丞。布政使大人要为难章延闿,找一个很少有交集的陆县丞做什么? 世芸笑了笑:“你只管去找。把这个交给他便行。”世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让董维运带去,“快去快回,我还有事要交待你。” 郝知县要动章延闿,也只有陆县丞能搭手,上回柳家的案子陆县丞同郝知县的关系已经黑到了极点。陆县丞同章延闿不一样,他在兴义县多年,郝知县的底他更清楚。动起手来也更顺利。至于,她为什么认为自己能说动,还多亏了章延闿留下了这个。一个让陆县丞绝对心动的东西。 郝知县要动章延闿,章延闿早就知道,他早就留了一手。 只这么做还是不管用的,她还要推波助澜,要让这火烧的大一些。 世芸抱着女儿,便去知县衙门,去求见郝太太。 郝太太听了世芸的讲述,不由为难道:“这定是有人诬告。只是,我能有什么法子,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只有求知县大人在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面前说说好话。还让我们见上一面。” 郝太太拉起世芸:“快起来,别跪着。我们老爷能说话的时候自然会替章教谕说话,这要见上一面,怕是有些难办。” “县太太,虽是难办,但也不是有办法的么?无论花多少银子,我也愿意。”世芸双手捂脸,做出哽咽的架势,那生姜片是再也不敢抹在眼睛上的。 郝太太上次因为柳家的事收的手软,此次事情一出她更觉得油水多:“哎,这衙役上下是要打点的,这属官也是要打点的。这么算算,没有个五六百两那是不行的。” 世芸咬着牙,拿出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是上次金鸡得的钱,一直没有花,却不想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郝太太一见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随即便伸手:“我这就派人送去,好替你打点着。”这才一出事就出手一千两银子,只怕家里还有更多,慢慢的耗着。 郝太太接了钱却是叫来自己的管家:“去,到省城的钱庄把这个都打散了,再交回来!” 郝家的管家一出门便有人跟上,那人紧紧的跟着他,一直到省城。郝家的管家才把那一千两银票递到钱庄,换了十张一百两的小额银票,又打算到各家钱庄换了现银,就被人从边上按住。 “你们要做什么?”管家大惊,他身后有一千两银子呢,这是要被人截了,他也就没命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一条手腕粗的大铁链瞬时落在了他的脖颈处:“好汉?我们是布政使司的差役,现捉拿你到案!” 管家一听,立马的叫屈起来:“误会误会。小的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哪里会作奸犯科。我是兴义县知县,郝知县府上的管家。” 那差役踹了他起来,笑着道:“如此,就更没错。抓的就是你。”他随手往管家的怀里一摸,摸出六七张银票,一二百的现银,“这就是证据。” 那钱庄的掌柜的忙迎出来,将方才管家送来的银票递了过去:“差爷,这是他方才递的银票。这是汇通钱庄的。” 差役接了过来,瞧了瞧:“兄弟们,齐活了,咱们走!” 管家被一直拽到布政司衙门大堂,才一看到自家老爷,立马扑将上去:“老爷,大人,救命啊!他们抓了小的,小的奉太太之命,哪里是抢他人钱财。” 郝知县听了立马皱眉,放要上去解释一二,那布政司衙门的一个师爷走来,对着郝知县拱了手:“县尊大人,大人传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六章 翻手(中) 郝知县只当布政使大人传自己坐堂开始审案,也确实是传他前去审案,只是这被告原告换了个儿,他郝仁郝知县成了被告儿,那原告……不是章延闿,而是兴义县的县丞陆县丞。 陆县丞的速度很快,直接撩了几样东西。章延闿知道的就只有最近的三件,以前的,他是听也没听过,算一算,那可是把郝知县上任九年来的案卷全部都扒了一遍。不过那都是芝麻大的小事,翻不起什么浪来,最近的三件事又让陆县丞做大了。 一、盗贼进县城之事。盗贼一事不过是郝知县同柳家人为敛财虚构的事,证人有董维运等一干上回被诬陷为盗贼的村民。更说明,当时的向知府曾经与他们勾结,事后,郝知县为撇清自己的关系,将所有事情推给了向知府及柳家人。 二、县学捐银一事。县学筹办无数乡绅百姓捐款,期间,郝知县又趁机敛财。各商家苦主作证。每家的账册上都记下了数,还是以同样的理由,为郝知县祝寿。参照以往的例子,郝知县的生日居然一年之内过了两次。 三、为私怨无顾冤枉好人,伙同他人作假诬陷,只为自己的私怨。揪上来的正是县学的训导,严训导。严训导胆子小,布政使大人的惊堂木才一拍,他便什么都招了。把郝知县命他将县学一应收支账目作假,又让他把假账本调换,销毁旧账本之事全部招了。 “大人,学生知礼仪廉耻,晓得这种事不当做。只是知县大人以我全家性命为要挟。我若不做,就要杀了我父母妻儿。学生多年科举不中。不能孝敬父母,已然不孝。现在眼睁睁的瞧着父母妻儿受迫,只得屈从。学生愧对圣人教诲。” 严训导这么一哭一求饶,郝知县的罪名又多加了一条。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诬陷本官。本官什么时候让你自作账目了?明明是你们这些人串通好了,要诬陷本县。”郝知县当场叫了起来,好个严训导,自己什么时候挟持他父母妻儿,明明他以获悉自己的意图就倒贴上来,主动要求要替自己做账,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明白了,这姓严的是两边讨好,无论怎么样,无论哪一边得势,这样的他是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布政使拍了手中的惊堂木:“休得喧哗!带钱明。” 钱明便是兴义县的钱粮师爷钱师爷,他也被带了上来。 郝知县一见到钱师爷心中便安下来。旁人不可信,这个跟了自己九年的师爷还是能相信的,他一生的前程可是指望在他的身上了。若是他能功成身退,他日后怎么也能博个前程。 钱明本身就是秀才。也是因为有功名的,因此站在堂下,对着布政使大人只是长揖:“学生钱明见过布政使大人。” 布政使大人点了点头:“钱明。你作何营生?” “学生为兴义县钱粮师爷。” “何时开始?” “学生九年前被人荐到兴义县从郝知县。” “这么说来是老人了。” “是。” “郝知县说他被严训导诬告,并未为私怨伙同他人无辜冤枉好人。也为挟制严训导父母妻儿。今唤你来做证人。将尔所知道的从实招来。” 钱师爷又是长揖:“是大人。郝知县挟制严训导父母,学生并不知晓……” 一句话说的郝知县心里打了一个转儿,只说不晓得。而不是并没有。就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就足以置他于死地。 但钱师爷话锋一转:“至于为私怨冤枉他人却是有的。” 郝知县顿时一怔。钱明居然背叛了自己:“你满口胡说!” “啪!”惊堂木重重拍下,布政使沉下脸。“公堂之上,休得插口。若是再翻,本官便要判你个咆哮公堂之罪。你即为县官,自当熟明典律,无需本官多说了吧?嗯?” 布政使最后的声调略微地提高了一些,显然是全了郝知县的面子,若是剥去官府,摘了乌纱,叫人拖到堂下打上二十杀威棒,他便是无错,日后也没了面子。 “钱明……” 钱师爷又道:“郝知县曾与学生说过,章教谕俗物乃一等一的人才,正可以补其不足。若是毫无意外,兴义县生员今年秋闱一定能上三个,自然会被评定为上等,便会提拔出任他县知县。这么一来,知县大人便觉得无帮衬。”钱师爷好像为了说明什么,便有解释的将上会柳家闹盗贼,是章延闿带人将人抓获,虽然只是董维运等铤而走险的村民。又说,章延闿一再反对向知府同郝知县默许的屈打成招,认为有疑点,亲自前往大牢询问。待柳家谎称又有盗贼盗其家产,章延闿一举明了其中的不妥,主张关闭县城四个城门中的三个,主张三进三不进,又命人严守柳家,最终一举将柳家父子的阴谋揭开。“县学一事也是章教谕一力促成,知县大人甚是仰仗章教谕。学生年岁已高,待知县大人这任满了,便要还家了,再也不能为知县大人效力。知县大人便定下了这样的计策。” “你…..一派胡言。” 布政使大人只是冷冷瞧了郝知县一眼,逼得郝知县收了口,这才又拍了惊堂木,让把那个自称为郝家管家的人带上来。 待郝家的管家带上来,将那一千两的赃款摆在托盘上,呈了上去。 “这一千两银子,尔从何处得来?” 管家方要说这是太太给的,可被郝知县那一眼瞪了过去,所有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一口承认这是自己的银子。 布政使大人不由冷笑:“本官问你,你一月月钱几何?到郝家多少年?” 管家一怔,他…… “啪!”惊堂木拍地巨响。震撼着管家的心绪。 他颤抖着声音:“小的一月一吊钱,到郝家……跟从大人……” 布政使大人哼了一声:“看你如今不过才四十多岁。就算你出生便在郝知县家做事,也不过五十年到顶。一月就算你二两银子。你这五十年里不花一文钱才能攒下这些。更何况,你一月只有一吊钱,到郝家不过才这十年的事情,如何得来这些银子?莫非果然如他们所说此为你偷盗而来?” 管家想要说出事实,却又怕郝知县,若是自己出头卖主,家人却要受到连带。他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是,是小人偷窃而来。” 郝知县见管家应下,心中静下。只是。夫人怎么会让他带了一千两银子的大额银票来省城兑换,还有管家前去兑换怎么叫人抓住了。另外则是,夫人从哪里来的这一千两银子的大额银票! 布政使紧接问道:“既然是你偷窃而来,且说你是从何处偷窃而来,又是如何偷窃?” 管家再次被布政使大人紧追不舍的问法问住了,他只是为了认罪认下,并为想到这么多来龙去脉,哪里能答的上来。 “啪!”惊堂木又被拍下,“还不快从实招来!” 管家只得道:“是小的偷的。大人莫再问了,一切都是小人偷的。” 他只想尽快认罪。 可是,为官近二十年的布政使大人怎么能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犯人尽快认罪。却无法交待犯罪过程,显然是随意顶罪。他道:“你到是好直接认下,只是老爷我这判词要怎么写?若只按你写的禀报上去。你莫是想让老爷我得个昏霾的名声?你当老爷是个昏官,如此便能糊弄。还不从实招来!” 布政使使了个眼色,那下面行刑的人便将管家拖了下去。边上的暗室不住的发住管家的叫声,最后,只听得:“我招,我招!这是我们县太太给我的……” 郝知县一头的大汗,却不敢擦拭。 “招来是不招?” “是我们县太太给我的,让我换了散碎的现银带回去。” “县太太为何让你换了散银?” 管家只不肯再说,布政使又是使了个眼色,衙役拖了人便要下去,管家忙道:“我说,我说。是,是章教谕太太送给我们太太的。” “章教谕太太为什么要送你们太太这些银子。” “章教谕太太听说章教谕被抓走,带了银票要给我们太太,请我们太太来疏通。”管家说着脑子一闪,又道,“太太交待我把这些银子打散了这才来疏通。” 他原本以为这样便过去了,却不妨布政使大人又发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方才又说自己是偷的。” “小的怕大人晓得,会……会对我们老爷不利……” “哦?原来本官是个昏官啊!放肆,还一派巧言雌黄,你以为本官被你这花言巧语蒙混过去?带汇通钱庄掌柜的。” 汇通钱庄的掌柜一上来,布政使大人便把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送过去,只问是否是他们汇通钱庄的。 汪掌柜操着一口的外地腔“正是。这是我汇通钱庄的票号。” “可晓得是分给谁了?” 汪掌柜的命人拿来账簿,直接翻了:“小号有个规矩,但凡我号开出大额票据都要记在开票人姓名。这票……啊,在这里,开票的人姓郝名仁,山西平安府人。” 布政使大人一听就笑了:“不命查了。郝知县,难不成章教谕的内人会拿着开了您郝大人的名儿的银票子再送给郝太太?无稽之谈。还不速速招来。” 案子结束的也快。 章延闿回到家中却是笑着对世芸道:“你怎么想把那银票送过去了。” “你既然留给了我自然是有用的,只是白损了那一千两银子。” 章延闿毫不在乎的道:“就当那是为我买命的。千金散尽还复来。如今都留给各县县学,也算我的一件功德,再好不过。” 世芸笑了笑:“是,我小气了。只是这么着布政使大人就信了?” “大人信不信我是不知道,只是我信了。” 世芸听着他这模模糊糊的回答,只觉得好笑:“钱师爷为何会帮衬你?他不会也是信了吧。”她想不明白,如果陆县丞是为了挤走郝知县自己打点做知县,钱师爷呢? 章延闿笑了笑。钱师爷。他答应自己上任把他带上,若是做知县,一年给他一百两银子,若是日后坐到了封疆大吏,便给他一千两银子的俸禄。这比郝知县许的利益大多了,他怎么不心动? 如今只有等吏部指派文书下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七章 翻手(下) 章家三爷,章幼闿这一年有参加乡试,又是铩羽而归,章太太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摔了无数的瓷碗磁盘,阴沉着脸好些天这才缓过劲来。她只敢骂那些个主考官不识货,不会读文章,白长了一双眼睛留着出气的,却不敢说自家哥哥的半点不是。骂了半日后,她又带着儿子上哥哥家,让哥哥好生的推荐为有学识的先生好生的指点章幼闿的功课。 章幼闿极为的不情不愿,他这三年里,整天被母亲关在屋里读书,什么事也做不成,一个十七八岁正是玩心中的少年叫人关在屋子里,成天只同书本为伍的,那简直是要他的命。好容易好到乡试结束,好容易可以休息下,他才玩出了点门道,偏生这次乡试又没有过,母亲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他是不敢靠近,也不敢跑到外面,只得在家中憋屈着。久了,他也寻摸出一些乐子来了。、 外头的戏子眼里只有钱,他家里的丫头眼里只有他。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原本章太太放了几个老实的丫头在他跟前,才规劝了几句,他就打骂上了,甚至开口要把人卖了。章太太也在火上,听人说了,也不追究什么,直接让人领出去买了。 这么闹了一次,他身边的丫头也就乖巧了,那些老实的也成日里躲在房里,什么也不管。那些个依附他的,心里有盘算的丫头一个个也都冒出尖儿来,成日里软言软语的伺候着他。章幼闿觉得,其实在家里也不错。甚至比外头还好,至少不要花钱。果然。古人就是有远见,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红袖添香,素手研磨,这正是书房的乐趣。章延闿玩得高兴了,不时的也有诗做出来。 这一日,章太太来找儿子,得了通报的章延闿,忙命人收拾屋子,又把人撵出去,自己捧了书佯装用功的模样。 章太太一见儿子这么用功。心里就发酸,这么用功的儿子怎么就没考上呢。李姨娘那个贱人的儿子,从小就跟废物一般,不过是装模作样的做了一年的样子怎么就考上了。这老天怎么会那么的不公平呢。 “太太。” 章太太见儿子拉住坐在自己的身边:“好孩子,不就是一次么,你父亲当年还考到三十多呢。你可别委屈了自己。” 章幼闿脑子格外灵活,见章太太这样子,便晓得要如何做,忙垂头做了苦装:“儿子不要紧。儿子没有下苦功夫。让母亲失望了。儿子从现在就努力,下科一定独得魁首。” 章太太听了高兴,连连道:“好好好。我儿有志气。只要你愿意,肯下工夫。还愁有什么做不了的事么?这一科解元还五十多了,我儿比他年轻百倍,聪明百倍。下科一定能中。” 章幼闿连连保证着:“儿子一定用功读书,决不让母亲失望。儿子到时候中状元。点翰林,给您挣定一品诰命的凤冠来。” “好好。娘就等到那一日。”章太太心里乐开了花。接着道,“咱们去你舅舅家,请他请个学问好的,咱们拜状元为师,到时候看那些个主考会瞧不上你的文章?” 章幼闿一听要去拜师,还要拜状元为师,只觉得头脑发疼,他这才肆意了几日。章幼闿忙道:“儿子在家用功便好。上回娘也是请舅舅邀了先生给儿子讲文,儿子是一点也没进步,反而觉得乏力。就请娘还是让儿子在家读书吧。儿子一定用功读书。” 章太太这次是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么一条,那就是章幼闿没中,是因为那个老师没名声,若是状元的学生,这京城里早就传出名儿来了,到了乡试的时候,主考官定是要录取的,难不成连状元学生的文章都瞧不上? 章太太硬是把章幼闿架去了。 才一见到黄老爷,黄老爷便笑着对章太太道:“二妹,你来一下。”说着令人把章延闿带到书房去跟少爷们玩。章幼闿同舅家的表兄很是玩到一处,一听是这样,高高兴兴的去了。 章太太道:“大哥,什么事?莫不是吴状元不肯教导三儿?” 黄老爷摇摇头,从袖口掏出一张单子示意章太太看了。 章太太拿将以看,顿时愣住了:“这……这…….大哥,这是从哪里来的?” “贵州布政司送来的,吏部正在评定,我有认识的人在那,便送了过来。” 章太太紧紧地捏着那单子。那上头正写着章延闿过去三年在兴义县的政绩,字字好字眼,文章朴素的介绍着章延闿的历来的政绩。那些字刺痛着章太太的双眼。 “吏部打算怎么放?” 黄老爷看着妹妹一张铁青的脸道:“兴办儒学,宏博教化,又有金鸡报晓,已然是优等,补实缺外放知县。” 章太太将单子紧紧地握在手中,喘着粗气,胸脯上下起伏着:“朝廷就没有人了?!让那个混账凭了优等?还实缺外放?真是没有人了。他到是狗尾巴翘上了!”章太太气得够呛,逼问着,“外放到哪里?” 黄老爷晓得妹妹的脾气。章幼闿这次又没中举,而妾生的混账儿子,却在外任上混出了个成绩,实缺出任知县。以前的献金鸡,声教昌明,偏又兴办儒学,所在县不但革去从无举人的头衔,还一气中了七名。更有学生声明,章延闿自己节衣缩食,为学子造福。再加上平日里在当地俗事上也很是能干,因此…… 黄老爷道:“拟放扬州府仪征县。” 章太太只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扬州府,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上等的肥缺,仪征县那又是什么地方,那是盐商积聚的地方,盐道衙门就设在。那是扬州府里的肥缺。那个小子居然放到那个地方做知县,毫无作为也能混个优,三年之后再身任知府,到比章老爷的官品还要高。到时候,要让这个庶子为自己挣诰命?不行,绝对不行。庶生的孩子怎么能超过她的嫡子。 “大哥,你一定要想法子,把他弄走。决不能让他去仪征。大哥,你一定要想想法子。三儿这次乡试又没中,已经几日没吃没喝,成日里愁眉苦脸的,我去看他,他整个人都扑在了书上。我一说,他就说不能让老二比过去,他丢不起那个人。要替我挣个面子。大哥,决不能……”章太太一想到儿子,那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黄老爷忙让妹妹不要哭:“你别哭啊,哭能解决什么事?” 章太太眼泪汪汪的看着黄老爷,还是忍不住抹眼泪。 “好了,若是没有周旋的余地,我会同你说?”黄老爷示意她不要再哭了。 章太太果然不哭了,忙擦拭着眼泪:“真的?有什么法子?大哥你快说,多少钱我都出。” 黄老爷笑道:“哪里要你的钱。这点事我还帮我不忙么?只是,让他还当教谕那是不成了。实缺出任县令已成定局。” 章太太一定又忍不住哭起来:“这有什么用。他是七品,是有官身的,三儿什么都不是。难不成让我回去看那个姨娘的脸色?大哥我看够了。这辈子我再也不要看姨娘的脸色。你忘了当年我们在那个贱人手下是怎么熬过来的?” 黄老爷沉下了脸,当年的事他也不快活:“你说这些做什么。” “大哥,你就忍心看我再走那一步么?” “你以为我能只手遮天?你以为我能做到什么地步?这是已经拟好的,你要找出什么来?是要免职还是要流放?” “外叔祖…….” “不要什么事都是外叔祖,外叔祖能不能胜任首辅还不得而知。这是关键的时候,你想让人察觉出来?坏了外叔祖的前程?二妹,我告诉你,外叔祖若是不在了,你我都不好过。你以为,那人为何要把这个拿给我?因为我是个员外郎?我告诉你,你的那点事,京城的人都知道。人家正愁不能给外叔祖添堵呢。只要外叔祖在,哪怕是次辅的位置,咱们都好办事。你懂不懂?” 章太太愣愣的点着头。她跟大哥日子好过,就是因为外叔祖一路高升,高升到父亲不得不重视他,不得不处置那个姨娘。因为外叔祖她才过的好,这棵大树不能倒。 “那怎么办?” 黄老爷道:“县令是当定了。地方却是可以换的。” 章太太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地方?” “湖广布政司。那里正闹流民,朝廷官员最不想调任的便是那。。到那里,可行?” 章太太忙点着头:“就那里。” 章延闿哪里知道这里头章太太下了功夫,他接到自己的任命文书。 出任知县是意料之中的,只是这地方,却是湖广布政司的襄阳府郧阳县。 这是流民聚集处,短短的五年曾经爆发过两次流民起义,是最艰难的地方,可是再艰难,也还是要上任的。 一家别过兴义县送行众人,悉数启程往郧阳去了。 郧阳为四川山西湖广三地交界处,流民甚多,怎么处置流民,这成了章延闿日后立足的一大难题。 他借调了历年的文书,尽可能的多知道一些,希望日后有用。 这一日,坐船由汉江往上走。才走不过十里,便停船,只因天色瞬间黑下,雷声阵阵,不一会儿,听见一声巨响,随即便听人说道:“前头有船撞在一处了。快救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八章 初临(上) 可是偏偏天黑雷大,船家偏畏惧出事,不敢营救,呼救声不少,真正能救助的少之又少。 “老爷,这是无法的事,我们这等大船就是开过去,人也没了,要那等小船操纵才方便。才能救人。”船家苦苦劝慰着章延闿。 章延闿站在甲板举目望去,借着火把的亮度,隐隐约约能见到那两艘船地模样:“你只管开过去。我见那船还未沉,现在去救,说不定还能救起一两个人来。” 船家只是不肯。 章延闿冷笑道:“我晓得你是为什么。救一个人上来我给你五两银子。” 船家一听心里欢喜,可是还是不肯:“谢老爷赏。只是老爷,咱们的船靠上去,若是碰着那船便不好了。您出的起钱,只要这说一声,立马有人办。” 章延闿只看着他。 船家一听忙吆喝上。 一听就一个人五两银子,瞬间那靠岸的小船都摇了上去。 世芸拿了披风出来,替章延闿披上,看着那江面上点点灯火,不禁道:“还是钱管用。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都是虚扯。” 船家赔笑道:“出家人那是有的吃才说那些个话的,若是像我们又要养家,又要交税纳粮,哪里能顾的那些。我收了老爷太太的钱,就要保您平安到地方。银子,哪个不爱?我也爱那五两银子。可是我这船上水工一年的工钱。只是,您花钱雇了我的船,我就不能想那些旁的。是不是?” 章延闿向船家拱手歉意地道:“到是我误解了您,给您赔不是。还望您海涵。” 船家忙侧了身子:“小的哪敢担老爷您的礼。您心善,愿意救人。” 章延闿指着那边道:“这里常出事么?” 船家道:“吃江里饭的哪里能有不出事的时候?十有五六都是要出事的。只有小心。怕是天突然黑了,一时瞧不清吧。” 章延闿点点头。他一直立在船头看着救助。 风越来越大,雷声也跟炸了一般,一道道闪电将天空撕裂,瞬间照亮。借着那亮光,章延闿发现那些小船已经驶离,船也渐渐的沉了。 “是哪里大爷说救一个人五两银子的?” 船家忙回应着:“这里,这位章老爷。” 很快便有小船摇了过来,一个人举着火把朝这看了看。对着章延闿道:“是你叫的么?” 章延闿点着头:“人呢?” 那人指了指自己船上躺着的两个人:“在这呢。”然后将手一伸,“两个人,一个五两,一共是十两。” 在边上伺候的顺儿一看,那两人躺着一动也不动,忙道:“我们老爷说的是救活的一个五两,你这明明都没气了。” 那人却是不管,只是道:“你好生不将信用。方才是你们说的,救一个人五两。并未说明是活的还是死的。” 章延闿对着顺儿道:“哪个叫你多嘴?”上前一步,拱手道,“有劳壮士。” 世芸已经进去开了箱子,取了十两银子出来。递给章延闿。章延闿再亲自送给那人。 那人接了银子,掂了掂又递回去让跟剪开了:“莫不要是铅搁在里头的。” 顺儿已经觉得不服气:“难不成还要骗你们不成?” 那人冷笑一声:“说对了,我还真怕你们骗我。我们出一趟也不容易。好几个弟兄还下水。如今风也大,浪也大。水也冷。我们兄弟也是拼了命去的。” 世芸道:“顺儿,你如今话也多了。难不成娶了媳妇,叫媳妇带的?” 顺儿满上长得通红,簇水却是不满,冲着世芸跺脚:“奶奶,你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叫我带的,他本来就是个话多的。” 那些人听了,顿时笑道:“原来是个母老虎!” 这也救了不少的人上来,章延闿前前后后话了二百多两银子。世芸看着那渐干的银子,不由的头疼起来,人到是救了,可是这日后还是要置办家当的。那十几个已然没命的,还要买棺材葬了。又是要花钱的。 船再次开,不过是一日四十里水路,便道了郧县。 下船,还不等船家搭了舢板,那码头上的人便拥了上来,一个个争着要帮着搬运东西。顺儿好容易挤出去,寻了三辆车,又点了三个脚夫,商量好价钱,这才往县衙去。 一说去县衙。那车夫都用怪异的眼光瞧着他们,就连那脚夫也怪模怪样的。 世芸甚是奇怪,这里的人对官府的人格外的仇视。一路上章延闿看了多少的卷宗,她也看了不少,知道这里大部分都是流民,朝廷数次围剿,这些人对官府格外的仇恨。 “罢了。顺儿,你拿着你爷的名帖到县衙,让衙役来接吧。”世芸只得这么道。 那车夫跟脚夫却是不肯了:“这位奶奶,您已经定了咱们的,怎么能换?就是换了,也要把这钱给了。” 他们哪里肯让到手的生意溜走,你就是不愿意做他的车,但你也要把钱留下来。 世芸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不肯接生意,到让我好生为难。” 车夫请了世芸他们上车,便走。 行了半日,只觉得不对劲,好半日还未到地方。 章延闿挑了帘子瞧了瞧,这地方不对,怎么越走越冷清了:“这不是到县城的路吧?”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突然的刹车,撞的章延闿冲向了前头,世芸忙搂住女儿,哄着受到惊吓哭闹的女儿。此时,一只大手伸了出来,揪着章延闿将他拖下车。 “什么人!” 大手半途中又停了下来,却是董维运从后面车跃了过来,见那人打开。 那些个车夫脚夫不晓得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握住上了大木棒子。身子还有一两把大刀在手中,这是要打劫…… 这些流民又怎么能同董维运这个训练过的军士相比。一个个瞬间被达到在地。 他们也知道今日遇上的不是善茬,也消了打劫的心思。只想着能够全身而退。 “还不快滚!”董维运一声怒吼,震得那些流民愣了愣,便要跑。 “等等!你们回来!”章延闿叫住那些个人。 他们不晓得章延闿又要耍什么花招,一个个不敢停下,脚步跑的更快,深怕章延闿要把他们抓到官府,一到官府,他们就会没命的,有多少亲人是死在官府的手中。 董维运一见他们还跑。纵身上前将这些人拦下:“没听大人叫你们回来么?” 弱者总是会屈服强者,至少是暂时。 那些人磨磨蹭蹭地靠了过来,有人突然跪下求饶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尚未足月的孩子,我一家人都指着我一个人过日子了。小人叫屎迷了眼,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那人说的极流,说着说着便哭丧着起来。“我的娘啊,我的瞎了眼的老娘啊,儿子不孝,儿子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我死了。你可怎么活啊!若是那婆娘起了什么歪心思,跟人跑了,你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世芸忙捂住女儿的耳朵。这人哭还真是有一手,声音破得跟锣一样。可偏生女儿不晓得怎么了。还咯咯的笑着。 这笑声跟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那人到是停下了哭嚷。 待他抬起头来。章延闿同世芸才发现,这人根本就没有眼泪,那眼睛都没红,敢情这是他时常耍地把戏,那么的熟络。 那人叫章延闿世芸等几个人瞧着甚是不好意思,有些讪讪的。 偏钱师爷不省心,从车里出来:“后生。我瞧着你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你老娘有八十了?你到是老来子,不容易么!” 这一话不止世芸他们笑了,就连那些人也笑了,有人甚至道:“您怎么知道?” 那人红了脸只是不说话。 章延闿笑道:“叫你们回来没什么。只是你们应了要把我送到县衙的,怎么却不送了?” 那人忙道:“我们不送了不送了。您另找人吧。” 世芸也突然硬了起来:“不行,你们既然应了就该送我们回去。钱我们还是要给的。” 章延闿借口道:“再加一倍的钱。把我们送到县衙。”末了他又道,“莫不是怕把你们抓了见官?” 那些人没开口,面上却表现出这个意思来。 “你们若是再不送我回去,我定带了你们见官儿!” 方才那个自称是老来子的人走上前道:“老爷,您上车,我送您去。”又对旁人道,“你们不去,我去。我家里还有一家的人。” “若是他使诈呢?” “使诈你们日后就替兄弟我报仇,告诉我儿子,就是他害的老子!”老来子到是颇为爽快,“老爷,奶奶,您请。” 有人一把拉住他:“老兄弟,你既然不怕,我们逃了有什么意思,这事是我们一起犯下的,自当一起去,要杀要打都随他了。“ 钱师爷更是笑着道:“是了,都去。省得你们的钱叫他赚了。可是几百文钱的事呢!” 他们从新上车走,董维运只怕他们再使诈,不肯上车,只跟着车走,在一旁护着。 到了县衙门口,老来子道:“老爷县衙到了。” 章延闿挑了车帘子瞧过去,这哪里到了,明明还是远远的:“到门口去。” “老爷,老爷……”老来子先前虽是豪情,但还是怕,还是觉得要小心。 章延闿只叫他去,又让三个脚夫把行礼都搬进县衙。 那门口的衙役一见有人进来,忙吆喝着撵人,再看到章延闿递来的官凭,忙行礼:“县尊大人,您终于来了!” 一听到章延闿是知县大人,吓得老来子等人哆嗦着,就要跑。章延闿命人将他们都请到县衙:“我来请你们吃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九章 初临(中) 簇水将托盘放下,气鼓鼓地坐在炉膛便,使劲的拉着风箱。红红的火舔着锅底,很快油锅便冒出一阵青烟。世芸忙倒菜进去,“哄”地一声,油锅冒出一道火光,惊得世芸忙后退。 “奶奶没事吧!”横云丢了菜刀跑过去看。 世芸抚着胸口:“没事,没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 横云责着:“别那么使劲拉,火那么大,还好没烫着奶奶。这火可不是玩的。” 簇水垂着个头:“我没想到。奶奶,那帮人也太能吃了,每人一只鸡,还要吃,老爷就随着他们胡来?这都吃了多长时间了,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世芸已经扑上去救肉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肉片已经沾锅了,再怎么炒还就是那个味儿,只好硬着头皮儿做了,反正那些个人也不在乎,只要是肉就好。 吃肉吃肉,素菜他们一口没吃,吃的就是肉。 “你爷如今是什么?” “知县大老爷啊!”簇水很快便反应过来,章延闿到这里是做知县的,是父母官,若是要升官儿,就得好好的干下去,干出成绩。今天就是在拉拢人的。 想明白地簇水推开横云:“你去烧火,我来切菜。” 世芸则是招呼来顺儿,让他到街上再割些肉,买些米面回来。 这一顿吃了个天昏地暗,这些人才满意的颠着肚子出来。到了门口,那知县太太,居然还送他们每人二斤肉。及五斤米,连带着先前说好地车前也一并结了。 六条汉子一时间居然不晓得说什么好。 老来子不顾肚子吃得死涨。扑通一声跪下:“大老爷,太太。我吃屎迷了眼,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他咚咚咚的连磕了几个响头。 剩下五人也同样的做着这无言的动作。 章延闿忙将他们搀扶起来:“你们也是为生计所迫,这是我的过错。还要请你们见谅。” 六人哪里还有什么说的,连连道谢了数遍这才离去。 吃了饭,留下了无数的盘子碗筷要洗,更何况,章延闿他们还未曾吃饭,世芸少不得又做了一顿,又盛了两大碗饭。又拿了个海碗,各样菜拣了一些,让顺儿给那两个门子送去。 偌大的郧县县衙除了那两个门子外居然没有任何人,就是县衙也是破破烂烂,好容易找了三间屋子勉强可以住人,可这么一分却是不够了,只得让顺儿跟董维运在正堂打地铺讲究两日。等修葺好了再分配屋子。 世芸将孩子哄睡着了,抱着自己的账本子,就着等下记着。昨日跟今日的花销偏多了,这日后还要修葺屋子,置办家具。早知道,当初就把在兴义的家用都带来了。何苦再买。 送出去一千两作为扳倒郝知县的证据,也舍了那么多的钱,若是有那些钱。她也不愁这些了。这花钱容易,挣钱难。 她将今日这一笔账记下。打算熄灯睡去,章延闿同钱师爷在前头正堂正谋划着什么。还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这郧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重新开始,这要花费多少的工夫。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像上一回那样,宽慰章延闿,说什么越是贫苦之地,越是能大展宏图。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能生存下去,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奶奶,老爷请您过去。” 世芸忙穿了衣裳,这么晚叫自己去还能有什么。 到了县衙正堂,除了一摞摞的卷宗文书,却发现不到人,待簇水通告后,世芸才发现,原来章延闿同钱师爷被一摞摞卷宗文书遮住。 世芸看着那桌案上一摞摞已然发黄的文书卷宗,有的还落满了灰尘,可见已然许久都没曾翻阅。 章延闿见世芸来了,忙人顺儿端了椅子给她,指了自己同钱师爷看过的文书卷宗道:“这些都归了你。这些都是账目上的东西,你算盘拨地比我熟,平日里又看账,晓得这是怎么回事,这都给你了。务必要算出本县的正赋,及收支。” 他头疼的道:“早知道,当初就多交他们几个字,也能办我帮衬一二。正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钱师爷看的是刑名卷宗,到也笑道:“老朽做了一辈子的钱粮师爷,临了跟了大人,却要从头开始,做起了这刑名师爷。老朽年少时,一心想做这,还以为再也挨不上边了。” 世芸让横云把女儿抱了过来,放在旁边的侧屋睡,隔得太远她也不放心。又分了几本给横云簇水,她们还认得几个字,也会打算盘,这快些。 几个人忙了一夜,这才有些眉目。这郧县一年的正赋居然只有十四两,正经在户的人口不过千人。十四两银子,不过千人的一个县,各类的供役、需索无数,压得百姓难以承受。加之这里又是荆襄山区,存在着大量的流民。各种问题大量存在。 世芸将章延闿同钱师爷谈论的提要一一记下,一方便他们整理。 “匪徒甚多,流民夹杂其中,或民或匪。加之这郧县又属于川陕湖三省交界之处,邻县之人也常常犯境。老朽以为,还是要先剿匪,待地方长治久安,才能恢复生产。” 章延闿点着头,在错综复杂的事态中将头绪一一整理出,确实难办,更何况还要挑最要紧的事情:“先生所言及是。既然要剿匪,自然是要摸清这些个匪贼哪个是扰害本县最重的,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摘了大的,其他的也不治而愈。” “既然这样,就要约会乡民练兵。老朽今日见老来子等几人到是有几分身手,想来同朝廷打交道的日子久了,每人都能练上一手。若是能将这些人拢在一处。前途无量啊。” 章延闿连连点着头:“到是。董维运。”他提声将董维运换来。 董维运不认识字,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在外头守着茶炉子大瞌睡。一听到章延闿叫自己,一跃而起。大声应道:“是,大人您叫我。” 章延闿招呼着董维运:“派你个差事,从此时此刻起,你就是我郧县的捕头。待会,你便给我招衙役,壮班快班的人都由你一个人管上。你负责把他们给我训练好了。你行不行?” 董维运被章延闿一连串的任命给弄糊涂了,他莫名其妙的成了捕头,又慕明奇妙的管上一大帮的人。他还成了头儿。 章延闿看着怔怔的董维运,提了声音:“董维运你行不行?你若是不行。我就换旁人。” “行!大人您就交给我吧。” “好。我只有一条。给你三个月,要给我练成虎狼之兵,要上阵能杀敌,闲时能护民。若是到时候不行,你给我回家抱孩子去!”章延闿学说着当年在京城郊外的那边兵痞的话。他曾经见识过这么说话,很能鼓动军心,心里一直想要这么做。没想到,今日可以那出来练一练,这话说出去还真是爽快啊。 可是董维运却没有被章延闿激发出豪情斗志。只是为难的道:“大人,我还没孩子呢。” 他的话惹得众人都笑了,钱师爷捋着胡须笑的直打抖。 章延闿扯着嘴笑了笑,摆着手道:“你若是办的好。回头让我夫人给你提亲去。” 董维运忙笑着应下:“大人,这可是您说的,您就瞧好吧!” 章延闿点了头同钱师爷又商量起其他的事情来:“旁的都好说。流民的事情到是要办好。”郧县现在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流民,若是流民问题不解决好。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甚至他们都可能在这丧命。 “大人有什么想法么?” 章延闿摇着头。他现在也是一筹莫展,一点对策也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世芸在边上听着,随口问道:“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民,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朝廷连剿了两次都没用?”她知道这里有很多流民,可是为什么朝廷剿过两次后还会聚集这么多的流民。 钱师爷翻了自己手边的一本县志,翻出了那里面的县志图。指着那图示意着世芸:“县太太您看。这是我们郧县,属于湖广布政司,这是陕西的西安府,这西边是兴安府,这西南边是四川布政司的夔州府。我们这北有秦岭,南又大巴山,东又熊儿山,这中间有荆山,太岳(注:明代武当山称太岳)。地跨三省,谷阻山深﹐人烟稀少,填涂肥沃﹐且可逃避赋役。看这里有铁矿,煤矿。流民多在这一带采铁开矿。朝廷却秉‘空其地,禁流民’之策。即使这样,流民也会不停的而来。” 世芸点着头,原来却是这样:“那为什么朝廷不留下这些流民呢?”而是采取强令驱赶和封山的政策呢? 章延闿道:“朝廷认为这些流民聚众闹事。你也看到了,老来子那些人当知道咱们是来县衙,还要打劫,若不是今日有董维运在,朝廷怕是又要接到县官被杀的邸报。” 钱师爷接着道:“这些流民之说以举事,不过是舍不得他们辛辛苦苦运作的田地,为了口吃的。朝廷要赶他们,他们要活下去,只有冒然起事。” 这是个恶性循环,也是镇压,就要有人造反,朝廷就要越花功夫治理,却往往都是无疾而终。 “那就撤除禁令,允许流民在此居住,开荒种地。” 钱师爷同章延闿不由一笑,若是这样朝廷早就做了,为什么,就是朝廷不愿意。 “流民是了田地才这样,若是能让他们晓得这些田地是他们自己的,那么他们还会造反么?一味的打压总不是事啊!” 听到这,章延闿同钱师爷渐渐的收起了笑容。是啊,武力镇压不行,就要采取怀柔安抚的政策。武力,他如今手中无兵无将一个县之力哪里能做。对怀柔安抚,与民修养! 章延闿立即拍板,拱手对钱师爷道:“还请您操笔,我要上书布政使大人。” 钱师爷连着点头,又问道:“可这些流民日后要怎么处理?这田毕竟还是有原主的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 郧县,至元十四年(1277年),郧乡县改郧县,属均州。明太祖洪武一年(1368年)复置上津县。明代成化十二年(1476年)升府,属湖广布政使司。 至于当时的正赋是否为十四两有待考证。只晓得那荆襄山区的腹地,曾经有过两次流民举事。荆襄山区是明代五大流民聚集地之一。 第一百章 初临(下) 清晨,世芸带着横云簇水两人到街上置办东西,要买的东西比较多,不能一下次都买了,只能一点点的买了。最需要的则是要找瓦匠工,弄了砖瓦之类,整理出几件像样的屋子供人居住。若是董维运招来了人,还要预备住的地方,同吃的。 郧县开门做生意的还是有几家的,只是东西都偏普通,想来是这里流民多,用的东西也普通。世芸挑了一些木盆之类的,又问了哪里有瓦匠工。 听她这么问,那卖杂货的老板娘面上有些不对劲,再看着世芸她们身上穿的衣裳,半旧的,在不显眼的地方还打了补丁。身边那个人方才还叫她奶奶,这么说来,有可能是。 老板娘摆着手:“不知道,你上别处问去。”说着禁不想做生意了,直接要赶世芸她们出去。 簇水冷不防的让人推了出来,抓着横云这才站住,心里颇有些不舒服:“奶奶,这人怎么这般无礼?一点都不会做生意,哪里做生意的像她们这样,还把客人往外头赶。” 怕不是不想做生意,不会做生意,而是不想做她们的生意。或许这个老板娘已经看出她们的身份,从一开始便开始排斥她们了。 世芸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簇水摇着头:“没什么,就是虚惊一场,我这后脊梁都出汗了。奶奶,咱们这下去买什么。碗筷都有了,盆也买好了。米面昨日买的还剩了些,够咱们吃两日了。” “这就够了。回头让顺儿去找瓦匠工吧。” 三人往回走。过了一个巷子,只听着里面不住的哭声。颇为震撼:“你怎么就走了,丢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显然家里有人去世。是这家的顶梁柱。来来往往的人只是瞧了一眼,略微停顿便去做旁的事。世芸有些好奇的往里头去,想瞧瞧能不能帮衬些什么。她能做的事情有限,只是在这万事从头开始的时候,她能做一点,就能帮助章延闿多得到一些人的支持,长久以往,百姓也不会对官府,至少是他们有恶意。 聚在门口看着的几乎没有人。那个坐在地上哭泣的妇人伏在那棺材上嚎啕大哭,口里还不住的骂着那个一甩手走人的汉子。 边上一个年长的妇人在那里劝慰着:“牛宝家的,你也别哭了。好歹尸首找着了。你没听方才的龚大哥说么?若不是有为好心的老爷开了大价钱叫人去捞,你连尸首也寻不回来。你看看连棺材都一并置办了。” 妇人一口啐到那个妇人的脸上:“放你娘的屁。我宁愿不要尸首,我也不要这棺材。” 年长的妇人叫她啐了半恼的道:“好心还没好报呢。你能给他置办棺材了?还不是因为你好吃懒做,才逼得牛宝在江上跑生活。你若是勤快一点他也不会去跑夜船,这是要命的。” 妇人回嘴道:“我什么叫好吃懒做了我哪里不勤快了。这么一大家子,我不在家交给谁去?交给这个还是交给那个,还不都是我来做。我一个女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饭,我能像嫂子一样还去种地不成?” “罢罢罢。你是铁嘴皮儿,我说不过你。大妞儿。你吃了没?抱着你妹妹到大娘家去。”年长的妇人也不多说,只朝着屋里喊着。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吃力的抱着一个才出生的婴儿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高矮不等的男孩。这有六个孩子……难怪那妇人说她没时间带孩子。这几乎是一年一个么。 年长妇人从女孩手里接过婴儿,伸出手来:“四娃。牵着大娘。到大娘家去。” 这里她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世芸,不快的道:“走走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家里死过人啊!” 世芸面上一红,侧了身子:“大嫂子,我听见这家哭,以为……” “没什么,她男人死了。”年长的妇人打量着世芸,又瞧着横云簇水手中的东西,“你们是才逃过来的吧。久了就习惯了。” 哭泣的妇人又对着年长的妇人啐道:“你安的什么心,什么叫久了就习惯了。合着不是你男人死了是吧!高嫂子,若是虎子哥没了,你也这么说话?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妇人拉着世芸的手,“他跑了那么多年的夜船,从来就没出过事,这一会儿子却出了事。平日里竟听人说这夜间若是翻船,是连尸首都捞不回来的,这次偏偏却还有尸首。谁那么好心肯捞我们这样的人,还赏了口薄木棺材,这也要一两银子吧。高嫂子,你能让我信么?” 世芸想着,问道:“这位大哥出事可是在前天夜里?” 妇人点着头:“正是。”她然像是明白什么,惊喜的拉着世芸的手,“大妹子,你可是知道什么?你快同我说啊!” 那妇人的手劲儿相当的大,捏的世芸只有吃痛的份儿:“嫂子,你放手啊。“ 横云让那个妇人快放手:“嫂子,你且放开我们奶奶。是我们老爷出钱让人救了他们上来,赏的一口薄皮棺材。” 妇人瞬间变得面目狰狞,扯着世芸道:“哪个让你们假好心了?你说。我男人是怎么死的?一定是叫你们害死的。要不你们哪里有这么好心。” 世芸将妇人推搡着厉害,好半日这才回了神。安抚着那个妇人:“嫂子,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路过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两船相撞。我家老爷请人救人,并非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呸,鬼都不信你的话。好好的怎么会撞着。居然还跟我说是打雷才撞上的,天大的笑话!” “我们老爷是新任的知县大人,我们奶奶是知县太太怎么会骗你,又怎么会有什么歹意。”簇水不悦的看着那个妇人。 妇人一听是知县太太,忙将人往外头赶:“滚滚滚!” 簇水气坏了,就是横云也气得脸色涨红。哪里有这样的人,一定好歹也不晓得。 “你们也别费力了。你就是把金山银山搬来,我们也不会对当官的有什么好印象的。”高嫂子冷冷的道。 世芸笑着向高嫂子行礼:“以前做官的如何,我不晓得,我家老爷却是要……”世芸说着,想起了昨夜章延闿同钱师爷商议的事情,此时就趁着这个妇人的口传出去,要让这的百姓知道,章延闿同前任官员那是不一样的。 “我家老爷说了,要将百姓同匪贼们区别开,要安抚城中的百姓,与民修养……” 高嫂子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你们这一套以前的官儿也做了,到后来,还是一样的把我们往死里杀。这天下做官儿的都一样。” 世芸的热情在高嫂子这里泼了一盆冷水,她有些怏怏的,午饭也是让横云簇水做的。 章延闿飞快的吃着饭,他同钱师爷越是商量就发现事情越多,两人也就越忙。这一封上书要言之有理,不但是有理,还要让看的人赞同,即使知府大人不满意,也要通过一定的手段在京城官员手中辗转,借助他们的力量达到上听。 他两碗饭下肚,却瞧着世芸愣愣的,不由放下筷子:“你怎么了?吃不下?哪里不舒服么?还是多歇息一日,昨日到了,也没让你好好的睡一觉。” 世芸摇摇头:“到不是为了这个。我只觉得你同钱师爷的想法是好的,也是一心一意为民。只是,如果不能让百姓们相信,你们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任何事不是么?”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 “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并不相信你的所作所为。 章延闿苦恼的挠着头:“你也发觉了?确实很难。我见了董维运,今日一早,他一个人也没收到。反而是很多人对他的唾弃,他走到那便叫人打到哪。我也在烦这样的事。其实这种事也最好解决,要出现个事,我能好好的给处理了,百姓们多多少少的也会相信我。只是,现在哪里来的这样的事呢?” 章延闿这么一说,世芸反倒笑了:“我这里却是有一件事,就不晓得知县大人您能不能断的了。” 章延闿来了兴致:“你说,什么事?” 世芸将今日的见闻说了:“那个妇人口口声声说,是打雷两船才撞到了一起的。这话我听了也不信。可是,她既然这么说了。显然就是有人同她说的。” “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说的?” “我记得她说起过一个叫什么,哦,龚大哥的人。” 章延闿点着头。这样的事,实在是难办,可是又不得不办,他初来郧县正要一件事来彰显,即使这事再难办也还是要办的,否则哪里能人知道,他跟以前的知县不同。 他立即请来钱师爷两人好好的商议一番,又叫了簇水带他们认路,终于找到了那个龚大哥。询问之下,这便遇上了难题。 那船主却是武昌府的大户,那人说的是打雷,难不成要到武昌府却问那人? “去,叫董维运,招人的事,先不忙,让他拿了我的文书,到武昌府把那个胡老爷唤来!” 龚大哥忙摆着手:“我的老爷,您还是算了。那胡老爷是个有钱的财主。跟着布政司的人都有交情。您就是叫了又有什么用?”他忙起身走了,生怕自己着了大麻烦。 章延闿却请了钱师爷好生商量着这事要怎么做,终于,他心中有了计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章 生意(上) 胡财主这日得了一桩大生意,居然有人要运粮,而且是出了平日的三倍价。他对这个女雇主很是感兴趣,这女的从商到是非常少见。旁的都好说,只是有一点他不大满意,雇主居然要求从郧县去西安府。郧县哪里是一般人敢去的地方,还是运粮食,就不怕半道上被人截了。他委婉的表示了郧县一路比较难走,若是路上遇到了难事,他不好交待。可是那位女财主却是一再的表示,即使是路上出了事也不用他赔偿,一切都由她自己承担,除非是船工出错。胡财主欢喜的很,很久没遇到这么爽快的人了,平日里若是他这么说,那人定会商讨来商讨去,怎么也要挽回个二三成的,却没想到这个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么爽快的人居然还是个女人。但他是个谨慎的人,虽然喜欢这样的生意人,但是心里却打了两个来回,这样痛快的事,怕不是那么好办,更何况还是个女人。他怎么都觉得这里头透着奇怪。想了想,他决定验货。货他是安安全全的送到了,可是,若是送到了地方,对方验货,发现这里头并不是什么粮食,那就是他赔。 那女人也爽快,带着胡财主去粮店看粮。这是她在武昌府订下的,并说明,若是不信,从此时到送装上船,胡财主可以派人一路验看。 粮店是武昌城数一数二的大粮铺,胡财主家的米也都是从这家买来的,怎么不相信。就是到了船上,还是验看无事。胡财主这才命人开船。 天有不测风云。这船到了离郧县出事了,两船相撞。沉了。 胡财主脑子一阵热,出大事了。他的船,随即又问:“死了多少?” 管事的庆幸的道:“人都没事。可巧那周边有人施救,一个都没事,全救上来了。” 胡财主这才好过了一些,连声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死了,他要赔出几百两银子,这是要他又放一笔血啊。不出一个月,他的船队连着出了两次事。看来要拜拜了。 胡财主跑到禹王庙打蘸,三牲六畜,又做了一个大法事,这才心安。 可是,没几日,那运粮的女人来找他,不说让他赔粮食,只叫他说明,为何会两船相撞。怎么会出事。 胡财主原本还好言好语的应付着,可是那女人人却是不依不饶的,只要他说明为何是两船相撞。胡财主这才想起来,他们当时的承诺是若是他的船工出错。就要他全额赔偿。 胡财主摆出一副哭脸:“还要再等等,我的船工都还没有回来,我这里还要向他们询问。问清了才好回复您是不?我知道您急,我也急啊。您信任我。才把货物交到我的手中,可是。哎,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想发生。是是是。我一定给您个交待。我那负责管船只的管事已经叫我撵了出去了。待事情查明,我一定负责,该赔的我赔,该罚的我眼都不眨。” 那女人天天上门,胡财主总是很有理由,他也不躲,每次人来都热情迎接,只是所有的话都一样:“我的船工掉到江里。如今的江水冷,人救上来一个二个都不行了,要好生调养。这么一路我哪里敢把他们叫回来,若是他们有个好歹,我这心里也过不去啊。咱们都是当老板的,为人父母的。”他见对方是女人,估摸着有二十岁,便以天伦为由劝慰着,“这伙计就是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命根子,哪里不珍惜啊!” 女人到也宽限,不再追究这些,到最后她提出,胡财主同她一起去郧县,当面问起船工。 胡财主本还要拒绝,可那女人却提出来去盘缠他付,若是船工说意外,他再不追究。 胡财主立马拍案同意。只要船工一句话,船工说什么那还不是由他一个人定,说着便派人去传话,让那些个船工嘴巴都逼紧了,若是到时候胡说半句话,他绝不饶他们。 船工们收了银子,嘴巴一致收紧,只说是意外。 胡财主心中暗喜,口里却劝慰着那不住哭泣抹泪的女人,他就是天生的心软,见不得旁人哭,尤其是那女人,哽咽的模样,着实让他难受不已。况且这小娘子还颇为年轻,容貌颇为秀丽,到还有五分眼色,他心里痒痒的,那怜香惜玉的心更深:“小娘子莫哭。你家相公也是的,这样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出来做呢?这女人该养尊处优的。” 那女人还在哭:“我……我好容易……” 胡财主端了茶让女人顺气:“吃口茶。” 女人哭道:“我家二爷好容易派了我这么桩差事,哪里知道这头一次就做毁了。我这争强好胜的心都没了。”她咬着下嘴唇,满脸的不甘。 胡财主笑了笑:“哪里能因为一次的事就熄了争强好胜的心呢?这做生意的哪里有一帆风顺的事。就像我,我这个月还损了两艘船,死伤了多少伙计,我若是若你这般我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女人抹了泪:“胡老爷到是会宽慰人。” 胡财主见那女人停了哭,笑了笑:“我哪里是会劝人,我说的都是正理。我当初头一次单独跑船的时候也出了差池,我当时也怕的跟什么似的,生怕我父亲不再看重我。可是我父亲知道了,反而宽慰着我,之后还把差事交给我。” 女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话是这样,可是我怎么能跟你比。你那是父亲,而我那是……” 胡财主听了道:“那就更不打紧啊。尊夫该更心疼你才是。” 女人失笑:“我哪里有那个夫妻,还有……”她说着便住口了,只是低着头。 胡财主是多么聪明的人。这样的事也不过是略想想就清楚了。这女人不是那位当家二爷的正室,而是小星。也难怪这样的在意这次的事情。他做生意多年,也结识了许多外地生意人。这些人都是家里有了正室。自己在经商地则另娶一房,这就是两头大。可是这女人是不愿意的,毕竟还是妾。所以就想着一比高下。 “这哪里能怪你。最近天气不好啊。这哎,这打雷也是没办法的事。哎。你还是节哀吧。” 他原是宽慰那女人的,却不想那女人听了,突然翻脸,扯着他:“打雷?你说出去谁信,打雷?你也有嘴说。” 胡财主一下愣住了,半响说不出话。这叫什么跟什么,怎么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脸:“小娘子,你这是……” “什么小娘子,叫我章二奶奶。小娘子,你瞧着我男人不在想沾我便宜么?”突然那章二奶奶捂住脸哭了起来。 “是,章二奶奶。真的是打雷。我不是同您说,我这一月损了两艘船么?都是因为打雷。”胡财主讲的无比的真,十分的诚恳。 章二奶奶一口啐到他的脸上:“呸。你当我是个女的,就不晓得事理了?打雷。你先是说两艘船是撞在了一处,这又说是打雷,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咱们就去见官。”女人说着便出去。 胡财主哪里怕见官。死无对症,就是见官有怎么样。这女人见官是要臊皮的,丢人的还是他。这郧县本来就没什么商户。税收也没有,自己这样大的生意人去。那是给县太爷送钱的,他还是要巴结自己的。 “章二奶奶。莫要去见官,见官对你能有什么好。哎。你先前也说了,说是船工说是因为打雷,就不再追究。这是你说的。我们白字黑字写明白的了。” 章二奶奶冷笑道:“什么白字黑字。你还真当我是傻子。这天地下有那么傻的人?船工是你的,你叫他们怎么说就怎么说,该怎么样都是你说了算。我有那么傻?笑话。我晓得了,你是要赖的。咱们见官去。”她抬脚便出去。 胡财主上去便要扯她,却瞧着对面一个衙役着装的壮汉来。 章二奶奶却跟见到了救星一般,扑了上去:“差爷……” 胡财主脑子灵活着呢,不等那章二奶奶说什么,自己便一个箭步的蹿了过去,扯着她骂道:“你个小娼妇。我让你跑,吃了老子的,用了老子的……” 那衙役一手拦住他:“哎哎哎。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呢?” 胡财主赔笑着道:“官爷。这是我那见不得世面的小星,脑子有毛病,什么都不晓得。” 那衙役一听到这么说乐了:“呦。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章二爷什么时候换了模样了。” 胡财主面上顿时不好。这章二爷……衙役认识……或者说,这里头有什么猫腻。不待他全部想明白了,那衙役便把胡财主一揪:“好哇。你居然拐卖妇人,同我见知县大人去。” 这威武都没有,只有个县官,只有个师爷,再有就是两个衙役。再看看这破破烂烂的地方,哪里是什么衙门。胡财主放肆的在那大堂上直愣愣的站着。 “堂下何人?为何见了本官不跪?” 胡财主拱了拱手:“晚眷生胡德才见过县老爷。” 那年轻的官儿面上一红,想了又想,为难的道:“本县在郧县没亲戚。” 胡德才红了脸,硬着面皮儿道:“在下是武昌府的。” “那本县在武昌府就更没亲戚了。” 胡德才见这个官儿不上钩甚是不满:“在下见此处破旧,愿意捐银二百两修葺县衙。” 知县的双眼顿时亮了:“这……多谢慷慨。”说着,那师爷居然伸手问他要银子了。他做掏又掏终于弄出了二百两银子。 “你是……叫什么……” “在下胡德才,乃武昌府人,做些小买卖,小的如今经营一艘船队。叫昌隆号。” 知县挑了眉:“你是昌隆号船行的老板胡德才。” 胡德才心中一喜,想来这知县大人也是知道自己名讳的,忙道:“小的正是。” 但见那知县一拍惊堂木:“来人,将这个鱼肉百姓,糊弄乡民,胡作非为的奸商拿下。” “大人,大人,冤枉啊!” 知县笑着道:“胡老板,本官这里可是接到了船夫家人的诉状,告你……这你还是自己看吧!来人,带原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二章 生意(下) 胡德才见那带进来之人并不是方才那个小星,而是个穿着破旧,肤色青黄,发须雪白的老头。他心中甚是奇怪,却不做声。 知县拍了惊堂木道:“堂下何人?” 老头颤颤巍巍的抖了抖:“太爷。小民姓詹,名儿唤百万。” 胡德才一听这老头的名字,不由的笑了。百万,到是大气,只是就他这模样还叫百万,到也滑稽。 “公堂之上,为何发笑?“胡德才那微小的动作哪里能逃得过知县大人的眼睛,当场拍了惊堂木呵斥着。 胡德才忙收了笑,低首做服帖之状。这位大老爷不是那样的好脾气,莫要让他生气,省得到时候吃苦头的是自己。 好在知县大人也为深究,也就将他放过,只同那百万老儿说话。 “你状告何人,为何而告。” “小民告那武昌府昌隆号船行的东家胡德才,胡大财主。老爷,我冤枉啊。”老儿这就哭将起来,“小民冤枉啊!” “你莫要哭,细细讲来,本官定为你做主。” 詹百万抬袖擦泪:“老爷。我有三个儿子,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吃水上饭的,也把这一手本事教给了我那三个儿子。人家都说那昌隆号船行的工钱多,他们就投到那上头,可是……前儿我儿子生生的没了。我听人说,是两船撞了便沉了,多亏一位善心的老爷命人救治,这才救回了我那正在船上的大二跟小儿子。只是我那小儿子落水太久,只找回了尸首。后来……”老头说着说着泣不成声。最后说不下去了。 那知县道:“那可是那东家未赔丧音给你?” 詹百万摇头道:“不是那船行地管事的送来五两银子。” 知县奇怪道:“既然赔了银子,你为何还来告?可是银子少了?” 不等詹百万答话。胡德才便道:“大人,冤枉。我可是叫人封了十两银子送去的。并说了,凡事我船行地伙计,若是殉职,每年我船行都要给银一两抚恤家人。” 知县冷笑着:“你到是好心,只是这东西叫人一层层的刮了。” “小民一定补上,一定不上。” 詹百万气愤的道:“大老爷,小民并不是为了这银子的事情。小民只是不相信他给的说话。” “什么说法?” “我儿没了。当时老儿也就是随口问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小民在河上跑了一辈子,知道这是极为艰险的,一不小心的有差池。就能丢了性命。可是那人却告诉小的,说是因为打雷,那船才撞到了。大人啊,这…….这……叫小民如何能信。这打雷能让两艘船撞到一处?” 胡德才一见那知县的目光转向了自己,晓得知县是在问自己,他立马道:“大人,这船工说的,真的是因为打雷。”他将所有的责任全数推给船工。他是东家不假,可是他那日又不在船上。大家同他说是什么他就听着了。这要追究谁的错,反正不能是他。 知县笑了:“这还真是奇怪,你的船怎么三天两头的遇上打雷啊,嗯?” 胡德才不禁一囧。他随即便抱怨起来:“大人,小民也觉得奇怪,所以前些日子还在禹王庙打酬。希望禹王保佑我的船队平安无事。这事,大人可派差役去问。若是小民有半句假话,小民甘愿受罚。” “这个我自然会去问。来人。将昌隆号船行的船工带上来,本县要问话。” 胡德才心里一跳,这自己才说了船工之事,这知县便将船工带上大堂,这是已经准备下了的,只等自己提起了?这样的话…… 上来的船工他并不认识,他哪里能认识的了这些,只是心里有些慌,若是这些个船工说出他派人指使的……. “是邢大管事的命我等这么说的。大老爷,我本也不愿意这么做,只是大管事的话我们哪里敢不听,为了糊口只得这么做。这是大管事的那日送给我们的银子,只说我们若不封口,就要累死我们家人。” 船工们连刑都没上便一口气的交待出来,还把那银子也送了上去。 到底是无知小民,就是不交银子上去又能如何,巴巴的交上去做什么。胡德才虽是心中大惊,可是却暗庆,这些船工言语中并未把自己牵扯进去。至于邢志远那里,他早先便是自己的心腹,自己也没亏待他,现在正是他报恩的时候。自己到要好好示意他,只要他肯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承担下来,他定让他伺候衣食无忧。 邢志远叫人带了上来,一上来,胡德才便曲了三个手指示意着他,哪里想到,邢志远到是面露惊色。他在以眼色示意他,他吓得更加厉害,面色苍白。 胡德才心中不由的一阵着急,他在这又不能随意开口,只能不停的使眼色,可是偏他越使眼色,邢志远就越吓的厉害。后来干脆低下头。 他的面上不由的带上一层死灰。 邢志远显然是叫人收买了,一张口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自己的身,他是怎么交待他的,又是要求怎么办的,甚至把那个什么章二奶奶的事也一口气的倒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可说?” 胡德才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好像落到了什么陷阱之中。这个陷阱好像很大,好像是这个章二奶奶将他骗到这郧县,然后这郧县的知县……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笼罩下来。 他为今只有招认,待家人来了,再上告,只说屈打成招。这才是要破财消灾了。 胡德才打定主意,一口气全部认下。 他以为自己要倒霉,却不想知县只是让他如数把赔偿费用补齐,并赔偿那个章二奶奶的粮食,另外要求他说明装船的真相。所有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原来的猜想,难不成费了那么大的劲,布下了那么大的网子,就为了几百两银子?并不是要谋害他的家财? 章延闿从回到县衙后宅,世芸便迎了出来,笑着道:“知县老爷回来了。知县老爷辛苦。” 他笑着拱手作揖:“县太太辛苦。”又走上两步,仔细的瞧着世芸,“我怎么瞧着你两眼红肿。” 世芸有些不好意思的抬了手,依手遮目:“没有的事。方才我已经让顺儿出去说了,只要是在昌隆号做事的,又是这两次出事的船工家人只要有凭证或者人作证,就能来县衙领银子了。” 章延闿只是不许:“我看看,这肿的厉害的很。” “你试试用生姜擦眼睛。”为了能哭出来,她可是吃了不少的苦,生姜片搁在帕子里就往眼睛擦。那滋味颇为难受,还不能叫人看出端倪。 “我这就来给你洗洗。太太辛苦了。” 簇水端着水进来,笑着道:“老爷是该好好谢谢奶奶。奶奶如今越发的厉害了,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连我在后头听了都一惊。” 章延闿来了兴趣,一面为世芸擦眼,一面问道:“说说,你奶奶是怎么厉害的了?” 世芸一想到自己这几日的行径面上一红,一手夺过帕子,口里说道:“簇水你又没事做了?这几日换下的衣裳还不拿去洗了。” 簇水道:“奶奶又指使我了,横云一个人都拿去洗了。” “那这帐幔还有铺盖也都要换了,这都多少日子了,你如今也越发的懒惰了。回头我就把顺儿弄回京城。” 簇水听了顿时跺了脚:“姑娘,你如今越来越坏了。” “辛苦你了,这种事本该我去的,偏叫你去做。”他这里实在抽不出人手来,他这些日子忙着走访那些个船户,让他们能到衙门告状;又要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钱师爷要润色他们那日商谈的事情,到了晚上他们两要一条一条的商量,找出最能说动人的一面。他连一个多余的,能撑的住场面,让胡德才这样的商人相信。 章延闿现在面临的都是困难,他是一个才分到这的知县,一来若要做出成绩只能跟那些大户斗,偏偏这郧县还是个流民积聚之地,稍微办不好就要出大事。 她一直想帮着做什么,能帮着他做一点点她都觉得自己能有用:“你是怎么说动的?”她害怕自己回来的太早,章延闿并未找到人。 章延闿笑着道:“詹家是实在没办法了。他家的儿子得了重病,实在没有钱,我拿了银子,让他请大夫,他这才应下。“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章延闿顿时拍着手,大笑的道:“是是是。你这话说的很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 董维运为了衙役的事情一直奔走着,就是因为没有令人感到诱惑的条件。这里的流民就是为了生存,就是为了钱。只要能让他们能生存,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章延闿抱着世芸大笑道:“你果然是我的福星。我怎么就没有直接想到了这一点。果然是好。只要有钱咱什么都能办。对了。胡德才要赔粮食,咱们自己就不要了,就做了俸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除患(上) 世芸挎了篮子出去买菜,章延闿最近迷上了一种小菜,搁在盐水里泡,然后就那么生着吃,或者跟菜炒一炒,酸酸的到很是开胃。她也不会做,只得隔几日去买上那么一回儿。这街上并没有卖的,却是跑到人家家里,问人家买上一些。 她又寻了家铺子,打算买些新料子给章延闿及女儿做身新衣裳。可是,这里只有棉布,粗葛布,并没有什么好料子,就是棉绫也是没有的。 “奶奶,您若是觉得不好,小的这有好的。只是这价钱有些……” 他已经瞧着世芸好几回了,这位奶奶的行为举止同来往的人颇为不同,他料定这怕是哪里又来了一伙开矿人家的妻子。一心想要在她这赚些钱。 “你随口要价我可不要。” 掌柜的叫世芸落了脸子。他以为这位奶奶定会是财大气粗般的道,有什么你只管拿来,哪里晓得她居然说他随口要价她不要来。 他忙将人拦下:“奶奶,我哪里随口要价。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我说了价,奶奶您觉得合不合适,若是觉得合适吧,咱们就成交。你若是觉得不合适,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我若是进货帮您留意一下,待你下次来,我再赔礼。” 掌柜的很会说话,说的世芸心里欢喜的很,她点了头:“那请你先拿东西来吧。” 掌柜的忙请世芸坐下,又亲自命自己的婆娘倒茶来,又端了一样点心出来请世芸吃。自己这才进屋取东西。 掌柜的媳妇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晓得这是个大主顾。打起了十足的精神上前陪着,瞧了世芸那篮子里有个小坛子。笑着问道:“奶奶这是买的什么?” 世芸笑了笑道:“这是一种酸菜,脆生生地,吃着口里一股子的酸味儿。” 妇人一听便晓得世芸这是说的什么:“这叫泡菜。” “泡菜?” “搁在盐水里面泡出来的。” “原来是这么个名儿。我家老……我家当家的……”世芸本身要说我家老爷的,只是这么一说出去只怕大家晓得她的身份,到时候同人将往起来不好,便改口叫当家的,她听人称呼的多,这么说出来到也没觉得什么不习惯,“他喜欢吃这个。可这又没有地方卖的,只得找人家问问,向别人讨买一些。只是会做这个的不多,我问了好些才问到,所以每次只在那家买。” 妇人笑道:“是没有人卖的。这都是自己做的。这种东西是他们四川那边人做的,您听着那里的话是不是跟咱们这不同。” 世芸亦笑道:“是了,那位嫂子的话确实不大一样,只是多少我还能听懂一些。对了。咱们郧县再往西去就是四川布政司了。” “我可不晓得那么多,我只知道。咱们这郧县是三省交界的地方,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了。其实这东西,大家未必都不会做,只是。您怕是头一次吃的就是他们四川人做的,吃惯了那个味道,所以啊。吃别家的都觉得不对劲。” 世芸点着头:“是了。我前几回买的,我当家都说味道不对。后来指点我说他那是在哪家吃的。我便上那去买了。果然是有这么一点的不同。” 妇人又问道:“您花了多少钱?” “两文钱。”世芸向妇人比了个手势。 妇人叹道:“这可是亏大了,您两文钱可以买上多少。我同你说。这东西其实简单,就是拿盐水泡地。味道其实跟我们自己跑的差不多。我拿了我家里的,你尝尝,都差不离,只是味道不大一样。我们泡不出旁人那种清爽的味道。” 妇人很是热络的同世芸说着要如何做泡菜,还让自家的女儿拿了家里的酸菜,让世芸尝尝。 世芸尝了:“你这泡地跟我自己做的差不多,就是跟四川人做的不一样,她做的酸酸的还有别的味道。我家当家的,就喜欢吃泡辣椒,有那一种小小的,好生的辣。我吃了一个就辣的不行了。” “所以,他们有句俗话,叫辣椒虽小辣人心。” 世芸细细的品了妇人说的话,不禁的点着头:“果然是这个意思。” 妇人见世芸面上颇松,同她之间的话更多了。 “奶奶像是打外地来的,怎么到了我们这个地方来了。” “这年成不好,只得到处寻着事。我家有人到过这里,回来了一趟,到手里富裕了不少,便带着我们来了这里。”世芸随口掰着谎话,这里都是流民,都是因为在家里不好混,这才逃到外头去的,“这里的地,可比我们老家好的多,也多的多。我们老家一亩好些的地要好几两银子,有的还要十好几两。我们哪里种的起。” 妇人点了头:“我们郧县就是块宝地。” “只是,我瞧着这里都是外面的人呢,真正你们本地的人少。” 妇人干笑了两声,只是打岔道:“这个你待久了就晓得了。奶奶家里的地怎么这么贵?怕是地少人多吧。” 京城,算的上是地少人多吧。 世芸点点头:“是啊。不好做营生。费了一天的力气,也就混个一口饭吃。” 妇人听了连连的感叹:“哪个不是呢。” 世芸学了羡慕的样子道:“你这可好的多。你是富贵的命儿,有这么个铺子,我要是在家里有这么样的一个铺子,我也就什么都不愁了。” 妇人笑道:“我这也是面上光,哪里还不是要靠自己。我瞧着你可是周身的体面人,真正的少有。”她听着世芸的话,心里觉得舒服的很,世芸的样子瞧上去就不一般,还羡慕自己。到还真是钱好。 世芸低头道:“也就是这样。我是跟着我们家二爷出来的,那是给他置办的。” 妇人这时候明白了。这是那大户人家家的仆妇,难怪了。她笑了笑。口里也没有了方才的恭敬,多了一些的探究:“你家二爷是……” 世芸只是笑,末了道:“我们二爷是做大事的,好大的本事,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会做。” 妇人听了笑了笑,做大事的,这心里更坚定了,这是做那开私矿生意的。只是这历来到这开私矿的都待不长。有的是干了还没几月,矿还没挖道,矿坑垮塌了,人埋在里头,赔了许多;有的虽待了几月,最后不晓得怎么又跑了。这朝廷也最恨他们这些开私矿的,时不时的带人去搜查。到时候将人拿了,再让交钱赎人。一来一去,就算你挣了钱。也败了个精光。 “果然是做大生意的。”妇人口里敬佩的道。 世芸道:“这是。你这生意如何?” 妇人叹了口气:“这生意,做一日算一日。混口饭吃。如今这世道做生意也难了。” 世芸故意转了话题:“我听说新来的县太爷做了好大的事情,判了个大案子。” 妇人冷笑一声:“雷声大雨点小。”言谈间并不在意这样的事。 “这话是从何说起?我的老天爷,那胡财主可是武昌府的大人物。家大业大的。这样的人物,他说都不说就办了。这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妇人哼道:“这到我们郧县的,都是一个样。现在都是一副子清官的模样。没几日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你才来,等等看。过些日子便晓得了。” “我看知县老爷不像。前日,县衙的人在街上买鸡还是给了钱的。” “你这边收。他那边又要回去了。都是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 世芸听了心里颇有些不高兴,怎么就这么武断,章延闿费了那么大的心思,他们又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了那么多的米送人,还有人这么说。真是叫她泄气。 说着,她当家的已经取来的料子,板着脸斥着自己的媳妇,道:“你瞎说这个做什么?我瞧着知县大人就很好。前日上咱们这买东西,还不是给钱了?”他笑着对世芸道,“您看这棉布。跟我们寻常用的不一样,是上等的棉布。这是从松江府带来的,是顶好的棉布,这叫三梭布,皇上都穿这个呢。” 世芸点着头。这三梭布在京城很是受人喜欢,只是到了外地后便不常见,就是有也比一般的棉布贵上一些,却不想在这个地方还能有见。 “这个要多少钱一尺?” 掌柜的笑道:“这个,一匹七钱银子。若是要的多,五钱银子一匹。” 世芸摇摇头,只按着女儿的身材裁了些,给她做两身衣裳便可以。又买了两块料子,给章延闿做衣裳。 她本来还为杂货铺老板娘的话感到不快,待会到县衙后头,簇水急火火的找她:“奶奶,董维运招来了两个衙役。” 她一听到这消息,这才高兴起来,忙就要去看。虽然多数人不看好章延闿做官,但是还是有人感觉到章延闿的不一样。有人来就好,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的。 一到那前头,世芸有些呆了,那两个新来的衙役哪里是来维护治安的,明明是要吃光县里粮食的。两个人席地而坐,拼命的往口里塞东西,那肚子早已鼓的老高。 “这……” 横云忍不住笑道:“董大哥不许他们俩吃饭,困到现在,人饿的受不了了,这才应了。” 用了这么一个法子……有些见不得光,到也好,毕竟招到人了。 突然,前头的鼓捶响了,有人告状。有人愿意来衙门了,这是好的开头,总算有人愿意上衙门了,董维运忙招呼那两人上堂,只说回来再吃。 世芸才回到屋子做下不久,簇水咋咋呼呼的跑进来:“奶奶,不好了,土匪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除患(中) 一听土匪来了,世芸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这土匪怕就是奔着县衙而来,现在是要人无人,要兵器没兵器,就他们这几个人还不被土匪给吃了。 他们大人还好,只是湘儿可不能有什么事,怎么也要让她平安无事,该如何是好呢?要把孩子藏到哪里去呢?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世芸打量着整间屋子,这里没有一处藏身的地方。 “奶奶,怎么办?老爷带着董维运他们几个出去了。”簇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再次带着消息回来了。 章延闿居然带着人出去了,世芸越发的坐不住了,她将孩子背在背上,带着她急急的到前头去。可惜,章延闿早就不在县衙,前头只留下一摊子吃剩下的饭菜。 县衙找就敲响了锣,警告着土匪来了。县衙本就不热闹,如今越发的看不到几个人。她们几个探头探脑的,到是什么也不晓得。 世芸将孩子塞给横云,只道:“我到前头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你们俩带着湘儿就快走。” 到是横云不晓得从哪里来了勇气,自告奋勇的道:“奶奶,我到前头去看看。还是能照顾大姑娘。”她从厨房抄了一把菜刀往前头去了。 世芸也冲到厨房牢牢的抓住仅剩的菜刀,若是土匪进来了,只能拼命了。她带着簇水将门抵的死死的,寄希望这门还能多抵挡一阵。 “奶奶,横云怎么还没回来?”才将门抵上,簇水便忍不住了。她挨着世芸,希望这样可以缓解自己的畏惧。 世芸也暗暗的担心。是了,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她将耳朵贴在了门上。没有任何的动静,外头也太安静了。她贴着门缝朝外看,外面什么也没有。 “奶奶,别是横云……”簇水想想就觉得害怕,她听说了这里的土匪的厉害,连小孩女人都不放过,杀人如麻。横云什么也不会,还不叫他们一刀捅了。簇水越想越害怕,直接抓住世芸的胳膊。哭嚷着,“奶奶,我还不想死呢,怎么办,我不想死。” 世芸心里也没了底,她也怕是簇水说的那样。只是心里那么的想,口里却安抚着哭泣的簇水:“别哭,这不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么。往好里头去想。董维运武功那么的好,对付土匪是绰绰有余的。你到让湘儿看笑话了。” 孩子已经开始学说话了。她咿呀呀的说着个哭字,吐字不清的她在世芸背后咿呀呀的玩着。无知的她,自有她的快乐。 簇水含泪看着湘儿,没意思的道:“还是大姑娘好。什么也不晓得。” 偏湘儿听她唤自己,只当要跟自己说话,越发的说着欢腾了。闹腾着,大声的叫着。越叫越起劲。 世芸只怕她的叫声把盗贼招惹来,忙示意她不要在叫了。可是孩子哪里听话,世芸越是叫她做什么她越是不愿意,反而觉得世芸是在跟她说话,陪她玩,很是高兴。 世芸也只得陪孩子玩,她心里也渐渐的松下来,到不觉得有什么害怕。只是担心章延闿的安慰,只希望章延闿不要伤在了哪里。 “奶奶,奶奶,是我,开门啊!”横云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门被拍地做响,世芸忙又跟簇水将抵住门的一应东西挪开,隔着那门同横云说话。 “怎么样了?老爷如何?” “没事。奶奶,土匪都走了。爷让我回来告诉奶奶,不要怕。” 一听没事了,世芸催促着簇水快些把东西搬开。两人现在又觉得这抵门的东西太多了,方才放的时候也没怎么觉得,只想着把能放的东西都搁上,只觉得东西越多,心里才越安稳。现在知道章延闿还算平安,又觉得自己方才太沉不住气。 好容易将碍事的东西搬走,见了横云,世芸便要往那出事的地方去,又问横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一会儿土匪就走了。 “老爷带着钱师爷,董大哥跟那两个新来的衙役到前头去了,那土匪真是可恨,直接冲到人家家中便抢,抢了便跑。等老爷他们赶到的时候人早就没了影子。老爷正带着人安抚那些被抢地百姓。那些个粮食还好说,有家的女人叫人抢走了。” 世芸听了横云将只觉得这越发的不好了,伤心愤怒的百姓很有可能把这气撒在了章延闿的身上,认为这是官府的人无能,因为他们无能没办法保护他们,这才让他们遭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世芸急忙的走着,心里不住的祈祷着,希望章延闿没事。 百姓们的怒火很大,很是高涨,似乎每个人的双眼都是血红的,冒着火,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很有可能一下子就冲了上去。 她看到了,那个穿着青色官服地男人非但没有安抚这些愤怒的百姓们,反而用更加煽动的语言,将这些百姓的愤怒挑到更高的一个层次。 他怎么能,又怎么能毫无顾忌的这样子,他就不怕,自己成了那些愤怒的百姓们出气发泄的对象么? 随即她有想明白了。现在百姓们虽然是气愤,但是他们被土匪打劫了多次,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不停的忍耐。因为打不过所以忍着,但是当这些被挑的很高很高的时候,这些百姓们便不会再忍了,他们会爆发起来,不再畏惧那些土匪了。 章延闿用得是这招啊。 章延闿煽动着百姓:“报仇,我们要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要让那些强盗知道,我们郧县不是他们想来想走就走的。王八羔子,要让他们有去无还。” 章延闿带着数百名壮丁,去找土匪,要攻打土匪寨子。 世芸更是心惊,忙让簇水上去找顺儿,让顺儿传话,就说自己过来了。她怎么也要把章延闿拉住,虽然章延闿煽动百姓们的气焰是好事,让他成为这些百姓的领导者,让百姓们看到他并不是一个不以百姓为主的父母官,可是就这些壮丁能拿那些个土匪怎么办? 章延闿听了顺儿的话,便朝世芸这么看了过来,他指着世芸道:“看,本县的夫人也来了。是为咱们壮行的。老少爷们,娘们都指望着我们呢!” 世芸笑着道:“正是。”虽然不希望章延闿去,但是她不能给章延闿泄气。 壮丁们情绪更是高涨,在章延闿的带动下向城外冲去。 章延闿落在后面,对着世芸同钱师爷交待着:“这些人我带走了,县里的事还要拜托先生了。夫人,这几家受了难的,还要好好的抚恤,这还要有劳夫人了。” 世芸只能嘱咐一句小心,章延闿便跑着追赶壮丁们。 钱师爷很快便让人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选出了人来,请他们带人在城门四处寻防,又言明一日三次轮换,还交待了夜里巡城以及打更报警之说。并言明,做这些的人,县衙每日都是有报酬的,一斤米。 很快人数便满了,为了这个还打了好几架。钱师爷到不担心,只说能者居之,让那些人拿出身手来,真实的比一比。 世芸很快也成了请托的对象,大家都想让自家人都能领上差事。纷纷找这位县太太说情儿。只盼着这位县太太能说上两句好话。 世芸安抚了这个又安抚了那个,到最后讲:“知县大人还需要好些人手,并不急在这一时。要全城建立保甲,严惩盗匪,又要练兵,好保护咱们郧县。又要搞联防,让那盗贼以后再也不敢来咱们郧县。这要多少人手。我晓得大家是为了我们郧县的安慰着想,都想进自家的一番力量,只是不在这一时。” 钱师爷将那考核最过硬的二十个壮丁单独留了下来,剩下的则按家居住地划分着,由他们负责巡防。 那二十个壮丁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是让自己做巡防的,怎么挑了半日,到把他们叫到了后衙。 钱师爷只是不说,把一应的事托给了世芸,只带着这二十个人到了县衙东院去了。 世芸让簇水横云拿出了粮食,送到那几家遭难的人家,好言相慰。又在县衙的西院架了锅,要给那些连夜巡防的人做饭食。 太阳还未下山,章延闿便带了人回来。他们胜了,被抢去的人救了回来,抢去的东西也多数抢了回来。每个人都大呼董维运是英雄。因为他一上去就结果了匪首,使得他们大获全胜。 百姓们连声呼喊章延闿为青天大老爷,世芸来到这郧县已经有一月多,还未曾见到这样令人激动的场面。这一刻,她觉得,这时候她们才真正的融进这座郧县。 到了晚上吃饭,新来的一个衙役,姓毛的,拿了一把的辣椒请世芸做了菜来:“太太,您做菜多放些辣子,不辣不好吃,吃饭不香。” 等一炒菜地时候,世芸便受不了,这味道实在是太呛人了,她的鼻涕眼泪全部都出来了,到最后干脆丢了锅跑出厨房,怎么都肯进去。 毛衙役忙进去:“我来。这才叫有味嘛。格老子的,没有辣子叫啥子吃饭,越辣才越有味道。太太,我旁没有都可以,这辣子是一定要有的。过瘾过瘾。” 味道实在太呛人了,世芸干脆躲的很远很远。 这一日正在吃饭,前头站班的人来会说:“大人太太,钱师爷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除患(下) 土匪的突临给章延闿的仕途带来了转机,百姓们紧紧地依靠着这位为他们的安定做出工作的知县,乡兵已经练上,地方保甲也建立起来。县衙的工作开始运作,事情渐渐的走上了正轨。 世芸雇了一个做饭的厨娘。厨娘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到是一把的好手,就是做菜也颇得一些人的赞许,只是世芸对她做菜的手艺有些受不了。 所有的菜,这个厨娘都放辣子跟麻。青菜放辣子,烧汤也放辣子粉,做个面食还是放辣子,那些个四川衙役吃的是满脸欢喜,只说好味。可她不行,她只觉得满口的辣,嘴唇都被麻的毫无知觉,除了白米饭好像什么都是辣的,一时间,她什么都不能吃了。 交待了好几次,让那个厨娘不要少放辣子,最好不要放,到了最好那厨娘每日都苦着个脸,她不晓得要怎么给世芸做饭了。 钱师爷原籍绍兴,从不沾辣,平日里喜欢菜里头放些糖,最喜欢吃甜食,前些日子是世芸做的饭菜,他到还习惯。这一日,一见到厨娘端来的饭菜,立马找到世芸。 “大人,夫人。夫人,能不能给换个菜,不要有加辣椒跟花椒的行么?”他说话时,以手遮唇,借而掩饰自己肿着的双唇。这嘴巴就没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过。 世芸为难的看着钱师爷,指着自己的饭菜,一脸愁苦的道:“我也为这个事为难。您看看我的。” 火红的辣子炒肉丁儿,辣子炒白菜根丝,蒸地干菜上红艳艳地摆着几只完整无缺的干辣子。搁了醋儿的嫩豆腐汤里头撒了辣椒粉而。都是辣椒,满眼都是辣子。那一粒粒的花椒点缀其中。 “就这个还能吃。”世芸指着泡菜道。可是吃了这几日。她的牙都吃酸了。想吃豆腐吧,可豆腐还是做了汤搁了醋。依旧是酸的。 钱师爷看着泡菜眼睛也直了,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只看上一眼,满口的口水就要下来了。这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还请您,千万跟厨娘说一声,我的菜里头半点辣子跟花椒都不要放了。哦,还是给我做个蒸鸡蛋吧。”钱师爷摆脱着簇水,“顺儿媳妇,劳烦你给我蒸鸡蛋羹。”他生怕要那个厨娘做了,鸡蛋羹里头还给他放几个辣子。到时候。他就真的什么都别吃了。 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厨娘手执锅铲气冲冲的过来了,挥舞着锅铲冲着世芸道:“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做的饭不好?” 世芸章延闿瞧着厨娘泼辣的样子,好半日没缓过劲来。这厨娘娇小玲珑,说话小声小气的,世芸一直还认为她是个腼腆的性子,哪里知道居然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她早就该想到。能在这乱世生存的女子,又有哪一个是娇弱的。 “大人,您不是还夸我泡菜做的好么?怎么,现在觉得我做的菜不好吃了?” 章延闿见自己被指名了。忙点着头:“好好好。”他为了表示自己相当的满意,还吃了口泡菜,满意的点着头。好像那是山珍海味一般。他本来就爱这泡菜爽口,只是若是说这厨娘做的其他的菜。那就是惨不忍睹,可是面对这样彪悍的女子。他哪里敢说个不字。 章延闿示意着世芸。这是内务,还是要交给你来,这是有你主持的。要好生安抚着,咱们在这好容易安定下来,别叫这个伤了百姓们的心。 世芸递了眼色回去。你是知县,这个县都是你管。她是县衙的厨娘,理当知县大人出面安抚,这正是体现你知县大人事必躬亲的时候。 两人在那里递眼色,厨娘更是生气,提高了声音:“奶奶。您若是觉得我做的饭不合您的胃口。您还是另请旁人吧。” 章延闿窃喜的看着世芸,她找的是你,这还是要你出面。 世芸只得接了过来:“没有,很好,很好,我跟知县大人都吃的很好。是钱…..”她随即将话丢给了钱师爷,可是,再一看钱师爷,早已是没了踪迹。 厨娘一听世芸提到了钱字,越发的激动了:“奶奶,这工钱是您开口的,我可没多要。现在您嫌我要的钱多了?” 世芸忙摆着手:“不是不是。”她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不做了呢?” 厨娘愤慨的道:“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让簇水蒸鸡蛋羹,还不让我插手?这不是不要我做了么?与其让奶奶您撵我走,还不如我这就走了。” 世芸忙解释着:“不是,不是。是要蒸搁鸡蛋给湘儿吃。你还要给衙役做饭,怕你太忙,照顾不过来,这才让簇水做的。” 厨娘听了这才好受一些,却是道:“奶奶既然把厨房交给了我,这就是我的地盘了,不许你们随便进入。” 世芸忙点着头,却也趁机提出条件,只希望厨娘能记下一二。她商量着道:“吕嫂子,跟你商量个事儿。” 吕嫂子极为爽快的道:“奶奶,您说。” “就是以后做菜。我跟大人,还有钱师爷……”世芸又接到了簇水跟横云的眼色,忙将她们也加上,“还有簇水横云她们的,就不要放麻跟辣了。” 厨娘一脸的为难:“奶奶,这做菜不放辣,我实在不晓得要怎么做了。这做菜不放辣子跟麻……我不晓得要怎么做菜了。” 世芸听了更是奇怪:“不放辣,其他都一样啊。”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只不过是不放辣子跟麻,就跟有人吃不得咸,少放些盐就是了。哪里有什么难的。 厨娘大惊失色:“怎么能一样呢?若是不放辣子跟麻,这菜还有什么吃头。”厨娘满脸的不信,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放辣子跟麻的菜,这两样没有,这菜还怎么吃。 世芸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跟这个厨娘却是没法说了。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得了:“我们实在吃不惯这麻辣的菜。我这几日都上火了。” 章延闿甚是佩服世芸的大胆,也跟着在后头附和着。 簇水急急的道:“是啊,吕嫂子,就不要放辣了,真的吃不惯啊。” “若是你真的觉得不习惯,就少放些麻辣。咋一让我们就吃这麻辣我们也不习惯。”世芸觉得吕嫂子一时不习惯也是很正常的,慢慢的来,“你也慢慢的习惯。” 吕嫂子则才勉强的点了点头:“我试试吧。”她虽然这么说,还是觉得不习惯,“奶奶,做菜不放辣,我还真不习惯。” 董维运这一日找上了世芸:“太太,您当初可是答应了,我若是招到衙役,就要给我说媳妇的。” 世芸微微一怔,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没错。世芸点着头。她头一次做这个,也不晓得怎么说,只是点头承认:“是,我是说过。” 董维运见世芸没了下话,也站在那了。这做媒的没了下话,都要他一个人说么?那不就跟当面提亲一般。 到是那个吕嫂子听了笑容满面的上前道:“董大捕头。恭喜恭喜。我们这郧县可是有不少好姑娘的。” 董维运紧跟着点着头。 吕嫂子又道:“嫂子我也晓得不少好姑娘,保你满意。只是不晓得您喜欢什么样儿的?喜欢什么品性的。你快说出来,嫂子一定给你找个合心的。” 董维运道:“嗯,要个美人儿,性格要好,嗯,要知礼节……” 吕嫂子略想了想:“有了。城东老肖家的闺女。那闺女生的白白净净的,今年才十五,最是可人,模样好,性子也好,也配你董大捕头。” 董维运不满意的摇着头。 “这个不好啊。那就她。张拐子的二丫头。别看她老子是个拐子,但她却生的好极了。就是年纪大了些。她也是自持甚高,到现在说不上好人家。” 董维运又是摇着头。 一连几个都没同意,吕嫂子的热情是一点点的熄灭,最后她干脆不再提了。 世芸也学会了吕嫂子的问法。 董维运生怕世芸再那么问,干脆说明:“我瞧上了奶奶跟前的横云姑娘了。”当面提亲就当面提亲吧,总好过被人问来问去,好问不好点子上的好。 横云只没想到董维运会是自己。红着脸便跑到后头去了。 董维运一见横云跑了,也愣在了那不晓得要说什么。这人都跑了,他要怎么办。 “太太,您答应了?” “哦。这还要问问横云。你且等等……”世芸被董维运的大胆吓住了,这当着姑娘的面儿就提亲,不但吓着了横云,就连她也吓着了。 董维运也晓得这不是急的,只是求着世芸:“太太,您可一定要好生的说。回头我一定谢您个大红包。” 董维运一车子的好话说给世芸,只求世芸口里能说好话。好让他能够心想事成。 簇水在边上却有些不怪怪的味道。同样的人,横云被有官身的董维运看上,而她嫁给了顺儿。横云以后就不再是丫头了,人家见面了也要唤一声奶奶了。她现在还是个下人,以后都还是个下人。簇水觉得酸酸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夫人之间的交往(上) 横云的事很快便办好了,在县衙西院置了个小院子让他们居住。章延闿的动作越来越大,一次比一次大胆。先是约会乡民练兵,准备讨伐西乡之贼。这伙土匪是对郧县扰害最大的土匪,实力庞大,人多马壮。选择这伙土匪下手,已经是冒了很大的干系。 钱师爷并不赞成这么冒险用事,这支刚刚由百姓组建的乡兵,并为受到多少训练,一般的土匪,还可以仗着人多势众进行打压,可是面对人多马壮的西乡土匪,实在是头疼。更何况,这些土匪又和流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一伤及与流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一点关系,就糟糕了。 章延闿却很专断,一定要选择西乡土匪。 “未奉邻而专征,功成也互不赦。大人,这干系担大了。” “为民而死!”章延闿腾得站起,“这件事就不用说了。就这样。” 钱师爷到底觉得这样不妥,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人能劝上章延闿,便去后衙找世芸。 世芸在吕嫂子的教导下研制熏肉,这是这里的一种特色,据说可以放很久。 “奶奶,钱师爷来了。” 世芸站起身,笑着道:“先生怎么过来了?可是缺了什么?” 钱师爷好奇的看着吕嫂子做熏肉:“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黑呼呼的,还放在火上。” “熏肉。好吃的东西。”吕嫂子颇为兴奋,因为在县衙人多,所以她头一次买肉买的自己受累。她笑着道。“我从小就想着,若是什么时候能让我买一头猪回来。做熏肉吃,就好了。没想到现在就行了。” 钱师爷哈哈的笑着:“一头猪。日子会越来越好。日后,你自己家过年都要用一头猪了。说不定会更多。” 吕嫂子吓了一条,颇为苦难的道:“一头猪还不够,那我家里的人怎么能吃的玩。先生,您说笑呢!” 钱师爷但笑不语,转身对世芸道:“夫人,学生有话同您说。” “您请屋里做。簇水,到茶来。” 送茶进来的是横云,簇水倒了茶。看见了横云便将托盘塞给她,自己跑去看吕嫂子做熏肉。又悄悄的瞄着横云的身影,见她还是去送茶,心里颇为好受,就算是做了捕头奶奶,还不是跟自己一样是个丫头。她这里又觉得平衡了,心里也舒服了。笑着同吕嫂子闲话家产。 钱师爷将事情的原委说了:“还请夫人一定要劝劝大人。大人在这郧县好容易立足,趁着百姓齐心之时,该注意恢复生产。着重解决流民最关心的事情。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同西乡的土匪硬碰硬呢?又不是旁的,西乡的土匪势力又大,若是讨伐西乡土匪失败,百姓遭到报复。咱们再拾回民心可就难了。” 世芸点着头:“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去同爷说去。” 钱师爷顿时送了口气,连忙向世芸道谢。有了世芸的帮助,这事就显得简单的多了。 章延闿回来吃午饭。他连声吩咐着要快一些:“快一点,待会我要见乡老。不能耽误他们回去。”天黑路不好走,若是遇到了土匪那就更不好了。 世芸忙端了饭,章延闿一看只有自己的,道:“你不吃么?” “你吃吧。我们过一会儿。” 章延闿哗哗的往口里拔饭,他吃饭的动作是越来越快了。趁着章延闿吃饭的时候,世芸开口道:“听说你要讨伐西乡土匪?” 章延闿停下动作:“钱师爷来找你了?都说了什么?” 世芸道:“让我劝你不要同西乡土匪硬碰硬。这时候要准备恢复生产,开春的种粮喝耕牛才是眼下最着急的事情。” “你不用说了,西乡的土匪是一定要讨伐的,就是拼了这官儿不做,我也还是要去做的。”章延闿异常的坚定。 世芸同他在一起四年多了,晓得章延闿这人平日里看起来想是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候还显得相当的无赖,却晓得他内心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无论是什么法子,都会达成。 “我知道。我是想说,你想做什么只管去。若是这西乡的土匪不解决,生产恢复了,到时候还是要被土匪给抢去的。趁着春耕还未开始,先解决了这些人。敲山震虎。” 章延闿深深的看着世芸,微微一笑。她还是晓得自己的。 钱师爷颇为失望,看来世芸那条路自己是没有走对,章延闿当天下午在见各乡乡老之时便提出要讨伐西乡贼,希望各乡能抽出一部分壮丁到县城支援。 讨伐西乡土匪的传闻是越来越大。吕嫂子借着洗菜的空当悄悄的寻了世芸问话:“奶奶,这是真的要跟土匪打了?” 世芸点着头:“是了,怎么害怕了?” 吕嫂子忙道:“不是,我怕什么,大家巴不得要给土匪点颜色看看。他们可把我们给害苦了。奶奶,您是不晓得他们有多坏。杀人抢劫,还把人掳去。我家侄儿就要弄去了,到现在也没消息。一听知县大人要亲自带人去讨伐土匪,我娘家大侄儿高兴的不行,头一个就报了,一定要给我那二侄儿报仇。” “是真的。大人说一定要将西乡土匪剿灭的干干净净。”世芸晓得,自己同吕嫂子说的这些,不出三刻便会传开,吕嫂子问到自己这儿,其实就城中百姓的一个心理,他们对章延闿要讨伐西乡土匪的决心还是存在着那么一点点的怀疑。毕竟,以前的县令曾经也这么号召过,可是,后来也销声匿迹。她要在后面为章延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要让百姓们知道章延闿讨伐土匪的决心。 知县大人是真的要讨伐土匪。 这一消息在一天之间立即传遍了整个县城,百姓们的声势甚为高涨,大家恨不得立即剿灭那群可恨的土匪。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西乡土匪头子燕老大领着人要来讲和,恳请章延闿不要带兵剿匪,并承诺将掳取男女属于郧县的尽数退还,不再扰害郧县百姓。 章延闿尽数答应,甚至觉得,只要燕老大的人不再扰害郧县百姓,欢迎他们下山,到郧县来居住。并说明,若是在郧县购买东西,还给予方便。 燕老大并不相信这些,他只要章延闿不待人剿了他的山寨便好。 看着燕老大送还来的男女,钱师爷对着章延闿深深作揖:“到底是大人技高一筹。学生就想不出这敲山震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事情解决的好法子。” 章延闿不好意思的道:“也不怕先生笑话。我这也是没办法的法子。”就这些乡兵,又没有什么兵器,怎么可能敌的过西乡的土匪。他现在不过是要宣扬自己剿匪的一种决心,让这股风传到土匪的耳朵里。让土匪先受不了压力,主动和解。他也不愿意去打,毕竟不晓得要损伤多少壮劳力,这来年可是劳作的一把好手啊。 西乡的土匪主动讲和了,其他的小盗毛匪们也不敢在来骚扰郧县,如今这匪患解除了。可是离百姓安居乐业还差着好大的一节。 这一年的新年章延闿是在忧心开春的种粮与耕牛中度过的。 “瑞雪兆丰年。没有种粮,我要这雪做什么!”章延闿看着外头飘下的鹅毛大雪格外的头疼,到现在他还没有法子。他跑到边上的竹山县请竹山县令借些种粮耕牛与他,竹山县令以开春他也需要大量的种粮与耕牛。到了上津县,上津知县反而抓着他,问他讨要种粮与耕牛。笑话他上津县还要问他郧县借耕牛与种粮? 世芸抱着又长大一岁的湘儿,交她认字,劝着毛躁的章延闿:“你别哀声叹息了。湘儿旁的没学会,你这长吁短叹到学会了,你看看。” 湘儿果然学着章延闿的动作,深深的叹着气。她学起来却颇有些像,尤其为了学章延闿拧眉时,眉心隆起高高的一块,还特地用手拧着自己的眉心。 看着女儿可爱地样子,章延闿不禁哈哈大笑,将自己心中的忧烦暂时抛去,只抱着女儿,柔声的同她说话。 世芸取过针线,做着衣裳,劝着章延闿:“你现在别担心耕牛的事,到是荒地开的怎么样。” 章延闿教了女儿认了一个字,然后再抬起头来:“荒地的事好办。我最烦心的是种粮跟耕牛。总不能将所有的地里都中瓜果吧。” 世芸笑道:“种粮跟耕牛的事你就交给我好了。” 章延闿不禁挑起了眉毛:“你有什么法子。”他跑了这么些天也没有头绪,她能有什么法子,“你是想请泰宁侯夫人给知府大人去信?这一去一回也赶不上了。” 世芸道:“你别管,反正这耕牛跟种子的事我来做。” 章延闿忙道:“你且跟我说你要怎么做?” 世芸从梯子里拿出一张帖子送过去:“上津县杜知县的太太请我去吃酒。你说个数来,我好跟杜知县太太说。” 章延闿忙让顺儿到书房将数目单子拿过来开给了世芸,虽是这样他心里却是奇怪,不晓得世芸能有什么法子能弄到这些东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七章 夫人之间的交往(中) 章延闿不知道世芸要怎么跟上津县的杜太太打交道,也晓得,世芸跟那位杜太太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要怎么做?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章延闿只得嘱咐董维运那日要好生的跟着世芸。又加派了六名衙役过去。 上津县杜知县的母亲。杜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人,平日里就喜欢玩乐,常在家里同孙子孙女们一起说说笑笑。这到了过节就更喜欢开酒席,请了一众人说说笑笑。 郧县新来了知县,那位新知县太太就成了杜太太邀请的对象。 世芸则是因为有求于那位富裕的上津县的知县太太所以好生的预备了份礼物过去了。她是打算这一日要好好的陪那位杜太太玩一玩。 横云看着后面车上,一大一小,一薄一厚两份礼,抿口道:“奶奶,您怎么准备两份礼物啊,这一份又是送给谁的?” 世芸只嘱咐她:“你好生的照顾着家,好好照顾湘儿。我晚上就回来。簇水,今日你跟我一起去。” 簇水本还以为世芸不会带她去,也就没换衣裳,整个人都阴沉着脸,一听世芸要带自己去上津县,立即露出了喜色,忙转了身子就去换衣裳。 横云面上顿时有些僵直:“奶奶,您不带我去,谁服侍……” “湘儿就是我的命根子。有你在我放心。簇水毛手毛脚的,我到有些怕。” 短短的两句话,让横云心里有好受些。 簇水很是高兴,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同世芸依靠的时候。奶奶跟自己是同甘苦过的。还有什么情谊是旁人能比的了的。 坐在车上,世芸交待着簇水。指着一份礼物道:“你待会跟我到了杜太太那,就把东西按我说的送过去。” “我晓得了。一定送到。”簇水一口应承着,她以前可做了不少这样的事,哪一次叫世芸失望过。 世芸一到厅里,她来的有些早,厅里只有一位穿沉香色遍地锦罗祆儿,翠蓝拖泥裙太太招呼着她:“你怎么才来?还不快过来伺候着。” 世芸微微一怔,那妇人已经过来拉世芸了:“说的就是你,你怎么站着不动。真是的。县太太好心叫你来做客,又不是让你做主人的。该伺候的还是要好生的伺候着。你待会跟着我,我叫你拿什么就拿什么。” “哦。” “你夫家姓什么,是做什么的?我到是头一次见你。”那位太太打量着世芸,橘红色对襟袄儿,橘黄缎子裙,到也一般,只是自己却不认识。 “姓章。也就做个小官儿,说出来太太也不晓得。我今日来拜见县太太。” 那位太太傲慢的点了点头:“难怪我没听说过,心里还想着本县什么时候有位姓章的官儿我不知道。想来也不入流。我姓郝。我家老爷是本县的县尉。” “是,郝太太。” 丫头端了茶上来,郝太太吃了茶,又同世芸说了回子的话。此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郝太太同她说着来人:“这是闵县丞的太太。这是陆典史太太,是新娶的。这是教谕太太。哼!” 郝太太很有些看不起教谕太太,对着她只有两个大大的鼻孔。而教谕太太也瞧不起这为县尉太太。只是她涵养好的多,没给人两个大鼻孔。 一时。有丫头来通报:“老太太,太太过来了” 一群太太小姐们立即站了起来,那位郝太太的动作更是快,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真不亏是县尉太太,动作就是比旁人灵活了三分。 杜老太太在郝太太的搀扶下进来,笑着同众人打招呼,同教谕太太到是好生的说了两句话,又请了众人坐下:“我一个人在家无趣的很,就把你们从家里扯了出来,耽误了你们团聚了。” 那些太太们的面上都是一红,唯独郝太太笑道:“老太太还打趣我们呢。我们巴不得来问老太太要压岁钱。我如今给您拜年了。” 杜老太太很喜欢这位能说的县尉太太,还真的让丫头拿了一个大红包给她:“快拿个大红包给她。” 那丫头还真包了个大红包递给了杜老太太。杜老太太再给了郝太太、 郝太太欢欢喜喜的接了,却不离开,只站在边上陪着。到比杜太太这个正经的儿媳妇还要殷勤几分。 杜老太太瞧了一圈儿,这目光落在了世芸的身上,招着手叫她过去:“这是你们谁家的新媳妇?怎么娶媳妇了,也不请我吃酒?” 几位太太都不认识,只说不晓得。 郝太太见了,忙道:“她夫家姓章,到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又招呼着世芸,“你快过来啊。你个傻子,躲在那后面难怪我找不着。没听着老太太叫你过来,还不快过来。” “老太太。” 杜老太太拉着世芸看了一会儿,笑道:“好整齐的小媳妇。你夫家是做什么的?” 杜太太却是领悟到了,插口道:“莫不是郧县章知县的夫人?” 世芸道:“是。” 杜太太同杜老太太说了两句,那位杜老太太连连的道:“你们年轻人越发能干了。哪里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知县太太了。” 郝太太满面闹了个大脸红,对方是知县太太,跟杜太太是平起平坐的,自己则一口一个傻子,还颐指气使的让她做这做那的,这若真是计较起来…… 她忙扯出一抹笑容:“老太太见到比我年轻的又喜欢上旁人了,如今我是臭的,不香了。只让她陪着老太太吧。” 杜老太太还真是拉着世芸:“你快走吧。我也不稀罕你了。”她让世芸做到自己的身边,同她说着话,问她家里是哪里的,原先是在哪里的,听世芸也是从武昌府坐船来的,兴致勃勃的同她说着一路的见闻。 “原本是想到太岳去参拜,沾沾仙气。为我们老爷太太延寿,为我们爷祈福,却不想到太岳并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一说到这祈福,参佛,杜老太太来劲了,众位太太也有了兴致,一个个也都说起了因果报应。 世芸道:“旁的我不信,这个却是深信不已的。老太太,您见识多,您同我说说这是不是行善的福报。”世芸随口编了个故事,“我们爷原先在兴义,那里是苗人侗人居住的地方,汉人时常跟他们起矛盾。有一日,我们爷瞧见个汉人在欺负苗人,便出声呵斥了,得知那苗人歉了汉人的租子,却无法偿还。这按例,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样打人却是不对的。我们爷帮着那苗人还了租子,又让那汉人赔了苗人疗伤的钱。那苗人着实感激。后来有一日,我们爷到乡下巡视私塾,在山上遇到苗人打劫。侗人颇为剽悍,什么也不说就要杀人。我们爷只以为自己要死了。突然却有人来救我们老爷。后来才晓得,是以前救的那个苗人。我们老爷只是奇怪,这侗人的地方,苗人怎么回来。后来那苗人说,他睡觉的时候做梦,山神让他苏醒,指引他来到这里,若是来晚了就大事不好。” “这么说是山神指引的?” “是啊。这可见神佛是有的,做好事也是有好报的。从那以后,我们爷便乐善好施。办义学,助孤寡。老太太可听说贵州布政司进贡金鸡一事?那就是我们兴义县出的。” 杜老太太是不知道,杜太太却是知道的:“我却是听人说过。原来就是兴义县出的啊。” 世芸连忙点着头:“是啊。我们爷兴办义学后,见文曲星送了七只金鸡给他。我们爷奇怪的很,文曲星哪里有送金鸡的啊。等去年的乡试出成绩的时候,这才晓得,我们兴义县中了七名。这跟那金鸡的数不正一样么。” 教谕太太听的很认真,点着头道:“古人说,金鸡出,声教昌明。章知县兴办义学叫文曲星晓得了。” “这本就是应该的。我们老爷越发上心,这叙职时到也因为我们老爷兴办义学,传播教化评了优。” 杜老太太叹道:“不论做什么,善事做了,老天爷自然是有福报的。” 杜太太忙道:“已经舍衣舍米了。” 世芸也道:“老太太的善行我一来就听说了。我们郧县的百姓说,多亏了老太太怜悯。春耕的时候,总能在贵县惠民堂借到耕牛。一文钱都不要,这样一年的收成才得以完成。这惠民堂不就是靠老太太施舍修建的么?” 杜老太太笑了,对杜太太道:“回头再舍些钱,好让更多的人能借耕牛。” 陪着杜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世芸退了出去,杜太太也跟着出去了,走到世芸边上:“章太太,我吃酒有些头晕了,你陪我在外头说说话。” 世芸扶着头:“我也吃多了,头也晕晕的,正要出来透透气呢。” 杜太太笑了笑,挥手让丫头去取醒酒汤来,这里冷笑一声:“章太太,你是什么意思?让人去见高姨娘?送这个做什么?” 杜太太从袖口里掏出一支金钗,丢在了桌上。 这正是世芸送去的。落在杜太太手中。 “章太太,你要借耕牛跟种子,明说便是了,在我们老太太跟前说什么佛法,说什么因果报应?我们老太太就是有这个心,也只是放在惠民堂。你们郧县要种子与耕牛怕不在少数吧。” 世芸顿时怔了怔,自己是为耕牛跟种子,这杜太太仅凭她随口透露引出的话就猜出来了,不晓得这后头的事要如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八章 夫人之间的交往(下) 世芸不禁一笑:“我不知道杜太太这是在说什么?” 杜太太道:“既然不是为了这种粮跟耕牛,我也就不操这份心了。我还以为谭夫人来是为了这事,前些日子章大人上我们这说了这事,我们老爷那时候还担心呢。不想章大人这已经是解决了。” 世芸急急的接道:“杜姐姐这是怎么说的?杜知县答应借给我家爷种粮跟耕牛了?”她话才一出口,立马懊恼的捂住自己的嘴,满是后悔的样子。 杜太太瞧着世芸那悔恨的样子,冷笑两声。在她面前装,以为她不晓得?在自己跟前玩心眼,你还嫩了点。 杜太太一脸的诧异:“章知县还要种粮?” 世芸涨红着脸:“是。” 杜太太则是一脸的恍然:“原来章知县的种粮还是没着落?”她不住的咋舌,“这可怎么好?我们老爷只当章知县已经解决了,原本替章知县准备的种粮都散了。” 世芸忙道:“还请夫人替我们爷周旋一二。” 杜太太收起先前的关心,冰冷着脸:“我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又哪里能替你们周旋。” 世芸晓得杜太太是因为那金钗的事,忙附小做低:“我若是知道太太……哎……不瞒您,我这次是来就是为了借春耕的耕牛跟种粮一事来求到府上的。我们爷来过两次。杜大人说还要等些日子。可是这春耕哪里是能等的,我们爷只有道邻县去借,可是旁人都不肯借。惟有杜大人还有十分同僚的情谊,只说要等等。我们爷打听了许久。后来县衙的师爷说,府上的高姨娘深得大人的喜爱。对她是言听计从的。说只要求到高姨娘的跟前,再难的事都能办成。我们老爷原是不信,递了回东西要见姐姐您,想请您帮忙说句话。可是东西递进来了,什么话也没有。我们也这才信了。我早就劝他不可以这样,可是……” 杜太太的脸上顿时涌上一股怒气。送给她的东西,有人收了居然没送到她的手中:“我怎么不知道?” 世芸诧异地道:“怎么可能?那东西是我亲自送来的。府上的人接了东西,我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太见她。是下人出来说,夫人太忙。不得空,便让我先回去。我这……” 世芸不用说再说,杜太太已经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是高姨娘干的。好啊,现在打主意都打到了她的身上来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世芸叹道:“我若是有一点法子也不会……姨娘果然看不上这些东西。杜太太……高姨娘喜欢什么?” 果然,杜太太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居然不把她放在了眼里,当着她的面,打听高姨娘的喜好。只当自己是死人,是木头? 世芸看着杜太太越来越难看的脸,心里越发的高兴,只是那脸上半点也不露出。她是故意准备了一份厚礼。让簇水专门送过去。今日选簇水跟自己一起过来也是有原因的。横云固然好,只是她是个闷性子,默默的找人问了。默默的送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动静怎么能吸引杜太太的注意。又怎么能让她的计策成功? 这件事要闹开,就是要让杜太太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杜太太上钩。为了能让东西顺利的送到杜知县的那个妾的手上。她特地让簇水向人打听那个高姨娘住在哪里。今天这样的场合,高姨娘是不会出现的,而这附近都是杜太太身边的人,有了簇水这要欢实的人,这一点点事情哪里会传不到杜太太的耳朵里。 她见自己的谋划已经有了起色,决定继续火上浇油:“太太,若是我能早日见到太太……我,我哪里会求个姨娘。旁人都是求正房太太,哪里有人去个姨娘的。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太太,你……” “你要多少耕牛跟种子?” 世芸张大了嘴:“呃?” 杜太太道:“我问你,你要多少耕牛跟种粮。” 世芸道:“我家爷开的单子就在这。”她从袖口摸出了单子,还有些不放心。 那犹豫的样子,让杜太太看在眼里越发的火大。这明白的是瞧不上自己。旁人越是瞧不上自己,杜太太是下定决心要做成了这事。她不能叫人从此就这么看轻了,以为这府里头只有位姨娘,她这位正经的知县太太在这,有什么事找她来。 杜太太抽过了单子,瞧着那上头的数目,这数字到也罢:“我再给你加上五十头牛,五百斤的种粮。” 世芸张大了嘴,好不掩饰自己的惊愕,她以为杜太太能做到这单子上的数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没想到居然还会加上一些。 “夫人,这……” “你只管交给我。今日我就把这事给你办好了。”她收了单子,起身便朝屋里去。 那端了醒酒汤的丫头端着汤迎面走来,一见到杜太太起身,忙快走两步,举高自己手中的托盘示意着:“太太,醒酒汤……” 杜太太端起碗,吃了一口,对着世芸道:“章太太你也吃。”又对着丫头道,“老太太吃了酒,也是要吃醒酒汤的,你快送了进去。” 待进了屋子,一屋子的欢笑声,郝县尉的太太不晓得说了什么笑话,惹得大家笑成了一团儿。杜老太太晓得只是流眼泪,杜太太笑着上去替杜老太太抹胸。杜老太太这才好受一些,看了杜太太,又看了跟在后头的世芸,只是问她们去了哪里:“你没听她说笑话。真是口蘖,以后就不怕拔舍地狱。” 杜太太笑着道:“我见章妹妹是懂佛地,拉着她问了。章妹妹说初次来没什么好孝敬老太太的,特地到我供的菩萨前为老太太拣了佛豆。待会便要拿会郧县施了。好让人都晓得老太太的菩萨心。” 杜老太太听了是连连的念着头:“这是做善事。我到沾了你们的光儿。不过。就那点能有什么用。到是做大点,拿一石米出去舍了才是。” 几位太太忙附和着。这个五十斤,那个二十斤的。到积累了许多。 杜太太笑道:“老太太常常教导我们说要救急不救穷。这米是舍了出去,若是遇到那勤奋的,熬过了这冬天,来年省吃俭用,再殷勤些,日子自然是能过下去的。可是,若是遇到那不长进的,只晓得好吃懒着,指望着我们这样的人家舍米。那就显不得老太太救贫救难的心了。” 杜老太太点着是连连点头:“你这说很是有理。” 几位太太也连着附和着。世芸揣度着杜太太的意思,也接了话:“正是。他那种吃常了的,就觉得习以为常,若是老太太到时候没舍米,或者是他没领到。挨冻受饿了,到时候只会抱怨老太太,到没有心图感激了。佛是叫我们渡人苦难,又不是纵了那些人的坏根的。” 杜老太太又是连连的点头,对杜太太道:“那你说要怎么样?” 杜太太笑道:“我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听说章妹妹缺耕牛跟种子。我想到不如借他们些耕牛跟种子。解了他们燃眉之急,让他们一年都好过些。” “老太太您想啊。”世芸晓得,杜太太这么说,这位老太太多半也明白不到哪里。她要把利害关系说出来,让这位老太太看到切实的好处,而对这位老太太来说什么是好处。不是吃,不是玩笑。而是她儿子。 “老太太。我们郧县虽然多是流民,朝廷虽然剿他们。但是他们到底是人,是朝廷的子民。他们跑到我们这,也就是因为在家乡遭难,生活不下去,到这里讨生活的。没有耕牛跟种粮,他们一年的农事就展开不了,没了吃喝,自然会记恨有的,自然就会去打家劫舍,危害邻里。若是咱们能借他们种粮与耕牛,他们这一年的生计有着落了,怎么会闹事?”世芸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的担忧,“说到底,我还是担心我们家二爷。他读了十来年的书,好容易做了官儿,还没好生孝敬我们太太,就到了这里。临行之时,我们太太整日的担心,生怕流民闹事,我们二爷不好过。若是,这些流民不闹事,我们二爷也就平安了,我们太太也就能安心了。想来想去,若是要孝敬我们太太,要我们二爷平安,积累善事,莫过于这个了。” 杜老太太跟着儿子在任上也是有了见识的。虽说这上津县是个富县,但到底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周围都是流民,若是出了事,她那做县令的儿子头一个跑不了。 其他的几位太太也是感同身受,贱民闹事,头一个找的就是做官的,她们也悬着心儿,听着这法子,到觉得,是个好法子,纷纷的赞同,甚至要出钱帮衬。 杜老太太问着世芸:“你说,你们郧县少多少耕牛跟种粮?说出来。”她叫了个老嬷嬷去叫杜知县,“就说我说的,让他借给郧县的章知县。若是他不肯应,我就亲自去见他。” 章延闿看着杜知县批的札子,乐得满眼都是晕的,有些走不动道儿。他闹了许久都不得其法的事,没想到世芸却做成了,他喜滋滋的看着那札子,请了钱师爷明日就让人去上津县提耕牛与种粮,到时候按各乡发配。还一定交待,要他们见了人就说是上津县杜知县帮衬的。 “你到底是怎么说的?”章延闿搂着世芸,只是问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世芸裹了被子,背对着章延闿,只说困了要睡。她今日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因为杜老太太帮着办好了事,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奉承着,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好久没这么费神过了。 “说。”章延闿搂住世芸,只不许她睡。 世芸道:“要只金鸡。你想想该怎么办吧。” 金鸡。到是好办,只是这又是做什么?若是大方进在,到有个帮着做生意的,只是……若是这小子不中便好,他写信叫他上这里来帮忙,这教谕便有人选了。 章延闿想着心事,渐渐的也睡了。 屋外北风卷起雪花,一片片的飘落堆积着,厚厚的铺在了田地里。瑞雪兆丰年。只盼来年风调雨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九章 牌匾 为了感谢杜太太的帮忙,世芸又再次去了上津县,郑重地感谢杜太太。金鸡现在是没法子弄到,只得另想法子。世芸翻了箱子,也没翻出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上次为了“激怒”杜太太已经将首饰出脱了不少,这会子很难再找出什么好的来。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还能有什么拿出手的。 想了许久,只能下了功夫做了几样针线,外送给杜老太太两双鞋,她下了很大的工夫,鞋子做的相当的舒服,踏在脚上软软的。 她以为杜太太会瞧不上,却没想到杜太太笑着接纳了,还带着世芸去见了杜老太太,拿了那鞋子让杜老太太上脚。 杜老太太满意的直点头:“好舒服的鞋子,到底是你们年轻人手巧。能做的这样的细致,可话了不少的工夫吧。” “老太太,太太帮了我们二爷那么大的忙,我满心的想感激,只是想着,老太太,太太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那些个金子银子就是搬来也是瞧不上眼的。我思来想去的,也只有亲自很下工夫的做几样东西,这才能表了我的心意。老太太,太太中意,就是我心意到了。”她看着杜老太太跟杜太太的颜色到还好,越发的下劲儿道,“得知是杜知县借给我们耕牛跟种子,百姓们都说要给杜知县是难得一遇的好官呢。” 杜老太太面上的颜色越发的浓,皱纹越来越深,眉开眼笑的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正说着,有人跑了进来。回着:“老太太,太太。郧县来了许多的百姓。给咱们老爷送匾额来了。” 杜老太太听了连忙站起来,扶着人便要出去看。这跟平日里那些乡绅们送的不一样。这是百姓自发送来的,她儿子也叫人送了一回儿的匾额。怎么不叫杜老太太高兴。 那匾额叫家里的仆妇小心的抬了进来,这是杜知县吩咐的,要拿来给杜老太太过目。等看过后,就要挂上的。 杜老太太摸着那烫金的四个大字,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不认识字,只叫杜太太读给自己听:“救民水火。” 杜老太太点了头。 又听得那仆妇道:“老太太,太太。外头有郧县的百姓要给老太太、太太磕头。” 杜老太太却是不愿意。直言道:“请他们进来,我要见见他们。” “老太太,就让他们在外头磕头,全了他们的心意吧。”杜太太到不是很想见这些个乡民,闹哄哄的,人也粗俗。 杜老太太不以为然的道:“人家是来谢你老爷的,我们要见见,看人家还有什么难处。救民水火,只是一时的事么?” 杜太太无法。只得应了,请了杜老太太到屋里,杜老太太不愿意,只在廊下坐了。 一伙子的百姓蜂拥而进。十分的热闹,每个人的手中还拎着篮子,有的还拎了两只嫩鸡。一见到那坐在正中间的老妇人。相互着招呼着:“这就是杜知县的母亲,咱们快给老太太跪下。” 这些人杂乱纷纷。毫无章法的跪下,口里道:“老太太。多谢老太太仁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也不晓得是谁,又给杜太太磕头,一时间,这也院子里热闹不已。 杜太太虽然不喜这些乡下人,但是这些粗俗的话到是让她受用不已,沉板着的脸,总算放松了许多,露出点点笑容。 “老太太,多谢您跟知县太太给咱们说话,又给咱们加了那么多的种粮跟耕牛,这下咱们可富裕了。” “我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些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太太,您的脸色不好,要好生的补补。我抓了几只鸡,您熬点汤喝。” “是,老太太,这是嫩鸡,就是熬了汤,您也能吃。您要长命百岁。”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言谈就跟平日里的唠家常一般,一点惧色也没有。世芸觉得这里头透露着淡淡的不对劲。 杜老太太跟杜太太已经陷入百姓们的七嘴八舌的关怀中,她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杜太太已经忘却了自己先前对这些百姓的厌恶之感,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感动。自己身子不好,婆母丈夫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头一次见她的百姓便注意了,还交待着自己要生补身子。这只有母亲才交待自己的,却在这些百姓的口中听到。杜太太只觉得一股子亲切感涌上心头。 她对杜老太太道:“老太太,这大冷天的,请大家进屋吧。这雪地里别冻着了。双喜,让人做了吃的来,要暖和的,不要那些虚的。” 杜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这些百姓身上所穿并不厚实,还略显单薄。她忙点头,让人到东面厢房去。 一听老太太这么说,丫头仆妇忙往东边跑,去布置屋子,又烧了火炕。 世芸立在那,赫然瞧见那人里头居然有自家的厨娘吕嫂子,她居然在这里头。再看着那些所谓的百姓,董维运,还有县衙的就个衙役。 这…… 这是有预谋的。这送牌匾,甚至伪装百姓来送东西,怕是章延闿组织的,这是要…… 一到屋里头,就听着董维运大声的道:“老太太,太太,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也就比我们那家那地主好一些。” 杜老太太笑说着:“那你以为知县能住什么地方?” 董维运傻里傻气的道:“地上是金子做成的砖,这屋子里满是珠宝。我可听人说了,大官家里的地上都是金砖。” 杜老太太一听笑了,杜太太也忍不住以手掩口。这人是没见过世面的,所谓的金砖哪里就是金子弄成的。 董维运看着杜老太条跟杜太太笑了,一脸的不知所措。 毛二衙役接口道:“所以,杜大人是大清官,大大的好官,是包龙图再世。”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又说起包青天是多么的清廉,有这样的好官是百姓的福气,说着又引到了杜知县的身上,说这是杜老太太教导有方,是孟母再世。 夸得杜老太太的嘴巴已经是合不起来。 一时,吃食送了过来。擀地雪白的面条,上面铺了一层切地厚厚的肉片,再一捞,那底下还藏了两个荷包蛋。 董维运哽咽地道:“县太太,这怎么使得,这么好的东西……太太,这都多少年没吃了。” 吕嫂子眼睛一下子便红了,她人生的本来就娇小,眼睛一红,小可怜样儿立马暴露无遗,看的就让人心酸不已:“太太,这好东西,您该多吃点的,给我们这些劳苦命的做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吃苦的,不吃也没什么。您该吃些,您都瘦的……”她说着,低下头抹泪去了。 这一哭,有几个真正的百姓忍不住了,他们已经有许多年都没吃上这么好的东西,白面条,这到过年才能想的,可这肉还有鸡蛋却是不敢大口吃的。 杜太太颇为动容,只是让他们吃。她原不过是因为赌气才做下了这件事,可是当她见到这些人的“真心”,她头一次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杜老太太瞧着媳妇,好像是比刚嫁进来的时候老了许多,这些日子好像脸色是不大好,心里觉得到有些对不起这个儿媳妇。打算从今儿起,要好好的给她补补。 杜老太太叫来仆妇:“这四个字是极好的,送到前面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我说的,要他把这四个字给记到心上,他是百姓的父母官,就要有为人父母的样子,要时刻为百姓想着。” 仆妇重复了杜老太太说的话儿,又命人将匾额小心的抬了出去。 …… “你怎么会找人送匾额去?”世芸拢着手炉,喝着横云送来的热汤,含笑问着章延闿。 章延闿笑道:“你不是愁没东西送么!怎么样?这东西杜太太可满意?” 世芸不由的笑了:“你怎么敢叫董维运他们混在里头,以后若是被瞧出来可怎么办?” “瞧出来又如何?就说是进县衙做事,还能如何?看来他们做的到不错。”章延闿摸着冒出胡渣的下巴,得意洋洋的,“不过比起你来,我到还是差了一手。” 世芸想到自己那么哄杜太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也不是没法子么。” 章延闿笑道:“管他什么法子,只要把事办好了就行。我昨日听毛二说了一句俗话,话虽粗,但是却相当的有理。你听着啊,白猫黑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 世芸在口里重复着,随即一笑:“是粗,理却不粗。” 章延闿舒服的往床上一躺,长叹一声:“如今耕牛也有了,种粮也有了,只等开春了。” 世芸坐到他身边,为他揉着太阳穴:“那次的题本怎么样?知府大人可说了什么?” 章延闿道:“我想的就是这样,若是知府大人……布政使大人……这以后的事可就不好办。”题本已经送上去好些日子了,可到现在还没有音讯,也不知道上司是怎么想。 “那……”没有上司的同意,章延闿若是随意做事,到时候被参…… 章延闿站起身毅然道:“不管他,先做了再说。春耕可是等不急。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章 来人(上) 春耕的日子渐渐临近,百姓们忙着从县衙借耕牛种粮准备一年的播种,而在这个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郧县。县衙传出了个消息,“凡一占即为己业,后亦不得争论”,也就是说,不论这个田以前是谁的,现在谁占了田,这田就是属于谁的,县衙还要派人登记造册,发于鱼鳞图册及地契。甚至声明,凡做种田地,三年后才起科。 消息已经传出,整个郧县上下顿时沸腾了,这就意味着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将有了自己的田地,再进一步,他们便再也不是流民,而是郧县的百姓了。国家再也不会派兵围剿他们了。 很快,便有人专门跑到县衙报告自己的田亩数。开始的几天还是高兴的很快,喜悦便被随之而来的争地所环绕,有的向人讨还以前分种出去的地,有的仗着自家人多到处抢人田地。就连世芸这也被人千方百计的找来说情。一时间,衙门人满为患,都是为了那些田来打官司的。 章延闿的办理很简单,就是他发出的那一条“凡一占即为己业,后亦不得争论”,所有的处事都是严格按照这一条执行。 “在本县下令的前一日,这田由谁占即为谁的产业,以后状纸该不接受。若是要上告,先交粮一石。” 有人还是上告,毕竟现在的一石粮食,若是争赢了,日后就不止这个数。章延闿还是按着他的原则,不过,有时候他也很会给人出招儿。怂恿人去开荒。 “不是还有荒地么?你争来争去也不过是一亩三分地,荒地……” 郧县的田地很快便有人认领。还有大量外县的人涌入郧县,他们都声称某处是自己的田产。县衙所需人实在太多。章延闿有些忙不过来,却不想大方进突然出现在他的跟前。 “你不是要会试么?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学生本就没想过要参加会试。”方进说的很轻松,看着章延闿那堆积如山的公文,笑道,“不晓得学生有何代劳之处?” 章延闿忙挪了公文过去:“这是田亩数,跟本县的地图,你将这些田地在何处,有多少亩,为何人全部列明。按照村,乡全数做出数给我。”他给方进分派了事,这才问道,“那你母亲那?” 方进看了一眼,随即坐下便照着章延闿列出的样子做起来:“我母亲本就是要我考上举人,我也考上了。至于进士么,大不了就说我落榜了。到时候,我再去信同她老人家说,我来大人这了。” 章延闿笑道:“你到是会找理由。你在我这可以。只是,我这少书吏,到是要委屈你这位举人老爷了。” 方进道:“只要不让我看那些个文章,我什么都能做。”又道。“大人,您这风气很好,一点都不想传闻那样。到处都是流民。” 章延闿只是笑笑:“你住下来便晓得了。”这才说着,前头便有人来了。却是几个乡里的人打官司,这都是要耕牛与种粮的。为了多得一头牛。已经不晓得往章延闿这县衙跑了多少回。 章延闿戴上官帽,交待着方进:“你先做,等我回来了,咱们再说话。” 方进坐下来,才做了不久,便觉得自己的裤管叫人扯了。他低头一看,却是个才到他膝盖高的小女孩,穿着大红袄,盯着他,指着的道:“你不是爹爹。” 方进一愣,随即意识到这个小女儿是章延闿的女儿,他搁下笔,笑着道:“我当然不是。只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女儿松开手,便往外走。 他忙跟了上去,却瞧着世芸拎着个棉布兜儿过来,忙迎上去,当地施礼:“师母。” 小女儿已经走到母亲的身边,唤了一声,随即看着方进。 世芸不想方进居然来了:“怎么会是你?我听人说有人来找大人,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怎么都不歇下?你的行李呢?我叫人给你腾屋子。” “不急,先生的事情要紧。” 世芸看着那些东西,点了点头,唤了女儿:“见过你师兄,姓方。” 小女孩儿很听话,走上来同方进见礼,然后又挨着母亲站,她却是不怕人,世芸一直带着她到外面走动,见识了很多。 “不过才几个月师妹便长大了那么多。”方进拿手比划着,他只觉得这变化太大了一些,只是一会儿的工夫,怎么就变了那么多。 世芸笑了笑:“小孩子长得快着呢,三天一个样儿。你忙吧。也不耽搁你了。” …… 章延闿鼓励百姓开垦荒地种粮,可是同时也鼓励种桑养蚕,因为耕牛毕竟有限。由于田地令的下令,大量的荒地被开垦出来,地是有了,耕牛跟种粮却是不够,只能借其他的来代替。种桑养蚕也是一条生财之路。 开荒种地这样的事由章延闿出面,连他为了起表率作用也卷了裤腿下地同百姓们一起劳作。而种桑养蚕的事却落在了世芸的肩上,她也要做出表率。 这一日章延闿带了世芸下乡,他们要为这个乡的百姓做出表率。 里长跟地方早迎出了十里地,殷勤的领着这位县太爷四处瞧。这是一派繁忙的春耕景象,每人都忙碌着。郧县处于南北之间,气候温和,雨水适中,既可以种水田,又可以种旱地。只要抓紧时间,再加上风调雨顺,来年定会有个好收成。 “种牛可够?” “够。”里长地方忙接着话儿,只是章延闿问的并不是他们。 老农看了看地方,好容易道:“回太爷的话,够。” 章延闿四处看看,能用耕牛的还是少。大多数还是要靠人拉:“不够,远远不够。” 里长地方怔了怔。不晓得这时候该怎么接话。 章延闿却脱了官服,脱下官靴。卷了裤脚便下田去了。里长跟地方见了,忙也脱靴下地,哪里能知县大人都做了,他们在边上干瞧着的道理? 里长下到一半,看着那水田,犹豫了,站住了脚,回身将章延闿的官府官靴收在手里,打着赤脚在田埂上走来走去。颇为关切地看着要跟老农一起种田的章延闿。 地方没有里长那么精明,待双脚已经踏入田里,没发现里长的身影,待他回头,才发现里长居然没下田,他那脱靴的动作不过是个鳌头。地方顿时觉得自己上当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要帮知县大人拿衣裳呢?可是,他现在想回去也没有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才走到章延闿的跟前。他便觉得腿上有些不对劲,低下头一看,发现几只大蚂蝗趴在自己的腿上,他下意识便伸手去拽。那老农见了忙伸手拦住,赔着小心的道:“老爷,不能拽。拽了还在上头。” 地方急着道:“那怎么办?” “只让他吸,吸饱了。它自己就会掉下去。” 地方一听吓得失声道:“要让它吸饱,那我不是要……”他见章延闿看着他。就连章延闿的双腿上也吸附着几只蚂蝗,顿时收了声,“不,我是说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人哪里能受得住。” 章延闿道:“擦些香油便没事了。” 地方听了忙让人去准备香油。 章延闿道:“擦了香油还怎么做事,你不会就上去。” 地方哪里敢,只得老老实实的站着,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不往腿上看,一心只盯着章延闿的动作。 知县大人的动作很麻利,跟老农相谈也甚欢。 世芸在老农家同农妇说话,她并不是单单来做桑植的,而是要趁这个机会帮章延闿多了解些情况,好让他知道。 老农姓高,有五个儿子,三个孙子,两个孙女。湘儿已经跟两个女孩儿去玩了。 “阿弥陀佛,多亏了知县大人,明年总算可以吃上自家的粮食。” “是,若不是知县大人,我们还胆战心惊的。” “我们家儿子多,力气也多,山头我们也包了旱地。这在老家,我们就是地主了,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高家的第二个儿媳妇却道:“太太,这地以后不会收回去吧。” 世芸看着这个儿媳妇,她到是跟人不一样。世芸笑道:“当然不会收回去。鱼鳞图册已经做了,就是你们也是要纳入郧县版籍的。怎么还会收回去。” 一听不收回去,农妇们越发的高兴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要到做饭的时候,世芸提出也要帮忙,农妇们怎么都不敢让她进去,世芸只得在外头等,那个二媳妇却留在世芸身边,她到一点畏惧的神色也没有,言谈也颇为大方,到像是有见识的。一问下来,原来是个秀才的女儿。 “令尊呢?” “就是本村。只是我没兄弟,我父亲年纪又大,除了教书什么也不会。到也没开什么地。”她特地说了教书,这人能安居乐业了,这教化也是要展开的,先让知县太太知道她父亲是秀才,日后说不定也能到县衙做事,这样她老夫到不用成日里苦吟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之类的话了。 农妇的动作很麻利,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将饭菜做好。熬出来的老碱水稀饭,煎的黄亮亮的煎饼儿,上面撒了葱花,喷香喷香。还有那自家腌的酱菜。 章延闿卷了一张饼儿,大大的咬了一口,只说好香,又顺着碗边儿大大的吸溜了一口儿稀饭,只说:“好吃。” 老农跟章延闿说了一上午的话,到也不怕,只道:“这是粗食,您只是瞧着新鲜儿。” 章延闿只低着头吃着。 正吃着,衙役匆匆忙忙的跑来:“大人,老爷,县尊大人。” 章延闿放下碗,笑着道:“好你个小子,知县的名讳儿,你一溜儿的叫全了。什么事?” 衙役忙站起来道:“大人,来了个什么官儿要见你。钱师爷让小的来请您回去。” “什么官儿?” “不晓得。只瞧着衣裳好着呢,像个大官,还骑着马,带着两个随从。” 是府里的人,或者是再往上……自己的那个题本…… 章延闿忙吃了剩下的饼儿,洗了手,对老农说:“本县有事,先走一步,日后再来视察。”说着又让世芸留下五百钱以作今日的饭前,急急忙忙的往县衙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人(中) 章延闿同世芸匆匆忙忙的结束了这一次的下乡,匆忙赶回了县衙。章延闿同世芸一起坐车,这样可以快些到县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 章延闿想着有可能发生的两种情况,一个是上峰赞赏他的建议,支持他推行,再一个便是上峰不赞成,可是不赞成怎么又会来人?面斥他?这么轻?章延闿不禁往好处去想,或许是好事,上峰比较中意他的意见,派人来问询,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是布政使大人派过来的。 好容易到了县衙,钱师爷领头迎了出来,匆匆行礼便请了章延闿入到一边说话:“大人,要小心应付。” 钱师爷的神色凝重让章延闿本生还带着一丝欢喜的心拧了起来:“是谁?” “布政司的肖大人。学生陪了许久什么也没问出来,大人还是小心一些。” 章延闿点了点头,回身对着世芸道:“我去去就来,你吩咐人准备一桌酒菜。” 世芸应下,只是满是担心的看着章延闿离开。 等待总是熬人的,世芸连酒席也没心思置办,只将事情交给了吕厨娘,自己坐在屋子里等消息。簇水的手脚一向是最快,一下子就摸了过去。 突然她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面色苍白地道:“姑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世芸心顿时沉了下去,她撑着内心里的一份坚韧站起身来:“什么事?”簇水一紧张就会叫她姑娘,多年的习惯,在紧急的时候便会冒出来。 簇水白着脸。指着外头:“肖大人发了好大的火,要二爷立即改了那个占地的命令。” “二爷怎么说?” “二爷不同意。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朝廷了政令怎么能朝令夕改。又说,百姓们现在安居乐业,还要请那个肖大人到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是了,只有看到实情,才会理解章延闿的作法。 “可是,肖大人不愿意,只说,‘本官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到处都是民怨。’还说。二爷强行收贿,但凡有人告状都要先缴一石粮食。说已经有人将他告到了布政使大人的跟前。布政使大人这才命他来暗访。” 后面的不用簇水说,世芸也知道是怎么样的情况了。那位肖大人已经认定章延闿收受贿赂,甚至是强占他人良田。这些所谓的他人良田,怕就是那些田地的原主。这些人早在流民起义之时举家逃了出去,想来是这次占田的事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他们不满自己的财产丢失,告到了布政使大人的面前。而这位肖大人也认定了章延闿的‘胡作非为’。 “肖大人只说来暗访的么?” 簇水忙点着头:“是。他后来说要到布政使大人的面前参二爷。奶奶,您快去劝劝二爷吧。这么拧下去,怎么能行。二爷把那个肖大人给关了起来。“ 世芸只觉得头顶顿时炸开了锅儿,章延闿居然把那个肖大人关起来。私自关上官,是以下犯上。到时候即使章延闿有理,也是没理了三分。 世芸忙就要往外走,突然又站住了脚。 簇水本还想往前头带路。让世芸去劝劝章延闿。可不能干这样的事,二爷的官儿不想做了么?她可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这被罢官同自己还乡的区别可大了。 世芸摇摇头。章延闿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若是由着那个肖大人回去。到了布政使大人的跟前,就是参章延闿的份儿。章延闿就危险了。现在把那个肖大人拦住,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这个时间内,章延闿可以做些事情。这个事情就是,为农民的春耕争取时间。 流民之所以安定就是因为这个田地,春耕对于他们来说,那更是重中之重。所有的一切最后都体现在秋天的收成上。 章延闿现在就是要拖,拖到春耕结束,拖到布政司没有肖大人的消息,再派人来,那时候春耕结束,一切都是新的景象。到时候他的政绩也就出来了。 世芸吩咐着簇水:“不管他,你收拾出一副铺盖出来,再打扫间屋子出来。算了,我亲自去。”她带着簇水横云两个便在县衙的西边收拾出两间屋子出来。 这是绝对不同的关押地点,不是大牢,却胜似大牢。这边是衙役住的地方,他们处于衙役包围的地方,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 但是她却将屋子收拾好,按着章延闿的书房布置着。书桌,笔架,大架子床上挂上了深蓝色的帐子。她特地让顺儿到杂货铺子买了一个黄铜脸盆摆在了架子上。还从章延闿的书房搬了几套书过来,又摆上了笔墨纸砚。 这才跟章延闿说了,把那个肖大人“请”了过来。 章延闿看了世芸布置的屋子不由的一笑:“你这是请他来做先生的?这屋子到比我的书房布置的还要好。” 世芸见章延闿满意笑着道:“等二爷什么时候做了五品的官儿,妾身就给您布置。” 章延闿也笑了。他只是想到要把肖大人给软禁起来,省得他现在就跑到布政使大人跟前乱说,坏了他的事情。等春耕结束了,若是这位肖大人,或者是说布政使大人,对他的作法有什么不满,想要强制废除,这郧县的百姓便头一个不同意。 现在不让种也就算了,可是等那秧苗长出来了,再拔了,那就是坏了百姓的希望。这些人本就是流民出身,已经同官府斗争了两次,现在他们不在乎再斗一次。那些秧苗已经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了。 章延闿吩咐人将肖大人带了过来,亲自领着肖大人看了屋子:“大人可还满意?若是有什么不如意,只管吩咐下官。”又吩咐毛二,“你们四个从今儿起就伺候着大人,好生的伺候着,一步也不许离开肖大人。肖大人是布政司的大官儿,要好生的伺候,若是肖大人有什么事,我惟你们是问。”他沉着脸吩咐着毛二他们,转脸又是嬉笑嫣嫣地看着肖大人,“肖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让他们告诉卑职。卑职这里虽比不上省城,但也不能叫您委屈。下官已经嘱咐了厨房置下一桌酒菜,替大人接风洗尘。大人且在卑职这住几日,也还让卑职进进孝心。” 肖大人哪里不晓得自己是被软禁了,就是不答应也是要答应的,看了一眼屋子,到也还干净,沉着脸哼了一声,不再理章延闿。 章延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随即指挥着毛二他们,承诺若是办得好,事成之后加倍奖赏。 “章大人可满意?” 章延闿笑道:“他不满意也得满意,满意要说好极了。他是龙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就要蜷着。到我的头上耍他的五品官儿的威风了。” 世芸劝着他:“虽是关着了,只是还是要小心着些。毕竟是布政使大人跟前的人。你打算留他到什么时候?” 章延闿靠在床上,思量着:“我还不打算放他走了。” “啊?” “放长线钓大鱼。不是对我郧县好奇么?那就过来瞧瞧。到比我那题本要管用的多,我那上面说的再天花乱坠,他们没见到也只认为我是胡说。” 大鱼……章延闿这是要把布政使大人引来,要让他亲自看看他的政绩。 “只是布政使大人会来么?”布政使大人哪里是章延闿说让他来就来的呢?只单单困住那个肖大人就能让布政使大人前来?章延闿一定还有什么法子。 章延闿坐起身,对着世芸道:“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我还要同钱师爷再商量商量。”要把布政使大人引来,单单的开田种粮是不够的,本来是打算在春耕之后做的,现在怕是要提前了,要好生的合计这些事。 布政使大人最终没有等来,等来的只是将章延闿锁拿入省城。 世芸带着女儿一下子便扑向了章延闿。湘儿是个孩子,听了母亲的话,只晓得抱着父亲的腿哭便好,她本来瞧着有人抓了父亲就害怕,现在母亲叫自己哭,她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叫你不要分田,你就是不听。这下子惹恼了那些原主吧。他们都是跟上头透着气的。还好要抓了你,若是要把田分出去……”世芸的哭喊声很大,她就是要让百姓们听听。 也不晓得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只说有人告了新任知县,要把田收回去。百姓们立即不干了,拦着锁拿章延闿的人不让走,只说章延闿是好官,不许拿。 只是,章延闿到底让人带走了。 郧县的百姓激动起来,邻县的流民为了自己也能跟郧县的人一样能拥有自己的田地,也激动起来。百姓们在骚动中爆发起来。 邻县压不住,县官们只觉得自己命都要保不住了,府里面也发出救急警报,到了布政使那里就成了流民又要暴乱。这荆襄地区本来闹过两次流民起义,布政使早就乱了,忙上报朝廷,请求派兵镇压。 这一天,世芸打算带着女儿去瞧章延闿,他被关在布政司大牢已经两个多月了。因为流民暴乱的事,布政使大人已经将他抛到了一边。只关不审。 她才到了大牢,向往常一样要去见章延闿,那牢头摆着手道:“不行,有京里来的大人正见。” 京里面的,到底是惊动了京里。是啊。她怎么就忘记了五妹,泰宁侯那里,要请泰宁侯帮忙才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来人(下) 世芸放要转身,那牢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锦服男子,世芸忙低下头,侧过身子。那牢头赶紧迎上去:“大人,您出来了?” 男子从袖口掏出个钱袋子抛给牢头:“这个请你打酒吃。” 牢头接了钱,眉开眼笑的,口中却是道:“怎敢要大人的赏呢?” 男子只是笑了笑,路过世芸身边,却站下了脚,盯着她仔细的打量着。 世芸再次侧过身子,可那男子依旧盯着她,一刻也不放松。她干脆拉着孩子快速的走了出去。 牢头看着男子那样盯着世芸,只觉得奇怪,她也不是什么美人儿,这京里来的大人怎么就偏偏瞧上了她?还是个生了孩子的女人。不过,叫这京里来的大人看上了,也是她的福气。 他笑着道:“这是个犯官的太太。大人,您若是……” 男子笑了笑,抬脚跟着出去。一出牢房,他的脚步便加快了,紧跟着世芸,到底将她拦下了,只说道:“谭四姑奶奶,好些日子没见了!这是你的孩子?湘儿?” 世芸顿时一怔,喊自己四姑奶奶的人自从出了京城后再也没有了,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自己姓谭?还知道孩子的名字。 世芸将女儿藏在身后,这才看向了男子。 男子见世芸双眸中闪烁着谨慎的神色,不由一笑:“居然忍不住我来了?” 世芸怔怔的看着男子,突然朝他打了两下:“你怎么能吓我呢?” 男子忙叫饶:“姐姐,别打别打。大街上,还当着外甥女的面儿。你怎么也要给我留个面子才是。” 男子正是世芸多年未见面的弟弟谭世仪。四年不见,谭世仪已经长成了个大小伙儿。身子长高了许多,瞧上去也壮实了很多,一身的华服让他看上去多了三分的贵气,又带着两份儒雅。这不再是以前那个玩佞的少年。 他说着蹲下身子便要同湘儿说话:“我是你舅舅。叫舅舅。” 湘儿看了世芸一眼,见世芸点了头,开口叫了一声。她有些不适应这个从天而降的舅舅。一双黑乌乌的眼睛紧盯着谭世仪的身上。 谭世仪将湘儿抱在了怀里,请了世芸:“姐,你住在哪里?到我住的地方去吧,我叫人通知了你。一并跟我到客栈住去。” 世芸只是摇头:“到客栈住什么?花那个冤枉钱,我在那边租了间院子,你就搬过来吧。” 谭世仪笑了笑:“好。姐跟我说在哪里,我让人把东西搬过去,左右我的东西也不多。姐怎么不在郧县待着,到在武昌城租院子。” 世芸看了谭世仪一眼:“你明明知道,还问我做什么?我还要问你,你好好的怎么从京城到这里来了?” 谭世仪迷糊了:“我知道什么了?姐,这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变了那么多?” 世芸看着谭世仪的模样不像是不晓得,便道:“没什么。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我派了人两次回京城,都没见着你,总说你帮侯爷办事去了。” 谭世仪笑道:“没说谎。是替侯爷办事去了。姐。你放心,我在泰宁侯府不错,侯爷待我很好。太夫人也喜欢我。就是五姐。对我也很倚重。我再历练个几年,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就能给你和母亲做主了。” 世芸笑笑:“做不做主的,我到不希望。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过瞧着你这一身到过的真好,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谭世仪只是笑笑,他口中的话吞回来了肚子里。姐姐身上的穿着比以前在家的时候还不如,这日子过的连京城的时候都比不上。他想问,姐夫的官到底是怎么做的?不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至少要让姐姐跟外甥女过的富足才是。 谭世仪跟着世芸身后,心里转了弯儿,世芸出现在这里,还租了院子在这,跑到大牢里,还带着个外甥女儿,这是说。他姐夫如今被关在了大牢里。 “姐,那个叫布政使抓起来,纵民私开田地的知县就是姐夫?”一到世芸租地屋子,谭世仪便忍不住的发问。 世芸点点头:“你知道了?” 他何止知道,这件事,他这些日子都听出茧儿了。湖广布政司出了个颇为大胆的知县,居然说什么占田即为己有,以前原主该不受问。居然还要给流民置办版籍,要落户为良民。 谭世仪摸摸自己的下巴,失笑道:“还真没想到,居然会是姐夫。” 世芸忙道:“你能不能写封信给泰宁侯,请侯爷帮帮忙。你姐夫他这么做,虽然是有失妥当,但你若是去郧县瞧瞧,便晓得他并没有为自己想一分,都是为了朝廷同百姓。” 谭世仪点着头:“给侯爷写信到不用了。从这到京城,要好几日,这一去一回的到耽误不少事情。” 世芸只看着谭世仪。弟弟这么说,他是有法子。是了,他跟着泰宁侯做事,身上定有泰宁侯的名帖,只要递到布政使大人跟前,什么也就好说了些。 谭世仪见世芸紧盯着自己,只觉得有些发毛:“姐,你看我做什么?怪怪的。” “你有法子。” 谭世仪点点头:“有法子。” “那就把他救出来。” 谭世仪道:“难道就凭我两句话布政使就能把姐夫放了?姐,把姐夫从牢里救出来容易,可是,姐夫的官职呢?” 世芸明白谭世仪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不但要把谭世仪救出来,还是要谭世仪完完整整的抱住官身。 “姐夫这牢不能白做。” 世芸抿着嘴:“其实,这事好做。只要派人到郧县看一看便晓得了。只是布政使大人不肯去罢了。” 谭世仪道:“不去。那就想法子让他去好了。姐,这个事你就叫给我好了。” “你若是想要什么。就说,若是我能做什么,你一定要同我说。” 谭世仪点了头,这一刻还是正儿八经的模样,下一刻就变了神色:“姐,我这还没吃呢。你好歹也给我弄点吃的才是。” 世芸忙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是了是了,我都忘记了。你且坐着,我去弄。” 谭世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死囚都还要吃饱,我这个要干大事的人,姐连口吃的都不给么?” 世芸只觉得弟弟之前的有礼大方不过是被他一身的华服所陪衬出来的,说到底,他还是以前那个调皮的大孩子。 谭世仪的小厮指挥着人搬了行李过来。谭世仪指挥着小厮将那口大箱子搬了过来。那箱子包的严严实实的,还拿了油布细细的盖了。 谭世仪将钥匙从腰间解了下来,交给了湘儿,示意她去开:“这是舅舅给你的,你去打开。” 湘儿颇为听话的去开。她头一次玩锁。捣鼓了半日,期间她拒绝了小厮的提点,耐着性子的自己开着锁。到底叫她开了,只是她人小,没力气开箱子,那有她一人高的箱子是由小厮动手打开的。 那一箱子里放满了各色的玩意,有拨浪鼓,有小孩玩的风车,那虎丘的泥人,潍坊的风筝,各色拿藤条编的小玩意绕得湘儿挪不开眼,她就没见过这么多的玩意。 世芸端着饭菜进来,湘儿一手一个泥人笑着扑向了她,她不住的叫世芸看她的小玩意,不厌其烦的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世芸看,然后跟她说这都是些什么。 “你怎么,买这么多的东西?”世芸已经打发了跟谭世仪的小厮自己去吃东西。 谭世仪道:“这都是几年攒下来的,我这次本来打算办完了事就要郧县看姐姐的,却没想到在这见着了。哦,这是我准备给湘儿做周岁的。” 谭世仪从箱子里拣了个锦盒拿出来递给了世芸。 一只金项圈,这比她留给湘儿的还要贵重,璎珞上镶着不少的珠宝。 “这……” “这是有人送侯爷的,侯爷家有没女儿,我瞧见了,想着湘儿,便要了过来。”谭世仪给湘儿挂在了脖子上。越看越觉得最适合湘儿。 “五妹还没有孩子么?” 谭世仪摇摇头。 “母亲好么?”世芸终于问出了口。她一直想知道母亲的境况,却有怕知道。她同章延闿这几年在松松紧紧中过日子,为了不让年礼暴露章延闿的得意,他们也就一次送礼回京城,还置办的颇为寒酸。两个姨娘一直以为他们过的不好,总是趁他们派人送年礼回去捎回不少的东西。从旁人那里得到的好,和从弟弟口里得到的消息,那是不一样的。 “母亲在庵里修行。” “你……怎么能让母亲在庵里修行?”庵里多清苦,这不是要害了母亲么? 谭世仪安抚着世芸:“这是母亲的意思。四姐夫如今好歹有个官身,我在泰宁侯府……太太怎么都不舒服,六妹的亲事总不如太太的意,二哥乡试也没中。母亲便说要去修行。姐姐,你以为母亲跟我一样都是没心的?” 世芸低下头没有说话,她是这么以为的。以退为进。母亲是这个意思。 突然,她晓得要怎么救章延闿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释放 湖广布政使这些日子脑壳都要炸了。这好容易再平定下的流民闹事,如今又冒了出来,而且是越演越大,视乎有人在鼓动着那些流民,几个县的流民在一瞬间都爆发了。 “大人,还是派兵吧,趁他们还没成势,一举剿灭这些流民。” 清客纷纷给布政使出着主意,大多数人都赞成。 只是布政使的刑名师爷却不赞成:“若是剿灭不了?那些流民成了合众之势反扑过来又如何?” “朝廷最后还是将流民给镇压下去了。” “正是。这是正是上天赐给大人建功立业的大好良机。大人封侯拜爵就在今日。” 布政使有些动摇了,他似乎被那之后的无线前程所吸引了。 布政使命下人请了督抚司的指挥使前来商量出兵的示意。他自己则找来荆襄山区的地图细细的研读着。 “哦?邢师爷,有什么事?” 邢师爷拱手施礼:“学生来是为郧县知县章延闿一事,罪名已经定好。这是上奏朝廷的题本,学生替大人拟好,还请大人过目。” 布政使点点头,接过来看看,迟疑道:“这……未免太重了些,凌迟……这……” 凌迟用于十恶不赦的罪名,大多都是谋大逆,郧县知县只是胡乱划分土地,引起原主的不满,这并不算是谋大逆,这样的罪名上奏到刑部也是要打回来的。 邢师爷道:“学生认为这个罪名正合适。大人,这些流民为什么闹事?是先从何地开始的?” “郧县啊。” “正是。因为郧县知县章延闿私自分配县中有主土地,并提出什么‘凡一占即为己业。后亦不得争论’,引得大量流民依附。他还私自给予这些流民版籍,让他们落户在郧县。脱去流民的身份,是他们能在郧县过下去。若不是章延闿扰乱这些流民,又坏了原地主的利益,怎么会闹成今日的局面?这些流民就是在谋逆,而这导火索就是章延闿点燃的。学生定他的个谋大逆难道不正适合么?” 布政使迟疑了。他从邢师爷的话中听出了另外的一种意思,他好像是说如果不是他把郧县知县章延闿给抓了起来,那些个流民也不会闹事。这些事都是他的错一般。 布政使道:“照你这么说,章延闿在那还安抚了那些个流民?” 邢师爷道:“哪里是安抚?明明是纵容流民闹事。大人,您一定要像前两任布政使大人一样英明决定。尽早剿灭那些个乱民。以安社稷!”他说着长揖行礼,恳切地请求着布政使,大有布政使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布政使一听,脑子里立马冷静下来。他不说别的还好,若是说起那前几任的布政使,他就是一身的冷汗。他前面的那几任布政使有几个是善终的?那就个都是出兵镇压流民的,结果流民没镇压下去,他们自己到一个个的丢官去职。什么封侯拜爵。保住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到是真的。 因为他抓了郧县知县,因为他抓了郧县知县,所以好容易安抚的流民认为朝廷要动他们,所以提早反抗。所以才闹事。这根结就在郧县知县章延闿的身上。 布政使起身,抓起邢师爷替他写的那个题本,凑到灯下又看了一遍。随即合起,走到一边的立灯处。点燃焚烧。 邢师爷见布政使大人烧了那题本忙道:“大人,你这是…….” 布政使大人道:“不能送上去。这事在咱们这了解便算。既然是因为这个闹事。咱们就在这根结上了断。你写,咱们这就把事情结了。” 邢师爷坐下,取了纸笔听着布政使的分派。 “一、郧县知县章延闿一心为民,为奸佞之人诬陷,立即开释。二、郧县原行一切事宜照原办理。三、免除郧县及荆襄山区一年的赋役。四……” 邢师爷手中的笔随着布政使的话语一一落款,他只是将布政使的话语微微润色,便成了一道道的宪令。他写完过后便交给布政使过目。 布政使点点头,再递给他:“加印,这就办了。然后告诉郧县县令,这怎么安抚流民就要交给他,让他迅速拿出个章程来。” 邢师爷道:“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这章程却是老早便有了。大人请看。”他从袖口摸出一个题本,双手呈给了布政使。 布政使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这是郧县县令章延闿月前递上来的《流民图说》(注:此文是明代祭酒周洪谟所写,借来用用),说的就是安抚流民之事。大人让学生好生研读,学生到今日才拿来,还请大人海涵。” 布政使哪里见过这个,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反正说老实话他压根就没见过这个。不过邢师爷到给了他三分的面子,说是拿给他研读的,迟迟未能送过来。他也就借坡下驴,笑道:“我是说呢。好像有这么个东西,原来是放在你那了。” 他细细的看着那份题本。 “东晋时庐江松滋之民流至荆州,乃侨设松滋县于荆江之间;陕西雍州之民流聚襄阳,乃置南雍州于襄水之侧。其后,松滋隶于荆州,南雍州隶于襄阳,垂千余年静谧如故。以前代处置流民者,甚得其道。今若听其近诸县者附籍,远诸县者设州县以抚之,置官史,宽徭役,使安生理,则流民皆齐民矣,何以逐为?” 布政使不住的点头:“说的甚好。”再看落款,却是月前送来,他竟然忽略过去,差点就误了大事。 邢师爷道:“学生看了也觉得好。学生私以为大人还是要将事情上报朝廷,却不是意在要兵剿灭流民,而是安抚流民,化贼为民。不为朝廷一兵一卒便能平定数万流民之乱,大人乃再世诸葛。功在千秋。” 布政使心里甚是满意,他也头疼若是奏到朝廷,安乾陵兵卒并不是一日便能要到,即使要到,日后兵将来临,他湖广也要饱受一番蹂躏,要好些年才能恢复生机。 “大人既然觉得这《流民图说》写的好,不如将其大意择出,直接奏报朝廷?” “这事交给你去办便好。另外,你去把郧县县令章延闿请来,我还有话要同他说。” 邢师爷回到自己在省城新的小院。才一进门,家里新来的那两个可人的丫头立马迎了上来:“老爷回来了。老爷,郧县章知县太太来求见老爷了。” 邢师爷在丫头的手上捏了一把,只觉得那丫头的皮肤光滑细腻,着实不一般。再想摸一把,只见那个郧县知县章延闿的夫人迎了出来。 世芸见邢师爷回来笑着道:“邢师爷可算回来了。” 邢师爷笑着同世芸打了招呼,又道:“章太太来了,快屋里坐。是什么风儿把章太太吹来了?美玉,还不给章太太道茶。” 其中一个穿红的美人脆生生地应了,转身出去。 世芸道:“我过来瞧瞧,看邢师爷您在这住的可习惯,看看还少什么?也不晓得美玉秀玉两个听不听话。” 邢师爷笑着道:“满意,章太太想的这样的周到,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世芸忙笑道:“您能满意这就最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叫了月光阁的酒菜,您请用。”世芸说着便要离开。 邢师爷叫住了她:“我再说件事,你就更舒心了。”邢师爷让世芸留下来,“布政使大人已经让把章大人放出来。这个时候怕是在见他。你且放心吧。” 世芸听了顿时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她冒然找了这位邢师爷,冒然的命董维运他们鼓动着县城的百姓,没想到真的就成了。 她心中的喜悦微微地押下一些,忙向邢师爷行礼:“多谢您了。” 邢师爷忙拉住她:“这叫什么。章太太看的上我到是我的体面了。” 世芸笑了笑,亲自执壶为邢师爷满上一杯:“我敬您。” 邢师爷只觉得这位知县太太爽快的很,笑道:“那就喝一杯?”说着仰头干了。 世芸也喝了酒。她只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却依旧笑着陪着邢师爷吃了这顿饭。 …… 章延闿被钱师爷接了回去,到了门口世芸只让他跨了火盆,又让他用柳树煮过的水洗了澡,又吃了一大碗猪脚面去了那晦气,这才让女儿扑到他身上。 “到底要谢谢钱师爷,若是不是他与布政司衙门的师爷是同乡怕也没那么容易。“ 钱师爷道:“还时候多亏夫人。若不是夫人,学生也办不了这样的事。” 章延闿向着他们再三鞠躬:“都是要谢的。多谢夫人,多谢先生。” 谭世仪从外间踏了进来,爽快的道:“姐夫,难道你就不谢我了么?” 章延闿微微一怔,随即对着谭世仪道:“自然是要谢的。你怎么到这来了?” 世芸道:“还是多亏了三弟,如不是他,也那不出那么多的东西投邢师爷的所好。” 谭世仪笑道:“这值当什么,那点东西也没姐夫人重要。人出来就没事,那点东西日后还能挣。” 世芸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去给你们端饭。”她匆匆忙忙的走到外间,捂住自己的肚子蹲了下去。 “夫人,快拿吃的来,我们吃了好回郧县去。”章延闿在屋里道。 世芸撑着站起身,勉强地回道:“这就去。再等等。”她坚持走到厨房做了饭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侯爷(上) 顺儿已经找了马车,吃了饭一行人连夜赶回郧县。郧县一带的百姓已经越闹越大,其他府县已经如临大敌,需要章延闿这个根结尽快赶回郧县将这件事彻底的解决。 世芸暗暗的捂住自己的小腹,小腹的疼痛感越来密集,世芸觉得自己都要忍不住了。她暗中咬住自己的嘴唇,将所有的声音都咽回了肚子。 只是,那细微的呻吟声到底传入了章延闿的耳际。他睁开眼向世芸看去:“哪里不舒服?” 世芸摇摇头,尽量平和的道:“没事。只是牙有些疼。”她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能那正常一些。 章延闿将世芸搂入怀中,轻轻地笑道:“我晓得牙疼的滋味。你不要强忍了。” 世芸点点头,却是更用力地捂住了小腹。 “对了,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我听老农说,拿一粒花椒搁在疼痛的牙齿上咬着便不再疼了。你试试吧。” “怎么会有呢?”她想说这个时候怎么会哟花椒,可是她已经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章延闿发觉了世芸的不对劲,她的声音明显的打着颤,好像在强忍着什么。痛的那么厉害。章延闿拍着车壁,叫着车夫停下马车,又点了蜡烛看了过来。 世芸满脸都是汗水,人几乎是瘫靠在车壁上,嘴唇已经被她咬的流出了血。 “你怎么了?” “没是……嗯……”世芸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血。”董维运闻到了一丝的血腥味,浓浓的。 章延闿抢身掀了世芸的裙角,衬裤已经沾满了血。这是…… 看着现在的位置,已经远离了武昌城。可偏偏这是要立即找了郎中来看视。这种地方哪里能找到郎中。 谭世仪道:“再赶些路,前面就是黄陂。到那便能找到郎中了。姐。你再忍一忍。” 世芸轻轻地点着头。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章延闿带着董维运先赶到黄陂,谭世仪带着湘儿同钱师爷等人在后面,等到黄陂在会和。簇水也从后面坐上来,她一再要求自己要亲自照顾世芸。 章延闿将世芸搂在怀里,让她可以舒服一些。这个样子她到底疼了多久,他就在她身边,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他真是该死。 天微微亮,他们终于赶到了黄陂,进了县城。问了最好的大夫在何处,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 郎中脾气颇为不好,再一看那妇人的半幅裙子都染上了血,他只觉得晦气,这妇人多半是小月之类的,染了他的药铺子可就麻烦。郎中只是不肯收,口里还道:“先生不在家,没人可看?” 章延闿道:“我明明听他叫你师父。还请您替拙荆看看。” 郎中挥挥手:“你听说了,我不过是个抓药的。哪里会瞧病,快走快走,莫要脏了我的地方。快走。”他有骂着小学徒,“也不问个明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回头我打死你。” 小学徒叫师父骂了,也硬着头皮来赶章延闿他们。 章延闿再三求不得,只得唤了董维运进来:“董维运。” “小的在!”董维运一脚踏进来。肃然地扫射着整个药铺子。 “把黄陂县知县给我叫过来。王八蛋,老爷到这黄陂县就不是人了?” “是。大人。”董维运高声的应下。他的声音颇为嘹亮,震得所有的人心一惊。 郎中一听是位大人。连他们知县都能随便的使来唤去的,怕是来头不小。自己怎么能看着他穿得不怎么样就瞧不起人呢?说不定这是位微服私访的大人。 再看着那个吃人模样的黑面爷,郎中忙上前战战兢兢的诊治了那个已经昏厥过去的妇人。又让学徒请人来。 章延闿一听满是恐慌:“不能治?她不好么?” 郎中道:“夫人小产了。我让徒弟去请稳婆。” “小产?”章延闿顿时跌坐在椅子上。 郎中颇为痛心的道:“两个多月了。夫人的身子有些不大好,这些日子怕是劳累了,胎坐不住。”他连连摇头叹息,狠下心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偏偏哭不出来,“若是大人能早些来也能将胎给保住。可惜了。” 章延闿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世芸,直到稳婆来了将他撵出去,把世芸清理好,这才出来,絮絮叨叨的交待着:“这女人小产身子亏大了。要好生的将息。多弄些好吃的给她补身子。” 见章延闿一把拉住自己,稳婆随即明白,连忙安抚着他:“不要紧,小娘子还年轻,好生的养了,以后还是能生养的。老婆子我见多了,等个两年,你也就能抱上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稳婆只当章延闿是以为世芸不能再有身孕,忙着安慰着他,她见多了这样的人。一旦妇人小产,就只当再也不能怀孕,便生了嫌弃之心。再看这人像是个读书,那警惕的心思就更浓了。这些读书人的心思还要难猜一些。 章延闿微微一怔,随即道:“她不要紧?” 稳婆也是一怔,她没想到章延闿问的是这个。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少见,稳婆的心顿时软了:“不要紧。只是要让她好生歇息着。”说着,稳婆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年轻人,可不能心急,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说着,笑着走了。 章延闿被看的有些发毛,这稳婆到底是什么意思。 待那个郎中开了方子,又是一阵的交待,章延闿才明白那稳婆的意思。这一年下来,不能同房。自己的妻子就躺在边上,热血方刚的男的能忍住? 郎中想必知道章延闿是个官儿,那药方子颇下了几番工夫,补药一一开全,就连滋补的吃食都一一列明。章延闿先行谢过,再取银子的时候,这才有些窘迫,他急得赶路,居然没有带钱。这…… 郎中也等着章延闿掏钱出来,他为了多赚钱,可是很下很大工夫,现在这为大人居然半日都掏不住一文钱来。 章延闿将眼睛瞄向了董维运。董维运双手一摊:“大人,我身上的钱才给了那个老婆子。没钱了。”这一路上都是县太太出的银子,他走的急也没带那么多的银子,再说这几日在郧县武昌来回的奔跑着,身上的银子早就没剩多少。方才又都付给了那个稳婆,还有雇马车的钱。 章延闿笑着对郎中道:“本官来的急,未曾把钱带在身上。待本官的随从到来,自然会……” 郎中冷冷一笑:“大人,不用了,这也不值什么钱。” 章延闿已感到郎中的语气不佳,也晓得哪里能有不给钱的道理:“不不不。等本官的随从到来,本官一定把费用全数都付给你的。” 郎中见章延闿到现在还是一口一个什么本官的,他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官了:“得了。你也别充大尾巴狼了,你是什么东西我还看不出来么?”他不由的哼了一声,“我还真是长见识了,居然有人敢冒充朝廷命官。还不快把这个冒充朝廷命官的家伙送到县衙去。” 此时正有一队衙役巡视过来,郎中立马奔了过去,悲号道:“官爷,官爷,这里有冒充朝廷命官的歹人,要杀我灭口。” 衙役一听这个忙拔出腰刀就往屋里冲:“还不束手就擒!” 董维运两只手一伸便抓住了其中的一名衙役,一只手还没挥到他的身上,那衙役两眼一翻,手中的钢刀顿时松开,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一见同伴昏了过去,另一名衙役也丢开手中的刀,尖叫的跑了出去:“歹人袭官了歹人袭官了。有土匪来了。” 一时间街上顿时骚乱起来,再后来十几名衙役冲了进来,将章延闿他们团团围住,不由分说,掏出绳索将董维运套住,随即将他一把拿下,再将章延闿也一把拿下,连带着昏过去的世芸也一并抬走。 章延闿身上没有官凭,吏部的任命文书也不在身上,任他怎么说,黄陂知县都不听,先将他收监,再报到武昌府去。这些日子闹土匪的多了,正要杀杀这些土匪的匪性。 待谭世仪等人赶到,问遍了所有的药铺也没发现章延闿一行,到后来才听到传闻,匆匆忙忙的赶到县衙,待出具了官凭之后,章延闿这才被放了出来。 黄陂知县颇为为难地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老弟还是不要见怪。来来,我置办了酒席,给老弟赔罪,还要接受我这点心意。” 章延闿哪里有空,只是推了谭世仪上前,自己去看了世芸,又让董维运拿了钱去买药,赶紧煎了出来,让世芸服用。 黄陂知县有些意外:“这……” “家姐身子不好。姐夫甚是担心。” 黄陂知县这才好受一些,笑着道:“章大人伉俪真是恩爱。” 谭世仪笑道:“在下陪大人吃几杯好了。” 黄陂知县晓得谭世仪是名举人后,那态度更是热情,同他谈论的很是高兴,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吃着吃着,黄陂知县也醉了,这正要去歇着,偏驿馆的老头儿来了,直说有个大官儿来了。黄陂知县忙爬了过去,这简直是要他的老命。 等谭世仪见到那个随从。 那随从对着谭世仪行礼道:“三舅爷。小的给您请安。” “五姐夫来了?” “是,侯爷才到黄陂,听得今日闹土匪,特地命小的来探听一二,没想到遇上舅爷。小的这就伺候舅爷回去。” 黄陂知县听着那对话,脑子只觉得有些晕晕的,侯爷,泰宁侯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侯爷(中) 章延闿见谭世仪对泰宁侯郑濬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有些奇怪。谭世仪此次到来似乎并不是他口中所说顺道来看世芸,他似乎有其他的意图。 泰宁侯郑濬与谭世仪的到来确实有另外的意思,只是当着章延闿的面一点都没说。只是章延闿唯一感觉到的便是泰宁侯郑濬对他的态度。 以前郑濬对他是丝毫不看在眼里,现在对他到是颇有些亲切。甚至开口问了他许多的事,还拿出自己原先写的那分《流民图说》的题本来。 “这是你写的?” “是。”章延闿见郑濬并不是以姻亲的身份,而是以侯爷的身份发问,口里加了卑职的称呼,“是卑职同师爷一起合计的。” 郑濬再次打量着章延闿。他在朝堂上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可是如章延闿这般的人他见到的少之又少。谭世仪也是这样的人,可是章延闿比谭世仪隐藏的还要好,若不是章延闿的政绩白纸黑字的摆在他面前,若不是他一路走来亲眼所见,若不是从谭世仪的手中得到了这个,他也不会想到,这个神态萎靡的人居然能做有这样的远见。 “你对流民还是主张安抚?” 章延闿欠身道:“卑职一直认为只有采取怀柔的安抚策略才是解决流民最妥善的法子。” 郑濬轻声道:“那你的安抚策略有效么?” 章延闿微微一怔。他明白郑濬此时说的是郧县百姓又闹将起来。他站起身,拱手道:“此次百姓闹事并非百姓不服王化,而是……” “是因为你?” 郑濬声音不大。平平地,但是话语的内容却是咄咄逼人。是好不给章延闿一点余地。 “从面上看是因为卑职。若是往深处看,却是百姓对朝廷的不信任。” “姐夫。”谭世仪担心的唤了章延闿一声。泰宁侯这次来就是代表的朝廷。这种话哪里是能当着泰宁侯的面说的。 郑濬深深地看了谭世仪一眼,只让章延闿继续说。 “这些流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侯爷心里不明白么?卑职虽只是个七品县令,却也是朝廷命官,卑职自当为百姓着想,他们既然落居在我郧县,卑职就该为他们着想。卑职允许他们附籍,开垦荒地永为己业。这还没开始多久,便因为几个大户的告状,便将卑职拿问。试问。是百姓重要还是那几个大户重要?此事是错在百姓还是处在朝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章延闿发泄着心中的郁闷,他堵了这口气已经很久,不吐不快,“前次剿灭荆襄流民一次就是五万大军,五万大军一日的粮草是几何,上一次出兵历时多久?朝廷所耗费多少,损失又是几何?如此这时隔多少年,百姓又闹起来。朝廷又要花费多少?侯爷在朝廷,自然比卑职所知更加清楚。” 郑濬看着章延闿,心里计较着。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正是因为朝廷出现剿抚两种不同的说法。到底要偏行哪一种皇帝也没有定论,最后只给了他一个抚治荆襄等处的名义,让他前来处理流民问题。 湖广。闽浙、川陕地区一向是流民最为严重的地区,这次闽浙山区流民暴动异常激烈。甚至攻打县城,烧了官衙。若是剿灭。朝廷不可能将这些地区的流民都一一剿灭,一来朝廷没那么多的银两,二来也不能将所有的流民都杀掉,若是激起更大的民变便更加糟糕。如今也只有安抚这一条路。 “太祖早有禁令。这些地方不得开荒。你要皇上违背祖训么?” 章延闿笑道:“我太祖皇帝并不是为了不让百姓在那居住才下令不得开荒。太祖皇帝只恨奸商富户不顾百姓死活,不顾朝廷利益私自开山挖矿,才下的这样的旨意。太祖皇帝平生最体百姓疾苦,若是太祖皇帝知晓百姓如今生活贫苦,定然不会怪罪。” 章延闿的话再次引起郑濬的侧目。这个章延闿总带给自己惊喜。一条祖训,他居然如此解释,这拿到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也说不出反驳的意思来。 郑濬示意章延闿再说,他觉得那份《流民图说》并未说全章延闿所有的想法。 “二爷,奶奶醒了。”簇水站在门口轻声地回禀着,她也不敢打搅,只是章延闿一再交待她,若是世芸醒了,就一醒要通知她的。 章延闿歉意地向郑濬拱手提出告退。 郑濬很是意外。他相当不满章延闿中途告退。 谭世仪只得解释道:“四姐身子不好。” 郑濬没有说话,只是派人去武昌府请了最好的郎中来。又看了眼同样焦急的谭世仪,吩咐道:“你也去看看吧,替我问什么好。”自己则又取过章延闿的题本细细的看来。 世芸伏在章延闿双膝上痛哭,她以为会没事的,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就这样的没了。 章延闿搂住世芸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到底是他的错,让她担了这样大的担子,若不是为了他两头跑,她也不会有事,孩子也不会没了。到底是因为他没用。 谭世仪在外头略微地站了站,晓得自己此时进去也没有用,依旧折回郑濬的屋子。 郑濬抬起头:“怎么又回来了?四姨的身子如何?” 谭世仪坐在郑濬的下手:“姐姐小产了。哭的很厉害,姐夫再陪她。” 郑濬没做声。章延闿有些让他失望了,同他在说这样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去陪一个妇人。天下又不是只有那个一个女人,能生孩子的多的是,这个不行,还有生孩子的。为这么个小事放弃了大事,哪里是要做大事的人。 谭世仪出了一会儿的神,开口道:“侯爷。五姐当初小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伤心么?” 郑濬一时间被问住了。谭世萱小产的时候。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他记得那时候她没哭过。甚至连好生的将息也没有,而是又开始理事。她是个坚强的人。郑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那位妻子好像从未在他跟前表露过什么表情。 谭世仪默默的道:“五姐肯定也很伤心,哪有没了孩子的母亲会笑的。我听到姐姐的哭声很难受,若是我能早些发现牢里的就是姐夫,也不会是这样了。” 郑濬哼了哼声,谭世仪也变得有些婆妈了。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没有选择谭家的四女儿,还是选择了现在的妻子。这位谭家四小姐是有那么些聪慧,但是她不能为自己担起整个侯府。他不会要一个为了个没成形地血块浪费精力。 世芸将息了两日,便催着章延闿上路。章延闿哪里能离得,只是不肯,亲手喂了世芸吃药,每日从不假手。 郑濬等了两日有些不快,他亲自找到这。 “二爷,奶奶。侯爷来了。” 世芸忙要支起身子,章延闿却按住了他,自己去接了郑濬。 郑濬只在外头问了几句,便同章延闿说话:“如今郎中也瞧过了。药也开好了,你要什么时候启程?” 章延闿道:“该有的章程都有了。只要派人回去说明便可。” 郑濬皱眉道:“你要留在这?” 章延闿点了头:“拙荆身子不好,不能长途劳累。在下自然要陪侍在身边。” “荒唐!”郑濬沉下脸,章延闿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置自己的前程与不顾。“是一个人重要还是成千上万的百姓重要?” 世芸撑起身子,穿了衣裳勉强地走出来,章延闿一见忙扶住她。让她坐下:“你出来做什么?万一累了身子可怎么好?” 世芸淡淡一笑:“我没事的。侯爷说的事,你是知县。是百姓的父母官该以百姓为重。我如今已经没事了,断不可能为了我置百姓与不顾。”她沉沉地看着章延闿。握住章延闿的手,一阵阵的暖意传入她的掌心,“你是有抱负的,不能为了这点事毁了你多年的心血还有姨娘的期盼。” 郑濬挑了眉毛看了一眼世芸。 她看起来比世萱大了很多,没有世萱飞扬的神采,也没有她的精干,毫无血色的脸显得格外的憔悴,声音有气无力的,仿佛随便动动手指她就会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过算她还有点见识。还晓得孰重孰轻。 章延闿冷笑一声:“我连老婆孩子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为百姓谋利?成千上万的百姓少一个还是成千上万。他们没了我这个知县朝廷还会派人去。拙荆就我一个。” 世芸怔怔地看着章延闿。他在牢里吃了苦,人瘦的很厉害。青色长衫已经不合他的神采,显得有些松垮了。 世芸有些愣了。 章延闿低头对着世芸微微一笑,只蹲下身子,看着世芸:“外头凉,我抱你进去吧。” 世芸点点头,伸手环住章延闿的颈项,由着他将自己抱进屋子。 他们似乎忘记了旁边还有人。 郑濬只是冷冷的哼了声,抬脚出去。他到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招来人吩咐了两句,便让人收拾行李。 世芸同章延闿吃了饭后只觉得困倦不已,待一觉醒来,这才觉得不对劲,他们已经在摇摇摆摆的马车上了。 是泰宁侯郑濬! 非常抱歉,两章发重复了,两章字数都是三千多,所以已经订阅过本章的读者请放心看,绝对不会再多收大家的起点币。 收红包的在此表示诚挚的歉意,前段时间因为操作失误,总以为自己已经修改过来了,实在是抱歉,也感谢各位读者对我的支持!以下字数是为了能成功修改章节而复制的开头,请大家无视吧。 章延闿见谭世仪对泰宁侯郑濬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有些奇怪。谭世仪此次到来似乎并不是他口中所说顺道来看世芸,他似乎有其他的意图。 泰宁侯郑濬与谭世仪的到来确实有另外的意思,只是当着章延闿的面一点都没说。只是章延闿唯一感觉到的便是泰宁侯郑濬对他的态度。 以前郑濬对他是丝毫不看在眼里,现在对他到是颇有些亲切。甚至开口问了他许多的事,还拿出自己原先写的那分《流民图说》的题本来。 “这是你写的?” “是。”章延闿见郑濬并不是以姻亲的身份,而是以侯爷的身份发问,口里加了卑职的称呼,“是卑职同师爷一起合计的。” 郑濬再次打量着章延闿。他在朝堂上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可是如章延闿这般的人他见到的少之又少。谭世仪也是这样的人,可是章延闿比谭世仪隐藏的还要郑濬再次打量着章延闿。 第一百一十六章 侯爷(下) 簇水则当地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听得横云与吕嫂子满是唏嘘。 吕嫂子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外头:“大妹子。你说那个什么侯爷是咱们奶奶的妹婿?” 簇水点着头:“是啊。你不信?你且问横云。” 吕嫂子忙道:“信信。我哪里不信你啊。只是感觉不像是亲戚。” 簇水不由的笑道:“那像什么?” 吕嫂子道:“反正就不像亲戚。那个侯爷冷冰冰的,我看着都躲不及。咱们大人是他的姐夫,论理他该对我们大人毕恭毕敬的才是。我看他到是咱们大人的姐夫了。” 横云同簇水相视一笑。论理是该这么讲,只是郑濬那是侯爷,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就养成了这个气度,面对章延闿也就自然而然的摆出了侯爷的架子。 “嫂子。谁敢跟侯爷称姐夫?你说前一任的知县讨了一个大户的女儿做妾,你可见他称呼知县为女婿了?” 吕嫂子忙道:“那哪能跟这比,这是正经的亲戚。”她也不等簇水解释,只道,“你们这些人的规矩多,我也不明白。原来我们太太居然来头这么大。到真看不出来。” “那些又不是我们奶奶的。”簇水嘟了一句,便不再说。她觉得吕嫂子这话有些瞧不起世芸一样。 横云瞧了簇水一眼,笑着道:“我们奶奶最不讲这个,娘家的几个姑娘中我们奶奶的性子最好,待人最和气。我们奶奶娘家的六姑娘。那是体面,一眼看去就是大家小姐。只是性儿不大好,下人们都不打敢往前凑。” “那五姑奶奶呢?就是侯爷夫人。” 簇水道:“那是有福气的。哪里是我们想见就见的。” 吕嫂子是个精明人,她从簇水的口气里听出了些事情,也就收了嘴,只是道:“奶奶的汤好了,这就盛过去。” 簇水应了,横云也站了起来,要了些水一起过去。 世芸苦着脸吃了那用药熬出来的补汤,赶紧漱口吃了蜜饯,这才觉得口里受用。 正要歇着。只说上津县杜太太来了。世芸忙又坐起来换了衣裳,迎了杜太太。 杜太太忙上前将她按下:“快别起来。难道你不来接我,咱们就生分了不成?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虽说章大人的事情要紧,可你怎么就忘记了你是双身子的人呢?” 世芸道:“也怪我一点也没察觉。如今这么乱,怎么好叫太太来看我。” 杜太太笑道:“章大人回来了,还能乱成什么样儿。我一路过来,都太平了,如今都忙着收拾庄稼呢。章大人走了这么久,大伙儿也没心情侍弄庄稼。到底是章大人。大家才买他的账。” 世芸笑道:“太太可别这么说。这也是有了太太帮忙借给了我们种子与耕牛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要说这定心丸还是太太送来的呢。若是没有太太的帮忙,谁理我们。” 杜太太被世芸说的心里高兴:“到底是章大人有本事。我有那么多的耕牛与种子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世芸晓得杜太太这么急急的过来同自己说这些是知道些事情,所以才到这里奉承自己同章延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太太这么夸我都不好意思了。” 杜太太道:“你还叫我太太。这么生分,咱们以后姐妹相称。你叫我声杜姐姐,我叫你声章妹妹。咱们也亲切些。” 世芸应下了,张口便叫了声:“杜姐姐。” 杜太太忙应下:“若是妹夫敢欺负你。只管同我说,我给你做主。如今你也有娘家人了。” 世芸点着头,又让横云拿了东西出来:“这是我娘家兄弟从京城带来的。早就想给姐姐送过去,只是我身子不好,也就搁下来。” 杜太太一见世芸拿出来的那些个绸缎都是上好的东西,也就收了。口里道:“我来看你的,这东西还没送出去,到收了你不少。”她对世芸道,“我带了一副猪肚儿过来,你让人熬了汤喝,最是补身子的。别看这东西不值钱却是好东西。煮出来的汤雪白雪白的。以后没事就让家人买了喝,比你喝那什么药材熬的汤好多了。我闻着那味儿也不好。你吃了怕是连胃口也没有。“ 世芸忙点着头:“是了,口里只是苦苦的,什么也不想吃。这比我做月子的时候还难熬。” 杜太太道:“你年轻,要晓得这小月也是要做月子的,一点都不能小瞧。如今瞧着没事,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等着吃苦吧。” “姐姐不这么说我还不知道呢。” “你年纪轻轻的就跟着出来,身边也没个老人,出了事也没人帮衬着。我身边有两个老嬷嬷就留给你使。她们在边上伺候着,我也放心些。” 杜太太还真是个妙人。她不同旁的太太,那些人送来的都是些个正当妙龄,如花萼一般的女子,她却送来了两个老嬷嬷,一个说明了贴近,二来是给了世芸面子。若真是娘家人,哪里有姐姐给妹妹送女人过来的。 她叫了那两个婆子进来给世芸见礼,只让他们拜见了世芸。 世芸忙让横云请了他们到边上吃茶:“多谢姐姐。也只有姐姐替我着想。”世芸留杜太太吃饭。 杜太太道:“原是该留下来。只是我们老爷这些日子太累,我要赶回去伺候。”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听说最近朝廷有大员下来,我们老爷不敢松懈。我来同妹妹说一声,让章大人也别松懈,这个时候还是要当心些。听说官儿还挺大的。” 世芸知道这说的便是泰宁侯郑濬。不过泰宁侯到来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的事,世芸便道:“是泰宁侯来了。就在我们县衙住着。我们爷这几日都在陪着。” “泰宁侯来了。”杜太太顿时警醒。朝廷派来的大员不是什么大官,而是个侯爷。“这位泰宁侯是……”她对京城的情形并不了解,但是那是从京城来的官儿。再小也比杜知县高半级,那是天子脚下的官。一不小心对待就有可能让杜知县十年的寒窗苦心付之东流。 “泰宁侯是位参政的勋贵。在京城很是有些实权,皇帝对泰宁侯也颇为信任。这个时候让泰宁侯来,到是说明朝廷颇为关注咱们这。” 世芸透露的这些已经让杜太太满意了。这些就已经让杜知县够用。杜太太更是想到,泰宁侯到这里来的第一站就是在郧县县衙住下,就说明泰宁侯目前对章延闿是看中的。 杜太太借口要赶在天黑回去:“白日是太平,晚上就不好说了。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簇水看着杜太太走了,不由撇嘴道:“她到好,一副猪肚子换了咱们那么多的东西去。还丢了两个人给咱们。她到是省了嚼偷。让咱们担负起来。” 世芸瞧着她:“好了,我的管家奶奶别那么精打细算了。我看你如今越来越有管家奶奶的范儿了。” 簇水脸上一红:“我为奶奶可惜,奶奶到来取笑我。” 世芸一把拉着她:“我是说真的。咱们人虽少,却是要正式管起来,就算是只有一个人,也要有个头儿。顺儿是外管事,你就是内管事。只是你要给我拿出管家奶奶的气度来,可别让人小瞧了去。” 簇水忙保证着:“我晓得。” 世芸一笑:“管家奶奶哪里是这么说话的。” 簇水回想这家里的管家奶奶的模样,忙模仿做了样子。她也是聪明的人,一想便知道世芸是在说自己毛躁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在府里也没这个样子,怎么一到了外头就变得毛躁了。难道自己是近墨者黑了? “奶奶,该摆饭了。” 世芸问道:“爷、泰宁侯、舅爷可回来了?” 横云摇摇头:“还没有。” 章延闿郑濬谭世仪三人这几日跑的没影。天不亮就出去,天黑了才回来,一回来三个人便在在一处。就是吃饭也未曾好好的吃。 世芸点了点头,她这些日子也就吃些粥。再喝那些个补汤,同他们吃的也不一样。也就让横云把饭摆上来, 正吃着,章延闿他们回来了。章延闿同郑濬告假,往世芸这边过来。 世芸看着他那身短打扮道:“你又乔装出去了。怎么也得带上人啊。若是有个什么。可怎么好?” 章延闿笑了笑:“你放心,侯爷带着人呢。你也多吃些,别总是舍不得。这几日吃的多,我瞧着你气色到比以前好很多。”章延闿看着世芸喝着一碗黑乎乎的汤,凑近看了看,却没想到,一股子怪怪的味道,他忙扭过头,“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世芸笑道:“你也尝尝,这是好东西,我这几日都吃的这个。” 章延闿推开道:“我不吃,什么怪怪的东西。别坏了我胃口。” 世芸瞥了他一眼:“那你到叫我吃?” 章延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东西虽说看上去不怎么好,吃着怕也是怪怪的,但是补身子,你现在正应该补一补。”说着,章延闿站起身,“我到前头跟泰宁侯把今日的东西整出来,回头再来看你。” 世芸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问道:“你吃了么?” 章延闿道:“这就到前头去吃。怎么了?” 世芸摇摇头:“你去吧。” 章延闿只觉得怪怪的,他也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一摇三晃的走了。 章延闿一走,世芸便招来簇水,吩咐着她。 郑濬三人坐下来才吃了饭,就见簇水端了一盅汤来:“奶奶说,三位爷这几日在外头东奔西跑的辛苦了,特地让小的做了这鸡汤送来,给三位爷补身子。” 谭世仪笑道:“到底是姐姐疼我,我这几日都没好生的吃口饭,总算……”话还没说,谭世仪便被那开了盖儿的汤味镇在了原地。 这味道,也太…… 簇水忍住笑:“奶奶说了,这东西虽不好闻,却是大补。三位爷,奶奶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一定要多吃些……”剩下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便跑了出去。 郑濬看着自己面前的汤推了推,但见章延闿愁眉苦脸闭着眼往口里倒汤,谭世仪却在一边一脸坏笑:“姐夫多吃些,这是姐姐送来的,再来一碗。” 章延闿这是被整了,还是被自己的妻子整了,是那个木头一般的四姑娘。那个木头一样的人,居然敢整自己丈夫? ps: 不好意思,昨天发错了章节,今天改回来,实在很对不起。 看过的大家回去看下115章吧。 红包这段时间很忙,一般都是写了两三章然后用的定时发布 顺序上有时候就昏头了 再次对不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变化 这一天章延闿同郑濬到了二更还没回来,小产后,世芸觉得自己的精神不济,只觉得困倦不已,也就睡下。 到了三更章延闿同郑濬才狼狈的跑回。两个人为了寻访的真实都做了平常百姓的装扮,也不敢多带人,只带了郑濬的一个护卫。 “我的老天爷,大人,侯爷,你们这是怎么了?”门房一见到章延闿同郑濬这么一副样子便晓得今日一路上不太平,再看着带伤的护卫,他转头便要朝里跑,口里还嚷嚷着:“快去请郎中。” 章延闿一把叫住他:“别嚷嚷。悄悄的让郎中来了就行。若是问起,就说奶奶身子不好。”他双眼中命令的色彩逼得门房噤声,怏怏地退到一边,然后朝外头跑,去请郎中了。 簇水做了内管事之后,异常的勤奋,她一直没睡,等着章延闿他们回来。她一见到章延闿忙迎了上去:“二爷回来了,我去告诉奶奶。” 章延闿道:“她睡了?” “是。” “不要去吵醒她。你去弄些热水端过来,看看家里有没有白布。扯一些过来。” 簇水此时发现章延闿同郑濬还有那个护卫都受了伤,忙问道:“二爷受伤了?我去让人叫郎中。” “不用了,已经派人去叫了。不许告诉奶奶。”章延闿挥着手让簇水下去,又将她叫了回去,“请舅爷过来。” 簇水连连的应着,忙去办事。 郑濬由着护卫上金疮药,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章延闿的身上。章延闿同世芸的相处方式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做妻子的在外人面前光明正大的整着自己的相公;自己的丈夫未回来。她到先睡了。章延闿还不让人将她叫起来。 自己不论回来多玩,家里的人都会等着。只有他睡了她们才能睡,在他起来之前。她们都要起来服侍他。这才叫规矩。 章延闿叫郑濬看的莫名其妙的。这已经不是郑濬第一次带着审视的样子看自己了,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章延闿龇牙咧嘴的掩饰着自己,好让郑濬举得自己根本就没发现他的行为。他受的只是皮外伤,更多的是擦伤,郑濬却伤的重,叫人砍到了腿。 郎中被请了来,他只是习惯,知县太太身子不好,怎么不往内衙去。反而是在外衙,这还是知县大人的外书房。郎中不禁一阵怀疑,只是他开口询问,管事的也不说,反倒让他觉得有不好的事情。 护卫身上备着金疮药,已经给他们先处理过。 郎中见是刀伤忙要过来看视。 世芸到底醒了,她睡的并不安稳。一摸身边,冰冰凉凉的,章延闿还没有回来。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世芸坐起身,撩起了帐子,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下床将衣裳穿好,开了门朝前头走去。章延闿外书房到是亮着等。已经回来了。 因为郑濬有可能在那,她并不方便过去。只能在外面站着,等着有人出来。再问一问。 簇水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便被世芸叫了过去。 “奶奶。你怎么过来了?” “二爷回来了?” 簇水忙点着头,将自己手中的盆放的远远的。偏偏那血腥味世芸已经闻到,心里顿时一惊,章延闿受伤了?她顾不得旁的,便冲到书房。 郑濬正在清理腿上的伤口,世芸突然出现让屋子里的人措手不及,郑濬忙扯了自己长身直缀的下摆将裸露的腿遮住。可偏偏世芸根本就没朝他这看一眼。 世芸一眼就看到章延闿,扑上去问道:“你伤在哪里了?好好的怎么会伤着?我同你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乔装出去,你偏不听,这些出事了吧。” 章延闿忙道:“没事,我真没事,我好好的,你看,我能跑能跳的。”他为了让世芸相信,在屋里走走跳跳,表示自己真没事。 世芸还是发现了章延闿手臂上的擦伤。 章延闿解释道“就有点擦伤。不碍事。” “什么叫有事?叫人砍了你的腿才是有事,还是要卸了你的胳膊?” 世芸的一席话让屋子里的空气在一时间凝固住了,屋里似乎有些冷冷的。谭世仪有些不自然地扭过了头,他姐姐还真是神了。 章延闿支吾着:“侯爷同方护卫伤得重一些。” 世芸这才看向郑濬。郑濬还是以前的那副样子,冷面冷语,薄唇抿得紧紧的,一双手紧紧的抓住衣摆,好像在克制着什么,只是那耳朵好像有些不对劲。难道她说中了什么,郑濬被人砍了腿? 她行了礼,转了身子,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屋里的人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回头我再跟你说道。”末了还提高了声音,哼了一声,听上去有些威胁的意思在里头。 章延闿忙应着,送了世芸出去。 世芸并未走远,只是在外头坐着,等着章延闿出来。她到底没仔细看,心里依旧不放心。泰宁侯也是的,好好的,拉着章延闿乔装做什么。他在京城习惯了,想要到这体察民情,那也该找个好地方微服,这是什么地方,流民才闹过,哪里有那么太平的。 安置好郑濬,章延闿这才出来:“你怎么还在外面等着,怎么不多穿点。” “侯爷安置好了?” “嗯。伤的虽然重,但万幸没砍到骨头,怕是要好一阵子都要卧床静养。虽说侯爷身边有人伺候,到底都是男人,你找人来伺候下。” 世芸点头道:“可巧,杜太太今儿来,送了两个老嬷嬷过来,就让她们去伺候好了。” 章延闿听了笑道:“这最好不过了。”他看着世芸,注视着她半边的脸,这个温婉的人,方才的样子还真叫人害怕。尤其是那轻轻的一哼,还真有些威慑力。 世芸见章延闿只盯着自己猛瞧,娇责道:“你只管瞧我做什么?” 章延闿笑着道:“我只是没发现夫人会那么的泼辣。”他还做出一副犯人押解而来的模样,“小的投案,还请县太太饶命。” 世芸晓得章延闿是取笑自己方才的事,面上一红:“你还来取笑我。” 章延闿一把拦住她:“我哪里敢。夫人这是关心我。” 世芸握起粉拳朝着章延闿捶了两下,却被章延闿将拳头抱裹在他手中动弹不得。动了两下见他没有放的意思,世芸也就停了动作:“我只当是你伤着了。哪里想到会是那样。”出去的三个人,章延闿不会武功,要说伤该是他才对,可偏偏伤的还是郑濬。她哪里又知道,郑濬哪里不好伤,偏偏叫人砍了腿。 章延闿笑道:“这是我夫人神机妙算。不过,夫人既然是神机妙算,到底再猜猜,我这是要求夫人做什么。” 世芸看着章延闿:“你莫不是明日还要出去?三弟同你一起去。” 章延闿这还没奉承世芸呢,见世芸一脸得黑气忙道:“侯爷不是受伤了嚒,这不是没法子的事,总要有人去。不能让三弟自己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章延闿解释道,“我同侯爷跑了这些日子,侯爷也同意我得做法,甚至提出要在所有得流民地推广。”章延闿很兴奋,他得作为到底让人赞同了,他很是有成就感。到底是泰宁侯,底气就是比他硬气,他不敢想得,他开始想了,“若是这事真得能成,就是天大得好事。” 世芸晓得他这是非去不可得,也不拦着他:“你还是要多小心才是。董维运脱不开身,你问侯爷要几个人跟着也好。” 章延闿硬下,搂着世芸回屋。 早上起来,世芸端了白粥,拿了些腌菜送到郑濬那,她怕郑濬吃不惯这里得泡菜,特地装了一样她学着做得甜酱瓜。 郑濬坐在床上,看着世芸端了早饭进来:“这是家里做得甜酱瓜,跟京城店里卖得怕是比不上,侯爷且讲究着吃。” 郑濬看着那甜酱瓜吃了一口。味道是很京城得那家老字号没法比,但是那甜酱得味道还是有京城得一点味道。 “是差得远” 世芸怔了下,也没那么过吧。她看着郑濬得样子,是很难吃?虽然比不上那家老做得,但是到底还不错啊。 郑濬低着头喝粥,又问道:“这粥也是厨上熬得。” 世芸又一点头。连白粥也不对劲?她怕郑濬挑剔,没敢让吕嫂子搁旁的,就端了白粥过来,连白粥也觉得不对劲?是了。郑濬在京城吃得是什么米,现在吃得又是什么米。根本就没法子比得事。她也想让买好得,只是这个地方也该要有卖得才是。 郑濬没再说话,只是喝粥吃菜。他吃得很慢,很斯文。 世芸在一旁站着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悄悄得动了动有些发麻得腿脚,看了郑濬一眼。 不妨郑濬正好喝了最后一口粥,抬起头来,正好看了个正着。 世芸随即笑道:“侯爷可要再添一碗?” 郑濬将碗放下,看着世芸为自己盛了一碗粥。他又吃了。他还是那么慢,他是故意得,看着这个女的要怎么做。 果然,世芸没站多久便道:“孩子怕是醒了,我要去看看。我让人来伺候侯爷用早饭。” 郑濬放下碗,没再吃饭,只是看着世芸远去得背影。她不怕自己。就连她妹妹,自己得夫人,只要他不开口她就不会提出离开,她到是大胆得。幸而自己当初娶的是谭家的五姑娘,若是娶的她。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知府(一) 世芸也晓得杜太太留下得那两个老嬷嬷也不是个葫芦,到底还是会传消息回去得。这才不过两日,杜太太又上门来了。这时候还带了许多的补血补气的药。杜知县却没有来。 “这比我前日来的要好多了。我说的那个猪肚子熬汤可比你吃那些要好?” 世芸点着头,杜太太说的那个猪肚子汤确实比那些个加了药材煮了一股子怪味的汤要好喝的多,她也愿意喝。 杜太太听了十分的高兴:“那猪肚子还可以跟鸡放在一处炖汤,只是不要那些老母鸡,炖出来一锅的油,吃着怪腻歪的。你若是吃着好,丢些菇子之类的。也是滋补的。” 世芸道:“姐姐留下的老嬷嬷都说了,如今正照着吃,我也比平常多吃了些。” 杜太太推了一盒子的东西过来:“这是阿胶,最是补血养气的。我让人到武昌府弄来的,你每日调一些吃了,保管你气色好。” 盒子很大,放了一满盒子,只给她一人吃显得多了很多,给她不过是个嗷头,真正的是送过去给受伤休养的泰宁侯郑濬。 世芸也就不推脱收了下来。 杜太太同世芸说了一些闲话,渐渐的就转向了正事:“泰宁侯还在县衙里住这?” “正是。” “泰宁侯这次来是做什么的?妹妹挨得近也同我说说。” 世芸笑了:“我哪里知道。我们爷每日都被指使的往外头跑。天黑了回来,天没亮又跑出去。人弄的又黑又瘦的,每日都跟泥里面滚出来一般。就我看。不是什么省心的事。”她说的是实话,章延闿每日都往外跑。那日跟泰宁侯两个还差点出了事,也不晓得做什么。章延闿整个人是瘦了。但是精神却很好,每日都是神采飞扬的,若是这个时候回到京城,章太太怕是忍不出来了。 “我原是听说要到临近几个县看看。我们老爷这几天悬着个心,只等着侯爷来。只是侯爷一点动静也没有。昨日,说是侯爷跟前的人,调了我们上津县的户籍鱼鳞图册。我们老爷四处打听了,临近的县也就我们上津县跟竹山县这样,旁的什么音儿都没有。妹妹说说。我们也好安心。” 世芸道:“我跟姐姐说实话。侯爷这几日的身子不大好。都是他跟前的人跟我们爷一起出去的。偏我们爷口风又紧。我只晓得我们郧县的户籍鱼鳞图册也调了出来。都送到侯爷的屋子去了。” 杜太太心里转了两转,这泰宁侯单单只要了郧县上津县竹山县的东西做什么。除开泰宁侯目前驻跸在郧县,也就是上津县跟竹山县了,偏偏她们这两县却是个富县,泰宁侯这是在查逋赋?只是侯爷来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为何知府大人那里却还没动静。这是……难不成知府大人也是知道的?她要回去跟老爷透个底儿。 “妹妹方才说侯爷身子不好,怎么还要看这些东西,要我说好生歇着才是。” 世芸道:“正是呢。如今待在我这我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呢。” 杜太太道:“这我可是没法子。不过让你舒坦一日的法子到还是有。” “什么法子?” “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见过知府太太吧。” 世芸点了头。她到了这里是没见知府太太。只是在过年的时候送了礼过去。一来那是是将近年关,去了知府太太也未必有工夫见她;二来,章延闿之后也出了事,一时也没腾出时间来。 杜太太拍着手:“这就是了。我置办酒席。请了知府太太同几个邻县的太太们都来坐坐。大家也好认识认识。不过,少不得要借妹妹的地方了。” 世芸笑道:“到时候我吃管吃酒听戏,再多的我就不会了。” 杜太太见世芸应了。自然是张罗着。她已经想好了,若是知府大人同泰宁侯是通了气的。她就是到府里见了知府夫人,她也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但是把知府夫人请到郧县来。那又是一层意思。泰宁侯毕竟在郧县,知府大人会瞧着泰宁侯的面子,让知府夫人过来。到时候便可以问出些事情来。 簇水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行了礼便道:“奶奶,大姐儿跑到侯爷屋子去了。” “怎么让湘儿跑进去了?” 簇水道:“原先大姐儿才厨房看鱼,一不留神怎么就到了侯爷那里去了。” 世芸忙向杜太太告罪,往泰宁侯那里去了。还没进院门,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她忙冲进去,生怕湘儿叫郑濬欺负了。他那样的冷面人,怎么会同孩子好好说话。 人还没到屋子,便道:“侯爷,小孩子不懂事,还请您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待到了屋子里,却发现湘儿扑在郑濬身子哭,而郑濬则是一筹莫展的看着哭泣的女孩。 世芸忙过去抱着湘儿,哄着她:“不哭,不哭。没事了,娘在呢。”她心疼的哄着孩子,却发现这孩子两只手黑乎乎的,这是…… 一股甜甜的味道,这是她做的甜面酱的味道。 “这是……” 湘儿哭着指着郑濬身子的被子:“被子脏了,衣裳也脏了。还有我尿裤子了。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 世芸一时不晓得该怎么说了。这孩子,不但是尿了裤子,还用沾了甜面酱的手乱摸。再看郑濬身上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胸口处赫然留着一块黑印,小小的掌心,四根清晰的手指,就是这孩子做的。 孩子主动认错,世芸还真不晓得怎么说她了。也不晓得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郑濬紧紧地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手印,再看着世芸:“你以为我欺负她了?” 世芸忙道:“没有。小孩子不懂事乱跑,惊扰到了侯爷。” 郑濬只是冷冷一哼,随即道:“是我在这,让孩子不能随便走动。让你费心了?” 这话并不是向世芸道谢,而是一种询问,世芸心中一怔,自己方才同杜太太说的那话,怎么就传到了郑濬的耳朵里。这才多咱的功夫。 世芸忙道:“没。” 郑濬抿着口没再说话。 世芸摆着湘儿便要退出去,可是孩子却不愿意。猛然出现的陌生人让她感到好奇,而且她从来就不怕生人。县衙所有的人都抱过她,也带她玩过,那些人都熟了,她不感兴趣,来了陌生人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张口就同郑濬讲话。 偏郑濬只是问道世芸:“她要做什么?” 世芸只觉得头疼,这孩子……“她是觉得侯爷手里的书好玩。”又觉得这么说不好,便道,“她开始学认字了。只要是有字的,她就兴奋。”好像是为了证实一般,世芸抽了郑濬手中的书,指了其中的一个字问道,“湘儿,这是什么字?” “云,天上有白云的云字。”湘儿一下便认出来了。 “那再考考你。” 郑濬拦住了世芸,而是亲自指了一个字问道:“我来考考你,这是什么字?” 湘儿认真的认着:“这是县,我们家门口的牌子上就有这个字,我认得。”她随即又让郑濬问,“再问,我认识好多。” 郑濬挑了一个,并没打算让湘儿认出来,却是同世芸说话:“你们到是很会骗人。” 世芸惊愕地看了一眼郑濬又低下头。她不明白郑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好的说到了骗人,骗人,她们哪里骗了郑濬。 “一个装作木头,其实胆子比谁都大;一个装成废物,其实比谁都有用。一个装成顽劣,其实是一本正经。你说你们是不是骗子。” 这是在说他们呢。 “我到是走了眼,其实我当初早就该发现。他那次的出头我就该意识到。”郑濬对章延闿的记忆到刚刚才记起来。甜面酱让他想起了黑泥,车轮陷在泥潭里拔不出来,当时就是章延闿想出的法子。 只是郑濬没注意到,而后来章延闿在谭家表现的萎靡不振,更让郑濬反感,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表象。从章延闿中举,一番众人科举到底出任教谕,然后在教谕的任上做出那样的成绩,再到这次的一系列事情,郑濬意识到,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当初的章延闿或许并未想走科举路,他更多的是希望得到某个实权派的赏识,这也就是当初她跟世萱在庙里见到翻墙闹出那样大动静的章延闿,也就是说当时章延闿为什么晓得郑濬在哪里。他希望能得到郑濬的赏识,所以在,马车陷入泥潭中,连郑濬都没法子的时候,他不惜暴露走出来,就是希望由此得到郑濬的侧目,可是郑濬并没有。 他放弃了,而章延闿也放弃了走依附实权派的路线,走向了科举。实打实的做出了成绩。 “侯爷后悔了?”世芸反客为主了。 “后悔什么?”郑濬不觉得后悔,终究还是让他发现,不过是造反的问题。 世芸只是笑笑,抱起湘儿朝外走去。她感谢郑濬当时没对章延闿的侧目,若不然,哪里有章延闿现在的日子。 才拐了弯儿,湘儿便在她怀里不安稳,兴奋的喊着。 却是章延闿回来了,他一把抱住湘儿,也不嫌弃的咬着她的手指,惊得孩子连声叫唤,发出阵阵笑声。 这样的快乐是郑濬没有侧目带来的。她有些希望章延闿表现的不那么好,让郑濬感到他有本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知府(二) 知府太太应下赴宴得事。杜太太则张罗则一切,又是叫了大厨做菜,又是请了戏班子商量着要选写知府太太喜欢得戏目。 杜太太的意思是要请最好得戏班子:“知府太太喜欢这个戏班子。我也听过,唱腔好,身段也好。” 世芸道:“姐姐做主好了。这些我都不懂的。” 杜太太又拿了菜单子一遍又一遍得确认:“我问了知府府里得厨子,知府太太最爱吃的就是这几道菜。” 世芸见杜太太什么都投知府太太的喜好。有时候这样是很好,但是会让人觉得她什么都暴露在对方的眼前,会有些不舒服得感觉。与其在这方面废那么大的心思,到不如多了解知府太太感兴趣得东西。吃喝这些每个人都会迎合,只要花一点得钱便能知道,但是知府太太感兴趣的事情怕没那么容易打听出来。 “知府太太平日都喜欢做什么?” 杜太太道:“也没见得多喜欢什么。知府太太平日里同人来往的少,我们也就是在逢年过节得时候去一下,坐坐也就回来了。知府太太待人淡淡得。” 淡淡的。也就是说对这些太太们不感兴趣,是她们说得事知府太太不感兴趣呢,还是知府太太对她们这些人不感兴趣。 在京城的时候谭太太与章太太是不会带她出去得,她也见识不到这些,只是常日里她总是要在谭太太与章太太跟前伺候得。光是看这两位平日里得作态便晓得。比自己地位低得都是爱理不理,除非说了她感兴趣得事。 “那姐姐平日里都跟知府太太说的什么?我还没见过像知府太太一样尊贵的人。也不知道到时候说什么。” 杜太太笑笑:“我们也不晓得说什么。只不过是看戏,到时候随便说说。” 世芸又问了知府家里有什么人。想着把这些人得底细打听清楚了也好说话。 听了杜太太说道,世芸总算了解了知府大人家得情况。知府大人四十多岁。有妾,但都老实得很。没听说过有什么。好像,有生过儿子,不过还小。知府太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的已经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小儿子才十三四岁。 这写消息并没有多少用途。只晓得知府太太是个厉害得人。 世芸特地拉了章延闿向他问了知府大人的事情,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只是若是知府大人的,章延闿知道得颇多,若是知府太太的,那便少了许多。 一夜无话。 第二日,杜太太一大早便来了,她热情得帮世芸迎接着几位邻县的知县太太。她们都是平级。但是说话中还免不得针锋相对。也是,这一府数县中,三年一次得考评只有一个能评上优等,继而升迁,其余的不是留任就是被评劣等,免不了贬官之类得。每个人都巴不得对方出什么差池,好显得自家老爷得本事来。 “杜太太,快同我说说你有什么好法子,我听说你家得那个被撵出去配人了?”竹山县的高太太三十多岁。颇为年轻,面容和气,只是一张嘴不饶人,有些幸灾乐祸得等着杜太太。看看她说得是什么。 杜太太笑道:“你个耳报神,总是巴望我不好,好显得出你好来。罢了。我老了也不跟你比。还跟蜜里调油一般。” 高知县得那点事这里的人多少都知道些。只是高知县做得体面,人前给足了高太太面子。高太太也就闭眼过去。 可杜太太这话到让人听出了一点点味道。好像是在说等到了她这个年纪。就回跟她一样。高太太抿了嘴,只是道:“我们老爷还是尊重我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杜太太那样得事。叫个妾站在了自己得头上。 高太太笑指着世芸道:“这是章知县太太。” 高太太笑着同世芸打了招呼:“我们可要好好得相处才是。”她是个牌隐儿很大得人,说着就要拉着世芸去来两圈。 世芸晓得这一日是免不得要陪到底得,笑着道:“自然要奉陪,只是知府夫人还未来。” 高太太笑道:“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到把知府夫人给忘记了。” 几人也就坐在厅上吃茶说话,等了好一会儿,知府太太才姗姗来到。 众人忙上去同她见礼,又问了好,知府太太只是微微的应着,随即坐在了首座。知府太太冷着个脸众人也不好放肆,只是每个人都晓得今日来得意思,少不得废了心思。世芸只坐在边上,注视着知府太太的神色,只希望能从知府太太神色变化中察觉出知府太太的喜好。 知府太太高高在上,她怏怏得受她们追捧着,她并不喜欢同这些下级官员的家眷来往,只是泰宁侯在郧县,她只得前来。 她扫了一眼,发现世芸只听人说话,自己却没开口,便道:“你这个主人到不说话了。” 世芸忙站起来道:“我听着几位太太说的有意思,一时便听了进去。到忘记了自己就是主人。怠慢了夫人了。”她向知府太太行礼,“早就听说知府太太得大名儿,只是没想到太太……这人言还真不可信。” 知府太太非但没高兴,反而哼了哼,扫了这群太太们一眼,往后靠了靠:“早就听说?都说了我什么?” 世芸笑道:“说知府太太严肃,我看到是言过其实了。” 知府太太笑了笑。她就是长了一张严肃得脸,眉毛像极了她父亲,一道剑眉,平添了三分得英气,让人看着就觉得厉害。所以那些人也不亲近她,上面的夫人也觉得她喜庆不愿意多说话。 世芸见知府太太面上松动了些,便叫人开席,世芸见知府太太对她手腕上得镯子很在意,旁人得镯子都褪下来,唯独那枚只是往臂上捋,却不见她褪下。 世芸看着知府太太腕上得镯子,道:“夫人,这镯子是翡翠的嚒?老实说我从来就没亲眼见过这么好得翡翠,碧绿碧绿的,一眼瞧上去就跟一滩绿水一般,沁人心脾。” 知府太太严肃得的脸慢慢松弛下来,露出真心的微笑,她露出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向世芸展示着:“这的确是翡翠。” 世芸满是羡慕的看着知府太太手腕上得镯子:“这么好得翡翠怕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夫人是从哪里得来得?” 知府太太道:“这是我曾祖母留下的,我同我弟弟一人一个。这是宫里赐下的。” 一听是宫里赐的,县太太们都凑上去瞧,想要把这东西瞧得真真的。这宫里头赐下来得东西还是很少见的。恨不得看一个够。 高太太看着那镯子不由道:“到底是宫里得东西,就是好得没话说。我也从没看过这样好得东西。” 大家都跟着附和,说着进贡东西得讲究。 再看知府太太,她还是一副淡淡得懒洋洋的,似乎没什么兴趣。 世芸晓得大家都没问到点着上,知府太太并不在意这镯子是否是宫里赏下来的,还是这镯子的用料有多好。她在意的事,怕是这镯子为什么赐下。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宫里赐下来的。这是宫里赐下的?夫人,老太君是怎么得的赏赐的?”、 知府太太得反应很热烈,她倾了身子,对着世芸道:“说是赏给我曾祖母的,其实是我祖父立了大功,当时的皇上听说我曾祖母还健在,已经有八十岁了,便赏了这镯子。我祖父原是个宫里的侍卫……” 知府太太回忆着那时候家里人接赏赐的激动心情。祖父当时还只是个八品的小官,只是在外城守卫。谁想到那日皇帝微服私访,只有祖父严厉盘查,不许皇帝入宫,眼看上早朝的时间临近,没有禁中出入牌的皇帝硬是入不得宫。饶是他身边的公公祖父是认识的,饶是那个公公有出入牌,他也只能自己进去,而皇帝照样不能进。 一直到指挥使大人找来,这才让皇帝入宫。当时还以为会出大事,没想到皇帝反而嘉奖祖父。赏了这东西下来。这是家里的荣耀。因为祖父得执着,家里才渐渐得兴旺起来。 世芸一直笑着同知府太太说着陈年往事。 就只是倾听,已经让知府太太对她带有了好感。之后,当世芸说起章延闿成日里忙碌,又说了自己的担心。她本希望知府太太露出一点点得意思。 再知府太太临行之时,携她手走出时,知府太太只告诉她一个人:“没什么大事,这是好事。朝廷要彻底安抚流民,若是章大人做的好,过不了多久,你我就是一样的人了。” 过不了多久,就是一样的人了。 世芸突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一样的人,章延闿要升官,可是升到哪里去呢?知县到知府这其中还隔着好几层。再联想郑濬这几日把上津县竹山县的鱼鳞图册要过去,还有章延闿那丝兴奋。 这么说,是要在郧县设府? 这样的话,就要在这其中选人出来做知府?而提出归置流民,做出成绩的,不就是章延闿最出色嚒? 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章延闿就要迈出那么大的一步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章 知府(三) 章延闿忙了一日,终于灰头灰脸的回来了,这一日他直接瘫在榻上便不愿意爬起来,世芸走过去,替他拿捏着:“忙完了?” 章延闿闭着眼,享受着全身放松的痛快感,真舒服,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想静静的躺着。他用点头表示着自己的意思。 “起来泡个热水澡,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又问梁敬亭要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药放在了那里头,你泡一泡,我再给你拿捏。” 章延闿点着头,却道:“等水提来了我再起来。” 世芸打发了人去抬水,又让簇水去看谭世仪怎么样了,又替章延闿收拾了衣裳。这才要去叫他,却发现章延闿睡着了。 她取了被子替他盖上,拿了针线在一旁做着。这些日子可辛苦了他,若是要升府……她从未听人说过由县升府的,想必这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府下面包罗了多少的县,一应的人员,赋役,田亩都要弄个明白。这前头要准备的东西可真不少。 只是他升的这样的快,会不会遭来旁人的记恨。可别再发生上次的事情了,上回到底是那布政司衙门里的师爷也是绍兴人,加上三弟的努力,若不这么巧,怕真的就要罢职还乡了。只要他现在是官,哪怕一直都是七品官儿,这在章家,也是他立足的资本。刘姨娘在章家便能过的好一些。 门吱呀一声开了。 簇水探了脑袋进来:“奶奶。”她指了指外头,水抬来了,世芸放下手中的针线。让簇水她们等一会儿再过来。章延闿好容易睡会子安生觉,到底要让他好好的睡一会儿。 等了许久。伺候郑濬的一个老嬷嬷来了:“五姨老爷让看看知县大人可梳洗好了,若是好了。姨老爷请知县大人过去。” 世芸命人把水抬到西边屋子去。 杜太太送来的那两个丫头叫簇水好生的收拾了。剪了指甲,脱了绫罗绸缎,当起了一般的粗使丫头。两个人吃力地提着一桶水进来,还洒了些在地上。 连着倒了四五桶水,这才作罢。 世芸进了屋子,轻轻地推了章延闿:“侯爷叫你过去呢。” 章延闿眯着眼看着世芸,“哦”了一声,却扭过头再睡过去。 世芸见他这样的困,走到了外间。对着那老嬷嬷道:“程妈妈,你去同姨老爷说一声,就说二爷已经睡下了,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明日说吧。” 程妈妈这几日伺候下来,晓得那个姨老爷是个有地位的,再看那边上的随从各个盯着她仿佛她哪里不对,便要吃了她似的。她哪里敢跟那位姨老爷说话。平常连面都不敢瞧一眼,现在让她去回话。 程妈妈忙道:“太太。三舅老爷也在那呢,就等知县大人了。” 世芸只让她去说:“就说我的话,明日再说。就说,姨老爷身子也没恢复。也要好生休养,若是有什么差池,我难跟姨太太交待。”她停顿了下。“若是姨老爷身子好了,就自个儿办好了。” 谭世仪好笑的看着那回话的老嬷嬷。又看着沉下脸的郑濬,在郑濬的气压下。他还是老实的坐在一边,默默地吃茶。他姐姐这样大的胆子,连郑濬的话都驳。 程妈妈立在那百般的不适,这位姨老爷一个冰冷的眼神丢过来就让她站也站不稳, 郑濬冷冷的注视着程妈妈。果然是个大胆的女子,自己还真是看错了她:“既然知县大人已经休息了,就明日再说。” 谭世仪晓得郑濬越是好生的同人说话,越是火气上升。他忙为自己的姐姐说着好话:“侯爷……“ 郑濬只冷冷瞧了谭世仪一眼。 谭世仪闭了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晓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劲,郑濬的眼神明显的带着强烈的不满。因为姐姐扫了郑濬的面子,所以…… 谭世仪不好开口,屋子里的气氛顿时陷入了僵直。 谭世仪正不知道要怎么好,瞧着郑濬正看着他,他更不晓得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要说什么?”郑濬终于开了口。 谭世仪暗暗地松了口气,总算是没事了:“没,没什么。” 郑濬晓得他那不是真话,只是敷衍自己,他盯着薄被面,淡淡的道:“你姐姐从来都是这么烈的性子?” 谭世仪想了想,点了点头:“姐姐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好说话,什么都不计较。可是脾气有些倔,认定的东西就不松口。”他认为郑濬还是在生姐姐的气,忙道,“姐夫这些日子也累了,今日坐在那同人说话说着就睡着了。想必姐夫是真的不能来,姐姐才驳了姐夫的面子。姐姐的胆子很小。” “哼。”郑濬轻轻地哼了一声。她胆子小?她其实是胆大包天,连自己都被她骗了过。 郑濬开口询问了这一日的事情,又问了一些章延闿都做了什么,正说着,那个程嬷嬷又抽了身子闪进了屋子,她也不敢往前头凑,只是挨着门口站着。 “什么事?” 一看开口说话的是谭世仪,程嬷嬷这才觉得轻松一些,她低头垂手道:“回三舅老爷的话,奴婢得了县太太的吩咐,请三舅老爷过去。” 郑濬挑眉道:“回你们太太去,就说三舅老爷同我说话,让她等着。” 程嬷嬷原本还祈祷三舅老爷应了,马上就同她一起过去,待听到郑濬说的话,她心里顿时叹道,怎么就让知县太太说了个正着。知县太太叫她过去,交待她的时候,就说:“五姨老爷若是不让三舅老爷过来,你就说,再怎么忙,也要吃了饭再说。” 她按着世芸的吩咐说了话,便缩了脖子,她已经觉察到这里头的不对劲。 郑濬也不回程嬷嬷的话。只是瞧了谭世仪一眼:“你饿了?” 谭世仪就算是肚子里现在已经唱空城戏也只能说:“我不饿。”才表白过,这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 谭世仪面上有些羞赧,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叫了起来。 郑濬看了谭世仪,又道:“你是认为吃饭重要,还是这正事要紧?” 若是要真心话,谭世仪当然认为还是吃饭重要,至少现在看来还是吃饭重要,再说,他们为这个事忙来忙去的,还是就为了以后的饭钱?但是……“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我一个人的不打紧,这可是几十万的百姓的事。侯爷,您看这个……” 郑濬只瞧着程嬷嬷,程嬷嬷只得退下去,同世芸说。 世芸放下针线,便往郑濬的屋子去。 也不用人通报,挑了帘子便往屋里闯,进去了也不看郑濬一眼,只是拉着谭世仪便走,口里却说道:“你不吃,别人还要吃。饿着你到不要进,连带着我弟弟也不能吃就不行。如今你是在我这里做客,凡事都要听我的安排。你若是要做侯爷,且回你的侯府去。” 郑濬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天地君亲师,除了这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说过他,他被骂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看着谭世仪被世芸拖了出去。 他终于回过劲来,丢开手。看了没一页书,他只觉得自己也饿了,好像还很饿,很想吃东西,便叫人:“摆饭。” 章延闿同谭世仪坐在一起吃了饭,这是世芸亲自为他们做的,都是他们喜欢吃的菜,;两个人都吃的眉开眼笑的。章章延闿同谭世仪这几日添了个新的喜好,就是喜欢吃辣了,所有的菜都让世芸多放些辣椒。 辣辣的炒肉,辣辣的豆芽,辣辣的炒杂碎。 两人添了一碗又一碗,将菜全都吃了个精光,这才罢手。谭世仪更是捧着个肚子回去,直说还是自己的姐姐好,到底是姐姐,做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过瘾过瘾。 他是过瘾了,可是郑濬却有些不过瘾,这几日他天天吃的就是白粥馒头,吃的他看着这些东西都厌烦了。正觉得口中无味之时,谭世仪来了。他丢开手中的吃食,看着一脸满足带着点点笑意的谭世仪过来:“你吃好了?” 谭世仪忙点着头。 郑濬推着碗,指了桌边的东西:“既然吃好了,那就做吧。” “我一个人?” 郑濬指了指自己:“你要我做?还是……”他靠在了椅背上,“还是你去找章延闿?”他挑眉笑嘻嘻的看着谭世仪,似乎在说,你若是能说动你姐姐,让你姐夫来帮你。 谭世仪一看到那桌上那么多的东西,良好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只得一个人弄了。可是郑濬并不打算放过他,指使着他做这做那。 谭世仪只苦着一张脸,偏偏吃的太饱了,整个人异常的困倦,恨不得立即沾床。他怨恨地看着优哉游哉看书的郑濬,心里颇是郁闷。 为什么姐姐做下的事情要算在了他的头上,姐夫有姐姐,侯爷有身份,自己什么都没有。他苦着脸做着,只希望自己做的事能让郑濬感到满意,自己就能解放了。谭世仪怀着这样美好的愿望,期待着第二日的太阳升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知府(四) 章延闿一觉醒来只见天色已经大亮,他忙爬了起来,慌里慌张的穿了衣裳,捧了水抹了把脸就往外头冲。见了世芸,便道:“你怎么没叫我。” 世芸忙将他拦下,为他整理衣裳,重新束了腰带:“急慌慌的做什么?把早饭吃了。” 章延闿只从桌上摸了块点心塞进口中,算作吃了早饭:“还有好多东西要做呢。昨夜都耽搁了。哎。今日事今日毕,拖到了这一日,还有这一日的事情。” 世芸拉着章延闿,硬将他按了下来,将筷子塞进了他的手中:“就是再忙,你也要吃了东西。快吃。这一碗粥不吃完,就不许出去。” 章延闿只得服从,呼呼啦啦的往口中扒粥。吃了两口,他腾了功夫问道:“对了,侯爷昨夜没来找我吧。” 世芸也不理,只是往他手中塞了枚鸡蛋:“我听吕嫂子说,外头有人在准备弄水渠。可有这么一回事?他们能干多少?” 章延闿的思路立即被世芸牵着走了,他将鸡蛋一整个儿的塞进了自己的口中:“是要准备水渠。这一年怎么都不能旱。我已经有了章程,现在是百姓自个儿弄,等几日再号集他们以公代赈。若是出劳力挖渠,借县里的粮种可以适当的免除。” 世芸道:“这真是好事情。不过,那些家里没劳力的不就亏了么?” 章延闿推了碗:“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不能都顾着。如今要顾了大头,这小头等来年收成好了再说。” “这就不吃了?再吃点。”世芸见章延闿这就推碗抹嘴,示意他再吃一些。一天到晚做那么多的事,却吃那么一点。身体哪里能遭受的住。 章延闿道:“真的要走了。今日我不出去,中午再多吃一些。”他说着便往郑濬下榻的地方赶去。昨夜本是说好要到郑濬那里商量最后的事情。可自己偏偏睡着了,耽误了一夜的功夫。 谭世仪一见到神经气爽的章延闿立马扑了上去,满是期盼的道:“姐夫你终于来了。我忙了一夜,如今眼都睁不开了。你来了就好了。这事都要交给你,我要去睡觉了。” 章延闿见谭世仪着实是萎靡不振,甚感歉意:“你快去睡吧,这就交给我好了。真是对不住,昨夜我一下子便睡着了。你姐姐也没叫我。” 谭世仪一听这个只觉得委屈:“姐夫,我……”他才要诉苦。偏瞧见郑濬丢过来的眼神,顿时不再说话,整个人一团的疑惑,郑濬的眼神越来越冷,从昨日便这样。哦,姐夫又提起姐姐。昨夜郑濬被姐姐堵了回去,他心里不高兴,偏偏姐夫这个时候又提了起来,让他感到了不高兴。 章延闿十分奇怪的看着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的谭世仪。 到底是亲小舅子。谭世仪悄悄的拉了拉章延闿:“姐夫,不要说了,侯爷……” 郑濬开口道:“既然你不困那就留下来。我昨晚让你整地东西你可弄出来了?现在就拿过来。“ 谭世仪心里只有一阵阵的悲号,自己都一日一夜没睡了。还不放自己回去睡觉,他忙道:“侯爷。您还没用早饭,先用些吧。您也没睡好。就当歇息一下。”他昨夜还想着郑濬会睡下,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偷懒眯一下。可是。郑濬昨夜硬是一夜没睡,只守着自己。害得他眼皮都不敢往下耷。 郑濬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道:“昨日的时间都浪费了。今日还要浪费一日么?” 章延闿听出味儿来了,郑濬是对他不忙,他也不道歉,只是谨慎了许多,待谭世仪将那些东西拿过来,只是略微的扫了一眼便晓得这其中的东西,便一一娓娓道来。 郑濬听着章延闿的解说,抬起头瞧了一眼神经气爽的他,他到是休息的很好,也很有劲头。再一想到,让他睡了一个安稳觉的世芸,郑濬心里很是不快。 他的脸冷冷的,周围的气压明显的又低了下来。 章延闿尽快的结束,他可不想再待下去,只是递了个不明所以的眼色同谭世仪。谭世仪只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姐姐也是的,做什么不好,偏偏把郑濬的火给逼了上来。哎。姐姐实在是太不了解侯爷的脾气了。 郑濬瞧着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更是火大。他将手中的东西一丢:“这是弄的什么东西?我让你们把各县的赋役粮税调查清楚,你们这是照着以前的单子抄是吧。那你就抄,就这点东西,送到朝廷,谁能理你们?你们是糊我呢?还是糊朝廷?口口声声说为百姓做事,糊的就是百姓。” 章延闿同谭世仪都闭了嘴。都晓得,郑濬这是在出气。他们这一张单子上,一面是写了县衙文书上的数字,一面是他们实际跑出,咨询的大概的一个数字,是出了大工夫的。 郑濬出了一通火,又闭了口。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注意到章延闿同谭世仪并不是应付了事,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仍旧板着脸。 章延闿弯下腰,拣了那题本:“是,卑职这就去重新做。”他也不等郑濬同意,取了桌案上的手稿一并出去了。谭世仪一见心中暗暗佩服章延闿,到底还是姐夫聪明,避开了风头。他眼珠子一转,立马拿了剩下的手稿:“侯爷,我也重新弄。”他也要退出去。 郑濬哪里还不晓得谭世仪的心思,只把他叫住:“你站住。我让你总结的东西呢,拿给我看看。” 谭世仪摇摇头:“我还没做好,等会儿就去做。我回头就给您。”他一晚上地工夫哪里能做多少事,还真要把他分成两半呢。 郑濬没说话。谭世仪想了想,还是抱着东西出去。他也不敢往世芸那跑,也不敢睡觉。只是洗了把冷水脸,又加工做事。 世芸将东西送到谭世仪那。看着他熬的通红的双眼,心疼的道:“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都熬了多久了。快歇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就是事多做不完,也要吃口东西。” 谭世仪看着那吃的,忙丢开手中的东西,也顾不上方才还觉得郑濬的压力大,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熬夜的人饿的是最快,他呼呼的便往口里塞,一面道:“姐,这也是没办法了的。姐夫昨日睡了一夜,这些事都没人做。那侯爷只有压我了。”他其实更想说,姐夫你是保下来了,可是我这里没办法啊。 世芸看着他疲倦的模样,心疼的道:“你就这么实心眼,你不晓得趁着他睡,你也趴一会儿,怎么能一直做下去啊。” 谭世仪抱怨起来:“我当然晓得啊。侯爷昨夜也一夜没睡。我才一合眼,他便叫我做事。”谭世仪发誓郑濬那是故意的,就是在自己的身上发泄着。 世芸笑着道:“昨日你姐夫睡了一夜。这些事都是由你做的。那你现在就睡,这些事都交给你姐夫。你现在睡一会儿。“ 谭世仪感动的都要哭了,到底是姐姐,还是为他想着的。他忙吃着东西,想要早些上床。他一定要睡一下来,再不睡他的身子可就遭受不住了。 世芸看了谭世仪睡觉。这才从他的屋子出来,想了想。招了招手,示意簇水过来:“去看看。侯爷起了么?把早点送过去。” 簇水忙应下。见世芸又招呼着她,又站下来:“奶奶有什么吩咐。” “别送那么早,先看看侯爷那有什么动静。等没动静了再送过去。” 簇水先前还只当世芸说错了话,再一看世芸那颜色,她顿时明白了,忙应下,并亲自送东西过去。 郑濬才睡下,就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却是送早膳来的。他一点都不想吃东西,气都气饱了,一夜没睡,正打算睡觉。 “就说我不吃。” 话传了出去,到也安静了,可没一会儿,那人又来了,尖着个嗓子叫着:“我给侯爷送早膳来了。这是重新做的。” 郑濬又被吵醒,只道:“就说我睡下了,不吃。” 他真的是才睡着,就被吵醒,心里颇为火大。语气不免重了一些。 可这才睡着,就听着外面的人道:“县太太来了。” “侯爷可是觉得我这厨娘有什么不妥的?她做的不好,还请侯爷海涵,我亲自做了早膳,还请侯爷用一些。” 郑濬这次是真的火了,可看到走进来的世芸,他明白,她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弄醒。 世芸颇为惊讶的看着郑濬:“侯爷睡下了,真是我的过错。侯爷一夜没睡,还有伤在身,我……” 郑濬冷冷一笑:“我正好也饿了,你且端来。” 待簇水把早膳端了上来,郑濬只吃了一口:“这是你做的?”他便将碗放了下来,只道,“重新做,我吃不惯这些。” 世芸也爽快,立马答应了,却半日不送来。 郑濬晓得自己不能睡,一睡东西就送过来,只得闭目养神。 好半日,才又送来,这回来的是厨娘,小心翼翼地看着郑濬,见他那样便道:“这是我们奶奶亲自做的。我们大人跟三舅老爷都说好吃,请五姨老爷尝尝。我们大人的饭菜都是我们奶奶亲自做的。” 郑濬盯着那碗粥。当了知县太太还亲自下厨。哼! 他到底没吃。他不是不晓得这里头的意思。他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过去,想让他尝尝这样的后果,还要看他肯不肯。他要看看到底是谁的不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各位实在对不起。红包从17号就忙的浑天暗地的, 这几天的文章都是事先上传好的 也没有上线 其实115和116章的问题,红包在上传后就意识到 也进行了更正 后来才知道,修改要在发布后才能修改 这才出现了那样的事情 这是红包的不认真照成的 还请大家原谅红包 红包在公共章节把第一百一十五章跟一百一十六章重新上传 算是赔礼 红包从7月底开始就每天早上5点起床,晚上12点睡觉 忙的厉害。 不过总算完成了 终于可以歇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知府(五) 这一日,知府太太派人给世芸送来了颇为厚重的一份礼,只是这里头透着一份的奇怪。绫罗绸缎之中居然还送来了一锅汤。世芸不解地看着那汤,这是什么意思。知府太太不是随随便便就送来的,是打着自己的名号,给郑濬的?可是,看着这只有一锅的高汤,里面加了些参须,这是……若是参汤也不会是这么个法子。 世芸到底让人将东西送到了郑濬那里,郑濬只是瞧了一眼,眉毛一挑,他看着那不像样的东西,只觉得世芸越过越回去。连参汤也不会做了。越过越回去。 郑濬将东西推了推没有喝。继续看着章延闿同谭世仪拟上来的东西,事情渐渐的到了收尾的时候,有很多事情都要上书呈奏。 要在郧县这设府,他已经收到了确认,但是最终首任知府的选择,他选择的是章延闿,虽然他们是姻亲关系,但是章延闿确实有本事,又对这里了解,他出任第一任知府,对这里只有好事。 只是,这其中会有很大的干系。他要事先想好这其中会遇到的问题,到时候要怎么解决。朝廷里那些个吃干饭的御史,无论是什么,他都要跟你唱反戏。你说要围剿流民,他说你劳民伤财,伤害民心;你若是说要安抚流民,他们又会说流民贼心不改。他要找个理由,让那些个御史找不出理由来。 簇水又将汤端了回来:“侯爷不喝。” “那就送到二爷同三爷那里去。”总不能浪费。 簇水舀了一碗端给湘儿:“姐儿,你也喝些,要慢慢的喝。可别把汤撒在了衣裳上了。” 世芸笑道:“她才多大,怎么能让她喝这个。” 簇水笑了笑:“好东西自然要留给姐儿了。” 世芸哄着湘儿出去玩。却是道:“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送过去。” 簇水道:“侯爷是什么都瞧不上眼的。我方才端了这汤过去,侯爷就瞧了一眼就让我端下来。奶奶。您别每日都想着这些,您就是做的再好,侯爷还是吃不惯。咱们这是什么东西,侯爷平日里吃的又是什么。”当初五姑奶奶回门的时候,那送去的都是什么东西,他们现在吃的是什么。大米煮出来发着微微的黑色,米粒一粒一粒的,吃在口里粗糙糙的。在京城吃的是软和的米饭,带着浓浓的米香味。这样大的反差。侯爷怎么习惯。 “也还是要准备好,毕竟是客人。二爷说了,今日在家里吃饭,你且先准备一下。” 章延闿风一般的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见到世芸便搂住了她,满是欢喜的搂着她。 世芸怪不好意思的,轻轻地推着他:“有人…..” 簇水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世芸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大白日的。” 章延闿却不肯松手,紧紧的抱着她。他很是激动,激动的将自己的情绪试图通过双手传染给世芸。让她分享自己的情绪。 世芸不在动,而是静静地站着,伸出手搂住章延闿:“有什么高兴的事?” “我要做知府了。”章延闿已经试图用最平稳的声音说话,但是他的声音还是颤抖着。他是激动的。他做知县还不到一年,却能升任知府,对他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从七品到四品。这一下是多少级。许多人要努力十多年,而他只要了一年。 “批函下来了?” 章延闿松开手。摇摇头:“没有,侯爷方才同我说的。”章延闿坐下。拉住世芸的手,随手将世芸带到自己的身边,环住她的腰身,“侯爷同我说的,说我是做首任知府的最佳人选。”首任知府不同寻常的知府,这是朝廷对其的肯定,不但要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朝廷可以信任的人,一旦选定了,在任期后,前途便是无限。 “会不会太快了?” 章延闿看着世芸,她没为自己高兴,却转到了这里,她是怕自己升的太快,会招人嫉妒,那样的人在后面使闷棍,就算是他有后台,就算他是朝廷可信任的人,也会招架不住。 章延闿让世芸坐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在担心这一点。” 世芸道:“你后退了?” 章延闿道:“不是后退,而是想个更好的法子。”他已经过了激动的时候,转而是异常的冷静,“其实,我也不想做这个知府。” 世芸看着章延闿,他明明为自己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那么高兴,可是为什么又要放弃,只是因为自己担心的那样? “你说的对,我若是做了这第一任知府,确实是升的太快,之后遇到的事一定多,招人嫉恨,虽说这是非常时期,可以后一旦平静下来,我就什么都不是。除非这郧县一辈子都这么乱。”郧县一辈子都这么乱,章延闿就要在这知府的位置上待着,他的前途便停止了。就算是做到了知府又能如何?没有前途的知府,还是会让人小瞧。这不是章延闿的期望。他虽然期望着升官,却不会因为眼前的利益,放弃一辈子的利益。 “我还是慢慢的来。我如今已经是七品,这一任上的政绩也不错,日后我还是能升官的,不过是五年,我照样能升任知府。所以,我拒绝了。” “你拒绝了?” 章延闿点着头:“侯爷一说我就拒绝了。” “那……” “建府的事情已经定下,侯爷如今考虑的事知府的人选。我拒绝了后,侯爷问我有没有什么可以推荐的人选。我推荐了邓州知州吴远。” 这是一个谋生的名字,世芸从来就没听过。 “这是我这些日子走访认识的。吴知州无论在才干上,还是年纪,甚至是在任上的政绩,都是知府的最佳选择。” “侯爷答应了?” 章延闿道:“侯爷说要见见再说。” 世芸拉着章延闿的手。他推荐了别人,他还留在郧县,虽说品级没有升,却获得了更多的财富。吴远感激他的推荐,在任上一定对章延闿多有照顾。无论做什么,直属上司对自己的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等了今年丰收便万事大吉了。真希望,这水渠到时候用不上。”章延闿感慨道,“不过,侯爷答应让工部发五万两银子下来,要我们大兴河渠,以用灌溉。题本刚刚已经快马送到京城了,不出几月便会批下。” 世芸不由斥道:“几个月?这么慢,你还高兴,等朝廷把银子发下来,都要秋收了。那时候有什么用。” 章延闿不以为然的道:“有银子就好,只要工部把银子发到我手里,什么都好说。再说这银子,也不是非要用在河渠上的。” 章延闿已经下发榜文,全县的人只要是出劳力就能以工代赈。反应相当的快,只是一上午的工夫就有许多人来报名。 “这比朝廷出钱还要做的好。我保证它五十年无事。”为自己做事,那是心甘情愿,为朝廷做事,那便是要掂量的。朝廷的东西,花的钱多,瞧上去也是不错的,可是却不实在耐用。每任官员都是知道的,若是修的那么好,就不可能从朝廷拿到银子,更不要说发财了。 “自然要修的好。不过,还是吃饭吧。你一说起正是便没完没了。我好些日子没同你一起吃饭了。” 章延闿道:“侯爷先前传话过来,要同我一起吃饭。” “他不是不吃么?”一提起郑濬,世芸的脾气便不怎么好。 章延闿也不想过去,面对郑濬那张冷脸,他怎么可能吃的下,可是不得不去啊。不过…..章延闿提出了要求:“我要吃你做的菜。虽然对这侯爷不舒服,但是你做的菜,我好歹还能吃些。” 世芸不由的笑了。郑濬的那张脸是不怎么样。 郑濬依旧是板着脸吃饭,他一板一眼的吃饭模样,让章延闿感到相当的不舒服,哪里还有人这么吃饭的,这么吃饭有什么意思。就算眼前是他喜欢的猪大肠,他也吃的没什么意思。 郑濬一口一口的吃着饭。他从来就是这么吃饭,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这一日一直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放下碗,轻轻地按了按肚子,希望可以减轻痛苦。 章延闿见郑濬只吃了两口便不吃,也放下了筷子,他是不怕吃不饱,反正待会回去还能吃,郑濬这,是对他们这的饭菜不满意。 章延闿从屋子出来,让世芸熬些粥送过去:“你亲自去送吧。我总觉得侯爷好像有些不对劲。”旁人也没世芸这么细心,那张冷脸谁敢看。 世芸只得应下,她端了粥送到郑濬的屋子。 郑濬半靠着,一只手捂着肚子,一看到人来,来的是世芸,手又放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世芸原本打算放下粥便走,可是章延闿说郑濬不大好,她仔细的瞧了一眼对方的脸色,是有些苍白,好像在隐忍什么。 “侯爷,你怎么了?” 郑濬瞧她看了一眼:“我没什么。”他暗暗的移手,按着自己的肚子。 “是哪里不舒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知府(六) 郑濬突然腹痛,众人皆不晓得是何事,待郎中掀开他腰身上的被子,这才晓得,郑濬腹部的伤口崩裂,鲜血已经浸染整个被子。 “这……” 郎中已经动手为郑濬重新上药,他先是止血,又是涂药,再重新缠了布条,洗手后交代着:“不可乱动,要静卧休养,直到伤口愈合为之。”郎中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虚弱无力的郑濬,“也不许动气,这一处最容易扯到伤口。” 世芸听了这话,已然明白,郑濬一直在暗自动气,扯裂了伤口,这点事,也值得他生气不成?郑濬的气量也太小了些吧。 谭世仪虽然觉察到郑濬的伤是情绪波动所引起,但是他不大相信,这会是姐姐的反驳造成的。郑濬平日里也不是这样小心眼之人。 章延闿送了郎中,仍旧在郑濬身边照看着。他原本是希望郑濬可以歇息,可是郑濬却不是闲的人,待人走的差不多,便挣扎要坐起来做事。 章延闿劝不住,只得让簇水过来伺候,自己同谭世仪小心翼翼的侍奉着,深怕哪里不当心又激怒了郑濬,令他伤口裂开。 郑濬只是点头摇头,过多的话也没有,他强撑着办事,章延闿在一边看了看,终究开口劝道:“侯爷,今日的事便到这吧。卑职下去将先前商议的事宜拟成册,再交由侯爷查阅。” 郑濬只看了章延闿一眼,只是继续接过册子看着,章延闿见他不听劝。只得再开口,将一应事情一一说与郑濬。 若是旁的。章延闿到不好说,只是郑濬这精力实在是有些吓人。他好像没有受伤,除了面色苍白了一些,气息若了一些。 一直说到了天色黑沉,郑濬的屋子里燃着几支蜡烛,章延闿谭世仪郑濬三人凑在灯下看着公文,一面指点着议论着什么。章延闿不时的端了茶一口一口的喝着,边喝茶便还抬头瞧了眼天色。这到底是要吃晚饭的时节,郑濬还是不饿么? 世芸已经一遍又一遍的让簇水去热汤,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偏他们还没有动静。她走到屋子外,透过那门缝瞧着章延闿。心里暗暗的骂着郑濬,自己糟蹋自己身子也就算了,还要将章延闿跟谭世仪也连带上。 世芸推了门走了进去,埋怨的道:“事情就那么多?多的你们连饭都不吃?侯爷明明要歇着,你们还在这叨扰?” 章延闿只觉得自己的救星来了,颇为委屈的道:“我劝了侯爷要歇息的。” 谭世仪听到世芸的声音,心里一赫,生怕姐姐再让郑濬冒上火。他是明白郑濬对姐姐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忙道:“姐姐。我们的事还很多,要赶快做完,哪里还有工夫吃饭啊!”他看着郑濬的脸色,干脆跺脚道。“姐姐怎么说也不说就进来了?还好这屋子只有我们,若是有外男在可怎么好?” 世芸听着谭世仪那不像样的话,咬牙道:“你什么时候也一身的酸劲儿了?白我心疼你。你不饿。你年轻,白饿着你姐夫。”她说着拉着章延闿起身。柔声对章延闿道,“不管他们。少了他一个,咱们还省些粮食,也少个碍眼的。” 谭世仪一听自己这成了碍眼的,不止是他一个,就连郑濬也成了碍眼的。再一看郑濬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忙道:“姐夫也不饿,他都喝了多少水,肚子都是鼓的。是不是姐夫?”谭世仪向章延闿递着眼色,又示意了郑濬的不快。 世芸瞧着谭世仪那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由挑眉道:“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眼皮在跳?这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这是右眼在跳。” 谭世仪捂住自己的眼,只是道:“事情没做完呢。姐夫,这是你自己说的今日事今日毕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谭世仪只盼着能说动章延闿,自己姐姐他是没办法了。他怎么就不知道,姐姐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世芸白了章延闿一眼,转身上前,走到郑濬的跟前,细细的看着郑濬的脸色,到让郑濬感到了一些的不自在。 世芸告罪一声,探手摸了郑濬的额头。 郑濬一时怔在那,由着世芸探了自己的额头。 世芸深深的叹了口气,责怪道:“如今又发热了。身上难不难受,头疼不疼?” 郑濬怔怔的没说话,世芸的声音软软的,听着很舒服。他还在奇怪这样尖刻的女人什么时候会对自己怀有关怀。他的感动还没持续到一会儿,就听着世芸的话锋转了。 “侯爷忠君爱国固然是好,只是怎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呢?方才郎中一再交待着,侯爷这要静卧修养,怎么能不听医嘱呢?” 郑濬的火气升了起来。她这是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将自己作为了突破点。 在郑濬发作的前一刻,世芸又道:“我知道侯爷心中有大事,放不下。连湘儿都晓得要听话病才能快些好,怎么这么大的人却不晓得呢?我是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听人说话既生瑜,何生亮,这其中的关系侯爷定比我清楚。” 偏偏还一针指向了自己的死穴,甚至将自己比作个小孩子,那话的意思是他连孩子都不如。更将自己比作了周瑜,说自己心眼小。 可是,在湘儿那小丫头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扑到郑濬的床边,拍着郑濬:“五姨夫,要听话,要乖乖的,病就会好的。我病的时候就听娘的话,乖乖的吃药,一下就好了。” 小孩子说的很认真,压得郑濬的火气一点都发不出,他若是发火就真的如人所说连个四岁的孩子都不如了。 郑濬拼命地压着自己的火气,可是腹部的伤口却时刻提醒着他:“你们去吃吧。我也歇一会儿。” 郑濬发了话,大家也都退了出去。 章延闿谭世仪高高兴兴的吃着热饭,随便还斗着一点点大的湘儿,他们的饭桌上到是欢乐,而此时郑濬这里却是冷清的很。 郑濬注视着昏黄的灯烛,环视着整个屋子。他头一次觉察到自己身边是那么的冷清,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只要是自己在的地方都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他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觉得冷清的不得了。一想到章延闿谭世仪他们在吃着热饭,自己这却是冷冷清清的,就更不舒服,可是他还不能生气。 郑濬抬手扶着自己发疼的脑袋,他的额头好像是有些热。 不知怎么了?他又想起世芸方才探自己额头的情形。她的手凉凉的,搁在他的额头上,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自己也发热过几次,但是他已经不记得有人伸手探视他额头,好像连母亲也没有过。他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发热,母亲也就是派了身边的人过来探视他。他的妻妾们也时时的围上来,却没有一个人凑到他的跟前伸手探他的额头,只是问候着,小心翼翼的问候着。 “哪里不舒服么?”世芸带着湘儿来送吃的给郑濬,却瞧着郑濬扶着头,一副不舒服的模样,“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不是说不要动气的么?” “没有。” “既然没有,还是吃些粥吧,你一日都没吃东西。”世芸将粥端了上来。 湘儿也跟在边上道:“多吃饭才不会生病。很好吃的。” 郑濬笑了笑,到是喝了口粥。今日的粥明显的不一样,粘稠了很多,很香,跟他以前在京城喝的很是相似。 “吃这个。”湘儿很是殷勤的让郑濬吃小菜,她尽推了自己喜欢吃的过去,因为看着郑濬吃,她也有些馋了,不住的咽口水。 郑濬见孩子这个样子,分了自己半碗粥给湘儿。 湘儿一点小菜也不要,拿了勺子便往自己口里送,她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吃的很香甜。 郑濬干脆将自己碗里的粥都拨给了湘儿。 “不能吃那么多,你吃了,五姨夫怎么办?” 郑濬摆着手:“我也吃不下,到不如让她吃。”又问道,“好吃么?” 湘儿点着头:“好吃。” 世芸听着湘儿的话,再看着孩子满足的模样,顿时红了眼睛。孩子长到现在,她从来就没买过碧粳米给孩子吃过,孩子头一次说这个好吃。 世芸背过了身子,揩着眼泪。 郑濬看着世芸,微微一叹气。他们这是在过的什么,居然连让孩子连粳米粥都吃不上。 郑濬夹了菜给湘儿:“吃些菜啊。” 湘儿将菜里面的葱拣了出来,拨到了一边 郑濬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也不喜欢吃葱。” “五姨夫也不喜欢吃葱?” 郑濬点点头:“不喜欢吃。” 湘儿甜甜的一笑:“我也不喜欢,可是娘非要让我吃。” “那就不让她知道。” 郑濬看着湘儿吃饭,又瞧了一眼背身的世芸。她比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要瘦些,她过的也不好。章延闿辞了知府的提议,要留在这郧县,这虽办得好,但到底还是个贫县。在这熬三年也不是什么事。既然要升,这次便一把提拔了。 郑濬在郧县养伤三个月,这其中郧县从襄阳府划出,升为府,定名郧阳。统领郧县、房山县、竹山县、竹溪县、郧西县、上津县。而郧县知县上流民策有功,勤政爱民,特保举济宁州知州。 济宁紧靠运河,是个富饶之地,虽是州,却是个直隶州,直属布政司,不是府,却与府齐平。 不到一年,章延闿又从知县变成了知州,章太太只憋着一肚子的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知州(上) 济宁所属山东布政司,运河流经其州,有“南控徐沛,北接汶泗”之称。虽是隶属于兖州府的一个散州,但漕船从其而过,燕赵瓯越之货,勋贵之家贸易,必驻济宁,为咽喉要地,是一等一的上差。 站在窗边,世芸眺望着这座运河城镇。这是同章延闿南下至贵州做官初次北上,记得当初,章延闿指点着济宁同自己说着这城市的繁华,没想到有一日居然能亲临此地,还能在这做官。 她颇有些感慨,这地方离京城越来越近,或许有一日,他们可以回到京城做官。到那时,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生活。这么多年,为了摆脱以前的命运,章延闿一直在努力着,真的让他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只盼他能步步高升,家中的姨娘也能安心一些。 船方靠近码头,便有人询问可是新任知州章大人的坐船,船夫才应下,外边便是锣鼓喧天。码头上披红挂绿,人山人海,那五品知州的仪仗依次排开,只在那最显眼的地方。边上停着一抬四人大轿。 郑濬走到跟前:“这么多人来迎你这个新任的知州大人,你还不去迎接?” 章延闿道:“怎的来了这么多人?” “这些是济宁州地一应官员,朝廷在此设置了钞关,这些官员若是想坐的稳,也少不得要同你交往,因此特此来迎你。那是本地的商宦。济宁乃运河第一大城镇,各地商贾来此经营之人甚多。若想在此地做生意,少不得要依附本地官员。你是本地的主政之人,当然好好的侍奉你。”郑濬的伤已经好多了。他此次坐船同章延闿一道而来。随后便会沿运河北上直达京城。 章延闿平静地看着码头上的人,他好像并不激动。 郑濬看着面无表情的章延闿点了了点头。心有波澜而面如平静者,方可为大事。他道:“你去迎他们,不用管我。”他并不想出这个头,叫那些人见了,又是一路的迎合,他不耐烦同这些人打交道。 章延闿整了整衣裳,却叫世芸拉住,只是示意着他:“你就这么出去?” 章延闿低头看了看自己,恍然地拍了拍头:“你若是不说。我还忘记了。快取我的官服来。” 新作的五品官服穿在章延闿身上,瞧着有那么一点的别扭。郧县置府一事,忙了章延闿好长的日子,又赶着修水渠,成日里在日头下暴晒,他整个人被晒得如黑炭一般,精瘦精瘦的。这官服穿在他身上一点官气也没有。 官到是一天比一天做的大,只是章延闿却一天比一天消瘦,只盼着这次在这里。日子能好过一些,给他好生的补一补。 世芸现在已经盘算起来要怎么给章延闿补身子。这济宁既然是咽喉一地,南物北货都从这贩运,便一定能买到上好的东西。 章延闿抬脚往外头。临到门口却收住了脚,交待着世芸:“今晚定是要晚的,你且先歇着。不用理我。” 世芸晓得待会是免不了应酬的,只是让簇水拿了醒酒石来。塞到了章延闿随身的荷包中:“不要死喝。他们是练出来的,实在不行就装醉。” * 世芸带着人下了船。坐了轿子直往知州府去了。 这里才下轿,才安排了郑濬的住处,回到正室屋子换衣裳,就听着门外有人回话:“夫人。济宁钞关的欧阳夫人送来了几盒小点心。” 她这才站住脚,这人就送来了东西,动作也着实麻利了些。这还没开口问了那欧阳夫人是什么人,就看着后头又来了几个媳妇,口中一概是这济宁州官员的太太们送了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一律不是送给章延闿,也不是送给她的,而是指名道姓的说送给章延闿独生女儿湘儿的。 这个说是给大小姐吃的;这个说是给大小姐穿的;这个说是给大小姐玩的……零零总总不少的东西。 世芸只瞧了一眼,簇水便出去道:“夫人一路舟车,身子甚是不快,已然歇下。奴婢身份低劣,不敢枉收,还请各位嫂子回去。等我们夫人安歇了,日后再到府上赔礼。”随后,她又开口,让人拿了钱打赏来人。 世芸换了衣裳看着进屋来了簇水,不由的笑道:“果然是管事奶奶,说的这般清楚,人可走了?” 簇水忙上前帮着世芸梳头:“奶奶笑话我呢。都走了。”她双眼带着兴奋,“好大的阵势,居然来了这么多的人,这比咱们在郧县的人多了好几倍,果然是大地方。” 章延闿两次都在贫县,就算是有富户送礼,送的又能有多少,这出来富地,她们多少都能感觉到与以前的不一样。 “既然跟咱们以前的地方不一样,我也有话交待你。不但我这不随便收东西,你那门篱笆也给我扎紧了。” 簇水忙收起自己的兴奋,连声的应着,又道:“我方才略微的看了下,比咱们以前的地方都大,人却是不够,是不是要买几个人?” 世芸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便悄悄的寻几个。” 簇水连忙应着,麻利的帮世芸梳了头,服侍世芸躺下。这里横云挑了帘子进来,见世芸躺下,只守在了外间,对簇水使了个眼色。 簇水方了帘子,端了水出来:“怎么了?” “外头有几个人还没走,我问了问,却是各处送来的人,要给奶奶使。” 簇水端了水出去,一见她出来,那院子当地站着的一个丫头机敏的上前从簇水手里接过盆子,将那水泼在了远处的空地。 簇水扫了这留下的七八个人,大多是丫头,只有两个妇人。丫头各个长得秀丽机敏,双手虽然是垂放着,一双眼却不时的抬起来,滴溜溜的打量着自己。有两三个有些瞧不起自己。簇水笑了笑,她晓得这些人是瞧不上自己身上的穿着,她确实比不上这些穿金戴银地姑娘们。 她撇开那几个丫头,只看向了那两个妇人:“你们怎么称呼?是哪个府上的?” 那两个妇人道:“小的是高典史家的下人。我们太太想着夫人来的匆忙,身边没什么人做洗涮之事,特地让我们来。还请姑娘吩咐。” 那两个妇人说话颇为得趣,簇水甚是满意,她也有心整那几个丫头,便派了那两个妇人:“我们太太的正院没守夜的人,还请两位嫂子留下来。” 那两个妇人平日里在家只是粗使之人,却没想到留在这分了这样轻松的活,一个个喜不自禁,连忙应下退到了一遍。 “嫂子,我做什么?”那个接了簇水盆子的丫头机敏的走上前,主动询问着自己的差事。 簇水上下打量着她,她喜欢这个机灵的丫头,便道:“你就跟着我好了。”随后,她指着那剩下的几个丫头,将她们都撵到了厨房,让她们同吕嫂子做活。吕嫂子还是跟了过来,她只说自己本就是流民,到哪里都一样,跟着章延闿还能多见世面。 吕嫂子得了簇水的招呼已经过来了,她身的娇小秀丽,那些个丫头见了到也没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跟着吕嫂子到了地方,看着那一缸空水,还有拎过来许多换洗衣裳,几人顿时傻眼了。 吕嫂子也不客气,随手指着人,有的去挑水,有的洗衣衫,她挑了个长得最好的丫头让她跟着自己去烧火。 这些丫头瞧着样子平日里都是太太身边享受惯了的,哪里能做这样的粗事,或者说她们已经有许多时日不做,已经忘却了。有老实聪明的已经默默的去做了,她们打定了主意,只在这待几日,到时候便回去。 世芸睡了一会儿便起来,听了簇水回说的话,只是道;“她们过的尊贵,不许这么为难她们。” 簇水只道:“她们尊贵,夫人就不准备了么?夫人说了要我扎紧铁篱笆的,如今又要说我了。我这也办不好差事了。” 世芸见她这样,不由笑道:“你到跟我胡说这些?罢了,你如今也是管家奶奶,都听你的好了。舅爷跟侯爷起来了么?” “已然起来了,舅爷正陪着侯爷在园子里逛。钱师爷同方先生正在前头整理文档。” 世芸点了头,对着簇水道:“你让吕嫂子把舅爷同侯爷的饭菜送过去,至于二爷的,等回来再说。” 她叫了还在睡的女儿,带着她在院子里走了走,散了筋骨,又陪着她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屋。这时,章延闿又打发顺儿回来,只说官员在设宴,叫她不用等自己了。 世芸点了头,同女儿吃了饭,将女儿哄睡着,吩咐吕嫂子将醒酒汤煨着。她则在灯下做着针线,不时的抬头看着时辰,章延闿从未有这个时候还不回来。这地方同以前不一样,想来以后这样的宴席是少不了的,只是章延闿的身子能受的了么?他们相处的时日,只怕是会越来越少了。 待到三更,世芸熬不住,上床歇息。才歇了不久,门便被敲响,两个仆妇搀扶着吃得醉醺醺的章延闿回来,他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递了醒酒汤的世芸:“我只吃半盏……再也不能了,回头是要罚跪了。” 世芸听了这话不由的面黑,这是说自己是母老虎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五章 知州(下) 章延闿来济宁的头一晚便叫人灌了个酩酊大醉,回来后,还闹腾着不能再吃,怕回去罚跪。世没好气的看着胡言乱语的章延闿。 “不吃了,回去了。”世芸轻声哄着他,又张罗着为他换衣裳,擦脸漱口,又是喂他吃了醒酒汤。他到是好,一见世芸端了醒酒汤,二话不说拿过来便吃,一口喝干,还颇为豪气的亮了个底儿。 世芸气不过他这样,狠狠地拧了她手臂一把:“不是说不吃了么?怎么还吃?” 章延闿吃痛一声,随即又哼哼唧唧地道:“你还来端于我吃?你是何居心?到底要看本官跪搓衣板才死心?” 世芸白了他一眼,只是哄着他睡下。 章延闿打着她的手,紧紧的揪住自己的衣裳:“什么人?男女授受不亲。”他摇摇晃晃的指点着,“你,还有你,你们……是不是想灌醉了本官,明日就不开早衙了?本官……呕……” 一语未完,一股恶臭在屋子里散开,章延闿趴在床沿便对着地上猛吐。屋子里的人又忙成了一团,簇水带着那个收到边上的小丫头倩儿端了水服侍章延闿,之后又从灶膛取了灰将秽物压了个严严实实再清理了。 倩儿是个颇为伶俐的人,清理了地上的脏物,又打了一盆水,拿了抹布擦着地,连擦了好几遍这才作罢。 世芸服侍章延闿睡下,看着倩儿道:“好了,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倩儿笑道:“奴婢服侍太太。”说着转身出去,便去端洗脚水。蹲下身子,挽了袖子为世芸洗脚。还颇有手段的在世芸脚底板拿捏着。 她的手劲儿不小,按的有恰到好处,按在那穴位之上,把世芸疼的直缩脚。 倩儿见世芸吃痛,忙告饶:“太太。” “轻些。” 倩儿笑道:“轻了就没用了,现在是疼,可过会子就是舒服了。”她口中虽这么说,劲头也小了些,改为轻轻地按捏。 世芸被她揉的舒服。几乎要睡了过去,她挣扎着正开了眼,打发倩儿下去,这才躺下休息。 睡到了夜里,她被爬起来要喝水的章延闿弄醒,原先就预防着章延闿半夜口渴,所以在床边的矮几上放置了水。 章延闿咕咕的喝了两杯这才做罢,看着努力睁眼的世芸,按下她的身子。歉意的道:“吵着你了。快睡吧。” 世芸睡的迷迷糊糊,只听着睡吧两字,脑子便什么也不想,继续睡下。 章延闿睡了半夜。早已是休息好,看着安睡的世芸一把捞过她,原本是想抱着她好好的睡一会儿。只是软香在怀。他有些心猿意马,一双手不知觉的便伸进了世芸的衣襟。 世芸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子微凉,努力的睁开眼。但觉得下体突的充实,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 “醒了?” 世芸恨不得要捶他两下,却又被章延闿的动作带进了昏眩中。章延闿休息好了,精神颇足,足足折腾了一顿饭的工夫这才歇下。 …… “爷跟奶奶醒了么?五姨老爷派人过来了。” “小声些。” 虽说是要小声些,世芸到底被外头的说话声吵醒了,撑起酸软的身子,下一刻却落在一具温润的怀抱中。 章延闿搂着世芸:“醒了?” 看着他那赤裸的身子,再一想到昨夜火热的情形,世芸不禁红了脸,挣扎着要离了他。只是章延闿不肯:“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再睡一会儿,今日我又不开衙。” 世芸轻轻地捶了章延闿:“你没听到侯爷叫你过去。” 章延闿一只手若有若无的在世芸光裸的背上抚擦,细细的感受着她那光滑的肌肤:“我起不来。”他坏笑地看着世芸,低头便吻了过去。 他动作熟练的很,一手揉捏着世芸丰腴的胸部,头一低便咬住了她另一只酥胸,誓要将世芸带到另一团火热之中。 世芸只是羞涩不已,这不但是大白日地,况且外头还有人,这屋里有什么动静外头还能不晓得。偏他又…… 她只得拼命压下所有的声音,可他偏不如自己的意思,时不时趁着自己忍不住重重地来上那么一击,害得她忍不住娇啼出身。 她在那里面红耳赤,他却是满意的轻笑。 屋里的笑声到底让外头的人听见了,簇水忙道:“二爷醒了?” 世芸听着这声音,忙挣扎着:“你……” 她却是挣扎,章延闿就越是不肯松手,动作越来越大,好像很是兴奋一般。世芸不敢出身,只能将头死死的埋入章延闿的肩胛。 一时事毕,世芸推着章延闿,只催他快些起来,章延闿被催的受不了,只得起来。 他按下跟着要起身的世芸:“你再睡一会儿。” 世芸只是不肯,起身服侍章延闿换了衣裳,世芸看着簇水进来收拾被子,只觉得不好意思,偏章延闿还那么的不省事,凑在她耳边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我同你说,还有几个……” 世芸狠狠的拧着章延闿的胳膊,也不顾他在那里痛呼,抽身便到外间。 簇水为世芸梳着头一面说着:“方才爷出去,让我告诉奶奶,过些日子要回请济宁州各府的女眷。” “也是。昨日她们都派人来问候了。” 倩儿瞧着簇水梳的发髻,不由道:“还是我来给奶奶梳吧。簇水姐姐,您这梳的早都不时兴了。奶奶要宴请咱们济宁州各府的太太奶奶们,可要好生的打扮打扮,总不能让人盖了下去。还要做几身新花样的衣裳。只要江南那边兴起,不出半月,我们这也是有的。” …… 世芸带着簇水横云忙了好几日,这才将济宁州新旧城官绅弄清,将帖子一一送出。到了正日,济宁州各府的太太、奶奶、小姐们或坐车或坐轿到了知州官衙后宅。 济宁知州府摆下了二十席面,这才了事。这头席坐了济宁州一应首脑官员夫人及三四位大商户的太太。又请了济宁城里有名的戏班献唱。世芸不大会应酬,也从未承过这么大的席面,一日下来到觉得全身软乏,词汇贫瘠。一是没精神同那些个太太小姐们谈天论地;二是她离京数年,以前早知道的那些个饰物早已不时兴,就比如说一位城门领的小姐说了她喜欢的花样,却是去年的,便已经让那些个小姐们奚落。若她是说出来几年以前的,那些个太太小姐们也不爱听,心里怕也是对她多有瞧不起。三则,有几位太太瞧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可是当她转过去看她们之时,她们又收回了眼神,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旁若无人的说话。 来赴席面的太太奶奶小姐们见世芸不大说话,只当这位新任的知州太太是的腼腆人,不爱说话,一时也都歇了说话的心思,安安静静地看戏,再一一打赏。待酒过三巡,也都歇了继续留下来的心思,一个个告乏回去了。 客人走了,世芸还不能歇下,还要一一结算戏班子的银子,又要结算前来帮佣人的工钱,这一直忙到晚间,世芸这才算可以歇息。 世芸只软在了榻上,半点都不想动。倩儿则跪在边上为她捶着腿,办了今日的宴席,世芸才真正的体会到,这府里是多么的缺少人,今天一个个都累的动不了。 正想着过会子洗洗便睡,哪里想到章延闿又一次醉醺醺的叫人抬了回来,还是满口的不能再喝,还说什么:“你们是想让我罚跪,上一会跪的印记还没消。” 世芸只让人将章延闿丢在床上:“不要去管他。”看看他满口都说的什么,难怪今日有些人瞧她的眼神不对劲,原来是他这几次都在人前说了这样的话,让人以为她是母老虎。 簇水放下醒酒汤同热水退了出去,世芸看着醉醺醺的章延闿到底有些不忍心,起身为他擦脸,却叫章延闿握住了手,但见他贼兮兮的冲着自己笑着。 他双眼清亮,一点也没有迷糊的样子,跟方才是天壤之别。他没醉,方才的模样怕是装出来的。他都将自己给偏了过去。 “你笑什么?” 章延闿笑着道:“你好狠心,居然不要管我。我若是凉着了可怎么好?” 世芸只是啐他:“我还没同你算账呢,你那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上回跪的印记还没消?还有,上一回的,我还没同你说,上回说什么跪搓衣板?” 章延闿听了,忙搓着双手笑着:“我……我不是没法子么?总是找我来吃酒,我说我不喝,哪里能过去?只得将你搬了出来。真的好使,我一说哪里有人敢灌我。”他小心翼翼地赔着礼,自己还亲自为世芸揉肩,“这也是侯爷让我做的。你上回也听着了。” 世芸见他耍无赖总是往郑濬的身上推,便道:“我不同旁人说,只是同你说。你当我的名声很好不成?” 章延闿赔着笑:“这样更好。你只管唱黑脸,我在前面做白脸,大家知道的多了,日后也不敢硬拉我去吃酒了。还有,他们说咱们府里缺人,要送一些进来,我是不好推,不过有你我就放心了。到底是夫人。” 世芸一连休息了好几日才觉得恢复了一些。这一到便到了中秋,郑濬要留下来过中秋,世芸少不得打起精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案件(上) 世芸要操办中秋事宜,在这个时候却被人釜底抽薪,那些原来送来的丫头都叫人领了回去,所有的言辞都是什么:“这丫头笨拙,是不会伺候人的,到给夫人添了许多的烦恼。我领回去好生的教训着她们。” 一时,世芸竟然无人可用。只那两个媳妇却也难以做事。 她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中秋的节礼还是要送的,又是章延闿升任知州的第一个节日,还是离京城的那样近,怎么也少不了送礼回去。这一下可要花费不少。她要好生的盘算着,省得自己过日子还处在艰难。 倩儿料得世芸这是在盘算着购办节礼的事情,不由道:“太太,咱们这有几家月饼做的还成的铺子,只管到那里同掌柜的说一声,什么样儿的什么馅儿的保管做的好好的。你就是要南边的扬州花馅月饼也保管给您办的好好的。” 世芸道:“月饼自然是要备下的。可不能只送这一样回去。” 倩儿笑道:“这个容易,我们济宁什么没有,南来北往的,只要能说的出名儿,这都是有的。” “都带些旁地都能买到的还有什么意思?” 倩儿只当是世芸在给自己出难题,要考自己,想了想道:“这个容易。不过,太太是要吃食还是寻常的玩意儿?” 世芸瞧了她一眼,吩咐道:“你只管说,我思量着。” 倩儿微微停顿了,抬手捋过鬓边的碎发:“若是论吃的,我们这附近地酱菜最好。本城最好的酱菜就要数姑苏戴玉堂(注:戴玉堂是清康熙年间创立。剧情需要提前了),他家的都是苏州请来的师傅做的。一应用料都是从苏州运来的。太太是北方人,他家的十锦、八宝想来是对太太胃口的。他家不但卖酱菜。还有酒水,有玉芙蓉、满庭芳、醉仙桃等好几样(注:玉芙蓉等酒曾在1915年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上获金奖)。不过要说最好的,却是临清城的一家远香斋(注:清乾隆年间创立,后更名济美酱园)。他家的甜酱瓜同豆腐乳最负盛名儿。酱瓜而色泽金黄,秀明如碧,嫩脆可口。豆腐乳质地细腻,色鲜味香。” 倩儿顿了顿,看了一眼世芸,见她侧耳凝听。到是继续往下说:“若是说小玩意啊。老太太是富贵人,想来什么没见过?若是我们这里最有新意的,怕就是竹器,编的各样的玩意儿。哥儿姐儿怕是喜欢。咱们这的毛皮也好,城里专门有一条皮坊街儿,不过有一种青猾皮却是用才出生不久的青山羊皮做成的,最是暖和。” 世芸很是满意的瞧了她一眼,晓得这么多,选了她过来到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这做大生意的人果然有颗玲珑七窍的心儿。倩儿是济宁城最大商宦汪老爷的太太送过来的,容貌到是一般,只是人聪明,什么都多少懂一些。这济宁城一应人物都是朗朗上口。 倩儿见世芸满意只是笑了笑,却又垂手侍立。 世芸心里已经打算了,就算是她说的好。自己还是要亲自的去瞧上一瞧。另外她还问道:“家里的人也是要进一些的。你是这地面上的,晓得哪里的人市好?有没有相熟的人。且领过来。” 倩儿听了这话却是道:“奴婢这就不晓得了。不过我们府上有相熟的,我且回我们太太一声。让人领了人来,夫人亲自见了。” 这中午饭才吃了,那边的人便已经领来了,听得世芸在睡觉就在外头候着。 汪太太做事很精细,什么样的丫头都让那人牙子带了一些,让世芸好生的挑。章延闿正好下衙回来,看见她这里是这么个样子,也颇有兴致的看着,点了这个点了那个。 人牙子颇为高兴,照章延闿这么选的话,自己今日带来的人怕还是不够,她忙说道:“家里还有好的,大人夫人若是不满意,我再带好的来。” 章延闿颇有兴致的点着头,细细的问着每个人的本事,对对方的身世也问得很仔细,家里原来是哪里的,原是做什么的,都还有些什么人。这些女孩虽然身世都颇为可怜,可是被人牙子训练了许多时,晓得即使伤心也不能流露出来,一个个规矩着回答着问题,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使自己丧失一个大好的机会。来的时候,人牙子一再同她们交待,让她们好生的表现,这是好人家,在这济宁城怕是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机会,所以要乖巧一些。 章延闿挑着挑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起身出去了,只说让她们先停一下,等自己回来再选。一行人只得停下来。 “横云,上茶,再拿些点心。” 横云在外面应了一声,随即便端了茶进来,在世芸耳边说了几句,转身出去。 世芸听了那话,轻轻地抽着嘴角,这叫什么意思。她就说横云怎么这么快就端了茶上来:“给她们几个都喝些茶,让她们吃些东西。我听说你们饭也没来得及吃?” 人牙子应下。 “就和着先填些吧,待会让他们端了饭菜来再吃。”世芸示意人牙子坐在脚踏上吃茶。 两人坐着一面吃茶,一面说了些闲话,章延闿又进来。一见他进来,人牙子忙放下茶杯,恭敬地站起来。那些女孩也颇为慌张,有的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握在手里,努力的咽下口中的吃食;有的却是将所有的点心都塞进自己的口中,迅速的咽下;有的却将口中的吃食吐在了手中,老实的站立着。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世芸便已经瞧出这些丫头中的差距。她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章延闿继续方才进行的事情,一个个的挑着。 世芸看着他那个样子,再想着他那点小心思,只觉得好笑,却按捺自己内心的笑意,看着章延闿的动作。 “夫人,这几个我瞧着都很满意。就她们吧?”章延闿快乐的挑着,但是面向世芸的时候却赔着一点点的小心,他甚至起身为世芸奉茶,只希望世芸能应下。可是背着众人的目光,他却是拼命地对着世芸眨着眼睛,端茶的手还抽出一支手指,冲着世芸直摇。 “我看着不好。” 世芸的话让被点到的女孩顿时陷入了冰冷之中,她们抬起头眼巴巴的瞧着章延闿,只希望知州大人能可怜她们,让她们留下。 可是她们却看到的是赔着小心的知州大人,虽然脸上带着可惜不舍,可是却同意知州夫人的决定,怏怏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哦,夫人瞧着不满意那就算了,就算了。我也就是说说,说说而已,这事情还是要夫人裁断。我……我……其实她们还是不错的。” 世芸抬手指了两个女孩:“我瞧着她们两个不错,就她们两个。”她又对人牙子道,“剩下的,在这吃了饭后,再带回去。” 人牙子忙应下,心里却已经开始思量着知州夫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丫头,看着夫人方才挑人的规矩,怕不要好看的,要实用的。这知州大人果然是如流言中传的那样怕老婆。 送走了人牙子,世芸推着依旧跟在她身边做小的章延闿:“知州大人,人已经走了。” 章延闿笑嘻嘻的按世芸坐下,又重新倒了茶端在了她的手里:“夫人辛苦,请再喝一杯茶。” “你方才让横云进来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都不行?我看着到还不错。你这么说我挑的那两个也不行了?” 章延闿道:“你挑的跟我要挑的不都一样么?” 世芸只看着他。 “你为什么挑那两个?”章延闿问道,“我方才一直在看,我在问她们身世的时候,有几个还是是红着眼睛的,这几个到还好。你挑的那两个正好是那红眼睛的两个。只是这还不够。” “怎么不够?” 章延闿道:“进了我府里就要老老实实的给我准备待一辈子,准备死在我府里。我是要做事的人,忠心的人,连自己的本都忘记了,不忠不孝的还要他们做什么?” 世芸问道:“那你说,你的选择标准是什么?” “除非受了你我的大恩,我府里的门是进不了。” 大恩。只有这样,这府里面的篱笆才扎的紧,才不会有那种叛主的事情出现。 “还有事情要同你说。” “你做主便是了,还要同我说什么。” 世芸道:“这次要给老爷太太姨娘送节礼。离的那么近,若是再不送便不好。只是想问问你,姨娘都喜欢什么?”以前为了要省钱不方便送东西回去,现在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当然要好生的表示一下。 章延闿道:“随意好了。”现在还不是他能大张旗鼓送东西回去的时候,要低调,姨娘还要在老宅跟着章太太过,自己的张扬会给姨娘带来很多的不便。 世芸晓得章延闿的顾忌,章幼闿的多次不顺,章太太的火气怕都是发在了刘姨娘的身上。章延闿要奋斗到章太太不能对刘姨娘随意发火的时候才可以大大方方的送礼回去。可就算是到了那一日,若是厚待了刘姨娘,亏待了章太太,也是要被人说不孝的。 “我晓得了。我会看着办的。” 两人正商量着要送些什么:“算了,我带你一同去街上,我们还没一起去过街上。” 世芸自然是高兴呢,章延闿同她是还没有去过街上,正商量着什么时候去。但老天却看不过他们这样的惬意,只听着外头的惊堂鼓被敲响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案件(下) 章延闿匆匆起身而去,这是他到任的第一件案子,自然是倍加关注。世芸则计算则送礼的件数。后面人牙子又带了人来,这一次的到选得是模样周整的丫头,反正她是清楚知州太太不喜欢模样好的,只挑了长得算正常的。 世芸到被这人牙子快动作带来了不小的惊讶,这动作也太快了吧。她手里到底有多少人?上一批的不行,又送来一批。 “方才的那两个就很好。” 人牙子忙道:“她们两顶什么事?这有更好的。” 世芸让簇水将那两个丫头叫过来,指给她看:“我到觉得很能干。” 人牙子一见那两个焕然一新的丫头晓得知州夫人对这两个丫头颇为满意,想来这知州夫人看人自然有自己挑选的眼光,她揣度着这两个丫头,想了想,自己手中还真没这样的丫头。 人牙子只得道:“那我下次再来给夫人请安。”她看了世芸一眼,转了眼珠儿,“夫人,大人方才出去了么?” 世芸愣了愣。章延闿是听到了惊堂鼓这才到前头升衙,怎么又出去? “方才响了惊堂鼓。” 人牙子见世芸好像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周围,簇水见状招呼了两个丫头退下去,出去时反手将门带上。 “夫人,大人好像不是出衙,我瞧着是汪老爷的家人来请的。” “汪老爷?哪个汪老爷?” 人牙子拍了腿道:“还有哪个汪老爷,太太,我们这济宁城只有一位汪老爷。是我们济宁城最有钱的。那是家大业大。这半个济宁城都是他的。” 世芸点了点头。示意人牙子继续。她晓得,她并不是要说这位汪老爷是多有钱。而是要说这汪老爷要请知州大人去做什么。 人牙子神秘兮兮的道:“夫人,汪老爷家怎么会出事。还要请大人过去呢?” 像这样大的人家,一般有什么事都不会惊动官府,更何况还是把知州大人请过去。 世芸笑了笑:“你看到他们去哪里了?” 人牙子干笑着道:“那地方小的还真是知道,却不是什么好地方。想来也没的污了夫人的耳朵。” 世芸已经知道章延闿去了什么地方,她到没觉得什么,若是对方处心积虑的要请他去那样的地方,就是想拒绝也是很难的。不过,她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送走了人牙子,世芸怏怏的靠着。整个人都没什么劲儿,簇水看她不舒服想着怕是那个人牙子说了什么。这到了大地方虽然是不错,可是好像烦恼的事情却多了,以前在那些小地方哪里有人这样的殷勤。想了想,还是叫谭世仪过来劝解。 谭世仪只觉得这样的事颇为难办,这样的事情……谭世仪抓耳挠腮想着要怎么开解世芸,郑濬却开了口:“你想破相么?” 谭世仪忙摆着手:“没,什么也没有。” “有什么事就去办,在我这里做什么?抓脑袋能想得出来?” 谭世仪深深的叹了口气。凑到郑濬跟前:“侯爷,你有没有……算了,侯爷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郑濬就算去了那种地方又能怎么样?就算五姐心里不舒服,他或者是父亲也不会给五姐出头。去质问郑濬的。而且,侯爷又没有姐妹,这样的烦恼就更不存在。郑濬怎么可能知道要怎么去解决。 郑濬合上书。看着谭世仪:“你要说什么就一口气说完,不要这样藏着掖着的。” 谭世仪站起来同郑濬告别。正如他所想,郑濬对这种事根本就不了解。他甚至会认为这不过是件小事。 谭世仪想了半日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痛揍章延闿。先让姐姐看着舒服了,到时候便什么都解决了。他觉得自己的法子甚好。 郑濬看着兴匆匆跑来的谭世仪道:“你又要做什么?” “侯爷,将杜芳他们借我用用吧?” 郑濬沉吟了一下便道:“去吧。” 郑濬看着兴高采烈退出去的谭世仪,饶有兴致的挑了眉毛,很奇怪的事情。一会儿唉声连连,一会儿又是眉飞色舞的。他要做什么?郑濬找来杜芳,嘱咐他:“舅爷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只管做好了,回来再告诉我。” 章延闿这一日就是再小心也还是遭了道儿,他再次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这汪老爷……不晓得他到底是个商人还是个读书人,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到是样样精通,自己同他斗起诗文来到还落了下乘。不过到是勾起他争强好胜的心理,到是很是同他来往了几次。 他蹒跚的进了院子,口中吟诵着方才做的诗篇,正想回来好生的同世芸说一说,可是这一进院子,他便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便闪过。他脑袋木木的,只觉得要躲闪,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但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便被罩住,随后,身体便挨了几棍,打的他是摸不着北。 挨了几棍子后,他便明白了,怕是世芸要教训自己,否则这打闷棍的人也不会手下留情。他也懒得再躲,老老实实的挨了几棍子。 “姐,我已经帮你出气了,你就不要生气了。我狠狠教训的,姐夫以后再也不敢去那种地方的。” 世芸不解地看着在一边不住向自己解释的谭世仪:“你姐夫?教训?” “哦。姐夫在外面,姐,姐夫真的晓得自己做错了,她在外面守着,说要等姐姐原谅他才进来。” 世芸站起身往外头走,他们俩这是在闹什么,她只觉得这样的诡异不是什么好事情,难道章延闿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谭世仪见世芸站起来匆匆的往走的世芸,只觉得姐姐还是生气了,忙拦着世芸,拖着世芸,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着:“姐姐,姐夫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看在姐夫明日还要上堂地份上,就不要再追究了。要是……要是……姐……” 说话间,世芸已经推开了谭世仪往外走去。 谭世仪长吁暗道:“姐夫,你就自求多福,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世芸一出去便瞧着郑濬身边的几个护卫像夹犯人一样的夹着章延闿,而章延闿则是不知所措的抬手揉着额头:“怎么了?” 章延闿一见到世芸忙迎了上去:“我以后再也不会吃醉了。” 借着廊下的灯光,世芸瞧见章延闿额头与嘴角的伤痕忙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出去赴宴的么?怎么会受伤?” 章延闿忙遮掩着:“没没什么,就是被老鼠吓着了。” 世芸疑惑的道:“宴席那还有老鼠不成?” “进屋吧,晚上天凉。” 世芸凑在灯下看着章延闿脸上的伤:“怎么会伤成遮掩?嘴角好像还裂开了。到底是多大的老鼠,能吓成这样?” 章延闿哎呦哎呦叫痛着:“眼前一黑,没瞧见到底有多少只,不过却是很大。只是那带头的老鼠却是有些奇怪,明明带头伤我的,要说应该马上就跑才是,只是那只老鼠却偏偏停下来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是不是啊,小舅子?” 谭世仪只能赔笑的点着头,他哪里不晓得姐夫这是要做什么。只是他好像真的做错了事,姐姐好像真的不在乎姐夫去了什么地方,好像是他多心了。 世芸是听着一头的雾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章延闿龇牙咧嘴的道:“小舅子你说有没有关系?” 谭世仪恨不得堵伤章延闿的嘴:“姐夫,姐,你们歇着,侯爷方才找我有事,我要回去了。” 章延闿哪里愿意放过他,认真的道:“小舅子,家里的耗子还劳烦小舅子教训一二才是。” 谭世仪满口的应着,不过左脚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改变了主意,回头神秘的笑道:“姐夫,你身上怎么那么香?好像是紫茉莉的香粉,不对,是鹅蛋粉,好像是孔凤春的(注:孔凤春香粉为清同治年间的物品,剧情需要提前。)” 章延闿下意识的低头抬袖,难道自己身上的香粉味就真的那么浓,他明明没让姐儿坐的那么近。 看到得意洋洋笑的谭世仪,他晓得自己上当了。他是恨不得把谭世仪那小子给敲打一顿,这小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再一看到世芸,他只觉得自己张不开口,忙赔笑向世芸赔礼:“夫人,我真的,我真的没让她们靠近,夫人,我……” 世芸拧着章延闿的耳朵,笑着道:“你真的没让那些姐儿……” 章延闿忙道:“没有,我哪里敢,哎呦!” “我是母老虎么?什么叫不敢?” 章延闿忙叨扰:“我错了,这不受到惩罚了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今晚来这么一着,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请我去吃酒了。” …… 郑濬听着杜芳的回报:“姨太太怎么说?” “舅爷的法子好像不管用。”杜芳忍住笑意,抿口道,“好像章大人今晚也不那么容易过去。” 郑濬挑着眉毛让杜芳说的详细些。为世芸出头的谭世仪,主动认错的章延闿,还有那个县关心章延闿伤势的世芸。她们才是一家人,像自己这样的到成了外人。 家人,外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河东狮(一) 清晨,济宁城又恢复了生机,这是靠运河为生的城市,来来往往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都是沿着运河进行。济宁城的官员们成日的话题也是围绕着运河进行,这一日,几名属官靠坐在一起聊着这几日的事情,这个说又来了什么好东西,那个说着上月沉的那条船。 胖胖的典史笑着走到了万县尉的跟前:“老万,才开了一家新川菜馆子,今儿咱们到那里去?” 万县尉同样笑眯眯的看着曹典史:“老曹,你且说那馆子里有什么好的,我再应了你。” “菜好,酒好,人更好。哈哈哈。” 一众官员纷纷笑了起来。 一个说:“这菜好。合了知州大人的胃口。我这几日冷眼瞧着,知州大人喜欢吃辣,但凡有辣的总爱多吃两口。” “你也瞧见了?” “正是。到底是在那边待了大半年。曹典史这地方选的好。” 万县尉挑眉笑道:“你莫要说他好,他在想着法子赚咱们的钱呢。老曹,这新开的馆子可是有你的一份?” 曹典史呵呵一笑:“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说到了我的头上来。” 万县尉道:“知州大人来了,这川菜馆子便开了起来。你到是打的好算盘,算计到我们的头上来了。合着你同样吃喝,我们往外掏钱,你到是满手收钱。” 曹典史忙道:“你还是个县尉?瞧瞧你着精于算计的模样,哪里是个武夫,明明就跟那些个商人没什么两样。我看你还是辞官算了。中年从贾,说不定还能做了大了去。以后我还要仰仗你。” 万县尉点着曹典史那一肚子的肥肉:“你现在就算计上我的位置了?我这还没坐舒服呢。”他随即一笑,“你若是真心求我。我到会认真考虑一二。”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降到了最低点。万县尉同曹典史相互不对付这是大家都晓得的事,先前还以为这两人是怎么了居然会好好的说话,没两句话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曹典史依旧是笑着:“你这说话的。你还是饶了我吧。这还没从商做贾,就开始算计我了。你还是好好的坐在这吧。” 万县尉却不是那么容易退让的:“晚了。这样吧。你那馆子新开张,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就给你几分面子,我们去给你捧捧场,如何?” 曹典史指着万县尉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看看他这尖酸样儿。想着法子的揩我的油。可怜的我,这馆子还没挣钱到要舍了一大笔钱出去。” 众人见气氛有些缓和,也都凑着热闹,纷纷说道要去,要让曹典史好生的放个血。 “人还是要选个好的。前儿那几个怕是不行,我瞧着大人并不喜欢那些,还离得远远的。” “我就说你这不行的,你还不信我的,要请那冰姬姑娘才行。” “我看你那么清楚。还是你去找好了。我记得董官儿也不错。” 高主簿捧着茶,斯文的道:“我看你们还是算了。这点眼力见也没有。”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停了下来,围着高主薄:“老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到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高主薄平静地看着这几人:“你们也不看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别到时连累了大人。便是你我没好果子。” 万县尉的脑子转的快:“你是说……” “大人这几日想来是不会开衙了。” 曹典史看着万县尉,又想着这几日的传闻:“哎,怎么可能。你莫要吓我们才是。老高。你被夫人管的严,不敢去就算了。到不要坏了我们的兴致。” 高主薄怕老婆那是全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又不敢得罪高主薄那样的冷刀子眼。只得低下头暗暗的吃笑着。 高主薄只是笑了笑,却不再说话。 “这是什么时辰,怕是晚了吧。” 曹典史也不看漏斗,从怀里摸出了个洋玩意,也不晓得他按了那里,那银制的外壳便打开了。只瞧了那上面的东西,便说道:“已经辰时一刻了。” “都这个时辰了?让人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曹,你这是什么东西,瞧着怪新奇的。怎么一看就晓得时辰了。” “这是西洋表。这有时刻,瞧这个就行了。” 正说着,董维运走了进来,对着几人拱手道:“大人说,今日不起衙了。” 众人一见到董维运忙围了上去:“董老弟,大人这是怎么了?身子有好么?” 董维运支吾的道:“是,大人身子欠安,着实起不来。这几日的都要免了。”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有些不信,大家都是喝的一样的酒,更何况前两日知州大人喝的还厉害,还不是照样起来了。更何况连着几日都要免,这里面冒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曹典史道:“董老弟。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子。我们想请大人去尝尝。那的厨子是川任,地道的川味儿。大人离那有不少日子,想来极是想念那的味道。还请董老弟你们帮我们说说?” 董维运颇有些为难的道:“曹大人,这……这……” “我晓得这样做让老弟很是为难。还请兄弟代我禀告一声,我亲自去请。”曹典史说着塞了东西往董维运的手里塞。 董维运微微地挪开了手:“曹大人,不是我不帮这个忙,只是,您就是亲自去请,大人也是去不了的。” 曹典史笑了笑:“也不是急在这一天,大人什么时候想去都好。只是同大人商量好。”曹典史依旧将东西推了过去。 众人都瞧在眼里,但是却选择视而不见,只盼着董维运将东西收下去,好得知点消息。 董维运到底收下了,却是道:“各位大人。大人这几日真的不方便。各位大人的好意我会转达给大人的。” 董维运说了话抽身便走。到让这些人摸不着头脑。 高主薄站起身,轻轻的笑了笑,掸了掸衣裳:“走吧,都散衙了。” 众人想想方才高主薄的话,忙拦住他:“老高,老高,你先别走,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是晓得的,快同我们说说。” 曹典史也拦着高主薄:“老高,我算是服了你,你且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也好让我安心。莫不是真的……” 高主薄道:“你们给大人送去的人,夫人留了几个下来?前儿,汪家让人找的人牙子过来给夫人送丫头过去,夫人又留了几个?”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昨晚上府里出了什么事,你们自己且先打听清楚。老万,这不都是归你管的么?你何必来问我,只问问他们便不清楚了?老曹?” 高主薄说了话便走,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人。 …… 世芸拿着鸡蛋为章延闿敷着脸:“好像更严重了一些。我就说昨日杜芳他们几个怎么在。”杜芳他们是练武的出身,这一下手,哪里还有什么个准头,还不是死命的打。三弟也真是的,随手找几个衙役便好,怎么能叫上郑濬的护卫。 章延闿道:“他们几个是为了帮你出气,你可好了,嫁了过来还有人替你撑腰,不但是娘家人,就是妹夫家也是替你出气。” “什么撑腰不撑腰的。你也是的,怎么能就受着呢。你这几日都上不了衙了。怎么会下手那么重?”世芸看着章延闿面上的淤青,昨晚天黑,灯下看不清。现在看来,还严重很多。这以后的几天哪里能让章延闿顶着这一头的伤出去。 章延闿咧嘴吃痛的笑着:“不上衙更好,我来陪陪你。我不是说要陪你去买东西的么?咱们换了衣裳就出去。” “连衙都不开,还要去上街不成?你就不怕让人看到,在后头议论你怠政?” 章延闿别开头:“不用揉了,让它慢慢的消好了。凡事顺天而行,不要逆天才是。再说我只是歇两日,不多。我才来,成天就是吃酒,那些个赋役黄册都还没看,趁这两天看了,到时候也省得他们趁乱糊弄了我。” 世芸看着章延闿:“你是故意受着的?” 只休息两日,还不要揉开淤青,他明明就是想顶着这一头的青出去见人。到时候谁都晓得了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你是乐意瞧着这事传到外头去。你就好拖了现在的事,是不是?” 章延闿赔笑着道:“夫人英明。小的这一点心思夫人一眼便瞧了出来?还请夫人大人大量,成全了小的这一点心思。夫人?”章延闿又是作揖,又是赔笑的,只盼着世芸能同意。 世芸她一想到章延闿故意受伤,所带来的影响,便沉下了脸,狠狠的拧着他,只是啐他:“你到是有了贤明的名声,到让我替你背这个恶名。” 章延闿转了眼珠子道:“要不这样,我也做件事出来,成全你的贤名儿如何?” 世芸不理他,只做自己的针线。 章延闿走到她身边,收了她手里的东西:“不是说了要出去逛街的么?还不换了衣裳。我去叫湘儿。你快换了衣裳,我们等着你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河东狮(二) 济宁城在运河的北岸,城墙周长也只有九里,只因为南门之外为运河的南岸、东岸,这便成了商贾聚集之地。从街巷的名字上便能看出哪里是内街,哪里是商贾聚集之地。譬如说衙门所在地便有院门口大街,院前街。那旧城外得商业街便多以经营物品之名命名,如纸坊街,这一条街大多都是卖纸的,那姜店街上的人家多都是南来北往贩姜的。再有那竹竿巷与小竹竿巷便是清一色做竹制品的。唯一让世芸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条果子巷,她本以为是卖果子的,哪里知道这一处是专营织物的地方,一条巷子里布店、绸缎店居然多大数十家。 章延闿只拉着世芸往那最大的绸缎店进,那门口的伙计一见他们来便道:“请进。”口里热络的道:“二位客官要买什么?” 章延闿只道:“你只管挑了最好最时兴的料子出来。” 那伙计上下瞧了章延闿同世芸一眼,随即从柜子上搬下两匹织锦妆花??,笑着道:“这匹便是如今最时兴的,缠枝花卉。这一匹是大回纹路的。” 章延闿只瞧了一眼:“这是多少年前的东西?还不拿新的来。” 伙计一愣,口中仍强硬的道:“这本就是新的。” 章延闿道:“叫你们柜上的掌柜的来,我到要问问他。” 那柜上的三头儿瞧见了,忙赶了过来,对着章延闿连连作揖赔礼:“客官这是……” 章延闿只拎起那料子:“你到是说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四五年前就有了这东西吧,还要说这是最时兴的?” 三头儿忙道:“您说的是。这缠枝花卉是五年前就兴起的,只是爷您也有一条没说对。爷,奶奶。您瞧,这虽是缠枝花卉。但着是暗花。” 世芸低头就着三头儿指的地方瞧了眼,到还真是的。 那伙计仿佛的脸一般:“不晓得……” 三头儿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是笑着对章延闿道:“听爷的口音到像是京城里的。您楼上请,楼上有上好的。您请。”他殷勤地请了章延闿同世芸上楼,又吩咐人送清茶与点心,又让人拿了数匹料子来让世芸好生的挑选。 章延闿却不坐,那三头儿亲自捧了茶过来,他却是接了,但却先捧给了世芸。待世芸接了,这才坐下。 三头儿微微一怔,随即对着世芸满面笑脸:“今年罗到是不错,奶奶且看看这遍地金罗,青织金妆花孔雀罗。今年尤好这青色。” 世芸轻轻地点着头,爱不释手的看着,却只选了两匹云罗,一匹梅花春蜂暗花绸,一匹墨蓝松竹梅三友暗纹料子。 三头儿瞧着世芸这样微微一怔。却是没说话。 章延闿却不满意,对着三头儿道:“还有什么好的,你也一并拿来。” 三头儿应了,随即又道:“奶奶合不看看纱?这虽说是快八月的天儿。中午头还是热的。”他这里便出去让人抬纱。 世芸小声的道:“你这是做什么,这要花多少银子。” 章延闿只笑着道:“你今日只管放心大胆的买。”他又瞧了世芸一眼,“你的首饰也老旧了些。前头有卖首饰的,你只管去看。看看有什么好的,做得精致的。” “要那些做什么?又不是不能戴了。” 章延闿握住世芸的手。低声道:“只这么点怎么行?难不成过几日你还要穿着旧衣裳?这里的人眼睛精的狠,三个月前你穿过的她们都能瞧的不出来。”他为了给世芸吃口定心丸,便道,“你放心,银子带够了,你只管买。” 三头儿没有再进来,只是吩咐伙计们进来,派了个年长的活计在旁边陪侍着。 世芸又多选了一匹大柿蒂妆花??,绿妆花璎珞纱。 章延闿见她还这样,自作主张的挑了几匹,还让嘱咐伙计拿两匹妆花罗,又拿织金妆花缎子。闪缎、两色织金缎各拿两匹。 这时候三头儿才又跟了进来,却是连连告饶:“对不住了,方才小店新来了一批货,小的存档去了。爷同奶奶还要些什么?” 章延闿瞧着那三头儿冷冷一笑,只是不说话,拉着世芸便走。 那年长的伙计却是恭敬地跟了上来:“爷,您的料子是送到府上?还请问您台甫。” 章延闿招过伙计,只在他耳边轻声吩咐着送到知州府后宅便好。 那伙计顿时拘谨起来,却是连声的应着。 章延闿付了钱带着世芸出了门,那三头儿叫章延闿那一眼看了个浑身凉,心里不舒服,骂了那个伙计:“他是你哪门子的爷?只不过这点东西还殷勤的要送到府里头去?滚到一边去,哪个叫你在这凑的?” 三头儿正骂的欢儿,却瞧着那边的马上下来个人,他一见忙住了口,撩了衣摆,撒腿的往那迎了过去:“段二爷,好些日子不见了,才从苏州来了好料子,正要孝敬了府里的太太小姐们。前儿姜姨奶奶说的那八团儿样子的缎子已经到了,这就送到府里去。” 那段二只随口应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章延闿离去的身影,直到三头儿看着自己发了毛儿这才失笑道:“我想件及要紧的事,你方才说什么?” 三头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段二点了点头:“你叫人送过去就是,同我说什么?对了,方才那人都买了什么?” 三头儿就着段二手,瞧着他那马鞭子指的地方,却是往边上银子胡同拐的章延闿同世芸,随口道:“也没什么。就是个倒插门,装什么势,摆着腔儿,选了半日,只拿了几匹罗走。” “倒插门?都拿了几匹,是什么颜色,什么花样的?” 三头儿心里打了个转儿,疑惑地看着段二。 段二笑道:“问你话呢!” 三头儿自己也说不清,叫了那个伙计来。 段二含笑的听着,点了头,又重复了一遍,放要上门,又想起了什么,探下身问道:“那人叫你送到什么地方?” “那位爷说要把料子送到知州府后宅。” 段二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随手扔给了那伙计:“干的好的。你叫什么名儿?我到老爷跟前给你请功。” 三头儿这才晓得方才来的是什么人,暗暗地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只是那人,实在不像…… 银子胡同一色的卖首饰的,世芸一见那首饰再也挪不动脚,只一样样的把玩着,镶嵌各种宝石的;累丝串珠儿的;她对首饰还是很喜欢的,以前虽然有时兴的好的首饰,但那大多都是由世英拿去,她能得到的不过是分例上中规中矩的东西。 世芸但觉得自己挪不开眼,只觉得哪一样都是好的,又想着现在要为湘儿留些首饰,再一想,给湘儿的是要上好的,这些不过是时兴的东西,便选了项圈儿同绒花出来。 章延闿看着她的样子便晓得她的心思,便挑了几样送道世芸跟前,殷勤的道:“这几样合意么?”不等世芸有什么表示,忙又换了一些,“这个呢?” 世芸饶有兴致的看着章延闿忙来忙去,无论章延闿说什么自己都是懒洋洋的一副表情。他既然要做戏,那就陪他做好了。 正挑着,大掌柜的亲自带了人捧了首饰进来,恭敬地对着章延闿拱手行礼,却也不多说,亲自向世芸解说着,又挑了几枚花钗:“夫人配衣裳正合适。” 从掌柜的口吻中,世芸晓得对方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对方既然不说,她也懒得开口,只是看着。 章延闿一见更有了兴致,同大掌柜在那里商讨着,虽然被大掌柜的说通了,他却不敢妄下结论,还一脸恭敬地请示着世芸。只到世芸点头,他才敢同大掌柜的拍板。大掌柜的见样,对世芸是越发的恭敬。 出了门,世芸瞧了一眼站在大门台阶外对着他们又是赔罪的大掌柜,捂住轻笑:“这么着你可满意了?” 章延闿笑着道:“夫人这是在说什么?” 世芸伸手,借着袖子的掩饰,拧着他:“知州大人如此的聪慧怎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原本不过是轻轻的拧,哪里晓得章延闿“哎呦”一声大叫出来,直惊得一条街上的行人纷纷转头相看。 世芸顿时红了脸,只低着头。 章延闿叫了一声,却不敢揉手,快步跟上,对着世芸是连连讨饶,满脸堆笑。 待转过了弯儿,世芸这才停了脚步问道:“我又没使劲儿。” “没事。我同你闹着玩儿的,你如今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当着街上就敢对我下狠手。” 世芸啐了一口:“你又做戏。如今你是贤明的,我是个恶人了。” 章延闿嘻嘻一笑:“哪里是恶人,人家只会说新任的知州大人是个怕老婆的主儿,哪里会说旁的。再说这济宁城又不止我一个怕老婆儿。” 两人一路说笑,到了那街口,章延闿招来一辆车让世芸坐了上去,自己只坐在外头车辕上同车夫说话,才到了知州府后街门口,等在外头的顺儿便迎了上来:“二爷,二奶奶。老爷太太打发人过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章 河东狮(三) 章太太派人过来?想来只有他们派人回去,什么时候章太太会派人过来?章太太也不是因为章延闿做了知州就反过来巴结的人。派人过来还有什么缘由? “谁过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太太身边的胖婆子。已经来了好一阵子了。原先都不晓得,后来门上说是京城老爷府上的,小的便过去瞧。正是咱们府上的。” 章太太派来的这个人到是分量很重,却是她身边得力的人,胖婆子。这里头透着那么一点的不寻常。 章延闿点了头,又问道:“可有说我同奶奶去什么地方了?” 顺儿道:“小的只说二爷同奶奶出去了,去哪里也没说。” 章延闿赞许的点着头。 顺儿退了两步,紧跟在章延闿同世芸身后:“胖婆子带了好几箱子的东西,说老爷太太,大爷大奶奶二位姑娘还有三爷捎来的东西。” 章延闿笑着道:“太太这回子可算是大方了一回。走咱们去见见?” 世芸点了头,却是吩咐顺儿,若是待会有人送东西来直接收到库里便好。 顺儿自然晓得是什么意思,忙应了。 几年不见胖婆子似乎变得更胖了,脸越发的圆润,双下巴越发的明显,一双眼睛越发的小了,简直就成了一条缝隙。 胖婆子笑嘻嘻的对章延闿同世芸磕头。章延闿忙拉住她:“您快起来,您是太太跟前的人,怎能让您行礼呢。几年不见。您老身子可好?这一路可让你深受了。老爷太太可好?三弟跟大姐姐二妹可好?” 胖婆子见章延闿这样的知礼,一张口便是向自己问好。对自己甚是热情,言语中丝毫没有做官的架子。心里颇为受用,自己跟了太太那么久,还没有过个五品官儿对自己这样的尊敬的,一时间觉得自己得了体面。接跟着又问太太好,话语中李姨娘大爷大奶奶都没涉及到,显然是对太太颇为尊敬。她心里已经暗暗的为章延闿打满分,准备回去好好的说两句好话。 胖婆子道:“都好。老爷同太太知道二爷升任知州格外的欢喜,让老奴来看看二爷、二奶奶。老爷说二爷如今做了知州,要越发用心办差。为朝廷尽心。二爷不在惦记着家里,二爷在外头为国效力就是对他的孝敬。” 章延闿同世芸忙躬身的听了。直到胖婆子转述了章老爷的吩咐这才坐下:“大娘快坐。给大娘倒茶。” 胖婆子本来要在脚踏上坐的,可是世芸却不许,拉了她让坐在凳子上。胖婆子心里又是欢喜。告罪后,坐了半个身子下来。 簇水端了茶过来,笑着请胖婆子吃了。胖婆子见簇水梳了发髻,笑着道:“姑娘如今嫁人了?说的是谁啊?这才几年不见,出落的这样的好,到还是跟着二爷二奶奶好。” 簇水笑道:“跟的是二爷跟前的小厮顺儿。” 胖婆子点了点头。吃了口茶,放了下来:“老爷同太太让我带了东西来给二爷二奶奶。” 外头簇水带着那两个婆子搬着箱子进来,胖婆子亲自打开一一的说道着。 世芸看着那些东西,也就是一般的东西。收拾了一箱子出来。 章延闿请了胖婆子坐下:“大娘请坐。有劳老爷太太费心了。大娘一路上走了多少日了?” 胖婆子道:“我坐船来的,做了一个月的船。摇摇晃晃的到把我这老命也丢了不少。哪里知道这下了船儿,沾着了二爷的好地方。我也就好了。” 章延闿只是微微一笑,却是对世芸道:“给大娘收拾一间上房。让顺儿媳妇亲自伺候去。我前头还有事,你陪大娘说话。让人好生备桌子酒菜。”又对胖婆子道,“您只管在这住下,什么时候想回京城,您再回去。您老来,我还要好生的款待才是。” 胖婆子脸上的喜色堆得是越来越多。 世芸应了,伺候着章延闿出去。 胖婆子待世芸回来后这才坐下:“瞧我这老糊涂,险些忘了事。我还要给姐儿磕头呢。” 世芸让人把湘儿领来,却是道:“让她给大娘见礼才是。” 胖婆子笑道:“老爷太太大姑娘还让我带了东西给姐儿呢。我方才心里还嘀咕着好像少了什么东西而,偏我现在的脑子也不够用了。这才想的事情,转了头也就忘记了。” 湘儿自己走了进来,本向扑到母亲身上,偏见到有陌生人,便收了心,乖巧的走了过去,叫了一声:“母亲。”便站在了一边。 世芸让她去给胖婆子见礼:“这是太太身边的人,你叫声嬷嬷。” 湘儿见礼后依旧站在世芸的身边。 胖婆子仔细的看着湘儿,叹道:“姐儿长着么大了。我看着到长得像二爷。”她又抹了眼泪道,“若是太太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欢喜呢。” 世芸看着胖婆子红着眼抹眼泪,很想去看看她的袖口里是不是藏了姜之类催泪的东西。章太太怎么会看到湘儿欢喜,又不是章幼闿的孩子。看着胖婆子的样子,不晓得的人还以为章延闿是章太太的亲儿子呢。 胖婆子自己抹了一阵眼泪,见世芸居然没有开口劝慰,到哭不下去,怏怏的停了手,让人抬了箱子进来:“姐儿,这是太太,便是你祖母带给你的。你看太太多疼你,带了这么多的好东西给你。你喜欢么?这是老爷带给你的,这是大姑娘,是你的大姑姑给你的。这是大爷大奶奶给的。”她将东西一一取出来,只当湘儿会感兴趣,殊不知道谭世仪来的时候便已经带了这些过来,比这还要好上好几倍。 湘儿见这次带的居然跟上一回舅舅带来的差不多很是惊奇的咦了一声。 胖婆子见湘儿那么惊讶,想着这二爷在那么偏的地方,姐儿哪里能见到京城的东西,随即道:“姐儿,这是兔儿爷,这是面人儿。这是皮影儿。” 湘儿见她说一样点一下头,还跟着附和着 ,又想着人送了东西是要谢谢的,便笑着道:“多谢,我很喜欢。”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顿时露了出来,“母亲我去玩还不还?” “小孩子玩心重,看到这样新奇的东西就耐不住了。”世芸原本是自谦的话,哪里晓得胖婆子就这么接了过去。 “姐儿也是大姑娘了,要好生教导。二奶奶同二爷在任上,身边也没有得力的人,所以姑娘才这样。” 世芸听着胖婆子这话,到好像是说她跟着章延闿在外头,意思是要把湘儿带回京城,她自然是要跟回去的,可是这么一来,章延闿这里…… 世芸顿时冒了警报,她面上不动声色,却是点着头:“正是这样。我跟着二爷这几年都在穷乡僻壤里待着,也没什么见识,这孩子也没人管教,野的跟什么。若是能得到太太的教导当然是好。只是怕太太嫌她烦,我们这一过去又让太太费心了。” 胖婆子见世芸这么接话,也笑了:“二奶奶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太太是谁?是二爷的母亲,是姐儿的亲祖母。亲祖母哪里会觉得孙儿烦呢。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平日在家的时候,太太总是说身边没有说笑的孙子孙女,一心想着姐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到是要把自己给勾回去,叫自己回去又要做什么? 胖婆子看着世芸的神色像是有所悟,便加了把火:“太太让我透个信儿给二奶奶。这原是不外传的事儿,却是大家都是一家人,太太也是为了二爷着想这才说的。” 世芸坐直了身子,凑向胖婆子:“什么话?” 胖婆子压低了声音道:“二爷这回选到这济宁城做知州。表面上看是因为二爷的政绩到了,吏部的人才选了二爷任这里的差事。可是,二奶奶您想想,二爷前两次都去的是什么地方?” “太太的意思是……” 胖婆子见世芸上钩便道:“二爷这面上顺儿,却不晓得这里头太太费了多少心血。舅老爷知道二爷出落便同太太说,太太拿了体己的银子替二爷疏通,这吏部的人才选了这样好的上等优差。”胖婆子叹了口气道,“太太平日里嘴上虽不说,面子上对二爷却是格外的贴心。” 世芸心中暗笑,章延闿出任济宁州知州其中郑濬使力不小,章太太想来是不知道这些日子郑濬一直跟在这,还想要糊弄他们。 她口中却是道:“正是。二爷从来便说太太是外严内慈,只说若是能回京城便好。” 胖婆子拍了手欢喜的道:“这样,二奶奶何不跟小的一同回京城呢?二爷在任上好生的做官,二奶奶到京城去,太太在替二奶奶引见些吏部官员的夫人,日后二爷也好调进京城任职。也能就近孝敬老爷。再者,姐儿日后也是要说亲的,就留在京城,日后也有娘家人替她做主撑腰。这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么?” 说到底还是要她回京城,章太太费了那样多的心机,只为了让她回京? 世芸面上苦恼的道:“我若回去,二爷留在这谁伺候呢?” 胖婆子道:“也是,我方才见二爷跟前也没个得力的人。”她笑着对世芸道,“不过太太已经替二奶奶想好了,这人不但是二奶奶瞧了满意,就是二爷见了也是满意的。” 她高声叫道:“云凤你进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河东狮(四) 世芸万万没想到章太太送来的人会是云凤。这是个已经淡出她记忆的人,偏章太太记性好还把人找了来。只是她忘记了云凤是由章延闿做主嫁了出去的。 胖婆子招呼着云凤:“快过来给二奶奶磕头。” 云凤忙跪下来同世芸磕头,却不起身,头吭得低低的。 世芸忙拉云凤起来:“好些年没见,你过得可好?看你的模样是嫁了人的,是谁?这次来了么?让他到二爷跟前磕头去。” 云凤顿时白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胖婆子心里到是翻起了不小的一阵浪来。这二奶奶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怎么一上来便说云凤嫁人的事。是不要?不过太太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点,已经把事情都想好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 世芸看着云凤双目含泪也不由的叹道:“这是怎么说的?” 胖婆子决定打上悲情牌,就算二奶奶不愿意,但云凤毕竟是伺候了二爷多年的人,二爷若是知道云凤现在过的不好,也是要收下的。 “二爷中举任教谕前回太太要给云凤谋个出身么?太太也应了。云凤毕竟是伺候二爷的人,二爷又是有官身的,她是个体面的。太太便做主把她放出去了,嫁的是一家做生意的。那家过的也是殷实的。这嫁过去过的也着实的好。只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想到她嫁过去还有两月,她当家的一病不起。撒手而去。”、 世芸看着摇摇欲坠的云凤,拿了帕子揩着眼角。 胖婆子见世芸动容越发的卖力:“可怜天见。到底还留了一分的骨血下来。” 世芸忙道:“阿弥陀佛,这是菩萨保佑。不论是男是女。这日后总还有一份依靠。” 胖婆子叹道:“谁说不是呢。若是这样,云凤这孩子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夫家的大伯子小叔子不乐意啊。只说她还年轻,是守不住的,日后还是要改嫁的,别把他们家得产业给败了。” 世芸不由的插嘴道:“不是有孩子么?这孩子总归是他们家的吧。” 胖婆子道:“若是世人都如奶奶这般想那就好了。可人家说的好,现在还不晓得是男是女,那家的小婶子话说的才毒呢。说什么这孩子指不定能生下来呢。奶奶,您听听这是什么心肠啊。” 云凤已经是满面泪水。 胖婆子瞧了云凤一眼,满是同情:“我看他们是早就谋划好了要夺产业。故意让凤儿不安生。自打那以后,他们每日都来,说是来看云凤,看她好不好,劝她不要伤怀,伤了身子,可是那话每日总离不开产业的事。云凤娘家人实在看不过去,把她接回家去。那家人还是不放过,跑到她娘家来大吵大闹。说什么她要把产业给娘家人,填了娘家的黑窟窿。又说,云凤怀的不是他弟弟的孩子,若不然怎么不在夫家生孩子。要回娘家?奶奶,云凤虽然嫁出去,可是她娘老子哥哥嫂子却还在咱们府里。到那去闹,不就是闹咱们府里么?云凤又是个实心的。不想让府上不好,挣扎着回去。可是这一回去。孩子就没了。” 世芸唏嘘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云凤才嫁人两月,也不是才有身孕,怎么能说出这样得话来?” 胖婆子瞧了世芸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奶奶,这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事。” 世芸晓得胖婆子要来事了。却故意问道:“这……” “云凤先前就是跟了二爷的……我们原也不知道,后来才晓得……唉,她当家的也是因为这个心里堵了气,这才雪上加霜的。” 云凤再也受不住捂住脸嚎啕大哭。 世芸算是听出来了。也不由的佩服着,这真是好计策,一环套着一环。先是摆出无数的好处,怂恿着自己带着湘儿回京城,再借口章延闿在外地外头没人伺候,特地送了人来。怕她不愿意,所以找了一个令她不能拒绝的人,而这个人所有的悲剧的开始还都是因为章延闿。就算是云凤嫁人了又能如何,章延闿必然是心软的。 世芸平静的看着这一切。若是云凤真的跟章延闿有什么,当初章延闿为何要在上任前把云凤交给章太太处置? 簇水在外头是把事情听了个仔仔细细,她一面恨章太太无耻,一面恨云凤不要脸,嫁了人的,死了男人还痴心妄想。 她想了想,只身进来:“奶奶,菜已经置办好了,就在这吃嚒?” 世芸赞许的看了簇水一眼,转头询问着胖婆子:“大娘看?” 胖婆子颇有些泄气,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哪里不都一样,我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讲究,只要吃饱便是了。” 世芸道:“那就端上来吧。簇水,你领你云凤姐姐下去洗个脸。”也没说要她留下吃饭,还是说什么云凤姐姐,这是把云凤跟簇水得位置放成了一个位置。 胖婆子有些心急,却也晓得这是最后还是要闹到二爷跟前,也就不做声。 一时饭菜端了上来,却是各色青菜,一块豆腐,一个炖鸡蛋到成了除红烧鱼以外的荤菜了。为了凑成六碟六碗,还将腌菜装了几碟子。 胖婆子顿时觉得没了胃口,她在京城好歹还是有有鱼有肉的过,这到了这里……二爷还是个五品的官儿。 世芸道:“原本没想到才到郧县一年就调任了,攒下的钱也多费在了路费上,如今只能请大娘讲究一二。” 湘儿已经叫人抱了过来,她一见到鸡蛋羹便要吃。世芸瞪了她一眼:“这是给嬷嬷吃的。你不是喜欢吃酱瓜么?咱们吃这个。” 湘儿小嘴一嚼只是不肯,随后见了鱼又道:“那我吃鱼。” 世芸安抚着她:“请嬷嬷吃好不好?” 湘儿显然有些不快。 胖婆子忙讲鸡蛋羹同鱼端到了湘儿的跟前:“姐儿吃,嬷嬷不吃,嬷嬷喜欢吃这些。” 世芸只舀了两勺鸡蛋羹给湘儿,仍讲鸡蛋羹端到了胖婆子面前。 湘儿已经拿了勺子自己吃起来。 看来二爷在任上过的也不好,连吃个鸡蛋羹都这样难得。就是寻常殷实一些的人家,若是孩子要吃,做母亲的哪里回这么做,定是让客人吃了,自己到时候私下再做一份让孩子吃。哪里还用从这碗里挖两勺。 胖婆子见湘儿吃得是那样的香甜,又将鸡蛋羹端到了湘儿的面前,又夹了一大块鱼肉,细细的剔了鱼刺,沾了汤汁放在湘儿面前得碗上:“姐儿,吃鱼。” 湘儿甜甜的笑了起来,大口的吃了鱼肉:“好吃。” 那面上的满足感让胖婆子看来就有了几分的心酸。这又不是什么好鱼,而是叫什么混子的,做出来一股子的腥味,就算是去了很多,还是有味道。他们是从来不吃这个鱼得,即使卖的再便宜,也是不吃的。哪里想到,姐儿还说好吃。 一时,胖婆子被倩儿领下去歇息。世芸则点着湘儿:“你平日都不爱吃鱼的。怎么今日吃了那么多?” 湘儿揉着眼睛,吃了饭,她已经发困,要睡觉了。她喃喃得道:“爹说的。若是端上来鸡蛋之类的我要多吃。就算鱼我再不喜欢也要多吃。” 世芸不禁一笑:“爹爹许了你什么?” 湘儿嘻嘻一笑:“爹爹说,中秋带我出去逛。还要给我买吃的,买好玩的。还说要带我骑大马。” 就晓得,这孩子没了那么多的好处,怎么会心甘情愿那么卖力的做好事。 簇水挑了帘子进来,世芸示意她先不要说话,把湘儿哄睡了,这才走到西边的屋子:“她怎么说?” 簇水没好气的道:“还能怎么说,只是一味的哭。她还有脸了!自己做了这不要脸的事,若是晓得要脸,当时就不该同胖婆子来,她自己还是存了歪心。”簇水生怕世芸应下了,“奶奶,这可不能应。太太那里是没安好心。她这样的人可不能留。” 世芸不禁一笑:“那你说要怎么办?” 簇水道:“直接就说不回去。反正也是过来说说,奶奶就是不回去又能怎么样?二爷到底是分家出来了,什么也可以不用管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却不能这么做,章太太后面还有后招,说不定就要说章延闿不孝之类。她要想个更好的法子,绝了这一头的心思。 “先放着她。对了,以后就让吕嫂子做素菜,有时候什么也不要买,只拿了家里的腌菜吃。对了,全部用上糙米,什么米难吃就吃什么。记住,每个人得嘴巴都堵严实了。若是有一点漏出去,休怪我无情!” 世芸说着话已然放下了脸。 簇水听了世芸这话,到是觉得胃里泛酸,这要怎么吃,还要不要人活了,她们也是因为胖婆子过这样得日子。她忙道:“奶奶放心,我一定要让大家恨死太太她们。” 世芸笑了笑,却见章延闿进来:“前头的是忙完了?吃饭了嚒?” 章延闿摆摆手:“我来换衣裳的。从扬州漕帮来人,请我吃酒。晚上就不要等我了。”章延闿忙道,“放心,我一定不吃酒。只是……我这脸上缺了点东西。你帮我一把可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章延闿要让世芸给他做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河东狮(五) 世芸不由抿口笑道:“要我帮你做什么?你莫非要学做妇人擦脂抹粉不成?” 章延闿嘿嘿一笑:“娘子若是让我做小的敢不从命?只是今日还请夫人下了狠心,在我这脸上留些印记。”章延闿说着用手搁在面庞上示意了一下。 世芸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你又要胡闹?前几日的就已经够了,你今日这是要做什么?” 章延闿叹了一口气:“这戏既然是做了,还是要做真一些,到底要让他们不敢放肆,我这知州才能做的稳当。” “你……这是何苦?” 章延闿见世芸略微的松动忙道:“苦不过一时,总比日后苦一世的强。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好法子,我大可断然拒绝。只是……”章延闿苦笑一声,“你没见过那些人的手段。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你当我这次为何能这么顺利的补到这?” 世芸自然是不会说出郑濬的保举。章延闿升任济宁知州是有郑濬的保荐,但是在往深里头怕是还有其他的缘由:“你总不会说,朝廷是让你同这些人打擂的?” 章延闿赞许的对着世芸笑笑:“娘子果然是聪慧过人,能掐会算。” 章延闿是说笑,世芸却笑不出。派人打擂的地方比起那些个穷县还不得意。 “前一任的知州是叫他们给撵下去的,再前一任是受贿叫御史给参了,发配云南。这比咱们在郧县的时候还不如。那里咱们好歹知道是百姓有难处,这里……我若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便要断我的命。” 世芸大惊,不由抓住章延闿的手:“他们……” 章延闿安慰着世芸:“你别慌。该动手的时候还是要动手。现在大家什么都没有,和和气气的就是。” 世芸仍旧是担心:“若是朝廷怪罪下来……”朝廷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章延闿同这些人同流合污的。保住了这边,朝廷那就会收拾章延闿,这是两边都不讨好的位置。她有恨起郑濬来,他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章延闿道:“我不让人抓住把柄能怪罪什么?”他笑着看着世芸,“你不相信我?” 世芸点着头。她怎么会不相信章延闿呢?这一路走来,她晓得章延闿是个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人。 章延闿抚掌笑道:“既然娘子相信为夫,还请娘子高抬贵手成全为夫。” 世芸冷不防章延闿在这里等着他,他早就预谋好了,将自己一步步的引进陷阱里。 “娘子?” 世芸觉得自己下不了这个手。让她掴章延闿,这…… 章延闿眼珠子一转儿,凑到世芸的跟前,小声地嘀咕了句,但见世芸粉面涨得通红,抬手便给了章延闿一下。章延闿还将自己的脸颊凑了上去,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怔得世芸没了反应,怔怔地看着章延闿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守在门口的丫头冲了进来。 横云一看到章延闿捂着脸跪在那。世芸面庞上涌起的血色还未消退,还有方才那一声清脆的声音,显然是章延闿挨了巴掌。 横云马上低下头,偏那几个新来的丫头什么也不懂。依旧站在那探头探脑。 章延闿忙站了起来,涨红着脸大声的训斥着:“没规矩,谁让你们进来的。还不滚出去。越发惯得你们没了规矩。” 横云自从陪嫁后从来未见章延闿发火,还是冲着她发火。她顿时涨红了脸。眼泪水经不住的掉了下来。 世芸瞥了章延闿一眼,冷冷道:“你冲她发什么火?她做错了什么?” 章延闿赔笑着看着世芸。却是对横云道:“还不下去。” 世芸冷笑道:“下去做什么?老爷敢说不敢做了?” 章延闿嘿嘿的不说话。 也不晓得是哪个多事的丫头,居然急吼吼的跑去找簇水,惊动了就要歇息的胖婆子,胖婆子在云凤的搀扶下,挪着沉重的身子过来。 一看到屋里的气氛不对,不由的道:“这是怎么了?二奶奶,不是老婆子我倚老卖老,二爷就是再有不对,二奶奶也不该同二爷吵嘴才是。”她有看到章延闿那半边通红的脸,不由的道,“二奶奶还动手了?” 章延闿忙捂住脸,支支吾吾的道:“没,没有的事。我觉得热而已。” 胖婆子才不相信章延闿的话,对着云凤道:“我那有上好的药,你拿来给二爷揉揉。别到明日肿起来了。” 云凤忙应下,急急忙忙的取了药膏来,在章延闿面前蹲了身子:“二爷……” 她只是那一声,便哽咽了的说不出话来,眼泪水哗哗的往下掉。 章延闿看着云凤:“是你啊,你怎么也来了?” 云凤跪倒在地,嘤嘤的道:“奴婢好几年没见二爷了,二爷到比以前瘦了许多,在外任受了不少的苦吧!多亏老天爷保佑,二爷选到了这。” 章延闿挑着眉毛看着表白的云凤,这是什么话,他只是看了世芸一眼。可世芸好像对房梁上的彩绘有兴趣,盯着那细细的看,还拉着横云在说什么。 胖婆子忙道:“这回二奶奶跟大姐儿要回京城,二爷身边这就没人来,太太便让云凤过来伺候。太太晓得云凤从小是伺候二爷的,比旁人都细心。” 章延闿大惊道:“谁说二奶奶跟大姐儿要回京城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他舍了胖婆子,面对着世芸,“你什么时候要回去?” 世芸看了章延闿一眼,又撇过头:“我在这惹知州老爷不高兴了,还是回京城到太太跟前去,也省得有人嫌我碍眼了。” 章延闿已然沉下了脸,提了声道:“你若是不愿意便说。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世芸冷哼一声:“我阴阳怪气?你就正大光明了?姓章的,你若是看不过我。你就写了休书来,拿来我这就走。什么也不管你。只要我一日还是这知州府的太太,这后院的事就得听我的。”随着话音落下,世芸已经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张,桌上的碗碟都震了起来,呛啷啷数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众人个个尽皆失色,没想到世芸会发这样大的火。 世芸暗暗的缩了手,暗暗的倒吸气,这一掌拍地太重。一点也没有节制,震得手掌发麻。 胖婆子已然听出味道了,后院的是二奶奶不愿意,二爷愿意,这还能有什么,她有些欢喜,就算是云凤不管用还有旁人,只要插了人便好。 云凤却是一脸的黯然,这又要进谁。莫不是个如花似玉正值花信的少女?她怎么能比的过人家? 章延闿硬着脖颈道:“写就写。你当我不敢?拿纸笔来!我趁早休了你这个母老虎。重振了这夫纲。” 胖婆子听了正是高兴呢。她真巴不得闹大呢。太太先前交待了,先安插人,就算插不进人,也要闹得二爷同二奶奶离心。夫妇不合,二爷的官位自然也是坐不稳的。可是面子上仍假意的劝架:“二爷,这是在做什么?二爷就不怕叫人笑话么?” 章延闿冷哼一声:“笑话?你也不去问问。爷早就成了这济宁城的笑话了。”一面又催促着,“快拿纸笔来!趁早休了这母老虎。大娘你也别劝。你方才也听到了。这是她自个儿要休书的。” 世芸顿时哭丧了脸,只放开了声嚎啕大哭:“你……你居然要休了我。我不活了,你趁早勒死我算了,我死了你也就一了百了,就可以跟那忘八的淫妇在一处了。” 章延闿道:“你当我不敢么?”他还真的上去就要掐世芸。 周围的人忙上前见章延闿拦下,横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二爷,二奶奶,是奴婢的错,要打要罚奴婢绝无二话,只盼着二爷别同二奶奶为难。” 章延闿只叫人滚开:“滚!让我掐死这个醋坛子。大家都省事。” 世芸抹了眼泪,道:“你臊了,叫我知道了,你是要杀人灭口了。”她说完,又嚎了起来,“来人啊,要杀人了!” 章延闿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快步走到里屋。众人都不晓得他是要做什么,不一会儿便将章延闿走出来,递了一张纸:“这是你要的,给你好了。” 世芸抓了过来,也不看,用力的便撕了个粉碎,用力的踩了几脚,这才解恨。 章延闿冷笑道:“你要休书我便写给你,你又撕了做什么?” 世芸双目狠狠的等着章延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好好!我让你写。我让你写。我偏不叫你如何,我……我……” “你什么?” 世芸一双眼睛在屋子里打量着,随机快步走到桌案,抽出美人耸肩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抡起来便向章延闿抽去。 章延闿一时不妨还真叫抽了两下,随机他跳着跑了起来,向屋外冲去,世芸也不许他逃,紧紧的跟在后头。 胖婆子是乐得看笑话,假意的叫人去追。自己却在那看笑话。 世芸追着章延闿,本身两人就在院子里转,不过是在演戏,不过这戏还演的真辛苦。 “胡闹!这是在做什么?”也不晓得郑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带着谭世仪赶了过来,章延闿一见便躲在了郑濬的身后。 郑濬冷冷的看着世芸,吩咐着谭世仪:“还不将你四姐手里的东西夺下。” 谭世仪忙就上前,可世芸却不卖面子,只是指着郑濬:“你给我闪开。”戏既然演了,就算是在郑濬的面前还是要演下去,她挥舞着鸡毛掸子便上前,只叫章延闿出来,“你给我出来!” 章延闿一左一右的躲着,身形颇为灵敏,世芸怎么都打不到,急得她气急败坏,好容易瞅着个工夫,一手下去,鸡毛掸子重重的打在了郑濬的身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河东狮(六) 院子里的人都呆呆的立在那。郑濬面色越来来越黑,周围的人都能觉察到他那即将爆发的怒火。章延闿眼珠儿一转,蹑手蹑脚地退到院门,冲着世芸使了个眼色,拔腿便朝外头一路飞奔。 世芸也怔住了。她偶尔对郑濬是有些不恭,但是那仅仅是在家人面前,断不会在这么多下人的跟前……她晓得这个时候不能因为害怕郑濬的怒火便熄火,而是要继续的做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挥舞着鸡毛掸子,颇为威风的冲着章延闿消失的地方吼着:“算你跑的快,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她双眼一横,随即转了身子,将手中的鸡毛掸子丢给了横云,大踏步的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只落下在那干沉脸的郑濬,还有那一群不知所措的丫头媳妇。 谭世仪悄悄的瞄了一眼黑脸的郑濬,心里倒是不禁的佩服起自家姐姐的镇定自若。姐姐真是好气度,侯爷的火气那么明显,姐姐居然一点都不怕,还能那样威武的冲着侯爷吼两声,佩服佩服! 胖婆子看见了濒临爆发的郑濬,只觉得眼生的很,但郑濬周身所散发的气势让她能小视,随口问道自己身边的丫头倩儿:“这是谁?” 倩儿忙道:“这位是五姨老爷。那边上年轻的是舅老爷。”倩儿说是恭敬的介绍着,心里却泛着疑惑,这胖婆子说是京城老太太跟前的人,怎么连舅老爷同五姨老爷都不认识呢?难道说这五姨老爷同舅老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胖婆子“哦”了一声,转了头便觉得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这五姨老爷……我的天啊,那不就是……不就是……那位…… 胖婆子怔怔的立在那。一对小眯眼顿时睁得老大,怔怔地看着郑濬。泰宁侯居然在这。泰宁侯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谭世仪呵呵的赔笑了两下:“方才来了加急公文,还是正事要紧。” 郑濬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去。 郑濬离开后,这院子里的人才恢复了生机,放要小声的议论两句,却瞧着簇水冷着个脸,挥手驱赶着她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把舌头给我看住了,别叫猫儿给叼了去。” 胖婆子挪着身子往回去,却是拉着倩儿:“姑娘。陪我老婆子回去可好?老婆子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去了。” 倩儿应了,赶上前半步扶着胖婆子回屋子。 “五姨老爷什么时候来的?” 倩儿恭敬的道:“老爷来上任之时,五姨老爷便跟着一起来了。” 二爷跟泰宁侯早就联系上了?只是在京城的时候,二爷为何同泰宁侯都没有什么交集呢?这一出了京城就联系上了?难道是二爷在京城的时候就暗暗的同侯爷有了来往?所以,不学无术的二爷才会一下子中举;所以,才会三年教谕后顺利的升任知县;所以,才会做了知县还不到一年又升任了知州。 胖婆子很是满意自己的推断。因为这样,就能说通二爷为何在娶了二奶奶后那么顺畅,都是因为有了个做侯爷的妹夫。 倩儿瞧着胖婆子的神色。揣度的问道:“大娘,您是从京城来的?” 胖婆子笑笑:“怎么我不像么?” 倩儿忙笑着道:“哪能?您比我家老太太还要富贵呢。我原先还以为是老太太来了呢。您这通身的打扮……到底是京城人。我听说京城好大,您同我说说?我回头学说给旁人听,也让她们眼馋去。” 胖婆子得意的笑了笑。得了倩儿的夸赞。她嘴巴也把不住门,同倩儿一阵子说道起来。 世芸坐在榻上,双手捧着茶杯大口大口的喝茶。只是她这手有些不听使唤,不住的颤抖着。她将茶杯放在桌上。想要平静一下,可是谁想双手还是抖的跟筛糠一般。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真的打在了郑濬的身上了,鸡毛掸子确实是结结实实的打到了,她明明记得没有用力,可是为何当时自己震得手还有些发麻。不对,那是自己先前拍桌子震的。可是,自己先前拍桌子的手是左手,拿鸡毛掸子的手是右手。 完蛋了。 郑濬那个脾气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若是他因为这个生气……她记得先前郑濬就对她积攒了许多的火,这次是一定会冲着她发作的。 算了,冲自己发火就算了,谁叫她打了他呢?只是千万别牵连到章延闿便好。世芸此时又想到章延闿先前同她说的话。济宁城不是个安稳的地方,郑濬将章延闿调到这……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当初惹他不快?那这次自己打了郑濬,郑濬要把章延闿弄到哪里?弄到军前?现在好像西北不那么太平。 世芸想着想着,有觉得怕的厉害。她看着自己那乱抖的手,努力的抬起,凑到嘴边,深深的呼了口气。心里虽是害怕,却不断的告诫着自己不要怕。 她口里这么告诫自己,可身子却不停使唤,依旧是乱颤着。 她想要喝口水好让自己可以安静下来。可是却拿不起一只茶壶,两只手一起拿着,可是水却不断的撒在了外边。 簇水进来瞧世芸,见她是这个样子忙从世芸手中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茶送到了世芸的手中。 世芸握住茶杯,一口喝干。 簇水还要再倒,却叫世芸拦住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簇水担心的看了世芸一眼,到底退了下去。走到外边冲着横云摇摇头,随即叫了个丫头拿了上好的清淤化血的药亲自送到郑濬那里。 世芸盯着被茶渍渲染的桌布,看着茶渍在桌布上泼洒出不规则的迹象。她在害怕什么?害怕郑濬什么?她是打了郑濬不假,可她那不是故意的,好好的他郑濬拦什么架,难道他就不知道,拦架的往往伤的最重么? 天晓得她方才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来才让那鸡毛掸子继续的挥舞着,天晓得她内心是有多么的不情愿冲着郑濬大吼,虽然她吼的不是郑濬。 世芸想到先前她个硬气的表现不由的觉得好笑,她当时是怎么吼出来的? 笑了笑,世芸到觉得她不再是那么的紧张,心跳好像也平复了,手也渐渐的不抖了,脑海里那些悲观的情绪瞬间消散开。 “说不定侯爷也只是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这才生气,并不是因为我,我那也是无意的。说不定几天后侯爷也就好了。我自己在这里慌什么,要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算是侯爷真的生气,我也不能慌,要跟没发生一样,这样侯爷才会真的认定我那不是故意的,是无意见做的。” 世芸心中计量好便站起身,走到外间,一开门便看见紧张兮兮守在门口的横云。她看着横云额头的伤痕,不由的道:“怎么伤的这样的重?你还在这做什么?还不拿要擦擦?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横云忙道:“是我办错了差事,惹了二爷二奶奶生气。” 世芸拉了横云进屋,自己开了柜子找了药出来,亲自为横云擦药:“你哪里办错了差事?今日若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 横云本就觉得世芸同章延闿吵起来有那么一点的不寻常,后来又听着世芸问章延闿要休书,甚至章延闿还真的要写休书。她平日冷眼看着,章延闿同世芸的感情颇好,这几年都没有红过脸,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闹成这样?胖婆子来劝架后,二奶奶甚至一点体面也没有,哭得就跟那市井的妇人一般。着实反常。只是章延闿同世芸吵得又是那样的真,她又觉得不像是在做戏。直到现在世芸亲口说出来,她才晓得先前的闹剧只是做戏。 世芸为横云上着药,颇有些不忍的道:“你也太实心了,跪下来便好,磕那么实在做什么?” 横云吃痛的吸了口气:“我真以为爷生气了。”她想了想道,“奶奶也好吓人。” 世芸不由一笑:“既然你都以为是真的,那就真的了。好了,不许碰水。”她将药塞到横云的手中,“这事就烂在你肚子里好了,别告诉董维运,你可晓得?” 横云机敏的点着头。她抓起桌上的茶杯使劲的砸在了地上,口里道:“奶奶息怒,奶奶息怒。” 世芸提高了声音:“滚出去!”她一面暗笑,一面板着脸压低了嗓音,“我这是一套,从董维运的俸禄里扣。” 横云笑了笑,匆匆地告退。 郑濬的胳膊上伤的不重,却是被打破了一层油皮有些哧哧的痛而已。 谭世仪在边上小声的道:“姐夫太无法无天了,我还在这里他就敢这样闹,难怪姐姐那样的生气。姐夫这是跑到哪里去了?他以为躲出去就没事了?就是姐姐原谅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郑濬皱起眉,哼了一声:“你在嘀咕什么?” “没。我在说姐夫,还不晓得他会怎么样?姐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我从来就没见姐姐那么生气过。” 郑濬没做声,翻着公文,只看了一会儿,又合了起来,对着谭世仪道:“你告诉门上的人,若是章延闿回来就让他到我这来一下。” 谭世仪应下,却转动着眼珠子,难道侯爷有什么要交待的?是要插手姐夫姐姐的家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巴结(上) 章延闿脸上的红印多多少少的让人有了议论,他们却是不敢当众非议知州大人。这些人今日是想请章延闿好生的吃喝一次,这南边的漕船又要过来了,又带了不少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入城要交不少的商税,只盼着知州大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到时候哥俩好。只是今日,知州大人有些心不在焉,明显的不在状态,无论说同他说话,他都好像慢了半拍,就算是回复了,也还是牛头不对马嘴。再细细的观察着知州大人。虽说是坐在凳子上,可那臀部绝没有完全的着在上面。只做了半个身子,身子朝一面侧,一直腿探出,这架势好像是随时要跑路一般。众人心里不由的暗自思量,这知州大人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让知州大人这样的魂不守舍。 章延闿没了兴致,这些个商人们也都没了兴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原本预备下的姐儿袅袅而来,后头还跟着几个抱琵琶,执玉板唱曲的姐儿。 今日商人们是下了大血本的,请了济宁城最红的姐儿来。只盼知州大人能心花怒放。 那女子长得是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成。眼波横秋水,眉峰清黛山,腰弱柳迎风,身似花拂水。就是那汉燕唐环也是比不上一分。 果然,章延闿双眼睁得大大的。可惜好景不长,知州大人双眸中炙热的光芒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知州大人这是不满意?商人们有些惴惴不安。 济宁帮帮助胡大胆笑道:“大人可还满意?” 章延闿点着头,满口的说道着:“满意满意。”随即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摇着头。 他这一点头又一叹气的摇头让人更摸不着头脑。这还是不满意?众人纷纷将目光调向了汪老爷,请他出首。汪老爷原是监生。虽说这名头有那么点的不好听,但到底读过数。官老爷喜欢同他交往。 汪老爷笑道:“大人原籍京城见惯了大世面,我们在小地方的定是比不得京城的。” 章延闿忙道:“汪老爷过谦了。我在京城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物。”他怔怔的看着那姐儿,随即闭上眼猛地撇过了头,好像再多看一眼自己便要把持不住。 众人笑了笑,看了这人是找得准,找的好,很是得了知州大人的眼。 汪老爷指着章延闿身边空出的地方:“小兴化,到大人身边坐了。” 小兴化蹲了礼便走到章延闿边上,唤了声大人。便坐下。 章延闿还听高兴,突然又挪了凳子,到将位置又隔开了些。 小兴化的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本是被众人捧着的红姐儿,知州大人看了自己也都落了魂,只是突然又把凳子挪开,到让她没了面子。她是妖怪,知州大人避不及? 她到底是红姐儿,随即一笑,只看着坐在章延闿另一边的赵五两。笑道:“大人是喜欢赵姐姐了。” 章延闿猛地转头再看向身边坐下的另一女子,呆呆的看着身边风流的女子。怎的今日有这般多的如花美眷? 他随即又跟方才一样,又闭上双眼。 赵五两同小兴化不是一家的,言语上也就没那么相让:“你个呷醋拧姜的。就不许大人同我亲近?今日我偏要大人坐在我这。”她口中说着,随即伸手搭在了章延闿的肩膀之上,挑衅的看着小兴化。 她长得又不是不如小兴化。偏这些老爷们最喜欢她这冷性子。难得知州大人对她青睐,她要抓住机会才是。 章延闿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猛地一抖,全身僵直着。 小兴化得意的笑了笑。拎了裙角落座。 章延闿是怎么都不舒服。一双眼只能怔怔地凝视前方,整个人如同大敌一般,无论是小兴化还是赵五两他都一概不理,旁人敬酒他也吃。 也不晓得僵直的气氛过了多久,只听着外面敲了二更的锣。 章延闿听了那锣声,顿时来了精神,立马离了凳子,站起身。 众人一见知州大人这个样子,纷纷的停手,不解地看着知州大人。 汪老爷问道:“大人这是......内急?” 章延闿拱手道:“胡帮助,汪老爷,众位,多谢今日的侯情款待,章某感激不尽,只是夜已深,本官明日还有要事,还要先行告退。还请诸位海涵。改日本官必将登门致歉。” 这才二更,哪里就是晚了。 众人纷纷的留着他,胡大胆大着声音道:“大人,还请再坐一会儿。后面还有好戏呢?” 章延闿却是怎么都不肯,一再说晚了:“一定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呵呵,本官明日真的有要事。” 章延闿一路小跑离去,好像有什么在追他一般。 章延闿离开,众人也没有再继续的意思,一个个怏怏的坐着。 “汪老爷,大人今晚有些不对劲呢,出了什么事?” 汪老爷赞同道:“胡帮助也察觉出来了?” 这时候大家纷纷说着知州大人今日的不寻常,这才得出结论,知州大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这样。他们纷纷派人去打探。 章延闿才到家,顺儿便迎了上来:“爷。五姨老爷让您回来后便到他那去一趟。” 章延闿瞧了他一眼:“可说有什么事?” 顺儿道:“是舅爷过来说的。奶奶也被叫了过去,就等您了。” 章延闿叹了口气,只得过去。这么晚了,叫他过去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世芸那一鸡毛掸子打在了他身上? 哎!章延闿深深的叹着气。谁能想到郑濬会过来,谁能想到郑濬还会来拉架。 哎!就算郑濬帮自己演戏好了,既然已经进来了,还是好好的演了吧。 章延闿一进屋,瞧见世芸便有些伫足,只站在门口不敢进。 谭世仪看着他那胆小的模样,忍俊不止,姐夫的胆子也太小了吧。这么多人在,姐姐还会打他不成么? 郑濬看着谭世仪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再看了眼端坐在一边的世芸,冷冷一哼:“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进来?” 章延闿忙应了声,却还是不肯进来。 谭世仪走了过去,拉着章延闿进来:“姐夫,您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嗯?你吃酒了?好像还有…….唔……”谭世仪想要说章延闿身上好像有脂粉的味道,只是章延闿的手比他的嘴巴还要快,瞬间便捂住了谭世仪的嘴,并将他拖到了一边。 “你想看我死么?” 谭世仪摇着头,示意章延闿放下手。 章延闿看着郑濬同世芸都在看着他,忙松开谭世仪,笑了笑:“你好灵的鼻子,我只吃了两杯还叫你闻了出来。你也是的,怎么能当着你姐姐的面揭穿我?” 谭世仪见到章延闿的囧色,还有世芸那冷冷的笑容,不禁的懊恼,他真是的,怎么能在众人面前揭穿姐夫呢?还是在姐姐的面前,姐姐现在慑于侯爷在场不敢把姐夫怎么了,待会一回去,还不是姐夫倒霉。 谭世仪颇是歉意的看着章延闿,安抚着道:“姐夫,进去吧。没事的,有侯爷呢。” 章延闿到底叫谭世仪拖了进来。他先对世芸笑脸相迎,但是世芸却是把脸撇开不去理他,他这才向郑濬行礼。 郑濬颇为不屑地看了章延闿一眼,放下手中的书:“坐吧。” 章延闿挨了半个椅子,立马又欠了身子:“侯爷唤卑职来。” “四姐夫坐。我们还是亲戚,你不用同我这么说话。” 郑濬放下侯爷的身份要用亲戚的身份说话,这让章延闿颇有些不得劲,郑濬这是怎么了,突然叫他姐夫,这多让他感到不舒服。 郑濬察觉到章延闿的不对劲,也没再坚持,却是道:“叫你们来却是为了今日之事。” 章延闿一听是今日之事有些不舒服,哎。他本着首告无罪的原则,率先开口:“今日之事是我错了。奶奶,还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儿。”他撩了衣摆便向世芸跪了下来。 郑濬挑了眉:“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什么叫错了?你给我站起来?” 章延闿张口,惊讶的看着郑濬,郑濬他这是在说什么呢。他别误解,让事情适得其反了。 “侯爷……侯爷……” 郑濬道:“你中意谁,我给你做主了,明日便抬进……” “嘭!”世芸重重的拍了桌案,腾得站起身子,瞧了郑濬一回儿,随手拂下桌案的茶杯。 章延闿忙拉住世芸的裙角,随即对世芸道:“我没有,我绝对没有。”他又哀求的对着郑濬道,“侯爷,我什么也没看中。侯爷您就不要添乱了,您这不是要我的命么。娘子,夫人我真的是想都没想过,我发誓。”章延闿忙跪直了身子,一手指天,“我若三心二意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世芸冷笑一声:“我也没听说哪个做了坏事的人叫天打雷轰的。” 章延闿恨不得生出十张嘴解释清楚,这个郑濬…… “我真的没那个心思。” 世芸抽了自己的裙角:“没有最好。你给我过来!” 章延闿忙站起身,也不理会郑濬,只跟着世芸匆忙离去。 一夜无话,偏第二日午饭后,簇水来回话说:“奶奶,汪太太同济宁帮胡帮主太太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巴结(下) 汪太太已经五十多了,她深知自己同世芸是说不到一处,特地将自己的儿媳妇带上,想着她们年纪相仿能说得到一处儿。至于胡帮主夫人是个极为英气的女子,想必是不习惯穿裙子,一进门的时候还差点因为踩了裙角摔倒。而且她也不耐烦同人说话,只坐在一旁安静的吃茶。 汪太太的二儿媳妇却是时不时的找话说,说了一阵子,世芸到也看出了一些苗头。这汪太太是来奉承自己的,只要自己一接口,无论什么,汪家的那位二奶奶都要先恭维一番,而且听自己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恭敬肃然,好像在聆听圣谕一般。 世芸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大见识,字也不识得几个,哪里就有什么见识。到是二奶奶,出自朱子家乡(朱子即朱熹。朱熹祖籍在明清时期的徽州),那里人杰地灵,文苑英华,我原来还不相信,今日见了二奶奶才晓得什么叫出口成章。” 汪二奶奶面上一僵,只有赔笑的份儿。她觉得世芸在讽刺她话语太多。 汪太太原先颇喜欢这个能说会道的儿媳妇,平日家里头摆宴席也多亏了她料理,亲戚也都喜欢她,她这些日子冷瞧知州太太是个话不多的人,特地带了她过来,只希望二媳妇能找到话题同知州太太说上话,拉近两边的关系。哪里晓得这位知州太太还真是油盐不进。 汪太太原本就是出身徽州大户,她娘家父兄都是从事典商,来往的也不乏官宦女眷。那些太太小姐们对她都是有礼;夫家汪家更是高门,汪家世代在扬州从事盐业。汪老爷的哥哥还是扬州盐商的八大总商之一,来往更是达官显贵。要说起来那些个夫人小姐们不比这位知州太太的品级高。那寿宁侯家的大奶奶同她说话还客客气气的呢,这知州太太居然冷落她。 汪太太肚子里顿时燃起小股的火。她是商人之女,当然晓得这官商之间的关系,就算当初她是寿宁侯的座上宾,也不如现在这位知州太太大。更何况,新任知州大人是个怕老婆的主儿,若是想家里的生意顺些,还是要请这位知州太太多多相助。 汪太太身后立着的一个少妇轻声道:“夫人怕不知道,我们那个地方。虽说十室九贾,但是世人打小是要读书的。向以读书为荣。” 世芸点点头,却是笑问道:“既然学风如此纯浓,为何还是十室九贾?” 少妇笑了笑:“我们新安(徽州古称)人多地狭,若要靠农事是活不下去的,为生计多半是要出去从商的。世人打小先读书,若是读书有成便继续读下去,如是长到十六七岁,这就要出外做生意的。” “原来是这样。”世芸随即问道。“这位是……” 汪太太笑道:“这是我家大儿媳妇。她娘家的弟弟才二十出头便中了进士,如今放在外头做知县。”她见世芸对大儿媳妇到颇为入眼,便将大媳妇推了出去。 世芸笑着让人端了凳子请汪大奶奶坐了:“我是说大奶奶瞧上去一般,只是汪夫人只心疼小儿媳。到让我误会了。可见这天下的父母都是偏心的,喜欢小儿子的。” 汪太太见世芸居然说了这么多的话,精神更来的。笑着道:“小儿子到不怎么见得喜欢,到是我们那有个风俗。家里人都是喜欢次子的。”她已然打听清楚章延闿在家排行老二,这么说无非是要讨知州太太高兴。 “这是怎么说的?” 汪太太只把脸转向了大儿媳妇:“你同夫人说吧。” 汪大奶奶低着头。只苦道,婆婆怎么会将这个事丢给自己,若是自己说了不满意怎么办?她揣度着汪太太的意思无非是要同这位知州太太多说说话,拉近关系,在加上这两日她听到的那些个谣言,心里立马又了主意。这才抬起头,面上带着一丝的苦涩:“我们徽商妇苦。家里的男子到了十六七岁便要背井离乡到他地从商谋生,只是,路途艰难,险恶莫测,能活着回来也只是十之四五。我们徽人又有个臭脾气,在外面一定要有出息了才回来。这一去少则数年,多则几十年。许多人回来了也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这孩子便是妇人唯一的挂念,只要还有孩子便是再苦再难也都能承受。这宗祧一事便是重中之重。大家都想着儿子越多越好。第一个是安心,第二个是定心。所以这第二个儿子就看得格外的重要。” “十六七岁出去,五十才还,这其中都不回来么?” “回来的是少之又少。” 世芸听着汪大奶奶的讲述心中颇为震动。十六七岁出门从商做贾,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才回来,这一走就是三、四十年。那些妇人是怎么熬过着的日子的。 “夫人若是去了我们徽州便晓得了。我们那里牌坊最多,贞节牌坊更多。很多人一守就是一辈子。”汪大奶奶说着,眼睛一红落下了泪儿,“我们妇人在家里替他们操持着,孝敬父母,抚育子女。可是多年的等待,等到最后,却是等来他们在他乡另娶。” “天下居然有这样的事?停妻再娶?要是我知道,非宰了他不可。”胡太太拍案而起,一双虎目瞪得大大,一双拳头早已握起,愤怒的盯着汪大奶奶。 “家中已然有妻室,怎能另娶?” 汪大奶奶凄然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不回家,在外头自然是要另娶的。世人都以为那外头的是正室,哪里晓得内里的情形。”汪大奶奶说着说着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起来?”如果是因为感怀商妇的苦难,像方才红眼落泪还能说的过去,怎么这会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汪太太已经明了大儿媳妇的意图了。这一日她才真正的认识了大儿媳。大儿媳妇家里也不是做生意的。什么都不是,来做她的大媳妇。显然是不够的。娶她进门,不过是汪家老太爷一意孤行。只是今日。她却是明白了,为什么身为八大总商的老太爷会定了她做长孙媳妇。 “这孩子自己便吃了这样的苦。”汪太太摸了眼泪,“这孩子的父亲早年出去从商,她母亲跟前只有她跟她弟弟两个人。她弟弟长到十二岁,她母亲便带着他们出去寻找父亲,找了好几年,后来才找着,她父亲却是没了。哪里想到,她父亲在外地另娶了。还生了孩子,那所有的家业都由那个儿子继承了,没他们一点的事。当地人都晓得他父亲是明媒正娶了那继室的,也没听过他老家还有什么妻室孩子的。你说这到哪里说理去?” 汪大奶奶触动了心事,哭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一声声的哽咽述说着自己多年的不幸,连将母亲的苦难都一并哭了出来。 世芸拍着桌子:“天下居然有这样没有王法的事。” 汪大奶奶凄然道:“我母亲生生的气病了,我们那时候又没有钱。也不能为她延医请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客死他乡。” 世芸深深的叹着气,这故事比那陈世美的故事还要令人心酸。秦香莲至少还有包拯为她主持公道,但是徽商妇又有谁为她伸冤呢? “俗话说。好男不靠家底厚。等你们有出息了,让那个继室后悔去。” 汪大奶奶听了这话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夫人这话说的极是。那时候弟弟便发誓回去要做大事,一定要盖过那人。让那人跪在母亲的母亲赔罪。我同弟弟一路乞讨回去,只是……多亏遇上了老太爷。老太爷收留了我们姐弟,还供我弟弟读书。只说。从商做贾挣再多的钱也不能让他屈服,若是要让他屈服,只有好好读书,做官儿。士农工商,这一条如何都改不了。” 世芸点点头。 “我弟弟也极有出息,他读书格外认真,苦读了十多年,他终于谋了一官半职。他得官职后,便到那迁了父亲同母亲的棺椁回乡。那人晓得了,要见他,弟弟只说他并不晓得父亲在外另娶。将他们原来说的话又再次还了回去,到底为母亲出了口气。” 世芸对这位汪大奶奶颇有些相知,章延闿不也是这样么,虽然不是同样的身世,但是都为了给母亲,为自己挣面子,让曾经瞧不起他们的人低下他们那高傲的透露,豁出命的努力着。 “正是这话。为人子女若是连这一点事情都不记得,那还叫什么孝道。” 话题打开了,这几人说话到随便了些。 汪太太走前却是邀请了世芸十六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还要请知州太太到我家逛逛。” 世芸欣然答应下。 汪太太带着人出去,过了那连廊的地方,正遇到胖婆子过来,倩儿一见本家太太忙蹲了礼,对着汪太太道:“这位是在京城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大娘,大娘这是我本家太太。” 汪太太见是章夫人跟前伺候的人,还是从京城来的,已然有了计较,含笑同胖婆子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而去。 胖婆子这里还没到世芸那里,就有汪家的丫头匆匆而来,找到了倩儿同胖婆子,递了个匣子过去:“太太说,见到大娘心里着实高兴,还请大娘替她在太夫人面前请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胖婆子笑着接了,只是觉得那没什么份量,也就颇不为然。待回到屋子里,开了那匣子,胖婆子不由的倒吸一口气。这已经是很厚重的了,两只沉重的赤金镯子,上面还镶着红宝石,另外还有两颗圆润的珍珠,这样大的珍珠就是章太太为姑娘们置办的嫁妆也不过如此,这就送给了她? 看来二爷在这里好处不少,天天青菜豆腐不过是掩人耳目,装穷而已。她回去一定禀告太太。 不,在告诉太太前,她可要好生的赚上一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做客(上) 中秋拜月却是女子们的事情,以往在他地也没什么讲究,大家摆了月饼瓜果在外头只赏月,到了这济宁城,拜月一事又要重新开始了。世芸从来都是在旁人的带领下拜月,这一年却要她领着众人行礼,不由的有些紧张。认真的回想着以前拜月的情形,四下无人之时还悄悄的练着,生怕哪里错了。 章延闿见她如此小心不由好笑:“你那么认真做什么,你只领着她们磕头就是了,到时候把月饼瓜果拿上来谁还笑你?大家吃都来不及了。” 世芸只白了他一眼。却赞同他说的话:“我原也没想到这一节,却是早上胖婆子来说了一遭。结果那几个丫头听了便怂恿起来。湘儿也听了,吵着要拜月,我只得依了她。” 章延闿巧了嘴角,世芸见他这样子,晓得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等着他开口,却不想他只伸了个懒腰便起身而去。 世芸准备得相当简单,设了大香案,燃了大红花烛,对着月亮摆了从街上买来的纸制高四五尺的月光马。那上头绘了太阴星君及月宫还有那捣药的玉兔。又摆上月饼西瓜鲜藕李子葡萄等果子做祭品,那西瓜还切成了莲花状。 拜了月神之后,便切了月饼,再把下人的都赏了下去。 旁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吃月饼,吃瓜果说着话,惟有胖婆子面上不大高兴,她是见世芸办的简单,心里颇有些不快,越发信了世芸平日里是在装穷。只算计着明日到汪家去好生的赚上一笔。 这里一夜无话,第二日世芸睡了午觉起来便梳妆。快到了时辰领了湘儿出门,临上马车装扮一新的胖婆子匆匆赶来。想是赶得急,气喘吁吁的,略微涂了脂粉的脸上都是汗。她赶到世芸车前,来不及喘气便赔笑着道:“听说奶奶今日要出门,还是带上老婆子吧。”她只看着簇水她们,笑着道,“她们都年轻,没经历过大事,奶奶出门这样大的事情她们哪里能办的好?还是让我跟着奶奶。马前马后的也好照亮着。省得叫人小瞧了奶奶。” 世芸只是笑了笑,招了胖婆子:“大娘到我车上坐。” 胖婆子是连连答应,忙上了马车。见湘儿在,又欠了身子算是行礼,满口的夸赞着湘儿:“姐儿今日这打扮到跟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一般,小的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湘儿把嘴巴一嘟:“我才不要当嫦娥呢!” 胖婆子叫湘儿堵了话,微微一怔。这小孩子都喜欢旁人说自己漂亮,这姐儿反倒是不高兴。 世芸笑着搂住湘儿:“怎么能跟嬷嬷这么说话?娘先头怎么教你的,旁人说你好。你要说什么呢?” 湘儿嘟着嘴,小声的同世芸讨价:“哪里是说我好。” 呃,小丫头不晓得么?世芸道:“昨儿你不是见了么?仙子长得那样的好看。嬷嬷是在夸你长得跟仙子一样啊。” 小丫头愤怒的抗议着:“才不是!嫦娥是坏人!我才不要当坏人!” 世芸又是一愣,好好的嫦娥怎么又成了坏人。 胖婆子也一怔赔笑着道:“姐儿。嫦娥仙子怎么是坏人了?” 湘儿认真的道:“她偷吃了仙药。” 世芸不禁一笑。原来是这样,因为嫦娥偷吃了后羿的仙药,所以湘儿认为嫦娥是坏人。却是这样。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节。她颇为高兴的抚着湘儿的脑袋:“原来是这样啊。好,我们不像嫦娥。咱们是缇萦好不好?” 世芸只当这样小丫头会高兴,哪里晓得她还是不干。她饶有兴致的问着:“那我们湘儿以后要做什么?” “我要做花木兰,我要做大将军!”小小的孩子,挺着小小的胸脯,用她稚嫩的嗓音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胖婆子一听忙道:“哪里有女子做大将军的?” “有。穆桂英是大将军,梁红玉也是大将军,怎么说没有。” 胖婆子道:“那都是旁人胡说的,姐儿别叫人糊弄了。” 偏偏小丫头执拗的很,只是不听,还拉来了世芸:“娘,你说有没有?有是不是?我没说谎是不是?” 小孩子很纯直,生怕旁人认为她说谎,一定要追究个清清楚楚。 世芸笑道:“当然有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么多?”她并未同女儿说什么花木兰穆桂英的故事,女儿是从哪里晓得的。 “花木兰替父从军是舅舅讲给我听的,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是五姨夫说给我听的。可是我喜欢爹爹说故事,爹爹说的故事最好听了。舅舅说的也好,只是比爹爹差上了么一点点。姨夫说的一点都不好听,他不会说故事。他说的我都想睡觉。”湘儿仰着头向世芸讲述着她对几个为她说故事人的评价。 郑濬给湘儿说故事,世芸是想都不敢想的,那个冷面侯爷居然会说故事。还好这是在马车上,若是叫郑濬晓得湘儿还嫌弃他,他怕是又要动怒了。 胖婆子一听提到了郑濬,忙道:“泰宁侯都说了些什么?” 湘儿疑惑的看着胖婆子:“我不晓得啊。” 胖婆子一愣,是了,她怎么了,她忙道:“就是姐儿的五姨夫。” 湘儿轻轻地哦了声,道:“就是说故事啊。” 胖婆子还想再问,世芸却叫停了湘儿:“乖乖的坐吧。别到了地方没精力玩了。” 湘儿忙乖乖的坐好,俨然是个小大人。 胖婆子见世芸闭上了眼,显然是不同她说话的,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太心急了,怎么就一下子问出了口,还是这样的直白,这二奶奶定是有什么想法了。 湘儿只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些耐不住了,抿了抿口,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扯了世芸的袖口。睁着一双童目,纯真的望着你,欲语还休。 世芸不由道:“怎么了?” “娘,我的兔儿灯带了没有?” 这孩子,从昨晚睡觉前就还是数着今日到汪家做客要带些什么,就是现在还记挂着。她笑着道:“带了。你昨儿不是亲自放到小箱子里面的么?” 得到了世芸的肯定的答复,湘儿这才又坐好,很快她又叫外头的吆喝声吸引了目光,掀了车帘子,凑着瞧。 胖婆子忙拦着:“姐儿,这是在外头……” “大娘没事,隔着纱,外头哪里能瞧的清楚。” 世芸开了口,胖婆子也不坚持,却趁机同世芸说话:“奶奶,您太爱惜姐儿了。姐儿虽说才四岁,可孩子一年一年的大的快的很,转眼姐儿就要到说人家的年纪。小时候,大家是不以为意,到了大时,叫人知道了就晚了……” “大娘怎么就想到了那么老远的事。等她嫁人,那还有十几年的事,您说的我都不敢想了,到了那时候,我怕就是老太婆了。每日都愁怎么遮掩白发同皱纹了。大娘,您在太太跟前,可晓得有什么好方子么?太太一点也瞧不出来像是五十岁的人,一点白发也没有。” 胖婆子冷不防世芸又转到了这有什么返老还童的好方子上了。她只得同世芸说了一些日常的保养,一面琢磨着自己要如何把话给转开,偏偏无论她怎么转,还是叫世芸给兜了回来。 汪家在济宁新城,他家是那一条街上最大的人家,人们也都习惯将他家门口的街道叫了汪家大街。门口的人瞧着知州太太的马车过来,已经跑回去禀告去了。 汪太太带着媳妇等人接了世芸,又换了二人抬的小竹椅,直往后院去了。因为是在新城,汪家又是有钱的主儿,先占了好地方,占了大地方。 此时天已渐渐暗沉下来,汪府已然点上了灯笼,照得整个地方通明不已。 她家的院子极大,绕过小廊右处开的圆月门,穿过太湖石,但见曲廊数折,两亭浮水,穿过曲廊一处精致的小屋现于眼前。绕过小屋,但见遍地花园,盆景中种有矮小松杨之类,花则月季丛菊为主。树则剪丫除肄,根枝盘曲而有环抱之势。其下养苔如针,点以小石,谓之花树点景。又江南石工以高资盆增土叠小山数寸,多黄石、宣石、太湖、灵璧之属。 各式各样的灯笼让世芸瞧得是只有赞叹的份儿。湘儿本还觉得自己手中的兔儿爷灯笼稀奇,再见到汪家的灯笼便觉得自己心爱之物没什么稀奇的。 汪太太将世芸请到了楼上,这是一处十六间屋子三层阁楼,周围雕栏画栋。一路走来,只瞧着那砖上雕着画,四周横梁也都花式繁多,世芸见着不由的咂舌,这样的讲究,要花多少的银钱,果然是富贵之家。 二楼只摆了一桌酒,客人只有世芸同湘儿一人,湘儿被请到隔壁的屋子,安坐着的都是汪家七岁以下的女孩儿,小女孩们在一处自然有她们玩的。 至于胖婆子她们则是被请下去吃酒,世芸身边只留了一个簇水。 安排好后,汪太太捧了茶点这才坐下同世芸说话:“今日只是家宴并未有请旁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做客(下) 大凡富贵之家都有蓄养小戏子的习惯,以便自己随时取乐。汪家更是养了两班的小戏子,一个是徽州老家的徽州腔,再一支则是昆腔。世芸看着汪太太递来的戏册子不由赞叹这家人的细心周到,满足了各地人的需求,有这样的心思难怪家业做的那样的大。 世芸随意的点了两首,让给了汪太太,汪太太又点了一首,接戏单子的仆妇才接了过去不久对面戏楼便拉响了胡琴。 这是世芸点的是《三击掌》。她原以为是平日在家看过的王宝钏薛平贵所谓的三击掌,又想着头一次听徽腔,挑选自己熟悉的剧目也晓得在唱些什么。却不想这上头的《三击掌》却是说的另一个故事,为西汉朱买臣妻子崔氏嫌朱买臣家贫悔婚一事。 她是头一次听徽州腔,生怕听不明白,却不想这徽腔流丽悠远,远在昆山腔之上,更喜的是通俗易懂。 故事很快便进入崔氏求去,再嫁农夫一节,这是故事的一个高潮,辞藻华丽,曲调清丽,最是吸引众人的眼球。 只是汪二奶奶开口道:“这崔氏好没有眼力,放着朱买臣这样的人不要,却要嫁于个农夫。” 她说话过于突然,众人微微一怔。 汪大奶奶只朝世芸这边看了一眼,又撇过头,瞧着戏台上,好像方才是有人还她一般。 众人没有搭腔,汪二奶奶非但不感到窘迫,反而对着世芸道:“夫人,太太您说是不是?”她将话腔丢向了世芸。 世芸只是笑了笑。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个演崔氏的小戏子颇好,眼神颇为传神。口吻中说不尽的恨铁不成钢。 汪太太将话锋接了过来:“这同有没有眼力有什么关系。若是说她不自重到还说的过去。我们女子最要讲究从一而终,怎能因为夫婿唱歌而感到羞耻呢?”她将脸转向了世芸。 世芸晓得这是一定要让自己开口的。便道:“汪太太说的是,二奶奶说的也是。” 汪二奶奶颇为放肆,笑着道:“夫人这话说的不好,是是非非,哪里什么都好呢?” 簇水笑道:“汪太太说的,二奶奶说的也是。奴婢的小见识是,这崔氏怎么晓得朱买臣日后大富大贵?这世上若是都晓得日后会怎么样,也就守株待兔了,哪里有那些烦心的事。我若是早一个月晓得汪太太要请我们奶奶看戏吃酒。我一定要饿肚子不吃东西的。” 世上的事都没有预知的,如果大家都知道章延闿其实是个有出息的,如果大家知道章延闿日后的仕途顺当,当初就不会有她什么事。如果当初她没被逼到绝境,她怎么会嫁给章延闿,那时候的章延闿说实话着实不是什么良配。 世芸想到以前的事嘴角微微翘起。 众人见世芸嘴角翘起,忙应和的笑着。汪太太抿口道:“嫂子快请到边上吃酒。都饿了一年了。”又让人并一桌席面把在外头,让了几个体面的媳妇丫头陪着簇水。 簇水笑道:“我去吃酒了,我们奶奶怎么办?还是太太拣了让我带走。等我回去了,也不用伺候我们奶奶了,我好好的吃些。” 汪太太忙点头:“你只管吃,喜欢什么就说来。我让人做了你再带回去。” 簇水道:“我这又吃又拿的,到让太太请了两回,我们奶奶却只送了一份的薄利。这么算来还是太太亏了。” 众人又是一笑,汪太太让人请了簇水吃酒。又让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伺候世芸:“这位嫂子到是好风趣。” 世芸笑道:“她以前到不这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晓得怎么了,嫁了人之后便这样了。我到嫌她烦了。” 汪太太道:“我闺女也是一样。上回带着外孙来,风风火火的,外孙一不听话,她便顺手教训,到把我吓一跳。” “令爱嫁到哪里的?” “她夫家在扬州。” 世芸点点头,转了头又去看戏,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朱买臣坐到会稽太守返还故里,与前妻相见,前妻愧然,自缢而亡。 世芸听着汪二奶奶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又说朱买臣仁义备至,还出钱为前妻修冢,实为大丈夫,气度斐然。 真的是这样么?她反而觉得朱买臣是个小鸡肚肠之人,前妻同现在的丈夫过再不好,他何至要将人接到府衙,给予饭食,这不是在羞辱前妻么? 这就是有些人,明明是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可是在人前人后偏是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汪太太看着世芸,她不发话,她也不好冒然开口,那戏台上的两个小戏子也是惴惴不安,也不晓得要怎么。 伺候世芸的那个丫头得了汪太太的眼神,用筷子夹了一道菜布入世芸面前的小碟子里:“夫人,尝尝这个,这是扬州的名菜。” 世芸回过了神,微微一笑,看着那丫头暗示的那道菜不由笑着对汪太太道:“我从来都是听说扬州的东西精致,没想到连吃的也做的这样的好。到真长见识了。” 待世芸吃了菜,那戏台上的小戏子弯腰示意,世芸晓得这是要赏,只是不晓得汪家是怎么个出手的法子,她只看向了汪太太。 汪太太点了点头,只见那站在外头的仆妇喝了一声:“太太赏。” 但见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却是几个仆妇拿了小簸箕将散钱抛向戏台。就是她们这楼上,也不晓得是哪个,还摘了首饰扔下去。 这可让世芸有些为难了,这么一下要赏多少银子,那边还跟着个胖婆子,她那双眼睛却是在盯着呢,自己同章延闿做戏了那么久,可不能让今天给毁了,她可不想再吃青菜豆腐了。 她从身上摸出两个荷包,让人送过去。 再看了两出戏,世芸便提出晚了,汪家人又忙着送世芸出去,临走湘儿却是不愿意,她从来没跟过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玩过,今日却见到了那么多,每个人还玩的还是那样的投机,她们会那么多的东西,认得字也比自己多。 汪家的一个姑娘走过来,将自己手中的荷花灯送给湘儿:“你若是想找我们玩到时候我们派人来接你,你也可以叫人接我们到你家玩的。” 世芸点着头:“正是。人家送了你这么多的东西你也该想着怎么还人家啊。咱们回去想想,到底送什么?这是你做的么?” 那说话的小姑娘点点头:“做的不好,叫夫人见笑了。” 世芸笑道:“这么精致,真是难得。”她又对湘儿道,“你还是回去想想什么东西能配得上人家的东西。” 湘儿这才同意,却是眼巴巴的沿着世芸:“那我可以请她来家里么?” 世芸看着湘儿又看着那个小姑娘,再看着汪家的众人,汪二奶奶那面上颇不以为然,不住的那眼睃另外一个小女孩。 她笑了笑:“可以,你若是喜欢谁,就请谁。” 湘儿满意的笑了,转身又去拉着那个小姑娘:“我娘同意了,回头我就让人来接你。” 汪太太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女,没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却叫个小孩子给办着了。这哪里光孩子来往,大人也是要跟着来往,这一请一还便是两回,一来二回就熟了。 世芸上了马车,偏胖婆子没见人,又等了好一会子,胖婆子这才过来,她喝得满脸通红,手里还提着个大包袱,原本还藏着掖着,可瞧着世芸已经上车了,也不怕什么。 有小丫头见着胖婆子,准备帮着拿东西,胖婆子却不给,只自己拿着,要往后头去,那小丫头忙道:“大娘,奶奶在前头等您呢。” “你就回二奶奶,就说我吃了酒,身上都酒气味儿,别过给了二奶奶,我在后头就行了。”她说着自己便往后头去。 小丫头瞧了瞧,自己到前头回了一声,也到后头的车上坐了。 到了家,也就歇下,小丫头却偷偷的找到簇水:“我见那包袱奇怪的很,跟着去的时候手里没东西,回来却拿着东西,我瞧着沉的很,怕是有很多。” 簇水抿口想了想:“可晓得那里头是什么东西?” 小丫头摇着头:“我要去拿,她不叫我动手。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我偷偷的去看,回头再告诉嫂子。” 簇水赞许的道:“做的好。不过却不能让人晓得,你若是看到了是什么,回头只要悄悄的告诉我就好。” 小丫头满点着头。 到底是什么东西。从汪家收了什么东西,若是寻常的小东西也就算了,若是那些个贵重的,若是到头来反咬一口?她还记得当时在兴义县的事,那时候二爷也凶的狠,当时扳倒那个知县就是因为他乱收了东西。东西不是那个知县收的,是旁人,可到时候哪里说的清,还不都挂在了二爷的身上。 好容易到了今天的局面,她好想真跟当年出京时说的,要风光的回去。 大清早,济宁城方才恢复生机,知州衙门外头的惊堂鼓便打扰了这一刻的宁静,紧接着门上的玉板也叫连敲了九下。 章延闿忙放下碗,直接跑了出去,世芸头一次听了这玉板响,这是出什么大事! “太太,运河上有船叫人截了,一船的人都死了,其中有个人身上还官军的腰牌。” 是官军,官军叫人杀了,这……这是出大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色(上) 章延闿到了码头边却叫一伙官军拦住了去路,他忙将自己身上带着的印信拿出来,无论他怎么解释人家都不许他再往前一步。 就在此时,从那边的大官船下来几个官军,抬着担架便跑。只见那担架上放着个人,浑身血琳琳的,章延闿忙拦住其中一人:“这是……” 那官军顿时竖眉立眼,手一扬便要打人,董维运眼疾手快的架住。 那官军敌不过董维运,口中道:“耽搁了救人,老子要你拿头来换。” 章延闿陪笑道:“我是说我晓得哪里有好郎中,我让人领众位去。” 官军收了手:“你早说啊。快说这济宁城哪里的郎中最好,要刀剑伤的。” 章延闿忙派董维运领了人去:“就说我说的,一定要活的!” 抬人的官军随着董维运飞一般的往那头去了,章延闿却仍旧留在那,同守卫的官军打听着。那官军仍旧是一张铁嘴,半点也不透露,甚至不住的喝令章延闿后退。 “你那什么印信我也不认识,就是布政使大人也无用,除非是皇上的玉玺。如今我们大人接管了。” 好霸道的人,张口便是皇帝。章延闿到是无话可说,想了想与其在这里等着还不如去看看那个受伤的,他留了两个衙役在这候着,若是有消息立刻到回春堂传话与他,自己则带人往那救人的地方去了。 回春堂的大夫颤颤巍巍。不说这些个凶神恶煞的官军,就说县衙的董捕头也是一副黑面,大有翻脸不认人的架势。一来就把所有的人都撵了出去。不许他们接待病人,还说若是人死了。就要他们的脑袋。那明晃晃的钢刀就放在边上。 一听知州大人来了,东家忙迎了出来。想着请知州大人说两句好话,却不妨知州大人上来便问:“人怎么样了?” 东家道:“还在救。大人那是什么人?” 章延闿撩了衣摆便往那屋里进,那几个官军认得章延闿,只抬眼看了下,双眼又转向了那边。 几个大夫忙着救助,学徒们忙着送药送水,屋里乱的厉害,却不闹。 突然有个小学徒摔了一跤,盆中的血水泼了其中一个军士一身。那军士腾得站起来。瞪着那个做错事的小学徒。 小学徒本来就已经害怕,叫人这么一瞪,眼睛又偏偏看见那军士手搁在腰刀上,他一翻白眼便倒了下去,随即众人便闻到一股子的尿骚味,却见那小学徒的裤子全湿了。吓得不但失禁还晕了过去。 那个军士哼了一声:“我还没说他,他就吓成这样?” 章延闿忙从身上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了过去:“他是被军爷的虎威吓的。老廖,还不快领这位军爷下去洗洗?找身干净的衣裳。再把他拖下去。” 东家答应的到是好,可是没有人敢。谁敢去。 一个军士站起来,随手拽了那晕死过去的小学徒的一只手,只将人拖到门口,自有人将他拖走。 回春堂的老大夫今日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饶是几次那人都没了气息,没了脉搏,最终还是叫他们给救了回来。 老大夫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歇了好一阵子这才缓过气:“大人,这虽是救过来了。但是失血太多,还不晓得能不能熬得过去。” 一个官军上前揪住老大夫的领口。硬是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老子是把个活人交给你的,在你手上没了,老子只同你说话!” 老大夫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耷拉着眼皮:“那老朽现在就把人交给官爷。你只叫我救活。我是救活了,能不能活下去就是你的事了。” “放你娘的屁!老子……” 董维运在章延闿的示意下架住那官军扬起的手。 章延闿笑嘻嘻的道:“别气。这是我们济宁城最好的郎中了,若是打伤了叶先生,怕是真就没人能治的好了。”他说着从那人手中将叶老郎中给救下,亲自搀扶了他坐下,要了茶,亲手奉于叶老大夫。 叶大夫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还是知州大人亲自奉茶,忙站起身,连声不敢。 章延闿请了叶大夫坐下:“您先缓口气。” 叶大夫喝干了茶汁,长舒一口气这才道:“大人,不是我不尽力。众位军爷,你们是晓得的,这流血过多,是会发热的,若是降温不好,人就要烧死过去的。” 军士们见过这样的事,可是理在军法面前说不过去,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要这个唯一幸存的人活下来。 为首的人硬着脖子:“我不管你的难处,我只要活的。” 叶大夫无奈地笑笑,遇到了这样一群不讲理的人还能怎么样。 章延闿也晓得叶大夫的难处,这种听天命的事,最多也只是尽尽人力,跟阎王爷抢命谁能抢地过。不过,这人是一定要活着,要不然怎么能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这伙官军这么紧张,章延闿便知道,他是那个有了腰牌的军士,所以才不惜一切的要他活着。 章延闿站起身,郑重地向叶大夫还有已退在门外的大夫学徒们作揖行礼:“先生,我晓得您的难处,只是这人一定要活着。哪怕是等他开了口再死,也不怕。还请您一定要帮在下这一次。” 那为首的军士也抱拳粗声粗气的道:“老先生,方才兄弟们无礼,我给您陪罪,还请您看待我们是兄弟的份上,不与我们计较。还请您救活我们兄弟。” 那人单膝跪下抱拳施礼,那几个军士都齐刷刷地跪下。 叶大夫本来就对章延闿作揖有些受惊若宠,这几条汉子纷纷跪在他面前,他更是担不起,忙跪下还礼:“不敢不敢。老朽一定尽力。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所谓,老朽敢不尽心?” 章延闿道:“先生,您要什么药只管说,我一定给您弄到。”章延闿头次感谢这济宁城便是这地方没有天下买不到的东西,他嘱咐了衙役,让他回衙门告诉钱先生同方先生尽快写了告示盖上他的大印,再告诉钞关上的人,一应船只全部停下检查,若是货船,尤其是装药材的一律不许过。 叶大夫见他这样,到替他微微担心:“大人。这……若是惹恼了那些人,大人……”那些个运货的船只,哪个不是有来头的,这要是……到是知州大人担干系了。 章延闿笑道:“您只管把人救活,余下我自会办。” 这边才又安排了,那边衙役又飞奔而来:“大人,那边的大人叫您过去。” 到底愿意见自己了,章延闿交待了两句,翻身上马同人再次赶往码头。 那位的官船着实气派,章延闿心里只闪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瞧着架子到不小,官军中张口只听皇命的只有那几个,怎的会到济宁来,瞧着还是从南方过来。 不过是一闪念,就叫人叫到了边上的船上。 那船甲板上的血已经冲干净,尸体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边。知州府衙的两个仵作正忙着检验尸首。见人来了忙恭敬地行礼。 章延闿四周看了看。这艘船普通的很,就是一般的民船,这样的民船上去死了二十多个人,还有个女子!这是他方才看尸首注意到的事。数十个男子中有个女子,那个女子是裸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待他巡视了一圈回来,那两名仵作已经等着了:“大人,已经验明。一共是二十具尸首。其中一具是名女子。不过,这名女子的身上没有外伤。卑职检验了她的尸首,却是被奸致死。还有一具。”仵作指了最边上的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这是被削去头颅的。其余的都是被刀砍死。” 章延闿背手沉吟。一个女子,被奸致死,还有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还有十八人。 “可找到什么身份证明?” 仵作摇摇头,他们上船之前,这里边已经叫人打扫干净,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判定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从他们的尸首上找出答案。 这些人都是官军?若是官军,他们怎么会死?这艘船是官军坐的?那女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都是官军,那为何只有那个生死不明的家伙身上带着官军的腰牌?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章大人,我们大人叫您过去。” 章延闿整了官服往官船上去。 陆大人四十多岁,白白净净的到不像是个武官,而是读书人。 “听说已经救过来了? “还要看这几天能不能挺过来。” 陆大人点了点头:“尽力而为。此事你怎么看?” 章延闿想了想:“下官头次经历这样大的事,一时没了主张,还请大人指教。” 陆大人只笑了笑,挥手道:“你是父母官,在你的任上自然是你做主。去吧。好好办差。” 章延闿恭敬的退下。 陆大人从袖口里摸出一叠纸,看了看,取了火折子一把点燃丢在了火盆里。 那幔帐后闪过一人:“大人,您这是……” “这位章大人聪明的很,自然知道怎么办。你去看看那人,若是不好,也就别叫他活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色(中) 章延闿从那位陆大人那里回来便找着了钱师爷,同钱师爷商量着这件奇怪的事。 “东翁,这为陆大人也甚是奇怪。可晓得是什么来历?或者请侯爷帮着探寻一二也好。”那官船的品级是三品官员乘坐,三品武将中又有谁从南方回来。 章延闿摸着脑袋,凑向了钱明:“先生,你说由皇上亲自指挥,还可以随意走动的能又几人?” 钱明咦了声:“难道是锦衣卫?东翁这……可说准了?”若是锦衣卫的人死在了济宁城内到成了大事了。 章延闿抚着大腿,将那个军士的事说了:“又不是皇帝的玉玺。可见这些人是凭皇上圣明从事,三大营的人是随意走动不得,除了这个,只有锦衣卫了。” 钱明点了点头,盯着地面,手中的折扇开了又合又开:“那为什么那船上会有个裸死的女子?是那一个人杀了那么多的人?为何要杀那么多人?只派一个人行事,没有接应之人,这不合规矩啊。” “我也是想不明白这个。若是锦衣卫的内斗,那个陆大人肯定是想尽法子遮掩过去,那人身上有锦衣卫腰牌的事也会隐瞒下来。再者第一个发现的就是他们,只要他们不想声张,也就不会把事捅到我这里来。可见,是要从我们这找到点什么。” “正是。东翁。陆大人那里是要求一定要救活那个人,那个人怕是知道陆大人所要想知道的事。这个人相当的重要。” 章延闿站起身来:“我到那边去,这里就交给先生了。河运上的事还要先生一力相帮。” 为了救活那个濒临死亡的人救活。章延闿封了河道,但凡有装载货物的船只全数不许前行。等待他的谕令。那些个船老大或者是商人肯定是会找上门来。 钱明笑了笑:“大人尽管放心。” 章延闿匆匆赶到回春堂,抬脚便问:“怎么样了?” 董维运忙道:“还是那样。先生让拿参汤吊命。” 叶先生向着章延闿拱着手:“气息很弱,不是很好。” 章延闿抿了抿口“无论如何都要救活。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不管缺什么,要什么,您只要开了单子,立马叫人到码头上挨个拿来。”他嘱咐着董维运,“你亲自带人去,若是有阻挡的。待回衙门,所有的东西充公!” 董维运高声的应着。 叶先生却颇为担心,他将章延闿悄悄的拉到了边上:“大人,容草民说一句。大人这样怕是不妥。虽说救死扶伤是为医的本分,但是……大人何必犯了这样大的忌讳。”为了一个人丢了官,着实不值得。 章延闿对着叶大夫道谢着:“先生说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那为官者的本分便是照料黎民百姓。就算是丢了这乌啥又有何可惜?”他笑了笑,挑了眉毛,招来董维运。“什么也不说,只让他们挨个交税,拿着他们给的清货单子,全都开箱子。一个个给我对了,仔细的对。不认识东西,你们就找几个懂的。一个个给我辨别仔细了。晓得了么?” 董维运又痛快的叫了一声懂。他不晓得章延闿叫自己做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只晓得这是章延闿吩咐他的。他就按照他的吩咐做。 叶大夫颇为惊讶地看着章延闿,这位知州大人到是……有些鬼主意。明目张胆的要人药材不会有人给。还能激起那些人的反抗,这些人别看只是跑船的,谁晓得那些货是为了谁置办的。可是,这些船经过济宁城都是要交税的。那些人通常是将三停货报了两停,绸缎十车货少使了许多税前,两箱并一箱,三停只报了两停,要比平常少了九成的税钱。这么个法子,到合情合理,还叫人有苦说不出。 过了午饭的时候,那人已经发热了,众人想着法子给他降热。章延闿只怕这人会有什么,只守在一旁不离开。 他看着叶先生不住的换法子,他在一旁看着可真是长了大见识,将温的法子居然能有那么多。他看着那人的体温一点一点的将下来。 这才走出去,告诉那个守在外头的军士:“已经降温了,请禀告陆大人,已然没事了。” 军士听了,却不肯离开,只愣愣的站在那里,死守在边上。 章延闿奇怪的瞧了眼,开始明明那么担心,怎么现在到是一副不关心的模样?陆大人不急着知道?章延闿撇撇嘴,是了,只有一个人,也没那工夫,章延闿招呼着人去码头那禀告给那位陆大人,请他放心。 章延闿回到家,钱明一把将他拦住:“大人,您且看看这是什么?” 章延闿看着一脸兴奋的钱明:“这是怎么了?咱们先停下来慢慢说,到底是什么事?” 钱明抖着手,示意着自己手中的一叠纸张,直接塞到章延闿的手中:“您看看,您先看看。咱们发财了,咱们济宁关这回子要发大财了。” 章延闿一张张的看着,他的手越来越都,这都是今日一天收缴上来的税,这一天就是五万两银子的,比一总年的还要多。 “干的好。提出来一些留着咱们自己用。这次但凡在关上出过力的,每人十两,就是在府衙的,每人五两。” 钱明先愣上一怔,随即应下:“还有好多人拿了帖子来,东翁您看,这是……” 章延闿看着钱明递上来的帖子,一份份的看了。这里头还真有不少的大户,若不是今日来上这么一会子,他哪里知道这京城居然有这么多人南来北往的贩货,他们可真是发了不小的财,这里头,可有不少的东西。章延闿将帖子都收在了袖口:“这些人呢?” “都在那外头的官厅等着呢。”钱明苦恼的笑了笑,“都来找了好几趟了,这东西都不晓得送了多少回了,我都……” 章延闿笑道:“送了什么了?” 钱明苦笑着:“一出手就是二三十两银子。那边的,送了好几箱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章延闿一听顿时笑上了:“您什么时候二十两银子都不敢收了?” 钱明笑道:“这可不是我该收的钱。我们师爷可是有三收三不收的,别叫我坏了规矩了。” 章延闿点点头:“让他们都等着。若是要茶,要饭的只管送,只一条,没有银子,什么都别给。他们若是给你们吃茶钱,就收着,别委屈了自个儿。” 钱明本来还同意着章延闿的法子,到不想现在居然章延闿还有这么个主意:“收一边就好,贪多了可不好。” 章延闿笑着道:“他们赚了那么多的钱,分咱们一点算什么。再说,人家也瞧不上这点银子。别让咱们苦熬着,到什么钱都没有。” 钱明道:“成。我晓得了。东翁,您瞧好吧!” 章延闿反问道:“什么明白了,我说了什么?” 钱明笑道:“没说什么啊。东翁,您说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了之。 章延闿疲倦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饭,摆着手:“吃不下,不吃了。” 世芸端了热水过来,撵了丫头下去,拿了小凳儿坐在对边,挽了袖子。 “不用你。” 世芸按住章延闿的手:“泡泡脚,我给你按按,我才跟人学了,正好给你练练手。这血脉疏通了,也就舒服了。再好好的睡一觉,明早起来精神好的很。” 热水浸过脚面,章延闿舒服的哼了哼,他跑了一天,几乎没停下来的时候:“使点劲儿,哎,就这样,使劲儿,舒服。” 世芸替他揉捏着:“我瞧着有泡儿,给你挑了吧。” 章延闿点着头,吃痛的抽着脚:“你轻点啊。哎。” 世芸只拍着他的脚:“是你说使劲儿,现在又闹什么,我不挑了,明儿你带着走吧。” 章延闿摇着头:“你也忒狠心了些。” 世芸口中依旧说着狠话,手上的动作不停,挑了血泡儿,放了血水,上了药,又给章延闿套上干净袜子,这才揩了手,从妆奁中拿出一份贴子:“这是钱师爷送过来的,你先看看。” “谁的?” “大爷家的人送过来的。求着要放行。你再看看这后头的东西。上好的绸缎都当茶叶、马牙香。” “求到你这来了?” “你不在,就送到我这。” “你应了?” 世芸笑道:“他们求的是知州大人,又不是我。再说,这些东西都是当众打开的,少了他,旁人难道不会瞧出来?若是再遇上那不要命的,叫嚷出来,到怎么好?”她抿嘴道,“有给人送银子,请吃茶的钱,这税也交上了。你看这样可好?” 章延闿笑着道:“夫人都想的这样的周道了,哪里还有什么不好的?”他站起身子,往床边走去,只想好生的睡上一觉。 偏偏老天爷不叫他如意,头才挨了枕头,外头就又人敲门:“爷。董捕头叫人来话了,那人醒了。” 章延闿腾得坐起身,抄起世芸手中的衣裳便往外头走,又嘱咐着世芸:“你歇着吧。别管我了。”那人醒的好快啊,这还不到一日,就醒了?叶大夫真是好医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 血色(下) “我们大人来看你了。” 原本不过是通报一声,可那人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的惊异,虽只是那一瞬间,章延闿却捕捉到那不寻常的神色。 不高兴自己来,一丝到自己是官。这人不是锦衣卫的? 章延闿只是点点头,请了叶大夫:“他现在能说话么?” 叶先生道:“你们怎么都那么急?他才恢复意识,你若是想问他话,也要等他好的差不多了再来。” 章延闿挑了眉毛询问叶先生:“我们?” 叶先生道:“方才那个站在那的人,一听到他醒了便冲过来问话,叫我撵了出去。” 章延闿笑笑:“我们也是急着等消息。” “再急也不差这一回子的功夫。明早你们再问。” 章延闿点了点头,拱手同叶先生告别,准备回去,却在门口遇到匆匆而来的陆大人,他方要见礼,陆大人却根本就没瞧见他一般,直径从他身边走过,往那屋子去了。 章延闿忙赶上去:“大人,陆大人,现在还不方便…….”章延闿的话在明晃晃的腰刀下戛然而止,又在陆大人冰冷的目光中扬起灿烂的笑容,“您请,您请。” 好锐利的眼神,章延闿只觉得在他的眼神下血肉都被剥削一番。 章延闿同董维运连同在屋里喂那人服药的叶先生等人也都叫人撵了出来,通通赶出了这个院子。 叶先生看着那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的两个军士:“这……这是怎么说的?” 章延闿拉住叶先生:“实在是太要紧的事,您还是先别过问。” 叶先生察觉到章延闿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又看着章延闿冲自己使的眼神。点了点头:“大人,就到这边歇息吧。” “不了。还是您进去吧。我还要在这等一会儿,等他们走了。” 叶先生点了点头。领着几个徒弟离开。 章延闿注视着那个院子,这次锦衣卫身上的事情还是不小,否则,这位陆大人就不会这么急着来找人,更不会下令一定要救活他。 只盼着这位陆大人最后能把这事情给接过去,否则,他便是想管也管不到头上。 章延闿垂下眼,不动声色的从董维运手中抽出袖口,略微整理一二:“大董。今儿这晚上天还有些凉啊。” “是。” “走,咱们找个避风的地方去。” 章延闿领着董维运往外头走,出了那两人的视线,变成了董维运拖着章延闿一路走,他找到一处角落,背靠墙壁。 章延闿微微一笑:“什么事,你到这么神神秘秘的。” 董维运压低嗓音:“大人,今日救的那人怕不是官军!” 七个字让章延闿头上一炸,不是官军。那就很有可能是土匪头子?若是土匪头子就要另当别论了。“你怎么晓得?” “方才那人眨眼后,那个守在外头的军士便冲了进来,满口唤着他的名字,可是这人却不应。” 不应…….还没恢复意识? “可是。那个军士又说了几个词儿,那人还是没反应。当叶先生进来后,在他耳边说了句。要水么?他清清楚楚的点了头。” 那个锦衣卫的军士在那人跟前说的词儿,难道是他们锦衣卫对的暗号? “那是什么词儿?” 董维运道:“什么司镇。什么丝是,什么骑马?奇奇怪怪的东西。” 敢在董维运面前说出来。不怕叫董维运知道,就是晓得董维运是根本就听不明白,所以才会这样的肆无忌惮。 那人不是锦衣卫,他很有可能是官军,也就是说,那个被具无头尸体的主人也许就是那个锦衣卫死去的军士? 这个人……. 难怪陆大人会来的这样的急,就是要撬开这人的嘴巴,从他的口中得到消息。可是,万一得到了消息,又杀人灭口……到时候他这就麻烦了。 章延闿快步走回院子,迎面遇上陆大人出来。他忙退让到一边,作揖行礼,却不上前打招呼。他以为就会这么过去,却不想,陆大人走到他面前却听了下来。 “章大人,今日之事还有劳大人了。本官甚是感谢。” 章延闿摸不透陆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含糊的道:“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陆大人看着章延闿,随即翘了嘴角:“这分内之事却是做的过了一些。章大人,这来往的船户可是民怨斐然啊。” 他这是说自己拦截货船收缴药材一事,自己做这事还不是因为要救活那人。章延闿面上立即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那是诬陷。下官接到密告,只说有人逃税,这才不得已为之。还请大人明鉴。” “不知道章大人可查到那逃税之人?” 既然人已经救了回来,也就不会再要那些药材,他也就没理由将那些货船留下来,毕竟今天该捞的已经捞够了。 “已然查到,所露税款业已补回。” 陆大人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道:“章大人好办事,办事果然神速,如今只是一介散州知州,到真是委屈了。” 章延闿除了“下官惶恐”外,再也飙不出任何一个词来。 陆大人领了一众人离开,章延闿急匆匆的便往里屋赶,莫不是……他冲进里屋,瞧着那人仍旧好好的躺在床上,受惊的那人还警惕的看着他,相当的警惕。 章延闿笑道:“我看陆大人脸色不大好,以为你有什么不好,进来看看。你没事吧?” 那人摇着头,却仍旧是警惕的望着他。 这人的本能到是显露出他的本质。 陆大人没有杀那人灭口,显然这人并不是董维运说的那样不是锦衣卫的人。在董维运的面前,怕是故意隐瞒自己同那人的关系。这人相当的警惕,只是本能的反应泄露了他的身份。 章延闿松了口气,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外头清冷的很,可是那边却热闹不已,他关了关口,所有的船都不得离开,只得靠岸停歇,到让靠河吃饭的百姓们大赚了一笔。他摸摸瘪瘪的肚子,特地绕到运河边,买了二两猪头肉夹了两块烧饼,喝了碗热汤这才觉得饱了。 卖馄饨汤的老板看着章延闿,笑着问道:“您吃好了?我这如何?” “好吃。” 老板笑道:“我没骗您吧!我这馄饨可是这济宁城最好的。” “是。再给我来一碗带回去。” 老板一愣神:“这带?这……怎么个带法?”老板还摸不出注意,“这碗…..” “你的碗我要了。” “好嘞,您等着。”老板连声应道着。 章延闿站在那炉子边看着老板下馄饨,随意的同老板说话:“生意可好?” 老板笑道:“托您的福,今日格外的好。今日知州大人也不晓得起了哪门子的性子,在这一拦,那些船都走不得,都要到我们这来吃。” 章延闿不由一笑:“这怎么叫托我的福,是知州大人的付。再给我打个荷包蛋。” 老板麻利的打了鸡蛋:“你是要糖心的还是实心的?” 章延闿微微一怔,他到不知道世芸是要糖心的还是实心的,他想了想:“你再打一个,一个糖心的,一个实心的。”老板高兴的应着,他又打了个鸡蛋,“所以我说托您的福,要是都像您这样的,我这日子可就过的舒坦了。”他盛了馄饨,“这位爷,我给您多放了两个馄饨。” 章延闿向他道谢着。 “就知道你还没歇,快趁热吃了。给你打了两个荷包蛋。”章延闿将馄饨推到世芸的面前,那馄饨早就混成了一团,章延闿不禁有些窘迫,“这东西怎么就糊了呢?” 世芸只道:“你打鸡蛋做什么,还打了两个。” 章延闿道:“我不晓得你喜欢吃糖心的还是实心的,就各要了一个。” 世芸只觉得心里装得满满的,她抿着口道:“我喜欢吃糖心的。”她咬了一口荷包蛋,因为放的时间长了,糖心的荷包蛋也成了实心的。 章延闿一看成了这样,不由道:“我明明叫他打了糖心的,怎么这就成了实心的?” 世芸低了头,一抹红晕染上了面颊:“我都爱吃。” 章延闿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一把搂住她,同她说着运河两边的热闹,甚至颇有兴致的道:“等十一月的时候,我再关上一日,到时候我带你到那走走,咱们到那吃,比这有意思。” 两人说着悄悄话,外头簇水却道:“爷,有人送东西过来。” 章延闿相当的不快,在他看到送来的东西时,咦了一声。 “怎么了?” 章延闿抚着额头,这陆大人……陆大人送来了这些的卖身契的意思,是要他把这次的事就当一般的人贩子的事处理了? 也罢,就当一般的事处理了,也省得闹心,不过,这卖身契却是要留下来。陆大人是要压下这案子,他是不追根问底了,可这里头的事,他还是要弄清楚的。 人牙子的船怎么只有一个女子?怎么会有一个锦衣卫的在上头,又是因为什么,那个锦衣卫要痛下杀手?这卖身契说明,这船上至少有二十多个人,那些女人都到哪里去了?死了?没听说过有尸体?逃了?若是逃了,这些男人都没了,女子还能活下去?这是怎么了?疑团在章延闿的脑袋里不住的翻滚着,闹着他不得安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手 陆大人出现的快,走的也快,在章延闿把那事做了水匪袭击民船之事了结,陆大人便带着那受伤的人走了。陆大人一走,郑濬也没待长,只说也要回京。这里在打点郑濬回去的事,胖婆子不晓得怎么了,也过来要说走了。 “来了也好多天了,也见了二爷二奶奶姐儿,见二爷二奶奶都好,我也好回复太太了。就不在这讨饶二爷二奶奶了。” 世芸道:“这就要走了?还是留下来多住几日。您来,我也没好生招待您,您再住几日,等那河道上通了,我领您到码头便瞧瞧。” 胖婆子却道:“二奶奶抬爱。我这几日住在这也瞧见二爷是日理万机的,我怎么好在这给二奶奶添乱?”她叹了口气,“从来都没离家那么久,怪想的。平日里在外头都没什么,这一过节我心里就难受。中秋是在这过的,冬至说什么都是要回家的。” 世芸见胖婆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走的,便让簇水来:“你去拿我昨日让你收的包袱出来。” 簇水听了丢下手中的东西往里屋去,拿出了个蓝布包布来,递给世芸。 世芸解开了包袱:“这是两块棉布,这是松江布,大娘带回去做身衣裳,这个最是舒服了。这是两块鞋面子,大娘留着做鞋穿吧。这是两块包头布。” 胖婆子不以为意的点着头。就这点东西,也拿得出手,当他不晓得二爷在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是这不由说二爷这官儿做的静儿,这前头的门把的是严严实实的。这后头却是宽地很。前头推东西,后头却门大开。敞开口的收东西。给自己的也就算了,她反正是个下人。可送给老爷太太的,却还是这样的穷酸。不过是几匹绸缎,几样土产,左不过十几两银子的东西。就那地上堆着的东西都比这好。 世芸一面说着,一面让胖婆子看,她这一抬起头,瞧着胖婆子的面上到不好,问道:“可是我这东西不好?”她将东西放进箱子,叹口气道。“二爷跟我都想好好的置办些东西回去,只是实在是艰难。在兴义存了点银子都做盘缠了,到了郧县,这俸禄还没拿就到了这来,这的俸禄银子要到过年才有的。也只能这样了。还请您说说好话。”说话间,世芸送了个小荷包过去。 胖婆子就手一抹,里头圆溜溜的,好几颗东西,还颇有些份量。这是金珠还是银珠啊。这二奶奶果然是有好东西,却是跟自己装穷。装穷就装穷吧。 胖婆子笑道:“我晓得二奶奶的艰难。二爷是要做清官的。老爷来的时候还还一再让我转告给二爷,这做官是一定要清廉,要为百姓做事。” 世芸微微一笑:“是。还请您帮着说句好话。” 胖婆子看着那地上堆着东西:“这是……” 簇水笑着道:“这是五姨奶奶的东西。五姨老爷让奶奶帮着置办的。五姨老爷过两日便走,在装箱,下午就送到船上去。” 胖婆子道:“这五姨老爷是要回京城?” 世芸点着头:“正是。也是要赶着回去过年。” 胖婆子转动着眼珠子:“那请同五姨老爷说说可好?请带上我吧。也好我们单独走。路上到不方便。我还能伺候姨老爷呢。” 世芸笑道:“这可要问问。若是有大娘在边上照看着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要大娘受累了。” 胖婆子见世芸答应帮自己说道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是下人,服侍人是我的本分。二奶奶愿意帮我说道。这是看的起我,也是我的福气不成?” 世芸笑了笑,同胖婆子说了几句家常话,胖婆子便说要回去收拾东西,别迟了。 横云掀了帘子进来,问道:“胖婆子那是怎么了?我瞧着她满脸的喜气。” 世芸让横云坐下:“你怎么还到处乱跑啊?别闪着腰。” 横云不好意思的遮住肚子:“还没出怀呢,不碍事的。” 簇水打趣着她:“你这还没出怀呢,到比那怀胎九月的还要艰险。害喜的人多的是,到没听说这男人害喜的。你这是头一份。” 横云粉脸顿时红了一片,低着头不说话。就他们的事多,旁人都是妇人害喜,到了她这里,她什么事也没有,董维运却吐了个昏天暗地的,什么都吃不下,这才几日,人就瘦下去。这衙门的人都晓得了,每日都要给董维运捎点东西。这个说有山西的老陈醋,那个说有酸梅脯子,那个还说有酸橘子酸苹果……闹得董维运颇是受窘。 世芸扯着簇水不叫她说:“还是安胎要紧,这前三个月最是要紧的。” 簇水笑道:“是了,省得到我们这找人,连我们这都要遭殃。” 横云啐着她:“偏你话多。等你明日有了,看我不羞你。”她又低下头,揪着手绢,小声的道,“是他让我到奶奶这走走的。”她站起身,“我来搭把手。” 簇水忙按着她:“我的小姑奶奶,您还是安生的坐着,别叫我们受累了。董大捕头什么都不让你做,我们哪能让您受累。来,晓得伺候着您。” 横云被簇水打趣的伸手就要拧她的嘴:“平日里奶奶说你越发的饶舌,我还当奶奶挤兑你,今日我是瞧真了。你嫁了顺儿,这嘴就了不得了。把顺儿的话都吸过来了?” 簇水红了脸:“你也变坏了,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奶奶,你给我做主。” 世芸在边上瞧着她们闹着,到觉得开心。簇水同横云的性子都变了,越变越好。出了京城,真是越变越好。 门帘子叫人从外头掀起来,有个小丫头摸了进来,探头探脑的朝里头看,对着簇水招了招手。簇水瞧了眼,打了手势,却不出去。 世芸瞧着了,道:“什么事,连我都不能晓得了?” 小丫头抿着嘴,却是不开口,只垂着手站在外头。 世芸也就随口一说,却没想还真是有事,她坐直了身子,招了手:“你过来。” 小丫头慢慢的走上前,站在隔间口儿却停了:“奶奶叫我做什么?” “你回顺儿媳妇什么事?叫我也听听。” 小丫头道:“没事,没什么事。” 世芸笑道:“没事?你是不晓得规矩?进来的时候没跟你把规矩说明白?” 小丫头忙磕着头:“说明白了。”她抿着口,横着心,就地跪下,对着世芸磕了头,“奴婢回奶奶。后头门上又送东西过来给胖大娘。顺儿嫂子吩咐我要紧盯着,我瞧着了,来回嫂子的。“ 世芸只瞧着簇水。 簇水躬身道:“一开始还是她瞧见的,我怕没摸准坏了事,也就没敢声张,让她盯着,一有事来回我。” “怎么回事?”世芸却是向那个小丫头发问。 小丫头回道:“这是要从汪家太太头给奶奶请安那日说起。那日汪太太见了太太出来在门口遇见了胖大娘,没一会子汪家人送东西送到了我手上,说是倩儿姐姐的妈捎给倩儿姐姐的,让我送过去。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怎么方才不说,汪太太要走了来送?我还是送过去了。我才送去,倩儿姐姐就把东西送到了胖大娘那去。上回奶奶带着姐儿到汪老爷家做客。汪家的人将我们请到楼下吃酒,只吃了一会儿,倩儿便把胖大娘叫走了。等胖大娘回来,手里便多了个包袱。再后来,胖大娘又出去了,没多久就说奶奶要回了。当时她还没回来,奶奶还等了好一会儿呢。” 世芸点着头,是有这么回事。 小丫头道:“后来,胖大娘回来了,手里的包袱比先头的大了些。我原本是要上去帮着拿的,她不叫我拿,也不愿意到奶奶的车上,只同我们坐一处。我回来同顺儿嫂子说了。” “瞧着是什么东西了?” 小丫头点着头:“我后来悄悄的摸过去,瞧真了,有一匣子的首饰,还有几张纸。后来,倩儿还送了好几次东西过去,我都瞧见了。” 世芸微微一笑,这丫头别看人长得小,心却不小。若不是她,险些就要蒙过去了。世芸夸赞着她:“还孩子,办的好。你叫什么名儿?” “我叫翠儿。” “好。翠儿,我还要让你办件事。” 翠儿忙应下。 世芸招过她,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瞧着她:“这事你能不能办?” 翠儿抿了抿口,点着头,斩钉截铁的道:“我能。“ “好。等把这事办妥了。我再赏你,只是有一条,出了这门,方才的话你是什么都没说,而我什么都没听见,晓得不?” “晓得。” “那就下去好生的办差去。” 簇水瞧着下去的翠儿:“她行么?” 世芸站起身来:“行不行的咱们看着。快把东西收拾了,送到船上去。胖婆子明日要走,咱们到时候也要去送送的。” “只是……就这么让她走了?” 世芸笑了笑:“哪里能啊。你让厨房准备些好东西,这最后一顿也要让她吃好些。” 簇水应下了。 但听世芸继续道:“咱们府里今日都加菜,明日都去送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处决(上) 船是已经事先租好的,行李也一早送过去。前一日晚上世芸交待过胖婆子要早些上船,郑濬一上船便是要有茶水送上的。胖婆子正盘算着同泰宁侯府的人打上交道,到时候也好给自家的儿子女儿谋个好前程。她怕叫人知道是同泰宁侯一条船,到时候大家一窝儿上,连同来的人也没说,自己租了马车,让人送到码头上。出门的时候,府里的小丫头翠儿瞧见了,小丫头叫着她:“大娘这是上哪?时辰还早着呢。” 胖婆子揪住自己手中的包袱:“二奶奶让我先上船,预备着东西。” 翠儿点着头:“怎么能让您老去呢?我叫人去预备。” 胖婆子忙拦住翠儿:“二奶奶吩咐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满府里的嚷嚷,旁人还以为是我懒,不愿意做呢。” 翠儿道:“谁敢说您。我陪您去吧。让您动手,奶奶非要骂我们。” 胖婆子只说不要,偏翠儿一点也不让,胖婆子想了想,还是要让这个丫头跟着去,若是这丫头待会儿叫嚷的都晓得了,也是不好的。她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就少不得要辛苦你了。” 翠儿笑道:“大娘真是的。这点事还这样的客气。大娘,我来帮您拿东西吧。” “不用,你都去帮我做事了,哪里还使你。” 翠儿笑道:“大娘您人真好?京城太太跟前的人都是这样的么?真好?京城遍地都是金子么?”她一面说着,一面同胖婆子到了后门,那马车已经等着了。见胖婆子来了,忙伺候着上车。只往那码头上去。 胖婆子一找到那船,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会坐大官船,哪里晓得却是这样普通的客船,真是……哪里有泰宁侯的气派。她又一转念,泰宁侯是微服私访,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这样想,她心里才觉得好些。 胖婆子上了船,旁人听得她是知州府的,忙将她迎到了上间安置。胖婆子见这舱内还算整洁点了点头。这才坐下,翠儿突然就把那舱门一关,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 胖婆子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做什么?” 翠儿连连磕着头:“大娘,求您带我去京城吧。” “你这是什么话?” 翠儿跪行至胖婆子的跟前,抱住胖婆子双腿:“大娘,我想跟您到京城去,去伺候太太。我不想跟着我们奶奶了。求求您,求求您。” 胖婆子只叫她松手:“你求我做什么?我到是想带你去京城,只是你是二奶奶跟前的丫头。二奶奶不发话,我哪里敢带你走呢。” 翠儿不肯松手,哀求着:“大娘,您心底最善。您救救我,我若不跟您去京城,我就没命了。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胖婆子只觉得好笑:“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叫你不跟我去京城就没命了?谁会要你的命?到是你不回二奶奶一声。私自跟我去京城,那就是逃奴。抓住了就没命了。” 翠儿忙道:“我晓得了爷同奶奶的事…….” 胖婆子顿时道:“你晓得了什么事?”她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些,笑着对翠儿道,“你是二奶奶身边的人,知道是正常的,哪里会你知道了什么事就要你的命。你是不是弄坏了二奶奶什么东西,害怕了?放心,没事的,二奶奶心最善地,也只是骂你两声。” 翠儿只摇着头:“二奶奶若是知道了,一定要打死我的。大娘,您就发发慈悲,带我回去吧。” “我不是不带你走。只是我是太太跟前的人,再管也管不到二奶奶跟前。我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翠儿紧紧抱住胖婆子双腿:“大娘,我瞧见,我瞧见二奶奶收东西了……” “你这孩子。收东西又能怎么样,看你大惊小怪的,我这衣裳都叫你弄毁了,还起来。” 翠儿道:“不是旁的东西,我看着人家抬了两箱金子进来,我……我……大娘,您就救救我吧。二奶奶……大娘…….我还知道二奶奶好些事呢。” 胖婆子眼珠儿顿时转了三转,果然,二爷二奶奶人前装穷,人后后门大开的收东西。这事她要告诉太太,到时候是罢官,还是逼着二爷二奶奶之类的,就由太太做主好了。 胖婆子道:“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这孩子这几日服侍我到也尽心尽力,我就成全你便是了。只是你若是想活下来,到了京城要老老实实的同太太说。太太是二爷的母亲,二奶奶想要对你做什么,到底要看太太的面子。你还晓得二爷什么事?” 翠儿忙道:“河关上还有那些个商人日日请爷吃酒,那日我瞧见爷交给奶奶一样东西,要她好生守着,还说要能钱生钱。旁人若是送奶奶东西,奶奶是不收的,那些人都做打赏到我们手里,到时候再交给奶奶的。” 胖婆子点了头:“还有呢?” 翠儿只觉得犯了难,奶奶嘱咐她的,她都说了,这后头还有什么呢?她横下心,闭着眼瞎说,只说哪一家送了什么,那一家送了什么。 “汪家送东西不敢明送,金子都是藏在点心里送来的。” 胖婆子心里已经计较上了,她就知道,送给自己的都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不送二奶奶他们。 “我晓得了。难怪你怕,要我,我也怕了。你去瞧瞧五姨老爷来了么?若是来了,就告诉我一声。” 翠儿应了,出去往那甲板上去,她瞧了瞧,掏出一方粉色手绢迎着风儿挥舞了两下,忙又收起来往那下房去了。 船家只等着江上的雾气散了一些便开船走人,偏此时捕快带着人来查船。船家晓得前几日查的严,忙迎了上去:“官爷,我们这没装货,是客船。” 捕快斜了一眼:“今儿查的就是客船。上。” 船家忙道:“官爷,这船上是位女眷包的船,您别惊扰了贵客。” 捕快哼了一声:“奉知州大人钧令,所有船只一律查检。你还是别让我为难。” 船家忙道:“这位正是知州大人府上的。” 捕快咦道:“大人府上的?什么人?我们怎么不晓得知州太太要出门?大冯,你听说了么?” “你都没听说,我怎么知道?” 捕快只揪着那船家:“你同我老实说,那是大人什么女眷?” 船家小声道:“是为上了年纪的人,说老太太跟前的人。” 捕快点了点头,招呼着人:“既然是这样,我们就走。”捕快招呼了人,也不搜检便下了船,几个人才走了两步,就听着有人在叫他,忙回了头,却见是府上的管事顺儿,几个人忙满脸堆笑的道:“大管事,您怎么上这来了?” 顺儿笑着道:“哥几个辛苦了。五姨老爷今儿要走,老爷然给我来送五姨老爷。” 捕快道:“大管事辛苦了。” 顺儿道:“比起我来,你们到是辛苦了。前几日才查了货船,今日又让你们查客船。” “这是分内之事。大管事,打听个事,您在大人跟前,您给兄弟们透个底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先是货船,又是客船的。这是不是跟上回那事有关?” 顺儿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却是这么一回事。大人怕水匪销赃,便有意外松内紧,还给那些个水匪们个措手不及。” 捕快满口赞道:“大人妙计,大人英明。如此妙计只有大人一人能想得出。”有精明的道,“可就我们几个,那水匪……” 顺儿道:“董捕头已经带了人将这码头都控制了,只要一有消息,立即带了支援。” 捕快们这才放心:“大人布置周密,就是个苍蝇也飞不出去。” 顺儿笑道:“哥几位查到了点什么么?” 捕快摇摇头:“没呢。” 有人道:“我们方才从这船下来,是老太太的人包的。” 顺儿奇怪的看着他:“哪个老太太?” “咱们大人家的老太太跟前的人啊。” 顺儿道:“老太太?我才送了老太太跟前的人上船。是跟着五姨老爷一条船啊。” “那方才?那船家真的说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啊。” “真的?“ “听得真真的。您请。” 顺儿抬脚便要往那走,走了两步到底是停了下来,指了一个人:“去,到那头把董捕头请来,让他多带人来。” 大家已经猜到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发生,一个个都有些手软脚无力,若那船上真的是水匪,他们能敌的过么?有些人已经悄悄的寻找逃跑的路线。 董维运很快便叫人找了过来,由他打头,只往那船上闯。 胖婆子冷不防被人拖了出来,满口的大叫有土匪。董维运伸手啪啪的给了胖婆子几个巴掌,几巴掌下来,已将胖婆子头晕眼花,她好容易回过神来,只觉得口里有些发腥,一口吐将出来,两颗老牙喝着血水落在地上。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胖婆子那几包包袱便叫搜了出来,当场打开一瞧,却是一包包的金银首饰。这东西各个都是贵重的。 巴掌大的玛瑙,翠碧碧绿汪汪的翡翠配饰,金光灿灿的金首饰,这一时把众人的眼给晃花了眼。 这是……这是…… 顺儿往抢道:“这是……这是……那客船上……这是贼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大家中秋快乐~ 梓童生日快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处决(中) 胖婆子一听顺儿居然说自己是贼,顿时急了,她叫着顺儿:“顺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太太跟前的胖婆子。” 顺儿凑了上去,仔细的打量了两眼,不由的笑了:“不仔细的看,还真是长得像。不过,您可不是我们太太跟前的胖大娘。” 胖婆子急了:“你再仔细看看。我真的是胖婆子。顺儿,你跟着二爷,还是你爹老幺鸡求到我跟前,给我磕了头的。” 顺儿一听,不由的觉得奇怪:“咦。这你怎么知道的?” 胖婆子只觉得好笑:“我就是我,怎么会知道?你这话问的好笑。” 顺儿摇摇头,疑惑的道:“不可能啊。胖婆子早就回京城了啊。前儿我才送她上船地啊。你一定是假冒的。” 胖婆子哪里干啊:“我哪里是假冒的。你不信问奶奶,这是奶奶叫人包的船,让我跟着五姨老爷一同回京,奶奶昨晚上还嘱咐我要好生的伺候五姨老爷呢。” 顺儿面上越来越惊讶。 胖婆子又道:“五姨老爷是泰宁侯爷,这你还不相信我么?“ 那位五姨老爷是位侯爷,这衙门里的人都不没听说过,胖婆子这话一出,衙役们都瞪起了眼…… “这……这是真的?” 顺儿面上难以置信的指着胖婆子,骇然的将董维运交道一旁道,“老董,我觉得这妇人真是好奇怪。” 董维运已然明白,这么说,那位五姨老爷真的就是泰宁侯?他拉着顺儿:“兄弟。你同我交给底儿。这真的不是老太太跟前的人?” 顺儿肯定的道:“真的不是。老董,你回去问问横大姐姐。胖婆子前日就走了。是我亲自送上船的。奇怪,她居然把我们府里的事摸的那么清楚?” 顺儿的一句反问。让董维运下了决心:“来人,将这个老婆子锁了。” 胖婆子一见要锁自己,顿时慌了,可是她慌归慌,却思路清晰,我有人证明,我是真的。翠儿,翠儿。” 翠儿早就让人提溜了出来,捆在一边。只有哭泣的份。 董维运走了上前:“你是翠儿?” 翠儿抬起头,慌乱的点着头。 董维运指着胖婆子:“你可认识她?她可是知州大人老家来人?” 翠儿畏畏缩缩的抬着头。 胖婆子满是期待的叫着翠儿:“翠儿,你快同他说说啊。” 翠儿双眼满是恐慌的看着瞧了胖婆子一眼,迅速低下头,只是颤着身子不说话。 胖婆子见她这个模样,满心的着急,这要她的时候她怎么就不说话呢?胖婆子想了想道:“你不是说要同我一起回京城么?我答应了你了。我保你平安无事。” 董维运冷冷的掐了胖婆子一眼,走到她前头站定,用自己的身躯将胖婆子完完全全的遮挡住:“姑娘。你只管说。我们是官府的,一定为你做主,你不要害怕。” 翠儿抬起头,看着董维运。好像很为难的模样。 胖婆子挣开那两个衙役,冲到翠儿跟前,一把抓住翠儿的衣领:“你快说啊。” 董维运一把抓住胖婆子的手腕子。只捏的胖婆子杀猪般的叫嚷起来:“放手,放手。” 董维运只将胖婆子丢给了衙役:“把她给我看牢了。” 那两个衙役哪里敢疏忽。一边一个将胖婆子看的死死的。 董维运上前为翠儿松绑:“姑娘,你不要怕。实话实话。” 翠儿才获得自由。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董维运的面前,不住的磕头:“官爷,您救救我吧。您救救我吧。” “姑娘,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她……她是个……我是被她骗来的,她让我帮她骗人。我若是不应,她说,她说要把我杀了。这些东西也都是她骗的,她一路上已经骗了许多人了。您救救我,救救我。” 胖婆子只觉得天旋地裂,她本还想着翠儿为了能同自己回京,一定会为自己证明,哪里想到翠儿居然开口便说她骗她,还要人救她。她顿时醒悟过来,自己能跟郑濬一同回京,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突然热心要帮衬自己,后来提出要跟自己回京的翠儿,还有这么快就出现在码头的衙役们,这是早已经下好的一个圈套,就是为了…… 二爷,二奶奶,你们好毒的心思啊。既然你们这么样,那也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胖婆子大声叫嚷,试图引起码头上的注意:“你胡说!这些明明都是奶奶让我带回去孝敬老爷太太姑娘们的。我们家的二爷就在这济宁新任的知州。” 胖婆子的声音顿时吸引了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本来衙役将这条客船团团围住,如临大敌般的作法就已经让百姓们起了好奇心。方才又扯出个胖婆子,还搜出了好几个包袱,打开后,有眼尖地已经瞧见了那些金光光闪闪的东西。不住的咂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好东西。 再一听胖婆子居然说是新任知州大人叫她带回去孝敬父母的。便有人嘀咕起来,前日知州大人将关关闭,不许任何船只通过,好多船家为了能早日过关,送了不少东西的去了知州府,想必这就是那些东西。有的却疑惑起来,那些个到知州府的船商根本是交足了税银这才能离开。那边就有人嘀咕着,肯定是前头大门紧闭,后头死命收钱,这位知州大人到是会做官。 胖婆子见到有人围了上去,更是来劲了:“这是二爷孝敬老爷的,这是奶奶孝敬太太的……”她这是破釜沉舟了,要将她当贼,她怎么也要把二爷拽下水,她要让这济宁城的人晓得章延闿根本就不是样子上做的那样,其实也是个贪官。 顺儿骂道:“放屁!二爷从郧县到济宁来的盘缠还是五姨老爷出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东西?若是有那么多的好东西,我们还烦得着天天吃青菜豆腐啊。哥几个你们去问问。我看你根本就是个骗子。老董,这就把她带回去,交给大人亲自审理。” “叫我做什么?” 顺儿一回头,只瞧着章延闿背着手走了过来,忙道:“大人,她假冒咱们老宅的人,说这些是你捎给老爷太太的。咱们哪里有这样好的东西。若是有好的,还让您穿旧衣裳么?” 那话众人都是听见了,一个个的眼睛都往章延闿身上瞄。 章延闿转了视线,一看到那一包包的金银珠宝,整个人眼都直了:“我的乖乖,这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好东西?”又看着胖婆子,走到跟前,很是知礼的道。“胖大娘,您怎么回来了?前儿不是才走的么?” 胖婆子一再解释着:“我没走,我今日才要同五姨老爷上京的。” 顺儿忙拉着章延闿:“二爷,您看仔细些,她根本就不是胖婆子。瞧着是有些像,可是胖婆子却没有这么胖。您再仔细的看看。” 章延闿再仔细的打量着胖婆子,突然问道:“你既然说你是胖婆子,那你肯定是晓得我家里情况的,那我问你,我在家可得老爷太太的喜欢?太太是喜欢我还是三弟呢?” 胖婆子哪里敢说章太太不喜欢章延闿,忙道:“老爷太太当然心疼二爷了,二爷从小就有出息,老爷太太…….” “放屁!满京城的人都晓得太太只心疼三弟一人。我章老二没出息,三天两头叫老爷子打的下不了床来!谁没看过我的笑话?从小就有出息?笑话!” “你果然是没出息的很。”冷冷的声音在章延闿身后响起,众人只瞧着个身着深蓝色八宝莲纹直缀的男子带着人走了过来。他周身散发着贵气,让人不由的退让开。 “侯爷。” 郑濬原本只想看看章延闿要怎么处理这样的事,却没想到,他张口便说自己混,恨不得把自己那些个糟事全都抖将出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底劣根在那里,也别妄想他穿上了锦衣就成了雅人。 “侯爷。”章延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是知道的,我以前是多混地,她还居然说我有出息……这也就算了,太太明明是心疼三弟的,什么时候心疼过我……都晓得我不是太太生的……老爷子也不喜欢我,否则我怎么中了举人怎么都没参加院试?到穷乡僻壤待了这么几年?”章延闿说话间,已经流露出一丝的伤感。 章延闿的过去郑濬还是知道的,不过,他已经觉察到这里头的事情并不是现在看到的这样:“你说这个做什么?” 章延闿抬起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他对着郑濬拱着手,“既然侯爷在此,还请侯爷暂缓一日启程,做个见证。”他双目闪过一丝肃杀:“将这个妇人带回衙门,老爷我要开堂问审!”又嘱咐道,“大家若是想知道,只管去。” 郑濬躬身上轿的那一刻,嘴角不由的往上翘了翘,这个章延闿到是很会鼓动人。他天生就是一个鼓动人的人,郧县数万百姓能叫他鼓动的同官府作对,他能鼓动郧县数万流民一心跟着他。现在又要将这济宁城的人鼓动起来。他到要看看,章延闿要怎么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处决(下) 新任知州老爷上任的头一件案子居然是审自家人,还允许百姓旁观,一时间是热闹纷纷,只要是无事的,都跑到知州衙门瞧热闹去了。 只是这审自家人,向来只有在戏文上看到包龙图斩包勉的,却没亲眼瞧过,这一时间知州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几个衙役拿着水火棍让人后退。 “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像是假的。若是真的,知州老爷哪里敢打开门让咱们看。” “说的是。”这人的理由好像说服了一群人,众人纷纷点头,那边有一瘦小的年轻人道:“未必。说不定知州老爷是演戏给咱们看的。” “拿那么多的金子银子演戏?” 年轻人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再说咱们这位知州老爷算盘打的精光响,这点的银子便为他买了个好名声,到比他送东西到上官那走门路强的多。” 这人的理由好像也是很有道理,先前被说服的人觉得自己又被他说服了,又点了点头。 “演戏还能这样?你见过有这么演戏的?哪有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先头那人很是不服气,自己的观点叫人否决了,他只觉得不舒服。 年轻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是没见过,所以特地来看一看。” “你是打外地来的。哪里人啊?瞧着像是四川那边的。” 年轻人不由的竖起大拇指:“真有您的,大叔,您听出来了?” 中年人得意的晃晃脑袋:“那是。我在这码头上也跑了二十多年了,什么地方的人没见过。你们四川每年都有上好的川橘天麻沿水路运到我们这来。都是找我做的中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年轻人正要说什么。那惊堂鼓敲响了,中年人忙肃穆站直,悄声道:“升堂了。” 衙役上堂,吆喝了“威武——!”新任的知州老爷从后堂出来,走在他前头的是那个泰宁侯,他只坐在堂下摆着的一把太师椅中。知州老爷等泰宁侯坐下后,站在堂上威严的瞧了外头的人群,这才撩了衣摆坐下,敲了惊堂木:“带犯妇!” 叫人锁了的胖婆子被人拖了上来。只往地上一丢,还不等她喘个气儿,就见章延闿重重敲了惊堂木:“下跪妇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家有何人,为何来济宁。” 胖婆子叫这惊堂木敲得三魂没了两个,再一见这大堂是如此的威严,早已没了底气。她半日没声,那衙役已经喝道:“老妇,大人问你话呢!” 胖婆子忙说了自个儿的名字:“老妇人是京城人士,是京城吏部考功清吏司章老爷家下人。我们家二爷升任济宁知州。我们老爷太太叫我来看二爷。”胖婆子也就是初临大堂叫吓住了,等她回过神了,说话也就顺溜了。要说害怕。二爷别自己还害怕呢,反正现在人家都认为二爷是贪官。只要她死不忍下,二爷就拿自己没法。 “章老爷?吏部的哪个章老爷。他唤什么名儿?” “章煦。” “打你这个刁妇!既然你说你是章大人家奴怎敢直呼家主名讳?本欲掌嘴。见你初上大堂,暂且记下。” 胖婆子冷不防自己这上头出了事儿。其实她们跟着太太陪嫁过来的私下都直呼老爷的大名儿,他们哪里瞧得起章煦,也都叫疲了嘴儿。 章延闿看着胖婆子,冷冷一笑。她们平日里是什么人难道他不晓得?他一出手便叫她露了馅儿,也要多谢章太太出身好,连带着下人也瞧不上没出息的章老爷,要不,他怎么能抢的先机? “你说你们老爷命你来看你们家的二爷,可有什么凭据啊?” 胖婆子一听不由的暗骂,她哪里有什么凭据。老爷给二爷的信她早就交了二爷,哪里还能有什么凭据。她笑道:“二爷,老爷给您的信,我不是交给您了么?” 章延闿四周瞧了瞧,指了指自己:“我?你……本官日前是接到家父的来信,只是另有人带来,并非是你。”他重重的拍着惊堂木,“大胆刁妇!你是受何人主使,竟敢在本官跟前陷害本官?是何道理?还不从实招来。” 胖婆子立马叫冤枉:“小的说的句句是真,二爷,您如今做了官儿,怎么能不认亲呢?您真是要寒了老爷的心么?” 章延闿笑道:“你到是赖定是本官老家的下人了。既然你自称是本官老家的下人,那本官的事想必都是清楚的。那好,本官且问你,本官今年多大,是什么时候生的?” 胖婆子叫章延闿问住了,她还真叫问住了,谁还关心章延闿是什么时候生的。 “本官问你呢?” 胖婆子仔细的想了又想,章延闿是二十岁成的亲,今年是……“二爷今年二十五岁,是三月生的……” “三月多少?” 胖婆子瞧着章延闿双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顿时来了底气,她不过是瞎蒙的三月,没想到就中了,她想了又想,三月,好像是有那么一日:“三月十八日。” 章延闿满是带着一抹的笑意,他随即招人过来:“去,把吏部给本官的官凭拿过来,让她看看。” 钱师爷忙取了官凭出来,却不是给胖婆子看,而是走出大堂,往百姓围观的地方去:“请诸位看看,若是有认字的还请念出来。” 先头说话的瘦小年轻人已经率先念了出来:“十月三十日。知州老爷是十月三十日生的。” 钱师爷笑了笑,又将官凭拿到了别处请众人都仔细的瞧了。哪里有人见过官凭,一个个都稀罕的不得了,管他认不认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说的是什么东西,都踮着脚要看个清楚。待钱师爷将官凭让众人瞧毕已经是花去了不少的时间。 章延闿又道:“尔等未曾见过官凭。本官已名本州辖下各官员取了本人官凭前来,还请大家一辨真假。只是有劳众位略等一会儿。” 百姓们没想到知州大人会想的那么细致。有大胆的大声叫道:“那有什么事,只是要劳烦您了!” 百姓们一听顿时笑了起来。 章延闿忍住笑。他早就去请了下辖属官带了自己官凭前来,有近的已经到了,只等他宣上大堂。等属官到齐后,章延闿开命衙役拿着,让大家同自己的官凭比对着。 “得了,我瞧的真真的,您是真的!” 百姓们又笑了起来。 章延闿命人收回官凭,猛地将惊堂木一拍:“刁妇!你还敢说是本官老家下人?连本官的生辰都不晓得!” 胖婆子这才回过味来。好个二爷,他先前那抹惊讶是故意流露出,引自己上钩,上她以为她猜的是对的,不论自己说的是几月,二爷都会这样,为的就是引自己上钩,露出破绽。是她自己在众人面前说自己是太太跟前的人,是自己说太太疼二爷的……这么一层的关系。她居然不知道二爷的生辰。这明显的说明她是个假的。 胖婆子已经软成了一滩。 而那里章延闿已经将案子断的清清楚楚的。 “审得京城高氏,心邪狐媚,行丑鹑奔。觇人之财,百计营谋。千思算计,佯装宦官家人,招摇撞骗。天不容贼。出访就擒,拟判满徒。今有女。为其拐骗,不知其家。姑念幼小,暂居州府,待寻家人。立案存证。” 这边结了案,那边章延闿命顺儿将胖婆子带到后衙。为数不多的下人已经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静静的等待着,谁都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只是从一开早便在这等着。 章延闿带着人走了过来,在簇水的招呼下众人忙向章延闿问好。 章延闿点了点头,却是把人交给了世芸:“这是内宅出的事,交给你处置!” 世芸指着胖婆子神色严峻的道:“这就是胖婆子,她是京城太太跟前的人。老爷让她带话给爷,‘要做好官,不要受人财物’。她倒好,转眼就忘了,收了这么些东西。尤其可恨的是,她居然要偷偷跑走,叫人知道了,还满大街的说这是爷收的东西。她贪财卖主,这能饶么?” 胖婆子只道:“二爷,二奶奶饶命,是他们逼着我收的,说这是送给老爷太太的。” 世芸一出一声毛骨悚然的笑声:“逼你?你但凡记住老爷一句话,忠心对二爷,你敢收?还敢把事情赖到爷的头上。来人!” 顺儿应声站了出来。 世芸只吩咐一声:“赏胖婆子个全身。”顺儿逮了胖婆子便将她拖了下去,怎么没了也不晓得,只见世芸吩咐着那几个从京城来的人:“你们几个给我听清楚了。” 那几个人立即软腿跪了下去。 “若是让我晓得京城有什么,胖婆子就是样子。” 那几个人忙应着:“胖婆子在路上受了风寒,一命呜呼,已经就地葬了。” “好了。都散去了!” 处理好了这一茬,章延闿却道:“这要怎么办?”这么多的东西,确实是从那些商人家收的,到是个难办的事。 世芸笑道:“这有什么,你已经断明了这是坑骗的财物,就去还人,那些人是断不敢收的。你就归账做册,一律为百姓做好事,修那济生堂,义渡义学。” 章延闿不由的笑了笑:“咱们去做了那事,他们哪里还能闲的住,少不得要捐了钱财,这到省了我好些事。到底是夫人,聪明过人,两下就把这难题解了。” 世芸笑笑,这才想起来,是要送郑濬走的,章延闿忙往外头走:“坏事了!”可到了门口,顺儿一路小跑过来,“爷,侯爷说今儿不走了。还要再过些日子!” 不走了,还要待一些日子,这是……“为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私访(上) 郑濬又不走了,章延闿同世芸是面面相觑,这位大老爷又是唱的哪出戏。 “可有问了为什么么?” 顺儿摇着头:“什么也没说。” 章延闿嘱咐着:“去问问。” 世芸推着他:“你要他去问能问出什么来,到底还是要你去才行。” 章延闿点了点头:“你先去,我这就去码头。” 顺儿道:“爷。侯爷就要进府了,您还是等一会儿吧。” “这是怎么说的?” “方才跟侯爷的人已经回来了几个,把原先要带回去的东西都拿了回来。说侯爷过一会子便要回来了。” 这下好了,根本就不用去码头了,他还想到船上去劝劝郑濬,这……章延闿烦躁的挠着脑袋,歉意地对世芸道:“还要有劳夫人再辛苦几日了。等…….等过年……我就不信了,侯爷连过年都不回去了!” 世芸只推着他:“你还是快过去吧。有你的意思我就知足了。你去问问三弟,侯爷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她就是不明白了,郑濬好好的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他天天说事多,怎么还赖在她们这里不走人。 章延闿一路小跑到外书房,郑濬的几个护卫正帮着下东西,他忙去找小舅子想要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悄悄的靠近,找了个掩体冲着谭世仪又是招手又使使眼色的,到底把谭世仪的注意力转向了这边,才招手示意他过来。却叫郑濬发现了。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章延闿笑着走上前:“侯爷在啊。怎么把箱笼都搬了回来?这是……” 郑濬看着章延闿吩咐道:“你同我进来。” 章延闿望向了谭世仪,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好有个底儿。 谭世仪耸着肩膀,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原本以为侯爷就是为了看热闹的。结果,是出了城,到了码头,上了船,却不妨,侯爷又说不走了,让人打包了东西回来。 章延闿拱着手,示意谭世仪一定要给自己一点提示。 郑濬走到门口,撩了帘子便要进屋。只听见章延闿没跟上来,也不回头道:“怎么还不进来?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惟勤,我方才嘱咐你的事可做好了?” 郑濬冷不防的开口,让妻舅二人顿时分开,一个拱手跑到东厢做事,一个则是老老实实的跟了进去。 谭世仪在东厢还未坐稳,世芸便打发人过来,他忙过去:“姐,我什么也不晓得的。” 世芸笑道:“我还没开口问你。你就知道我要问你什么?这就说什么都不晓得?” 谭世仪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的:“我能掐会算,能知过去未来。姐,你不开口。我就晓得你要问我,侯爷为什么又回来了?侯爷叫姐夫过去是做什么的。对不对?”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世芸答的干干脆脆的。 谭世仪见世芸丝毫不否认到也愣了下,他随即道:“姐。我不是说了么,我是真不晓得。” 世芸不信的道:“你不用骗我。你成日里就跟在侯爷身边,侯爷有什么打算你难道不知道么?” 谭世仪就差点歃血表白了。他竖起三根手指头,认真的道:“姐,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晓得侯爷还要回来的。我们都到了船上了,侯爷突然说不走了,要回来。我还摸不着头脑呢。” 世芸看着谭世仪那小葱拌豆腐的模样,也晓得他所言不虚,也就不再问他,却是道:“既然你不走了,那明日陪我出去一趟可行?” “什么事?” “我要烦你到时候看几本账册子,写几个字儿。” 谭世仪点头应下:“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却是这个。不过,姐,为什么要到外头去?姐夫不去么?” 世芸只笑不说话,只吩咐谭世仪明日一早便要去,早饭也不在家吃。 世芸说话只说一半,而且这早饭也不在家吃,这是要做什么? “我明日请你在外头吃。” 谭世仪听了笑道:“好姐姐,这我可说好了,我要吃好的。我这些日子连荤腥都不沾,光吃青菜豆腐了,吃的脸都黄了,你看看,我这脸窝子都凹了下去了。”谭世仪特地凑到世芸跟前让她看看自己的脸,他随即笑眯眯的对世芸道,“姐,你跟姐夫是不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嗯?” 谭世仪笑眯眯的摩擦着下巴:“都是给这个胖婆子看的吧。只是,姐,姐夫这一招棋走的挺险的。”整件事的破绽颇多,他甚至在围观的百姓中瞧见了姐夫的一个师爷,百姓中的导向全教师爷掌控了。百姓说好的,师爷偏偏说不好。看似唱反调,其实是让事情看起来更真。 “还能怎么样?让她把东西带走了,让你姐夫背这个窟窿么?”胖婆子收了不少的东西,偏她们发现的晚,临时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现在细细的想想,真是有不少的漏洞,所以当时才会极力主张让百姓旁观,甚至还把方进撒了出去,只为了能让漏洞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亲家太太……姐,你同姐夫想好了要怎么办了么?”处死胖婆子是可以让事情一了百了,可是亲家太太哪里是肯罢休的人。 “胖婆子那是在途中病死了的,太太就是再恼能说我们什么?” 谭世仪不由的对着世芸竖起大拇指:“到是,亲家太太就是再气,如今姐夫在这个位置上头也不敢怎么样。到底还是有功名说话底气硬些。就是母亲,如今因为我们,如今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提到生母,世芸垂下了眼:“你若是能真正得了功名那就好了。在侯爷身边做事到底不是正经的出身。” 谭世仪支支吾吾的应了,便说还有事要走了。世芸应了,却是一再强调谭世仪明日一早就过来。 送了谭世仪,世芸叫来了簇水:“你明日卯时到汪家走一趟,把倩儿送回去。” 簇水早就有处置倩儿的心,只是因为倩儿不是她们府里头的,也不好随意处置,一听世芸的吩咐,立马应了,这才应下,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儿:“明天卯时?这般早?” 卯时天才刚刚亮,自己这个时候到汪家去,到显得诡异的很:“我待会就去。” 世芸笑着吩咐着她:“今日先不慌着去,明日一早,等我出门后,你再去。” 簇水只得应下。 “你把倩儿给我看好了,不许她有任何闪失,若是她有什么,你跟着我十几年的情分咱们就一笔抹了。” 簇水见世芸说的那么严重,立马跪了下来:“奶奶放心,我亲自过去看,一定不出岔子。”她从世芸的口气中已经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她脑子转的也快,已经从世芸的吩咐中整理出信息了。等世芸出门后再去,也就是要通过她的口给汪太太传个话儿,奶奶明日是要见汪太太的。 …… 一大早,谭世仪便赶了过来,哪里晓得章延闿也去,谭世仪酸酸的道:“我就晓得,姐不是单让我一个人吃独食的。凡事都叫上姐夫的。” 世芸只是催他们快走:“咱们快点走,去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谭世仪见世芸急成那个样子,更对那个不知名儿的酒楼抱有极大的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还要急着去,难道去迟了就吃不着了么?他的兴趣被撩的老高老高的。 世芸一行人上了马车出门,后门,簇水亲自带人捆着倩儿往汪家去了。 谭世仪挑着车帘子往外头张望着。这个时候沉寂了一夜的城市又苏醒了,大家已经为了一日的生存开始忙碌着。谭世仪颇有兴致的道:“姐,咱们这是上哪里?这济宁城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是哪里?” 湘儿已经率先叫道:“三舅舅,你到外头吃好吃的怎么不叫上我?” 谭世仪一愣,随即支吾着道:“这是到了哪里啊。湘儿你有出来逛逛么?等过两年你爹回京述职,到时候三舅舅带你到京城大街上逛,带你去吃京城的点心,看杂耍。”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一转眼便叫谭世仪转移了话题。 马车歪歪曲曲的走了好一会儿总算停了下来,谭世仪率先跳了下来,一看着四周破破烂烂的到是一愣,随即又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章延闿抱着湘儿领着他们往门口进。 那守门的还没睡醒,瞧着有人大早上的就来,不耐烦的道:“干什么干什么,这都能随便进?” 顺儿抢上一步:“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二爷。”说着,往他手里塞了东西。 结结实实的东西握在手里,守门的立马清醒了,低头看着手里那一串的铜钱,再看着来人。那人手里还抱着位大姐儿,长得到是好玩的很。他忙赔笑着道:“小的眼拙。爷,奶奶,这位小爷,大姐儿,可是要领丫头到府上去?您里面请,小心台阶。您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的都机灵能干,保证比那外头买来的强。老侯,你快过来,把人都领过来,让爷跟奶奶好生的选选。” 谭世仪明白了,这不是来吃饭的,还是买丫头的,只是他还从未听说过到人牙子家去选人的。这是…… 待他走了进去,看着那照壁后的木板上头的字,他突然明白了,这哪里是人牙子家,明明是朝廷公办的育婴堂,姐姐同姐夫来这里是为了这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私访(下) 守门人殷勤的请了章延闿进屋,随即去旁另一边的门:“高嫂子,来客人了,烧水泡茶。”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妇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吃来:“胡长子你没事总敲我这个寡妇的门做什么?昨晚儿还没吃够老娘的洗脚水么?” 胡长子被骂了尴尬的对着章延闿笑了笑,扭头对着妇人道:“好嫂子,来人了……来人了。” 妇人一抬头到看见了那边站着的人,她见章延闿同世芸都穿的很普通,懒洋洋的拢着衣裳:“你让个丫头烧便是了。” 胡长子笑道:“嫂子,这里头人煮地茶谁能比的了你?上连珠茶。” 高嫂子立马领会到胡长子的意思,这是他们这地方专门的暗语,若是来了领丫头回去的人便要梅子茶,若是要领男孩便叫老君眉,若是两个都领便要莲子茶,却是一见面就得了赏钱便要上连珠茶。这是来了大头了。高嫂子忙拢好衣裳系上腰带,抬手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满脸堆笑的走过来对着章延闿世芸蹲礼:“老爷太太。我这就去泡茶。” 胡长子笑着领着章延闿往里头走。 路过的男孩女孩对他们的到来一点都不好奇,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胡长子领着章延闿往一间屋子走去,那里面正有些孩子在做事。一个个孩子跪在地上拿着抹布擦拭着地面,那擦桌子的连桌帮花纹的缝隙也仔细的擦拭着。一听到身后有动静,慌得站起来。退到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胡长子。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做好?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一点事也不晓得做。没见来客人了。还不快问好?” 孩子们怯怯生生的同章延闿世芸问好,头也不敢抬起来。 胡长子见这些烂泥服不上墙的不由的骂道:“都给我滚。上不得台面。” 孩子们忙拿着东西退下去,却不想胡长子再次叫住她们:“站下。” 孩子们更怕了一个个颤抖着身子。 胡长子见她们这样子颇觉得烦心:“告诉侯大爷,就说有贵客来了。” 孩子们如同大赦一般退出去。 胡长子欠身在一旁伺候着章延闿:“这些没眼色,让老爷您看笑话了。” 章延闿笑着看着胡长子:“这就是你说的好的?” 胡长子笑道:“这些都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我让人带了孩子来,您亲自挑选,包您满意。” 章延闿又是轻轻一笑,指着坐在世芸怀中好奇的打量着屋子的湘儿:“我叫有的是会做事的人,要的是个陪我女儿玩的人。你晓得么?” 胡长子哪里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但凡有点小钱的人家,女儿都是捧在手心里养着的,都怕嫁过去以后叫婆家的人欺负了,所以在女儿小的时候会买两个小丫头跟在身边,到时候陪着家过去,算是做事的人。 胡长子打量着湘儿,这为姐儿怕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大多了不行,小很了也不行。他笑着对章延闿道:“我哪里能不知道。我们这的孩子只要有好的都是送到城里的大户人家的,汪老爷您知道么?她家的丫头多是从我们这出去的。您放心包您满意。” 他走出去找人去传话,走到门口,一个皮肤黝黑。头发枯黄的女孩走了过来,垂手同胡长子说话:“胡二爷,侯大爷说他今儿有事。让您陪这位老爷说话。” 胡长子也无所谓,不让老侯晓得也好。这得的钱他一个人吞了了事。他招呼着那个女孩儿:“芳儿,你去把小柳她们叫过来。叫几个十二岁的,再叫几个五六岁的。叫她们打扮的干干净净的来。” 芳儿转头看向了坐在屋子里的章延闿同世芸,应声离去。 高嫂子终于捧了茶来,亲自倒了茶奉与章延闿世芸同谭世仪:“老爷吃茶,我们这里头艰难,没什么好茶,还请老爷海涵。” 谭世仪端了茶吹了吹,一看这里头居然没有茶叶,不由一笑:“我等的口都干了,你们这再艰难,这茶也没有,只有白水么?连这白水也这么艰难么?” 高嫂子尴尬的笑着:“哪里想到这么早会有人来?我们厨房没柴了,这又不跟那村子里似的,还能到外头砍些树枝杂草之类的来烧锅,我打发了人去买柴。这水才烧好,我去找茶叶,哪里晓得好茶没有了。老爷,虽然没有茶,也是我诚心诚意烧的水。” 谭世仪不由一笑:“一句话到招了你这么多的话出来。” 高嫂子道:“我一看您三位就是贵人,您什么茶没吃过,我们那茶叶末子您也入不了口。您尝尝我们这水,这是山上的泉水,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喝这水的。您尝尝,好着呢。” 章延闿端着茶杯笑着对世芸道:“夫人,咱们也喝喝这城中有头有脸的人才能喝的水。” “我到不晓得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水。湘儿喝口,看看好不好喝,若是好,明日也给我们家送一桶来。” 胡长子听世芸这么说忙道:“怎么没听说过呢?您到本城最富贵的汪老爷家打听打听,他家每日吃的水都是我们这送过去的,每日两车。都是我们派人送过去的。” “原来他家的茶那么好是因为你家送的好水啊。” 谭世仪吃惊的道:“就是这水?”在得到章延闿同胡长子的点头后,谭世仪再次喝了一口,细细的品着,“姐,你尝尝,我吃不出来。” 世芸笑道:“你都吃不出来,我还能吃出来么?” 谭世仪不好意思的道:“姐,你又笑话我了。胡长子,哎我说你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儿?长子。到是好笑的很。” “我是家里的老大,小的时候个儿又高。我奶奶便叫了这个名儿。” 谭世仪一口水含在口中还来不及咽下全数喷了出来:“你还个儿高,就你这样。”谭世仪颤着手指着胡长子。“长得跟矮冬瓜似的胡长子还能叫个儿高?我看你们村儿都是矮子吧,你是矮子里头的高个儿。” 胡长子陪着笑脸。 坐在世芸怀里的湘儿嘟着嘴叫道:“舅舅,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她调转了脑袋,挨个儿的问着,“爹,舅舅这样不对是不是?娘是不是?” 章延闿点着头:“是,你舅舅做的不对。” 胡长子笑道:“大姐儿真是宽厚的人。不过大姐儿,两位爷奶奶,您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是咱们村最高的,谁都比不过我,我奶奶总是愁,说我要是这么长,家里还不够钱给我买裤子。不怕您笑话我,我小时候,若是我奶奶给我做裤子,总要留那么长的布卷到里头,就是因为怕我长得太快了。又要换新的。” “那多好,你总可以穿新裤子了。” 胡长子不由叹道:“我的爷,说到底您是贵人,哪里晓得我们穷人家的艰辛。我们家难得做一条新裤子,只是我因为是长孙,我奶奶格外疼我。所以才隔几年有那么一条裤子。我下头的弟弟妹妹都穿的是我的旧裤子。我大妹还是嫁人的时候才做了一身新衣裳。” “你家哪里的,这般穷?” “就是济宁城的。” 章延闿不由笑道:“这济宁城是天下的富贵地儿。我来之前人都说,在这不做事。只天天拣人掉的钱儿便能发了。” 胡长子一听笑了:“我的爷。若是这样,我还能在这待着?爷,这都是骗你们的。在我们这济宁城有钱的主儿,是你们外地来的爷,我们这本地人都是小打小闹的。我家原是在新城那边的,原来也是有田有地,一家人虽然艰辛,到底还有个后路,自从我们家那块被选了做新城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房子没有了,地也没有了。只能到处讨生活了。” 说着话,芳儿领了七八个女孩过来:“胡二爷,人我领了过来。” 胡长子忙让几个女孩进来:“快给老爷奶奶磕头。”他对着世芸道,“这个是小柳十岁,这个是……芳儿,这个叫什么来的?” 芳儿走了过来,先同世芸她们行礼:“这三个是小柳,末儿,喜子,她们三个都是十一岁了。这四个是……” 世芸却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芳儿微微一怔:“小的叫芳儿,十二了。”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芳儿没想到世芸会要自己,她长得黑瘦,又丑,来的人从来都没有瞧上过她,居然会有人要自己。她摇摇头。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的,肯定是有什么坏心思。 胡长子见芳儿居然摇头,顿时推着她:“你傻了吧!快给奶奶磕头,就说你愿意啊。好容易有人要你去。到奶奶那比在我们这好。快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呢?你平日里不是很机灵的么?奶奶,她这是蒙了,她是乐意的。” 世芸道:“你别说,我同她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去?” 芳儿抿口道:“我什么也不会。” 世芸笑笑:“胡二爷,我看中这丫头了,多少钱,你说个数。” 胡长子没想到世芸居然这么痛快,他是看出来了,世芸是想要芳儿了,他忙道:“什么数不数的,你是瞧得上她,是她的造化。不过我们这育婴堂平日里维持也艰难,您只当是芳儿临走之时为这里的孩子做点善事好不好?也不多,三十两。” 谭世仪道:“二十五两?我到外头买个小丫头才六七两。” 胡长子笑道:“她会做不少事,厨上的手艺好着呢,您去打听打听,那个有手艺的丫头不是这个价。” 世芸拿出银子:“我要两个。一个她,一个……湘儿,你看看你喜欢谁啊?以后就是跟你玩的,看看你喜欢谁?” 湘儿从世芸的身上下来,仔细的打量着,看了又看最终挑了一个。 胡长子立即将卖身契写好给了章延闿:“您看看,这可是两清了。老爷您若是还需要,只管跟我说,我立即给您送去。您走好。”胡长子这才道别,还没送了章延闿三人上车,便瞧到那边来的马车,他眼睛贼精,已经认出来人是谁了,忙小跑上前:“大管事您来了。是太太来了么?要人只管说一声,何必太太亲自来呢?太太您万安。” 汪太太从车里挑起了帘子只问道:“知州大人同夫人呢?”但听得管事的道,“太太,知州大人在这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银子(上) 汪太太来了,来得还不止汪太太一人,曹典史万县尉的太太还有那几大商宦乡绅的太太也陆陆续续的来了,来的叫一个整齐齐全。胡长子好半日才摸清了门道,在他摸清了门道后,一滴滴的冷汗随着额际便掉了下来,他把人卖给了知州大人,这……这叫什么事儿。他眼珠子顿时转了几转,这样的事不能他一个人背黑锅,要找人同他分担才是。他随即招呼着小六:“小六,你来,去把侯大爷叫来。” 站在外头的芳儿一把拉住小六:“你做什么?” 小六战战兢兢的道:“我去叫侯大爷。”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你如今的差事又是什么?” 小六愣愣的,到是柳儿脑子转了过来:“姐姐,我去叫。小六,你如今是跟了大小姐了,你该好生伺候大小姐才是。”柳儿说了话便要去,却不想另一个女孩抢在了她的前头。 胡长子像头一次见识到芳儿一般,上下打量着这个长相颇不如意的丫头:“你翅膀硬了?啊?你如今还没出这个门呢!” 芳儿冷笑一声:“胡二爷。我如今已经不是这的人了。您别忘了,您刚把我卖了三十两银子。” 胡长子哼了声:“卖?你有听过育婴堂卖人的么?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告诉你,我这正经的很,否则,你们也长不大。” 芳儿撇撇嘴:“你犯不着同我大声的嚷嚷。”她丢了话,便走到那门口,垂手站下。 胡长子气得牙根痒痒。自己平日里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丫头原来是这么可刺头。他怎么就叫这丫头给耍了呢?他恨不得给她几巴掌,好出出气。只是这丫头精明的很,这就晓得仗知州太太的身份了。 因为是女客,章延闿同谭世仪并没有出面,迎接这些人的事就落在了世芸的身上。众人都指望着汪太太开口,可是今日汪太太显然是不在状态,整个人恍惚的很。她们哪里晓得汪太太现在心虚的慌。一大早,她还没起身,知州府的内管事便把倩儿带上了门,那管事的嫂子只说了将胖婆子杖毙的事。再者就是把倩儿送了回来。她昨日便已经听说码头上的事,她是不怕到最后说那些东西是她们送出去的,却没想到,知州府那样的处理了,就算是日后闹出来也没有什么再闹的地步。她们失算了。她好歹把那媳妇拉住,却不想知州太太一大早去了育婴堂。 “汪太太,喝茶,这的水甚好,听说您府上每日都要拉两大车。” 汪太太毫无反应的应了两声。只端了茶半送半部送的。 世芸看着魂不守舍的汪太太轻轻一笑:“这茶不好么?” 汪太太忙放下茶盏:“好,当然好了。” 世芸笑道:“平日里我总是听人说府上的一举一动都能带动这济宁城的风气,今日才真正领略了。这里的人凡事都要依着府上的规矩。” 汪太太忙道:“夫人严重了。” “我看着很好。芳儿你来。”世芸招呼着芳儿进来,拉着她让汪太太看。“您看,这丫头眉清目秀,说话清楚爽利。我一看就喜欢上了。听说都是照着府上的规矩教导的,一开口就要了我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我能买七八个小丫头在家。不过却比不得她这般懂规矩。不过,我还不晓得这育婴堂的孩子能卖的。” 汪太太眼皮不由一跳。知州太太是要说这个。她不由同曹典史太太交换了个眼神。知州太太是要拿开刀?她再往万县尉太太那瞧过去,是这个女人坏的事?要不自己根本就没叫她过来,她跑来做什么?汪太太看着事不关己的万县尉太太,越发觉得就是她了。不过,现在…….她支支吾吾的道:“我也不晓得。” 世芸挑了眉头:“哦?是这样么?胡长子!你进来。” 胡长子一听到世芸叫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汪太太矢口否认这是要把事情都栽到他一个人的头上么?这侯老大怎么还不够来?肯定是这老东西晓得了,躲了起来了。 胡长子认命的走了进去,却不敢抬起头,只在门口跪下。 “你方才说汪太太都在你这买丫头,可汪太太却说没有呢?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你在蒙我呢?” 胡长子哪里敢往汪太太身上扯,他连忙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嘴贱……”他抡开双手,左右开弓连续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叫我最贱。夫人,我这不是……哎,我最贱,我长得就是这一张臭嘴。” “汪太太没在你这买过丫头?” 胡长子忙道:“没。我这是育婴堂,哪里有卖过孩子的。我哪能干这种缺德的事呢?” 世芸从袖口摸出胡长子方才写的卖身文契:“那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胡长子上前就要抢,世芸拦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毁了他,又收了我三十两银子,你这是不打算认账了?你倒是做的好买卖啊。” 胡长子尴尬的笑着:“哪能啊。夫人,这不是您给我们育婴堂的善款么?”胡长子将银子摸了出来,不过要从他胡长子手中掏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世芸笑道:“是么。那这……”世芸指着芳儿,看着胡长子怎么开口,这个矮冬瓜到是机灵的很,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理由的想好了。 胡长子道:“夫人不是看这孩子可怜,要领回家去的么?您这是菩萨心肠,这丫头是遇上了好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 “当然是这样了。”高嫂子在外头插着嘴,她心里在埋怨着胡长子见钱眼开,什么人都往里头领。却又怕胡长子出了事连累到自己,只盼着帮着胡长子开销了。她自己也没事。 “那我就放心了。”世芸吃了一口茶,却是对汪太太道。“我今日来这育婴堂一看,到觉得愧疚不已。这地方破破烂烂的,哪里能住人。你再看看这些孩子长的,一个个瘦瘦小小的,就算是有人想领了他们回去,可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哪里能让人喜欢的起来。我一听这育婴堂居然还卖孩子,心里就更慌了。育婴堂原本是朝廷为了助养婴儿的,他们生来没了父母已然是不幸。可有人还要把手伸到她们身上,我心里就更痛。” 汪太太一心想要把事掀过去,她已经听出世芸的意思,忙道:“夫人说的是。我原先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育婴堂一番新,那善堂,盐义仓清节堂栖流公所都要翻新的,这里的出入可是不小,再加上所有人员平日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那也是要花费不少的。我能力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眼干干的看着了。” 世芸见汪太太将话题接了过去。便道:“只入不出的,就算是有金山也填不了这个窟窿。光是靠汪太太你一个人那是不行的。众人拾柴火焰高。要大家都来才行。” 汪太太原本是想今日要狠狠的出一笔钱好摆平了这事,没想到知州太太居然说要大家分摊。她晓得知州敲打不过是在敲打她,只因为她是这济宁城最有钱的人。要做什么都要她牵头才行。也罢。汪太太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出四百两银子。” 汪太太都开了口。其他的人也不能装怂,都掏了银子,有一位太太本还想混过去,双手一摊只说自己没带那么多,回头再送来。 世芸到是好说话,问了那太太姓什么,夫家叫什么做什么,家在哪里,便让簇水拿了纸,写了一张借据,让太太画押:“到时候拿着这个到鲁太太家里要去。” 鲁太太涨了个老大的脸红,忙道:“我糊涂了,身上带着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这就忘了。”她忙将银票送了过去,从世芸手中换来了那张借据。 万县尉太太看着曹典史太太,笑道:“曹太太,你今儿也没带银子?我这儿有,你要多少,我先借你?” 曹典史太太哼了一声:“万太太发财了?我可比不上您,这出门身上就带了个百千两的。您到也可怜这些孩子,只拿五十两出来。” 万县尉太太冷不防叫曹典史太太踩了一脚,一见世芸看过来,忙道:“我不过是说笑话,你怎么就当真了。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会说笑呢。” 曹典史太太根本就不给她面子,冷笑一声:“你是同我说笑么?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万县尉太太叫曹典史太太落了面子,只觉得丢人,却又不如她那边厚脸皮敢当着众人这么挑刺,索性扭了身子不去理她。 汪太太提了声音道:“夫人,这银子有了,也该有章程才是。” 世芸笑道:“我能有什么章程。这事还是要汪太太您来做。我只有个主意,咱们这都交给这些人,我不大放心,要选一个最体面,最公正的人主事才是。” 万县尉太太忙道:“这要说最体面最公正只有夫人您才是。” 世芸笑笑:“你说笑了,我有个人选,我推举汪太太,别的不说,只说这能干二字,除了汪太太再也没旁的了。这育婴堂的事,就交给了汪太太,收了多少银子,做了什么事,一应事情都请汪太太留心。咱们也实实在在的干上一回儿好事,也省得咱们这银子白花,你们说是不是?” 知州太太都开口了,那还有不成的?大家都同意汪太太做这个主事的。 汪太太这就走马上任了,众人离开之时,曹典史太太拉着汪太太:“夫人这是什么主意?” 汪太太看着世芸马车离开,请曹典史太太同自己一起走:“只怕是知州大人要政绩,夫人开了口罢了。你不要同万太太置气。万县尉颇得知州大人眼,你不要做这样挑刺的事。” “知州大人的事,夫人出身头?” 汪太太笑道:“你不晓得咱们知州大人的事都是夫人做主的么?咱们走吧。听说船儿明日靠岸,回头我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又不急,难道你还能跑了么?咱们这位夫人管的也太宽了些。” “宽,我还觉得她管的窄了些!”汪太太目光落在自己中指的金镶玉戒指上,冷冷一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四十八章 银子(中) 章延闿从各乡绅商宦处筹集来的善银全数投入义举事业,济宁城是一派火热的迹象,未有一月,突然有旨意下发,却是圣上要南巡。 这一日章延闿从布政使那里回来,世芸接了进来:“回来了?我只当明日才能到。” 章延闿只推着世芸进里屋:“我担心你身子,特地赶回来的。外头冷,你身子才好,别又受了风。”前些日子世芸受了寒,一直是病病歪歪的,这几日才好。 章延闿往手心里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感觉手上不是那么的凉,这才探手摸了摸世芸的额头:“不热了。我这就放心了,东西可吃的下?” 芳儿倒了滚滚的热茶与章延闿,回道:“奶奶吃了两碗粥,到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章延闿捧在手里当做取暖,腾了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你伺候奶奶伺候的好,这是赏你的。” 芳儿见是个扇坠子的东西,好像是块玉,忙跪了下来:“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您是不要我了么?是要撵我出去么?” 章延闿见芳儿是一副不喜反忧的模样,只觉得奇怪:“我哪里说不要你了?” “那老爷为什么赏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原来是嫌这东西太贵重了,承受不起,世芸笑道:“贵重什么?给你你就收起来。” 章延闿亦道:“你差事办的好,当的起这个,爷赏给你的。快接了。” 簇水正从外头进来,将东西塞到芳儿的手中:“给你就快收着。以后好好的当差。你晓得爷看重奶奶,你只管照顾好奶奶。日后有的是好东西拿。你也来了一个多月了,眼皮子怎么还这么浅?若是等日后跟爷回了京城,到了老宅,你还这样,到让人家笑话我们爷跟奶奶了。” 世芸拦着簇水:“好好的,你吓唬她做什么?” 簇水忙搂住芳儿,笑着道:“如今你是奶奶身边的红人了,我到是不说你什么了。好芳儿姑娘,我言语得罪了姑娘。这就给姑娘赔不是。姑娘还是不要同我一般见识。”她还真就福了福算做是赔礼。 芳儿摆着手:“顺儿嫂子我没生气。” 世芸招呼着芳儿:“你别理她,她是斗你玩的。快把东西收下吧。” 章延闿亦点着头:“不过你顺儿嫂子有一句话说的到是对。这东西不值当什么,你只要好生的伺候好奶奶,便是办好了差事,日后,爷自有好东西再赏你。 芳儿忙叩头谢赏,从世芸手中接了东西,却又怕章延闿同世芸误认为自己是贪赏赐解释道:“老爷就是不赏我,我也会好生的伺候奶奶的。以前在育婴堂的时候。他们总教我要忠,如今我是奶奶跟前的人,唯一要效忠的就是奶奶。。”她曾经也想过,等自己长大六七岁的时候。便会有人把她挑走,然后她在那大户人家做事,真正的逃离育婴堂那个鬼地方。可是。一年一年的过去,没有一个人带了她去。无非是因为她的长相不好,即使她再能干。也还是窝在那块地方,受胡二爷几个人欺负。终于有一天,有人看中了她,要领了她出去,她原以为是有什么歹意,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知州太太,最是体面的人家。知州一家助自己逃离了苦海,她这一辈子都铭记在心,一定要好生的伺候知州一家。 章延闿含笑的点着头:“这话说的是。不过,你到是去给我端些热水洗把脸,再让厨房弄些热汤来,我这都到屋子里多久了,你连这个还没送来?” 芳儿顿时红了脸,忙应道:“我这就去。”她慌慌忙忙的往外走。簇水晓得章延闿是有话同世芸说,寻了个理由也出去了。 世芸见人都出去了,这才问道:“是不是皇上要南巡的事定了?” 章延闿吃了口热茶点头道:“是了,已经定下了明年正月十六日起驾出京。” “这么早?这年还未过完就起驾?我们济宁要不要接驾?正月十六就起驾,到咱们这怕是要到二月底了,能来得及么?” 章延闿见世芸一口气问了那么多,不由的笑道:“你这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我到底要回答你问的哪一个呢?” 世芸只丢了他一眼,示意他快些回答自己的问题。 章延闿笑了笑:“南巡的时候日子是皇上圣裁,因为太后此次不随行,所以日子就定地早些,过些日子便要明发上谕广谕全国。至于到咱们这,也就是二月左右,至于接驾一事那是准了的。布政使大人同我交待了好些,嘱咐了咱们这里一定要办好。” 世芸点点头:“那皇上什么时候回京?太后此行不跟着,怕是待不了多久吧。” “就是再不久,前后也是要三个月的。我们这要等着圣驾完全离开才算差事完成。” 世芸算了算,如今是十月,这到皇上回程最快也要到三月,这是半年的事。世芸叹了口气:“大半年的时间,你又要累了。” 章延闿依旧是摇着头:“夫人这就不晓得了,我如今是不用累了,累的是他们那些人。” 世芸看了章延闿那轻松的模样,不由笑道:“你说的跟真的是的,你自己都说了,布政使大人交待你了,肯定是要费不少劲的,再说这济宁城又不同旁的地方。”她看着章延闿依旧是那么一副轻松的模样,她挑眉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皇上南巡的事了?” 章延闿佩服的拱着手:“夫人果然是料事如神,我佩服佩服。”他解释道,“侯爷说的,就连侯爷也接到了圣谕,要在济宁接驾。” 所以郑濬才会又留下来,所以章延闿才会怂恿自己去育婴堂。自己怕是也叫他利用了,这才从那些商人那里得了钱。将育婴堂等处大肆修整。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这次要花不少钱吧?” 章延闿笑道:“我做什么要花库银,那是我每年政绩考核的根本。难道我上回堵人家的货船就是为了这个?咱们这放着真正的有钱人不用。到去想别的东西不成?” “我同你说正经的,你怎么到跟我打起哑谜来了?” 章延闿收起了笑容:“我说的是他们。” “育婴堂的事你刮了他们多少银子了,他们都气的牙痒痒。” “至于牙痒痒?待他们知道了,只会称颂老爷我体恤他们。皇上南巡的圣旨明发后,各地早就要准备迎接之事,到时候一应东西只有增没有减的。如今我们办的这几件事,加起来也就是五六千两银子的事,可过些日子,就是有三倍的钱也办不了咱们这样的。” 世芸笑骂着他:“你也忒蔫坏了!别说他们。就是我听了都觉得牙痒痒了。” “这回我让他们痒不起来。还要乖乖的送钱上门来。我这回一不派差事出去,二不掏库银一文钱,三则,我更是不会找他们去。” “这……” “我问你,他们最缺什么?” 缺什么?这还真把世芸给问住了,汪家那样的巨商富贾能缺什么?他们只要有钱便什么都有了,缺什么? 章延闿自己直接说出了答案:“我告诉你,他们最缺的就是名,至于官面上的东西。他们早就不缺了,可缺地就是皇上那一块儿,这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你看着吧,这次我一定要从汪老头那些再剥了皮下来。” 世芸看着章延闿满脸的坏笑样。晓得他心里是有主意了。他一向都是这样,再大的事在眼前,他都是那样的沉稳。似乎从不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章延闿笑笑:“不过这事还是要拜托夫人帮我一二。” “你说要怎么做。” 章延闿示意世芸靠近一些:“你瞅个机会泄露一二出去,不过却不是泄露给姓汪的那几家。而是…….” 世芸点着头。章延闿就是这样,算计了人还让人满口黄莲说不出来。 汪老爷早就得到了消息。不过她却不急,像这种出大头钱的时候,地方官自个儿便会上门催你交,根本不用你急吼吼的跑去献殷勤。不过,他到没等来知州老爷上门,却是等来了一些商贾。这些人平日同她们走动的也少,主要是这些人的财力比不上她们这几家大头,自觉得矮了许多。 一见面不等说了客套话,就有人问起:“汪老爷,您的消息一向比我们灵动,您可听说过皇上南巡的事情?” 这上谕还未明发,他们这些人是从哪里得知的,哦,是了,他晓得了,知州老爷这是要将他们晾起来,打算抬举了这些人。知州大人也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指望这些人。汪老爷心中打定了主意,微微一笑:“南巡?我并不晓得。”他神神秘秘的道,“你们这是从哪里得知的?” 一听汪老爷并不知情,商贾们惴惴不安,这……汪老爷的消息一向最灵通,若是他不晓得,那么……哎,这事…… 从章延闿手中接事的商人并不多,不过少许的钱却让他们得到了上好的地方,这对他们来说是件意外之喜,不过他们仍旧是将信将疑。 眼见只进行了这么一点,照这个样子……不过现在的低头便是失去了主动,他姓汪的不做,还有旁人。章延闿盘算着要再逼逼上一把。 “爷,你看看谁来了,你快出来啊!”顺儿大聒噪的声音让章延闿气恼不已,他没好气的开了门:“顺儿,你个狗东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二弟,几年不见,官老爷的威风到是摆的十足啊。我到不敢进门了!” 章延闿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章泽闿:“大哥,你怎么会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ps: 昨日红包的电脑崩盘了,所有的资料顿时消失了........ 然后红包就飙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银子(下) 章泽闿已然发福,一身驼色芝麻地缎面长身直缀,束着松石马尾腰带,脚踏青缎鞋袜,一派意气风发。他笑嘻嘻的道:“知州大人命小的前来,小的能不星夜前往?。” 章延闿只道:“大哥今日既然高兴就可劲儿的挤兑我吧。” 章泽闿忙拱手作揖:“小的怎敢挤兑知州大人。只是小的来迟了些,还望知州大人见谅。” 章延闿背着手轻轻地哼了声:“嗯。” 两人不由的相视一笑,携手进屋。 章泽闿打量着章延闿的书房,除了书架也没有什么寻常的东西,矮墙的桌案上摆着一只美人耸肩瓶,却是插了鸡毛掸子,章泽闿摇着头:“这就是你知州大人的书房?” “小弟比不得大哥如今是富甲天下,出手阔绰。小的是吃死俸禄的人,少不得要细细盘算。正是当年琴棋书画诗酒,如今是柴米油盐酱醋。”章延闿未有叹气的份。 章泽闿瞅了唉声叹气一副日子艰难模样的章延闿:“你小子在这跟我哭穷?上回你把我的船拦下,收了多少的银子,你当我不晓得?你在这跟我哭穷?” 章延闿正襟危坐,一面正色道:“我那手的是税银,一文不少的入库,大哥莫要胡说。” 章泽闿轻轻一笑,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章延闿:“这是你的。” 章延闿看了章泽闿递来的银票:“这么少?” 章泽闿斜了他一眼:“知州大人这个时候晓得少了?当初你拦我船地时候你怎么不说税银收多了?你这边一卡,我这货价就上去了,我这不能顺便涨价吧。那就赚少些。你也就分的少些。” 章延闿收了银票,笑着道:“我哪里晓得那么不巧。偏是咱们的船来了呢?” 章泽闿没好气的笑了:“我置办货物的管事的说了,到衙门来找二爷了。求了许久也没见着,见着弟妹了,可他连等了三日,还是把税银交上了再走的。” 章延闿摸摸鼻子支支吾吾的道:“我那不是不知道么。你晓得你弟妹生的腼腆,又胆小,什么都不敢应。我若是在,定不会这样。” 章泽闿只笑笑:“胆小?我到觉得以前看错了弟妹。” “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章泽闿抬手抚过头顶发髻,神秘的笑了笑:“你同弟妹做了什么?他们回去的人老老实实的,虽说说了你不少不好。但是我怎么听着像是在维护你?胖婆子还死了?” 章延闿无辜的摊着手:“我哪里做了什么?大哥你来了,也见到了,我明明就过的不好,难道他们还能说我住的是金窝银屋?” 章泽闿只笑了笑,却不追问。这里头才没有章延闿说的这样,太太派的那几个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回去居然说话偏向二弟,他就晓得有什么猫腻。后来又听说胖婆子在路上得了重病没了。胖婆子的尸首直接火化,只送回来一坛子的灰。为了这事,胖婆子的儿子媳妇都闹了过去,太太也发了火。那些人只说胖婆子是得了恶疾,是郎中让烧了的。那些人对胖婆子的事三缄其口,他更觉得奇怪。不过。让太太吃了哑巴亏,他到是舒心的很。 章泽闿坐直了身子:“我也不同你说旁的。我这次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求你。” 章延闿道:“自家兄弟,大哥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大哥且说,若是我能帮,是一定帮的。” 章泽闿道:“作奸犯科的事那是不会找你的。我问你,你这迎驾的事可全弄出去了?” 章延闿没想到章泽闿来是为了这事,他笑了笑:“却是为了这个。大哥的意思是……要在我这接驾?” 章泽闿抚着大腿,抬头盯着章延闿:“你是晓得的,在京城做生意,没个靠山不稳当。那些都是个虚的,不如这个实惠。你有没有地方?” 章延闿从桌案上那出一幅济宁运河图略,指着那上头的位置道:“这些除了我已标红的,大哥随便选一处如何?” 章泽闿看着那图略,码头的正处尚未有人定下,他不由怀疑:“二弟,你这居然还空这么多的地方?奇怪啊。” 章延闿摸着脑袋:“这还不是没明发上谕么?知道的人少么。” 章泽闿瞧了章延闿一眼。皇上南巡的圣旨虽然尚未明发,但是从各处传来的消息早已是传遍了,他在旁处担着差事到不如来章延闿这,他想着自己从京城赶来怕是迟了,少不得要同章延闿磨上几日,寻快大的好的地方,却不想,这济宁城只有寥寥几处叫人承办,那码头停御舟的地方,居然没人承办,这叫他哪里相信。、 “既然码头这还没人承办,你就让给哥哥如何?我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章延闿顿时拍手:“一言为定。我这就陪大哥到码头去看看,咱们一起琢磨琢磨。” 章泽闿摆手道:“码头就不用看了,我来的时候已经把这一块都瞧了,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过这码头最正的位置居然没有人承办。” 章延闿拉着章泽闿,颇是隐情的道:“这就考虑考虑吧。如今是要承办了那一处,少不得要重新思量。我陪大哥,说的比旁人清楚。” 章泽闿浇章延闿半拉半拖的拉了出去。章泽闿只觉得章延闿太过于热情,先是拉着自己坐上那从五品知州的官轿,又是差役打着知州大人全副仪仗在前开道。再后来,知州大人满面带笑的领着他四处看。 章泽闿就在这不多时已经发现了异样,比如说总有人默默的在后头打量着什么,再比说说,有些属官居然急匆匆的跟来,让后拐弯抹角的打听着自己的消息。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有三四人要他赴宴的。 章泽闿只同这些人打着哈哈哈,暗中道:“二弟,你这是一箭双雕啊!我到不知道,如今你这样的聪明了。” 章延闿面容仍旧露出笑容,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这可错怪小弟了,小弟不是陪您在这看地方么?”他又提高了声音,“这块地方可满意?” 章泽闿口上应着,又抽空道:“你是在跟我打糊糊,我晓得你拉着我演戏来了。你这地方送不出去了。” 章延闿笑道:“笑话,我怎么弄不出去了?我这是专门留下的。” 章泽闿一笑:“我承办可以。只是以后我的船队从这过,无论什么货都按一成。” 章延闿只是摇头:“大哥你这不是让兄弟难办么?这是多好的位置,大哥只要弄的显眼了,得了圣上的眼,那是多少的好处啊。怎么还跟兄弟计较这个。” 章泽闿道:“不愿意算。” “好说好说。既然章老爷同意了,咱们这就立字据击掌为誓?” 章泽闿不理会章延闿伸出的手,直径走开:“你当我不晓得你肚子的虫?你要给我翻脸不认人是不是?到时候我远在京城,哪里能跟知州大人讲究这么许多,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交银子?” 章延闿嘿嘿一笑:“既然知道,大哥你还同我还价做什么?我晓得了,大哥你如今做生意做习惯了,不还价你心里不舒服了。” 章泽闿只是不理他。 两人上了轿,章延闿道:“大哥,你何必更我算计这些小钱?不过,大哥既然陪我唱了出,再陪我一把如何?” 章泽闿饶有兴趣的看着章延闿:“你说说看?” “大哥怕了?” 章泽闿瞥了章延闿一眼:“怕?二弟,我是怕你出不着好主意,我没心思听。”他翘起二郎腿,一副并不热衷的模样。 章延闿坐直身子,笑了笑:“大哥,若是,我说,你陪我演了这出戏,大哥此次承办迎驾事宜分文不出呢?” 章泽闿也来了兴趣,他坐直了身子,打算听听章延闿是这么说的:“稀奇。不花钱。你说说。” 章泽闿上钩了,章延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却又:“怎么样,还是要大哥好生的陪我演戏,若是大哥的身段嗓音绝佳,闹了个满堂红,说不定还能大大的赚上一笔。” 章泽闿听了这主意,除了抚掌大笑,着实想不出旁的什么来。这个二弟,到是一肚子的坏主意,他不由审视着自己的弟弟,晓得他聪明,晓得他能干,到不晓得他坏主意那么多,阴着坏:“你被阴了?” 章延闿也翘起二郎腿:“谁敢阴我?” 章泽闿看着他:“我看你到不像是知州大人,到跟那土匪没什么两样。” 章延闿笑笑坐直了身子:“我这不是跟那些个商人学的么?反手是云,正手是雨地?跟你们这些商人在一处,不长些心眼,到底办不成事。” 章泽闿只是笑。 两人回来,顺儿忙过来:“二爷,五姨老爷请您同大爷过去。” “侯爷在这?” 章延闿点着头,吩咐道:“你同奶奶说,让置办桌好酒菜,我要同大爷一起吃酒的。” 顺儿笑道:“奶奶方才叫汪太太请去了。” 章延闿转着眼珠子:“你家那口子跟着去的?” 顺儿道:“没,奶奶带着翠儿芳儿她们去的。” 章延闿点了头:“去,把你家那口子叫来,我有事吩咐。” 顺儿忙去叫簇水,章泽闿在那听着只有佩服章延闿的份:“你可惜了,来做官,到不如跟我做声音,保你比如今过的好。” “我到是想。等我给我娘挣顶凤冠霞帔再说。” 章泽闿愣在了那,给李姨娘挣凤冠霞帔……二弟他……这要大乱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泪水 汪太太东拉西扯的,又拿出了点心:“夫人尝尝,这是才到的点心,扬州那边的。最是地道,您尝尝。” 世芸到是从善如流,吃了点心,只夸好:“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有扬州的点心铺子,我只道那个好吃,今日吃了这个,怎么觉得不一样?” 汪太太笑道:“夫人吃这个觉得好?” 世芸笑笑:“我哪里知道什么好坏。夫人家的船又来了?” 汪太太一听世芸提起所谓的船,心顿了顿,知州太太到是什么都知道:“是,运货到京城,顺路捎带过来的。” “夫人家就是方便,想要什么都有船直接过来。” 汪太太笑道:“夫人若是喜欢这个,我便同人说一声,到时候给夫人带些来。” 世芸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夫人说的这样客气。” 正闲话着,汪家的人进来通报说知州太太的陪房来了。 世芸一见到簇水便道:“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簇水笑着同汪太太见礼,这才对世芸道:“爷晓得奶奶来这,让我过来捎话给奶奶。” 汪太太笑道:“夫人到我这还没住下,大人便叫人来了,我以后可不敢找夫人了。” 世芸笑着说了声歉意,簇水走到世芸身边轻松的说了几句话。 世芸眼珠子一转,面上有些不悦,却是道:“我晓得了,你回去吧。” 簇水还有些不甘心,开口还要再劝。偏世芸只是不听:“才出来就要回去,难道你们都不行了?” 汪太太忙道:“若是大人有要紧事。夫人还是赶紧回去,千万别耽搁了大人的要紧事。” 世芸赌气端了茶:“有什么要紧事?我是个妇道人家男人的事我怎么晓得。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到端的自己多大的面子。” 汪太太见世芸是真的生气了,也不说旁的,只是小心翼翼的道:“是了,男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办,夫人今日且尝尝我家带的好酒。” 世芸点着头,对着还要再说的簇水道:“我偏不回去!” 簇水也无法,却是站在世芸身边伺候。 汪太太心里已经计量上了。想必夫人生气是为了今日那个人,知州大人领着个人在码头四处相看的事已经传到了这里,瞧着知州大人的样子是要巴结那人。偏知州夫人瞧不上。她想了想世芸的喜好,已经料到对方会是个商人。 汪太太笑了笑,随口将话扯到了码头上的事情:“今日我家老爷在码头上见到了知州大人,原本是要上前问安的,只是瞧着知州大人在陪人,到也不上前打扰。” 世芸点点头:“大人这几日是真的有些忙。前几日接到一封信开始便忙的脚不沾地。”她叹了口气,抱怨着道,“这还没停下歇息呢。今日也不晓得从哪里来了个什么老爷,大人一接到帖子。就陪了出去。” 汪太太忙道:“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大的面子,到也让知州大人亲自着。” 世芸摇着头:“面子…….哼,也就是有几个臭钱。”她发作了一回儿。到颇为歉意的道,“我是说那人,夫人莫怪。一身的铜臭味。到叫人反胃,偏大人对他殷勤备至。” 汪太太心想着汪老爷的交待。揣度着道:“不晓得这人是做什么的?到让知州大人陪着他。” 世芸道:“还能做什么?皇上南巡,大人要接驾。码头沿岸各处是要重新整修的。我家老爷还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那人便找上门来,说要帮着承办。” “这么说南巡的事是做准了?” 世芸点着头:“夫人不知道?” 汪太太即使是知晓也不能说知道,只得摇摇头,叹息道:“这是我们济宁的事,怎么好叫个外人插手呢?这不是打知州大人的脸么?” 世芸赞同的拍着着手:“就是这话,我也劝老爷不要同意,凭他再怎么有钱也不是咱们济宁人不是?可是,这消息都传出了多少日子了,咱们这地方都没有人承接,就是有,也是小打小闹的,也承不了大的地方。”世芸深深的叹着气,“原先是想着若是有汪老爷帮衬着这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是瞧样子,汪老爷也没设么意愿,我们老爷也不好强人所难。” 没有汪老爷的吩咐,王太太即使想立马将事情一口接过来,也是不大容易的,她忙道:“那是人做什么的?到也要问清底细才好,若是坏了知州大人的差事便不好了。皇上南巡,这是多少年才有的事啊。” 世芸道:“正是这话,少不得要用心。知识正愁呢,这人雪中送炭,再不好也只得讲究一二。不过这人是个有钱的,一来便同老爷说码头上的接驾事宜都由他承办了。我们老爷同他算了账,这怕是要一二十万两银子,可那人二话不说便拿出了十万两银子来。我们老爷看在钱的份上只得这样了。汪老爷到是不愿意?” 汪太太不好直接回答,笑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管男人的大事?只是……若是我们老爷没有这样的大事,肯定是要做的。” 世芸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若是汪老爷承办,我们老爷也不用分出那么多的好处给那人。”她说着好像又是赌气一般的抱怨,“说是雪中送炭,那是好话,还不是漫天要价?真是……” 汪太太探询的看着世芸:“夫人这是…….” 世芸忙掩饰着,说起了旁的,又说了点心做的精致好吃,又说了一些旁的话,世芸便提出要走了。 汪太太晓得知州夫人岁说嘴上强硬到底是关心知州大人的仕途的,又想着世芸在知州大人跟前的地位,亲自送了世芸上轿。 回头便去招呼着人:“让路师傅立即做几个拿手的好菜,另外再做一份方才的点心。”又指了自己信任的陪房,“你去,你亲自送过去。”这边又打发人请汪老爷过来。 世芸到家不久,汪家便派人过来,送来了东西,那个陪房笑着陪世芸说话:“我们太太说知州大人要忙接驾的事,劳心劳力,也没什么好的东西,只有这些,还请夫人笑纳。” 世芸看着那送来的点心,笑了笑:“还不是没有本事。若是有好帮手哪里会这样。” 陪房是被提点的,自然希望多说些:“我们太太到叫我同夫人说说,若是夫人有话,一定义不容辞。” 鱼儿这就上钩了?却还不能那么容易。世芸只是点了头。“回去同你们太太说,就说好意我心领了。回头我来问问大人。若是有什么,我自然会在知州大人跟前说的。只是……你家老爷不说什么,我就是一个人在后头推着也是不成的。” 陪房见这事有了苗头,忙点着头,又陪着世芸说了话,匆匆的告辞。 章延闿今日颇为高兴,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一下子便倒在床上,待世芸为他擦脸之时,他一把将世芸拉在怀里。 世芸只闹着老大的脸红,不住的去推他:“你要做什么,放手,有人……”可是,哪里有人,人早就退了出去。 章延闿眯着眼,迷迷瞪瞪的找寻了半日,随即嘿嘿一笑:“哪里有人,我不放,我偏不放……呵呵。” 世芸无法只得哄着他:“好好,快擦擦脸,热水已经备下了,快洗个澡。” 章延闿到也听话,松开手,却是往怀里掏啊掏的,见世芸又要走,又拉住她:“别走,我有东西,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世芸哄着他:“咱们先洗澡好不好?再看东西?嗯?听话。” 章延闿到底把东西掏了出来,往世芸的手里塞:“这个你收好了。收好了,一定要收好了啊,千万别丢了啊。” 世芸随手把东西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搀着章延闿往隔间去。 章延闿却不愿意,吵着闹着让世芸一定要看那东西,他抓起东西往世芸手中塞。 世芸只得看了,那是几张纸,却是不一样的东西,这是银票,上头的数额,却是……“这……这是……” 这是四张面值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这银票。 章延闿嘿嘿的笑着:“这是大哥今日给的。咱们以前的银子,赚了这么多,咱们现在终于有银子了。呵呵。我们终于有银子了。”章延闿拉着世芸,突然哭了起来,“我终于有银子了,以后再也不用让你跟孩子吃苦了,我还要再使把力气,一定要给娘挣顶凤冠霞帔,要让娘也不再吃苦。” 这是激动的哭声。 世芸轻轻地拍着章延闿的背,闻着他周身散发出的酒气味,默默的听着他哭。 章延闿哭了一阵子后,也哭累了,一头扎在床铺便睡着了。 世芸替他盖了被子,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章延闿,默默不语,她从来不知道,因为没钱,章延闿身上担负的担子是那样的重。 钱这件事好说,可是李姨娘的诰命却是难办,也难怪他如今是从五品的官职却不向朝廷请封。要让生母获得诰命,这是多难的事,他还要使多大的努力,花费多少的心血才能达成? 她只希望他不要太辛苦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阴人(上) 章延闿一觉起来只觉得两眼涩涨难受,对着镜子瞧了一回儿,瞎了一跳:“怎么肿成这样了?” 世芸拧了帕子给他敷眼:“敷一下便好。” 章延闿将帕子搁在双眼上,舒服的哼了哼,又想起了一桩事,将帕子拿开:“你昨儿去汪家怎么样?” 世芸笑了笑:“还能怎么样。我瞧着汪家还不急。” 章延闿丢开帕子,起身穿着衣裳:“我就晓得这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我如今也不稀罕他来。” “你不稀罕到叫我过去?” 章延闿笑道:“不去打他那边的草,怎么能把那边的蛇给引出来?”他笑了笑又道,“昨儿我给你的东西你收好了,指不定过几日我还有用呢。” 世芸道:“偏不给你,说好了都是给我的,现在又想要回去?世上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 章延闿耸着肩膀,颇为无奈地道:“本来我还想打算做一笔大生意,让这银子翻番,既然夫人不愿意,那只好这样,可惜啊,可惜。” 世芸见他这样,不由道:“你若是想做只管去做,我什么时候拦过你?” 章延闿笑道:“夫人只管看着,咱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一脚已经朝外迈出,又停下步子道,“若是那几家来人了,你只答应替她们说情,若是她们说明了,你同我说,我自有主意。” 世芸拦着道:“我晓得了,早饭还没吃,好歹也吃点啊。” 章延闿低了头。凑到世芸跟前,怏怏的道:“夫人瞧我这脸色如何?吓不吓人?” 世芸点着头。宿醉加上那肿着的眼皮子。又没吃早饭,哪里能好看:“自己晓得还不吃。就吃一口。压压肚子也好。” 章延闿满意的点着头:“吓人就好,我还就怕不吓人呢。”章延闿看着桌上的早饭,“有没有醒酒汤?我这头疼的很。” 世芸忙端了一碗过来:“早就预备了。你慢点,又不差这一回儿的工夫。” 章延闿一口喝干,将碗递给了世芸:“我要去挣银子了。你等着,待皇上圣驾后,我带你同湘儿到得意楼去。”他一晃三摇哼着曲往外头去。 簇水迎面遇到章延闿,瞧着章延闿心情颇好,悄悄的问了世芸:“我瞧二爷心情舒坦的很。可是有什么好事?” 世芸叹了口气:“有什么好的,你没看到他脸色不好?成日里就晓得吃酒,让中午再预备一桌,要一起吃酒呢。” 簇水回想了下,方才瞧着章延闿面上好像是憔悴了些:“还是要节制些。”她又看着桌上还没动过的早饭,不由道,“二爷没用饭?” 世芸坐了下来,她在等着湘儿过来一起吃:“没。说吃不下。要命,也不晓得是什么尊贵的人。舍了命儿的去陪。” 章延闿才坐下,便有几个商人笑着过来求见,磨磨唧唧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无非是要承办接驾的事项。又说前些日子是因为放出去的货款还未收回,无法承办,今日银子到了。便赶了过来。 章延闿暗笑,面上却颇为大方的让他们看图略。这几人看了那上头标注的名字,不由的暗恨咬牙。汪老爷让他们几个不要慌着承办。自己到承办了两处大地方。 幸好自己消息快,到底赶上了,要不还真就吃了大亏。商人指了地方,章延闿瞧了瞧,只点头叫钱明记上。 钱明却摇着头:“大人,这几块地方汪老爷前日使人来说让大人替他留着。大人忘了?” 章延闿猛拍脑门,歉意的道:“你瞧我,你瞧我的记性,我都忘记了。不好意思,你们还是重新选好了。对不住了。” 这几个商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断然拒绝,有一个还颇为无赖的道:“钱师爷,这几块地汪老爷可确实定下?” 钱明迟疑道:“没。” “那他可曾有什么表示么?可曾下了付了钱?” 钱明瞧了章延闿一眼,终究是摇了摇头:“未曾。” 那人拍掌道:“那就是了。”他从身上掏出数张银票,急急的塞给钱明,“既然未曾下付钱,怎么能算数?我身上带了,知州大人,这是两千两银子。” 不由分说那几个人都掏出银票急急的认下自己承办的地方,逼着钱明写了文书。钱明叫逼的无法,见章延闿也被人团团围住,只得写了文书。 那些商人满意的离去,只留这唉声叹气的章延闿。 钱明再也忍不住笑出来:“大人,你这一招还真是绝了。学生佩服,着实佩服,学生佩服的五体投地。” 章延闿只是拱了拱手,站起身来:“钱先生,咱们再出去演一出,到底要让那老家伙老老实实的。” 知州大人昨日领着个人在码头转上了一圈儿,今日一大早便有人瞧见知州大人一行拿了东西在码头便量量画画的,时不时的还商议着,只听说什么御驾要停在此处,此处又是陪驾诸臣的大小官船之类的。那些来打探消息的管事的忙一溜烟的往回赶,又怕落下什么消息,还留了人继续的盯着。 章延闿领着章泽闿又走了一圈,去了济宁城最好的酒楼得意楼,要了一间上好的包间,置办了一桌上好的席面,叫了知州署衙的一应官员殷勤的陪着。知州大人的贵客,官员们也是卯足了劲儿陪着。席面上有说有笑,原不过是卖知州大人面子,却不想那人出手好生大方,给他们的见面礼都颇是够份量。 章泽闿摇着扇子,颇为豪气的道:“也没什么好的,只有几本破书,不值当什么,还请几位笑纳,笑纳。” 众人微微一怔。书到是破书,只是这是正经的宋版书,虽然这眼前是书,在场的人都晓得这背后就是银子啊,这几本,怕是有几千两银子。再看着早已闭上双眼的知州大人,已然是默许了这人的行为。怕是知州大人已经得了好处,今日叫他们来却是为了堵他们的嘴。 章泽闿看着众人的模样,笑了笑,站起身,举起酒杯:“在下初临贵地,什么也不晓得,难得众位大人赏脸。在下承办接驾一事,还请众位大人不吝指点。在下先干为敬,请请。” 众人早心领神会,忙站起身:“您太客气了。同样是为朝廷效命。不知道贾爷,要承接的是……” 章泽闿“哗”地抖开他那富贵牡丹大扇面,呼呼的扇着。坐在他边上的曹典史悄悄的侧了身子,这人装斯文,这都是什么天了,还拿把扇子。就算穿的再斯文,可这骨子里透着不少的俗气。 章泽闿瞥了曹典史一样,不理会他的小动作,呼扇的更用力了,口上颇为横气的道:“我已经同知州大人说好,码头那一片我都包圆了。” 在座的人都受到不小的震惊,这个人好能说大话,他是外地人不晓得他们济宁城的码头到底有多大吧。这一片都包了,那要多少银子? 章泽闿很满意众人的表情,他随手从华丽摸出几张银票拍到桌面上:“怎么,你们不信?我昨儿已经拿了五万两银票搁在知州大人那做了保银。这是十万两,算是开工的头一笔银子。” 不管信不信吧,官员们已经信了那银票,什么都是假话,只有那银票才是真的。他们讪笑着:“哪里是不信,是我们眼皮子浅,没见过像贾爷这般大气豪爽的人。” 章泽闿笑笑,见依旧闭着双眼装木头的章延闿嘴角泛出一抹笑容,心里不由暗骂一声,他到好,默不出声的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了自己。不过冲着这小子承诺的不要他一文钱就能让他把接驾的事办妥,他还是要把事办到家。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钱袋,瞧也不瞧,叫了掌柜的来:“今儿高兴,这都拿下去叫人分了。” 众人瞧着那鼓鼓的钱袋,掌柜的又掂量一二,怕是有一百多两银子呢,他笑道:“到叫您破费了。” 章泽闿毫不在乎的道:“银子,算什么东西。”说着便招呼众人吃酒。 章泽闿的豪气让众人折服,这花起钱来不眨眼的主到是个狠角儿。曹典史等人已经盘算上了,要同这样的人打上交道,每年的进项到不小。此时曹典史再也不举得章泽闿是暴发户,俗气,也不嫌章泽闿那把富贵牡丹的扇子碍眼了,还殷勤的同他讨就着扇面的事。待知道这是徐文长的手笔,更是稀罕不已,还未讲两句,章泽闿大方的将扇子送给他:“我家还有好多呢!” 知州大人同衙门里各位老友宴请一位贾老爷的事传遍了整个济宁城,贾老爷承办了码头接驾事宜也引起众人的注意,周转见,圣谕业已下发,果真是要南巡。那些商人们慌了,纷纷要求承办,只是知州大人那却说早已无处可承。那些人不禁怨恨起先前传话的汪老爷来,却偏又畏惧汪家的势力,只敢怒不敢言语。 汪老爷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了,眼瞧着一家家的承办,知州大人到底是把自己抛到了一边。他偏又拉不下脸去求知州大人,眼见一天天的拖下去。汪太太也急,派人打听扬州可还有地方,偏汪老爷堂兄来信,说明皇上在济宁可能会停数日,请汪老爷一定要在济宁好生接驾,为家族谋利。 汪老爷着实无法,只得拉下脸:“走,去知州衙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阴人(下) 汪老爷去见知州大人,汪太太则过来见世芸,偏此时汪太太同几家一起来拜访世芸的太太碰了面,那几家是受了汪老爷的话,没能承办这次接驾事宜,对汪老爷早已是恨得牙痒痒,如今仇人见面更是分外眼红。此时也顾不上汪家家大业大,嘴巴上便讽刺起来。 汪太太到也懒得同她们说话,她这次来是为了争取接驾事宜的,到底要让知州太太松口,怎么也要承办了这次的事,因为没能及时承办,现在居然有风声传出他们汪家已经不行了,虽然同他们打交道的商家到还是同他们来往,但这种传闻不遏制下去,被人利用后,会影响家里的生意。那就真的得不偿失。 “汪太太,夫人现在未必有空见你,你就同我们在一处说说话便是。这点脸面也不赏么?” 汪太太横眼瞧了那拦自己路的人。她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如今居然敢拦自己:“你是什么人?” 那妇人微微一笑:“太太是贵人多忘事,哪里能记得我?只是我好心提醒太太。”她说完话便走到一边坐下,不再说话。 簇水挑了帘子过来,汪太太忙迎了上去:“嫂子,还请你通报一声,我要求见夫人。” 簇水忙同汪太太行礼,满口的应道:“只是夫人此时有客,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您。您看这……”簇水示意这些等待的人,歉意的对汪太太笑了笑。 汪太太将簇水拉到一边,从手腕上褪个镯子塞了过去:“嫂子。还请你通融一下,我有要紧的事见夫人。” 簇水忙推了过去。汪太太硬是要她手下:“嫂子若是不收就是见外了。” 簇水只是不肯:“汪太太若是要赏我,也要我把是体面的办成了我才敢领赏。我同您说实话。我们奶奶今日是真的没得空,汪太太别看她们在这等着,今日怕都是见不着的。太太还是回去,我回头回奶奶一声。” 汪太太见簇水说的话到不像是推脱,点了点头,迟疑的问道:“嫂子,夫人这是在见谁?这个时候都没空?” 簇水撇撇嘴,瞧着旁边没人,压低了声音:“那位贾老爷的小星。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还要我们奶奶接她。”簇水又叹了口气,“这也架不住人家的体面。大人有事求着贾老爷,我们奶奶少不得要陪衬一二。” 汪太太道:“那贾老爷的家眷跟过来了?在哪住下?” “不大清楚。汪太太您也不晓得么?” 汪太太笑道:“知道,知道,我只是奇怪着,到没听说贾老爷的家眷过来,怎么又听你说什么小星,只当贾老爷的家眷也过来了呢。” 簇水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却不改。叹息着道:“不过是有几个钱,到在我们大人奶奶跟前显摆。汪太太,我们大人原本还留了几块地方给汪老爷呢。” 汪太太眼珠子一转,将都已收回的镯子再次套在了簇水的手腕上:“大人是怎么说的?” 簇水推了几次。汪太太只是不肯收回,她也就不再推脱,小声道:“昨儿大人回来还同奶奶说。只说汪老爷怎的都不没表示,大人说码头那正中的位置虽然没保住。但还有两处好地方留给的是汪老爷的。” “那现在呢?”汪太太只顾着想心事,压根就没注意到簇水说话的声音渐渐的提高。也没注意外头有人靠了过来。 簇水瞧了外头,她瞧着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微微翘起嘴角:“自然还在。汪太太还请放心。昨日我们大人同奶奶说,这次接驾的事情非同一般,听说圣驾还会驻跸我们济宁城,到时候少不得要进驻城里。这几日忙完这事后,还要瞧瞧皇上的行宫建在何处甚好。不过我们奶奶却是同大人说,若是新建座行宫,不但耗时还要花费大量的钱财,皇上一向尚俭,这样反而不美,不若就在城中寻求一处景致好的地方,做了皇上暂歇之处。” 汪太太开始听圣驾要在济宁城停几日还有些怀疑,但是听簇水说的话,又不像是个丫头有的见底,到也相信了。她心思转的飞快,已经开始掂量这个事。若是说在码头接驾的那些事,是不错,听着是有体面,可是往深里头想,其实就是拿了银子往水里扔,至于名声什么的,说不定也捞不着。若是能让皇帝到自家的院子里住上一晚,不要一晚,只要坐上那么一回儿,她家就青云直上了。 汪太太忙拉住簇水的手:“这事大人怎么说?” 簇水神神秘秘的道:“大人说,还是要先看看。到底是扰民的事情。” 簇水的话音才落下,汪太太便匆匆的往外走,又觉得自己到底是心急了,笑着道:“那我今日就不拜见夫人了。嫂子到时候替我向夫人问安。” 簇水看着一空的大厅,招呼着人收拾屋子,芳儿小跑过来:“顺儿嫂子,奶奶问人走了没?” “走了,去回奶奶话吧。” 芳儿瞧着那空无一人的屋子,不由的咋舌:“好嫂子,你都说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都走了?” 簇水笑着拍着手:“这就叫本事,以后学着点。” 簇水赶到世芸的屋子,笑着道:“照奶奶的吩咐,人都走了。奶奶到是神算。” 世芸正在看地上摆着的一口箱子,听了她的话,抬起了头,笑着道:“什么叫我是神算?还是你能说,把她们都给哄走了。” 簇水笑道:“若不是奶奶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我哪里能行?方才汪太太还朝我打听大爷的小星呢。” 世芸抿着口:“你快打住,若是叫人听见,回头传到大奶奶耳里,别生出什么事来。” 簇水道:“我也想不出什么让汪太太上钩的,到是奶奶说的,实在无法就往大爷身上靠,就这么着。回头大奶奶若是找我问罪,我只往奶奶身上推就是了。” 世芸直点着她,又指了地上的箱子:“对了,这东西是哪里送来的?这上头没落款?你怎么还收下了?” 簇水瞧了那箱子一眼:“没写名字么?可是我是从二门接过来的?门上的人只说是给奶奶的。这都是什么?这些…….这……奶奶,我去问问,到底是谁接了这东西下来。上回拿事,门上的人都交代了,没有署名的,不说明是什么的一概不收。我也没想着那么多,就直接收了下来。”簇水一看到那箱子里的东西,顿时急了,这么多的金银首饰,这……这…… 世芸示意芳儿把箱子关上:“抬到边上屋子去。” 正巧章延闿进来,瞧着那口箱子,不禁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摆了这么个东西在屋里。是什么好东西?” 世芸接了他坐下,笑着问道:“是好东西。”又问道,“我这的事可是办妥了,知州大人那里呢?” 章延闿不禁笑了:“同喜同喜。我这也是一马平川。老汪这回子是要吐血了。他今儿拿了五万两银子出来,要我随便弄块地方给他,只是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我到要磨他几日。” 世芸听了章延闿的话,不由的懊恼着:“你是这个意思。我到办错了事?” “怎么了?” 世芸道:“今日好几家的太太都求到我这,都是要承办的,你同我说要被磨的实在不行了,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了,我先头到是瞧了几家,只是后来太多,我懒得理,就想了个馊主意。我记得你说皇上有可能在我们济宁城驻跸,便想出了那么个主意。”世芸将那番话说与了章延闿听,“都是我的不是,她们都晓得这事,怕都是要回去准备这事了。” 章延闿倒吸一口气,怔怔的看着一副自责模样的世芸,突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死死的抱住:“我的好夫人,这是怎么想出来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个法子来?咱们这回子可是又要赚不少了。好主意,好主意,我回头就同钱先生商量去。”章延闿高兴的搂住世芸狠狠的在她面上亲了几口。 世芸将他这样子吓住了,不禁死命的捶着他:“你这是做什么啊!” 章延闿到随着世芸捶,却是道:“夫人妙计啊。我本来还想着让他们好好的争一争,把那剩下的地给裪出去,如今夫人这主意出了,我到不用想着日后叫他们发现。让他们去整屋子去,皇上的圣驾在不在我们济宁城驻跸还不晓得,那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事,跟我犯不着。” 世芸听着章延闿这话,到笑了:“这么说,我没有干错?” “当然没错,反而是大大的好事呢。”章延闿坏笑的道,“那几家已经投了钱在迎接的事上,整院子的事,怕只有汪家一家能承下来,其他的怕就是要在自个儿的地盘上想法子了,咱们不管他,只要我手中的地出脱了,就万事大吉。嗯,这么一来,我手中的地就越发的精贵了。” 章延闿心中的小九九已经噼里啪啦的敲打上了,他只觉得乐呵呵。果然,皇帝这块金子招牌比什么都值钱。 章延闿在这里乐和,出去问话的簇水回来了,她先在外头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进来,一头雾水的道:“回奶奶,门房的人没说今日接了箱子,就是那些太太奶奶们来,也没见谁抬了箱子进来。” 这倒是奇了,是谁送过来的? 簇水对着章延闿道:“二爷,钱先生请二爷赶紧过去,有十万紧急的公事请二爷呢!” 十万紧急,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旧识 钱师爷在二门外等着,一见到章延闿便迎将上去:“大人。” “大人。”钱师爷身后五六个青壮年齐刷刷的跪了下来,连连给章延闿磕头。 章延闿一看到是老来子他们,忙叫他们起来:“原来是你们啊。你们怎么来了?你们过的可好?” 老来子一听章延闿问话,只有哭的份。 章延闿笑道:“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到哭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还未吃饭吧。书砚,叫吕嫂子办一桌菜,鸡鸭鱼肉只管做,要做辣辣的,多放麻,直说咱们郧县来人了。”章延闿看着老来子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又道,“还有,烧水。” 钱师爷也在一旁道:“既然见到大人了,什么都好说。大人这还有公事,待公事了了,自然就去见你们。小方,你陪老来子他们几个,我这里还有公事。” 方进拉着老来子他们:“别哭了,有大人呢。有大人在,哪能让你们吃亏。咱们走。待会好生的吃一顿!” 方进拉着老来子几人走了,钱师爷这才领了章延闿到外书房,到了书房引荐了那个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站起来的公人:“大人,这位顾师爷是郧县的钱粮师爷。这一位是……” 不用钱师爷介绍,章延闿已然认出了那一位:“老彭,你好啊。杜知县可好?我到这忙的团团转,也没空写信回去,到还要杜兄惦记着我。” 彭师爷笑道:“章大人事务繁重,是学生叨扰大人才是。我们大人向章大人为好。这是我们大人给您的亲笔信。” 章延闿这才转脸面向那个顾师爷,因为他是郧县的师爷。章延闿到觉得三分的亲切,笑着同那位顾师爷打招呼:“先生请坐。一路辛苦了。林知县可好?” 顾师爷到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脸:“大人尚好,只是最近遇到一件烦心的公事,我们大人思谋着自己才到郧阳不过半年,所有事宜都不清楚,若是贸然办理,坏了朝廷的大事,便是难辞其咎,还要请大人出手相助。”说着将手中的公文交予章延闿,“这是我们大人给大人的信。” 章延闿也不看信。笑着道:“你说是什么事吧。” 顾师爷欠了身子道:“大人在郧县,曾经向上津县杜知县那里借了春耕所用的种粮与耕牛。可有此事?” 章延闿点着头:“是有这事。” 顾师爷点了头,清了嗓子道:“当时可有说利息之事,可有言明归还之事?” 章延闿摇摇头。这当初是杜老太太“逼”着杜知县办成的,并未说什么利息归还之事:“不过……” “不过什么?”顾师爷开口截了章延闿的话,“既然没有,章大人还请您评评理?杜知县五个月前找到我们林大人的跟前,说粮食既然已然丰收,就该还种粮耕牛。还要加上利息。”他又对着彭师爷道,“你如今在这也听到章大人是怎么说的吧?你这不是瞧着我们大人半路接手,来坑我们大人的吧!” 彭师爷冷笑一声:“笑话。你没听到章大人后面还有个不过?你这般断章取义无非是想赖账。” “赖账?你且拿出文书字据来。白纸黑字写明了,多少便是多少。若是我们的,我们府附郭县决不欠你们属县的(注:这里的附郭县,属县都是古代一种州县等级的划分。附郭县是指府和直隶州所在地的县。又称倚县。属县是指普通的州县。附郭县高于属县。郧县升府,其知府官衙便设在郧县。郧县便是所谓的附郭县。等级要比身为属县的上津县高。这里顾师爷这么说是瞧不起上津县的意思)。若是你们想要讹诈,就是告到御前。我们大人也会奉陪到底。” 章延闿道:“顾师爷既然都来了这,你也容我把话说清楚了。您舟车劳顿到了这,也不是为了同彭师爷斗嘴的吧。” 彭师爷笑道:“正是。你且把章大人的听完再说。这又不是比谁声音大,谁嘴皮子快。” 顾师爷哼了一声:“那我且听大人的高见。” 章延闿笑笑:“高见什么的到是没有。我只是要把话说完而已。说然当时没有同杜知县说明利息之事,但是所借种粮同耕牛一事还是要如数归还的。” 顾师爷双手一摊:“当时章大人同我们大人交接之事,我们并未收到单据。大人,当初交接之时的明细单子学生已然带来,还请大人过目。” 章延闿点着头:“这上头是没有。但是本官同林大人是说过的,因为本官离职来的过快,并未与杜知县达成协议,因此便落了下来。本官临走之时是一再交待林知县,要落实此事的。只是林大人一直没同本官说明此事,本官只当此事已经解决,便未再询问。” 顾师爷见章延闿已经改称本官,晓得他是拿官职压自己了,可是这事不是官大官小的问题,几万斤的粮食,要落在他们的头上,谁愿意。顾师爷一改先前的无色板面,而是微笑道:“既然大人说有这件事,还请大人拿出凭据来,空口无凭,这是……呵呵。大人就算是官大一级也未必能压人了。” 章延闿看着这个跟自己打腔的顾师爷,他这是在赖,反要说他在赖,这就是要他把那五万斤粮食的差额全数还上。他笑了笑:“若是本官的本官自然会担下,决不让他人替自己受过。” 顾师爷得了章延闿这话,也不多说,站起身便往外走:“那学生便静候佳音。”他到是做足了礼节这才退下。 彭师爷不好意思的对章延闿道:“章大人,也不是我们大人逼着林知县还。只是上面要查赋税银米,旁的都好说。偏这有五万斤的差额。大人,您是知道的。自从升府后,我们上津县的津阳割了出去。这便要少数许多银米。这差额是万万补不上的。” “上津县逋赋欠了多少?” 彭师爷微微一怔,随即道:“不瞒大人,我们上津县欠的还算少些,大人这若是能还上,我们也就前二千多两银子,这我们大人都好想法子。” 章延闿笑了笑,其实五万斤粮食换成银子也就是四百多两银子的事情,两千多两银子杜知县都说好办,这四百多两银子未必压垮杜知县。可杜知县偏偏去找林知县要。显然是找林知县的麻烦。 “郧县呢?他怎么得罪杜兄了?” 彭师爷笑笑:“郧县虽升为了倚县,到底亏空大,大人您是知道的。这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他随即改了副沉重的表情,“大人在郧县的时候曾经说这一年的收成县衙半点不收。可是这林知县一到,便改了,直说要收赋税,还要如数交还县衙拨给的种粮。如今是闹的民不聊生啊!” 章延闿不由的沉重起来,他这才想起老来子他们几个出现在自己眼前都是衣裳褴褛,落魄的模样。他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彭师爷拱手道:“彭先生在哪里歇下?若是不介意,就在府里厢房住下。我还有些事,办完就过来。”他要找老来子问个清楚。 彭师爷道是从善如流,也不拦阻。只是问章延闿要了个衙役,请他到城西的悦来客栈把他的行李搬来。 章延闿快步的回到后头的抱厦,方进正陪着老来子他们说话。他们已经梳洗干净,还上了干净的衣裳。到比来的时候整齐的多了,只是一旦洗干净了。章延闿发现这几个人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 章延闿只觉得眼眶都要湿润了,他收住自己的感情,笑着道:“都梳洗干净了?让我看看。”章延闿伸手便朝老来子伸手捶了一拳,老来子虽然硬生生的接了,但是身子却不禁摇晃数下,到底还是挺住了。 章延闿瞧着老来子硬挺的样子,心里更是一算,对着余下几人都手下留了请,试教了一番,他满意的点着头:“好家伙,还是那么厉害。别站着了,快坐下。书砚,上菜。” 吕嫂子的动作极快,预备了一桌的大鱼大肉端上来,章延闿同钱师爷方进一起陪着他们,三人只看着他们风卷残云般的吃饭。 到底是饿了多久,这般个吃法,章延闿吩咐书砚:“告诉吕嫂子不要烧菜了,去买十斤卤肉来,再烙几张饼,你们裹着吃。好家伙,你们到底多久没吃了。” 老来子一听这个忍不出哭了起来,随即离了凳子,跪了下去:“大人,您救救我们,让我们有一条活路吧。” 那几人见老来子跪下去,也都跪了下去:“大人,真的是过不下去,我们才来投奔的。若是有一点想头,我们哪里敢叨扰大人啊。” 章延闿搀起老来子他们:“你们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了?当初你们不都是有田的么?如今怎么这样了?” 老来子摸了眼泪道:“开始都好好的。今年的收成到好,大家本都指望着多打些粮食。可是县衙却出了告示。奶奶的,林侉子那个狗官,不但让粮铺压低了粮食价格,还让我们交税,还说杜知县要我们还先前借的种粮,大人您先前可是说过,在渠上出过力的,借县衙的种粮是可以适当免除的。可是到了林侉子那里就什么都行不通了。我们找他说过,他还把我们打了一顿,把我们的差事给面了,撵了出来。我不服气,就去找杜知县,请他宽限几日,可是杜知县说根本就没那回事。大家纷纷找林侉子说理,林侉子非但不理,还说我们要纳粮加税,一家家的收。大人,这粮食卖的不值钱,这税也交不上去,衙门便要拿人,为了活命,咱们把地又卖了出去…….” “王八蛋!”章延闿拍了桌子站起来,“老来子,你他娘的怂了?你怎么不一刀宰了他呢?” 老来子不妨家章延闿痛骂,他随即道:“大人,我怎么能杀官呢?” 章延闿指着他们几个鼻子骂道:“你他娘的都给老子过舒坦了。他不是好官,你们就不晓得宰了他?出了事,你们往我这跑就是了。你他娘的到晓得往我这跑,怎么就不晓得宰了那王八蛋羔子。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老来子委屈的道:“大人,我哪里晓得您是这么个主意,我……”他腾的站起来,抬脚便往外走,“大人,我这就回去宰了那个狗日子的。” 章延闿拉住老来子:“这回子,我想到了更好的法子了。来,坐下吃。你们不回去了吧,就留在我这,这口气,我给你们出了。钱先生,就把老来子他们编到快班。吃晚饭,钱先生,小方,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银子(上) “这是我送给姐姐的。姐。皇上南巡,说不定要带了哪位娘娘一同出来,姐姐到时候是要去朝贺的。不能太寒酸了。”谭世仪到是爽快的认下了。 世芸笑笑:“我说怎么抬进来这么大个东西都没人瞧见。多谢你好意了。” 谭世仪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一点点的把玩:“姐,这些东西你可满意?呦。这钗不错,这珍珠挺值钱的。” 世芸瞧了在箱子里寻宝,时不时发出惊讶之声的谭世仪:“这东西不是你买的么?” 谭世仪点点头:“是我买的啊。” “那你还这样一惊一乍的。” 谭世仪笑道:“我只出了银子,这东西我一个也没瞧见。” “这话到是说的没边,你不见东西,怎么买下来的?” 谭世仪放下手中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晓得什么首饰好不好的,我是托我的一个朋友,让他内眷帮着选的。姐,这怎么样?我都是让他赶到的,赶时兴的买的。他给我了,我就让人送到姐这里来了。” 世芸点着头:“太过了,这要多少银子。” “你满意便好。见娘娘,那是多难得的机会,总不能让姐穿的太寒酸了,让人叫笑话。”谭世仪坐到世芸边上,“姐,宫里的那些人都是势利眼,瞧你穷,暗地里欺负你。上回,有个外地的官儿好不容易进京述职一趟,结果没给太监好处,那个黑了心的太监居然玩阴的。大冬天的,把人家的官府给卷跑了。后来总算给了银子弄了套衣裳来。跪在外头等见皇上。又是一起子的太监,见他不给钱。寻了个块地方让他跪着,说要使劲地磕头,有响声皇上才高兴。那官儿也是个傻子,到底是使劲的磕,结果,人家都是脆响的,偏他那里没了声音。他又怕,拼了命的磕。这下好了。仪容不端,还举止出格。什么都捞着,到叫皇帝一通训斥,官儿没升到,还贬职了。姐,你总不能到时候也叫那黑了心的阴了,连带姐夫吧。” 世芸到从没听说过这些,她还不知道这里头有那么多的讲究:“这样啊。还有什么?” 谭世仪挠挠脑袋:“自然是要有打赏,打赏的越多,他们才会越高兴。毕竟是在皇帝身边的人。一句话顶别人几句。” 世芸突然又推了东西:“这东西我还真是用不上。” 谭世仪只当世芸会手下,没想到绕了那么大的一圈,还是叫退了回来:“姐。” “我用了这好东西,那些人瞧了。自然找我要赏赐,我若是给了少了,他们说不定就在皇上身边说了什么。这东西我还是不要了。” “啊?”谭世仪没想到自己的理由反而成为世芸不要东西的理由了。他忙道,“姐。这东西我都买来了,你难道还叫我退回去么?哎。这样。你不要,就当我是给湘儿的。留着以后她嫁人的时候用。”说到最后,谭世仪干脆打耍起无赖,“反正我不去退东西,到时候我哪里还有面子。” 世芸道:“那我就替湘儿谢你。等你日后娶媳妇了,我一定预备份大礼给你。你也该娶亲了,老爷同太太是什么意思?你平常跟侯爷在一处,侯爷有问过你没有?不要太注重那些出身门第,人品最好。” 谭世仪不妨世芸说起这个,扭捏的道:“姐,怎么说起这个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盼着有个人在你身边。”她说着笑了起来,“给你娶个正经的媳妇,好生管管你这油滑的性子。” 谭世仪顿时涨个满脸通红:“姐你到想得好,我还不乐意呢。” 章延闿抬脚进屋只听着这话,再看着谭世仪闹了个关公脸,诧异的道:“这是怎么了?呦,你还羞羞答答的,怎么像个大姑娘。这是要嫁人怎么了?” 谭世仪抽身道:“我得罪不起,我走还不成。” 章延闿大笑地瞧着落荒而逃的谭世仪,随即坐下:“他今日是怎么了?” “他啊,我也不晓得。对了,方才董维运来说,横云生了个大小子。在挨个儿发红鸡蛋呢。” 章延闿点点头表示晓得了:“你去……我们一起去看看去。要送点什么去?” 世芸瞧着章延闿,他今日兴致到是很高:“我已经预备好了。” 章延闿居然亲自要看东西,还提出要加东西:“董维运的长子,自然要多送一些。咱们现在就去?过几日我忙起来,怕没有空。” “你若是没空,就不用过去了,我去也是一样的。” “我陪你去。你去是你去,我去是我去,怎么是一样呢?董维运不同一般人。” 出了二门,世芸瞧见过来伺候的老来子,不禁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来子笑着道:“太太,我以后就跟着大人了。” “那我以后可把大人交给你了。” 老来子立马挺起胸膛来,拍得咚咚响:“太太,您就放心吧。只要我在,大人就一根头发丝也不会丢。” 董维运的大黑小子个儿挺大,听说生的时候让横云受了不少的苦,据说儿子一生下来便敲他屁股的董维运现在抱着儿子只晓得咧着嘴大笑。他炫耀的向人展示着自己的儿子,只说这小子嗓门大,有福气。 章延闿只坐了一会儿便跟世芸离开:“老来子是怎么一回事?” 章延闿笑笑:“我正要同你商量这件事。”章延闿抚着大腿,“老来子他们要留下来,我暂时让他们跟在我做些事。” “他们是你用过的,跟着你也好。”世芸到是没说什么,“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了?” 章延闿叹了口气,将事情说与世芸:“这笔银子怕是要落在咱们的头上了。” “银子到没什么。只是你救的了一时能救得了一世么?若是他们都知道到了你这谋了差事,日后都来了呢?你能把一整个县城的人都安置了么?” “你想到哪里去了?”章延闿好笑的道,“难道我就是吃这种哑巴亏的人?” 世芸瞥了他一眼:“你……算了,我晓得了。你要多少。”她起身开了妆奁盒子,取出一张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出来,“这可够?” 章延闿没接银票。 “不够?那要多少?算了,都给你。” 章延闿道:“我是要银子,只是却不是这个。这银子是我们出,我突然拿出这么一张银票去,人家会怎么想?” 世芸晓得章延闿的意思。他先是在码头上闹了那么一出,人人都当他是清官,他确实算是清廉的,没人晓得他有这么一出收入,若是突然爆出他这么有钱,肯定有人怀疑他,即使把事情说清楚,最终会将事情落在章泽闿的身上,而章延闿亦是要受牵连。 这么一大笔的银子显然是不能动用的。 世芸想了想,站起身,将那口箱子打开,取了个放首饰的盒子,抱过来放到章延闿的面前:“那拿这个吧。” 章延闿看着那一盒子的首饰,诧异的瞧了世芸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拿这个去吧。能当不少,就拿这个,旁人不会说你什么。” 章延闿不由一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若是拿了你的东西去,人家不晓得要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呢。我有个主意,你听听啊。你把这一万两银子的银票换成小额的便好,五十两的,一百两的,零零散散的,若是有零散的铜钱也是可以的。” 世芸听了不由一笑:“你鬼主意怎么那么多?不过,你即使凑齐了这个数,也让人晓得你有钱。” 章延闿拍了手掌道:“借钱。四处去借钱,哪怕是一两银子咱们也去借。闹他个轰轰烈烈,我要旁人都知道这事。他林侉子这回想要少交一文钱,老子就灭了他。” “就晓得你不吃这样的亏。若是你四处借钱,还不如拿了这个,到让人觉得你丢面子” 章延闿挑了眼睛:“丢就丢,反正我丢人又不是一两次了,这次我非要让林侉子脱层皮。” 世芸道:“你到是大方的很。你还真怕人家忘记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章延闿忙道:“谁叫他惹上我了?不治他,他日后还要找我茬。你想想,他若是只是问我要钱,我二话不说绝对给他,可是他在百姓那要钱,还赖账,甚至跑到我这里赖账。他这是要吃两家。若是他不这么耍无赖,我会阴他么?你没看老来子他们都成什么样了?你记不记得当初他们得了田地是多么欢喜的事?这还不到一年呢,就什么都没有了。” 章延闿说的动容,世芸也湿了眼眶,章延闿瞧着世芸动摇,继续加油:“咱们多不容易才有了今日,他林侉子说毁就毁了,我不心痛么?那就跟我的孩子一样。欺负了我孩子,我能不让他好看?你说我要把这股子气咽到肚子里?” “不能。” 章延闿拍着桌子道:“正是,所以一定要给他好看。” 世芸点着头。这是一定的。 章延闿见世芸同意了,随即笑着道:“只是咱们不慌,先拖他个一两个月,我还不把钱一次都结清了。咱们慢慢的磨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银子(中) 顾师爷似乎也不急,隔三差五的来找章延闿这么一回,章延闿开始到也还见他,这次数多了,知州大人的事也多了,十回有九回见不着,再有那么一回,知州大人只是哭穷。顾师爷也瞧了出来了,章延闿这是在跟自己耗,他可不能等章延闿到过年。他心里顿上一计,这一日专门挑了属衙众官一同前往码头巡视接驾事宜,将章延闿在外头堵了个结结实实。 “章大人,上回我说的那事,大人,您临走之前可是说的好好,我这还有您的字据呢……”顾师爷直接掏字据。 章延闿似乎被顾师爷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了一跳,他忙拉着顾师爷到了一遍:“你这是说什么,我不是说会还你的么?你来这做什么?你回去,咱们好商量。” 顾师爷根本就不吃,冷笑一声:“知州大人,您这是高门,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登不起您知州衙门大门。您今日不给,我就请众位大人评评理,哪里有欠债不还钱的道理。”顾师爷说着就真的要找那些个大人们评理。 章延闿忙拉住他:“这好说,你闹那么大作什么,不就是欠你几百两银子的事么,你闹那么大作什么?” “大人财大气粗,几百两银子不放在眼里,我们小民可指望着过日子呢。大人,我只要您一句话,这钱,您什么时候还?若是不还,咱们就……” 章延闿忙赔笑道:“还,还,我一定还。” “什么时候还?” 章延闿一愣。随即道:“我这不是没钱么?你再通融两日?” “上回来的时候大人就说没钱,我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我已经宽限大人一个月了,大人还要多久?大人莫不是在跟我扯么?大人若是再不还。我就进京告御状。” 章延闿摆着手:“不不不,我一定会还。你也宽限我几日,我实在是没钱。你若是一定要我现在还,也行,你看着我家里什么值钱,你拿什么好了,反正我现在一文钱也没有。” “那咱们就御前见。”顾师爷对章延闿的无赖作法一点都不在乎,干脆的抛了话便走。 章延闿紧紧的拉住他:“别别别这样啊,我说还了。我又没说不还。我一定会还的。我现在是真没钱,你等我……等年底,马上就要发俸禄了,到时候我全数还给你。” 顾师爷道:“章大人,您的俸禄有多少?” “呃,八十两。” “八十两。”顾师爷不由笑了出来,“五万斤粮食,折合银子是五百两,大人。你一年八十两,六年还要打个来回,六年,您到是要意思。” 章延闿笑道:“我是说。我还差一百两就够了。等俸禄发下来,我再借一些,就足够了。还请您再等一个月。就一个月。” “我到是能等的起,只是。这一个月,我要吃多少。喝多少?大人,您这……” 章延闿安抚着顾师爷:“您在这住的我都包了可好?您且等一个月,一个月,我立马就还,我现在便给你立字据。”章延闿已经招呼老来子去取笔墨来,挥笔而就,画押,请顾师爷过目。 顾师爷是老钱粮师爷了,认真的把字据瞧了几遍,只觉得这里头没有歧义,也没有藏头内容到觉得满意,将字据收了:“章大人,就再等一月了。”说着,拱手道别。 众官早侧了身子,待章延闿过来之后便请他往码头去了。 章延闿才到了码头,几家承办接驾的商人在汪老爷的带领下忙迎了上来。汪老爷花了大价钱整修自家的别院,却又不死心,求着章延闿搭线,到底从化名贾真的谭泽闿那里买了码头的一块地,又零零散散的从一些人那里买了地,并做一处做了接驾之所。汪家到底是有钱,修整的比别家的要气派。 章延闿对汪老爷颇是感激:“到底是介圃翁一心为国,圣上瞧了定是龙心大悦。我看就照介圃翁修筑的样式好了。” 那几个商人虽然不高兴,到底也承认自己财力比不上汪老爷的,却又不愿意让汪老爷抢了风头。有一姓宋的商人笑道:“若是都做成了一样到有些乏味,还是样式多一些的好。” 一见有人说和,那几人也应和上了,那姓宋的商人道:“皇上一路南巡,怕是见了不少的接驾阵势,总要换个花样,否则到显不出咱们济宁的诚意了。” 章延闿点了点头:“这话很是,我到没想到。只是,你们这东一块,西一块的。单个瞧到还不错,这放在一处,到显得杂乱不已。要想个法子,即要不一样,还要看的不杂乱。” 姓宋的商人点着头:“正是这样。不若让我等请的师傅一处谈谈,到底要如何才好。” 汪老爷听着这姓宋的话,颇为不悦,照这么个法子,他现在修的到是白修了:“几个师傅在一处,怕他们是争论了多少日子也争不出个什么东西来。到只请一个便好了,让他统筹全局。” 章延闿又点了点头:“这样也很好。” 宋姓商人忽而一笑:“大人,两样都好,到底该如何呢?” 章延闿不由的笑了,对着曹典史道:“两样都觉得好。我觉得宋兄说的很是,这一会儿又叫介圃翁说动了,这到是有些两难了。曹典史,还请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曹典史颇是为难:“下官也觉得难以抉择。老万,你说该用哪个呢?” 万县尉一摊手:“你怎么问起我来了呢?我一个粗人哪里晓得这个。我只管到时候的驻防,这个,还是你们这些书袋子管好了。” 曹典史只得道:“大人聪慧胜我等百倍,想的主意定胜我等百倍。到底还是要大人决定。” 章延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我拿主意?” 众人纷纷点头:“但听大人吩咐。” 章延闿点点头:“我的意思是。就按介圃翁的意思,请一个最为出色的先生总揽全局。但是要每处都有别具一格之处。我这样说可好?”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大人,只有大人才能想出这样绝妙的好法子。” 章延闿又道:“我看这个事就交给介圃翁了。介圃翁。少不得要你多多费心。” 汪老爷忙应下。章延闿将这里交给他,他正好可以扩从一二。那个什么贾真怎么也不肯将地方让给自己,他只能将旁边的那些人的地给弄过来,他要比那个贾真的地盘要大,还要弄的好。 济宁城最大的当铺丰源号坐落在运河码头边上,一面临着大街,一面靠这运河,大街上是车水码头,码头上是船来船往。 丰源号的东家便是汪老爷。家大业大,本钱厚,名气大,加上他家利息只十取一,来当东西的人颇多,这又是快到年关,一大清朝,前来当东西,赎东西的颇多。 这一日丰源号迎来个客人。那人往里头一站:“朝奉呢?” 柜台里伸出个脑袋:“当什么?” “我是知州府的,不当什么。有事要跟你们掌柜的谈谈。” 听了是知州府的,朝奉赶紧出来,又是请人到里头坐。又是忙叫上茶:“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有件要事不能耽搁。少不得要您帮衬一二。我是知州府的管家。昨儿晚上,我们府里遭贼了。我们夫人丢了首饰了。你也晓得我们夫人的性子。夫人吩咐我一早便要出来,每家当铺都打个招呼。若是有销赃的。还请你们稳住了,派人去知州府通知一声。我带了人来。”说着将失物清单送了过去。 朝奉一看,好家伙都是清单上头都是女人的首饰。到有不少好东西。听说知州太太娘家是京城里做官的,有个姐妹还嫁给了个侯爷,果然这家室不小啊。 “您放心。我们从不收那些个假东西,只要他们到了着,绝不会给您丢了。” “那就拜托了。”顺儿站起身,却没急着走,而是停下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死当的东西?” 朝奉微微一怔:“啊?” 顺儿一脸你怎么不上道的表情:“若是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这要到年关了,我怎么也得挑一样好东西,送给我媳妇吧。” 朝奉忙点着头:“有有有。我这就给您去拿,您稍等。”朝奉出去吩咐人取东西来,这时候外头出现了两个人,让朝奉注目。 一人颇为有气质的男人站在外头不进来,他身后的人则在那人吩咐后,一进来便道:“掌柜的看看这个值多少钱?我家二爷当了这个换钱使。” 朝奉见那人手里的匣子做的颇为精致,心想怕是有什么好东西,便走上柜台,伸出手来:“拿来看看。” 那人开了怀里的小匣子,摸出一样首饰递了过去:“我家二爷急等着钱还人,你快着点。” 朝奉接了首饰,反复的仔细的看着,这金饰做的颇为精致,上面的珍珠那样的圆润,真是不错的东西。他想着知州府的管事要首饰,便想要留下这东西。 “这个,不值钱,也就是十两。” “那这个呢?”那人又送来一样首饰。 这一样比那个还要贵重,那上面镶了块红宝石,鎏金的首饰做成这样,真是少见。 “这个也就是二十两。” “我们二爷不是穷人。只是有急用才把这些东西……你多当几个,又不是死当,日后还要赎回来的。你多当几个。我这还有呢。”那人将匣子打开让朝奉看。 朝奉伸头一看,那里头真是有不少的东西,那翡翠簪子,还有那珍珠挂珠凤头簪。 朝奉道:“这要请我们的大朝奉来看看,这东西我到不敢轻易下决定。” 朝奉取了那两样首饰到里头,却是拿给顺儿瞧:“大管事,您瞧瞧这两样可好?” 顺儿一瞧那两样首饰,顿时站了起来:“这是哪里得来的?” 朝奉道:“您看这个可好?若是好,我就帮你包起来。” “包什么。这就是我们夫人丢的首饰。你看看我给你的单子,金贴翠镶海珠菊花钿,金镶红宝石钗。贼在哪里,快领我去。” 顺儿站起身就往外冲,只问:“当东西的人呢?” 有人指向了那个人。 顺儿从过去一把揪住那人:“抓住你这个贼了,跟我见官去……老来子怎么是你,你……” 老来子忙抱着匣子:“不是我,是二爷……大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银子(下) 顺儿顺着老来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站在当铺门口的人,正是自家大人,济宁知州章延闿。 “大人。” 背着手在外头欣赏丰源号的金字招牌的人正是章延闿,一听到有人叫自己,忙转了身子,见是顺儿,笑着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小声些。” 朝奉见真的是知州大人忙迎了进来。 章延闿只摆手:“我随便逛逛,就不进去了。老来子,咱们走,你小子,我一不留神你就跑了个没边。没见识的家伙。这是当铺,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老来子委屈的道:“大人,我没乱跑,是你叫我来这里的。” 章延闿瞪了他一眼,笑着问顺儿:“你跑这里做什么?” 顺儿道:“奶奶吩咐我出来办些事,办点事,对,办点事。大人,您怎么来这了?奶奶方才一早找您呢。” 章延闿挠挠头,支支吾吾的道:“没事,我出来瞧瞧。哦,你奶奶找我做什么?” 顺儿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大人,我伺候您。” 章延闿虚晃一脚:“你不是有差事要办么?还不去办?耽误了你奶娘的事,我把你头卸下来当球使。” 顺儿躲了过去,笑着道:“一定不耽搁。奶奶若是知道我帮大人办事,不会怪罪我的。” 章延闿笑着撵着顺儿走:“我要你做什么,做的你去,我走了。” 抱着匣子的老来子开口叫道:“大人,那个东西……” 章延闿伸出手强拉扯着他:“什么东西。还不给我走。”他不由老来子再说什么,扯着他往那边去。 走到那拐角处。章延闿迅速拐过去,靠墙站下。贴着墙根瞧瞧的往过去。瞧着顺儿走远了,这才又闪了出来。招呼着老来子:“走,去办差啊。” 老来子哭丧着脸:“还要去?” “怎么不去,对了方才你拿进去两件东西,还你了没有?” 老来子翻眼想了想:“好像没有。” “那还不去要,傻了你啊。快回去,快回去。”章延闿催着老来子赶紧回去,“那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卖了你也买不来。” 老来子委屈的道:“大管事的不是那个什么么。您又拉着我走,也不许我说话,我……” “你什么你的,还不快去。” 老来子抱着匣子进去,拿了东西要当。当铺的朝奉哪里敢接,方才大管事的已经来说,这些东西是知州太太丢了的,这明显是自守自盗,知州大人好说。可是他们这里,若是闹开了,他们这到成了销赃的黑当铺,影响不小。无论老来子怎么说。朝奉都不接。 老来子又抱着匣子走出来,无奈的道:“大人,人家不收。” 章延闿挑了眉毛道:“为什么不收?” “他说咱们这都是假的。” “假的?这怎么是假的。你就告诉他,若是他们走了眼。就砸了他的招牌。” “我当然说了,可是那朝奉硬是说咱们的东西是假的。” 章延闿点着头:“好。假的。咱们去别家。对了,方才咱们那两件首饰呢?你要回来没有?” 老来子一拍脑袋:“我怎么就忘了呢?大人您等等啊。”他反身又往当铺里钻。 当铺的朝奉一见到老来子又头疼了,怎么又来了,可他是知州大人跟前的人,知州大人还在外头,这面子还是要给的:“您有什么事?” 老来子道:“方才你拿了我两件首饰还没还我呢。” 朝奉好言的道:“哦,那个方才叫贵府的大管事的拿去了。” “大管事的没给我啊。” 朝奉笑道:“真的是叫贵府的大管事拿去了,您回去问问便晓得了。” 老来子哦了声,便去回章延闿,章延闿点点头,却带着老来子进了当铺:“当东西!” 朝奉见知州大人亲自来,忙迎了出去,又打发人去回掌柜的,并通报东家:“知州大人来了,您后面雅间请。” 章延闿瞪了朝奉一眼:“小声点,你那么大的声音做什么?我来当铺是好事么?” 朝奉忙致歉:“是是是。” “放屁。老子来这是好事。哦,是,是好事,对你们当铺来说是好事。你给我看看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朝奉为难了,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笑着道:“您要当多少?” 章延闿不由的笑了:“笑话,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我要当多少?我说要一万两,你就给我一万两?合着,你们这生意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朝奉笑道:“大人若是缺银子,若是少,敝号是能借的起的,大人不用当这些东西的。” 章延闿拍着手道:“是了,你们东家也开钱庄的,有的是本钱。” 朝奉见章延闿有些意动,更是加了劲儿:“是的。” 章延闿话锋一转:“那若是人家晓得本官去借钱那还不笑话我?你且看看我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反正也不急着用。” 朝奉实在是为难:“您这都要当了?” 章延闿点点头:“自然是有要当了。”他抓抓脑袋,“若是钱够了,能少当一样便是一样。” “大人您要多少?” 章延闿伸出一个手指头,冲着朝奉晃了晃。 “一百两?” 章延闿撇了嘴:“一千两。” 这么大的数目到不是他能做的了主,还是要等掌柜的回来,只是掌柜的叫东家叫去了,一时也赶不回来,朝奉笑着道:“可不巧了,柜上没那么多的现银,大人若是不急,还请您等一会儿?” 章延闿道:“我又没说要现银。整点银票就行了。” “大人在这做什么?”冷冷的女声在外头响起。 翘着二郎腿的章延闿腾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迎合的笑容。朝那个穿鹅黄绫袄子、丁香色绸直身的妇人小跑过去:“夫人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来这里又是要做什么?”世芸的眼睛冷冷的扫了章延闿一眼,抬脚便走了进来。往那边上的椅子坐下。 朝奉见是知州太太,平日里又听人说闲话说知州大人是个怕老婆的主儿,今日见了还真是这样,他忙笑着迎上去,命人泡了好茶,亲自端了过来。 章延闿忙笑道:“我到这逛逛,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这不是快过年了么?我想给你置办几件新首饰。” 世芸也不开了匣子,笑着道:“大人到这里买首饰?这是当铺。又不是银楼。” 章延闿道:“是,我知道。我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好的东西,拿回去,再让人做了出来。” 世芸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可是得了什么好的,让我也看看。” 章延闿忙道:“没,还没选呢,你这就来了。” “那就选吧,我也来了。” 章延闿世芸朝奉取拿东西,自己却陪着小心。小心翼翼的瞧着世芸的面色:“夫人来这里是做什么?” 世芸似乎被眼前的首饰吸引了目光,根本就没理会章延闿的问话,只顾着挑着首饰,一面问道:“这个怎么样。这个呢?这个也不错呢。” 章延闿则是满口的:“好,这个极好,这个做工精致。” 挑了好一会儿。世芸这才满意了,指了那几个满意的让人包起来。她的目光随意的往老来子身上一瞥,指着老来子道:“老来子。你怀里头的是什么东西?” 老来子忙往背后一藏:“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不是。哎!” 那站在他后头的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的夹在他边上,伸手便将匣子抢了过去,待众人反应过来,匣子已经落在了世芸的手上。 “这匣子……”世芸仔细的看着那匣子,随即打开匣子,一见到那里头的东西,“咦。这明明是我今早丢的匣子,怎么会在……” 老来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奶奶,我什么也不晓得,这是大人让我这么干的,我真的不知道。” 世芸只瞧向章延闿。 章延闿先是狠狠的瞪了老来子一眼,随即闭上眼睛,好半日才道:“我,我只是瞧着这个匣子好……好看。” “好看?好看,拿这些首饰来这做什么?这有是怎么一回事?”世芸手一伸,跟在后头伺候的簇水从怀里拿出东西,却是方才不见的两件首饰。 章延闿装着傻:“这是什么?” 世芸重重的拍着桌子:“你还跟我装迷糊?还不跟我说实话?你偷了我首饰拿到当铺典当是不是?” 章延闿长长的吸了口气,坚定的点着头:“是。” “你是要银子是不是?我问你,你要银子做什么?家里是没银子还是怎么了?我是不给你还是怎么了?你居然要偷?你是做官的,你还知法犯法,你监守自盗!” “夫人息怒,息怒,请听我说。”章延闿忙跪了下来,揪住自己的耳朵,“家里就是有银子也不够,实在是太多,我被逼的没有法子,才这样的,夫人,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当铺里闹成这样,其后男的给女的跪下,更有人认出来那男女正是知州大人夫妇,瞧热闹的就更多了。 “我这是没办法。顾师爷说了,我若是开年不还,就要告到京师去。我这不是……” “你没立字据?” 章延闿摇摇头:“就是没有才这样,老杜好心借了我们那么多种粮,总不能叫老杜担了这个,少不得要我这个当时的主官应下。 “要多少?” “他说要三千两。” “三千两……这么多……家里那里有那么多的银子?”世芸白着一张脸。 “所以这才想了这个法子,夫人……我……我不会做官,没让夫人过一天好日子,好叫夫人把陪嫁都填进去,我,我该死。” “起来,你像什么样子,当了,把这些东西都当了。让他开三千五百两的银票出来!” 朝奉只得听了,也不敢说不指三千五百零银子,开了三千五百两银票送过去,世芸数出了三千两的,让章延闿拿去:“去,这就还给他。让他拿了字据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莫名 章延闿忙接了银票,爽快的应下,又问道:“怎么要三千五百两,这五百两……” “还不去找人把钱还了?” 章延闿忙揣着银票,带着顺儿才找来的官牙,急急的赶到顾师爷下榻的客栈,请官牙做保,银钱两清,拿了还清的字据,又急急的赶回丰源号当铺。 这里世芸正跟朝奉算着帐,却是世芸拿了那五百两银票在赎首饰:“今儿这一天还没过,连一个时辰都没过去,你就收我一个月的利息?你讹我不成?” 朝奉赔笑着道:“哪能啊。夫人,这是我们本号的规矩。按月计提,您就是一日也是一个月的利息。”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朝奉依旧是一张笑脸:“夫人,我们这是百年的老规矩了。其实,我们这是最便宜的了。那边的元和当,他到是按日算利息,一个月算下来,要比我们丰源当多一成的利息。若是按一年呢,我们要比他少三成。” 世芸不耐烦的听着朝奉一笔笔同她算账:“我也不算这个,你把东西给我提出来。” 章延闿瞧见这幅场景不由的道:“这是怎么了?” 世芸拉着章延闿:“他们不准我赎首饰。” 朝奉赔笑道:“哪能。只是我们当铺的规矩是要收一个月的利息,夫人却是不愿意。大人,我们这百年老号的规矩……” 章延闿一摆手:“我晓得了,夫人,还是要按规矩来。”他扯着世芸的袖子。一点也不掩饰的使着眼色。 世芸点点头:“我晓得了。那就一个月后来。我同你说,若是我来赎东西。你给我弄坏了哪里,我可跟你没玩。” 朝奉赔笑道:“哪能啊。您放心。” 世芸只瞧了章延闿。扯了他,面上带着笑容,口中却道:“你跟我来,我还有话同你说。” 章延闿瞧着世芸那不带好意的笑容,顿时紧张起来,也不顾外头有许多的人,忙找借口:“夫人,夫人,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夫人…….哎呦,我肚子疼,真的疼,要拉了,要拉了。” 章延闿拼命的跑着,一直跑到自认为很远,这才停了下来,整理整理衣裳。招呼着紧紧跟在他后头的老来子:“走,咱们往码头那边去。” 世芸坐了车,心思颇重。芳儿只当世芸是因为在当铺受气,轻声的劝解着:“奶奶。他们就是这样。东西进去的时候,价压得低低的,待你赎的时候。他说这怎么了,那怎么了。要比原先多出好几倍来。他丰源当说的好听比元和当要便宜,但我瞧着他家怕是还要黑心些。” 世芸瞧着芳儿不由笑道:“你到看的这样的清楚?” 芳儿不好意思的道:“我爹以前生病娘总让我拿了东西去当。我娘成天琢磨着哪家的当铺给的钱多。利息少。我跑多也都晓得了。” 世芸点点头。 翠儿亦道:“奶奶,您别生大人的气了。大人是难得的好官。” 世芸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没有生大人的气。”此事暴露出他们的弊端,她太依靠章延闿,所有的一切都是章延闿一人在外头撑着,她却什么也没做。 钱,总是在束缚着他们,要自己赚钱才是,只等着章泽闿送红利,虽然钱多,到底被动了些,更何况他们也不能顺便用钱。 自己赚钱要怎么赚钱呢?若论做生意,还有什么人能比的上章泽闿呢? “大爷在不在?” “大爷才起身,奶奶有什么事?” 世芸带了人往章泽闿住的地方去,一进门,章泽闿正端着碗粥稀溜溜的喝着,见到世芸,章泽闿忙放下碗:“弟妹怎么来了?” “大爷才吃饭?” 章泽闿揉着头:“昨日又喝了多了。才起来。弟妹,你们这的酱菜不错,喝粥最好用了。上回你让人送回去的,我们都喜欢,大奶奶原本就送给旁人尝尝,大家都说好,都来要,一下就空了。” “大爷若是喜欢,我让人多买些来。” 章泽闿笑着点头,快速的吃了粥,问小厮要了水漱口,揩了嘴,请世芸坐下:“弟妹今日来有什么事?” 世芸使了眼色,叫翠儿芳儿出去,这才同章泽闿道:“其实是有件事麻烦大爷的。还要请大爷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世芸将今日的事说与章泽闿听,“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事,我想着,做些小买卖,好歹补贴一二。却不晓得该做哪些,要准备哪些?” 章泽闿不禁一笑:“却是为了这个啊。其实也好办,拿些银子买些地,也行。” “一亩地能赚多少银子?也不够他这一次日摆的。我也没多少本钱,也做不了什么大生意,到现在细水流长,够补贴家用,能让他的俸禄留存一些便好。” 章泽闿吃了口茶,想了想:“弟妹,你这眼前就有好东西,却来问我。” 世芸挑眉看着章泽闿,好东西?有什么好东西? 章泽闿笑着道:“弟妹。你们济宁做的好酱菜,这难道不是出路么?” 世芸笑道:“这济宁城多的是酱菜铺子,若是开到京城,要不少人手,我也找不到人帮衬。还是就在这济宁城就好。” 章泽闿见世芸不愿意,到另想法子:“这济宁城南来北往的东西倒也不少,旁人也都做了个遍,也不好出什么彩,弟妹就是做也争不过那些个老字号。” 世芸点着头。 章泽闿道:“即使做,也只能比别家便宜,这么而已。到不若开酒楼茶馆之类。” “这……这厨子要怎么找?什么口味的菜,还有,这地方选在哪里。要花不少的钱吧。大哥,我本钱也没多少。”她从怀里摸出那五百两的银票。“也就只有这些。” “已经不少了。不过……其实我现在手上有一批绒线,是前儿一个客商急着出脱。我包了圆儿,原本是要让人送回京城的,这样好了,我都给了弟妹,弟妹开家绒线铺子好了,五百两足够了。一个月也有个十几两的进账。” “这到好,只是,这批货结了,下批货我又要上哪里去寻?大爷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章泽闿笑道:“这好办。我每年都要从南边运许多货来,到时候弟妹带一些便是。弟妹到时候给个路程钱便是。” “如此就上好了。那就有劳大哥了。还有这管事的……” 章泽闿笑道:“我要在这置办产业的,回头我派个二柜过来,帮衬些,你寻了人好生的让他学着,也就可以了。” 世芸同章泽闿商量着开铺子赚钱的事,吕嫂子却在外头等的急,只问道:“还没好么?” 翠儿摇着头:“奶奶不让我们在里面。” 吕嫂子趴在门边听了听,里面好像没什么声音。她大着胆子大声道:“奶奶,我是吕嫂子。” “什么事?” 吕嫂子开了门,走了进去,走到世芸身边悄悄的道:“奶奶。侯爷找奶奶。” “什么事?” 吕嫂子摇摇头:“不知道,侯爷也没说,只是打发人问了好几次。方才我听说奶奶回来了,便去寻奶奶。他们说奶奶在大爷这。” 郑濬找她,找的那样的急?什么事? 世芸只得匆匆同章泽闿道别。往郑濬那去。 郑濬院子里的气压很低,见了世芸进来,门口的人便回道:“章太太来了。” 只见谭世仪掀了帘子从里头出来,世芸一把谭世仪:“什么事?” 可偏偏谭世仪居然给自己递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姐,你还是小心些,侯爷火气大的很。” 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也没有做啊。这段时间她已经没同郑濬打过交道,怎么可能哪里出错。她实在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你在外面做什么?” 章延闿忙应道:“没什么没什么。姐你还是快进去吧。” 世芸掀了帘子进去,黑着一张脸的郑濬端坐在书桌前,正盯着她。世芸只觉得浑身发毛,这眼神太过骇人了,她强笑道:“侯爷寻我有什么事?” 郑濬哼了一声,突然嘭的一声,紧接着听见茶杯滚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世芸吓得都要跳了起来。郑濬这是发得哪门子的火。 “你很缺银子?嗯?” 世芸不晓得他这话是从何说起,也不好接。 “笑话。堂堂的知州,知州夫人跑到当铺去,你嫌你们名声好还是怎么了?” 当铺的事郑濬这就知道了?也太快了吧。 “实在……实在是没法子……这才……” “哼,你们平日不是主意挺多的么?东西没了,我看你准备拿什么觐见!”郑濬冷冷的丢了话,便不再理会世芸。 世芸走出屋子,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郑濬也实在太能发火了吧,就这点事,他发那样大的火?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世芸摇着脑袋,将这些烦心事跑置脑后,她要想想那绒线铺子要怎么做。一个月十几两银子,他们一家用度算是够了。章延闿的俸禄还可以存一些,以后也不用这么艰难了。 “姐。好像坏事了。”谭世仪颇有些对不住的模样。 “怎么了?” 谭世仪将手中的匣子递了过去:“这才是我请朋友置办给姐姐的东西。” 这才是,那……那…….“那些东西是……?” 那不是谭世仪送的,那那些东西是谁送的?!这该如何是好?东西典了出去,就算现在赎也是要四千两银子,这她到是能出得起,但是,不就不攻自破了?可是不弄回来,到时候出了事可怎么好? 世芸只觉得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陷阱(上) 世芸改变主意了,她急急忙忙的找到章泽闿:“大爷,有没有赚钱最快的法子?” 章泽闿还未能反映过来。只是费解的看着她。 世芸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在最短的时间赚到最多的钱?” 章泽闿笑了笑:“我看出来了,弟妹你不是要赚钱,而是急等着钱用是不是?要多少?我这还有些,可以借给弟妹。” 世芸摇摇头,她到不是没有钱,而是苦于如何把钱光明正大拿出来。 “弟妹。我晓得你同二弟现在艰难,只是,由你来管到底是不大方便,不若同我合伙,每年还是可以获利不少的。你出钱,我出人也是一样的。我毕竟在外头,做什么都方便。” 世芸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爷,我也就是问问。”她只觉得头疼,那一箱子不晓得来历的首饰叫他们弄出去了,若是……那她要拿什么来赎,冒然的三千五百两出现,还不要出事。 哎! 那东西到底是谁的,怎么抬进府里都没有人瞧见呢?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 章延闿晚上又有饭局,却是布政司里的人来查看各处接驾事宜准备的如何。准备接驾事宜的商人在得意楼宴请那位褚大人,章延闿也喝了个半醉回来。 他晃晃悠悠的荡回了屋子,一头扑到床铺上,便不肯抬起头来。世芸少不得哄着他起来沐浴,又帮着他解衣裳。 “奶奶。”翠儿在外头轻轻的唤着。 世芸抽了手,从隔间出来:“怎么了?” 翠儿递了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张过来:“奶奶。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爷放在衣兜里的。” 世芸揩了手,拿过来看了看。这是……她瞥了一眼身后。这东西……怎么还在章延闿的身上。他还留着那就上好了,这下有着落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去吧。泡杯酽酽的茶来。” 打发了翠儿下去,世芸将东西收起来,又进了隔间,服侍了章延闿沐浴,弄了好半日,人才渐渐的缓了过来,一杯浓茶下去,章延闿才觉得舒服一些。 “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要命。” 世芸拿了那银票:“你怎么没还啊。” 章延闿坐起身。接了银票:“我哪里能这么快就还了?我说好了年后还的,这还有一个月呢,提早那么多,到底便宜了他。” “那你今儿闹出这么一出来。” 章延闿只笑笑:“不闹出这么一处,怎么能制的住他?”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这三千两银子你没用?” “是。怎么了?你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世芸摇摇头,动着三千两,还不如动那一万两银子。 章延闿坐直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世芸:“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到底是怎么了?” “真没什么事。” 章延闿握住世芸的手:“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说出来,咱们两个人一起想想,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俩不是臭皮匠,对方也不是诸葛孔明。难道还对付不了么?” 世芸笑笑:“真没什么。我方才在想你拿回来的那张两清字据,还有那个中人的……” 章延闿慌忙转移话题:“哎,没什么。我要睡觉了,明日还要早起。我累了。”他裹了被子要躺下。想了想,伸手搂住世芸。将她压在身下,亲手剥了世芸的衣裳,“我来服侍你。你不累么?” “我自己来,你住手……”世芸抓住衣襟不肯让章延闿有所动作。 章延闿见世芸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玩心大气,半点也不肯让,同她进行着拉锯战。 “你这是要做什么?” 章延闿带着委屈的声音道:“夫人伺候了我这么许久,我来伺候夫人一次。”他说着继续帮世芸宽衣解带。 “哪有你这样的。”这哪里叫服侍,明明就是,“你解这个干什么,你,……” 章延闿低头堵住世芸的嘴巴。哎,为了不让世芸追问下去,只得使出美男计来,可真是苦了他了。 世芸一直在担心那些首饰的问题,只盼着日子快些过,好赎回一些来,到时候也好交差。这一日章泽闿过来了,他已经寻了块小铺子,又将绒线都搬进了铺子,拿了字据与世芸,又道:“这些都已经置办好了。铺子在新线胡同,我已经找人粉刷了。弟妹给我的五百两银子,还剩了一百多两。至于伙计,只要两个便好。对了。我这新得了一样好东西,弟妹留着跟大侄女儿一块吃。” 世芸接了章泽闿递来的纸包儿,解开。里头是一粒粒圆溜溜,黑乌乌的东西:“这是什么,到像是糖豆儿。” 章泽闿道:“弟妹且尝尝。” 世芸拣了起来,闻着香,吃在口里犹如蜜糖,细甜美味,其中还带着一丝丝的酸味,却不晓得是什么。 章泽闿道:“这是南方的一种脯子,名唤衣梅。是用各种药料,用蜜炼制的,裹在杨梅上,外面用薄荷,桔叶包裹。南边的人最爱这个。大人小儿都吃得,又可以生津补肺,又可以解酒,一举多得。” “多谢大爷了。这衣梅,我们这怕是没有吧一百两银子能得多少衣梅?。” 章泽闿已然晓得世芸的意思,他笑着点着头:“一百两银子也都够了。弟妹若是想再开间果脯铺子,少不得还要拿出二百两银子来,置办房产之类的。” 有钱什么都好办,过了两日章泽闿便拿了房契与置办的字据,选了个好日子,开张大吉。 新年很快便到了,因为皇帝南巡,一直到二十七章延闿也没歇衙,依旧码头县衙来回的奔走着。世芸盘算着这一个月的盈利,细细的算了算,盈利了二十多两银子,世芸欢喜的包了双份的红包出去,其中一个小伙计委婉的提出,他老家有个堂弟,也要出来谋事,世芸自然是愿意。又要将过节的一应东西预备,预备家里人过年的赏钱。这一日,顺儿又领了章延闿的俸禄银子回来,忙了一通,世芸这才想起来,丰源当还收着东西,她又数了五百两银票让顺儿到丰源当赎几样首饰回来。这是搁在她心上许久,索性没爆出什么事来。一到了一个月的期限,她立马便让人去办。 顺儿冒着风雪出去,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奶奶,他们当铺说了,当初奶奶当东西的时候是一起当的,要赎也是一起赎的。断没有分开赎的道理。而且眼下年关,所有的东西都不赎的,是规矩。” 哎。就是她想赎也要能赎的回来啊。世芸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不过她发现,有了这种想法后,她到是变得轻松许多。 年果然是没过好,章延闿只在家吃了年夜饭,第二日一早便带人急急的往布政使衙门赶去回禀接驾准备事宜。午饭还未吃,顾师爷便上门来了。 “你就说大人不在。让他改日再来。” 簇水道:“我说了,他说大人不在,太太在也是一样的。” “那就见见吧。你把人请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顾师爷是故意等着章延闿出门的,他晓得章延闿今日往济南去了。他更是故意比嫌弃约定的时日晚了几日,就是为了今日。章延闿哪里榨不到油水,这章太太还榨不到? 他只同世芸到了新年便直奔主题:“章太太,我也晓得这不合适,但到底还请太太体谅学生的难处,这……还请夫人帮着了解了吧。” “这是你们外头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好插手?” 顾师爷道:“这虽说是公事,却是只有章大人的名儿,同私事一样,章大人这一去也不晓得要多少日子,我这却等不得了。” 世芸叹了口气,只得让翠儿把钱师爷请来:“钱师爷,还请您算算这笔账。” 钱师爷拨弄了算盘:“五万斤粮食……” “等等。钱师爷,您看好了,这是五十万斤粮食。”顾师爷示意钱师爷不要看错了数儿。 钱师爷笑道:“怎么会,大人同我说了是五万斤粮食。” 世芸也插口道:“正是。我也听大人这么说的。” 顾师爷拿了字据道:“可是,这字据上是五十万斤粮食,这是章大人亲笔所写。夫人,钱师爷,您看看。我怎么会无凭无据信口开河呢?” 果然,那字据上写的是五十万斤粮食。 世芸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五十万斤粮食,这……这……这确确实实又是章延闿的亲笔所写,怎么会是这样。 “这……” “钱师爷还请你算算这账。”顾师爷一脸笑容的看着一脸惨白的世芸同钱师爷。当日章延闿写了字据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出错,却不动声色。谁想到章延闿慌慌张张的居然会多写了这么一个数出来。这是发达了。补了五万斤空缺,还要赚四十五万斤的粮食,这是要发了。要不,他能有那么好脾气等到这个时候? 别用那种眼神看他啊。这又不是他干的,是章延闿出的错:“还请夫人今日把账结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陷阱(下) 钱师爷断然拒绝顾师爷的要求:“你这是欺诈,待大人回来再做道理。” 顾师爷非但不急,反而异常的轻松,他撩的袍子,坐回椅子上,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捧着茶,慢条斯理的吃着:“也好。当初章大人可是同我说好的,一日不还,便按一日十成取一做利息。我是不急的。” 他就是故意晚这几日的。五十万斤的粮食,晚一日就是五千斤粮食,算了一算,到是二百多两银子的事,这已经是十日之多了,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钱师爷立马指责道:“你这是放银子钱呢?什么叫一日一成的利息,就是借租子也没有这个数的道理。” 顾师爷道:“钱师爷,还请您仔细看了这字据。这是章大人亲笔所写,并不是在下随意添加。这是当初章大人同杜知县商议好的,您当时是在边上的,怎么就不认呢?” 世芸抓过算盘自己噼里啪啦的先算了起来:“一石是一百六十斤,五十万斤是三千一百二十五石,二石粮食折一两银子,这是二千二百三十二两……” 顾师爷好意的指点着:“夫人,这怎么是二石粮食折一两银子呢?我们那是一石四折一两银子。” 钱师爷道:“你怎么能这么算?我们这边便是一两银子二石粮食。” 顾师爷冷笑道:“章大人是在我郧县欠的粮食,自然要按照我郧县的粮价折银。” 钱师爷反讥道:“你还在我这要银子,自然是要按照我们这的规矩来。” 顾师爷也不怒。拈起那张章延闿亲笔书写的欠条,似笑非笑的看着钱师爷。 钱师爷涨了个满面通红。嘟囔这道:“也好,我们也不用折银子了。只在这买了五十万斤粮食,了事算了。” 顾师爷笑道:“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一路上运粮的费用还要请钱师爷您开个清单出来,我大老远的来了,这两个多月的费用我也就不找章大人开脱了。这运费可不能由我们出吧。” 钱师爷冷笑道:“这字据上也没说要我们按银子折,更没说我们要付运费。你想要做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们是把欠了的还上了。” 顾师爷道:“既然谈不拢,那就不谈了。反正这拖一日就是一日的利钱。章太太,学生告辞。”他将难题又抛给了世芸。 世芸忙挽留顾师爷:“顾师爷。好说一切好说,你且不要生气。他也就是随便说说,这做主的人是我,不是他。” 顾师爷收了脚,反问道:“夫人能做的了主?” “这是自然。” “既然夫人能做的了主,那我就放心了。夫人,我也是看在章大人原是咱们郧县的父母官,为郧县做了不少的好事,这才宽限了这么多日子。这大过年的。我一个人在外也是不容易。还请夫人体谅一二。” 世芸命人再上茶,端了点心与顾师爷用,自己请了钱师爷:“钱师爷,咱们还是把这笔账了了吧。怎么也不能让这债过了一个年还在吧。到底要讨个好彩头。” 钱师爷只得应了。拨弄着算盘:“一石是一百六十斤,五十万斤是三千一百二十五石……” 世芸拦住钱师爷,笑着对顾师爷道:“顾师爷我有件事要请教您。” 顾师爷点点头。他倒要看看这章太太能掀得起什么幺蛾子来:“夫人请说。” “这一石粮食顶一百六十斤,这是白粮的算法(白粮。加工好的大米),是按照俸禄米算的。可是咱们这是欠的种粮。到底不能按照一石一百六十斤的白粮来算。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但也晓得这白粮同种粮还是有差池的。您说是不是?” 顾师爷一愣,这章太太到是个精于算计的人,现在又来同他按谷米来说。顾师爷到也同意,让这些又能不赔,四十五万斤的差额,已经不晓得赚了多少。 “正是这个道理。” “钱师爷,这种粮是一石多少来着?” 钱师爷道:“夫人,一般是一石二百三十斤。” “那就按二百三十斤来算好了。五十万斤那是…….” 钱师爷拨弄起算盘,一面道:“一石折二百三十斤,五十万斤是二千一百七十三石九斗一升。一两银子折合一石四,也就是一千五百五十二两七钱九分二厘。”钱师爷算好了账,请了世芸过目,又请了顾师爷瞧一眼,示意自己并未作假。 世芸点头道:“也就是说,我们付一千五百五十二两七钱九分二厘便足够了?” 顾师爷插口道:“夫人,这还有拖欠的利息。这原本是十二月二十日就该了结两清的,但是,如今已经拖欠了十一日了,这一日我也就不算数,只当十日好了。” 钱师爷看看世芸,见世芸点了头,又算作道:“一日一成的利息也就是一百五十五两二钱七分九厘二,十日就是,一千五百五十二两七钱九分二厘。这再加上本金,那就是三千零四十四两五钱八分四厘。” 世芸只觉得晕乎乎的。这十日一晃眼的工夫就翻了个翻。这简直是要命啊。世芸看着钱师爷写在纸上的数儿,诧异的看着钱师爷,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这么多?没算错吧?” 钱师爷摇摇头。旁的还好说,那利息是要吓死人的,怎么要一日就是一成的利息。 顾师爷见世芸惨白的脸便觉得心情相当的好:“夫人,这已经算清了,还是了解了吧。” 世芸只得点点头:“翠儿,你回屋里,同你顺儿嫂子说,就说屋里头我妆奁里有个雕花的小匣子,那里头放着银票,你让她把那个拿给你。” 顾师爷得了世芸的应许。也就颇为自得的品尝起知州府的点心来,他一面吃着。一面赞道:“这点心真的不错。果然是好,我从未吃过这么好的点心。” 世芸笑道:“这是成里汪老爷家送来的。您要是觉得好。我回头让人送到客栈去。” 顾师爷客气道:“夫人怎么如此客气。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他又吃了口茶,不住的点着头,“茶好,点心也好。这济宁城到底是富贵地。聚集了天下那么多的好东西,我到是不想走了。” “那就留下来多住几日。我听人说,到了十五这运河沿岸都要挂灯地,好生的热闹。先生且留下来,好不容易来一次,要好生的逛逛才是。” 顾师爷摆着手:“不了。出来了这么多的日子。知县大人也等急了。我这是出来公干,并不是游山玩水的。这上头可是不等人的。” 世芸忙应和的道:“正是正是。” 翠儿抱着匣子匆匆跑来:“奶奶。” 世芸开了匣子,从其中拿出几张银票,数了数,又将匣子里的碎银子也取了出来,一五一十的数着。 世芸连数了三遍都只摇摇头,问道翠儿:“你跟你顺儿嫂子说把匣子拿过来?” 翠儿点着头:“正是。我说了。顺儿嫂子开了奶奶的妆奁就把匣子直接拿给我了。”翠儿像是明白了什么,忙跪下来,“奶奶。我拿了就直接过来了,我什么都没动。” 世芸叫她起来:“我没说你拿了。”她叹了口气,歉意的对顾师爷道,“真是对不住。家里如今只有这么多钱了,还是先还给先生好了。您且看看这是,四百三十五两。这零散的一共有六两三钱七分五厘。方才说了是,三千多少了?” 钱师爷提点着道:“三千零四十四两五钱八分四厘。” 世芸点着头:“三千零四十四里五钱八分四厘。这里一共是四百四十一两三钱七分五厘。这一抵消,还有二千六百零三两二钱九厘。您先看看。” 顾师爷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连零头都没还上。他不由道:“夫人,前些日子来,章大人就说没有足银。到底是等了这些日子,您还是这样,您若是这样我真的不好交差啊。” 钱师爷道:“你若是不算利息,也就不会连零头都没有了。” 顾师爷委屈的道:“这利息又不是我定地。” 世芸忙拦住顾师爷:“顾师爷,还请您宽限几日,真的是没有银子了,若是有,我也会给的,这一天可是一百两的利息。” 顾师爷道:“夫人。前些日子夫人可是在丰源当典了三千五百两银子,这不到一个月,您不是连五百两银子都没有了?” 三千五百两银子,他在这等自己呢。 世芸颇为为难的道:“我若是有还能这样?这大过年的,上上下下哪里不要打点?今年到是好说,明年呢?。顾师爷还请您宽容几日。我就是再去当东西,也要等人当铺开门不是?我给您写欠条便是。这利息……” 顾师爷见有字据也就不在深追,颇为大肚道:“利息就不算了。还剩两千六百两银子,夫人,这十五之前可是要结清的。” 世芸忙应下。她放要写字据,钱师爷出面拦下:“到底还是学生来。”他深怕有什么差池,细心的写了,看了数遍没有一丁点的纰漏这才递了过去。 世芸看着那留下的一式欠条,只道:“去看看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章延闿大年初二便回来了,一进门就被世芸叫了过去,指着他当时的那张字据:“五十万,五万。你说这要怎么办?” 章延闿笑笑:“是五十万怎么了?” “不是五万么?” 章延闿一把搂住世芸:“听说你给了他四百两银子?还给他写了欠条?都按照我说的做了?” “那还能如何?一天一百两银子的利钱,就算是斤斤计较,你能省出三千两银子来?你到是好大方,我看你上哪里找那么多的银子去。” 章延闿笑着搂住世芸:“不多不多,一点也不多。我的好夫人。你在家做了这么大的事,到底是辛苦夫人了。如此就好。夫人你且等着,到时候咱们来处好戏。到底要让他晓得,老子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未完待续。) ps: 十一假期,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啊~ 第一百六十章 迎驾(上) 换钱的事,章延闿全权交给了世芸,自己却撒手不管。正月十五圣驾出京,本来沿路接驾官员怕皇上此次要访民间疾苦,查官员政绩,早就战战兢兢,将一系列事粉刷了个太平景象。可是一路上,皇帝摆出了优哉游哉的架势,过五台、登泰山,玩得好不得高兴。根本就没过问各地民生,官员们微微松口气,后程的官员听了,命人加紧修整,一定要皇帝看看一派锦绣繁华的江南。 章延闿在五天前已经在码头上等候着,他接到安平州的信报,皇上的龙舟已经到安平安山驿了。从那一日开始章延闿便全副准备起来,从安山驿到本州也就是一百五十里的路程,照龙舟的水程也就是两天的工夫,却不想到今日也没遇见圣驾,他忙往上打听,却得到皇上的圣驾仍旧在安平州。 章延闿裹紧了顺儿送来的披风,抽着冻红的鼻子:“都回吧。圣驾还在安平州。高成,我这就交给你了。” 高成忙应下。 章延闿跺着脚直往茶馆走去。这是一座背河临街的茶馆,因为皇上龙舟要从这过,已经修葺一新。许多有权有势家的人都包了这一带的茶馆酒楼靠窗的地方,只希望皇上龙舟过的时候,能瞧上一眼。可是听得知州大人说圣驾今日不来,那原本在二楼坐着的官绅家眷纷纷扫兴而回。 掌柜的一见到章延闿来,忙迎上去:“呦。知州大人驾到,您里面请。诸位大人也来了?大人要个雅间?” 章延闿撵着仍旧跟着他后头的官员:“你们别跟着了。该散了。”章延闿转着眼珠子,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荷包。“你们莫不是要我请客吧。我告诉你们啊,我没钱啊!要吃茶。你们自己出钱。” 众官想笑又不好笑,曹典史道:“大人,卑职请您到卑职的酒楼去吃酒。不要您一文钱。” 章延闿摆着手:“我要回家吃饭,在这也就是喝口茶,缓一缓。嗯,缓一缓。”他颇为不耐烦的看着那些还站着的官员,“外头那么老冷的,你们也冻坏了,快回去歇着吧。明日听我的信吧。” 众官都听说了知州大人偷了知州太太的首饰。叫知州太太在当铺抓了个正着,又听说知州太太在外头大发雌威。知州大人怕是回去叫知州太太骂,可是摄于知州太太的威仪又不敢不回去,现在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大家都不好点破,纷纷告辞而去。 掌柜的见众官走了,心里颇为叹息一大笔生意跑了,面上笑道:“大人。给您开个雅间?”“别什么雅间了,先来壶热茶让我暖和暖和。” 掌柜的麻利的擦着桌子:“您是要蒙顶还是银毫?” 章延闿张口便道:“银毫。” 顺儿道:“香茶就可。”他低头小声对章延闿道。“二爷,奶奶只给了十文钱,还是省着点吧。回头要是花多了,奶奶问起来……” 章延闿狠狠的瞪了顺儿一眼:“你只听你奶奶的。我的话就不听了?你就说大人我今日请了众位属官三班衙役吃了一杯热茶就是了。” 顺儿苦着脸:“我到也会说。可是大人,十文钱,哪里能请那么多的人吃茶?” 章延闿瞧了他的头:“你不晓得买十文钱的茶叶。剩下的水啊,杯子咱们自己又不是没有?你瞧你笨地。” 掌柜的上了一杯香茶。又端了一样免费的瓜子,只有一小把。章延闿也不顾烫。捧起来便吃,一面叫好,一面示意顺儿也坐下来。 顺儿笑着道:“大人,您吃茶,我可什么都没有。到也请我吃口热茶吧。再叫两盘点心?” 章延闿招呼了掌柜的给顺儿上杯茶:“有茶就好,吃什么点心,你就不怕你奶奶把我当点心给吃了?” 章延闿的一句话到招惹掌柜的笑了起来。 掌柜的道:“大人这话说的也太吓人了。夫人怎么会这样?” “你又不是不晓得你们知州大人是怕老婆的主儿。”谭世仪跺着脚进来,笑着让掌柜的也上一杯茶,“掌柜的,我问你的事啊。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你说你们济宁城的人是不是水邪乎着呢?” 掌柜的唤了声三爷,忙给谭世仪上茶,笑道:“这话怎么说?” “你们济宁的水不邪乎,怎么这在济宁做官的人都是怕老婆的主儿?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们济宁的男人都怕老婆啊?” 掌柜的讪笑道:“哪有的事?” 谭世仪指着章延闿道:“知州大人是,高主簿也是个怕老婆的主。顺儿你小子也别笑,我晓得你也是。听说,董捕头也是个怕媳妇的。就我瞧着,掌柜的,你怕也是个惧内的主儿。” 掌柜的顿时涨红了脸,那上瓜子的小伙计却忍不住笑出来,为谭世仪的问话做了证明。 谭世仪啧啧的摇着头:“哎,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民风如此,难怪夫纲不振。哎!” 那边上的一个大黑脸客人道:“正是,她若是横起来,抓起来打一顿便是,看她还敢不敢。哪里有怕老婆的道理。” 谭世仪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章延闿微红着脸:“大抵怕老婆的人都是能成大事的。” 边上的客人听了不由一笑,拱手道:“大人,这怕老婆的人都能成大事,不知道是怎么个说法,还请您指点?” 章延闿看了那么一桌的三个人。三个人穿着相当朴素,只有那个黑脸大个子一副武人模样。章延闿笑笑:“你不读书当然不知道。房玄龄怕老婆终究一代名相,戚继光怕夫人为一代名将。就是皇帝中么。皇帝中隋文帝也是怕老婆的。这都是有本事的人。” 客人不禁一笑:“这话不对,房玄龄子孙竟杀;戚继光最终不得志,抑郁而终。至于隋文帝么,误听夫人之言,葬送隋朝大业。可见这怕老婆便没有什么好结果。” 章延闿道:“这话就不对了。我又不是封相拜将,这些自然也不会发生。再说,这哪是什么叫怕老婆,这是夫妇相处之道,闺房之乐,你们哪里懂这些?” “奇技淫巧以悦妇孺。” 章延闿淡淡一笑:“不做无为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客人饶有兴致地瞧着章延闿。 谭世仪对章延闿这种死要面子的作法颇为不屑:“姐夫,您是有涯之身,胸怀大志,你到底请我吃些点心吧。这几文钱你必是瞧不上眼的。” 章延闿哼了一声:“吃什么点心。待会回去就吃饭了。你姐姐坐了好菜等我们回去呢。何必在外头浪费。” 谭世仪顿时苦着脸:“成天的青菜豆腐。吃的我两只眼都绿了。姐夫,你说实话,那三千两银子你花到哪里去了?好歹也露个影吧。你若是还在,就快把姐姐的首饰赎回来,我熬不住了。” “那你还是熬着吧。”章延闿站起身,喝干最后一口茶,问掌柜的要了一张纸,将小碟子里的瓜子都包了起来,一块带走。 那黑脸大汗看着章延闿那样,不由小声道:“这哪里是知州老爷,到想个刮油皮的。” 坐主位的客人笑了笑,招呼了掌柜的来问他这里的生意如何,又问了这位知州大人如何? 掌柜的是老脸的人,他已经瞧出这几位穿着朴素,气度不凡的客人来头不小。这圣驾又在附近,想来是天子近臣,微服私访来了。他笑道:“托皇上的洪福我这生意好的很。“ 客人笑道:“你这生意好,怎么叫托皇上的福呢?” 掌柜的道:“皇上南巡,大家都要一睹龙颜,就我这茶馆子三月前靠窗的位置就叫人包了下来。您也看到了,怎么不叫托皇上的洪福呢?” 客人只是笑笑,付了钱起身出门。 客人一出门,往街口拐了个弯儿,没走多远便瞧着那边有人起争执,走进一瞧,却是个大汉拦住章延闿:“大人,奶奶叫大人回去呢。” “什么事?” “顾师爷来了。” 章延闿的脸色顿时一变,随即支吾道:“我还有要紧的事,你先回你奶奶,我过一会儿,了了事就回去。” 大汉只是不肯:“大人,小的跟了您许久了。您没事,在茶馆了坐了一顿饭的工夫,这又在街上乱逛。您还是跟我回去。” 章延闿只是不肯,突然指着一边:“董维运,你看,横云怎么出来了?” 董维运往那边一瞧,章延闿顺势就跑,进了街口,人就不见了。董维运找了几次都没寻到人,只得走了。 章延闿踮起脚,悄悄的看着讪讪离去的董维运,不由得意道:“你小子想抓我?没门!” 客人一行只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黑脸大个人好笑的道:“真不像做官的,到像是个滑头。” 客人微微一笑:“打听打听他。咱们,今日就要驿馆住下。”陪同的两人应了。那客人在城里随便走着,不时停下来,向买卖人打听行情,在街边的小摊坐下,又问吃东西的人,地方官员是不是爱民、清廉、赋税重不重,火耗银子加了几成。 而这边,章延闿将董维运招呼了过来,指着那个坐在摊前询问的客人:“你小心的跟着这人,看看他是什么来头?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这么样年轻,又这样雍容华贵的风范,落落大方的气度,莫不是……难道他是……(未完待续。) ps: 大家都晓得他是谁了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迎驾(中) 第二日,仍没有龙舟抵达的消息,章延闿也不出门,窝在家里同世芸说话。偏章泽闿来了,说窝在家没事做,要到街上去:“弟妹去,湘儿也去。咱们到得意楼吃酒去。我请客,大过年的,天天就是青菜萝卜豆腐的,去吃点好的。你不心疼大侄女,我心疼。湘儿,走,跟大伯父吃肉去。还有你们,都去。” 章延闿道:“何必这么麻烦,让人送到家里来便是了。外头那么冷。大哥,来吃烤年糕,这香的很,咱们坐一处好好的说话吧。” 年糕烤出来的香味实在是太撩人了,湘儿小丫头沾着花生酱、桂花酱吃的满嘴都是。章泽闿在一旁看着早就心动了,到也同意了,却打发了自己的小厮,让他到得意楼抬几桌席面,衙门里还有那运河守值的人都有份。在院子里当差的听了,纷纷进来向章泽闿道谢。一群人说说笑笑,着实的热闹。 一盘年糕不够吃,世芸又命人拿一碟进来。见到送年糕进来的横云,世芸这才想起一件事来:“你把董维运派到哪里去了?他昨儿一夜没回去。横云急得都哭。” 章延闿随口道:“哦,我派了他一点事。没什么危险的。最迟明儿就回来了。” 横云这才安心,向世芸道谢。 章延闿咬着烫嘴的年糕,乐得直哼哼:“给我一车年糕,我也不要去码头接驾。你昨儿没上码头,那风跟刀子似的。没把我冻坏。” 章泽闿直赞成章延闿的话:“二弟说的是。这多舒坦啊。”他拍拍自个儿的大肚子,“也就是我这身板还能顶的住。就二弟这身板。就跟杨柳摆腰,多亏三班衙役拿了条链子死死的拽住。要不早就吹倒江里去了。” 众人一个憋不住纷纷笑了出来。 世芸虽然笑得章泽闿在说笑话,到底担心:“没事吧。这么大的风。船做的安全么?怕是皇上也认为风大了,要推迟几日。” 章延闿则一口应了世芸,一面道:“大哥,你好意思说我。昨儿我们在前头接驾,大哥他们在后头。后来我只觉得这地面怎么摇的晃,正想着是不是地动了,心里害怕着呢。你们猜怎么了?” 年长的都晓得章延闿这是要调侃章泽闿,一个个也不答话。到是那小的,没什么眼力的。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啊?” 章延闿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接话便好,神秘的笑道:“我往后一看啊,原来是我大哥一路小跑过来。大哥,您好歹也轻点,那路面才修平整,您这么一整,好了,我白忙乎了。改明啊。我要是缺钱,就跟您打个招呼,你一路小跑,把我这济宁城都跑个遍。我也好借口修整官道,找府里布政司里要钱,也不用整日寻那些苦哈哈的理由了。” 众人又是一笑。 章泽闿笑道:“你小子。合着找我帮自己打通官路,一路青云直上了啊。不过。二弟,你就是不想那些个也是可以的。若是得了皇上的眼,不出半年你就升任知府了。你这么年轻,就是四品官,不多见。” 章延闿笑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总不能让我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才做个知府吧。说出去,就连大哥你面上也无光。再说了,我这不是想趁着年轻多为皇上为朝廷为百姓多做点事。” 章泽闿不禁笑出声来:“你这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若真是想为皇上做点事,你可以去宫里,把那话儿……对不住弟妹,抱歉抱歉。”章泽闿清了清嗓子,“实在不行,你要为百姓做点事,你可以到大街上替人写写字,帮我算算账,就是这运河上也要不少的脚夫苦力。总之,法子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当官儿,当大官。” 章延闿不爱听:“这什么话。你说我一个举人出身的去帮你算账?亏你想的出来。” 章泽闿道:“看看,这事出来了吧。别说你一个举人老爷,就是让个秀才去给我当账房先生,人家宁愿饿死也不愿意给我这个商人做事。但是,你说我就不是百姓了?所以,像你这些人,都是有条件的,都是要在升官的前提下,才能为皇上尽忠。若是皇上认为二弟你在州里,在县里做官就是尽忠呢?二弟,官场历来不确认,实缺尤其是肥缺到处被占的满满的,别说你丁忧个三年,就是瞬息之间,说不定这位置就让人占了去。谁不想当官,当大官,也难为吏部的那些个老爷们了。就连你个小小的知州就惦记这知府走人,好给你腾位置。老实说,我还想让扬州八大总商给我挪位置呢。弟妹,你说是不是?你就不想着戴那一品夫人的凤冠霞帔?” 世芸点着头:“这话说的事,不过,不惦记上官走人的官不是好官。难道他出来做官就为了一辈子做县令?要心里放着日后总有一日做了首辅才是真的。” 章延闿拍着手道:“到底是夫人,这话说的好,不惦记上官走人的官不是好官,不想当首辅的官儿更不是好官。看看,也就我夫人说的出。夫人,这次皇上来了,我好好巴结巴结?咱三十岁之前给你弄顶知府夫人的四品凤冠如何?” 世芸道:“算了。咱们就在家待着。圣驾来了,你只说你病了,不能见驾了事。你就是这次不好好巴结,日后也还有的是机会,何苦那么苦哈哈的跑到河边上吃冷风呢?” 吃着年糕的芳儿不可以道:“爷,奶奶那可不成,我是一定要去看的。一辈子就那么一次,我一定要去看。幸而那日做了件大红袄,可以穿了。” 簇水也道:“就是。爷同奶奶不去,我们去。我在京城那么多年,也没瞧见过一回。等以后回去了,我可得好好的同他们学说。” “你们去。你们都去瞧热闹去。”章延闿摆着手,“也就是糊弄你们几个。我在外头都觉得冷。皇上就不晓得冷了?怎么可能会出面?你就不怕皇上冻着了,龙体欠安?” 翠儿道:“大人又骗我们?我们在这屋里都不冷,皇上住的肯定比大人住的要好百倍,更不可能冻着。你上回说的,皇上会在咱们济宁住上几日的。” 章延闿落了嘴:“好好好。你们都去啊。没看着可别怪我啊。你说大人我会骗你们么?你们这一窝蜂的去,到让那茶馆酒楼的老板欢喜了。你们看啊,外面冷吧。你们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哪里受得了,自然是要到那里头避风了。到时候那老板一个人二两银子。五两银子的,你们还能不去?结果又没见着皇上,你们亏不亏啊。” “亏了也去。”翠儿斩钉截铁的道。 章泽闿拍手大笑:“好丫头,你家大人说了那么堆的话都成了废话了。好丫头,替我出了口气。来,这赏给你了。”章泽闿从荷包里摸出块银子抛过去,“明天记得找个好位置,瞧仔细了!” 章延闿只哼哼的不说话。 “大人。” 横云率先反应过来,抢先迎了出去。 见董维运进来。章延闿道:“你回来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 董维运为难的看着章延闿,侧了身子,指了指自己身后:“大人。这位贾老爷要见您?” 章延闿一见到那位抬脚进来的贾老爷愣在那里,这就是那位在茶馆里见到的客人,却主动上门来了:“您是……” 贾老爷拱手道:“在下是泰宁侯郑濬的朋友。姓贾名化。听闻泰宁侯现在府上居住,特此前来探望。顺便拜会知州大人。” 章延闿笑道:“原来是这样。侯爷接驾去了,现在想必在安山驿。过几日便会回来的。您请。” 听着有外客,世芸带着湘儿并丫头们忙从后面出去,章泽闿也从后头出去。 章泽闿背着手看着那屋子,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侯爷认识一位姓贾的呢?” 世芸瞧着章泽闿,他这话说的,到好像郑濬认识什么人都在他手里掌控一般。 章泽闿念叨两句忽而笑了起来:“贾化,贾化,这名字取的。弟妹,要好生招待侯爷的这位朋友,今日一定要多费心思,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便能遇上的。”他摇着头,一摇三摆的去了,一面道,“二弟好福气,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世芸只觉得章泽闿这一瞬间变得颇快,方才还对那人的来历有所怀疑,这里又交待她要多费心思,好生招待这位客人。这是对他的身份表示肯定?这人…… “奶奶,这要怎么办?” 簇水道:“大爷不是叫人从得意楼抬桌酒席回来了么?那位客人若是要留下来吃饭,就让人抬过去。” 世芸摇摇头:“不,另做。大爷订地酒席按大爷的吩咐给人送去,咱们自己的一桌也不留。”郑濬的朋友这个时候来,怕是京城里的什么人物,这是伴着圣驾来的,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先前都已经做出了那个姿态,现在更是要做够。 世芸在这准备着,章延闿也颇有些不安,从董维运那不安的神色中,他已经肯定了自己先前所想,这人就是皇上,微服私访的皇上。要怎么办?是表现的自己已经晓得对方的身份,还是装迷糊就这么过去? 章延闿在这里思量着。 对方却不耐烦了,笑着道:“章大人好生惬意,在这里烤年糕,吃茶,好生舒坦。” 章延闿忙取了块烤年糕送过去。 对方制止了身边人的动作,沾了一点的花生酱吃了,不住的点头,直叫好:“我方才在外头听章大人说要为皇上尽忠。在下也如同令兄长的意思一样,若是圣上降了大人的品级,大人可还想为皇上尽忠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迎驾(下) 章延闿何曾想这位一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他都已经听到了,自己再要口是心非未免有些阿谀奉上之嫌,到不如坦诚些的好。 他哈哈一笑:“若是皇上此番问起来,在下是一定要满口尽忠的,否则,回家抱孩子去吧。不过,至于客人面前,说说实话到无妨。这为皇上尽忠的话也就是嘴上说说,尽忠也是有条件的,是要在我这原有的基础上,再往上升升,才能肝脑涂地。” 化名贾化的皇帝看着毫不掩饰自己的章延闿,到是微微一笑:“你到是坦白。你就不怕这话传到了皇上的耳朵地?” 章延闿不以为意的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上又怎么知道?” 皇帝点点头:“你到是洒脱。” 章延闿自嘲道:“若没这心思,不就早气死了。就我才来济宁,那帮子商人,对我是前倨后恭的,让他们做事就没钱,可包养婊子一千两都嫌少的。你让我怎么了?跟婊子置气?到显得我小气了。没法子,只好借着这回皇上南巡,榨他们。” 皇帝不由一笑:“我也听人说了。只是你这样怕是要树敌不少。已经有不少的人参你,说你私自闭钞关,拦民船强占商户货物,与民争产;又借接驾为由,伙同自家哥哥敛财。” “他们要联手告我?” “岂止是告你,比告你更狠。” “他娘的。是他们先招惹我的。当时我就说有话好说,你应了我的条件,我也不理他们那破事。现在反倒是他们有理了。爱告就告去。我得罪的人多了。我不理他们,看他们能生什么蛋出来!” 皇帝笑道:“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你这么着。到落了下乘。” 章延闿将手指捏的脆响:“对付他们那些下三滥自然是要我这下乘的。我说句不恭的话,若是皇帝派了正二八经的人来。还不叫这些王八蛋饶进去了?不过,你既然问我了,我还是先说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我是擅自关了钞关,可是我也多受了几千两的税银。这才是一日呢,就几千两,一月,一年呢?这些人逃了税银落在了自己的荷包里,国库却空了。他们这才叫与民争产。至于接驾……” “好了,又没真的告你。你自己辩解什么?难道皇上就会听信他们一面之词?”章泽闿挑了帘子进来,对着皇帝作揖,“弟妹已经预备好饭菜了,让我来叫你。吃饭再说,你到饿着客人了。” 章泽闿只觉得心虚,他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自然的说话,要显得根本就不晓得对方的身份,可是。这自然真是自然不起来。 这边钱明方进也进来了,章泽闿道:“坐坐坐。贾大人,您上座。这是我大哥,在我这过年。这是我的师爷。钱明。这是我的学生,方进。如今也跟着我,也是个师爷。这位是贾大人。侯爷的至交。” 皇上点点头,他本来有些不习惯。随后想到,一般朱家来客。都会让师爷在一旁陪侍,自己并未表明身份,旁人哪里晓得要如何。 “上菜吧。” 家人送了菜上来,章泽闿一看,就八个菜,中间的那两个荤菜怕是得意楼的,其他的都是素菜。这…… 章延闿看了章泽闿一眼:“若是你出银子咱们这就叫得意楼搬桌酒席过来,可是是我出钱,你也晓得,我还欠了一屁股的账呢。” 章泽闿笑道:“我出就我出。” 章延闿悄悄的指了站在一旁伺候的顺儿:“这有锦衣卫呢。这小子嘴长,一准给我漏道后头去,那菜还没端来,我到要先吃笋子炒肉。” 皇帝听了不由哈哈一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真的是怕老婆。 “这样就很好。” 章延闿见皇帝开口了:“那就吃饭。贾大人,您尝尝这个,不要看是小菜,却是我们济宁的名菜。” 刚吃了几口,门上的衙役匆匆忙忙的进来:“大人,龙舟还有二十里就要到了。” 钱明方进唬得站了起来:“大人……” 章延闿放下筷子,对着皇帝拱手:“对不住了,在下要去接驾了。先生,小方,你们陪贾大人用饭。“ 皇帝笑了笑:“这就不用,待会再吃好了。” 章延闿点了点头,忙换了官服,骑上衙门预备的马匹,翻身而上往那边去了。 一听御驾还有二十里便到,济宁城的人蜂拥而出,路面瞬间叫看热闹的人给抢占了,那马车都挤不开了,惹得那些个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暗暗着急。 龙舟到了济宁到也停下,众人纷纷伸着脑袋只希望皇上能露个面儿,汪老爷更是期盼皇上御驾能到济宁歇上一二日,自家早就修整一新,只等圣驾入住。 皇上没露面,只是把知州大人叫上了船,再然后……龙舟上的侍卫突然下来,再然后,只听得道:“起驾济宁知州府。” 呼呼啦啦的一群人下来,原本还抬着头的人全数低下头,一个个只能瞄见那走过的靴子,只瞧着其中一只靴子同旁人不一样,心里便道,这说不定就是皇上,我瞧见皇上了。 汪老爷则是在想,皇上在济宁驻跸,也就是说,他等着呼啦啦的一大串的人终于走来,艰难的爬起来,气喘吁吁的指挥着家人:“去,快回去准备接驾。” 衙役打快马回来,还未停稳,便从马上滚了下来,撒丫的往后堂奔:“太太,太太,圣驾……圣驾……大人让您接驾!” 皇上来了,要住到知州府里! 世芸只觉得不那么真实,她一时愣在了那里不晓得要做什么准备。 到是那个衙役,一见到世芸愣在那,扯着大嗓门道:“太太。太太,这回子皇上的圣驾已经下了龙舟了。眼瞧着就要……” 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硬着头皮了。 开中门,命扫赶紧打扫。再想着。若是皇上真要在济宁城住下,也会到汪家去,世芸也就没打扫屋子,只将章延闿的外书房,同内堂清扫出来,自己则换上了六品诰命的服色,带着人在大门外等候。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圣驾的来临,她又不敢发问,更不好打发人去看看。一直到一名大臣领了一群人来,世芸才觉得有了希望。 那人面目表情的来到她的跟前:“你便是济宁知州章延闿的家眷?” “是。” 那人道:“奉旨。着济宁知州章延闿家眷取济宁知州章延闿所欠上津县欠条一看。” 世芸微微一怔。 那人道:“章夫人?” 面圣,她也去?为何还要拿着那个什么欠条。再看那人亦步亦趋的姿态,世芸只觉得这里头出了什么事。难道说,章延闿让自己拖着,就为了间面上,告御状不成? “大人,这是……”她想送东西过去,可是瞧那人的补子。是个三品官的模样,也不是那种随手一点小钱便收的人。 那人道:“本官只负责传旨取东西,旁的一概不晓得。还请夫人速速取了东西,同本官一同前往。” 那人跟在她左右一步也不挪来。她进了内室,他也一同入内,见世芸开了妆奁。便抢身上前:“本官帮夫人。单据便在这里?” 世芸点点头。 那人取了匣子,便请世芸同他一同前往。 接驾的官员一个个都站在码头上。阵阵江风将他们吹了个面青鼻子红,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世芸随着那名官员上了船。章延闿就跪在甲板上,乌沙帽已经被除去。这样的狼狈。 世芸站在章延闿身边,紧张的看着他。 那人进了船舱,不一会儿,只听着一阵脚步声,再听到有人道:“朕,方才接到一张诉状,状告济宁知州章延闿在郧县知县任上,粉饰太平,挪借他乡钱粮为己所用,造成郧县逋赋上万。章延闿。” 告状,不是章延闿告的御状,而是旁人告了章延闿。章延闿明明已经误笔,将五万斤写成五十万,他们也认下了,为何还要捅到御前,或许是说,逼章延闿还钱只是个鳌头,其实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圣驾前告状,可是为什么要告章延闿? 世芸脑海中的思绪不住的翻滚着,到停在那里没了动静。 “臣在。” “你有何可说?” 章延闿磕了头:“回皇上,臣业已还清所有空虚。” “哦?还清?” “回皇上,臣在郧县任上所欠粮食,连本带利还了三千两银子。臣为了还亏空,偷了内眷的陪嫁首饰,当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当票亦在。如今已经还了四百两,这是还款字据。” “可是,这却分文未有,丰源当亦无你当东西的存根。” 姓汪的同人合伙来阴他啊。林侉子好大的手笔啊,居然能将姓汪的说动。 他到失误了。他太自大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突然乡宦士商前来接驾的人群中,突然有人站了起来:“那日,章大人带着首饰上丰源当,小民亲眼瞧见的。丰源当出脱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居然有为数不少的人站了出来。而这些,居然是大多数的商人,章延闿往那边一瞧,这其中大半是与汪家有利益纠葛。这…… 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当初联合这些商人无非是要压制以汪老爷为首的巨商,却没想到,在不断的利益中,这些人居然向他靠拢,更在皇帝面前维护了自己。 皇帝起驾济宁知州府,郑濬等着众人离去,走到章延闿身边,往他手心塞了一团东西,只深深的瞧了他一眼,便紧跟着离开。 这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参人(上) 章延闿背过身子,急急的打开手中的纸团,只有一个字:“参”。让他参谁?参林侉子?参他那是自然的,只是郑濬这么急匆匆的塞了纸条给自己,就是为了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么?郑濬是要自己在皇上面前参人林侉子。他甚至意思到,其实今天自己这么容易的过关,是皇帝故意放自己一马的。皇帝微服之时就对他提起过有人告他,要比告还要严重,皇帝是知道的,可是,皇帝为何仍由事情的发生。林侉子。皇帝是料定了他若是无事,即使有事,他到最后也会把林侉子揪出来。只单单为了一个林侉子么?这个林侉子是什么来头,只得皇帝这么的重视? 世芸走到章延闿身边:“你要不要紧?” 章延闿摆着手:“你快回去,去见彭师爷,问他,林侉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算了,我自己去问。你回去把老来子他们从郧县来的都集到一处,待会我要找他们。” 章延闿下了船,准备直接回知州衙门,却叫谭世仪在一旁抓住了手:“姐夫。” “你怎么在这里?”章延闿着实诧异谭世仪出现在这里。 谭世仪神秘的笑了笑:“我在等你啊。” 章延闿笑道:“你等我?” 谭世仪点点头,拉着章延闿抬脚往茶楼去。 茶楼的老板一见到章延闿,忙迎了上去:“知州大人。” “我要的雅间。” 茶楼老板忙应下,将章延闿同谭世仪领进了雅间:“大人,您要点什么茶?” 紧跟着进来的世芸道:“什么都不要。这里不用你伺候。”她已经意识到谭世仪同章延闿要做什么。章延闿这个人是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林侉子让他在众人面前这么死去活来了一次,他是绝对不会绕过那人的。而三弟特地在那里等着。显然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谭世仪从食盒里拿出些酒菜摆上,请章延闿吃酒:“姐夫。你在外头吹了那么老长时间的冷风,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姐,钱师爷,大家也喝两杯。” 章延闿连喝三杯,一时身上才有了暖意,他靠着椅背说道:“你不是为了我压惊吧。说吧,你有什么事?” 谭世仪一手执酒壶,一面道:“姐夫,你又没做什么坏事。有什么‘惊’可压?不过。你也真够倒霉的,无缘无故的叫狗咬了一口,幸而有人为你作证,这才没事。” 章延闿冷冷一笑,站起身来:“你若说这个,那我就走了。” 谭世仪忙拦下章延闿:“姐夫,你等等啊,你怎么那么急性啊。我话还没说完啊。姐夫出了这样的事,你到是说说你有什么章程?” 待会要面圣。章延闿不敢多喝,只道:“什么章程。听天由命。我的章程就是参他狗日的。” “参林侉子?”谭世仪微微一笑,“姐夫,你不晓得林侉子是什么人吧?” “什么人?”章延闿淡然的道。他面上虽然表现的是风轻云淡。但内心对这个林侉子有些嘀咕,或许真的是什么难啃的骨头,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么一出。 世芸在旁边听着也摸出了味道来。郧县现任知县是个有背景的人。 谭世仪斟了杯酒自己慢慢的吃了:“什么人。林毓庭是什么人?锦衣卫都指挥使林铭辉的儿子。林铭辉,姐夫。你晓得这个人么?” 章延闿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人。林铭辉没什么来历,唯一有来历让他爬到这个位置的人就是他的夫人。张氏。这个张氏便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姐。 “参了林毓庭就是参张家,参了张家就是参太后。我有什么不明白的?” 世芸听着心里一阵阵发寒,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参了。” 谭世仪瞧了自家姐姐一眼,带着点点笑意看着章延闿:“那就不参了?” 章延闿冲着谭世仪笑了笑:“你不用激我。既然惹到了我,我肯定是要参的。”他转了身子,面对着世芸,“夫人,这次的事我是一定要做的,还请你成全我。” “张家从孝宗一朝到如今,已经经历三朝,一旦有人冒然参张家的人,难道朝廷里不会有人初来说公道话?人情天理都说不过去?你晓得皇上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要除了张家还是教训下张家,我看都难以说清。” 章延闿叫世芸这么一说到愣住了。 谭世仪只觉得不大好,下了那么大的功夫,费了那样多的心机到了这一步却功败垂成。他忙摇着头:“姐。皇上早就接到林毓庭参姐夫的奏折,可为何留中不发?这事姐夫是知道的。” 章延闿点点头:“就是因为皇帝心中没底才要南巡,才到了我这个地方停下。你这半年跟着侯爷都在忙这事了是不是?”章延闿最后将目光转向了谭世仪。 谭世仪叫章延闿瞧的毫不心虚。 世芸觉得章延闿说话有些过了:“这……” “郧县一带流民颇多,朝廷派了多少官员巡视,多少条陈上呈?在侯爷来之前半年,郧县就来过一人巡检官,侯爷半年后前来不是有些过了?你们也抓住了我新到一地求政心切,之后郧县升府,更是侯爷一力推动,而我这个上条陈之人自当立首功,有了侯爷的保举,定然是要升迁的。郧县升府一事了解侯爷身为钦差当回京复命,却舍近求远同我一起到了这济宁来?还一直待到现在?怕是我当初调任郧县做知县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谋划好这一切了。” 谭世仪不好意思的道:“姐夫,我……这……侯爷同皇上,我只是……”他只是那么一刻的不自在,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姐夫中举后侯爷便一直在观察姐夫,原是准备会试后用姐夫。不曾想姐夫放弃了会试,要做教谕。原本是要姐夫到泉州做教谕的。却不想亲家太太横插一杠子进来,不得已只得将姐夫放置兴义。” “这么说,无论我在兴义做的如何,三年后都会以优等升迁为县令?” 谭世仪再次点头:“当时亲家太太兄长所选的那个位置侯爷知道后很是满意。” 兴义县从未有过举人,只要他任上出了举人,他的政绩便是优。而且,那一年,一下子中了七名举人。章延闿顿时想起一个人来:“侯爷在高学政那里打了招呼?”他以为真的是他教的好,却是有人打了招呼。他以为高学政是看到与父亲同年的份上抬举自己。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些门道。 谭世仪忙解释道:“侯爷只是提过。高大人曾经来信说过,姐夫是真有本事。那年所中的七名举人,除了一名是高大人故意为之,其他都是实打实的。那年传名,是从后往前的,高大人见一直没有兴义县的学子中举,特地从一堆考卷中,挑了一名兴义县举子的文章…..高大人也是因为张家……皇上为了保护高大人将派往云南的。”谭世仪只觉得着急。怎么好好的转到了这个话题上,若是让姐夫产生了逆反心理,那就……他只得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姐姐。 世芸盯着面无表情的章延闿:“矫弊救时,无论先前怎么样。你这个济宁知州是真的。现在却是非常时刻。你该不该行,和能不能行,你要仔细审量。” “夫人这话说的很是。”一直坐在一边没开口的钱明突然开口了。“东翁。如今的情势,若是不参林毓庭。不但朝中众人要看齿于你,就连皇上。怕也要舍弃与你。所以端不可行。但是,若是参了林毓庭,当然是要冒风险,但进退路看看,这是最好的法子,即便不成功,满朝臣子也会视你为直臣。成,则名利双收,不成,收名,一举俩得,有何不可?” 谭世仪直要鼓掌叫好,他满满的斟了一大杯一饮而尽:“姐夫,若是参不倒张家,那你该怎么办?” 章延闿目光炯炯的看着谭世仪:“你当我真的同那些人一样?我只是没想到,我一切活动都在皇上的掌握中,有些缓不过来。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出来做官了,就是为了给我娘争口气,让妻子儿女活的好些。我这些日子还在思量着如何给我娘挣一定诰命凤冠,却不想来了这样的好事。”他望着有些诧异的众人,笑了笑,“钱先生,难得有您这样看的透彻的人,只是,我似乎比先生多看了一点。皇上为何要南巡,不仅仅是没底,方才你们说了那么多,到让我看的更多。皇上是故意要离开京城。在京城就有太后,只要这一本参上去,皇上还没有什么作为,太后就要来求情的。皇上以孝治天下,断不会拒绝了太后。所以……这次的事我势在必行,而林毓庭我是一定要参,而且不止是参他,我要连带着太后的两位弟弟都要参的。”章延闿躬身请了钱师爷,“钱先生,还请您大笔一挥,咱们这就准备两份折子。” 谭世仪从袖口取出一份奏折模样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姐夫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姐夫同钱先生看看,若是可以,就请姐夫抄一份。” 章延闿开了折子瞧了一遍,转手递给了钱师爷。钱师爷上下看了看:“这折子到是好,只是,这份参太后两位弟弟的折子到不可用,还要另想法子。” 章延闿笑道:“还要什么,这折子用,钱师爷,还要请你把上回咱们拦船的明细表拿出来。明日,皇上起驾,我山东全境文武百官都要去送行的,我要当场参!” 第二日,皇帝起驾,一切有条不紊,突然济宁知州章延闿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来,大家都以为他要做什么神武圣文皇帝赋来拍皇帝的马匹,却不想章延闿张口就是:“臣章延闿奏请建昌侯寿宁侯骄肆,贪赃枉法,纵家奴夺民田庐,篡狱囚,私开海禁,误国误民折。” 奉驾的文武官员全都愣了,不等大家回神,。章延闿已经高声读了下去:“立即罢斥,明正典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参人(下) 章延闿的一道奏折如同平地惊雷,若是参奏林毓庭,大家都觉得正常无比,可是章延闿却直指太后的亲弟弟。有那同张家兄弟交好的,已经默默的思量这,这章延闿怎么就这么大的胆?是谁?章延闿的姻亲,泰宁侯郑濬?或者,是更上面的?是了,除了这个人,还会有谁呢? 这么一闹,与张家有牵连的都在想怎样保住自己;与张家兄弟平日里不和的,都打起了腹稿,打算回去一蹴而就也跟在后头参上去。 还有那中立的,却是将目光转向了皇帝,不论如何,要看皇上怎么发落。 皇帝背着手冷冷的盯着章延闿:“你参谁?” 章延闿应了一声,高声道:“臣参寿宁侯泰宁侯兄弟二人。参郧县知县林毓庭。” 皇帝阴沉着脸,好一会儿道:“谁给你的胆子?” “回皇上,臣据实所奏,况且臣自幼受圣人教诲,为臣者,当以忠君爱民为先,张氏兄弟误国误民,臣……” 皇帝已经不容许章延闿把话说完:“你还敢强词夺理。张口闭口圣人的教诲,好好好!圣人教你要目无君父?今日,朕就以大不敬砍了你!” 听了皇帝这话,那些原本还想写题本参张氏兄弟的也停止了所谓的腹稿,皇帝这明白的还是偏向张家的么。算了算了。 “万岁不问青红皂白,便随意安臣罪名,臣不服。” “不服?昨儿有人参你鱼肉百姓,借官府之名与民争利。又有人参你在郧县亏空巨大,朕念你当初在郧县平定当地匪乱。得一方百姓之平安,又及时将亏空填补。朕法外施恩。免了你的不是。可今日,你居然恩将仇报,无故牵扯,随意枉奏诬陷他人,心胸如此狭小。居然敢诋毁舅舅,敢诬陷林家表弟!” “皇上,何以臣昨日之过,言臣今日之是?臣是有亏空,亏空却没那么多。当日不过是五万斤,何来五十万斤?上津县不过是个中县,库存何来五十万斤?至于与民争产,张氏兄弟才是与民争利,不是与国争利。张家仅五月十七一日便脱逃税收三千两之多,一年国之损失上万。不仅如此,张氏兄弟还家置店房、科私税,纵家奴夺民田庐,篡狱囚。这不是与国争利这是是什么?张氏兄弟乃国之蛀虫!” 在场的众人愣了,这哪里是章延闿的辩解,这明明是对张氏兄弟罪状的数落。方才章延闿念地内容实在是太过于笼统,根本就没实际的内容。却不想现在全部抖出来。 可这些偏偏是京官们都晓得事,成天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可是谁敢怎么样?先帝尚不过问。更何况当今。 皇帝阴冷的盯着章延闿高高举起的奏折。突然上前,一把夺过。狠狠的砸向了章延闿:“你大胆放肆,竟敢诋毁舅舅!” “太祖立国。家法甚严。后妃居宫中,不得预一发之政,外戚循理谨度,不敢恃宠以病民。文皇后临终立言,毋骄畜外家。皇上如此纵容外戚,危害百姓社稷,以致百姓敢怒不敢言,众臣怒目侧视。皇上不容臣奏辩,即武断臣所奏不实。” “你说你说的是实情,为何朕至今未曾收到任何参奏?” 章延闿磕了头:“所以,臣三参朝廷诸臣。参内阁众臣明哲保身,与圣上毫无谏言;参都察院六部给事中,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 “把他给我押下去!” 众臣何曾想到章延闿居然把他们都牵扯到其中。远远在茶楼上的谭世仪钱明已经是面色惨白,这个……这个……他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第三折,章延闿怎么突然把众臣都扫了进去?这事怕是要闹大了。原本想着是通过章延闿的参奏鼓动群臣参奏,可是章延闿这么一来,日后可就没人保他。他是这…… 见章延闿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皇上再次下令:“还不把这个欺君罔上的家伙给我拖下去。”他随手给了身边某个大臣一巴掌,“君辱臣死!” 皇上的这一次发作,激得旁边的侍卫太监打了个颤儿,过来两三个人,架起章延闿就要往船下拖。 章延闿说着说着,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太祖太宗,我朝要复汉之外家之祸,江山要葬送了,太祖太宗啊!你们睁开眼看看!他们这些个外戚要把江山往死里送啊!” 力谏不成又来哭谏,还搬出了太祖太宗,还说重复两汉外戚之祸。 “皇上实乃商纣,汉献隋炀之君!” 章延闿的这最后一句,再次震惊早已不堪震惊的臣子们。直是说当今圣上是亡国之君,这……这……完了完了!自古哪个君王会任由旁人说自己是暴君亡国之君? 果然,皇上听了此言,气得浑身乱颤,双眸迸发出骇人的火花:“好,朕是昏君,朕是暴君,朕是亡国之君,朕今日就成全你。来人,把他丢到这河里,让他去学学屈原。” 这是让章延闿投河自尽呢。 郑濬在边上越来越觉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这……收回成命显然是不成的,难道章延闿真的要投河自尽?他要怎么说? 偏偏章延闿硬气的挣脱架住自己的人,跪下磕头,高声道:“谢恩!”站起身,就往船边走,大有投河自尽的架势。 看着章延闿正冠理裳,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郑濬只觉得急,可是有什么法子。突然,他瞧见章延闿嘴角微微翘起,只是那么一丝丝的动作,他好像脑子被人敲打,突然灵光一现,他有主意了:“皇上莫要上了此人的当。” 皇上猛地转过身子:“你说什么?” “皇上如此处置,到全了他的小人心智。他这一投河,皇上不是要成全他为一代诤臣。万世受人膜拜。而皇上则成了是非不分的昏君。国有净臣,不亡其国。” 郑濬的话刚落音。就听见章延闿道:“屈大夫屈大夫,你虽忠王事。却屡遭排挤,受谗远驱,含恨而死。你孤单了数千年,今日,我便同你一起作伴吧。” “等等!把他给我拦下!” 可是哪里拦的住啊,章延闿真的就往那河里跳去。 皇上跺着脚道:“还不给朕捞上来?死了他,朕为你们是问。” 谭世仪被吓得彻底没了眼色:“钱先生,姐夫跳下去了?”还真的跳?他以为姐夫不过是做个样子,哪里想到他真的跳啊。 钱明有些摸着门道。不过却也担心章延闿这一跳,可千万别出事,现在天那么冷,大人若不会水,若是那些人有意错过,那大人不就是死定了。难道大人真要拿自己的命? 龙舟周边无数的小舟待命,一听到立马捞人。章延闿不过进了水,随即就叫人捞了上来,湿淋淋的拖到了龙舟之上。 章延闿被冻得面青齿颤。浑身乱抖,说话间上齿碰着下齿:“皇上不是让臣去学屈原?为何又把臣拖了回来?” 皇上内心翻滚的厉害,这个小小的从六品官儿,居然。居然……他默默的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不住大颤的章延闿:“济宁知州章延闿随意捏造罪状,诬告皇亲国戚。实属罪大恶极,天理难容。特命押回京城。朕要亲自审问。” 前一刻还是济宁知州的章延闿,这一刻已经戴着四十斤叫裹了明黄绫布的木枷。塞到了那囚车之中。这是钦犯。而皇帝也没了南巡游玩的兴致,打道回京。 世芸再皇帝下令的下一刻便得到了信儿。谭世仪同章泽闿一左一右的安抚着她:“姐,没事的,没事的。侯爷应过的,一定会救姐夫的。” 章泽闿亦道:“弟妹,没事的。有我在呢,无论花多少银子我都会护着二弟周全的。” 世芸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站起身子便开箱子收拾着东西。 “姐,其实这实在是超出我们的预料,其实皇上那也就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姐夫会连带了那么多的人出来。还有那么多骇人的话。姐。” 章泽闿忙跟上道:“正是,弟妹。参张家兄弟便是了,怎么连皇上也参了,这……” 世芸停下收拾衣服的动作,睃了他们一眼。 谭世仪同章泽闿叫世芸这么看的有些害怕了,一个个闭上嘴巴。 “你们是说他参的不对?” 这时候哪里还敢说什么,一个个点头道:“对对对。就是……” “就是什么?既然参的对,还在这里说什么?” 谭世仪瞧着世芸居然提着个包袱就往外头,忙拦住自家姐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都押解进京了,难道你们要让我待在这里?” 也对啊,只是,只是…… “夫人,不要着急。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大人。”钱明带着方进抬脚进屋。 章泽闿同谭世仪忙跟在后头附和着。 “夫人。皇上今日发作大人,是为了保护大人。皇上要将大人押解回京,难道不就是等同默认张氏兄弟有嫌疑么?再说大人现在是钦命要犯,除了皇明,谁也不能私下对他如何。张氏兄弟即便是想加害大人,也是无处着手。皇上可真是一片苦心啊。” “是是是。姐(弟妹)放心,皇上是会保护姐夫(二弟)的。”谭世仪同章泽闿不住的保证着。 世芸看着钱师爷平静的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把戏演完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是说不过去么?” 在世芸那最后的一抹笑容中,大家突然明白了。谭世仪忙道:“对,上京。我们回京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彷徨 圣驾弃舟转路,一直北上,不过是三天的工夫便已从济宁回到京城。皇帝回銮的速度过快,以至于京城留守的众臣有些缓不过神来。虽已接到上谕,圣驾还京,但未曾想回来的这么快。有人已经琢磨上了,皇上回来的那么急,怕不是简简单单要审那个狂妄的济宁知州。这里头怕是有什么玄机。 章老爷这一日从衙门回来,好好的堂官突然停了他的差事,让他回家等命儿。他着实想不通,哪里出了什么事。偏在吏部门口遇上了长房的嫡长兄。还未等他说句话,嫡长兄就一阵冷笑,含棒夹沙的讽刺了自己一番,简直是好生无趣。偏这个时候小儿子章幼闿正往里面跑,他肚子里地火突然冒了上来:“站住,你从哪里回来?” 章幼闿一见到父亲有些害怕,磨磨蹭蹭的走到跟前:“我从舅舅家来。” “你以后就住在你舅舅家吧。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说着就要撵章幼闿出去。 章幼闿忙道:“父亲,我有急事,急着从舅舅家回来给父亲同母亲报信的。我方才听舅舅说的,了不得了,二哥成了钦犯,已经押回京城了。” 章煦脑子顿时一炸:“你说什么?你二哥怎么成了钦犯了?他又没犯什么事。” 章幼闿道:“什么叫没犯事?也就是父亲不晓得,我就说二哥怎么升官那么快,父亲几十年都难得进一步,他到好。五年进了三级。” “说正题!” 章幼闿忙听了胡天乱扯:“我是听舅舅说的。舅舅说,皇上南巡到济宁。现任郧县知县参了二哥一本,说他在知县任上贪墨。掩盖亏空。又说在济宁任上欺世盗名。” “这是真的?” “还不止这些。”章幼闿有些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卖弄着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二哥若是老老实实的认罪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心怀叵测,居然反嘴告郧县知县诬告,还连参建昌侯兄弟。” 章老爷被章幼闿的言语吓得面目苍白,这……这么大的事……太后家的兄弟也参了:“好好的,怎么连带着建昌侯兄弟也被参了?” 章幼闿道:“父亲你还不知道郧县知县是谁吧!郧县现任的知县是太后亲姐姐的儿子。好家伙,他果然是艺高人胆大。”说着章幼闿瞧着气得五官移位的章老爷。又收起了先前的狂妄,“这下要把我们家里的人都连带了。舅舅回来让我同父亲与母亲说,要同族长说,把他从族里除名,省得连累了家里人。” 这里才说着,有人回来道:“老爷,二奶奶打发顺儿回来给老爷太太请安。” 这简直如同火上浇油,章老爷顿时爆发了:“去族里,见族老与大老爷。今日我定要把那个孽障除名。果然是庶生就没个好东西。有辱家门!那个逆子现在关在那里?我今日免不得要做回罪人,结果了他。早知道,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他,省得他如今做出这种弑君杀父的罪来。” 那报信的下人见到这情形。悄悄的往后挪,趁众人不注意抽了身子便跑到前头,寻了还在门房里等回信的顺儿:“老爷气得极了。兄弟。你还是回去同二奶奶说声。省得连带着二奶奶。” 顺儿一听为难的道:“啊!那怎么好?在京城我们可没有住处。若是老爷不让进家门,那我们今儿住哪里。” 那人好气的道:“我的兄弟啊。你还没听明白么?老爷只嚷着要杀二爷。还要回禀族老们,要把二爷除名呢。快些走吧。别撞到枪头上。” 顺儿顿时吓了一跳。拔腿就跑,连帽子落在了门房也来不及去拾。 顺儿一路小跑回去同世芸说了在家里的遭遇。出了这样的事,家里肯定是要撇清关系,只是世芸没想到章老爷居然闹着要杀子以示清白。 “奶奶,那咱们怎么办?这如今也要晚了。” 世芸瞧了顺儿一眼:“找家客栈先住下。你再多跑跑,看看有没有空院子,租咱们几间。”这事情虽然说是皇帝作为幕后主使,但是要扳倒张家并未是一朝一夕之事,他们少不得要在京城常住。这么多人都住在京城着实是不晓得开脱。 顺儿应了一声,但听得世芸出给自己的数目,愣了一下,这么点钱租一个月,这在京城哪里能租到院子:“奶奶,这……还要再加一些,我们就这么些人。就是住在大车店,睡四人床也是每人一晚十文,一个月也是三两银子,这,这,我找不到。”关键是奶奶还是要院子。 哪里晓得世芸不容顺儿一丝的反驳:“我只有这么多。你且看这办。我也没那么多的钱住店,两日,我只给你两日。” 顺儿愁眉苦脸的应了。找到店住下后,也不等吃饭就往外头寻,可是京城是什么地方,二两银子算什么东西。顺儿一直跑到天黑回来,还是没结果。 簇水心疼的端了饭与他,自己则端了热水为他泡脚:“快歇歇吧。你明日也带着董维运他们一起去找,多个人多个帮手,也省得你这么累。” 顺儿叹道:“我就是带他们去了,拿个是认识路的?别说二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个月二十两,他们也租不到。” “就这么难?那我们以后住哪里?” 顺儿抱怨道:“难道你还不晓得京城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么?咱们在济宁,一两银子是两千文,到了京城,一两银子只值六百文。三两银子,咱们在济宁可以吃一年,到这里,半年就阿弥陀佛了。”顺儿用力的搓着脚,发狠的道,“早知道,我就从济宁背一麻袋的大钱回来,还不赚死我啊!” 簇水眼珠儿一转,惊喜的道:“到是个好法子。这一下子,除去咱们路上的花费,一百两银子还能赚上个一百两呢。” 顺儿忍不住泼簇水凉水:“咱们现在哪里有工夫做那个。就算是要做,也要把二爷就出来再说。妈的!”顺儿朝地上啐了一口,“这帮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当初,二爷做了只县太爷,他们对我是点头哈腰的,如今二爷有难了,就变脸了!这回,就算是为了我自个儿,我也要把二爷救出来。” “你的心是好的,可你也不瞧瞧,二爷是叫谁抓去的。是皇上啊。你能跟皇上抗命不成?” 簇水点了顺儿的死穴,本来还是斗志昂扬的顺儿,顿时泄气,瘫在炕上,沮丧的道:“这叫个什么事啊。二爷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我们还没衣锦还乡呢。就遇上了这个。我今日都没敢回家。本来还想同二爷讨恩典,今年过年,领你回来的。这下……” 簇水随手给了顺儿一下:“你哭丧着什么。奶奶都没事,你在这里掂量着什么?要我说,咱们只管当好咱们的差事就算是为二爷出力了。你只管去找房子,按照奶奶的要求,漂漂亮亮的办了就成了。”簇水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听钱师爷的意思,这回二爷只是面子上凶险罢了。” 顺儿瞧了簇水一眼:“这话怎么说?” 簇水白了他一下:“这你还问我,你成日里跟着二爷。钱师爷是什么人你不晓得?那家伙是有名的见钱眼开。二爷这官儿做不成了,他会一路跟着咱们到京城?早就去找下家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他是怎么跟二爷的?” 顺儿脑子转了转,却是如同簇水说的那样。钱师爷还真对了他的名儿,死要钱,但是这人却是办一分事拿一份银子的人。若是他觉得二爷会同那时候的郝知县一样,就算是给再多的钱,他定然是不留情面的离开。可是这会子,钱师爷却跟着上京了。这也就是说,在钱师爷的眼里,二爷还有救,还能做官? 顺儿只觉得自己突然有劲了,他顾不得擦脚,忙忙的站起来:“痛快,真是痛快。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杯。媳妇,有钱么?给我两个钱,我打些酒来吃。” 簇水抓回兴奋的顺儿:“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奶奶嘴巴上不说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你高兴个什么。憋着。” “就让我吃口酒吧。我今日跑了一整天,也让我解解乏?” 簇水道:“没钱。你也晓得这京城钱不值钱,以后咱们怕是还一阵子发不下月钱了,一切从简。你那酒瘾也给我戒了。”说着,她收拾了铺盖,“我同你说,明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把房子找好。” 顺儿只得应下。 世芸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她在思量着钱师爷晚间说的话。 “虽说大人已经做了大人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给了皇上,但是我们这却不能一味的指望皇上。咱们还要做咱们的事情。” 可是,她要怎么做?她怎么做才能保夫君的平安?可是,面对着势力强大的太后母族,她又能做什么呢? 世芸百思不得其解。 “既能保住自己,又能触动张家,尽量的配合皇上的作为。” 这又是什么呢?这要怎么做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堂会审(上) 董维运一大早便同钱师爷出去询问章延闿被关押的地方,探听是探听到,只是章延闿现在是钦犯,任何人都见不到。董维运同钱师爷只是另寻法子。也多亏了钱师爷,乡里乡亲特别的多,往刑部大堂那么稍微的攀点关系。那些师爷们到同他有了同乡之谊,再一说到章延闿,人家只有摇头的份:“老弟,还是趁早辞了去,这不是长久之计。好好的怎么能惹上张家?”“我劝你,到是让主家不要费那个心思,准备棺材吧!” 董维运当时听了就气得牙痒痒:“你们说什么话呢,我们大人怎么可能会死?”他一不愿意,立即瞪起了双眼,一副要同人双拳论理的模样。 那些个人哪里同他理论,只说要打人了,抱头逃窜,不一会儿,两人就叫刑部的人撵了出来。 钱师爷抖抖衣襟:“你这是做什么?你同他们那些人理论什么?” “您又不是没听到他们说的些是什么话,什么叫嚷我们回去给大人准备棺材。这群乌鸦嘴。幸而太太没听见,否则还不叫晕过去。” “哎,沉不住气啊,沉不住气。咱们如今是去求人,哪里有你这种求人的法子。你这一捣乱,什么话都没问出来。” “就算我不说话,您也问不还出来什么。” 钱师爷老脸一板:“谁说的?至少我现在晓得大人被关在什么地方,大人现在是不是安全的,我还晓得朝廷大部分人对此事的看法如何。多少有用的东西啊。全叫你给毁了。” “那咱们再回去?算了,咱们去旁的地方。就去大理寺,我听说大理寺也是刑断的地方。咱们去那里。说不定皇上会明三司会审。” “你这小子,怎么就不长脑子,先前就说了,是皇上亲审,又弄出个什么三司会审?”钱师爷数落这董维运,脑子里却现了一丝光,皇上所谓的亲审说不定只是个嗷头,在太后同张家党羽的力谏下大人的事情就会从亲审变成三司会审。到时候…….若是其中一个为张家的党羽,动用了私刑?大大不妙。大大不妙。 钱师爷拔腿重新往刑部大堂去,他要再打听一些事情,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先前同夫人商议的怕是要改一改。 “哎,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小子毁了我二两银子的点心钱,我这就去找钱去。” 董维运好笑道:“您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您还指望能要回来?送进去就别想要了。咱们回去吧。“ 钱师爷瞪着他:“什么要不回来?就是从牙缝里抠,也要抠出来。” 董维运只觉得荒唐,从这群人身上拔鸡毛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 世芸早起吃饭,只听得客栈里的伙计在那里议论。说的就是章延闿的事。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还不就是一个死?” 那人似乎不信。 “你别不信,你看看这几年惹到张家的人哪里有什么好下场的?先头都察院里的一个御史还不是参张家兄弟,只说他家家奴的事情,到最好如何?家奴带着人闯到都察院里。直接将人活活打死。旁边那么多的官儿,谁上来管了?结果又怎么了?什么话也没有。这人也大胆,居然敢参那两位。你等着瞧吧。没几日就叫人活活的在牢里面折磨死。” 世芸听了那话。只觉得全身酸软,她怎么就没想到事情其实是这么凶险。折磨死。皇上并不能时时刻刻都照看着章延闿,张家兄弟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就能结果了他的性命。她真是该死。当时怎么就同意了章延闿的作法,她当时应该拦住他的,并不是纵容他的冒险行为。 京城里的消息似乎传的特别的快,这边皇帝才下旨令三堂会审,这边就传到了世芸的耳朵里。而三堂会审的那三位大人,其中两位是亲张家的,另外一位,在官场向来有着万花筒的称号。这一回更不指望他能有什么作为。 世芸的希望一点点的破灭。面对着这样的一群人,如何能保住平安无事? 她在这一刻真正意识到,那些所谓的承诺其实都是飘渺的,大难来临各自飞。这个时候,皇上没有任何动静,就是郑濬也半句话不敢说。连他们都拿张家无法,她还能指望谁?指望老天?收了太后去,这样张家的靠山不在了,章延闿也就能活下来? 世芸打定了主意。她跪在屋子里,面朝窗户,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祈祷着,祈祷着太后身体突然恶化,祈祷着太后在三堂会审之前一命呜呼。 簇水只以为世芸是在祈求章延闿平安无事,她甚至也跪在了世芸的边上,祈求上天章延闿平安无事。只有二爷平安无事,她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簇水觉得世芸有些疯狂了,她不吃不喝,只跪着祈求。 “钱师爷,您劝劝奶奶吧。这样子可怎么好?” 钱师爷瞧了一眼跪了一整日的世芸,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叫他劝世芸,还不如让人有个寄托的好:“让夫人跪吧。哦,我听说法华寺比较灵验,你不如陪夫人到那里求一求。” 方进拉扯了钱师爷:“先生,如今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么?” 钱师爷摇摇头。三堂会审,三个里面有两个张家的人,难道还不知道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光景? 第二日,世芸停止了祈求,她拿住银子独自一个人出门。 簇水有心劝一劝,可是她连自己也无法说服,她要跟着世芸出门,可是世芸却不许她跟着。 世芸招了棺材铺子,买了口棺材,又去了布店。扯了两匹白布。 随后便回到店内,一针一线的裁剪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了。连奶奶都认为二爷这次死定了,所以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一想到章延闿居然会是这么一种情形。大伙的心越发难受。 钱师爷更是自责,怎么会是这样,若不是有当时他的怂恿,大人也不会走上这一条,怎么会是这样。他不明白,皇帝明明是要铲除张家的,为何在回京之后下了这么一道旨意,整个意思瞧上去在偏袒张家,他们连一点反盘地机会也没有。 不对。不对。 钱师爷捶着脑袋:“我怎么那么笨,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夫人,夫人。”钱师爷拔腿就往屋里冲。 “夫人,我想明白了。” 世芸安静的放下针线,平静的看着一脸兴奋的钱师爷。 钱师爷对着世芸拱手行礼:“夫人,大人此番必定逢凶化吉。” 但凡只要关于章延闿的事情,世芸都会听一听,不过她今日却没有了兴致:“钱先生您也不用安慰我了。我晓得。”她站起身,开了箱子。拿出两张银票,“当初说好的,二爷做知州,一年两千两银子的。这是今年的。我已经预备好了。我多加了一千两银子,算是给先生的仪程。” 钱师爷制止着世芸:“夫人,您这么做。就表示皇上的意思做好了。” 世芸冷笑道:“他是做到了,却葬送了一条人命。” “夫人若这么想那就多了。学生以为。皇上恰恰就是要这份结果。夫人,您请听我说。皇上想要铲除张家的是不是?大人做了这个出头之人。肯定是要遭到张家的记恨,是不是?皇上是要维护大人的是不是?可是,若是皇上在明面上维护,又能维护到什么时候?而且这一举动定然会遭到张家的反击是不是?夫人,我且问您,若是要保护一个人,全力的去维护是一种法子,可是反过来,看似放弃这个人,是不是也是一种保护的法子?” 世芸只看着钱师爷。默默不言语,他这么说似乎很有道理。 “皇上是什么人?他为了瞧清情势,必定不能随口开一口。不能让人家瞧出他的真实想法是不是?再者,夫人,我们在明,张家在暗,皇上能确保时时刻刻的护的了大人周全么?让张家的人认为皇上是靠在他们这边的,至少是表面上的,张家就会放松警惕,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那我要怎么做?”只要有一点的希望,她就绝对不会放弃,既然整件事反过来是这么一回事,既然这么看她还有希望,那她就这么看。 钱师爷见世芸恢复过来,长舒一口气:“夫人做的就很好。” 她做的?她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啊。 钱师爷笑道:“夫人,大难来临,一般人会怎么样啊?” 世芸一点就明白了。 她为章延闿买棺材,做孝衣,为自己同孩子赶制孝服。甚至拿出钱,将这些跟从她的人遣散。这就是大难来临之时,一般人会做的。 准备棺材,就意味着,在她们眼里,章延闿是死定了。不止是在她们看来,而是在大多数的人眼里,章延闿其实就已经死了。 遣散家仆。那些个家破人散,最开始不也是遣散家仆么? “我晓得了。还请您把老来子他们叫进来,我有话吩咐他们。”那日,钱师爷就说除了皇上在明面上做的,她们也是要做点什么的。 这边在遣散人,世芸瞧着顺儿:“我让你找的房子呢?” “奶奶,找到房子了,一个月只要二两银子。不过,到是……就是人口杂了点,不像样子,断不是……” “什么叫不像样子,能住就可以了。先搬到那里去。“这个时候越是住的差,却是落魄才越能体香出什么来。世芸甚至还想出了旁的法子来。 三堂会审,一切都等到那一天的开始。 这一天,世芸没出去,诚心诚意的乞求着。 在这一刻,除了世芸外,被赶出章家的李姨娘在庙里向佛祖诚心诚意的乞求这。 老天,求求你,保佑他平安无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堂会审(中) 羊肉胡同位于北城,最是乱糟糟的地方,什么样的人儿都有。低洼不平的道路,不时有孩子尖叫跑过。顺儿讪笑的看着世芸:“奶奶,只能找着这样的地方了。” 那个户主却道:“我把最好的留给你们了。” 却是一处院子,只是这院子里不只他们一户人住,先前还住了几家,一见户主来了,纷纷笑着迎上去同他打招呼。 那人当地一站,神情颇为倨傲的道:“哎哎哎,这是谁家的东西啊。快挪了出来,来人了。”他对着世芸道,“你们就住东边,怎么样,我说了最好的地方。” 世芸瞧了瞧。东边的屋子已经叫人堆了不少的东西,但是瞧着样子还算可以。她点了点头,表示不错。 那人一见世芸点头,便请了中人:“老潘,还请你做个东道。这是一个月二两银子。嗯,你们还要拿出一两银子给老潘。老潘是官牙,这凭据也是要到官府立档的。” 世芸只看着老潘写的文书,随即道:“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一个月二两银子,你这里怎么又多出了一项?什么叫旁物所占之地另行算钱?你却没这么说过?还有这个。什么叫东边南头四间房?你不是说这东边的一溜房子都是我们的?” 户主没想到世芸居然认字,一眼就把他的小伎俩给瞧破,有些讪讪的,却是硬气的道:“你爱住不住。我告诉你,就凭你那二两银子,还想要这么多人住的。告诉你,没门。” 世芸也不理他。直接叫了老来子他们:“你们把他给我抓到顺天府去。就说有人冒充官牙……” 老潘一听忙不愿意了:“哎,这位奶奶。这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个写文书的,什么都不晓得啊。我也没说我就是官牙啊。哎,这位奶奶,您别别啊。” “你不是也没否认么?”世芸静静的瞧着老潘。 老潘一副不晓得从何说起的模样:“奶奶,奶奶,咱们有话好商量不是?” 户主赔笑着道:“奶奶,这弄错了这弄错了。老潘你也是的,我什么时候同你说了这样的。你怎么把北城的文契写了出来?你也糊弄我不识字?合着我平日里的这些文契都叫你动了手脚了?” 老潘没想到他居然把事情栽在他的脑袋上,不由气得破口大骂:“马三眼,你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是不是?你要害死我不成?拉我过来的是你,先前吩咐我这么做的也是你,说我是官牙的还是你。你现在怎么都怪起我来了?合着你是观音菩萨大喜大悲,我就是那阎王爷跟前的小鬼难缠了是不是?”他又对世芸道,“奶奶,您别听他的,这跟我没关系。没关系。他只跟我说来了个羊祜,说到时候少不了我的好处。我什么都不晓得啊。” 老潘跟马三眼互相扯着对方,只希望自己没事。 世芸轻声道:“那就是说不用道官府立文档,也不用我再给您一两银子的辛苦钱了?” 老潘忙点着头。他哪里敢再提什么辛苦钱,别把他弄到顺天府折了钱就万事大吉了。 世芸又对着马三眼笑着道:“也就是说,这东边的一溜房子都是我们住的。一个月只要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把所有的都包含在内了?” 马三眼忙道:“是是是。” “那就再麻烦您再写一份文契。” 老潘速度也快,就笔就写了一份出来。恭恭敬敬的交给了顺儿,他也瞧出来。就他这么冒然的送到那位奶奶的面前人家也是不会接的。 世芸见了文契,请了钱师爷看:“得,这就结了?” 她一口的官腔冒出来,到让马三眼愣了愣,这京片子说的。 “顺儿,拿二百钱给他们打酒吃。” 老潘与马三眼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有好处,着实的意外之喜,两个人忙谢了。 顺儿拿了钱给他们。 马三眼道:“哎,兄弟,你们奶奶怎么住这个地方啊?你若是有五两银子,我能换个比这好的地方。对了,我手里头还有个小院子,什么人也没住,就是地方偏了一些,却是一个月只要十两银子。” 顺儿叹口气:“我们哪里住得起。就这样的,还不晓得以后怎么办?” “哎,听着有难处?哎,兄弟,你们那位奶奶瞧着就贵气,必定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老潘忙接了话笑着道:“就是,奶奶天生的贵气。兄弟,这位奶奶的官话说的可真地道,不晓得还以为就是京城人呢。” 马三眼也道:“就是就是。方才可把我吓了一跳。” 顺儿不置可否的笑笑,一手揽过马三眼,上下打量着他:“哎,我说马三眼。这人都说马王爷有三只眼,你又叫马三眼,可是我瞧来瞧去,你都只有两只眼,这第三只眼在哪里呢?” 他原就是要调笑马三眼瞎了眼,却不想马三眼丝毫不恼嘿嘿一笑,脱了鞋:“在这呢。” 顺儿见了不由大笑。他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鸡眼。这人到是有意思:“包涵包涵。您生意兴隆,财源达三江。” 妇人们坐在院子里借着摘菜洗衣服地空好奇的看着新搬来的一群人。这是一群奇怪的人,那里头有位奶奶,还有两位先生,剩下的好像都是下人一般。 那位奶奶还认字,一出手就把马三眼给震住了。她们都觉得马三眼是个十分难缠的人,这个人常常拐着弯儿的问他们多要房钱,不想这位奶奶一下子就让马三眼服服帖帖的。是个有本事的人。 再看那几个大汉,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尤其是那打头的,眼睛随意往这边扫一眼,就让人感到害怕。那是什么人啊。 妇人们小声的议论着,有的说是卖艺的,有的说是杂耍团,要不就三个女的,却同那么多的男人在一起。 放下行李后,那五六个大汉又出去了。待人回来,好家伙,吓人的东西抬了进来,是棺材,是棺材。这么晦气的东西抬进来。 她们也只敢小声的抱怨,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过了不大一会儿,那位奶奶出来。好家伙!人换了一身的衣裳。一身白白的,那头上还戴着一朵白花。再看那些人,腰间都系着跟白布条子,这是穿孝服守孝呢! 那这么说这么说,那棺材里头真的躺了个死人? 妇人们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天,等到自家男人回来后,急火火的将事情说了。男人们一听就活了,把个死人抬进来同活人在一处,还要不要人住了? “东边新来的。出来说话。” 男人们横气的狠,妇人们死死的拖住自家男人:“别这样,那屋里头的人不好惹,好好说话啊。” 女人越是这么软言相劝,越是让他们和气一些,男人就越横气:“东边的,还不出来?趁着我还好性子,就乖乖的出来。否则……”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 走出个男子来。男人一瞧这么多的男人站在门口,面上顿时堆起笑容来:“哎,各位大哥,这是怎么了?哦,我今儿才搬到这,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应。” “这好说话,只是新来的。既然 你们搬到我这住,大家以后就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只是,既然这是人住的地方,你们也要办点人事是不是?” 那人一愣:“呃?是不是小弟做错了什么?” “你们把棺材抬到家里来做什么?这死人能跟活人在一处么?你们不怕,我还觉得晦气呢。” 那人一笑:“哦,只空棺材,空棺材!” “空地也不行。我告诉你,现在就给我抬出去。否则……”男人们摆开了架势,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否则怎了?”那人面上收了方才的赔笑,露出一抹讥笑,“要打人还是要砸了我们的棺材?兄弟们!” 但见东边靠南边的房门瞬间打开,一个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他们眼前。先不说那几人的体型,就说那几个人双眼中冒出的怒火,都让那几个男人融化了。 “顺儿,奶奶问你外面怎么这么吵?”此时一个妇人走了出来。 顺儿一见忙转了身子:“没事,他们闹点事。” “闹什么?”那妇人身后出现了一个穿孝服的妇人。 顺儿忙道:“奶奶,他们不讲理硬是让咱们把棺材挪走。我们又没搁他们屋里,也没占他们的位置。” 世芸突然万福道:“家仆无礼还请诸位海涵。此棺材原为家夫所准备。家夫原是济宁知州,得罪权贵,深陷大狱。此棺木是参权贵之时,家夫交待所买,只等行刑便收敛尸首葬了。”世芸话才出口泪水便滚落下来。 男人们的消息广,一下子便晓得了,这就是那个参张家的济宁知州的家眷啊。这案子还没审,他们就把棺材与孝服准备好了。哎! 男人们都是心软的,见了人哭了,也就不计较,再说张家也是坏透了,这个济宁知州是个大胆的。哎! 此时。皇上接到了密报:“搬到大杂院去了?” “是,连带着棺材抬了进去。” “棺材?“ “是。章太太已经穿了孝服,跟着的人也戴了孝,棺材也买好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开审。 “着令明日开审,速审速断!“(未完待续。) ps: 红包发现一个问题,写了两天都没有些开堂文案 郁闷了 郁闷了 好吧,明天就审案子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三堂会审(下) 圣旨下的过于突然了些,虽然已经晓得要审,却没想到是大半夜的传出旨意来。被从温暖的床上叫起来了三位大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审案,其实他们也不想这样,只是这旁边还等着一位宫使,他们要怎么问,觉得哪里是疑点都要同这位宫使说明白,宫使要回奏皇上的。好容易将宫使送走已然天亮,这才躺下歇一会儿,宫使又来了,却是要旁听。那宫使说的好:“咱家只在皇上跟前伺候,至于这案子上头什么都不明白,三位大人问便好。咱家只在后面听听便好。”来了宫使,想睡觉那是不可能的,只得一碗一碗的酽茶送到口中。 好容易到了时间,各处的堂官都上差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原就在一条街上,过去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大理寺都察院的堂官是等着人到齐点卯后这才往刑部去了。可到了那,却瞧见领了钦差的自家主官早已坐在正堂,不由连忙跑了几步。 人都到齐了,这就升堂 由三司的几个副官领衔齐齐跪了下来,高声道:“臣等恭迎圣驾。” 三人的身份是钦差,“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本来这事情该由那位宫使接下,可是他却不露面,只在后头的照壁听案。所以便落在了这三人的身上。 都察院左都御史崔新墨早就暗暗的退了一步。他是打定主意今天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事也不做,这样的事还轮着他做么?他崔新墨就是为了显示这案子的“公平”之处才出现的。至于能不能有那个作用。他也晓得,没那个必要。 至于其他两人压根就没商量好谁开口。大理寺卿翟鸾想的是自己虽然是他的老师。年纪也大些,但对方是刑部尚书。比自己要高出那么半点位置,这又是刑部的地盘,他又是张家的亲信,自家还是自觉一些,省得争了这一时的风头,他在张家人面前说了些什么,自己好容易熬到的官职这就没有了;刑部尚书陆炳却想的是翟鸾比自己年长,自己中举的那一科,翟鸾正是同考官。同自己有师谊,再加上翟鸾这人最喜欢旁人的追捧,今日这样的阵势,对方早就跃跃欲试,省得他也开口,到出了岔子。 两人这么一想就出事了,都以为对方会开口,可是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准备,这么一着气氛突然僵硬了。三司堂官疑惑的对望一眼。有人悄悄的抬眼看着那三位大人。 翟鸾同陆炳相互对望一眼,抛去责备的眼神,然后再挺直了身子,沉脸道:“圣躬安。” 这一下。两人又出了差池。两人都想弥补对方的错,却又都开了口,两个钦差接话。偏两人的语调语速都不一样。翟鸾年纪大,动作慢。语速慢,再加上耳聋声音大。到把陆炳的声音盖了下去。 陆炳又不高兴了。你这老头,让你开口你不开口,现在我说话了,你又抢了过来。你这是要跟我叫板? 陆炳本身就有些看不起翟鸾,对方虽是他的老师,但是他官爬的快,比他发达的早,加上翟鸾生性又有些傲慢,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不是那么好,这一下梁子更大了。 陆炳先开了口:“各位,这次我们三位奉旨到刑部办差,受命已经半月,可是忙于查阅档案,所以晚了些。”陆炳的开头很是客气,可是随即变得严厉了些,“圣驾南巡本是体察民情,宏我朝国威,然则,却出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我已经查过,一个小小的知县在任三年居然亏空达数千两银子,欠粮五十万斤,在任职期间鱼肉乡民,百姓不得安生,今日若不是定他的罪,我等如何对得起皇上的重托?如何对得起皇上爱民之德?”他越说声调越高,突然之间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响,“把章延闿带进来!” 章延闿早就在外头等候着。钦差一发话,几个如狼似虎的刑部差役立马将章延闿推了进去。 章延闿已然跪下恭请圣安。 陆炳听到章延闿口中自称罪臣已然不快。自称罪臣这就说明,他并未革职,还是有功名,所谓的刑不上大夫,如今要把他的官职功名一并革去才是。 “罪臣?我告诉你,你已经不是臣了。至于你的功名,也一并革去。” 衙役方要应下,翟鸾却出手拦下了:“慢着。陆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欠虑?” 陆炳见翟鸾居然出手相拦,越发的不快,只是看着翟鸾。 翟鸾到也不怕陆炳那冷冷的眼神,他虽然官运不如陆炳,但到底是几十年老老实实的熬过来,什么阵势没瞧见过,会怕他?翟鸾微微一笑:“陆大人这除了他的官职到是合情合理,只是这功名,却有些过了。” 陆炳一挑眼:“过?何过之有?此人给天下的读书人丢脸。本官只是顺应民意。” 去你大爷的民意。翟鸾心里动了粗,但是面上却好好的道:“这功名是皇上钦赐,到底要不要,还是要回禀皇上是不是?” 陆炳不由一笑:“翟大人,您怕是不记得了吧。此次咱们是奉了圣旨的,是钦差。“ “就是钦差也不能逾越。”翟鸾突然板下了脸,转了头问道一直左瞧右看的崔新墨,“崔大人,你说呢?” 一直坐壁上观的崔新墨没想到话题突然抛到了自己的头上,这……这……. “崔大人,此等乱臣贼子该不该夺了官职,除去功名?” 崔新墨忙点着头,附和这陆炳的提议。 “崔大人,师出有名,皇上只令我三人审理章延闿在郧县任上亏空及诬告泰宁侯之事,并未说明可以除去此人的功名是不是?若是要除去此人的功名该不该上奏圣上?” 这边翟鸾也向崔新墨发问。 崔新墨再次的点着头。 陆炳实在看不下去崔新墨墙头草的模样:“崔大人?” 崔新墨这一辈子最是讨厌旁人让他在两个不同的选择中作出决定,可是他也是最擅长做这样决定的人。他转动着眼珠子,随即笑道:“章延闿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是该革职除去功名。陆大人所判甚是合理。” 陆炳挑衅的看着翟鸾。 偏崔新墨话锋一转:“翟大人所言在下也极有道理。我等虽为钦差,不过是代皇上审理之案。”崔新墨的话只说了一半。意思其实就是,我们的职责只是负责审理案子。至于免不免官职,除不除功名,那都不是他们的差事。 翟鸾也好不犹豫的瞪了回去。 可是崔新墨的回答并不能让这两位大人满意,非要他拿出个主意来。 “你拿出个章程来!” 崔新墨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是是是。下官愚昧,只觉得两位大人所言都很有道理。若是一定,一定……”崔新墨双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笑道,“不如这样,我等将此事具呈实奏。还请圣上天机决断如何?在下说句实话,皇上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皇上没吩咐的,我们也不能逾越。咱们要谨遵旨意,谨遵旨意。” 陆炳哪里同意这个。若是不出去章延闿的功名,怎么能随意对章延闿动刑,若是不动刑,怎么可能让章延闿招认?无论如何都要除了他的功名。他是断不会同意奏请圣上的。寿宁侯还是怀疑皇上此次的意思,总觉得皇上这次的用意非同寻常。因此命他将所有的事情要在他们这里了结,即使皇上有什么旁的意思。也要让皇上没有插手的余地。 章延闿跪在那里听着崔新墨的高论着实佩服这位崔大人,这位崔大人怕是他见过最为圆滑之人,墙头草的典范,他所有的论断都那么的贴服。让你挑不出哪里不适来。高,实在是高,到底以后还要同他多亲近一二才是。 而此时。他也体会出皇上这么安排的深意。虽然表面上看,整个案子对他来说十分的不利。两个亲张家的主官,一个墙头草没有主意的主官。可是就今日所看。这两个亲张家的主官翟鸾同陆炳却是有矛盾的。只是怕是皇上也没想过,两人矛盾会那么早的显露,一开堂还未审就起了矛盾。 章延闿对那位皇上更是五体头地。这么不利的情况下,皇上却能抽丝剥茧,在暗中将所有的情况往有利于他这边拉。帝王心术啊!实在是高深莫测。 世芸这一直在刑部后街等候着消息,前头不是常人能去的,可是后街却是鱼龙混杂,那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杂役要伺候本属的大人们,从后门进进出出,能带不少的消息出来。 世芸听到那几声升堂鼓之后,就处于紧张中,若是他们急着要结案,动了大刑怎么办?毕竟方才她听到杂役出来说皇上昨日夜里下了旨意要速审速断。章延闿是不是能熬得过哪些大刑? “哎,来两碗面,再加个鸡蛋。” 世芸忙转了身子,下了面,打了荷包蛋。她为了尽快得到消息在刑部后街支起了个小摊子,有没有生意她不关心,她只关心章延闿的消息。 “您两位怎么有空出来吃面?我听说今日不是有审人么?” 那吃面的杂役道:“他审他的,我们吃我们的又不碍事。” 另一个说:“谁知道要怎么审?到现在了,犯人还没问呢,那两位主审大人到吵了起来。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吃午饭。我们先吃点东西垫肚子,犯不着咱们也跟着受罪。” 世芸一听到现在还没审,两个主审却闹起不和,不由的挑眉。这是怎么说的? 坐在旁边吃面的钱师爷突然凑了过去:“几位官爷,这是怎么说的?”他随即招呼着,“来两个煎饼果子,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那就让你破费了。” 在旁边帮衬着的簇水忙摊起了煎饼果子,送了过来。 得了好处,消息也就出来了:“翟大人同陆大人意见不合。你说他们俩自己理论就是了,偏还把崔大人弄进来做什么?谁不晓得崔大人是有名的万花筒。这两边和稀泥,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到头呢。” 钱师爷点着头。他突然明白皇上的用意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正当那两个杂役吃的开着,只听着九声炮响。惊的那两个杂役忙站了起来。 这这这…… 九声炮响是又来了钦差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糊涂王爷(上) 这里翟鸾同陆炳争来争去没个完,陆炳多少次想要踢开和稀泥的崔新墨,偏翟鸾不令他如意,闹到这个时候居然听到前面响了九声炮。 这是钦差来时才会放的炮。 翟陆两人总算是停了下来,齐齐出门迎接又一位钦差。到了外头瞧着那八抬杏黄色大轿。来的是位王爷,却不晓得是哪位?瞧着那王府的长史并不熟悉。 “王爷,到刑部了。”长史躬身在轿边回禀。 半响也得不到回应。 长史歉意对等候在一边的翟陆崔三人道:“王爷怕是又睡着了?还请诸位大人等等。” 偏这个时候,轿子里传来苍老声:“谁说我睡着了?” 长史早就习以为常,笑着道:“王爷到刑部了。” 再见到那从轿子里出来的人,翟陆崔已经三司诸位堂官全都傻了眼。 “襄王!” 居然会是襄王。襄王是皇上的叔祖,在皇族的辈分颇高,早就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却不想今日皇上怎么将这位老王请除来。 襄王已过古稀之年,眼皮早就耷拉着,瞧了众人一眼,就往正堂去。 他往那一站,突然来了精神,提了气张口便道:“奉圣谕。” 乌压压的一群人忙跪下来。 他突然收了口,看向了自己的长史:“皇上说什么了?” 众人一听直觉得这位老王爷太儿戏了,这圣谕都能不记得,还要来这么一遭。 长史忙凑过去要重复。却叫襄王打断:“你说那么小声做什么,你不是不晓得我听不见。说大声些。” 长史只得大声的说着。那位老王爷不时的发出如嗯嗯。哦哦,啊。简单的音符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这一下何止那位老王爷听了,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皇上这是好半日等不到回音,心里急了,打发襄王来问责了。 陆炳恶狠狠的挖了翟鸾一眼。都是这个老东西,若不是他搅乱,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结果现在成了办事不利,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人。 翟鸾心里却觉得皇上也太心急了些,这才多久的工夫,皇上就等不得。还巴巴的派一位王爷来斥责他们。他觉得这里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崔新墨与那两位的淡定完全不一样,一听到圣谕斥责,早就忘记了那只是王府长史的转述,根本就不正式的宣读圣谕。他不住的磕头,满口都是“臣该死,臣该死!” 这一位已经有表示了,自己再不表示,不就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错,圣谕的斥责有误?陆翟二人也只得磕头表示自己办事不利。有误皇命。 偏偏皇上的话颇多,先是胼五骈六的古文,到后来已经毫无章法,瞬间变成了白话。 鲁王昏昏的瞧了那三个不住磕头的人。不解的看着长史。长史道:“三位大人聆听圣谕之后,自责有负圣命,在向圣上请罪!” 鲁王“哦”了一声。随即道:“那他们向我磕头做什么,我又不是圣上。”他似乎有些激动。侧了身子,表示要避嫌。 长史道:“王爷。您如今是钦差。”这表示,您是代表皇上,完全可以受他们的礼。 鲁王却皱眉道:“皇上只是让我来传旨,又不是听他们的辩解的。你们若是有什么辩解,上书给皇上,或是直接递牌子请见便是。” 鲁王闹了这么一出,那三人也请不来罪,这,这叫什么事啊。 三人只得应下,停止请罪,却见鲁王还在当中那么站着,只当鲁王还有什么圣谕要下达,因此都老老实实的跪着。可是偏偏就此没了音儿。 因为是在接圣谕,传旨的钦差没说完,谁也不能动。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众人跪的有些腿脚发麻,可是这位老王爷还没个表示,谁也不敢起来,都巴巴的望着这位老王爷,只希望这位老王爷说出钦此二字来。可是等了许久,那位老王爷居然没有了动静,耷拉着脑袋,众人不解的望着王府长史,根本就不用长史说什么,只听着从老王爷口中发出阵阵的呼声。合着这位老王爷已经睡着了,让他们在这受罪了。 长史凑到襄王身边,轻轻地唤了许多声也没了动静。只得苦笑着看着下面跪着的三司的官员们。 翟鸾年纪大,跪了这么老半日已经是头晕眼花,是再也受不了的,他抬起眼轻声道:“长史,还请您把王爷唤醒。皇上还等着结案。” 他一说话,陆炳也表示赞同,他也跪得难受:“还请大人费心。” “王爷,圣上还让您在一旁监督审案,务必要快。” 这声音已经提高了许多,可是这位老王爷还是没有动静。 长史笑了笑:“王爷睡觉的时候,就算是天打雷轰也是醒不来的。“ “那…….“ “一般都是等王爷自己醒了。” 三司的部分堂官立即陷入无限的哀怨中,谁晓得这位老王爷能睡到什么时候。这不是要他们的命不成? 陆炳却抓住了长史话中的漏洞:“一般,那还有什么特别的法子?皇上还等着我等复命。此乃非常时机,还请大人用些非常的法子。” 长史为难的笑了笑,到底凑了过去,只听的那长史大声的道:“下雨啦,回家收被子啦!” 这一声响起,老天爷啊,那位打呼噜的老王爷顿时醒了过来,四处张望着:“快快快回去,别把我的被子给淋了。还有我那花。” 下面跪着的官员们是想笑又不敢笑,难怪说这是为糊涂王爷,这醒来的方式也同人不一样,圣明都没有他的被子要紧。 长史道:“王爷。诸位大人还等着您呢!” “等我做什么?”襄王似乎把自己为什么到这来都给忘记了。 长史只得再说一遍,襄王点点头。烦躁的看着还在跪着的众人:“你们都跪着做什么?皇上还等着回话呢,快问了。我还要回去收被子。” 襄王来了。这三位也不敢当众坐着,只让襄王坐首位,襄王也坐了,到是让他们问。陆炳立即发问,却不想翟鸾依旧纠结着方才的问题。 “你们还一部主官,皇上让你们问案,什么时候让你除了他的功名?这都不会,你来问。”襄王越过了翟陆二人,直指崔新墨。 崔新墨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烫手的山芋落在他的手里,他想了想,接了过来,四平白问的道:“郧县知县参你任上亏空,鱼肉百姓,可是事实?” 章延闿当然说不是事实,他甚至叫起冤枉来:“罪臣是有亏空,可是却还清了。钦差大人,臣冤枉。臣欠上津县五万斤粮食,折银三百多两,卑职也还清了。还清的字据也是有的,上面卑职的手印。郧县顾师爷的手印也是有的。一对比就是了。” 那些都在皇上那收着,谁也没有,这一下该怎么断呢? 长史捧了个匣子过来:“皇上将这些交给了王爷。崔大人请看。” 把那个顾师爷押了上来,一对比手印到也还是真的。 “这还有个五十万斤的。是怎么回事?”陆炳挑出了那个欠粮五十万斤的字据,“难道这就不是你的手印么?不是你的字迹么?” 章延闿道:“怎么会是五十万斤。大人。郧县是什么地方,上津县是什么地方,一次拨出五十万斤来?上津县所有的库存也没那么多啊。” 陆炳只要人用刑,翟鸾却从中拦了去:“陆大人,您看看这个字据,明明是后来被人造了假的。” 陆炳瞪了翟鸾一眼,偏翟鸾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你看,这通篇的字都四四方方,颇为整齐,为何这十这么的古怪?” 崔新墨凑过去瞧了一眼,确实还真是的古怪,这个十就像是临时加上去的一般,这…… 翟鸾将字据送给襄王请他看了,又道:“陆大人崔大人,诸位,咱们多多少少都在下面的府县做过一任官,也晓得,这下县所有的库存是多少。五十万斤借出去,咱们自己要有多少?”他瞬间抢了陆炳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翘,指着顾师爷,“此等刁民,不上大刑是不会招供,上刑!” 顾师爷忙道:“这是真的,就是他写的,不是小民添加的。冤枉,冤枉!” 冤枉。顾师爷的确是冤枉,他实在是太冤枉了。这五十万斤的字据确确实实是章延闿亲笔所写,一点假都没有。偏偏陷阱就是在这里。章延闿故意让这个十看起来与整篇布局极为不相称,故意没去注意这些,故意在发现这些事情后任由顾师爷摆布,做小伏低。就是为了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不对劲。 顾师爷喊冤枉,章延闿也冤枉。 这一下子不是章延闿无限郧县知县无辜参奏张氏兄弟,而成了郧县师爷贪财起异,这已经不是今日案件的内容。 到底是陆炳时刻记着自己的责任,就是要着实章延闿诬陷张氏兄弟之罪,他想敲惊堂木,却瞧着惊堂木叫翟鸾抓在手里,一时也找不东西代替,只得以掌代之:“到底是坐实了有亏空。再问你,诬陷寿宁侯建昌侯之事。” 章延闿更绝,义愤填膺的说起寿宁侯建昌侯纵奴行凶,逃避关税,与国与君争利! 这些事谁不晓得,谁都晓得,却谁也不敢说,今日有人说了出来,一时到也没人反驳。当然除了陆炳:“一派胡言。” 章延闿突然笑道:“胡不胡言不是大人你说的算,是证据说的算!” “正是,陆大人,你我也要看到证据才是。你主掌刑部多年,这断案一味用重刑,还是要以证据才是。” 这两人又争了起来。 “王爷,这……”崔新墨没了主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原本昏昏欲睡的襄王啊了一声:“这个,咱们回皇上。咱们一起见皇上,听圣上乾坤独断。” 襄王都这么说了,其他三人还能怎么样,只得听从,递牌子请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糊涂王爷(中) 来了个糊涂王爷,审了半日也没个结果,还是要进宫面请圣裁。 世芸听着衙役放出来的消息只觉得那么的玩味:“那位王爷是什么人?”章延闿的案子只是件极为普通的事情,若是派大臣来到说的过去,可是却派了个王爷,她听没有听说宗室里有那位王爷如今参政的。 衙役道:“襄王。” 襄王?这个王爷的名头她甚至没有听过。她同依旧佯装吃面的钱师爷交换了个眼神:“襄王是谁?” 衙役不禁一笑:“你连襄王都不晓得?” 另一个道:“不晓得多着呢。襄王爷多少年没出来过。就是我,今日也是一愣。” 那个点头道:“到也是。襄王是当今皇上的叔祖,是文宗皇帝的四子。” 不但叫了一位王爷来,还叫了一位辈分这么高的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说皇上重视派了一位宗室来,可是这位襄王只听到他的别号,世芸便认为这位王爷在整件案子里起什么作用。若是说皇上偏向张家,可为何又叫来这么一位王爷? 钱师爷饶有兴致的问道:“文宗皇帝的皇子,襄王如今高寿?怕是要有八十了吧。” “快了吧,也说不清,不过这位老王爷是真老了。方才宣旨的时候居然站着睡着了。他的那位长史在边上唤了好几声,也醒不过来,后来,叫了一声打雷了,这才醒过来。皇上叫这么位糊涂老王爷来监督,不就是明显的偏向张家么?” 那个招呼着他端了面:“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皇上要偏袒谁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赶紧把面端回去吧。不晓得下午还开不开堂。”因为不晓得以后会怎么样,三司的堂官们都不敢离开。午饭都是自行解决,有钱的让人到酒楼端了饭菜。没钱的就让衙役到外面随意买些吃食。 钱师爷笑道:“这时候还早呢。慢慢来,你们同我说说,都说了些什么啊。” 衙役好奇的瞧着钱师爷:“哎,我说你什么人啊,居然对这个感兴趣。”衙役说着上下打量起钱师爷来,忽然恍然的道,“是你,合着你怎么总在这吃面啊。我早上来的时候你就在这,你现在还在这。你这都是第几碗了?” 钱师爷只当衙役认出自己当日来过刑部。没想到衙役认出来自己总在这吃面。也对,他总在这窝着,这进来进去的总是要混个脸熟的。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了指桌面上放的笔墨纸砚。 衙役明白了:“你是个算命先生?怎么不打招牌啊。” 钱师爷摇摇头,颇为不高兴的道:“我一个读书人怎么做那种事?” “哦。”衙役上下打量着钱师爷,一身半旧的长布衫,头顶裹着一副四方平定巾,这是典型的秀才的装扮,这是个老秀才。还是个迂腐好面子的老秀才。 那人道:“你是给人读信写字的先生。那也该支个招牌啊!” 世芸笑道:“他这个人好面子。只说读书人读书写字是为了治国安邦的,断不是为了几文钱的,怎么也不肯支招牌。两位官爷,若是有什么生意只管介绍给他。他还欠着我好几碗面钱呢!” 衙役明了的点点头。他们周围就有这些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老秀才,自以为自己是读书人清高的要命。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己赚不来一文钱,却总说那不是他一个读书人做的事。成天只说自己要为国为民。朝廷里有点什么事,就很热心,高谈阔论的,其实他们那点酸见识,像什么样。就算是日后考中了,也就是个糊涂官。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二位就同我说说,那里头怎么了?我在这摆一天街,一文钱没赚,还连点消息都没听到,回去定是叫人笑话的。” 衙役笑了笑,想想反正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就说了出来:“那个济宁知州真是有本事,一上去就叫冤,说那个师爷阴人。你猜怎么了,那个字据一拿过去,翟大人便一眼瞧出其中的不对劲,只说是有人后来篡改的。”衙役颇有些得意,“到底是我们都察院的,什么小鬼一下就现形。济宁知州更是当堂含冤。所以襄王同三位大人才进宫。”衙役把升堂的事细细的说了,而世芸这里的几碗面已然下好。 衙役忙起身往里头送面去,临走时还交待世芸赶紧下:“有三碗你现在就下,这三位大人年纪有些大了,牙口不好,爱吃软趴趴的东西。趁早下啊,越软和越好。还有,这三碗中,有两位大人要两个荷包蛋,另一位要一个荷包蛋,这要一个荷包蛋的大人,要的糖心的。这两位要两个荷包的,一个是要实心的,一个是要糖心的。嗯。这位要两个糖心荷包蛋的大人要多放醋,他是山西人,爱吃酸,有辣子么?多放辣,多放些蒜瓣子,嗯,有生蒜头么?再单拿一头酸来,这位有了蒜旁的小菜没有都行。这一位要一个糖心荷包蛋的葱姜蒜一概不要,只加些小青菜,对了,这面要切的细溜溜的。”衙役临走前的交待让世芸昏了个眼,这乱七八糟的叫她怎么记,她只得让衙役慢些说,自己慢慢的记。 钱师爷笑着过来:“还是我来记下来,哪一位大人是要什么样的面,要求又是怎么样,我都记下来,不就不会错了。小娘子且去忙。官爷您到是好记性,这么多都记得。“ 衙役笑道:“咱们靠的就是这个吃饭。再说这都是我们都察院大人们要的,我哪里记不得。若是刑部的,我就没这个本事了。” 世芸听了问道:“都察院的大人难道都是北方人多么?” 衙役笑着指着方才提着食盒进去的几名衙役:“看到了么,那是刑部的。人家有钱,哪里想我们这些清如水的御史大人们,也就能吃你这二文钱一碗的汤水面。” “既然是清官,那就多给些面。”世芸停顿了一下,“您在我这要了多少碗面,日后您在我这白吃多少碗。” 衙役就是因为先前在这吃面,白得了一个荷包蛋,方才被大人们吩咐要便宜的东西,想到世芸这家面。一听到世芸是这么说,更是来劲了,回去就拼命的推销着。 世芸手忙脚乱的下面,钱师爷忙着往碗上贴签子,忙了好大一通,这才了事,钱师爷揉着手腕子笑着道:“若是天天生意都这么那就好了。我看大人这案子就照这样审上个一年,夫人到是要发了。” 世芸笑了笑,她从来没有这么忙过,忙的有些手脚酸软。她坐下来,轻轻地捶着肩膀:“我到现在赶快结了案子。只是,先生,我实在不明白,这位襄王是怎么一回事?” 钱师爷还沉浸在对章延闿的佩服中。他当时以为大人写五十万是为了日后将事情闹大,闹得满城的人都晓得他替郧县还账,赢得一些名声,却不想这是故意留下的一个把柄。或许当日大人就想好了如何脱身的法子。 “钱先生?” 钱师爷忙收回思绪,笑着道:“我想皇上是为了让这水更混吧。”这三位三司的长官,虽说有两位是张家的人,一位是墙头草,但是由于某些原因,翟陆两位已经有了矛盾,光只有一个崔新墨作为和稀泥的人还不够,要有一位明明是和稀泥,但是这位却是让陆炳,让张家,甚至是太后都没有办法的人。有谁呢?当然是宗室里面,辈分高,还是皇家的嫡系子孙的糊涂王爷襄王。有了这个人,整件案子就间接的掌控在皇上自己的手中。 “更混?“情况确实是更混了,“他虽说在那喊冤了的,可是郧县是没人作证的啊。”世芸的话一落就想起来老来子他们,他们是郧县的百姓,因为活不下去,才来投靠章延闿的,对他们是可以做人证,但是跟章延闿的关系,他们这个人证很有可能叫人以理由堵回去,那上哪里找人证?“难道说,皇上已经……” 这么重要的事,皇帝怎么会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章延闿一个人的身上。后招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的,而皇上缺地怕就是一个引子。 钱师爷道:“正是,聪明的人怎么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筐里?之后便是皇上自己的事情了,至于我们该做的已经都做到了。”钱师爷笑了笑,“夫人还是安心的做生意,待大人出来后,夫人要各处还愿,这里头要废不少的银钱。还有就是要给大人补身子,大牢里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进宫面圣的三人被骂的好不狼狈。糊涂王爷襄王自然是睡着了,皇上也不敢骂,只将所有的火气飙在了那三人的身上,三人惟有磕头谢罪的份。皇上才授意要如何审,糊涂襄王突然醒了,稀里糊涂的冒了句:“皇上圣明。” 襄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到让皇上觉得好笑:“四叔祖,你说什么呢?” 襄王迷迷糊糊的道:“我说皇上圣明。当年父皇便说,刑狱之事该事事小心谨慎,切不可粗枝大叶。皇上谨遵祖训,真乃圣君。” 襄王一追捧,那三人也只得跟着称颂,皇上一听乐,点头道:“圣君朕不敢自称,但文宗皇帝做事公允,断案公直的圣训,朕不敢忘。此案,要公正,切不可为朕之急有失公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糊涂王爷(下) 案子第二日继续审,陆炳恨不得咬了那位糊涂襄王,这个老糊涂,总是叫章延闿牵了鼻子,这里晃晃,那里晃晃,这案子到不是章延闿是罪臣,而他们则是在听他的参奏。陆炳几次叫停,偏偏这位襄王总是又给你兜回来。 “你是说京中勋贵之家借官船贩运私货?这到是很重要的事,记下记下。当年父皇最恨勋贵之家与百姓争利。父皇常说……” 一听到襄王在那里扯什么父皇常说,呼啦啦的一群人全都跪下来,口中齐呼“臣恭听。”陆炳跪在那颇为火大,他昨晚叫建昌侯叫去好一通发作,责令他速审,他本来就脑大,偏偏这里又听襄王在那里长篇大论,襄王将十二大卷地圣训广谕背的是滚瓜烂熟的,一提起什么就来一段圣训广谕,他们这些人遇到这个情形少不得跪下聆听。这案子还审不审,不审他怎么交差?审,这位老糊涂王爷根本就不给你那个机会,你还没什么反应,他又问你圣训中对言官的看法。 “陆大人,你说呢?” 陆炳不想又被襄王点了名,只得应道:“是,王爷说的是。” 襄王好笑道:“我说什么?我方才说了什么?”襄王此时的精神相当的好,一听到太宗文宗,襄王是非常有活力的,“你方才好像没认真听我在背诵圣训广谕吧?” 陆炳不想这位老王爷当众给自己难堪,忙道:“臣不敢。臣只觉得王爷说的是,勋贵之家不止与百姓争利。还是与国争利。臣早就察觉此事,深绝此乃国之一大弊端。然臣不在户部,所知甚少。不敢妄言。今日听王爷背诵圣训广谕但觉太祖文宗皇帝乃千古未有之英主。”陆炳当然不敢承认自己在聆听圣训广谕的时候走神,这是大不敬,是要掉脑袋的。随即便抓过章延闿说的话扯了一通,甚至连呼,自己未曾经见过太祖太宗的龙眼实乃自己三生不幸。 襄王惊讶的道:“陆大人也这么认为?” “臣深以为然。” 襄王一副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的表情,往椅背一靠:“既然这样,那这案子还审什么啊?陆大人你都觉得勋贵之家借官船私贩货物是与国争利,那这个济宁知州征税又是哪门子的不对啊?” “章延闿参寿宁侯……” “哎。等等。寿宁侯建昌侯有没有借官船私贩运货物?” “没有。” “你又不是寿宁侯,也不是建昌侯。你怎么晓得的那么清楚?”襄王的一句话将陆炳将了个死死的,“济宁知州交上来的,同济宁钞关交上来的过税都标的清清楚楚的。我眼眉瞧错吧。你还那么年轻,怎么比我还糊涂啊!” 陆炳看着襄王嘲弄的表情,再看着翟鸾讥讽的笑容,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这个老糊涂王爷的陷阱之中。他心里咒骂着,是谁说这位老王爷是老糊涂呢?这是只老狐狸,比谁都精明着呢。他是栽了,但不意味着张家栽了。襄王再是皇上的叔祖又能如何。张家身后还有太后。 章延闿被襄王带进了宫,皇上对他很是勉励了一番:“章延闿虽在郧县任上留有亏空,后又犯颜直谏,言语之间。虽多有不敬,然公忠心如皎然明月,实乃满朝文武百官的典范。至于过激之处。涉嫌舅舅,有辱国戚之处。嗯……免去章延闿济宁知州之衔,降七品。嗯。朕看章延闿这个人很有做御史的潜质,嗯,就让他留在京城做个监察御史好了。朕的身边也该有敢犯颜批鳞之人,方才可称得上是你们说的明君,是不是啊陆卿?” 陆炳又被皇上拉出来溜一圈。章延闿原本是从五品,将到七品到是连降不少级,也算给了他个教训。陆炳其实心里正琢磨着,到时候怎么给章延闿弄到个偏远的地方,到时候再把他给弄死了。却不想反过来,皇上让章延闿留在了京城,还让他做了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只为七品,官阶虽低,但权威甚重,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外出巡按,则号称“代天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这简直是明降暗升。 只是乾坤独断,他还能怎么说,只能应下,却晓得到时候在寿宁侯建昌侯面前不好交差,想着法子不能让章延闿这御史当下去,便道:“皇上,御史肩负国家重任,用一个贬官之人,恐怕臣下议皇上升降官员随心所欲,请皇上圣谏。” 皇上只是笑着看着陆炳却不去回他的话。 次辅黄体元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他早就晓得这个惹出天大祸事的济宁知州便是自己外侄孙女婿家的庶子。当初这人惹出事来,他就为自己的前程担忧过,他有心要治这个无法无天的章延闿,到底要把他同自家划开,以免张家的人对他发难。可是没想到在整件事上皇上却偏向了章延闿,他不是不晓得皇上的意思,只是,外侄孙女说的,到要考虑一二:“臣明白皇上的用意,只是恐怕人心难服,对章延闿也没什么好处。再者,成祖八年,成祖召御史,问及出身,为洪秉等人由吏进。成祖曰:用人虽不专一途,然御史为朝廷耳目之,宜用有学识通达治体者。并谕:至今勿复用吏。此后,御史必从进士及监生中选入。章延闿只是举人,也未曾入国子监读书。到底是有违圣训。” 黄体元围观多年,说起以往之事有理有据有实,让皇上半点反驳也反驳不了。 皇上从未想过原来御史的选任却还有这么一说,只是成祖的事那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谁能记得那么清? 皇帝笑着起身道:“那就先让章延闿当个巡城御史。其实只是让他先适应着,多升几级又能有什么?黄卿。陆炳你们俩当年不是连升三级么?是不是?” 不做监察御史,只为巡城御史。这已经是皇帝的让步,但是话却放在那。章延闿日后还是要做监察御史的。不过到底没让他做成。巡城御史,到时候有的是事情找他麻烦。 襄王突然笑道:“他们总说皇上有太祖文宗之风,只是臣今日瞧了,皇上还差的远呢。” 在场的人见襄王冷不防飙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大惊。即使襄王贵为圣上的叔祖,却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让皇上不快么? 皇上却不介意,只是笑着道:“叔祖,朕当然不及太祖文宗。都是这帮子人的阿谀奉承。” 襄王道:“当年文宗时的郑铎,一日之内连升七级。太祖时期的徐亮更是了不得。一日之内封侯拜爵。太祖文宗那是何等的大气。哎!” 合着这位老王爷在这等着他们呢。 皇上微微一笑:“朕到底不如太祖文宗有魄力。”皇上说着突然深深的叹气起来,可偏偏无人上前安慰。陆炳是不想砸自己的脚,黄体元也不会劝谏什么,这不是要推翻他方才的言论?怎么可能? 皇上沉默良久才道:“叔祖,这两日您辛苦了,着实乏了,您回去歇息一下。至于林毓庭误听小人之言,你们参详之后再来回禀朕吧。” 章延闿出了宫门也不晓得去哪里?他这是头一次进宫,先头作为钦犯没仔细瞧。现在无罪开释他又有些急着要去见家人,只是这一块他还真不晓得往哪里走。 “王爷。” 襄王又睁着昏花的一双老眼上下打量着章延闿:“你谁啊?” 章延闿不禁笑了笑,这才一转眼这位老王爷就不记得他了,他真搞不明白这位老王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笑了笑:“下官想问一声。刑部往哪边去?” 襄王皱了眉头,呵呵的对着过来搀扶他的长史道:“这小子不认路?”又看着前面自己的一整副王爷仪仗,“你要顺我的轿子?” 章延闿有心好生的谢谢这位老王爷。自己这事。若是没有老王爷这般插浑打科断没这么容易过。老王爷的作为看似随心所欲一派老糊涂,却让陆炳这样的人无法施展。 “是。” 襄王哼了一声:“还有这么脸皮厚的人。你就跟着我轿子后头吧。小宇。咱们走。”长史已经四十多岁的人,襄王叫他一声小宇到也不为过。只是章延闿总觉得那么的好笑。 走了许久,襄王突然跺了轿底板要停轿,长史忙过去问道:“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昨儿听刑部的衙役说刑部后街有家面好吃,咱们上那吃面去。” “王爷这……”一整副王爷的仪仗摆开了去吃面,还是上小地方吃。刑部后街能摆开王爷的仪仗?不过他到是熟悉襄王,晓得襄王是一时兴起,若是不应后面有的闹腾,也就应了,却是道:“不如让仪仗回去。王爷坐轿子,叫上十几个护卫,臣陪王爷去。” 襄王道:“那是当然,你想让王爷都请这些人吃面?还不把我重孙媳妇本吃没了?” 长史不禁愕然。 世芸只接到消息说襄王及那三位御史带着章延闿进宫去,却不晓得会怎样,心里总没底,也没心思做生意。偏这时候来了一顶杏黄八抬大轿,在她的小摊子前落下,从里头出来一个鹤发童颜穿着五爪蟒袍的人来。 这是……. “夫人!”章延闿万万没想到世芸居然会在县衙后街,更想不到她此时是这么一副打扮。 世芸呆呆的看着向自己跑来的章延闿,直到他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她才觉得那么的真实,他出来了,他身后没跟着人,他没事了。 世芸欢喜的红了眼圈,两人还要述说,偏那个老王爷不晓得瞧颜色,只粗声粗气的道:“小娘子,来碗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御史(上) 唐突的声音让两个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暂停了凝视,世芸微微红着脸:“今天不卖面了。”她收要收拾摊子跟章延闿回去了。章延闿消瘦了些,在牢里关着肯定吃的不好,身上的衣裳看着到还干净,只是这么多的日子他肯定没工夫打理。这一回去有好多事要做。 襄王哼将一声:“小夫妻团聚是好,可送上门的生意哪里有不做的道理,快下了面。加两个荷包蛋,多给我放些辣子,有油泼辣子没,有就放那个。” “今日不做生意了,您上别处吃吧。”世芸软言劝着这个老头王爷。 襄王偏偏泛起执拗来:“我坐下来的时候你没说不做生意,是我要面之后你才说不卖的,是不是?” 世芸点着头。 “那就说在我坐下来之前你还是可以做生意的,是不是?快下了我的面来。” 世芸听着襄王的一通胡搅蛮缠,只觉得这老头怎么能诡辩,她还想推了生意。 章延闿接到襄王长史警告的眼神忙笑着对世芸道:“本来就是夫人你错了,还是下了,也就是一碗面,费不了多少工夫。”他凑到世芸跟前道,“他是襄王。” 世芸在这刑部后衙摆摊子肯定是晓得刑部大堂里发生的事情,至于襄王做了什么也不用他明说。 偏偏襄王不想给这个面子:“谁说一碗面了?”襄王指了指身后的人,“他们的都下了。哎,你们放开肚皮吃啊。吃了咱们到去一趟天津,到明早开城门前赶个来回。妈的。多久没操练你们了,看看你们工夫拉下没。” 从京城到天津。这个时候到开城门之前赶个来回,到是紧了些却不是不能完成的,只是这吃饭却吃不得,只能立马解决,十几个侍卫加上八个轿夫齐刷刷地应下,到震的整条街上的人纷纷回头注目,就连那刑部后门的门子也纷纷探脑,再看清那顶杏黄色的轿子后,又一个个缩回去。 襄王指着那八个轿夫:“哎哎哎。我说你们几个应那么大的声做什么?你们那两条腿能给我一夜打个来回?都给我滚回去,把我的青花骢牵来。” 八个轿夫中的一个突然贼兮兮的道:“王爷且赏我们一顿饭,这又花不了几个钱。“ 襄王却不肯,捂紧了自己的腰包:“没钱,没钱。“他转动着眼珠子,沉下脸,”我这一碗面吃完,若是你们还没把我的青花骢送来,你们自己回去就领二十碗竹板烧肉。“ 八个轿夫什么也不说了。抬着轿子飞快的往回跑。 襄王看着撒丫的那个八个人嘿嘿一笑:“想讹我的钱?不晓得我是有名的铁公鸡?” 世芸下了面油章延闿端了过去,他是生手晓得有些小心翼翼,到不如世芸熟练的行云流水,迅速的转身。脚步移动的甚快,章延闿都不晓得她是怎么移动保持半点面汤不洒出来。 世芸看着章延闿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推着他:“你不中用。还是我来。你先忍忍,这一结束我回去给你做吃的。” 章延闿忙道:“我帮你下面。嗯,我帮你烧火。” 襄王一面稀稀溜溜的吃面。一面不顺眼的看着章延闿:“果然是怕老婆。” 那些吃面的侍卫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章延闿只笑笑,不去理会这些人的哄笑。 世芸这时候才晓得什么叫不止一碗面,她准备这些侍卫每人两碗面,却没想到,这些人,就连七老八十的襄王却是下去了三碗,就连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长史也毫不逊色,十几个人捧着碗,金刀大马的坐在那,呼啦呼啦的往口里扒面。 这都第三碗下肚子了,可这些人还没有停下来的动静。 有了这些呼啦呼啦吃面的人,过路的人都觉得这家的面好吃,却畏惧这有一位大官老爷在这吃面,不敢靠过来。 襄王招呼着那十几个侍卫:“都给我蹲到一边去,哎,这有位子啊。哎,章家的小媳妇,给我拿头蒜来。” 即使那十几个侍卫让出了位子,可是依旧没有人敢来。 “章嫂子先来二十碗面,这数你也给我记上。”都察院的差役远远的跑过来,还不到跟前便嚷了出来,再看到襄王一个人坐在那吃面,边上还蹲着十几个侍卫稀溜溜的,他只有目瞪口呆的份,“王爷。” “你不是要面么?去那边,我又不卖面。”襄王打发着那个差役,乐滋滋的拨蒜。 差役拿着单子也不好给世芸,张望了几眼,仍不见钱师爷不由问道:“老钱呢?我还以为他在,就让人写了条子。” “我来看。”章延闿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白蹲在那看着世芸擀面条,配料、端面,他有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觉,终于来了件他能做的,立马接了过来。 “糖心荷包蛋两个,加青菜,多汤,不要葱花……”章延闿见那个差役盯着自己瞧,不由问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么?” “济宁知州,你是那个济宁知州!”差役只觉得那么的眼熟,盯着章延闿瞧了好几眼,猛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这些日子最为火的人物——章延闿。他还专门在后堂瞄了两眼,想要看看这个大胆的济宁知州长成什么样。听说他被皇上开赦,还在他们都察院坐了御史。今日都察院的大人们留衙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安排这个人,不晓得要将这位五城巡城御史安排到哪一块。 章延闿笑了笑,拱手道:“在下如今已不是济宁知州。” “我晓得,你如今是我们都察院的御史。章大人您怎么在这啊?这……”差役有些惊讶,章延闿怎么会在刑部后衙的小面摊帮忙。 世芸只瞧着章延闿。御史?都察院的御史? 章延闿模仿着平日里见到酒楼里的那些个掌柜的道:“这是我家的摊子。您请了,都察院各位老爷二十碗面~”他这唱和声颇有小伙计吆喝的味道,到引得襄王等一干人的注意。 差役才从章延闿的吆喝声中回过劲,他没想到这位章大人的吆喝还颇有味道:“您家的……这……她是……” “夫人。” 差役再次落下三尺的下巴:“我的妈呀,章太太。我就该想到的。”差役不住的懊恼,“章大人关到刑部不久,章嫂子就在这摆了摊子,每次总问大人的事,我早想到的。”可是,谁能将一个在街边卖面的少妇同个从五品的官太太联系到一处? “啧啧啧。”襄王看着差役那副吃惊过度的模样,不住的摇头,“瞧瞧你那德行。你小子这辈子也是够当一辈子衙役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若是皇上来了,你再这样也不迟。不就是个七品的御史么?看把你紧张的。” 差役嘟囔道:“皇上哪里会来这样的地方。王爷,您也就是这个了!”差役竖起大拇指表示他是他见过吃面摊的最大的人物了。 襄王一面吃着一面道:“你就没听过老人家说过话不能说的太满了?” 正说着,王府的人已经牵了二十多匹前来。襄王一见自己那匹青花骢,也不吃面了,推开碗就跑了过去:“小子,好些日子没出来吧!来,今儿好好的遛遛。你们都吃完了么?” 十几个侍卫不管是碗里还有多少面,立马放下,站起来:“好了!” “好了就上马!”襄王率先翻身上马。熟练的上马技术到不让认为他如今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十几个侍卫翻身上马。 襄王示意王府来送马的人:“我们几个人的面钱你去给了了。”又对着那十几个侍卫道,“今儿咱们绕个道儿,从丰台大营那边绕过去,再往天津去。” 十几个人,每人还带着一匹空马,二十多匹马瞬间冲出了街口,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章延闿注视着襄王消失的地方忽然微微一笑。这位老王爷哪里糊涂,心里透亮的很。皇上对他明降暗升,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已经正式铲除张家,而襄王却连夜赶往天津,还从丰台绕过去,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而他这位御史亦要配合皇上的一系列活动。 章延闿出现在小院子里到让所有的人大为吃惊:“大人,大人,您出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御史?皇上升您官了?几品?” “七品。” “没升官,皇上降了您的官阶?皇上怎么能这样?您又没错。” 钱师爷拦下这一堆人:“大人才回来,且让大人好生歇息,有话明日再说,都回去。”这帮子老光棍,是该给他们找媳妇了。 世芸为章延闿擦背,已经换了一桶水,还觉得他身上那么的脏:“没让你受刑?” “皇上派了金吾卫看护,谁敢对我动私刑?” “却也瘦了。”好容易养点肉又丢在牢房里,这才多久的工夫,就瘦了那么多,牢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世芸忍不住掉了眼泪。 章延闿抓住世芸的手:“让你担心受累了,还好没事,否则愧对夫人。” “贫嘴!皇上怎么会让你当御史?难道还要你继续参张家?” “到底是夫人。我以前那是名不正言不顺,再者也有人背后报复,做了这御史,就更不一样。” “你……有危险么?” 章延闿沉默片刻:“我以后不会再这般冒险了。对了,帮我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要上都察院应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御史(中) 头一天上衙都要取个好彩头,世芸起个大早,烧了一大锅的水,服侍章延闿沐浴,又帮他换了临时改出来的官服。忙了一通,又端出一桌饭菜。 章延闿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由笑道:“这只是早上,你弄这些……” “出去做的事难道连饭都不让吃饱么?”世芸将筷子塞到章延闿的手中,又请了钱先生同方进陪他吃。 章延闿笑笑,一大早就是米饭还真是头一次,他觉得有些不习惯,可是在接下来的四个时辰内他便觉得世芸一大早煮饭是件明智之举。 方才出门,老来子他们便捧了个烧的旺旺的火盆放在院子当中:“大人,跨火盆,跨火盆。” “我这是上任,又不是从大牢里出来,哪里有什么霉气,跨什么火盆。” “大人,快来讨个好彩头。”老来子殷勤的招呼章延闿,他身后的几人也督促着章延闿让他照着做。 章延闿笑着对世芸道:“什么好彩头头叫你想到了。”方才的那桌菜都极尽的挑着吉祥好寓意的摆。世芸这还是在担心他留在京城,其实留在京城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他只要踏出京城,那就是山高皇帝远,张家随便找个什么人,瞬间就能要了他的命,还能随便找个理由把皇帝糊弄过去,可是在京城,许多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世芸摇着头:“这却不是我准备的,” 章延闿见老来子还嫌火烧的不够旺,拿着把芭蕉扇用力的扇着“哦?那老来子你说说这个有什么彩头?我又不是入赘的小女婿还要跨火盆?” 老来子恨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大人。这你就不懂了,这不但叫红红火火。这还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叫底火旺。” 也不晓得哪个突然倒了半碗油在上头。火苗顿时蹿出老高,燎的老来子半边眉毛没了,只能闻到淡淡的糊焦味。 众人吓了一跳,偏那人笑着道:“大人这还叫火上浇油。老来子,这火就够大的了吧。” 几个晓得意思的人听着他们在这歪七八糟的解释只有笑的份,方进指着那人笑道:“大鞭,你们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就不要乱说。笑死我了,还火上浇油。” 老来子气得捶了大鞭。捂着自己那没了半边眉毛:“大人这火上浇油的意思不好么?老人们常常都是这么说的。这火烧得越旺,大人的官运就如同这火一般,蹿地老高。” 章延闿没想到原来这火上浇油还有这么个说法,他笑着道:“好,那就再来点火上浇油,咱们就趁着这个火上一把。” 钱师爷看着那不住往上蹿的火苗意味深长的道:“老来子他们的意思虽粗鄙了些,可是若是换了个说法到不失为一番大道理。” “哦?还请先生见教。” 钱师爷笑笑:“吕氏春秋中本味篇伊尹规劝商汤,凡味之本,水最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为之纪。时疾时徐,灭腥去臊除膻,必以其胜。无失其理。调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后多少,其齐甚微。皆有自起,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口弗能言。志弗能喻。若射御之微,阴阳之化,四时之数。放久而不弊,熟而不烂,甘而不味,酸而不酷,成而不减,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月侯。” “先生是说治国如同小烹?” 钱师爷点点头:“不仅是国事,就是大人之后所谋之事也是这个道理。煎炒之菜用武火,煨煮用文火,收场之物先用武火再用文火。道人以丹成九转为仙,儒家以无过,不及为中。司厨者,能知火候而谨伺之,则几于道矣。司厨这一块夫人比学生更是清楚的,学生就不班门弄斧。”(注:摘自清袁枚《随园食单》火候须知) 世芸笑道:“我只是烧火做饭而已,这种小事说出了这么一大段的道理。我却是不能的。” 章延闿拱手谢过钱师爷。这是对他的一种规劝。他带头跨了火盆,招呼着众人都跨,就连湘儿也从火盆上跨了过去。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是件极为稀奇的事,她小小的脸上兴奋的有些发红,甚至想再来一次。 簇水又捧了一碟垒地高高的玉带糕送了过来,笑着道:“二爷,步步高升,玉带缠腰!” 章延闿晓得这又是个彩头,含笑拈了一片糕吃了:“步步高升,玉带缠腰。” 院子里的住户不想对面新搬来的那家一大早闹的那样的厉害,一个个都是带着怨气出来要找人理论,可偏偏瞧见新来的那一家刚出现的男主人居然穿着官服,吓得他们赶紧缩了回去,想想又觉得那么的不真实。这朝廷里的穷官还是不少的,但是那些做官的都有他们的地方,怎么可能跟他们这些做苦力的住在一处。 可是,再听听那几个人叫的:“夫人,您今日好生歇息吧,都累了许多天了。” 夫妻对望几眼,嘀咕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的又窝回了被窝儿交待自家媳妇,天亮后同那家的人多拉些近乎,也好巴结巴结。 女人嘟囔着:“人家是官太太哪里会同我们这样的人来往。你还是省省吧,你也就是扛大包的命儿。” 男人哼了一声:“你懂什么。他既然住在咱们院子就是同咱们一样的。你只管去。我记得她家里还有个闺女是不是?” “是,你让我给人当老妈子?那闺女有人伺候。” “有人伺候有人玩么?你不晓得让大丫头去跟人玩?什么也不懂。”男人转了身子又去睡觉。 女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也起身准备早饭,一出来见到世芸少不得点头笑着说两句话:“太……”女人有些腼腆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只道,“这么早?” 世芸对她笑着点点头。回身对老来子他们道:“今日要你们去采办香烛,明日咱们到庙里还愿。老来子。还是老规矩,把我这挑子送到刑部后街。” “夫人,您还去?大人这都没事了。” “当然去,有钱赚为什么不去?”一开始摆瘫子是为了做出一种姿态,另一面是为了打听章延闿的消息,可是摆了那么长时间,世芸尝到了一点点的甜头。虽然一碗面只卖两文钱,但是一天的盈利也是不少的,足可以弥补他们这些人在京城吃住的空白。若是在外省还能仪仗章延闿的俸禄。可是京城是什么地方,京城人最爱用大钱。一百钱的东西,到了京城人的口中竟成了三四百钱的。章延闿一个七品官的俸禄哪里能支持的住。 钱师爷笑眯眯的道:“老夫也去。不过,夫人,既然夫人要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像平日的作为到不可为。” 世芸只瞧着钱师爷。他这是要说什么? “呵呵,夫人今日收了摊子,不妨往廊房那几条街去瞧瞧(廊房四条就是大家熟悉的大栅栏,明清时期北京有名的商业区。在乾隆十五年的北京地图还是廊房四条的名号。大栅栏是之后兴起的。)” 刑部的人只当那个来摆面摊的济宁知州太太只是为了打探消息来的。却不想这一日还又来了,差役们只觉得稀罕的很,只在边上瞧热闹却不买面。 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做的就是这些差役的生意。他们不来吃面哪里还有什么生意,摊子前冷清了许多。 这是走来一个官员,横眼往世芸的探子前一站:“哎。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大的胆子,把他们给我带走。“ 从那头跑到一个差役赔笑着:“高大人误会误会。”又对世芸道。“章嫂子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世芸正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突然来了个差役还同帮她说话。她自然应声:“是。” 差役连连招呼着:“快过来啊,我不是同你说在大理寺后门么?哎,这是刑部的后门。高大人,我们大人喜欢吃这家的面,让她过去下面。好家伙,我们大人等了一早上,都没听到声,哪里晓得是摆在刑部后门了,我这就带她们走。” 高大人将人一拦,斜眼问道:“你们大人是谁?这个时候还吃面?这是上衙。” 差役也不恼,笑道:“高大人,我们大理寺的大人们可都忙了一夜了,翟大人说就简单的对付算了。昨儿下午接到了一桩案子,许多的卷宗,所有的大人都留下来了,还要看好几日,好家伙这案子是惊天动地。哎我不同您说了。我要去伺候我们大人。昨晚就说好了,今日一早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钱师爷忙要去挑担子,可是他哪里能挑的起来,到是差役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帮着抬走的。 “大人您怎么让她们走了?尚书大人那里……” 高大人瞪了那人一眼:“不要你们操心,我自然会同大人说。”一桩大案子,许多的卷宗?高大人的思绪不由的飘向了很远很远。这个敏感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感到心惊胆跳。 “这位小哥儿多谢了,不晓得你们要多少碗面?” 差役对着世芸笑了笑:“大人们早就吃过了。” 这明显的是来帮她们的。 “章太太,您就在我们这摆,没事的,他们刑部在横,这是大理寺同都察院的后门,他们刑部管不着。” 不用问已经有人交待了,世芸笑了笑,开了门炉:“还请您留下来吃碗面。” 差役到也爽快,不过去拉了许多人来一起吃,一直声称今天是他请客。 钱师爷紧紧的盯着那个差役,这个差役……. 差役很快便注意到有人在注意着自己,很自然,落落大方的抬起头,迎着钱师爷警惕的目光微微一笑。 这一笑到让钱师爷觉得那么的不对劲。 这是什么样的人?差役似乎不像。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御史(下) 忙完了这一通总算可以歇一会儿。钱明捧着茶吃了一口,伸了懒腰道:“夫人,今日这里头透着奇怪呢。” “我也觉得奇怪。刑部的人……”世芸往刑部后门那望了望,又瞧了眼虚掩后门的大理寺,“今日好像是专门针对我们一般。” 刑部的人要以她在这乱摆摊子将她带走,而大理寺的人却跑出来帮她说话,那个差役更是叫了一大帮子的人过来吃面。没有一个人指使他,一个小小的差役怎么敢做这些。 “而且,奇怪就奇怪在,都察院竟然没动静。”这是世芸觉得最令她感到奇怪的地方。难道那位崔大人,真的要做到不偏不倚? 钱师爷点头道:“正是。不可学生思量的却是另一桩事情。”钱师爷不等世芸开口便道,“夫人,大人虽说是没事了,可是却是遭了张家的记恨,张家随时都会给大人上眼药的。” 世芸一听不由的紧张起来,若张家真要动章延闿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他们就是有防范的心也抵挡不住张家的手段,若是章延闿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 钱师爷没有去安抚世芸,其实就连他也觉得危险,刑部的人出来找他们的麻烦,虽说有大理寺的人出来帮了忙,但是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无数的困难,难道每次遇到困难都有人来解决?若是每次都有旁人来解决,也就把他们保护的太严实。连他们也被保护的这样的严实,那大人呢?还有待在家里的大姐儿? 世芸白了脸,站起来便要回家。她也想到了,若是湘儿出了什么事。那她要怎么办?她要回去看孩子。 “夫人,且听我一言。”钱先生拦住世芸。 “你还要说什么?我要回去看看湘儿。” 他当然晓得母亲关心孩子的心情。但这一时的举措能做些什么:“既然咱们这都有人盯着,为了让大人放心办事,皇上又怎么会让大小姐出事呢?”皇上一定会派人连湘儿也守护的。 世芸听了这话虽然有些宽心,但仍旧不放心,她一定要亲眼瞧见才好。 钱师爷有些为难的看着这摊子,这离老来子来接他们还要好一会子,他又挑不动,只得放弃,等会叫人拿了再说:“夫人。其实学生有个法子,能让夫人同大小姐安然无恙。” “什么法子?” 钱师爷道:“这法子却要让夫人吃些苦头了。” “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吃苦算什么,只要孩子平安那一点的苦头又算的了什么。 “大人的尊翁章老大人的夫人……” “她?找她?”找章夫人怎么可能会保得了湘儿。 “老太太是黄体元大人的外侄孙女。夫人,您带着大小姐住回家,老大人在,住在家里这是人之常情。都是后宅,总要惊动那么一两位的。若是张家的人大胆动了老太太,黄大人会如何?久在内阁的人,若是连皇上的这点心思都猜不到。黄大人这次辅也做到头了。” 黄体元或许不会因为这个外侄孙女同张家翻脸,但是毕竟不舒服。黄体元为了首辅的位置等了许多年,这次是个机会。可是黄体元真的会这样么?世芸觉得还是不那么放心。 她还要再想想,还要再想想。 正在这思量着。忽然有个差役跑来:“章御史叫建昌侯的二公子拦住了!快走。” 世芸与钱师爷对望一眼,赶紧往那边跑。 跑了有两条街,只见一个官员被人硬压跪在地上。一个锦衣公子正破口大骂:“姓章的。你什么狗屁御史?我问你,你是哪一科的进士啊?就是我家的奴才放到外头做官也要他正正经经的考了科举。你算什么个东西?连我家的奴才都不如,你知道的哪门子的朝廷法度?” 章延闿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张二公子。你又是什么人?敢拦阻朝廷命官?” 世芸只要从过去,钱师爷却紧紧的拉着她只不让她上前。大人这样,夫人在过去肯定也是受辱的份儿。 “我是什么人啊?”建昌侯二公子环视着自己身边的人,笑着道,“你还来问我是什么人?他连我都不知道。连我都不知道,你还在京城当什么官儿,你还当什么巡城御史。我就好心的告诉你,我啊,是建昌侯的二公子,太后的亲外甥,皇帝的亲表弟!你晓得了么?” “回二公子的话。”章延闿似乎变的跟温顺,看热闹的人一部分是得意洋洋,正打算瞧着看热闹,另一半则是认为章延闿这么快认怂没什么意思,打算离开。 世芸揪心的看着双臂被反扭的章延闿。 “下官并不晓得二公子是太后娘娘的外甥。既然二公子这么说,下官还是要规劝二公子。二公子这是藐视朝廷,是建昌侯家教不严。” 建昌侯的二儿子不由的笑了起来:“呦。听听,听听。这到是我的不是了。”他将手伸到章延闿的面前,“那你把我拿去法办啊!你拿啊,我让你拿啊。呸!”他对着章延闿的面上狠狠的啐着,“我让你拿你也拿不得。我藐视你,我藐视你怎么着了?别说你个小小的巡城御史,就是你们左都御史来了,见了我也不敢跟我说这话。”建昌侯二公子说着露出明黄色卧龙腰带。 周围的人都倒抽了口气。这是御用的东西,戴着这个,谁敢?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把御赐的东西不当回事随身戴着的也只有章家,这是恩宠,赏的太多了,已经不当回事了。 章延闿果然没了话。 建昌侯二公子十分的满意。他还就不信了,自家能让这么个狗东西给弄的人心惶惶了?他要让这个狗官晓得什么才叫做权势,他要让他知道他们张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你哑巴了?那时候不是叫的挺欢腾的么?就是那巴狗儿也比不上你,上了高枝就要欺负人了?告诉我,哪门子的高枝啊?” 一群人迎合着笑了出来。 有那官儿瞧着建昌侯二公子这么着不好,忙劝慰着道:“二公子还是不要同这小人见识。到时候反让他得意了,到让侯爷同您为难。” “我为国纳谏,我怎么是小人了?”章延闿身子一挺,不顾双臂被人反拧硬是直起身子,他反抗的越大,那压制他的人就越用力,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咔,章延闿面上白了再白,额际冒出汗珠。 世芸但觉得不好,叫人反剪了胳膊,他还这么硬扛,那胳膊……. 张家的仆人也意识到什么不对劲,怏怏的松开手,章延闿胳膊就那么耷拉着,显然是脱臼了。他却挺直着身子,咬着牙,口吻却是异常的强硬:“二公子的话我没听明白,我欺负了谁了?二公子若是认为我参的不对,到上折子辩白!是非曲白朝廷只有公断,难不成二公子要借我堵天下人之口?” 建昌侯二公子没想到章延闿回那么的强硬,方才那清脆的一声咔所有的人都听见。这人的嘴里还说出了这样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是在说他欲盖弥彰。张二公子来火了,指着章延闿大骂道:“堵你的嘴,就是要堵你的嘴。我堵了你的嘴看你还能把我怎么样?给我拿屎堵了他的嘴。” 张家的下人听了真的跑到路边找粪去塞章延闿。 这若是塞了去那就是出大事,旁边的人忙劝着建昌侯的二公子,这要是塞了,那就真是侮辱朝廷命官,还好不好的是个御史,这事就要闹大了。皇上正没拿张家的把柄,现在就直接送上去,怎么也要拦着那位二公子。 偏偏章延闿那嘴角微微上翘,一抹讥讽的笑容刺痛了建昌侯二公子的双眼,这个人是明显的瞧不起他。他今天就要让这个芝麻绿豆官吃苦头,要让他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给我塞,给我塞!” 世芸再也忍不住,使劲的诤着,一下便挣开钱先生的抓持,奔到章延闿的跟前:“我看你敢!” 在她的这一声脱口之时,另一个男声也同时响起,之间一个中年人大步阔进的走了过来,中年人黑沉着脸:“孽子!” 建昌侯二公子一见到那个中年人立即低下了头,乖巧的唤了声:“大伯。” 来人正是寿宁侯,太后的大弟。 寿宁侯不去理侄儿,亲自来到章延闿的面前,长揖下去:“章大人,你受苦了!还不用我的轿子送章大人回去。” 章延闿整个人靠在世芸的身上,冷冷的笑了一声:“侯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这打一巴掌一把糖地事侯爷还是留给旁人吧。” 他不顾寿宁侯是什么样的神色,一步步的走着,瞧见本司御史,请了人帮忙只说自己要早些退衙。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人敢说什么,忙应下。 世芸搀着章延闿到医馆将脱臼了的胳膊上了回去,郎中一再强调这些日子不能再使力,以免再次伤到。 “你陪我走走。” “你的胳膊伤了,还是回去吧。” 章延闿笑了笑:“好容易今日有空,我也陪你出来逛逛,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陪你逛过一次,走吧。陪陪我。今日我高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街市 章延闿开被人围着打的地方就在廊房头条,到廊房四条不过是三条街的距离,京城之精华尽再于此,热闹繁华莫过于此。世芸虽说是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可是这么多年来,却也是头一次来这。 这头两条街皆是珠珍珠珍玩犀玉,再往那头的珠宝市街,这里集中了十多家官炉房,专门熔铸金银元宝:“那开了许多的钱号,你还记得我头一次拿了的银子么?” “记得。” 章延闿笑笑:“我就是放到那边生息的。泰宁侯夫人要的银钱也是从那边的得的。”章延闿一路走一路同世芸说着,这一块的分布。 “那是买卖衣物匹帛之处,再那则是书画器物之处。哦,我陪你去选枝玉簪子。“ 世芸这才想起这已经到了换簪子的日子。在京城三月妇女换玉簪,再到了八月换金簪,如今都过了多少日子了。 “待会儿咱们绕到崇文门那边,那有个花儿市,专门卖插戴的纸花,我陪你去选两支。” 世芸笑着点着头,却是道:“钱先生让我到这瞧瞧卖吃的,你可晓得在哪里?” 章延闿颇为熟练的领着世芸往一条街上去了,那一条街两边皆是酒楼,就是街边也到处摆了小摊子,只听着那吆喝声此起彼伏,无数的妇人腰间系着青花布手巾招呼着来来往往之人。世芸一一瞧过去,花样真是不少,各色餐点有那叫上名也有叫不上来的,就一个卖面食的就不下数十家。又那种刀削的面片儿。还有用手上功夫拉扯出细细的面来,这做面的花样着实不少。还有那些大锅中熬煮地不住沸腾起来的汤头不住吸引行人伫足,这时候那摊主便会招呼你坐下来吃一碗。 “他要你看这个做什么?你莫不是还要卖面?” 世芸笑着看着章延闿:“不好么?” “做这个太辛苦了。” “做什么不辛苦。我想好了。我的面馆要做大,日后,我要在这有一家自己的酒楼。”世芸随手一指,指了家酒楼。 章延闿顺眼瞧去不由一惊。他夫人好大的志向,这是家颇大的酒楼,置办下这样的酒楼要多少的本钱,他又一笑,指了另一家:“只要那样的便好了,太大了也太累了。” 世芸看着章延闿指的略小一的饭庄点点头:“也好。你觉得哪家好?” “好像都差不多。”能在这里摆摊的手艺味道都不差。而且光只是看哪里晓得什么好,章延闿对着世芸道,“既然这样,咱们就一家家的吃,所有的面摊都吃个便,看看哪家最好。” 每家都吃,那要吃多少,还不把他们撑死,世芸忙拉着“冲动”的章延闿:“还是不要了。咱们看看,看哪一家好,看他家做的是什么样的,要吃咱们回去再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章延闿指着肚子:“我忙了半日还没捞着吃东西。你且让我吃些。” “还没吃?” “本来是回去要吃的,不是遇上那桩事,也就没来得及。正好来了这里就吃吧。你也歇歇。一大早就起来做饭。” 世芸瞧了瞧,寻了一家最近的面摊坐下来。让人端了面来,又让加个荷包蛋。摊主随即应声却是问道:“这位嫂子,您就要一碗面?可还要旁的什么?我家蒸地包子好,个大儿,馅儿也多。您是要吃什么馅儿的?” 另一家摊主却大胆的伸了头,明目张胆的截了生意:“这位嫂子,要不您尝尝我家的馄饨,我家的汤是那骨头汤熬的,保证你两文钱一丁点也不亏。” 章延闿突然笑道:“这怎么好?我想吃碗面,却又想吃馄饨,这该如何是好?” 那卖馄饨的笑着道:“那敢情好,您来一碗面再来一碗混沌便是。” 章延闿似乎在故意刁难人,摆摆手道:“可我只有这一碗面的钱。”他从荷包里摸了两文钱出来,示意自己再无多的钱。 那摊主也不恼,却是笑着道:“这好办。挑子,你数一文钱的馄饨,我这出一文钱的面,一起下了。这位客官,两文钱的馄饨面?” 章延闿忍不住拍着掌:“好,就来一碗两文钱的馄饨面。”又对世芸道,“你吃什么?” 世芸道:“我不吃。你一个人吃好了。” 章延闿招呼着卖馄饨的老板:“要一碗馄饨。你不陪我吃做什么。一起吃就是了。” 世芸摇摇头:“我不爱吃馄饨,你自己吃,我方才看到那边有卖凉粉的,我去吃那个。” 章延闿站起来,瞧了瞧那边:“我去帮你买。你在这坐着。” “你乱跑什么事,你手伤着,还是我去。” 章延闿不由笑着:“这点算不得上什么。你坐着我去买。” 不一会儿章延闿便端着一碗凉粉儿过来:“这玩意出来的还真早,这才几月的天,就有人吃了。这天还凉着,你少吃两口。对了。我看到有卖榆钱糕的,买了两块儿,好家伙这都多少年没吃了。哎。待会儿咱们再去喝碗豆花。” 世芸点点头,一双眼睛都盯在那一小碗的凉粉上。白白的,刨得细溜溜的凉粉儿细细的码放在碗里,点点翠绿的细葱花相间其中,再配上那各色调料,着实的好看。 她尝了一口。这入口异常冰凉,酸酸的味道带着一丝的甜。在怀湘儿的时候,她就想着这个,成日里都在想京城的凉粉儿,在遥远的贵州,这就成了稀罕东西,可是在京城,这到成了寻常的东西,三月天都有这卖了。 章延闿看着世芸突然低落下去,不由问道:“怎么了?不好吃么?” 世芸摇摇头头:“好长时间没吃了,感觉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 章延闿瞧了那凉粉一眼,伸了筷子吃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的酸,他急忙咽下去,喝了口面汤,只是道:“怎么这么酸?牙都要倒了。” 世芸瞥了他一眼:“酸么?我吃这还好啊。”她又吃了一口,哪里算啊,她觉得正合胃口,虽然感觉没有以前吃的那样的味道,可是她还是觉得一种满足。 章延闿所有所思的看着世芸。 世芸叫他瞧的不好意思,捂住脸:“你看我做什么?” 章延闿摇摇头,突然笑了:“没,没什么。”他问着世芸,“除了这个还想吃什么?那边有水晶鹅,不,有酥鸡,还要烤鸭。是不是觉得油腻了?想吃酸酸的东西?嗯,吃雪藕。那是酸酸的,又清爽又酸,最是好的。” 世芸奇怪的看着章延闿:“你这是怎么了?” 章延闿笑着道:“没什么没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同我说,我什么都买给你。” 世芸越发的觉得章延闿奇怪,他还总盯着自己瞧,她身上又没什么:“你……“ 章延闿忙安抚着着急起来的世芸:“别急别急,急了不好。慢慢的,我不问了,咱们吃面,吃面。”章延闿虽说是停下来吃面,可是吃两口又抬起头看着世芸,吃两口又笑。 世芸叫他这种奇怪的看法看的不舒服,干脆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章延闿放下筷子认真的问道:“你没什么要告诉我的?” 世芸叫他这么一反问,只觉得好气:“我要告诉你什么?我在问你呢。你这笑笑看看,看看笑笑的要做什么?” “真的没有?”章延闿似乎还不死心。 “你到底问的是什么?”世芸话语中带着微微的重音。 “你身子没有什么不适?有没有觉得困?或者是像有湘儿那样……” 世芸这才晓得章延闿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好笑,却又觉得一丝羞赧:“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我瞧你跟有湘儿一样,那似乎你不就成天的想吃凉粉么?还有喜欢吃酸的。我看着像,就……到底是不是啊?” “怎么会。没有。”她的月事才来过,怎么可能有身子。 “哦,”章延闿有些怏怏的,拔了面,会了钱。 世芸见他心绪不好,当他是因为自己没有身子感到失落。她自从那次小产后便没动静,成婚这么多年,她却没有个儿子。 “你不高兴了?” 世芸只当章延闿否认,却不想这人居然点了头:“是不高兴。” 世芸一时道没有话,只是看着章延闿。 章延闿握住世芸的手:“你有孩子了就不用出摊了。” 他还念着自己出摊的事,世芸低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就不去了。” 章延闿摇摇头,牵着世芸的手走着,丝毫不理会路人投过的眼神:“你喜欢就去做好了。我只是恨自己没出息,还要让你跟着吃苦。”章延闿突然停下来,认真的对世芸道,“你等等,你再等一些日子,一定会不一样的,一定会好的。” 她当然会等的,她相信他,她相信他说到做到。 夫妻两个慢慢的走着,一起瞧着天渐渐的黑下来,看着自己的身影在门口的灯笼的照耀下渐渐拉长,一直伸向很远很远。 世芸就想这么一直的走下去,慢慢的走下去。 “大人,大人,原来您在这啊。叫我们好找。方才有人找上来说是府上的管事,顺儿已经确认过了。却是太后娘娘打发了人到老大人那里传旨给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旨意(上) 太后派人来传旨意,这是为了建昌侯二公子扫尾的,打了他,羞辱了他,再派人过来赏些东西,再说几句好话,这件事便了解了。 章延闿笑道:“既然是给我传旨,怎么会到老爷府上?” “不知道,想来宫使当大人在老大人府上住着。” 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是要拿章老爷压制章延闿,太后派人到家里传旨,那还是为了进一步压制此时事,或许已经要从章老爷口中传话出来。 章延闿笑笑:“走,咱们回去,见见那位大管事。” “呃。大人,老大人府上管事的已经回去了,留了话说是请您直接上老大人府上。” 章延闿指着自己的双臂:“你到老爷的府上,就说我身体不适,走不了那么多的路。” 章延闿只在自己的小屋子坐着,慢慢的吃着茶,他不着急,反正他是个病人。 果然,一盏茶还未吃完,章家的大管事匆匆赶来,一见面便连连的催着:“二爷,老爷命您回去,千万别叫宫使等急了。”找二爷就花了不少的工夫,怠慢宫使,太后娘娘若是要怪罪下来那便不好了。 章延闿看了大管事,示意吊着的胳膊:“哦。年叔啊。我身上实在不适,实在过不去,你就同宫使道,我就在这里接旨。” 话说到这,世芸趁机挑了帘子进来:“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香案,你去看看行不行?”她又佯装这才看到大管事,忙道。“年管事,许久未见。您可好?我年纪小,没遇过这样大的事。还请您帮着看看,看看这么着可行?”说着竟是要请管事出去看香案设置的可好。 年管事见二爷要在这里接旨,心里着急了。别说二奶奶从未经历这么大的事,章家什么时候接过太后娘娘亲自赏的东西,长房已经开了宗祠,只让族里的人都去。二爷不去,他哪里能交差。 “老太太已经命人开了宗祠……” 章延闿受宠若惊的道:“别,这么点事,怎么惊动了老太太。还开宗祠。我不过是个庶子,又已经分了家出去,到底不好。” 年管事深深的吸了口气:“二爷,还请看老爷的面上……听说太后娘娘传旨褒奖二爷,老爷格外高兴…….” 章延闿垂下眼睑,是觉得自己争脸了,也好,自己就往那府上走一趟:“夫人,你也换了衣裳吧。咱们也不好让大伙等急了。” 章家族人都等在祠堂。等了许久也不见来人,忙忙打发着人再去看,偏此时有人来回话:“老太太,老爷太太。五老爷家的延二爷已经到了。” “人呢?快叫进来。快去请宫使。” 下人气喘吁吁的道:“宫使已经往五老爷家去了。延二爷在家接旨了。” 章老太太只气的气血翻涌:“这是怎么弄的?把老五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老太太,儿子已经领了这个孽障来给老太太赔不是。”章老爷也不好捆着章延闿,只叫人押着送过来。自己先跪下,侧头训斥着章延闿。“孽障,还不过来同老太太请罪。” 也不知道章延闿是不是故意寒碜人。他们夫妻俩穿的都颇为寒碜,章延闿寻了一件半旧的七品官服,而世芸亦是一身半旧的衣裳。 再看章家的其他众人,男的各个崭新的衣裳,女的则是插金戴银,一身的珠光宝气。往等待接旨的众人面前一站,到显得那些人才是接旨的正角儿。 章老太太一看章延闿极为的不情愿,再加上先前的事早就落下了脸,她却是不对章延闿,而是对章老爷道:“老五,你如今有了这么个硬气的儿子,也瞧不上我这个嫡母了。哎。” 章老爷是连连磕头:“老太太。儿子怎敢,怎敢。” “你却是敢了!”章老太太双眼中迸发出一道寒光,她随即又变成一幅病怏怏的模样,“算了,我也不想说什么,你心里有气,怪我这辈子都冷落你。” 章老爷一句句:“老太太这样不是让儿子死无葬身之地么?”向章老太太赔不是,可是章老太太却根本不理会这些,声泪俱下的同人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的不容易,无非就是一句话,养大了庶子,庶子却忘恩负义。 章延闿突然冷笑一声:“老太太这话我听着就不明白了。老太太多少年没见老爷,何来对老爷的好了?旨意是给我的,我在我家里接哪里不对了?长房接诰封时,也没叫我们去接是不是?再说老太太,我们这庶出的可分出去许多年了。” 章延闿的话刺激章老太太,他那每一句话都说,章老爷是分家出去的人,已经算不上是一家。 老太太依旧不同章延闿说话,只是同章老爷理论:“你果然还是怨,还是……“ “孽子。”章老爷抬手便了章延闿一巴掌。他在瞬间中爆发的力量是骇人的,清脆的巴掌就响在众人的耳边。一巴掌似乎不够,章老爷还要再来一下。 世芸快步的走到章延闿身边跪下:“老爷,明日二爷还是要巡城的……” 世芸的话非但没劝住章老爷,还让章延闿又多挨了两下。 章老爷下的是重手,没有作假的样子。长房的人看着章延闿被打幸灾乐祸,有人带着憎恨的眼光盯着受辱的章延闿,还有那带着悯怜的目光,只是无一人劝解。 章太太今日却很是满意章延闿的动作,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子出息,而开始到底没在长房接旨,让长房落了面子,到也让她出了口气,看着章延闿又叫章老爷打了,觉得两边也舒服了,到上来劝解道:“老爷仔细手疼。儿子不好教训便是了。二小子如今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个御史。你怎么也要给他留份面子。” 章老爷大声的道:“他忤逆!” “老爷这话就不对了。二小子只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你也晓得皇上任他为御史就是因为他讲大实话。”章太太冷冷的瞧着长房的人。转头对世芸道,“你还不把老二搀起来。”她看着章延闿裂开的嘴角。心里痛快的笑着,“他在外面叫人欺负了,回到家还叫人欺负,这样还不叫人寒心。” 章太太说了话,也不去管那什么面子,领了人便走。她最是讨厌长房那自以为是的嘴脸,活像只要是人都差上他们一截般。今日借老二出了口多年的恶气,总算是舒服了。 章太太前头走了,章延闿也站起来走人。这正角儿不在了。其他人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只留着章老爷对着章老太太磕头请罪。 “怎么能下的了这样的手。都流血了,明日还怎么上衙。”怨了章老爷世芸又怨章老太太,“老太太怎么这样,不叫老爷打死你,她不舒服么?”章老太太是阴坏,她没有理由,却拿着章老爷是庶出的身份,一句句的割章老爷的心。逼得他出手教训章延闿。 章延闿揩了嘴角:“没事,我从小就被打惯了,这点不算什么。咱们回去,该做的都做了。咱们回去。”他只瞧了一眼长房那高大的院墙,这地方,他最后一次来。至于章老太太。她会让她记得今日的所作所为。 章延闿第二日没有去上衙,可是朝廷上却因为他闹开。雪花般的奏折送到皇帝的手中,都察院数十名御史联名上奏。齐参建昌侯二公子当街责打侮辱御史;大理寺参建昌侯教子不严。 一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昨日闯祸的建昌侯二公子及建昌侯。建昌侯带了二公子入宫请罪,可是皇上根本就不见,建昌侯只好求见太后,希望通过太后求情。就在太后派人去请皇帝,为娘家侄儿求情,皇上却命人来传话,只说了周王的故事。 张太后在听了所谓周王之事,顿时浑身冰凉。周王,周王是什么故事,她能不知晓?周王是太祖的兄长的遗腹子,太祖对这个侄子疼爱异常,可是这个侄儿日后恃宠而骄,为非作歹,太祖得知后,亲自赐死了周王。 皇帝的侄儿犯了罪赐死,那太后的侄儿就能免了?皇家子嗣尚且不能免,而外戚呢?皇上要说的是这个。 张太后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是她儿子的答案。一把悬挂在她头上的大刀似乎随时准备落下。 章延闿笑着同钱师爷在屋子里讨论着今日得到的消息。 “大人,若是没有大人忍辱负重,这事情怎么能进展的如此之快?” “我也没想到建昌侯的那位二公子那么的不经事,一惹就爆了。”他嘲弄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舍了这两个胳膊倒也值得!” 世芸端着猪骨汤打算送进去,却听见章延闿的话,他那是故意的?故意弄成那天大街受辱,世芸碰的推开门,盯着章延闿:“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师爷哪里想得到这话就叫世芸听见了,忙道:“没,我同大人在说建昌侯二公子的事。如今不只是参建昌侯二公子,连带着建昌侯也不参了。” 世芸只看着章延闿,只听章延闿的解释。 章延闿坦然的看着世芸:“是。我是故意的。”不闹大,根本就动不了张家。张家的人都不是那么好对付,想来想去,只有设计这位脾气暴躁的建昌侯二公子。而他也成功了。 “你疯了是不是?为什么要残害自己,参他有多少法子,你…….” “可我却选择了这一条最快的法子。”章延闿伸手将世芸揽在怀中,钱师爷已经退了出去,“为了你还有湘儿,就是丢了这条命我也愿意。” 他不是皇帝可以等,他有一家的人,他的家人不能受牵连。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他的作用就是把水搅浑,水已经混浊了,如今就没有他的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旨意(下) 皇上不说话,太后的求情也没用,建昌侯到不想让儿子受罚,依他的性儿就这么着,他不表示皇上还想要了他儿子的命么?可是他大哥寿宁侯却不许他这么做,逼着他将儿子领到了刑部,领四十大板,建昌侯想着也就表面功夫就算了,可是皇上知道了还派人来监刑,结果,那四十大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建昌侯二儿子的臀上大腿上。因为有人监刑,掌刑的刑部差役也不好作假,打的建昌侯二儿子皮开肉绽,到最后昏过去。 建昌侯咬牙切齿的抬着儿子回家,心里只抱怨哥哥,出了事,不帮着救侄儿,还将自家侄儿送入虎口;憎恨那些掌刑的差役,下了死手要他儿子的命。更怨恨他那个皇帝外甥,他是他亲舅舅,就这么不给舅舅脸面,非要他舅舅都死了,这才高兴? 打归打了。这边建昌侯的二公子抬回家,那边皇上便派了四个御医轮流照顾,又赐了上好的棒疮药,接着则是一堆的补品,其后便是下旨嘉勉建昌侯大义灭亲云云,末了给了建昌侯一个少保的封赏。 建昌侯看着那圣旨恨不得烧了它,撕了它,打一巴掌给一粒糖,当他会乐呵呵的受了?他这口气他绝不会咽下去。 赏了建昌侯这边,章延闿这里也接到了皇上嘉许的圣旨,不过这一回他却是同传旨的太监说要回老宅接旨,要让家人一体皇恩,他甚至邀请了长房的众人。 章老太太听了来人的传话气得扫了桌面上的东西,却不能将圣旨拦在外头。只得咬牙切齿的命人开了宗祠。 圣旨的内容无非是说章延闿不畏权贵,敢于直谏。乃御史之中的楷模,命为十三道监察御史之中的福建道御史。 虽然是平级调动。身份却大大的不同,巡城御史巡的只是这京城,十三道监察御史的权责却是更大。就譬如说章延闿如今所任的福建道,福建道协管户部、宝钞提举司、天财、承运、广惠各库(注:承运库为内库,就是皇帝使用。)总之,本朝的钱财都在这福建道的监察御史的监管下。 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惊喜,最让人惊喜的是,章老爷章煦,因为教子有方。封正六品承直郎。承直郎是散阶,是个虚头,可是章老爷到底混到了六品,连带着章太太也得了六品诰命的凤冠霞帔。就连着世芸也有诰封。 只是……世芸却没有接旨。 传旨的太监挑了眉毛:“章孺人?” 世芸道:“妾委实不敢领旨。我朝法度,嫡在不封生母,生母未封不先封其妻。妾夫生母尚为青衣,妾受封有违国法,妾不敢领旨。” 世芸的这话一出,惊得章家一干接旨的人大惊。这是……这是要给一个妾讨封赏?章老太太同章太太此时才明白过来。章延闿回老宅接旨并不是所谓的耀武扬威,而是公开向皇上讨生母的诰封。章太太更是忍不住,难道要她同一个妾平起平坐?她不允许,不也不许。 “章大人?” “贱内所言属实。臣为庶生。生母尚在未封,不敢领旨。” 传旨的太监闻言笑道:“却是这样。但也不能为了这个抗旨不尊。章大人最将法度的,还是莫要抗旨。” 传旨的太监走了。章家祠堂的气氛变得格外的诡异,章四老爷看着手捧圣旨的章老爷忽而笑了:“老五。你有个好儿子啊,不但给你挣了前程。连带着小老婆也要诰封了。我就没那么好的儿子媳妇。真是让我羡慕啊!” “老四!”章大老爷开口训斥着自家弟弟,转脸笑着同章老爷道喜。 有那同长房交恶的,瞧着长房叫了个庶生的后嗣压制了心里无限的畅快,那眼珠儿一转鬼主意便出来了,笑着同章延闿道:“延哥儿,我们家以后就要靠你了。好好的干,给你父亲母亲挣了脸面不算,这祖父母的也要一并挣来才好。” “正是。老太太的诰命也等着你呢!” 这话说的是喜庆,让人听到高兴,可是章老太太却是火冒三丈,诰命祖父母,她只是章老爷的嫡母,章老爷还有个生母,照着章延闿媳妇的说法,那个死了的妾也要有诰封。 章老太太阴沉着脸瞧了章老爷一眼,轻声道:“是啊,是要好好的干。光宗耀祖还要靠你们这些小辈呢!” 章老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儿子不敢,儿子断不敢做这样的事。” 无论章老爷怎么解释,章老太太都不听他的,领着人直径走了,独张四老爷留下来,蹲在章老爷面前:“老五,你这装给谁看呢?谁不晓得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庶生就是庶生,凭你怎么蹦跶还是一样。你趁早给我收了这歪主意。” 章老太太离开了,其他的族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章太太早就离开了。 章老爷双手捧着那诰封的圣旨,沉着脸盯着章延闿:“你跟我来。” 世芸看着章老爷黑沉着脸,对章延闿感到担心,她闯祸了,可是这又是唯一达成章延闿心愿的办法,她在知道章延闿要回老宅接旨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章延闿的用意。而她的不接旨就已经是间接让皇上诰封李姨娘。 章延闿对世芸笑笑。他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他本来是想让章太太把赶出家门的李姨娘迎回来,想要通过太监的嘴巴告诉皇上,他其实是庶生,却没想到世芸这么直接。 他晓得,无论皇上有没有诰封生母,母亲都要被接回来,堂堂正正的被接回来。 章老爷才进了家门,便被章太太一把揪住,当面狠狠的啐了一口:“姓章的。你硬气了,你的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圣人教你的礼义廉耻。教你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呢?若不是我娘家,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个道貌岸人的伪君子。你要宠妾灭妻?好。就给我个痛快!你就一根绳子勒死我,也省得我当众出丑!” 章老爷被章太太抓着揉拧半日,他面上越来越阴沉,他却是不说话,只是忍受着章太太又哭又闹。 章太太闹的也不大,破口大骂一通后叫上人带着自家的孩子便要回娘家。章幼闿是巴不得到舅舅家去,在一旁大叫着备车。 章老爷不理会章太太,只抬起脚往书房去。 看见章老爷的身形消失,章太太也停止了哭闹。面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章幼闿疑惑的看着停止哭闹的章太太,上前道:“母亲,我们还去舅舅家么?“ 章太太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不打一出来,揪住他的耳朵一通乱骂:“去什么?你还不给我去读书?你要气死我是不是?让个贱人生的骑到我头上来了?给我去读书,你若是这次还考不上,我就勒死了你!” 章幼闿叫章太太吓了一大跳,章太太哪里同他说过这样的重话,吓得他老实的站住不敢再说任何的话。 章太太双眼盯着紧跟过去的世芸。招来人:“把那个贱人给我拦在外头。”给她难受,她要让他们十倍百倍的难受。 章延闿跪在书房的空地上,章老爷双目冒火的盯着那个毫不在意的章延闿,他越想越气。火越来越大。抓起案台美人耸肩瓶中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朝章延闿打去。 章老爷憋着一肚子的火。他在宗祠叫长房的人奚落,回到家中又被妻子鄙视。都是因为这个孽子,都是因为这个贱妾生的东西。妾生的就没个好东西。 章老爷用力的打着,偏章延闿一声也不吭。他心里更是火大,手里的动作更加用力,恨不得打死这个畜生。 世芸叫人拦在外头,她只能听着章老爷在书房打骂章延闿:“你出息了,要母以子贵。好嘛,有皇上给你做主,叫你父亲丢人现眼。你眼里既然没有我这个父亲,我也就没你这个儿子!” “老爷,难道您就不想诰封老姨奶奶?可怜的老姨奶奶。”世芸在外头听见章老爷在那里说什么“也没这个儿子”只觉得要坏事,这是要打死章延闿。她被那一群仆妇拦在外头不能进书房,只得不顾一切的大叫起来。 老姨奶奶是这家对章老爷生母的称呼。那个姨奶奶没的很早,家中的人都没有记忆。 母亲的音容却在章老爷的眼前浮现。他的生母是个谦卑本分的人,日日夜夜的伺候老太爷老太太。他只记得母亲总是吩咐他要本分。他日日守着本分,小心翼翼,从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身为庶子就该守本分。 眼前的这个儿子,他的感情是负责的。他不好读书,他气愤,希望他能考取功名,日后也好有条出路。他一次便考取了举人,他高兴,从教谕到现在,他一步步走过来,得到皇上的重视,还因为他不畏权贵,为他挣了个六品,他这努力了二十年的。这样好的儿子上哪里找呢?可是,他却同自己一样是个姨娘生的。他的一个嫡长子子读书不成从了商,落了下层。续娶太太的嫡子自小聪明,可是如今二十了,科举半点不成。眼瞧着这个庶子不住的升官,受重视,太太心里难受,就给他气受。他可以忍着。可是,现在这个孩子连身为庶子最基本地本分却忘了,要给个妾请封。媳妇的那番话肯定是他唆使的。 章老爷又狠狠的给了章延闿两下,竟然拂袖而去。 世芸忙冲了进去:“都是我的不是,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打到哪里了?” 章延闿说:“怎么能怪你,你就是不说,我也会说的。既然已经说破了,就不要担心了。咱们这就去把娘接到家里。她要等着她儿子给她争脸面,我非要让他一事无成,非要让她靠着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门 “我得罪不起还躲不起么?我在这庵里安静,舒坦。我难得过几日好日子,做什么要回去。”李姨娘只是不愿回来。 章延闿忙道:“娘同我去,我伺候娘在家里供奉菩萨也是一样的。” 李姨娘她抱住已经出息了的儿子,笑道:“我叫她赶了出来,你再这么把我接回去,像什么?人家不晓得要说你不尊嫡母,我好好的儿子,为什么要叫人指指点点的。我就待在这,等你出息了,堂堂正正的回去。你到时候再当当正正的把我接到你家里去。” 世芸在边上听着暗暗佩服这位李姨娘。若是他们把人接了走,就会有人认为这是对嫡母的不敬,不晓得那些个老理学又要扯什么。可是她躲在庙里,人家外面的传说,只会是因为妾生的儿子出息了,章太太心里有气了,把妾给撵了出去,到要同情起章延闿来。 “娘。我一定让你堂堂正正的回去。” 李姨娘笑道:“这才是。你快同你媳妇回去。我看着你媳妇瘦的厉害,多给她补补。跟了你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 世芸同李姨娘这对婆媳并没有什么感情。才嫁给章延闿那一回,李姨娘成天在章太太身边伺候,接触的机会甚少,就是单独说话,那更是少。她能看到的,几乎都是李姨娘守在被打的章延闿边上流眼泪。再后来章延闿中了举人,也不过是一个多月,他们又到了外地。这一年五六年,到了今日才回来。到现在才又见到。为李姨娘的诰封说上那么一句话,其实是晓得章延闿的心里。并不是因为她对李姨娘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李姨娘一句贴心的话,让世芸暖暖的,她以前也听说过,婆婆只会关心儿子,却没想到李姨娘反过来要章延闿给她多补补。 “媳妇不苦。” 李姨娘舍了儿子,搂着世芸:“哪里不苦,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再是庶生,原先是也一堆的人伺候的,可如今凡事却都要自己。” 辞别了李姨娘。章延闿突然道:“你不回家看看?”离家这么久,她肯定想念刘姨娘的。 回去?世芸到有些心动:“好,明日我就回去。” “你先回去,明日我放衙了再去接你。” 一日清晨,世芸坐了顺儿雇来的车往谭家去,车子停在大门口,却叫人挪到边上去:“六姑奶奶回来了,往那边挪挪。” 六妹也回来?却不晓得她嫁的是什么人?她这出去的前几年之中,原先还会同家里来信。但跟着同章延闿去郧县后,事情越来越多,她同家里的联系到也断了。 横云的嫂子迎了出来:“四姑奶奶,您回来了。我这就回太太。”她歉意的道,“六姑奶奶几日回来,太太的心儿都挂在六姑奶奶那。怠慢姑奶奶了。” 世芸笑笑不当回事:“六妹嫁的是哪一家的?” 横云的嫂子笑道:“六姑奶奶的夫家是礼部尚书大人家。六姑奶奶嫁的是礼部尚书徐大人的孙少爷。” 礼部尚书? 横云的嫂子讪笑道:“姑奶奶,您提点着些。徐大人是太后娘娘的姑父。” 太后的姑父。章延闿当众参张家兄弟。太太肯定是不会给好脸子的。 “我晓得了。金嫂子,你公公可好?” 横云的爹得了病。一直要吃茯苓调着,靠家里的那点钱也是供不起的,多亏了横云跟在四姑娘跟前这才能弄到那么一点,横云嫂子忙道:“好好好。我公公还说待姑奶奶见了老爷太太后过来给姑奶奶请安呢。姑奶奶您慢着点。” 谭家的几次联姻,令谭家的地位太高了许多,家里似乎有修葺一番,比先前的还要华丽,一路上让湘儿看的是目不暇接。 世芸等了许久才见到谭太太谢氏,谢氏瞧见她冷冷的:“你如今也出息了,到连亲戚也得罪起来了。到让我在亲戚面前好生没脸面,连带着你妹妹也在婆家没了脸面。” 世芸低着头,轻声道:“姑爷在外头的事我一概不清楚。如是晓得,女儿一定会劝的。” “你劝?你的话管什么用?” 世英笑道:“我同四姐多年不见,是要一起说话的。四姐咱们好生的说话去。”世英还是那样的张扬,拉起世芸便往外头去。 一出了谢氏的院子,世英便甩开了手,恶狠狠的盯着世芸:“你们自己要闹自己闹去,别连累了一家人同你们受罪。” 在谢氏面前还是笑容靥靥,转脸就变成了夜叉。世芸道:“不晓得六妹说的是什么?” 世英冷冷一哼:“你别在那里跟我装,这京城哪个不晓得你们是最会装的。你若是再得罪张家,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世英话语中警告的意思不小,世芸真的想张口问问,若是章延闿还继续参张家,她要怎翻脸不认人?难道说这回章延闿无事,她起了不少的作用?她还顾及了亲戚脸面?世芸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模样:“这……这事,我实在是管不了。“何止是她管不了,章延闿如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你管不了也要管。”世英对着世芸下着命令,她瞧了一眼世芸身上的穿着,不由一笑,“四姐夫不是才做了一桩大事,升官了么?怎么,还是这样寒酸?你若是不想永远这么过,你按照我说的,立即去建昌侯府负荆请罪。” 世英是嫡女,有着谢氏的撑腰,她一向是趾高气扬,嫁人后,一点也没磨灭她的傲气,反而更胜当初。 品红蟒妆缂金丝长身褙子,月色压光棉长裙,橘红绣双凤齐鸣如意流苏网绦,发间那枝五尾镂空金镶珠凤钗光华异常。好一个豪门大户里的奶奶。 世芸做出实在不理解的模样:“可是,相公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是建昌侯世子当街羞辱他的。”世芸说着换了一副生气的模样,“他被建昌侯弄伤了胳膊,那边却一句话也没说。六妹同我还是姐妹么?我们这是正经的亲戚,六妹如今的胳膊肘却要向外?” 世英轻蔑的看着义愤填膺的世芸:“哪个与你是正经的亲戚?建昌侯才是我夫家正经的亲戚。我看在你以前还算老实的份上提醒你,你不领情算了,只是别连带着我们全家。” 世英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世芸也干脆放下了脸:“既然你还瞧着以前的情面,那我也有句一样的话,你别连带了我们全家!” 世英哪里想到世芸会突然硬气起来,在家的那么多年,她认识到的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世芸,却不想她这般的嚣张,胆敢在她面前教训她。 “你大胆!” “六姑奶奶你怎么在这?太太正寻你呢。快去吧。”大奶奶孟氏笑着拉走了世英,对着世芸使了眼色。 孟氏不一会儿便回来了,笑着拉着世芸的手:“终于又见着了。六妹就那个脾气。她一进徐家就有了身子,两年就抱三,还都是男孩,徐家上上下下都宠着她,她的脾气就更涨了。现在连太太也说不得她了。你莫要生气。”孟氏上下打量着世芸,“你比以前瘦多了,还黑了。这是我那外甥女?到长得白白净净的。走,到我哪里坐去。大爷若是知道你今日来,肯定是要早回来的。”她说着便打发人去衙门告诉大爷。 “我先去见刘姨娘,待会再去见嫂子。” 孟氏一笑:“这是自然的。”她笑着道,“刘姨娘一心向佛,太太在那边开了个独院让她安心念佛。三弟如今也慢慢的出息了,就是五妹……五妹常打发人回来给刘姨娘问安。你放心,好的很。” “多谢大嫂子。” 孟氏又是一笑:“你大哥总在夸妹夫,只说人不可貌相,四妹夫如今大为出息,居然不畏强权,翰林院不少的大人对他是赞不绝口。连带着你大哥哥也得了不少面子。” “这是大哥哥的功劳。” 孟氏并不晓得当年谭世懋为章延闿中举花了多少的心血,只以为世芸在说客气话,也笑笑不当回事,将她送到刘姨娘住的院子便停住了:“我在屋里等你。咱们好好的说会子话。” 刘姨娘所在的小院很偏僻,在谭府的西北角,当初五妹世萱出了差池便被谢氏安置在这。瞧开了院门,走进去,便听见木鱼敲击声。 “姨奶奶,姨奶奶,您看看是谁回来了?”一看到是她,丫头忙推开佛堂闯了进去,“是咱们四姑奶奶,四姑奶奶回来看你来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身穿赭石棉布褙子的妇人出现在门口。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手中握着一串细溜溜的佛珠。她倚着门边,呆呆地看着望着立在院子中央的世芸。 世芸有些不敢认。这还是那个当年花枝招展的母亲么?她的印象里,生母总是艳俗的很,一点见识也没有,到了哪里都是咋咋呼呼,可是现在出现自己面前的那个沉静的妇人。 “娘。” 刘姨娘浑身一怔,俯下身子将跪在自己面前的世芸揽在怀中:“四丫头。你总算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兄长 刘姨娘让丫头开了箱子拿银子到大厨房加点心:“拿四姑娘爱吃的,湘儿喜欢吃什么?”她抱着自己的外孙女一句句的问她话,小丫头口齿清晰,刘姨娘面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世芸怔怔的看着微笑的刘姨娘。她从来就没见过生母这样笑过,她的记忆中,生母只有开夸张的笑容,毫不掩饰的笑,原来母亲淡淡的笑容是那样的美丽。 刘姨娘瞧着世芸望着自己出神,不由的笑了:“你瞧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不成?” 世芸摇摇头:“我只觉得娘瘦了。” 边上的丫头道:“姨娘成日里吃素哪里能好。姨奶奶,如今四姑奶奶也回来了,姨娘也不用供奉佛祖了。姑奶奶,自打姑奶奶同四姑爷上任,姨奶奶就一直吃斋念佛,保佑姑奶奶跟姑爷。” “姨娘……” 刘姨娘笑着道:“我年纪也大了,你还指望着我伺候老爷?如今你们好了,我也就好了,我还争那些虚的做什么?这里到是安静,没有那么多的糟心的事。”刘姨娘上下打量着女儿,“瘦了,也黑了。”刘姨娘握住世芸的手道,“趁着这回回来,好生的补一补。上回五姑奶奶送来的阿胶都拿出来给她带回去。” “姨娘自己留着吃,我好着呢。” 刘姨娘责道:“你年轻以为自己就是好?拿着,这是好东西,多吃有好处。你多吃些,好生的把身子养了。上回我接到老三的信,说你小产了。怎么就那么不小心?” “也不晓得。才疏忽了。” 刘姨娘看着自己怀中老实坐着的湘儿不由道:“你也该再怀一个了。我听说有几家瞧妇人最好的郎中,你也去瞧瞧。你还没个儿子。我心里也不踏实。” 世芸笑着应下。 “我除了担心你,也就你兄弟了。也不晓得他成日里都在做什么。跟着侯爷虽说是好,但是他都多大的人了,还没有个功名。”说道儿子,刘姨娘少不得叹气。 “是。娘不必担心,三弟自己肯定会谋个前程。再说侯爷也喜欢三弟,也会帮衬的。” 刘姨娘摇摇头:“喜欢他也没见他为你三弟说什么亲事。他如今都多大了,又没功名,年纪又大。还指望哪家小姐跟他?你既然回来了,哪一天就到侯府去,瞧瞧五姑奶奶也去看看他。一年没两日在家,回来了,饭也不吃又走了。” “是。” 刘姨娘说了一大通只觉得好像没什么话说了,只盯着女儿一个劲儿的瞧。原先为了女儿的亲事操心,姑爷先头的风声不好,她只觉得心都死了,却不想姑爷是个争气的。一下子就考中了举人,又放到外头做官,官虽不大,到底是正正经经的官身。这里想了想。这么多姑爷之中,姑爷的出身虽然是最不好,但姑爷是靠自己。是真本事。到底还是自己女儿最有福气。这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福气呢?刘姨娘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姨娘想到什么好事了?” 刘姨娘笑道:“没什么,只是瞧着你了。心里欢喜。”她又低着头看着乖乖的湘儿,“烦了吧?”接着却对世芸道。“也不留你了。你去吧。” 世芸没想到只不过是才坐了一会儿,刘姨娘就赶她走:“我再陪娘一会儿。” 刘姨娘笑了笑:“去吧。我这里供奉着菩萨。我见着你好就好了。去吧。”她突然对世芸眨眨眼,“别叫太太如意了。” 世芸不禁愕然,她同刘姨娘生分,太太才觉得舒心?这……她只得道:“我改日再来。” 刘姨娘摆摆手:“去吧。”说着,自己又敲响了木鱼,低头诵经。 世芸只得带着湘儿出来。 “怎么今天这么乖?”小丫头老老实实的待着,一句话也不说,这有些不像她。 湘儿仰着头:“我弄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了?” “到底哪一个是我的外祖母?我怎么有两个外祖母,两个祖母呢?可是,我只有一个爹爹同娘。” 小丫头真的觉得很苦恼。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是乱的,比如说先前见的那个是外祖母,这一个怎么又是外祖母;就跟那日一样,家里有个祖母,可是母亲却说那个祖母不是自己的亲祖母。 世芸不由的哑然一笑,若是湘儿一直长在京城当然晓得这里头的复杂的关系,可是她一直跟着自己,身边就没所谓的什么妾之类的,她哪里晓得这样的事情。她只笑着道:“那有两个祖母,两个外祖母疼你不好么?” 没想到小丫头摇摇头,表示自己的不愿意:“可是,我不喜欢她们啊!” “为什么?” “那个祖母和那个外祖母都凶凶的。”小丫头鼓着脸,皱着眉头,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是凶凶的,可是鼓着的笑脸,只让世芸觉得想笑。不过,小丫头没说错,章太太同谢氏都不大乐见他们,对着湘儿也就不那么亲切。 “那还有一个祖母同这个外祖母呢?你也不喜欢么?她们没有凶你啊。” 小丫头很是为难:“没有凶我,我也不喜欢。娘,为什么他们要对着菩萨,跟我们说话不好么?为什么都要跟菩萨在一处?菩萨又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有什么好玩的?” 世芸只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去大舅母那里。大舅母家有三个姐姐,你同她们玩可好?” 小丫头鲜少有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玩,一听到有人玩,不由的高兴起来,很快便烦恼的事情抛在脑后。 孟氏跟前的两个大女儿世芸都是见过的,只有这个小女儿却是世芸离开后所生,同湘儿差不多大。两个人虽然瞧上去一般高矮,可是到了一处。世芸才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管的松了那么点。 静儿是人如其名,安安静静的坐着。说话小声小气的,一眼瞧上去就是个大家闺秀。若是对女孩湘儿算是活跃了,世芸到也觉得没什么,关键是面对着自家表哥谭纶,她还是那么的显眼,简直就是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她有活力,说话中气十足,偏偏自己有同父母在外地,见到的看到的听到的要比三个从小就被关在家里的姐姐还要多。四个小姑娘到了一处。就听着她在那里不停的说。 原本是她同孟氏说话,显然都停了下来,听着湘儿一个人在那里说话。 “我们到济宁去的时候坐的是好大好大的船。”湘儿不晓得要怎么形容,只是张大着双臂,表示很大,“我们是顺汉水南下,到了武昌府,然后再顺长江到扬州,再沿运河北上到济宁。” “武昌。扬州我都知道。武昌有黄鹤楼,有鹦鹉洲。”大些的谭维德一听到自己晓得也来了精神。 “对,我还上了黄鹤楼,那好高好高。比京城的楼都要高。我还去了岳阳楼,滕王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湘儿不由的卖弄了起来。 “这一句我晓得。这是王子安的《滕王阁序》(王子安即王勃。字子安)。你可知道岳阳楼有什么名句?”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谭家的大姑娘见难不倒湘儿。想了想:“你若是能用一首诗吧黄鹤楼都包含进去我就服你。” 这可把湘儿难着了,抓了抓脑袋。一摊手:“我不晓得了。” “纶儿可晓得是哪首诗?”低沉的男声在外头响起。是谭世懋回来了。 孟氏忙站起来将丈夫迎了进来,谭世懋对着世芸笑了笑,端正的坐下,盯着自己的儿子:“你大姐说的,你可能回答上来?” 纶哥一见到父亲变得小心翼翼,他怕父亲,支支吾吾半边说不出来半个字。 谭世懋的脸越发的黑。 纶哥还没表露点什么,湘儿突然哭了起来,扑到世芸的怀里便说怕。 谭世懋的黑脸吓到了湘儿。 谭世懋被湘儿这么一哭到有些慌乱了,一见面就把外甥女吓哭,他算是头一份了。谭世懋只得站起身:“我去换衣裳。四妹,你且坐一会儿。” 孟氏笑着抱着湘儿:“别哭了,大老虎走了。”湘儿这才揉了揉眼睛表示没事,孟氏歉意地对世芸道,“你大哥就是这样。孩子们都怕他。偏偏纶哥儿……”孟氏轻轻叹口气,“经哥越来越聪明,你二哥不如你大哥,这孩子却反了。你大哥……恨铁不成钢。” 世芸晓得自家女儿那里是装的,她怎么可能因为谭世懋的黑脸就哭。这个小鬼头。 “嫂嫂多虑了。我觉得纶哥儿很好。不过是大哥太急切了。纶哥儿,你可知道?悄悄的告诉姑姑跟妹妹可好?我们都不晓得呢?” 纶哥儿抿着嘴不说话。 谭维德要说,世芸只是摇头:“纶哥儿来告诉姑姑可好?姑姑觉得,只有纶哥儿会。“ 纶哥儿的眼睛微微一亮,轻轻的说着。他的声音虽小,可是大家都听得见。 孟氏只觉得是意外之喜,纶哥儿居然把整首诗都背了出来。她一把揽过纶哥儿:“你会背?” 纶哥儿点着头。 孟氏欢喜笑着对世芸道:“这孩子打小就跟你有缘。” 世芸笑着道:“别骂他。一骂他,他害怕以后就因为害怕不敢开口。” 孟氏因为儿子的意外表现格外的高兴,对着世芸更是亲切。几个孩子才说笑了一会儿,偏谭世懋又过来,又一个个的不说话。 谭世懋皱了皱眉:“你们到外头去玩,我同你们姑妈说话。” 几个孩子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可是世芸分明听见,才出去的那一会子,孩子们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严厉的谭世懋,孩子怎么不怕。她也不习惯大哥的黑脸。 “大哥,有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题本 谭世懋瞥了世芸一眼,指了自己边上的位置:“坐。” 世芸依言,只挨了一点点的位置。对着这个冷面心热的大哥她还是有些怕的,哪怕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幅子冷面就让她好受。难怪家里的孩子对他这样畏惧。 谭世懋瞧着世芸只挨着炕边坐问道:“你也怕我?” 世芸抬起头笑了笑:“我怎么会怕大哥呢?” 谭世懋自嘲的哼了哼。他晓得世芸这话说的假,却也不去揭穿:“也没什么事,只是有句话你告诉妹夫。他这次的事虽说做的漂亮,但是却做的过了些,目前还是低调些。” 世芸低头低声道:“大哥是听到了什么么?” 谭世懋反问道:“难道还要听说什么?我又不是聋子,他闹的那么大,我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世芸不好意思的笑笑。 “连六妹都警告你了不是么?” “大哥这就晓得了?”世英对自己的警告也不过才发生不久的事,大哥这就晓得了,这家里传的也太快了。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的那些话也就传了出去,不过,也不不齐自己的那些话叫人顺便跳过去。 谭世懋哼声表示认同。 “可是,大哥,这事他停不下来,也不能停。” 谭世懋看着在瞬间中散发出光彩的世芸。这个妹妹并没有因为劝告而对之后的事产生后怕或畏惧,而是带着一丝勇往直前的坚定,坚定。他没有看错,在她的眼里确实闪耀着坚定的光彩。到比以前有活力了。这几年跟妹夫在任上虽然是吃了不少苦。可瞧着顺心不少。谭世懋不由的点着头。 世芸见谭世懋点头只当谭世懋是在示意自己说下去:“如果他现在停下来,张家的人就晓得他怕了。会变本加厉,反倒是危险了。若是想活下来,只能是我们变本加厉。” “胡闹,这是要出人命的。”张家的人想要谁的命还不容易?“你以为太后下了旨意褒奖他,这事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了?太后是什么性子难道你不晓得么? “晓得。”她怎么不晓得。太后心胸狭窄,最为记仇。 “晓得,你还说的这样的轻松?太监何鼎的事你听说过么?” 世芸轻轻的应道:“知道。”太监何鼎向先帝奏报建昌侯不法,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居然派人将何鼎活活打死。 谭世懋见世芸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不由竖了眉毛。 “大哥,他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其实他们怕死,章延闿怕死,她也怕死,可是这个时候不是怕死就能解决的事。他们只有不怕,只有变本加厉的让张家兄弟自顾不暇,他们才有反败为胜。世芸对着谭世懋笑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完蛋也要大家一起完蛋。总之不能做了亏本买卖。” 谭世懋铁面上露出一抹笑容:“我原还想为什么那么多人上奏都没消息,四妹夫这一道上去,却一击成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你这话说错了,而是这年头。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 世芸不由的笑了出来:“原来是这般。果然是从翰林院出来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谭世懋笑笑。从袖口中摸出一本题本送到世芸的面前,“妹夫进都察院。我没什么好送的,这个就权当贺礼。你且看看可满意?” 世芸接了过来慎重的塞进怀中:“大哥准备的自然是好的。” 谭世懋不置可否的笑笑:“你看都不看?” “这烦心的事还是让他去做好了。” 谭世懋摇摇头:“你去吧,我今日也不留你了。这些日子你也不来家了。” 世芸低下了头。他们要走的路谭世懋拦不住,他能做的只有默默的给些帮助。 世芸站起身,对着谭世懋蹲了个礼。这个大哥就是面冷心热,从前事,现在还是,总是默默的帮着章延闿帮着她。 “我送你出去。”谭世懋站起身,送世芸出去。 同谭世懋走到门口,世芸突然转了身子对谭世懋道:“大哥,你该多笑笑的。” 谭世懋一愣。 “反正我是不会一句话不说就吓得小孩子娃娃大哭的。” 谭世懋轻斥:“胡闹!” “当着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不快?大哥,难不成你是在恼他们让嫂嫂吃了那么多的苦?” 偏偏孟氏晓得世芸要走从那边的屋子出来听到世芸的话,不由的涨红脸轻啐道:“怎么这么不正经,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我什么也没说,我说了什么?大哥,我说了什么。大嫂听到我说什么了?” 孟氏自然不会去重复世芸的话,只能啐着她,不去理她。 世芸难得耍无赖,她觉得原来耍无赖是这般的理直气壮,这般的好玩。果然是谭世懋说的,这年头不怕不要命,只怕不要脸的。 谭世懋摇着头,表示自己的无奈。这个妹妹出去了几年就变成了这样,同那个在人前耍无赖的妹夫一样,真是近墨者黑。 偏他的动作在孩子们的眼里就成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从来就没见过一个人同父亲这么随意说话的,父亲的面皮好像松了那么一些,好像并没那么可怕。有些是纶哥儿,带着那一点点的崇拜的看着世芸。 世芸的车才到了大门口,就听着顺儿道:“奶奶,爷来了。” 一挑帘子,章延闿正从街口往谭家去。 “你怎么这般早?”两人一见面,到是异口同声的问着对方。 章延闿上了车,将女儿抱到自己怀中:“我想着要过来接你,特地早些过来,你怎么走的这般的早?” “都不留我吃饭,我何必留下来。” 章延闿摇着头,直叹道:“可惜可惜。我还想着在岳丈家吃顿饭,还能省顿饭钱。” 世芸见他一副没吃到白饭可惜的模样,不由一笑:“你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章延闿懒洋洋的道:“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不会自己一文钱的好啊。哎,你该等到我去的。我去了,难道家里还不留你吃饭?怎么这般急?” 世芸瞪了一眼章延闿:“这才监察钱财,就变得这般的锱铢必较。” 章延闿正要说什么,就听着外头有人道:“四姑奶奶,四姑奶奶。” 顺儿忙停了车,不一会儿便有人跑到车边,喘着气:“大爷大奶奶让我来送东西。” 世芸挑了帘子,看着那站在马车边上的人:“你是?” “小的原是大爷跟前的伺候笔墨文安。姑奶奶您不记得了?那年姑爷吃醉了酒,是我在边上服侍的。” “你长那么大了?”世芸这才认出过来的人是谁,又看着他一身管事的装扮,笑道,“你如今是管事的了。梁管事。” 文安脸上一红:“这是大爷抬举。四姑奶奶……四姑爷。”文安这才看到世芸的边上还有姑爷,“大爷大奶奶让我送些东西给姑爷姑奶奶。” 章延闿调笑着看着文安:“大舅兄定未说给我,这姑爷定是你小子自己加上的。好小子,人不大,这主到做的不小。” 文安赔笑着道:“小的哪里敢。本来就是指明要给姑爷跟姑奶奶的。这吃的是给表姑娘的。这是大爷给姑爷的,这是大奶奶给姑奶奶同表姑娘的。” 章延闿笑了笑,摸了摸身上:“你也晓得我是个穷官,没赏钱。” 文安将东西送上:“我哪敢,若是让大爷晓得我问您要赏钱,还不打死我?” 章延闿看着那一匣子的点心,摇着头:“要送也送些肉啊,到是送这些点心做什么。甜甜的我又不爱吃。” 湘儿塞了一块玫瑰糖到章延闿的嘴里:“娘说了什么都要吃。” 章延闿只得含着点着头:“是,湘儿说的是。”自己却为这甜味感到颇为头疼,偏小湘儿知道他心里所想,一直盯着他,他就是想吐了也没工夫,只得含在口中。 世芸从怀中掏出谭世懋让自己转交的东西:“大哥让给你的。”她顺手接过湘儿,将湘儿抱在了自己身上。 章延闿开了那题本,看了看,随即又合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题本的表面。世芸看着章延闿眉头锁在一处。他这幅表情总出现在有什么难心的事,尤其是最近出现的次数是越来越多。大哥交给他的东西是件很难的事?是张家的事? 章延闿的苦恼只是一会儿,他很快便舒展了眉头,转了脸对世芸道,“我看咱们那个院子还有几间空房子,要多少银子,都给盘下来吧。你再带人收拾了,后日我接人来。” “嗯。要怎么收拾?” “你看着办,干净就好。” 章延闿同世芸说了话,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手中的题本他开开合合,似乎很是苦恼这里面的东西。 世芸不去打扰她,只搂着女儿。 章延闿出了一会儿的神,突然开口道:“你说,我要不要再干上一票?” “嗯?” “就是干票大的。这一次怕是要捅破了天。” “你若是想做那就做了。天就是破了,还有高个儿呢。” 章延闿不由的笑了笑,他再次打开手中的题本,认真的看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账房 世芸找到马三眼,说是要把剩下的屋子都租下来,马三眼有些为难了:“章太太,小的正巧也要同你说这房子的事。” 世芸微微一怔,到没想到马三眼要说这个什么房子:“怎么了?是要涨房租?” 马三眼忙摆着手,一副咱们好商量的语气:“章太太,以前是小的不晓事,怠慢了大人同太太,这就给太太换屋子。” 世芸似笑非笑的看着马三眼:“换屋子?我可没那么多的银子去讲那些个虚的。” 马三眼赔笑着道:“这我包,算我的。权当我给章大人的见面礼。” 世芸重重的拍着桌面:“你这是来受贿的?老来子,把他给我送到顺天府去。” 老来子在外头应了一声便过来要抓人,马三眼忙上前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的:“章太太,太太,小的吃屎,不懂事,还请太太绕过小的,小的真不是要受贿章大人的。夫人,章大人是什么官啊,是清官,大大的清官,皇上都说是满朝文武的楷模。小的知道章大人是不吃这一套的。小的只是不忍心看着章大人住在这,这实在是太差,太乱,不成体统。小的在清水胡同还有个院子。那住的都是跟章大人一般的官老爷,那正好。” 世芸笑笑:“你就是不忍心,我也没那个银子。我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家大人一年的俸禄就那么多,少不得要精打细算。” 马三眼忙道:“我晓得太太勤俭持家,那院子跟这是一样的价钱。您把这剩下的屋子都租下来。其实跟那个院子的价钱差不多。原先,我以为您是一般的人。也就没把那院子说出来。那一边都是官老爷住的,也不好随便放人进去。” 世芸看着一个劲儿劝自己搬家的马三眼笑了笑。 马三眼叫世芸笑的有些发毛。但是想着那后头更重要的事,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夫人,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原先我黑了良心。这屋子的风水不好。” “哪里风水不好了?怎么说?” 马三眼一见世芸紧张起来,忙道:“您看看,这有一堵墙,人家都说是紫气东来,这墙把喜气给隔断了,这地势凹了下去。这是地陷与水,根基不稳,这是会阻碍官运的。”马三眼是睁着眼在哪里瞎扯一通,他瞧着世芸的眼色有道,“这一块无水,重金,金主兵,是大凶象,住久了不好。” 世芸听了拍着手道:“原来是这样。若是这样。我还真要在这住定了。” 马三眼只当自己这一通胡扯让世芸害怕了,正乐得说搬家的事,却不想世芸反而说好:“夫人这……” 世芸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大人的命根里一直缺金,算命的人说要找了重金的地方把那金气儿抬高了。可是这屋子又不能有水。你说这哪一家是没水的。没想到今日在这找到了。”世芸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难怪这次的事情那么容易的过去了,却是因为这个。看来当年那个杂毛老道说的到不错。大人一定要住在重金缺水的地方。这回还做了御史。留在了京城。” 马三眼哪里想到自己胡乱一通扯到成了这样,可是他就是要把这位章大人给弄出去。是想了一切的法子都要请了这位出去。可是,这位是官儿。他不能为了那边的,得罪了这边,只好好言相劝。 “夫人,您若是要找重金缺水的地方,小的也能找着。这屋子实在是不怎么好。”马三眼想了好半日这才想道,他神神秘秘的道,“这是凶房。以前有人死在这屋里头……” 他轻幽幽的声音,竟有些阴冷,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世芸忙站起来,高声的叫道:“簇水,簇水,横云。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另找房子,快走快走。”她好像怕了这里一般,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多待,直接走到院子外头。 簇水忙跑了过来:“奶奶。” 世芸大声的叫着人:“咱们这就收拾了东西,顺儿呢?老来子,你过来,把咱们的那些个大箱子都收拾出来,簇水你同横云这就把东西都收拾了,顺儿,你快去找了房子,咱们不住在这里了。” “奶奶,这是怎么了?” 世芸跺着脚,等着跟着她一同出来的马三眼:“你们问他,你们去问他。真是黑了良心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屋子么?这是凶房!这里头是死了的人的。黑了心肝的家伙,居然让我们住凶房!” 世芸的声音很大,也很激动,很快便将这院子里的其他几乎惊动了,那些妇人一听是凶房也不干了,当场要马三眼便要他说清楚,马三眼到不怕这些个妇人,他只要把世芸给弄走便好,只是老来子他们几个就不是那么好说话,将马三眼一架,拖到后头便同他说话去了。 横云抱着孩子走了过来,担忧的瞧着后头:“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世芸瞧着马三眼消失的地方,只是冷冷一笑,对着顺儿道:“告诉老来子他们不许伤了他,吓唬他一通,就让这些个妇人找他闹去。” 顺儿忙应了过去。 世芸回到屋子静静的坐下。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却是钱先生,他笑着对世芸躬身行礼:“夫人。” 世芸欠了半个身子轻钱先生坐下:“到底惊动了先生了。” 钱先生摆摆手:“夫人,这事夫人打算怎么办?今日是把他弄走了,可是明日呢?” 马三眼并不是因为什么风水凶房一定要世芸他们搬离这,他是因为其他人,害怕那些人,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套,他也不想得罪他们。他们若是一定要留在这,到也是可以,只是以后没那么轻松。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搬到别处去?可是又能搬到什么地方?若是人家不想租房子给我们,我们在京城住在哪里?”一个马三眼不过是明面上的,她敢肯定,她这个时候出去找屋子肯定是找不到的。 钱师爷笑道:“却是这么个样子,我在想,若是真的没地方住,夫人不若住回老大人那。” 钱师爷的意思是,逼他们回去的人是章老爷?可是章老爷为什么要用这么个法子?他知道章延闿有很不会回去,所以才使了这个法子?可是,又不像是这么简单。 其实,他们并不一定要在外头住,其实他们是有住处的,当初章延闿到贵州兴义县上任之时,章老爷给了章延闿一处宅子。他们是可以到那里住的。当时一进京城,她想着若是案子拖延的时间长,那宅子就要抵出去,现在,也是该搬到那里去了。 “等大人回来了再说吧。” 章延闿到也同意:“那样就更好,到也方便一些。这就搬。咱们快些搬,明日晚上你置办一桌酒席,我要请人在咱们家吃酒。” 他们所有的东西并不多,到了街口雇了几辆车将东西一装便走了。 所有人哪里想到这是要去哪里,待看到那两进的院子,各个都楞在那:“这……” “大人,这是……” “这么大的宅子要花多少钱?还是换地方吧。” 章延闿招呼着人下东西:“这里原来分家时老爷分给我的房产,正好,以后就住在这。屋子应该够住吧。” 钱师爷踏进宅子,四处看了看:“大人,这宅子,那些不晓得您是分家的人,只当您有多少家当,若是要上奏参您?” 章延闿笑道:“让他们参去。咱们先住下再说。哦,这屋子,钱先生您在这,这留下来,你把这间屋子待会收拾下。还是要委屈老来子你们几个了。咱们到时候问大爷借些银子,看看这边上的能不能买下来,到时候再让你们住大的好了。” 这边才收拾东西,第二日,章延闿换了一身衣服带着顺儿跟董维运出门,过了许久,只听见顺儿在外头敲门,迎出来一瞧,却是章延闿拥着一位老人家过来。 世芸不晓得要怎么称呼,只看向章延闿,却不想那位老先生对着世芸作揖:“二奶奶。” 他认识她?可是她对他是一点记忆也没有,这人是…… 章延闿笑道:“你不认识了?这位是侯先生,孟账房。那年太太让我瞧账,就是孟先生指点我的。” 听章延闿这么说,世芸才想起来,虽然她一点也记不起来那位老先生的模样,只是记得那时候,章延闿颇为庆幸的回来,说那个孟账房一句话也不说,后来又满是佩服的说那个孟先生会双手打算盘,一摞的账本顷刻之间便解决了。 “孟先生。” 孟账房谦谨的道:“不敢不敢。” 章延闿迎了孟账房到书房,这是临时出来的,屋子里除了一张摆酒地方桌什么也没有:“这位是孟先生,今日要住在这。侯先生,这位是钱明钱先生,是我在任上的师爷。这是方进,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学生。” 世芸在章延闿说孟账房从今日起要住在这,脑海里顿是闪过一道光亮,孟账房。章延闿是要借助孟账房查账么?福建道御史的额外监管的便是户部,承运库等地,他这是要做什么?昨日他说的要做大事就是这个?大哥给章延闿的东西就是让他去查户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查账 酒过三巡,章延闿便悄悄的从袜套中抽出一本书递给孟账房:“侯先生,您老是瞧账高手,您帮我看看这里头可有什么不对劲的问题。” 孟账房翻着账本,一一的瞧着,空闲的右手却是已经在虚晃的打起了算盘,世芸忙出去取算盘过来,可等他回来,只听着孟账房道:“数儿到不错,这账到是做平了的。二爷还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地方?” 孟账房的话带给了世芸以及钱师爷方进老大不小的惊讶,他们所见过的算账高手都是拨弄了算盘的,却没想到,这一位只是瞧着账本,另一只手不过是虚晃记下拨算盘的动作,就把这一本的账算了个剔透。 “是,这帐平了,我才觉得有些不妥。” 孟账房笑了笑,将账本递还给了章延闿:“二爷那几日瞧账本还是多少有些收获的。”他这话显然是对章延闿的赞同,也就是说这个账册里头有猫腻。 章延闿忙道:“先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是我不过是才瞧了几日,并看不出里头的门道,还请先生这位算账高手教我。” 孟账房摇摇头:“二爷不把这账本的来历说清楚了,老朽绝不碰。” 章延闿微微一怔,随即竖起大拇指:“原来先生已经晓得了。”他将账本递给了钱师爷,“先生也看看。没错,这不是一般商户的账本子,而是内承运库。” 钱师爷咦了一声,翻着账本,仔细的看了看。这…….“东翁,这、内承运库是皇上的内库。这上头……” 章延闿摸摸的鼻梁:“这是我抄出来的,叫人发现了要告我个渎职。便用寻常的东西代替了。到不想让侯先生瞧了出来。”章延闿坐直了身子,“还请先生教我。” 孟账房笑道:“你然能想到叫我这个查账高手来找纰漏,难道旁人就不会找做账高手做到水滴不漏么?” “先生。” 孟账房拿起账本子走到烛台前点燃。 章延闿一见他这样,忙道:“先生,你……”他希望从账本子里瞧出点什么来,这下烧了可怎么瞧。 孟账房将燃烧着的账本丢在地上,看着红色的火苗舔噬着账本:“二爷,要知道这世上又查账高手,就会有做账高手。这就是矛与盾的关系。这天下没有第一流的矛,也没有无坚不摧的盾。” 是啊,这话说的不错,既然做账高手再高明,也有更高明的查账高手。 “可是。”孟账房将话锋一转,“这账却不跟矛盾那些个死物一样,是不能从账本里查。要查,就要开库房。实物查点。钱先生,您是做过师爷的。晓得这账除了账账相符之外,这账实也是要相符的。” 钱师爷点点头。他弄了钱粮这么多年,最是晓得这账本里头的门道。账本或许能看出问题,但是再怎么瞧。还不如一个实物。 孟账房的大胆倡议让章延闿倒吸了口气,开库房,可是这库房不是一般的库房。而是当今圣上的承运库。他虽然是有职责监管却没有权利开库查验。 方进拍了桌面:“恩师,既然恩师已经打算从这承运库下手。就不妨做大一些,即使没有。也要打草惊蛇,敲山震虎!” 钱师爷含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这不是做了无用功?若是要做,就要一击必中。东翁您说是不是?” 章延闿笑笑:“先生所说正是我心中所想。只是……” “只是觉得这里头奇怪是不是?”世芸突然插了口。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世芸,章延闿双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忙端了凳子请世芸坐下:“夫人请坐。只是奇怪什么?” “只是奇怪,既然是有做账高手做了账,为何你却瞧出了不对劲?” 世芸的一句话引得章延闿钱师爷同孟账房的一致鼓掌,章延闿仰头吃了一口酒,喜道:“正是,正是,我所想的就是这样。孟先生也知道,我不过是六年前听孟先生讲过几天如何看账本便能看出这里头有门道,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所以,我更认为这里头有门道。” 有人故意引章延闿将目光落在承运库之上,是逼着他要开库验证自己所想的是不是符合,从而揪他的错。除了张家的人,还会有谁,处心积虑的引得章延闿上当。 钱师爷点着头:“正是。这么一来却是又一桩好事。既然有人这么处心积虑的去做,定然是这里头有问题,我们合不将计就计?” 章延闿点了头,却是一脸的为难:“先生,可是有一桩,我要如何将计就计?” 孟账房突然笑了:“二爷,这是件极为简单的事。” 简单?承运库他们能做什么?没有人,没有权能做什么? 孟账房道:“二爷在外头时间长了,京城的事想来不是那么了解。我说一件事出来,二爷肯定是有法子。” 章延闿一听忙请孟账房快些手:“还请先生指教。” 孟账房摆着手:“指教不敢。这是我听来的,二爷且听听。”孟账房顿了顿,“建昌侯虽说是太后的弟弟,宫中的恩宠不断,手底下又有无数的店铺房产良田,但是却有些入不敷出。所以,太后总会赏些东西出去,但是这太监送赏赐却是有讲究的。送早了,建昌侯还没起来,叫起了,建昌侯是有脾气的。但又不能送晚了,太晚了,当铺是要关门的,当不出钱来,太监是得不到赏钱的。所以,这时辰就要挑对了。而且,为了得赏钱,要有耐心,等着钱聪当铺里拿出来。” 章延闿笑道:“那是谁家的当铺?想来也是晓得规矩的,哪里真敢要建昌侯的东西” 孟账房不由的拍着手,笑着道:“二爷果然是一点就通。这当铺不是旁人家的。正是建昌侯自家的本钱。诸位,你们想想。谁家敢把自家的当铺开在建昌侯同寿宁侯家的后门?” 宫中赏下来的东西,送到了建昌侯自家的当铺。建昌侯家的当铺在把东西卖到那金玉铺子,到时候再由宫中之人采买入宫,一样东西建昌侯家赚了几道子的钱。 “可是,这却不能成为什么罪证啊。” “确实算不得什么。可是,却晓得这承运库里的东西的猫腻。也晓得了张家的规矩同习惯。只要知道了这个,难道还找不出旁的东西来么?” 章延闿点点头。建昌侯这一倒一卖,赚了几道的钱,若是他在宫中赏赐建昌侯东西之时,见承运库封了。所有的东西造册,所差之物以及日后所进之物便一一对应,这就成了张家的罪证。而且,若是在用上手中的那件东西,渲染大波自然掀起。 章延闿的耐心等待是有效的,不过是十几日,太后便赏赐了建昌侯玩物数件,照例是进了建昌侯的当铺,再然后卖到了那金玉铺子。再然后,负责采买的太监“照例”看中了这几样东西,采买入宫。 只是这一次,似乎并不那么顺利。福建道御史章延闿带着人在内承运库清点物品,已经将承运库封上,所有东西一概不得入内。可是。让太监觉得庆幸的是,这位章大人似乎根本就没发现这一头。而就这么过去。 太监又悄悄的观察了数次,在后面的几次赏赐中。章延闿毫无举动。他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户部那浩如烟海的账册中。 他似乎发狠的要从账本里找出些端倪来,可是,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后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户部的那些个胥吏们叫章延闿折磨的满腹的牢骚。在第三次盘查了近十年的户部及各库的账册后,胥吏们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推了手中的事情,只是不愿意再做:“章大人,这都算了三遍,一个数也没有差,您到底是要做什么?” 章延闿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还要再查。 可是哪里还有人愿意去听他的,再说上面也有人交待下来,不许他们帮衬章延闿,他们便更是磨磨蹭蹭的不愿意。章延闿只得自己动手。白天在户部除了算账,他还要竟可能的多抄写账册出来。他有些后悔当年没能同侯先生多学一些算账的技能,一切只能慢慢的摸索。 那些户部的堂官加上那些个胥吏都抱着瞧热闹的心思看着这位一下一下的拨弄算哦,成日里偷偷摸摸的抄着账本,再偷偷摸摸的带出去的章大人。 从户部到各库,所有的账本都是细心的做过的,能让人看到的早都是做平了的,根本就瞧不出问题来。这位大人还想要在账册中发现问题,怎么可能。 众人都在盯着章延闿的动作。 细心的人发现,这位御史大人这几日总是在盯着几本账本,反过来调过去的总是一样样的算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好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总是在查证着什么。 顺后的查证让一些人慌了手脚,又让一些人放宽了心。 章延闿这一日又是到了点灯地时候才回到家中,一进家门他便将今日抄来的账册交给侯先生,这时候横云担忧的过来:“大人,您没同奶奶一同回来?” 章延闿不解的看着横云。 钱师爷道:“晌午老大人家来人,说太太接夫人同小姐到府里,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我们以为东翁也会过去,想着会一同回来!” 章延闿摇摇头:“我不晓得啊!我这就去接她们!”(未完待续。) ps: 有位微笑子岩亲居然制作了视频,红包很意外,也很稀饭。 演章延闿的居然是张智尧,话说跟红包心里所想的男主有那么一点的像。 居然还有焦恩俊啊!心心眼 红包最喜欢焦恩俊了! 十分感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寻人 章老爷已经歇下,却叫前来回话的下人叫醒。章延闿来了!这个时候?他坐起身子,披了衣裳问道:“什么事?” “回老爷。二爷非要说二奶奶同大姐儿在我们这,要接人回去。” 章老爷看了一眼仍旧躺着的章太太,推了推她:“你把二奶奶同小丫头接到家里来了?我怎么不晓得?” 章太太不耐烦的转过身子:“困了,别烦我。” 章老爷在丫头的伺候下起身,正穿衣裳,就听着外头闹哄哄的。 “走开,我来见我父亲的,你个下人挡什么?你是要离间我们父子之情是不是?” “二爷,老爷同太太已经睡下……” “睡下?睡下了,我就同你说,我的妻女呢?你们既然已经都歇息了,还不让我妻女回家?我还要睡觉呢!” “二爷,二奶奶同大姐儿真不在我们这儿。” “压根就没来过。” “是是是。压根就没来过。” “没来?那我家的人是睁眼说瞎话了?起开,我去见老爷太太。” 章老爷只披了外衣,推开门走将出去:“二小子,你大半夜的到这里闹什么?!” 章延闿看着章老爷,肃立身子:“回老爷。我家的下人说,府里的人把我媳妇同闺女接来了。现在也晚了,他们伺候老爷太太一日了,也该回去了。既然太太不舍得那车钱,儿子自个儿来接便是了。” “不是同你说了么?二奶奶同大丫头没来这。” 章延闿心里一凛,面上却不动:“老爷。儿子晓得您心疼孙女,但儿子是分了家的。儿子再浑,这规矩还是晓得的。太太本来就对儿子瞧不顺眼。您这样,旁人只当儿子要夺了三弟的家产。” “放你娘的屁!”章太太在屋里听着章延闿的话,从床上爬了起来,人还没出来,到先骂上去,“二小子,我对你哪里不顺眼了?你不要以为你做了官儿,你信口开河!” 章延闿却不理会章太太的斥骂,走到章太太的跟前:“太太。还请太太让我把媳妇跟闺女接回去。” “我说了不在这。” 章延闿面上越来越阴沉,口中却极为的谦卑:“太太?儿子平日不孝,太太有气只管对着儿子发便是,只是太太也别拿儿子媳妇跟闺女出气。那孩子再怎么也是老爷的亲孙女?” “二弟,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太太拿大侄女儿出气?”插话的是章家的二姑娘章淑闿,她同大姑娘章仲闿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她是听说了章延闿大晚上的来闹事,特地赶来的。章延闿大晚上的跑到这闹事,已经将章家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各处的灯烛都点了起来,一个章家到是灯火通明的。 章延闿摊手道:“既然太太不拿我媳妇同女儿出气。还请太太叫我带了他们回家去。我累了一日了,只想早些歇息,老爷太太只当心疼儿子可好?儿子还要留着这有用的身子为朝廷效力。” “你那是什么混帐的话?你做了官儿,如今就瞧不起太太?你是要忤逆?” 章延闿冷冷一笑:“二姐。你这话可别说这么难听。什么叫瞧不起?从来就只有你们嫡出的瞧不起我这个庶出的,我哪敢瞧不起太太同你们的?你们把我媳妇跟闺女藏起来,难道就不许我来质问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站在一边的章仲闿已经听出了名堂。她站出来问着章淑闿:“若是留了二奶奶同湘儿,你们就该同二弟说一声。怎么能一点言语也没有?” 章淑闿没想到大姐也这么说自己,她急着直跺脚:“大姐。你也帮着那个庶子说话?我做什么要把那种人留这儿?” 章仲闿瞧着妹妹的样儿,晓得妹妹说的是真话,朝着章延闿道:“二弟,你也听到了,二奶奶今日是真没来家里。” “大姐,可是我家的下人却是说了,是府上来人接的。若不是,她能带着孩子不啃一声?难不成我家的下人信口开河?” “难道我们会骗你不成?” 章淑闿冷笑道:“说不定二奶奶早就瞧不上你,带着孩子跑了!” “二妹!” “二女!” 章延闿眯起双眼盯着自己那个信口开合的二姐:“二姐,你在府里怎么晓得她跟人跑了?是你怂恿的?还是你叫人截了她们去的?” 章淑闿没想到章延闿居然把屎盆子扣在了她的脑袋上,暴躁的道:“你胡说什么?她跟人跑了,怎么是我的事?你要坏我名声是不是?”章淑闿说着便要冲上去跟章延闿拼命。 章延闿一把抓住章淑闿挠过来的爪子,狠狠的一甩:“二姐,你这个样子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呵呵。三弟有一句话说的到很对,二姐,你还是留在家里,别嫁人了,省得亲家到时候觉得我们章家没礼数,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章淑闿被亲事闹的很火大,一开始是挑选人选,好的人家瞧不上她父亲的身份,差的人家,她同母亲也瞧不上,好容易有了人选,有因为这个庶弟同张家交恶,那家也不再提亲事,她的亲事又这样落了下来。她已经二十多了,再这样下去,还能说什么人家?难道真要跟姐姐一样,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她内心的火叫章延闿挑起,又要再扑过去。而这里章太太也来气了,大半夜的,这家伙闯到家里来一通大吵大闹,还七七八八的说着那些刺心的话:“我撕了你的嘴!“ 章延闿侧身躲过章淑闿的扑挠:“太太既然觉得我说的话真不中听,就让我接了媳妇跟闺女回家。” “把他给我拿下,我就是把你闺女留下了又怎么了?我这个做太太的还不能使唤你媳妇了?在外头那么多年,也该是她尽孝的时候了!” “太太年岁已高,若是想要有儿孙承欢膝下,还是早些接了三弟妹进来才是。抢旁人的儿媳妇孙女算什么事?” 章太太气的直接自己就要上去打人。却被章老爷拦下:“大女,扶你母亲跟你妹妹进去!”他拉扯着章延闿往书房去了。 章延闿从章家出来,看着身后合上的大门,心里千回百转。门房的老冯方才悄悄的告诉他,世芸同湘儿真的没来。他开始以为太太在否认是想强行留人,却不想这是真的。 如果真的没有来,那世芸同湘儿被谁接走了?那个接走世芸同湘儿的人为何要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 自己查户部账册的打草惊动,惊动了对方,而对方要拿世芸同湘儿做人质? “东翁?”钱师爷看着章延闿带着董维运回来,后头没有跟着半个人,只觉得诧异,没将夫人接回来? 董维运急道:“夫人跟大姑娘压根就没叫老大人府上接过去。” 没接,那是有人冒名,这是……“大人,难道……难道建昌侯晓得大人的意图,要逼大人就范?” 章延闿疲倦的搓着脸:“若是必我就范还好,至少她们现在没事。”他怎么想都没想到建昌侯会贸然的走出这么一步,他以为……他怎么就能以为建昌侯是个善茬呢?他已经看了大舅兄给的东西,怎么忘记了建昌侯是什么样的人?建昌侯能为了五百两银子将南京指挥使幽杀。自己参他,是要他一家的命,他怎么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都是他,都是他大意了! 章延闿心里难受的很,他怎么就那么大意,就为了那个虚幻的东西,将自己的妻儿赔的一干二净?建昌侯在逼他停手。哼!他算错了他建昌侯,而他建昌侯也瞧错了他,以为他这么就害怕收手了?就算是赔了个一干二净,他也要让建昌侯一家陪着他一起一干二净! 章延闿起身环视着围绕自己的人:“孟先生,钱先生,这戏咱们还是要继续的演,不过,也不能叫张家的人那么好受。”大舅兄给他的东西要提早用了。 第二日,所有的人都晓得都察院的章御史直指十年前有个叫曹祖的人告建昌侯虐杀僧奴,意图谋反,然则案子未审,曹祖却在大牢中暴毙身亡。他在其后列出数条疑点,甚至提出要开棺验尸。 朝廷上下已经习惯了这位章御史的矛盾指向张家兄弟。大家甚至都认为这案子就是不用审也晓得是张家人做的,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你又能做什么? 寿宁侯到不是怕章延闿揪住这个过了十年的案子,那个曹祖是太后亲自命人处死的。他一个小小的御史能对太后如何?就算是皇上又能对太后如何?他所担心的是这背后的事。章延闿在户部库房查账那么些日子,却是着眼与刑部旧案,他这个时候搬出刑部的旧案,是不是也是同样的障眼法?那他的真正的目的在什么地方?这个叫他千方百计隐藏起来的目的是一击必中之地。那又会是什么? 章延闿并未等到建昌侯有什么表示,反而等来了章老爷,只说叫他回家,他本不想去,却不想章老爷一改往日在同僚之家的沉默不语,直接揪住他的耳朵,将他扯回家中。 而在章老爷的书房中,章延闿见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着实让他感到惊讶,他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章家。(未完待续。) ps: 不是侯账房,是孟账房, 哎,晕死了 前面的已经改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来客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是当今的次辅,章太太的外叔祖黄体元。 “怎么,不认得老夫?” “孽子,还不快给曾外叔祖行礼问安。” 章延闿躬身:“下官章延闿见过次辅大人。” 黄体元听得章延闿自称下官,心里晓得今日的说辞怕不是那么的容易。都跟你把亲戚的关系撇清,他要用官阶压他么? 黄体元笑笑:“不必多礼。颖斋啊,你有什么事就去吧,我同他说说话,不用你伺候。” 这是叫章老爷回避。章老爷担忧的看了儿子一眼。他的续弦虽说是次辅大人的外侄孙女,但自己同他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像这样,到他家里来,也是头一次。却不想是因为章延闿而来。次辅大人见他是因为他这些日子总盯着户部的账?这个孩子怎么这般糊涂,张家的事皇上都没办法,他一个芝麻绿豆官儿犯得是什么劲儿。 章老爷应将下来,却是道:“还请外叔祖指点他一二。” 黄体元听了这话又是一笑,他到是想提点,可是,对方却不乐意。 “坐吧。” 章延闿只是躬身表示谢意,却没坐,而是拱手问道:“敢问次辅大人前来有何要事?” 黄体元不由笑道:“难不成我是来找你聊天的?想同我说话的人多的是,还论的到你么?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你晓得你要耽搁我多少的事?我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要见多少放任的外官,就是我亲弟弟要见我。也要事先说好。” 章延闿不置可否的点头。 黄体元笑了笑:“说句玩笑话。恒臣啊。你虽只是个七品官儿,如今却是名震朝野的人物了。我怎么能不来看你?你不想见到我?听说你住在羊肉胡同,你夫人还在街上卖面?” 章延闿道:“已经搬家了。老爷分家的时候分了个小院子给我。原本是留着我上回捉拿进京卖了打点的,结果没用上,前些日子便搬了过去。” “你也做了六年的官儿了。十万雪花银说不上,一二百的积蓄总该有吧。却不想你只能住在那样的地方。清贫如此,难怪圣上如此看重你。” 章延闿躬身道:“微臣何等之人,有劳皇上看重。” 黄体元点点头道:“我见你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最近朝里总在传一些事,我来找你问问。” “大人请问。” “你不用一口一个大人的。论辈分你还是我的曾外侄孙,我们是亲切的姻亲。” 身为次辅的黄体元这样同他说话。还主动提出他们是亲戚关系。让章延闿更是料定黄体元今日来是有目的的。想来就是为了自己在户部的一系列行为做说客的。 “下官不敢。” 黄体元见自己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章延闿还是油盐不进,也不再以亲戚关系论事。他坐直了身子,由内而外的威严顿时散发出,到底是一朝的次辅,拿出气势来让章延闿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芝麻官矮上那么一大截。 “既然这样,那我就一个仕途老前辈的身份同你说说。我晓得你因为郧县知县林毓庭的事吃了不少亏,又因为这个,被建昌侯的二公子当街羞辱。这事我都晓得。可是,太后跟皇上不都嘉奖了你么?林毓庭也革职拿问,建昌侯的二公子也被太后赏了几十板子,到如今还爬不起来。你这气也算是出了。你为何还要处处针对张家?恒臣啊,这做人做事都不能这般小心眼啊。” “哦。您今日来是做说客的。” “你这话……” 章延闿截断了黄体元的话:“您听我把话说完。这叫冤也总给我叫吧。我不明白了,我哪里处处针对张家了?” “那我问你。那个在刑部暴毙的曹祖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在户部查账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御史,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这是我的本分,是我的职责。再说户部各库的事,这是我福建道御史监管范围之内,我哪一点做错了?次辅大人,你莫不是要我玩忽职守?”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怎么叫你玩忽职守了?” “那您的意思是……”章延闿一副我不明白的模样瞧着黄体元。 黄体元看着这个吊儿郎当的章延闿,这幅吊儿郎当的表面之下却藏着一副怎样的心思,他那个外侄孙女叫他给骗了,哪里是什么无用的废物。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跟你说清利害关系。” 章延闿一副受教的表情,可是转脸他反而是一副要同黄体元推心置腹的表情:“既然您跟我说利害关系。晚辈也有句话不得不同曾外叔祖说说。” 黄体元示意章延闿继续。 “曾外叔祖,您在这次辅的位置上干了多少年了?有三十年了吧。这前前后后的首辅也换了三四个了吧。可是,您为何总轮不上呢?” 章延闿的话让黄体元动怒了。他的涵养极好,发作不过是那一瞬间的事,随后又笑笑:“圣上的心意哪里是我们臣子可以猜测的?” 章延闿笑笑。黄体元只说这是圣意,却不承认自己的能力比那几个首辅差,内心还是想着首辅的位置,他自嘲的笑笑,“不怕您笑话,我是我一个七品小官儿,还常常猜测圣意。皇上如今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我总在心里琢磨。曾外叔祖难道您就没琢磨过,皇上如今在意的是什么?既然,曾外叔祖如果没想过,我就说给您听。皇上如今感到外戚权重,把持朝政,要皇权永固。您若是照着我这么做,我干担保,首辅定是曾外叔祖的。” 黄体元哪里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可是他担心的却是另一面,怕是他这首辅还没坐上,自己便叫张家的人给罢官免职,连命也不没了,他到时候还做什么首辅。他以为张家的事只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么?以为寻常的案子就能扳倒张家兄弟么? 黄体元摇摇头。 章延闿瞧着黄体元那谨慎的模样,不由的笑了:“我晓得了。曾外叔祖之所以没能做到这上头,就是一个不猜测上意。” 黄体元并未因为章延闿的激将有何冲动表现,他仍旧是稳扎稳打:“你同张家这么硬干,是百无一利的。你自己要想清楚。这不止是你一家的事。你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晓得了,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大家,九族!” 章延闿拱了手:“如此只能作罢。” “你又来做什么?”章太太听得章延闿来了,连忙往书房来,只怕章延闿又同章老爷灌什么迷汤。她这些日子是瞧清楚了,章老爷越发的看重那个混帐,她只怕到时候让那个庶子落了什么好处。却不想除了章延闿还瞧着自家的外叔祖。“外叔祖,您来了?怎么都没通报一声,快,快里面请。” 黄体元道:“我回去了,还有事。” “您好容易来我家一次,还是吃了饭再走吧。”章太太殷勤的留着,“三儿还说好些日子都没见外叔祖,甚是想念,想请您指点他的学问。” 黄体元推脱道:“下次吧,我等会还要进宫面圣。” 章延闿像是想起了什么,走上前道:“既然曾外叔祖在这,我还请曾外叔祖个面子,还请曾外叔祖替我同太太说句好话。太太想着媳妇孙女在边上伺候,儿子晓得,只是儿子正当壮年,这大半夜的一个人难以入睡,太太还是把儿子媳妇还回来。要不,您怎么抱孙子呢?” 章延闿说话脸不红心不跳,直直白白的,到让章太太无话可说。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是怎么回事?” “外叔祖,你别听他的,他不见了媳妇,到上我这里来找了。” “明明是太太您派人接的,我不找您还找谁去?” “外叔祖,你听听他这泼皮无赖样,就说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章延闿冷哼一声:“太太,您可别说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您瞧不上庶子,您嫁给庶子做什么?您别忘记了,老爷也还是庶子呢!先帝、英宗、宪宗都是庶子呢!” 黄体元瞥了一眼面上难看的章老爷,瞪了一眼章太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章延闿的妻儿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张家的人! “你有什么打算就快些。别后悔!”匆匆忙忙之中,黄体元也只能这么的交待章延闿。他还以为是家里人做的?他就不想想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当然知道,可是没有章太太的帮忙,世芸能叫人带走?来的人口称是府里的人,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世芸可能走么? 他们是同谋! 世芸叫人关在屋子里已经两日了,没有人折磨她,也没有人问她话,只是将她跟湘儿关在屋子里。一日三餐按时送饭送水,只是旁的,一概没有。 那日上了马车,才走出没多久,她们便让人制住,捆了手脚,堵住口舌,蒙上眼睛,叫人带到了这里。 这屋子里的摆设到不不差。 建昌侯府还是寿宁侯府? 这是要以自己同湘儿逼章延闿就范! 章老爷这是在舍弃他们保全整个张家! 这……. 她在思量着该如何是好,门上地锁链响了。 有人要进来。关了自己两日,终于要见她了! 世芸将湘儿护在身后,紧紧地盯着那渐渐打开的门:“是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来客(中) 世芸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走进来的人,她想了多少人,算了多少的事,也没想到将自己掳到这里来的是人会是她。 来人轻轻一笑:“在这里住的可好?” “你同章家的人联手了?” “联手?我犯得上同人联手。对付你,不过是小菜一碟。” “是啊。我这碟小菜还要劳烦你亲自动手,着实的给我面子。” “章延闿到底要做什么?” 世芸摇摇头:“我不知道。” 来人又是轻轻一笑,盯着叫世芸:“在我好说话的时候,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否则就别怪我翻脸了。”笑容之下的声音确实如此的恶毒,让人不寒而栗。 湘儿似乎被这种气氛吓住了,她悄悄的,畏畏缩缩的从世芸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看着那个人,疑惑的唤了声:“六姨妈。” 来人正是让世芸感到无限意外的世英。 意识到事情的缘由,世芸忙将湘儿塞到自己身后,保护着她。 世英笑着走向了湘儿:“湘儿,要不要跟姨妈去玩啊?姨妈家有好多好吃的。” 湘儿下意识的想答应,可是瞧着母亲对着自己摇头,只能艰难的摇头拒绝。 世英也不强求,只是笑着道:“四姐的家教真不一样。这孩子真是生的让人喜欢。我也想要一个女人,把她养的白白净净的,女儿是娘的小棉袄,有这么一个可人的孩子在身边。四姐一定过的很舒心吧。” 她满口的羡慕,可是停在世芸的耳朵里却是满口的恶毒。 “四姐。我若是你,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唯一的孩子,一定想尽法子好生的守护着她,一点也不许她受委屈,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会护住她的周全。更何况,曾经有一个孩子因为照顾不周,生生的没了。四姐,你说是不是?” 世芸只觉得浑身乱颤。这是要以湘儿逼她就范。身为母亲,是会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孩子的。世英说的对。哪怕是要了她的命都行。一想到那个没了的孩子,世芸只有慢慢的亏欠,如果真的可以从来,她一定会好生的护住那个孩子。可是这不是用她的命就可以解决的事。 现在说出章延闿的谋划,可以暂时保湘儿周全。可是,章延闿那里出事了,她们还能周全么?张家的人一旦得势会放过他们么?他们还是一样活不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什么公事怎么会同我说?” 世英盯着世芸看了一会儿,拍掌道:“四姐,你果然非同一般。做事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我到看错了你。”她冷笑一声,“既然四姐这么能狠得下心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看看,你我到底哪个心狠如何?” 世英不再说话。一挥手便有人上来抢孩子。 世芸那里能让他们将湘儿抢走,弯下腰将湘儿护在自己的怀中。 可是,她一个人哪里能敌得过一群人。湘儿从她的怀中叫人夺了过去,受到惊吓的湘儿已经大哭起来。她不住的叫着世芸,张开手要世芸抱。可是世芸却叫人墙死死的拦住。 世芸死命的推着挡在自己跟前的人,想要找到一丝缝隙,将湘儿抱回来,可是那些个粗壮的媳妇怎么会令她如意,一个个将她拦得死死的。 世芸丝毫没有法子,对着一个胖媳妇,狠狠的朝着她耳际咬过去。 只听见一声惨叫,粗使媳妇组成的人墙很快便垮了一角,世芸趁着这个机会拼命的向前冲,不过是两步,她便叫人再次拦下。 世英看着如同困兽般的世芸,冷冷一笑:“四姐,你这是何必呢?你就算是到了这,你以为你能从这出去?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可比你这样省力的多。” “你把孩子还给我!” “我没说不还啊。只要四姐你说出章延闿打算做什么?”世英说的很轻巧,若不是如今的这个场面,真让人觉得她跟世芸闹着玩儿。 “我也说过了,我不知道。” 世英面上顿时一沉:“既然四姐那么不给我面子,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世英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从头上拔了簪子。 尖尖的簪尾,在阳光的闪射下,发出闪闪的亮光,寒光朝向了湘儿。 “四姐,你说,这要是扎在湘儿的身上?” 世芸只觉得身体一阵发凉:“不要,不要。” 世英笑了笑:“也是,哪里有母亲能眼睁睁的瞧着孩子受罪的?把表姑娘带到外头去。四姐,这眼不见,心也不烦是不是?” 那些人将湘儿抱了出去,接着她就听见湘儿再次哭出来,听着她不住的叫疼,要娘。世芸只觉得自己的心叫人一刀刀的割了,割成一条一条。湘儿每一下的哭声叫疼声都让她撕心裂肺。 “六妹,你怎么能对湘儿这样?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你有什么就对着我来。” “你?你以为你算得上什么?”世英看着外面,“那日我就劝告过的,若是再得罪张家,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四姐,是你们出尔反尔,又怎么能怪我狠心?” 世芸捂住耳朵,她不想去听湘儿哭泣的声音,可是那声音还是传入她的耳际。她无可奈何的垂下头:“我说,我说,我说,只要你放过湘儿。“ “这才对,四姐。”世英一挥手,湘儿的叫疼声停止了,却仍旧在哭泣。 “他要对付张家,要将张家扳倒。” “他在怎么做?”世英急切的问道,“他具体要怎么做?是不是从户部查账开始?” “我不晓得。”世芸摇着头,“我只晓得他每日都回来的很晚,总是在跟几个师爷商量着什么。” 世英明显的失望:“四姐,看来你还是不晓得厉害。”她一挥手,屋外又传来湘儿叫疼的声音。这一次比上一次叫的还要惨,还要大声。 “别,别,住手。我求你别这样对湘儿。”世芸也急了,“只要你放过她,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同你说。” 世英只看着世芸。 世芸悲号一声,把她的手牢牢的捂住面庞:“他在查户部的账,不过是个幌子,他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那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在都察院瞧卷宗的时候瞧到十年前有个叫曹祖的人告建昌侯虐杀僧奴,意图谋反,然案子未审,曹祖却蹊跷的死在了大牢里。他认为是建昌侯杀的。 世英不以为意的道:“四姐,这东西已经没用了,他前儿就已经参了。” “除了这个还有件事。” “什么事?”世英再次兴奋起来。 “是一样能一下子完全击倒张家的铁证。” “铁证?一击必中?那是什么?” “是。那日我听他说起过,他说他要大干一场,这一次一定能扳倒张家。” “那东西藏在哪里?” “你放了湘儿跟我。” 世英笑笑:“四姐,你忘记了,你在我手里,你没有资本同我谈条件。” 世芸同世芸对视了一怔,最终她挫败的低下头,她再次捂住脸,突然哭泣起来:“他藏的很仔细,我也就是见到过一次。他交待过我,一定不能弄丢了那个,若是那个丢了,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在哪里?” “在西侧,西小门的边上,那有个屋子,在炕的火洞里放着。” 世英怀疑的看着世芸:“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放在你跟前,而是在西小门边上的屋子?那里人来人往的,就不怕别人拿走?”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说,他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大家都以为重要的东西要藏到最隐蔽的地方,却不会想打牌他就那么大而化之的放在那样的一个地方。” 世英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六妹,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把孩子还给我。” 世英对着世芸嫣然一笑,颇为歉意的道:“四姐,湘儿还不能还给你,我还不晓得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她好心的教导着世芸,“四姐,我告诉你个事,这敌人的话不能信,女人的话那就更不能相信。哈哈哈!” 世英娇笑的飘然而去,只留世芸怔怔的立在屋中。 万一世英不去找那个所谓的铁证,能章延闿如何晓得她跟孩子在这么?能救得了她跟孩子么?如果事情没有照着自己期望的发生那该怎么办? 还有湘儿,她到底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她一定害怕急了,可是她却不能守在她的身边,让个那么小的孩子受到那样大的伤害。 世芸想了许多许多。 天很快黑了,世芸觉得这黑夜是那样的难熬,世英晓得那样的东西,肯定是晚上叫人去抢,家里的人会成功的抓住去抢东西的人么?会不会出什么差池? 门上传来轻微的声音,有人要进来? 是世英?是发现了她的谎话,找她算账的? 她不能再这样守下去,她要出去,决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她取下发髻上的一根簪子,紧紧的握在手中,快速的闪到门后。她既然不讲姐妹情谊,她又何必在乎她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来客(下) “夫人,今日要梳个什么发髻?”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秋霁为世萱梳着头发。 “照平常的梳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 秋霁道:“怎么没有?今日是要上六姨奶奶家做客,夫人当然要好生的打扮一二,总不能叫六姨奶奶比下去了。” 还是姑娘的时候,夫人是庶生,不得宠,凡事要礼让三分;可是如今,夫人是泰宁侯夫人,是诰命,比嫡出的六姑娘还要体面。再也不能让六姑娘比了下去。 世萱笑笑:“我穿的好,打扮的好就是有体面了?” “那您说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好好的,为什么要叫夫人去见六姨奶奶?不就是想让您体体面面的么?”秋霁理所当然的认为着。 世萱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秋霁见世萱不说话,只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夫人还不想承认。我给夫人梳个飞仙髻吧。穿上才做的新衣,一定把六姨奶奶比下去!” 南浦捧着衣裳进来,听着秋霁说的话,轻轻地扯了她不叫她说话,自己则道:“夫人,您看今日穿这身可好?” 秋霁见南浦拿出来的橘色牡丹花样的窄身褙子不由道:“前儿夫人才做了一身新衣裳呢?今儿天气热,就穿那个藕荷色的衣裳,再配这飞仙髻,最是般配。” 世萱点点头:“这就很好。” 秋霁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南浦却是道:“你还不快些为夫人梳头,就平常的便好。夫人是侯爷夫人。难道还要在这上头下工夫不成?” 秋霁想了想,也觉得是这样。穿的再好,六姨奶奶也不是诰命夫人。想到这。她才高兴起来,忙按照世萱平日的装扮梳头。 “秋霁,你去看看车备好了么?还有夫人要带去的东西,你且帮我看看,我服侍夫人换了衣裳就过去。” 秋霁应声出去。 南浦麻利的为世萱换了今日要穿的衣裳,却是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说看。” 南浦微微一笑:“我也同她一样的心思,侯爷叫夫人去瞧六姨奶奶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了好长时间,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今日一大早侯爷匆匆的过来,就提出让夫人到亲戚家走走。比如说六姨奶奶家。若是体谅夫人操持家务辛苦让夫人散散心到也说的过去,可偏偏还说起六姑奶奶生了双生子的事情。难不成是为了夫人到现在还未能怀有身子? 世萱垂下眼睑。是啊,她怎么不好奇。她从未听侯爷主动说起过她娘家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四姐夫出了那样大的事,她也没听他说起过一句。可是今日一大早,他匆匆的过来就是为了说世英生双生子的事。这都过去了多久的事了。他不但问起,还要她去看看。难道是因为……. 世萱抚上小腹。成亲五年,除了那次,她再也没怀上。太夫人已经问了许多次。药吃了多少,菩萨也拜了无数,她仍旧是没有消息。难道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没有孩子的泰宁侯夫人,坐的有多不稳当。她在这个家举步维艰。比她成亲晚的妹妹们都已经做了母亲,世英更是两年生三。最难堪的是,自从她嫁进来后。侯爷就没添过一个孩子。她已经停了那些侍妾的服药,她们怀不上难道也要怨她? 南浦看着世萱落寂的模样。柔声道:“夫人,莫不是侯爷想让您沾沾六姨奶奶的喜气?”她面上扯出一抹笑容。“要我说,侯爷到底还是对夫人上心的。” 夫人没有怀上孩子,侯爷从来就没说过什么;若是放在别处,怕是早就吵着要收房,可是侯爷什么都没说,想来侯爷也是满心期盼嫡子的出生。 “去吧,咱们就去。”只要是能让她能有个孩子,别说让她去看自己讨厌的人,就是去求她,她也是愿意的。 世英对世萱要来很是奇怪,她同这个五姐早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可偏偏,她主动提出要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夫人说,两位小爷生了还未见过,要过来瞧瞧,要借借少奶奶的喜气。” 看孩子,看孩子早不晓得来看,偏到了这个时候?一定有什么目的。她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听说了什么?不会,不会听说什么,她昨日派的人已经安全的回来,东西她也弄到了手,只等核实了交上去。她一定保住徐家的,一定不会让自己的荣华富贵葬送在那个庶生的手里。 世英想回绝,却不能拒绝,因为她的太婆婆已经帮着应下了:“不晓得是什么时候?” “我们夫人说了,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了今日。” 世英没有多想什么。可是,世萱还没到,她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也过来了。二哥二嫂过来还能说的过去,她那个铁面大哥却也过来,除了送亲的那一次,大哥便再也没来过。今日来,难道真是因为什么? 世英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古怪,只能硬着头皮的迎接。大家稀奇的瞧着她生的那对双生子,就连世萱,也稀罕的将他们抱在怀里,不住的逗着。 世英探究的打量着世萱,又看着大嫂二嫂,来得这样的齐,就像是特意请来的一样。 可是,除了家常话及谈及两个双生子,他们什么也没说,这到让世英微微的放下心来。 就要开席了,却听得泰宁侯也过来了。 世萱颇为意外,她来也就算了,侯爷怎么也会过来,他也想看看那对双生子,他就那么的期盼着孩子?世萱的心里泛起淡淡的甜味。她来这里,侯爷也过来,到给她长了不少的脸面。 南浦秋霁欢喜的对视着。侯爷果真对夫人上心,给了夫人极大的面子。 唯一令人感到不大满意的就是泰宁侯郑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颇为的颓废,只是不愿意留下。偏侯爷硬是要留下他:“四姐夫,再要去找人,也要把饭吃饱了。坐下,你若是吃两碗饭,我帮你找四姨。” 徐谅顿时大惊,四姐夫,那不是就是不是就是。 来人正是令徐家头疼御史章延闿。这人这几日都没有上衙,也没到户部查账,却是大街小巷的跑。大家都在流传着章延闿的妻儿叫人绑票了。至于绑票的那人,大家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建昌侯兄弟。这天下,除了建昌侯与章延闿有那么大的仇,还有谁呢? 章延闿一听郑濬愿意帮他找,到也老老实实的坐下吃饭。 世英在晓得章延闿出现,心里略微的那么一惊,可再听到不过是泰宁侯带他来吃饭,吃了饭还要出去找人,这才微微放心下来。 泰宁侯来了。也就开宴了。才吃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女儿出现在前头。徐家的人只当是舅老爷的女儿,舅老爷的女儿今日也来了,也是这么大的年纪。大家都当表小姐淘气,都没拦着。 小女孩探头在那看了看,忽然大叫一声:“爹爹!” 章延闿被那突然响起的熟悉声狠狠的怔了一下。这声音,这声音明明是。明明是。章延闿猛地站起身,四处的打量着。 “爹爹!”小人儿迈开小短腿。朝站起的人跑了过去。 章延闿冲过去将女儿抱在了怀中:“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 湘儿扑到章延闿的怀里立即放声大哭。 台上的戏已经停下,所有人怔怔的看着章延闿,听着他怀中的孩子大哭。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母亲呢?你母亲在哪里?” 湘儿小手对着里面一指:“她们不让我见娘。” 湘儿的话让所有的人再次陷入震惊。这孩子手指的明明就是家里。章延闿的妻子在徐家,徐家的人不让孩子与母亲见面。 徐谅见郑濬瞧向自己,忙对着摆着手:“我不晓得,我不晓得。” “她们是谁?是谁?” “疼疼疼!”湘儿不禁叫起疼来。 章延闿忙道:“怎么了?怎么会疼?” 湘儿掀起袖子,让章延闿看。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那雪白的胳膊上布满了针眼,红通通的,深深的刺激着众人的眼睛。 这是…… “怎么会这样,是谁做的是谁做的?” 众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谁,敢对一个幼龄女童下这样的毒手。 章延闿不敢再想下去,对孩子都敢下这样的重手,那大人呢?世芸呢?世芸会怎么样? “你知道娘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带我去找娘,快去!” 湘儿向章延闿做指示,指点他去寻世芸。 郑濬站起身,跟着去了,谭世懋也跟了去,所有的人都跟着过去。 世英才走到关世芸的地方,还未进去,就遇上章延闿寻来。 世英没想到会这么快的就碰上,她在得知湘儿居然出现在前面,就急忙的到这里来,她想着还有时间将世芸弄出去,死无对证,却不想这么快就找了过来,她顿时大惊,湘儿明明是被关起来了,怎么会怎么会? 湘儿一见到世英立即缩到章延闿的怀里,背过脸不敢再看人。 “怎么了?” 湘儿只不说话。 郑濬走了过去,拍着湘儿:“湘儿乖,不要怕,你母亲呢?” 湘儿畏惧的抽泣着,却一句话也不再说。 章延闿感觉到女儿的恐惧,轻轻的拍着她。他虽然在哄着湘儿,眼睛却紧锁着世英,他能感觉的到,女儿的恐惧来自眼前的这个人。 章延闿如隼鹰一般盯着世英,她的一个眼神他都瞧在眼里。 章延闿将湘儿放下,突然推开世英,冲向她身后的那道门:“打开!” 郑濬只是一个眼神,他身后的杜芳便挥剑斩向了那道锁。 门开了。 屋子里,一个女子抬起了头。 她呆呆的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你来了!”女子来不及展开一抹笑容,双眼随即一翻,身子软软的倒下。 在女子身体将要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章延闿接住了女子:“夫人!” 这一声夫人令徐家人透心凉。章延闿失踪的妻儿居然在他们家,居然还在内宅,这是,这是……. 章延闿打横将世芸抱将起来朝外走。 徐谅忙道:“快请大夫,请太医来。章大人这边…….” 章延闿只瞧了徐谅一眼:“徐大人,等参吧!”说着抱着晕过去的世芸走出去。 谭世懋双眸复杂看着怔怔的世英,他狠狠的一挥手,也随之离开。 完了完了。徐谅只觉得完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回是这样:“这是怎么一回事?”(未完待续。) ps: 我保证今天这一章没发错 至于原因,当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算计(上) “好了,我没事的。你把我放下吧。”到了徐家的门口,世芸睁开眼,对着一脸紧张的章延闿一副歉意。 章延闿低下头,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别动,这样正好。”他打横抱着世芸往大街上走。 “你不会打算把我抱回去吧!” 章延闿道:“这有什么不可以?” 世芸分明瞧见他那阴沉的脸庞闪过一丝笑意。他是故意的。他们都是故意的。 世芸不由一笑,继续闭上眼,靠在他并不宽阔的胸膛,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一切都那么的安详,那么的令人感到安心。 章延闿抱着世芸已经走到街口,那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一个男子打横抱着一个女子,纷纷侧目而视。郑濬谭世懋都已经赶来了,见章延闿抱着往回走,忙拦下他,叫人把自家车赶来。 章延闿慌乱的应着,他随便挑了一辆车,抱着世芸便上去了。 “四妹夫,你同我们到后面那辆车,四妹交给娘子同五妹照看。” 章延闿摇着头. 他那一副只要自己一松手世芸就会不在的模样让谭世懋不好再开口。谭世懋默然地上车,一句话不说,抿着嘴看着晕倒在章延闿怀中的世芸,再看着失神的章延闿。 世芸想动,可是章延闿紧紧的搂着她不让她动一下,甚至捏着自己,暗示自己。好吧。连大哥也要骗过去。就当睡觉吧,这几日都没好生的睡一觉,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会。 马车到了章延闿的宅子。郑濬请来的太医也已经到了。 只是看着屋子,孟氏不由急了。这没有纱帐。太医就要进来拿什么遮掩,难道要外男看了去?她一急。用了自己的手绢盖在世芸的面上,权当遮掩,又取了块手帕盖在世芸的手腕上,这才同人避到对面的屋子。 孟氏看到这边的屋子比那屋子还要简朴,直叹道:“怎么会过的这样的清贫。四妹在家的时候何曾这样过?”可是,她却从来也不说,只说过的很好,这哪里有半点好了。孟氏留意着,打算回去给世芸送些东西过来。 世萱一进屋便坐将下来。一直在边上看着的她好像已经看出了一些名堂。这明明是有人挖了个坑叫人往下跳,而挖坑的人,怕是有侯爷的一大份。到是想不到四姐夫那么能舍,将四姐都舍了出去。那副紧张的模样真是差点将人都骗了进去。 “夫人吃口茶吧。”秋霁见世萱盯着她手里的茶发愣,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家里带来的,我没要旁人的。”她方才看了看,四姑娘就算是有了诰命又能如何,过的连她这个下人都不如。当初还要算计她们夫人,到底是她们夫人有福气。 南浦轻轻的扯了她,示意她不要多话:“好妹妹,你去看看太医是怎么说的。四姨奶奶要不要紧?” 秋霁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但看到孟氏的脸色,只得暂时应下。 太医为世芸把了脉。却又开口问世芸平日里葵水之事。 守在一旁的章延闿到是一愣,忙寻了横云来。横云摇摇头:“怕是要问簇水。” “簇水呢?把她叫来。” 横云一愣。随即道:“二爷,簇水那日是跟则奶奶一起出去的。” 太医道:“不急不急。章太太的身子不大好。有些气虚,还是要好生的将养。至于……”太医笑了笑,“章大人,这不急,过些日子我再来为夫人诊脉。” 章延闿只觉得一阵后怕,万一万一又跟上一回一般,他有些不敢想下去。只能紧紧的握住世芸的手,感谢老天。 “四姨奶奶有身子了!”秋霁喳喳呼呼的跑将进来,“夫人,四姨奶奶有身子了!” 孟氏一听忙满口念佛:“菩萨保佑总算是没事。”她忙问道,“可知道几个月了?” 秋霁正接到南浦警告的眼神,抿了抿嘴看向世萱。孟氏微微囧色,她到是喧宾夺主了。 世萱微微一笑:“是啊,几个月了?” 秋霁摇摇头:“这个太医没说。” “怎么会没说呢?” “太医只是要找人问四姨奶奶小日子的时间,偏簇水不在,也就问不出。就是不问又能怎么样。” 南浦不由的笑道:“这就是没作准,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到吓了我一跳。也叫大舅奶奶笑话。”夫人一直没有身子,听了这消息难道心里好过?秋霁怎么嫁人后还是这样的毛躁。 孟氏笑着道:“自家人跟前说什么,我倒是喜欢秋霁这样的性子。”她口里这么说,却是飞快的瞄了世萱一眼。这样的事掩耳盗铃就能解决么? 章家的院子太小,根本就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人,泰宁侯家的下人大多都被挡在了院子外,一路上的车马堵着,到让过往的人议论着这家到底来了什么大人物。 郑濬叫过太医:“老方啊,你且留下来,待会还有几个人你也一并看了。哦,给这个孩子也看看。” 方太医从进来的时候便看见郑濬怀里抱着个孩子,粉琢玉雕的,只是,一双眼睛中含着泪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他忙上前揪着郑濬的怀里伸手为孩子搭脉。 郑濬耐心的等着方太医搭脉,听着方太医扯了一大通医理后掀开孩子的袖子:“其他的好说,最要紧的是这个,不能留下疤,” 方太医在看到小孩子雪白的手臂上留着无数的伤痕,已经完全抛开刚开始的那一点窘迫,他想到的是,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方太医仔细的看了看:“微臣开个方子,大姑娘每日涂抹,定不会再生疤。只是三个月内。不许吃发物,不许吃煎炸之物。不许吃辛辣之物,不许吃酱油。” 郑濬点点头。笑着道:“有劳了你。我还有事,今日就不请你吃饭了。” 方太医笑着道:“侯爷的正事要紧。” 郑濬道:“也没什么好谢你的。这样吧。你的那些个儿子里面还有谁医术过的去的,你让他到太医院来,见的多了,学的多了,也就是名医了。他再不济,方子会抓吧!” 方太医顿时大喜,他几个儿子都学医不成,若是他死了。这里这块太医院的牌子就没了,没了太医院的招牌,他家的那个药铺子怎么维持下去,没有药铺子他那些儿子以后靠什么生活,不能为他们的前程谋划也就算了,到底要让他们衣食无忧。泰宁侯推举儿子进太医院,就算是抓药煎药,到底也是在太医院领了差事,他也就放心了。 看着屋里没人。湘儿收起了方才的委屈样,甜甜的道:“五姨夫,我做的好不好?” 郑濬笑着点着一副讨赏模样的孩子,亲昵的点着她的脑袋:“好极了。怎么会做的这样的好?” 湘儿得意的道:“上回我就这么做过,谁都没有看出来。五姨夫,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好。明日就给你送来。” 湘儿欢喜的伸出小指:“拉钩!” 世芸舒服的睁开眼,她在马车上不好动。却不想睡着了。 “醒了?”章延闿忙扑了过来,一面招呼着。“请方太医来。” “我没事的,只是睡着了。” 章延闿只是笑,一面请了方太医诊脉,方太医又问了月事的事情,世芸不由的红了脸:“才来过。” 章延闿一听不由的看向了方太医,这…….方才诊脉说是,这又……不是? 方太医道:“血虚时也会有这样的脉相,所以才要问问。既然如此,我给夫人开副补血养气的方子,夫人好生的吃段日子,好生的将养身子。“ 章延闿忙送了方太医出去,又赶了回来陪世芸:“还说没事,血虚,听到了么?要好生将养。” 世芸只得点点头。 章延闿在边上看着她:“你受苦了。” “我没什么,湘儿呢?她叫人拿簪子扎湘儿呢。” “太医已经瞧过,开了方子。已经睡了。等醒了我就叫她过来。那小丫头……”章延闿一想到女儿,面上不由地浮现一丝的骄傲,“侯爷说湘儿是重头戏,我还不放心,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不赖。说哭就哭。” 怪道那晚郑濬过来了,说要把湘儿也留下,却是为了这个,利用个孩子的眼泪把人的心都疼软了,这事也就更坐实了。 “到底是夫人,想出这么好的计策!” 她?要她同湘儿留下来的是郑濬,是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和议?郑濬! 章延闿不晓得事情会是那样,只是感叹道:“你说这孩子随了谁啊!” “像你啊。” 章延闿笑道:“难道不像你么?什么也不说,直接就倒了,我都叫你吓了一跳。”说实话,他当时是真的被吓住了,一想到湘儿都受了苦,她怎么可能逃得掉。那一昏,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罪。“呵呵,我到是要谢谢六姨的出手,建昌侯这个唆使的罪名我怎么也要给她坐实了。” 世芸一想到世英对湘儿下那样的狠手,不由的道:“外头的事自然是你去办,只是,她这里却是要交给我的。”敢动她的孩子,她决不饶恕。 章延闿大方的道:“都交给你。只是以后千万要小心。” “我到没想那么多。是太太跟前的媳妇,就是胖婆子的女儿,平日里她也总传话的。” 章太太。 章延闿扯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他不干点什么出来,她还当自己是以前的那个庶子不成? “我晓得了,这事交给我。咱们总不能让人在头上拉屎了,还乐颠颠的去接着吧。”章延闿替世芸拢了被子,“你歇着,我这就写折子去。说了要参那老小子,不参他,到是我食言了。” 世芸不由一笑,这人,不参人怎么就跟对不起人一样。 她方要打趣他两句,就听着前头有人道:“亲家太太来了!” 谢氏! 这就来为女儿讨说法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算计(中) 章延闿低头看了一眼世芸,按下要起身的她:“别起来,就这样。” 世芸抿口笑道:“偏要起来,她怎么给咱们的,咱们再还回去。”她起身拿了白粉往唇上扑了一些,想了想,将外褂脱了下来,只留了里头的一件玉色中衣。 谢氏走到二进院门口,用力地哼了一声。章延闿的这处宅子一点也不大,就两进,前前后后的进来也没几步路。 章延闿掺着虚弱的世芸跌跌撞撞的迎了出去。 世芸就地跪倒:“太太怎么来了?” 谢氏走到世芸跟前站定,瞥了她一眼:“怎么,你这我如今来不得?” 世芸抖了抖,却不接话。 谢氏见她一副畏惧的模样,满心想让她多跪一时,只是这地方别到时候又传出去什么:“起来吧,地上凉,你身子又不好。“ 世芸忙磕了头,挣扎的站起身,赶紧的迎上去。一面叫道:“簇水,太太来了,上好茶。” “我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湘儿生疹子了?” 世芸抿了抿口:“是。” “可怎么样了?可瞧了郎中了?” “已经看过了,不怎么凶险。有劳太太挂心了。” “阿弥陀佛,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谢氏合十念佛,又关切的看着世芸,“听说你在英儿家做客突然昏了过去?可怎么样?” “无事,女儿只是担心湘儿。” 谢氏叹气道:“你做了母亲这就晓得母亲的心了。” 章延闿从横云手中接过托盘,打发了她下去。亲自捧茶给谢氏:“岳母请用。” 谢氏并不接茶,半斥道:“四姑爷。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章延闿忙点头称是。 “四丫头只是头晕了下,你参徐亲家老爷是什么意思?朝廷让你做御史。是让你纠百官之错,可不是叫你踩在亲戚的头上往上爬的的!更不是让你徇私舞弊的!” 章延闿扑通一声跪下,连连道:“是。小婿知错了,吃屎迷了心。” 谢氏示意世芸将章延闿搀起来,看着章延闿那窝囊样,叹口气道:“你也是做官的,该学会稳重才是。听说你官声不错,我还想着以前到看错了你,可是今日这么一看。你还差远了。” “是,岳母教训的事。” 谢氏这才接了章延闿手中的茶,只放在桌上,并不吃:“对了,四姑奶奶,你到英儿家去做客,你怎么不同姑爷说一声就去了?说出去到让人指我鼻子说我不会教导人。” “是,女儿错了。” 谢氏冷冷一哼:“错了?湘儿不知道事,你还不知道么?若是平常也就算了。还当着那么多的亲戚的面。你不想你六妹替你当了多大的干系?现在到成了绑票的了!她见你过的不如意,好心接你去散心几日,如今到成了这样。你说,该怎么办!” 一句话。只将世英绑她的事推了个干干净净,还另带数落她不知好歹。世芸悄悄的递了个眼色同章延闿:瞧见了吧。这才叫高手! 她面上做出惊骇的表情,忙往外头走:“我这就去同徐家说清楚。定不然六妹蒙受不白之冤。” 章延闿亦跟出去:“小婿也去。向徐大人负荆请罪。” “回来!”谢氏拍着桌子,就知道这是对蠢货。“你们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 世芸迷惑的道:“我是真的要去给六妹辩白的。” “知道就好了。”谢氏打压世芸的目的已经起到了,便又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身子弱,湘儿病着,身边也没几个人,这就给你送两个过来。” 世芸忙道:“不用了,这几个人就很好。还是留着太太使,也当为我们尽孝。” 谢氏本还要再说,偏章延闿突然耍起了无赖:“岳母大人,小婿虽然不成器到底还是能养家糊口,断没有要岳母的人。” 谢氏没想到章延闿搬出了自家面子自尊心来,到也不好强求,反正也不差这一次。既然无事了,也就站起身来,“你身子不好,我也不多留了,你好生将息吧。” “是是是。” 谢氏走到二进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幽幽的道:“四丫头,你那日是谁来接你的?” “是太太跟前的一个媳妇。”她口中的太太指的是章太太。 谢氏笑道:“这就是了,亲家太太跟前的人我们怎么使的动?是不是这个理啊,姑爷?” “是。” “替我问亲家太太好,亲家三少爷可好?我还等着今秋吃到亲家三少爷高中桂榜的喜酒呢!”谢氏撂话便走。 好好的提起了章幼闿。这事跟章幼闿有关系?章幼闿同世英……. 章延闿略微沉思了,让人把顺儿叫来:“你还要辛苦一趟,回趟老宅。找人问清楚,那日谁跟胖婆子的女儿一起出来的还有谁,另外打听下三爷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顺儿连忙应下。 章延闿转身进到里间见世芸在穿衣裳,问道:“我什么时候去接你?” 世芸道:“一顿饭的工夫。” “成,一顿饭的工夫,到时候我就再次冲进去。” 世芸穿好了衣裳,命人把湘儿抱过来。 徐家目前沉寂在空前的压抑中。徐亮将自己关在书房,搜肠刮肚的想着要如何辩解,再不管如何也要把自己同张家分开。可是,这事情要怎么辩解,都推到孙媳妇的身上?本来就是她的错,断没有因为她一个人,让整个家门都跟着受罪。只是,他这个一家之主难逃失察之责,哎。失察就失察,总比获罪强。 徐老太太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世英。胸口不住的起伏。 “老太太,消消气。二奶奶也不是…….” “住口!你还嫌这个家不乱是不是?平日里我就是太纵容了你们,才这样的无法无天!” 被骂的妇人缩了脖子不敢再吱声,心里却对徐老太太抱怨,抱怨她偏心,若不是她-平日里纵容她,怎么会叫她干出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来。 世英是万般的委屈,她这是为了徐家。徐家说的好听,同张家是亲戚,可是说到根上。徐家现在什么都不是。徐谅是娶了张太后的姑姑,可是张氏是作为妾嫁进来的,嫁进来也就算了,偏没有福气,早早的死了,又没有个孩子留下来。张家同徐家就是这么尴尬的关系。那个老姨娘没了,这关系断了,谁还会理你,又不是说张家不如徐家。现在是反过来,徐家要求着张家。 连三太太都挨骂了,谁还敢开口,一屋子的人都垂手而立。 外头的仆妇探头探脑了好几次都不敢进去回禀。可是外头的事情又那么的急。这…… “是谁在外头?越发的没规矩了!”到底让徐老太太看见了,仆妇只得硬着头皮进来,”回老太太。二奶奶娘家姐姐过来了。” 娘家姐姐,这就多了。“是哪一位?” “章太太。” “快请进来!”徐老太太忙从榻上挣扎着站起来,在媳妇的扶持迎到门口。 世芸是叫人搀扶着进来的。 “快。快,姨奶奶快请进。快坐快坐。” 世芸瘫在椅子上,好半日才缓过气来。 徐太太的看着世芸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再次将目光转向世英:“哪个让你起来的?老实的给我跪着!还不过来给赔罪!“ 世芸看着不情不愿的世英,艰难的支持起上半身,就地滚下椅子:“老太太,太太,还请不要怪罪六妹。这是我的不是。六妹好意请我到府上做客,却因为我没同家里说一声,让人误会了。都是我的不是。” 徐老太太没想到会成这样,这,这是怎么说的?不过,徐太太自然是乐意世芸主动放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正是她乐意见的。 她忙人将世芸搀扶起来:“大家都是亲戚,什么不是不是。到是二奶奶,居然没告诉我们姨奶奶来家里了。“ 世芸连连的谢着徐老太太,又推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湘儿,“你还不过来同六姨妈赔礼道歉?!” 湘儿畏畏缩缩的凑到跟前,嘟着嘴,似乎是那么的不情愿,世芸催了好半日她才抬起头。一双眼睛蕴满泪水,只那眼睛一眨便能落下。 所有的人看到这么个孩子,心都软了,只想去哄她,叫她别委屈。 世英看着那样,肚子里地火也起来了,这哪里是来赔罪的,明明是来落实她的最的。 “不用你假惺惺的!犯得着拿孩子说事么?“ 湘儿被世英突然爆发的声音吓着了,她尖叫一声退回到世芸的身后:“我乖乖的,我不叫了,别扎我,别扎我。” 徐老太太不快的瞪着世英:“二奶奶?” 世芸面上惶恐的道:“六妹,这话就是在诛我的心?我做错了事,太太已经责罚了我,还请妹妹宽恕这孩子。孩子是没有错的。我给六妹跪下,跪下。“ 世芸再次滚下椅子,对着世英磕头:“六妹,我求你给我一条活路……” 话没说完,世芸一头歪倒在地上。又晕了过去。 徐家的人顿时慌了,忙要抬人,湘儿一见到这么个样子,哇哇的大哭起来。 徐老太太又要来哄她,这里忙要把人抬出去,偏徐家二爷领了个人进来。 章延闿见众人抬着一个人往春凳上放,那正是……. “夫人!” 他冲上去推开众人,将世芸紧紧的抱在怀中:“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已经答应岳母大人不参了,也不追究了,这事我们认了,你们还要做什么?要逼死我们不成?就因为我们是庶生的,就要背了这黑锅不成?” 谢氏不是要为世英洗脱么?她们就来洗脱,她要让她永远都洗脱不了。(未完待续。) ps: 这可恨的网络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算计(下) 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的一些人家喜欢蓄养些长相瑞丽的男孩,并以此为雅。有人喜好,自然就有人投其所好。那烟花之地也分出了一条地方,专做那象姑生意(象姑就是指那些nt)。生意做开了,自然有人上门,还以此为风头,结果,这些象姑馆到比那些个女馆还要尊贵,还要火热。日子久了这象姑馆还分成了三六九等,有那头等的,只谈风雅,一般人还都不接待。 这一日正当时,风月之所热闹非凡,偏这个时候,男馆一条街叫重兵围堵,各家的大茶壶(注:在那里打杂跑腿的)忙探头探脑,这还从未听说过重兵压上他们这里的。 正要打听出了什么事,偏那里走来两个七品官儿,手一挥,沉了脸:“查!” 那些个差役溜进各家,也不做事,只是嘻嘻哈哈的打量着这难得来一次的地方。别说,真比他娘的好。那些个男童,或妖娆,或清秀,若是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都是什么人,他们只会把人当成大姑娘。一个个心里想着,自家媳妇可都不如这些男童。 “大人,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坐下好生的吃杯茶,琴童上茶。” “依人,上点心。” 每家都拿出看家本领讨好这位沉着脸的黑面神。 “撒手!本官岂是你们这样的人随便乱碰的?还不松手?!” 有那些不怕死的道:“呦。大人,您说的奴好心慌啊。男人不都喜欢…….啊,我的妈呀。要断了要断了,杀人了。杀人了!” 那个猪皮儿贴上去到叫那个黑面神一手反拧的胳膊,痛的除了大呼小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另一个本还享受着。叫这一声收回了的声,这是男人啊,自己可没那爱好。少不得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拉开距离,清清嗓子做出正经模样来:“章大人,这却是不好,他们本来就是做这行地,你要他正经,他哪里知道什么是正经。怕是连这话都没听过!” 那些人一听顿时大喜。忙都围到那人身边:“大人,是啊,这正经从何说起呢?” 史大人明知道对方是男子,可是这长得也太好了,比他那小妾还要美三分,他又沉沦了。 “史大人,在下不觉得在这末位加上您的名字劳累。” 史大人听了这话一把推开自己身上的人,厌烦地撵人:“走走走!老爷是来办差的!” “我们是犯了哪门子的法?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 有在这哭闹的,便有那些想着赶紧同人商量着。怎么也要把那个黑面神给撵走,到底不能让那些个大人受到牵连。 可是哪里能派人出去,这边都叫人看住了。有的到自持做官的身份,还有那些叫嚣着“你们不晓得我是谁么?我爸是xxx!” 差役委婉表达着差事难办。要得罪不少人。史大人在听了那些所谓的“我爸是xxx,我爷爷是某某某!”之类的话后,再次同人商量着:“章大人。这意思意思就好了。这些名牌上的人,都不是你我能得罪的。张家……” “史大人。您不晓得我如今在参张家的人吧?我正愁罪名呢!”那个章大人扫视着那些个差役们,“就告诉他们。只说我章延闿来了!好好办差,除了拿人,我一概不问!” 这些差役一听这话,顿时如狼似虎的冲入各个房间,别的不说,先收银子,再抓人,最后再看屋里有什么值钱的一并收了! 官员们本指着有银子留三分体面,不想这些人,银子来者不拒,人一个也不少的拿。 一个个被提溜到外头。 一见面开始还觉得有些个丢人,再后来,那衣冠周整的见了那些衣冠不整的,衣冠不整的见了衣不着体地,也就没了那些个羞辱了。大家斯文的见礼,这个叙了年谊,那个成了同乡,或是老丈人小女婿大侄儿的寻了亲戚。随便扯两句。更多的则是意外惊喜。呦嘿!他怎么也在啊!矮油,原来这个“君子”也好这口啊,大家原来是同道么。 章延闿看着这些官员,只是沉着脸吩咐着差役:“全都记了名儿。让他们本部上司及家人来领!” 章延闿这话一出口,就有人来挑刺儿了:“哎呦,我说章大人,我们有上司的到还好说。你说这鸿胪寺的人可怎么办?罗大人可在这呢,他找谁去啊!” “哎!老安,你这是操地哪门子的心啊!”鸿胪寺的人不干了,“我们自然有法子,到是你,你安鬼子,爹妈早就没了,媳妇没了,儿子也不孝先头去了,你寻谁去?嘿嘿,我听说你家里只有个守寡的儿媳妇,你总不能让你那守寡的儿媳妇来接你这个没了媳妇的老公公吧!” “曹大人,您还是先掂量着你自个儿吧。听说你家太太是有名的烈货,叫她知道了,还不领着人来踹了你那私寓。(私寓用通俗话就是男外室)” 曹大人惧内,有喜欢的也不敢接回家,只管在外头偷偷的养,可是偏偏曹太太是属狗的,无论你藏的多隐秘,她总能找上来,还领着自家丫鬟婆子组成的“小金莲娘子军”端了曹大人的温柔乡。 这里一个个嬉笑的不行了。都不当正经的。偏有个人暗暗的道:“我们都好说,只是章大人,您今日来,难道是为了领令弟的?也好,您且把他前儿在银钩赌坊欠我的银子给还了吧!这可不是小数啊!” 这里开口,那里就有应和的:“正是。我这也有呢!哎!我还看到章家老三呢!他可是常客。” 正说着话,差役们提溜了三个光溜溜的人过来,还没靠近。就听着那人大呼小叫的:“松开松开,没看见。这是我嫡亲的二哥。”那人虽叫人光着提溜出来,却依旧是傲慢不已。一见到章延闿,便大呼小叫,“你还不过来跟这些王八蛋说清楚,快把我放了!” 章延闿皱着眉毛,只是不理会章幼闿。 章幼闿见章延闿不说话,脾气上来了,这个庶生的哥哥居然敢不听他的,胆上长毛了。他上前便踹了章延闿一脚:“你聋啦?我让你把我给放开!你信不信我回头告诉太太,让老爷赏你板子!” “大人。真是您亲弟弟啊,这事有些难办。”差役凑到跟前同章延闿说了几句话,这话没说完,那管事的扑将上来,抓住章延闿:“既然你是他的哥哥,你赔我的金凤,你配我的人。我好好养的人,就把他这么的弄死了!” 那人的身后有两个人抬了具裹了席子的尸首出来,众人纷纷往那边看去。 “金凤!”也不晓得谁认出了那具尸首。众人一拥而上。只见那具尸首光溜溜的,白嫩嫩的肌肤上青紫交错,伤痕触目惊心。 叹息声,惋惜声接连而起。那个安大人是哭得最凶的。无非是自家花了多少银子,花了多少的银子,硬是没让自己沾边。到便宜了那用强之人。 安大人人的痛不欲生让人追究起凶手来。 待人指着章幼闿之时,本来是犯事的官员们突然化身为民做主的楷模。只要同章延闿说话。 “到底是谁?” 章幼闿被章延闿突然的发话吓得缩了头,他不曾想那个平日里被自己欺负的抬不起头的庶子。断然一呵,居然比舅舅还要威严。 “嗯?”章延闿哼了一声。 章幼闿忙道:“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你那日在酒楼还说要上了金凤,消了他的傲气。定是你鸡奸了金凤!” “我没有!” “各位官爷,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你们是从屋里头抓住他的,当时,我家金凤……金凤啊,我的金凤啊!你死的好冤枉啊!” 差役硬着头皮道:“大人,我等进去的时候…….”当时只觉得香艳,一个男子按住另一个男子,只是被压在下面的男子早已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章延闿的面色越来越沉。 “章大人,你到是给个准信儿,到底要怎么办?” “自当是秉公办理!” “如何办?” 章延闿眼睛在那些看热闹的官员中扫了一眼,走到一人跟前,拱手道:“大人为刑部官员,熟读本朝法典,还请大人教我。” 到没想到章延闿会找上自己:“斩监候!” 章幼闿的脸都白了。只抱着章延闿的双腿:“二哥,二哥,我真的没有,不是我下的药,是我表舅先下的药,也是他先上的,那些都不是我弄的。是他们,我真没有。” “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做的!”那两个当下否认。 章延闿呵斥那两人:“掌嘴。本官还未问你们!” 衙役上去就给了那两个人两嘴巴,打的那两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家伙只有喊疼的份。 章延闿收拾了那两个,盯着章幼闿:“表舅?” 章幼闿被衙役的动作吓唬住了,忙道:“我表舅是我曾外叔祖的孙子。”他为了显得有份量些,说的格外的清楚,“是黄次辅的孙子。” “这位大人,这又当如何?” “凡恶徒伙众将良家子弟抢去强行鸡奸,为首者立斩。为从者,俱拟绞监候。若系和同者,照律治罪。”(参照《大清律例》) 章幼闿已经完全的傻了,这是要自己的命啊。他大叫道:“我不敢,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太太打死你这个庶子,你敢判我斩监侯?” 他脾气起来谁也拦不住,抓住章延闿便打:“表舅,表哥还怕他,打,打死他我顶着。” 那两个哪里赶上啊,只看着章幼闿一个人打章延闿。 那些个官员们见章延闿完全没了模样不由的哈哈大笑。 章延闿忙向后头的院子跑去,官员们只听得章延闿大呼小叫声。 “我是朝廷命官,你打朝廷命官要杖责,哎呦,我要判你斩立决!” “好,斩立决!”章幼闿打了章延闿几次没打到,随手拔出一边一名衙役的腰刀,紧跟进去,对着章延闿便刺去,“那我就先杀了你!” “三弟三弟,别动刀,有话好好说,别动刀。三弟你真砍?” “救命啊!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后,紧跟而来的官员们见到的是章家兄弟分别倒在血泊中。 两人一动也不动。 “杀人了!杀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霹雳 已经打过二更的更,章延闿还没有回来,芳儿两个孩子早就睡眼朦胧,却强撑着,世芸放下针线,推了她两个:“去睡吧,不用等了。” 芳儿忙揉揉眼表示自己不困。 “去吧。没事了,我也要睡了。” 芳儿这才应了,却是捧来水服侍世芸梳洗。 脚才放到水盆,就听着外头的门叫人拍得作响,还有人在外头大呼小叫:“去看看怎么了?” 芳儿正要出去,大鞭子在外头叫人,芳儿忙跑去开了门:“大鞭子叔。” 大鞭子只站在外头:“夫人,外头说是老大人府上的太太来了!” 章太太来了?这个时候?世芸忙穿了鞋迎出去。 门才一打开,守在门口的精贵便叫人一手推开,打头的章太太带着一伙人直往院子里冲。她只站在院子当中,冷冷的扫将一眼:“那个王八贱种呢?还不给我滚出来?” 世芸走到拐角正听到章太太的话,眉头不由一皱,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来找茬?她收回不快,迎了过去:“太太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章太太对着世芸的笑脸,她只觉得这个笑脸异常的刺眼:“给我啐王八老婆!” 很快,一个媳妇便站出来,对着世芸面上狠狠的啐上一口。 世芸厌烦的别过头,那个媳妇她认识,不是别人,就是那日章家派来接她回老宅却叫世英截去的人。胖婆子的女儿! 只是章太太……章太太对他们是不好,可是她却从没见过她这样。她也不好抹去面上的口水,只是收起笑容:“太太这是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么?” 章太太道:“我不同你说话。把那个王八蛋给我叫出来!” 章太太口中的王八蛋想来就是章延闿,章延闿做了什么? “太太。爷没回来!” “你想瞒我?你们去给我搜,把他给我拖出来。若是敢不来,就地给我打死!” 章太太一下令,身后的人立即朝里间奔去,只是董维运带着老来子几个人往口里一站倒将那些人给挡了个严严实实的。 被人挡了,章太太不悦,那些个章府里来的下人也是不依,在人的带领下便要猛闯,可是哪里是董维运老来子他们的对手,几个人一手揪住一个狠狠的一撞。再伸腿一踹,就倒下一片。 章太太突然扑向世芸,先是掰过世芸的脸狠狠的啐上一口,接着双手死死的揪住世芸的头发:“好啊,如今就来欺负我了啊。老爷还没死呢,我娘家还有人呢!你们要害死我儿子,把那个王八羔子黑了心肝的混账种子给我交出来!不交,老娘今天就结果了你给我儿子赔命!” 世芸被扯的头皮生疼,伸手护住头皮:“太太这话是怎么说的?” “二奶奶。二爷今日把三爷给砍了,三爷如今只有出气了!”女子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我的三爷啊,你怎么就摊上那么个黑心肠的哥哥!” 胖婆子的女儿哭起来很大声。声音震得街坊四邻都爬起来。章家的门院大开,只瞧着里头一个老女人抱着个年轻的媳妇扯着头发。 再仔细的听听。那个章大人居然把自己的弟弟给杀了! 芳儿见章太太一上来就对世芸无礼,偏偏簇水几个人都不上前。自己寻了平日里扫地的大扫帚,抡起来没头没脑的朝章太太打去:“别欺负我家奶奶!” 章太太冷不防叫芳儿打了。尖锐的扫帚刺划过面颊,章太太不由吃痛的松开手去捂脸。 胖婆子的女儿虽再在哭号。可是见到自家太太叫人打了,一个机灵爬起来,冲过去将芳儿一推。 她年纪小,哪里经得住胖婆子女儿那么大力的推搡,一屁股跌在地上半日爬不起来。 胖婆子女儿见机扑上去对着芳儿连抡了十几个耳光。 簇水横云见芳儿挨打,忙上前夹住胖婆子女儿不让她再打。 世芸脱了困,微微拢了头发:“太太说的是什么,什么叫二爷把三爷给杀了?” 章太太不听这个还好,一听又要扑过去,世芸微微一侧躲将过去,只是叫道:“老来子去老宅,把老爷请来,只说太太魔怔了!” 老来子听了便往外头走,偏偏到了门口同人撞了个满怀,来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也不起身,直接向章太太爬去:“太太,太太,三爷醒过来了,三爷醒过来了!” 章太太听得儿子醒来了,也舍了世芸,急急忙忙的走了,可是到了门口,却指挥着跟着自己来的人:“去!给我砸,通通的都给我砸了!若是我儿有什么个万一,我让你们偿命!” 只见章家的人冲进各屋噼里啪啦的砸了小半会儿,这才走了。 世芸没拦着他们,放任他们砸。 芳儿忍不住跳起脚:“奶奶,你怎么不让人拦着他们,这坏了多少东西啊!” 世芸微微一笑只是嘱咐顺儿:“去,看看各屋都少了什么,没了什么,列个单子,每日上老宅要去!” “奶奶。”芳儿不甘的叫了一声。 世芸看着脸被打肿的芳儿,问道:“快去敷敷脸,消了肿,好孩子难为你了。簇水快带了她去。” 簇水要拉芳儿,却叫芳儿甩开了手:“最可气的就是二位嫂子,看着奶奶被欺负也不帮奶奶!” 世芸不由的笑了,摸着芳儿的头道:“小受大走!你还小不懂,去吧!你放心,她打了我,砸了咱们的东西,我要让她一点点的都还回来!” 芳儿是不懂什么叫小受大走。她只是信了世芸后半截话。横云走将过来:“奶奶,今日二爷到……”横云有些说不出那地方。但世芸已经晓得意思了,她现在想知道的就是章延闿的安危,章延闿现在怎么样了。 朝廷最近有两大新闻,一是都察院奉旨整治官员风气,整处了一堆的官员来,尤其是章家兄弟,庶生的哥哥把嫡出的弟弟光溜溜的提溜出来;这第二么,还是有关章家兄弟的,那便是章家兄弟两个私斗,两个齐活重伤。 “还打听到了什么?”世芸听着老来子几个转述外头的传闻。章延闿前几日出去就没有回来,她寻不到人,只觉得要出事,可晚间,章太太闯了来,口口声声要打死章延闿给章幼闿偿命,她这才晓得其中的事情。章幼闿都到了家中,章延闿人呢?这都已经整整五日了,还是没有章延闿的消息。 老来子摇头,他们也就能打听出这些事来。 顺儿跌跌撞撞的奔将进来:“奶奶,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世芸微微的皱着眉:“慢慢说,哪里还像个大管事的样子?” 顺儿来不及同世芸说这些,喘口气急急的道:“我到了侯府打听消息,侯爷跟前的杜大爷告诉我,二爷出大事了。今儿一早翰林院的孔大人参二爷庶子杀嫡子犯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的说了。” “三爷一醒,刑部的大人就去问话了,结果三爷说他本来是吓唬二爷的,结果二爷从怀里摸出匕首来,只说就是这个时候杀了三爷,旁人也不会相信是他做的。三爷说自己一害怕就……” 那个时候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在那个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旁人都不知道,事情经过只有问了这两人。章幼闿先醒了,自然就是先问。 世芸问道:“那爷的消息?”这些日子章延闿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可是就是没有章延闿的消息。 顺儿摇着头:“没。” 还是没有消息?世芸抿了口:“你问了当日的情形么?” 顺儿说道:“杜大爷也说不清楚,说当日的官员都说爷要法办三爷,结果…….”顺儿选择不说,“孔大人是有名的直臣,这事如今不好办,要奶奶早日做了准备。” 不好办?早日准备?那个孔大人是有名的硬骨头,一辈子最遵循的就是礼法,只要说到礼法,便一头的走下去,为了这个他敢跟先皇死谏,这样的人,谁能扳倒他?就是张家的人也不敢对他如何。章延闿要怎么办? 庶子杀嫡子的罪过有多重,世芸是晓得的,只要这个罪名坐实了,章延闿就是一个死。 “你还要再往侯府跑一趟,先问问清楚那日到底有什么人在场。” 顺儿忙应声出去。世芸无力的垂下头来。 章延闿,章延闿,你这个时候又在哪里呢?章幼闿已经醒了,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了?你若是醒了,也就可以自己辩解?可偏偏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底,都怪自己前些日子做的太过了,大家都晓得他们跟嫡母嫡子嫡女不合,如今出了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们。该忍一忍的。 世芸焦急的等待着消息,第二日,世芸已经听到了圣裁,皇上震怒异常,下旨将章延闿押往刑部受审。 能受审就意味着章延闿已经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可以为自己辩白。不是章幼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可是接下来的消息让世芸再次跌回谷底。 “二爷认罪了!”(未完待续。) ps: 小受大走:就是轻打就忍受,重打就逃跑。儒家认为这是孝子受父母责罚时应抱的态度。 ps:这一章写的不好,还请大家见谅。 第一百九十一章 设计 世芸顿时心中一慌,难道真的是他做下的?不可能,他不可能认下的,她还是知道章延闿的,就算是他做的,他也不会承认的,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她勉强镇定心神:“还有什么?” “有人上折子说要重塑礼法。” 重塑礼法?这是要拿章延闿祭刀:“是那个孔大人?” 顺儿摇摇头:“不是。而且……”顺儿有些迟疑,他不晓得这个要不要告诉世芸,直觉告诉他这话不能说,可是不说的话…… “而且怎么了?” 顺儿,死死的闭上双眼,鼓起了天大的勇气:“皇上准了!” 准了?圣上准了,这就是说章延闿死定了!这事情要怎么办?皇上不是还要靠章延闿对付张家的么?现在没法子了,便要舍弃章延闿了? 世芸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心里焦躁不已,一点头绪也没有,唯一知道的就是为章延闿喊冤:“我去敲登闻鼓!” 一直坐着不发一言的钱师爷突然命人拦下世芸:“给夫人沏杯酽茶来!” 簇水端来了茶水,钱师爷亲自送到世芸手中:“夫人,吃杯茶。”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工夫吃茶,她摇着头:“我吃不下。” “夫人,您许久没有吃茶了,还是吃一杯,缓一缓。我有话说,听了我这话夫人再去也不迟。” 世芸接了茶杯,毫无力气的道:“先生请说。” 世芸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急切地看着钱师爷:“先生您定有法子是不是?是什么法子?” 钱师爷只是让世芸吃茶:“夫人。你且吃了茶,慢慢的吃。你心情平缓了。我才同你说。” 她依言吃了茶,却是一口喝干。 钱师爷摇着头。再倒了一杯茶递给世芸:“夫人,慢慢的吃,一口口的来,茶是品出来的,不是一口喝的。” 钱师爷平缓的声音让世芸感到镇定,看着世芸慢慢的吃了两口茶,钱师爷这才说话,只是他一开口到让世芸吃了不小的震动。 “夫人,恭喜大人脱险。” 世芸不由哑然一笑。顺儿的消息虽然不好。但是也晓得章延闿如今醒了过来,还能说话。可是,这又算是什么喜事?“他都认下了,还不是一个死?又有什么好的?先生您熟读刑律,这难道还不晓得这庶犯嫡是多大的罪过么?“ “夫人向来聪慧,为何这次反而看不透这其中的玄妙呢?”钱师爷端了茶抿了一口。 玄妙?自己没看透? 钱师爷笑道:“难道夫人也相信三爷是大人蓄意所伤?” 她不相信有能如何:“他已经认下了!”他认下了就是没有什么可是了,无论是不是蓄意都已经不重要了。试问,谁还会为了一个认罪的死囚犯案呢? “那为什么夫人还要去瞧登闻鼓为大人含冤?” “我不信!” 钱师爷笑意更浓了:“是啊,夫人不信。我也不信。可偏偏是大人认下了,这才有疑点!夫人,我虽跟着大人时日不长,但却总为大人所作所为折服。这才愿意天涯海角都追随大人。每每看到大人那些胆大包天的作法,学生虽是有些提心吊胆,可大人每次都能将事情完成。这是学生是最佩服这一点。细细的琢磨起大人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学生总结出一些来。”钱师爷停了话,笑着看着世芸。示意她去猜。 世芸站起身福了福:“还请先生赐教!” 钱师爷忙道不敢:“其实夫人也是看的出的。大人平日里所做最讲的就是兵行险招,出其不意。大人作为之事从不按常理出牌。” 中了举的。都一门心思的卯足劲儿考进士,只当那是唯一的正途,只有他放弃会试,去做个教谕;也只有他被外放到从未出过举人的兴义县甘之若饴……他的所作所为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兵行险招,却样样出其不意。样样都取到意外之喜。 “若是按着寻常人的想法去想大人所做之事,定是样样凶险。” “你是说他是故意认下的?” 钱师爷笑着点着头:“正是这样。学生本来也不明白,可是反过来一想,却是大不一样。夫人,同样是出事,为何三爷是回家,大人却不知所踪?直到今日才有消息?夫人,如果不是有人故意隐瞒了大人的事情,为何我等打探了多日也打探不出大人的消息?” 是啊。到底是谁? 钱师爷只笑,继续说着自己的思量:“夫人再想想,这次的事情是怎么起的?这事谁错在前?三爷受重伤,是派了御医去的。这是惊动了皇上的。可是老太太甚至大张旗鼓的还找上门来,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底气?次辅大人么?次辅大人的孙儿这次也牵连在里头,次辅大人自己都来不及了,能为老太太撑腰?” 就是这话,皇上是晓得章幼闿在那做的事,章太太非但不感到羞愧,反而跑到家里来闹,就算是她要闹,次辅大人怎么可能让她闹。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纵容,还是皇帝? “夫人这些日子也打探了不少的消息,夫人就没想过,为何有人偏偏把这样的事情扯到了嫡庶上头?夫人何等聪慧,难道这都看不出来?夫人再想想,为何大人会一言不发的认下这桩事来?忍气吞声这可不是大人的作法。” 她是怨过过章延闿为何为认下,却没有想过章延闿为何会故意认下。 不仅仅是章延闿故意认下,而是这整件事的背后有只黑手在推动,逼得他不得不认下。认下罪状,是为了暂时保住性命,保住性命是为了待来时的反击! 这个黑手不是旁人,怕就是张家的人。借了这个由头弄掉章延闿,却叫旁人认为与他家无半点关系。好手笔,这才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先生说我们要怎么做?”章延闿认罪只能暂时保住性命,章延闿能做的只有认下罪状,等待时机,而他们这些在外头的人要做的便是为他创造时机。 钱先生笑了笑:“人家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朝政奏章延闿庶子杀嫡子,那么就要把他引到大义灭亲,是什么逼得章延闿不得不这么做,保命,这个不能提,你提出来了,总有人能反对你。要找出一条,就是说破了天,也是章延闿有理。这要如何去做呢?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跟着人做,而是要火上浇油,要把事情闹起来。 世芸微微一笑她已经有了主意,却是对钱先生道:“单单这个还是不够的。先生,必须还要让旁人主动为相公说话。”或许朝廷中真的没几个人为章延闿说话,但是有一点,那就是:“这个朝廷里是庶子出身的官员不在少数。”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 钱先生不禁鼓掌叫绝:“果然是夫人。”有好的嫡母,也有不好的,有得意的庶子,也有不得意的庶子,可是庶子都是想出头的,如果他们的出路被堵死了,他们会这么样?这个世上,比较下还是庶子庶女多一些,嫡子嫡女少一些。将这些庶子庶女拉下水,到是不小的的一阵风波,“不过却要不少人。这人我们该怎么去鼓动?”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你没听过么?”章泽闿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大步走进来,从怀里掏出一沓的银票,“一个折子二百两。他们还不写?” 世芸同钱先生看着章泽闿那财大气粗的模样不禁一笑。写这折子又不是要死人的,却是顺应朝野的风向,写写也没事,又有钱何乐不为。更何况,让他们写的是章泽闿,他是嫡子,嫡长子!合情合理。 章泽闿只是摆手:“我只负责拿钱,至于那东西怎么弄还是要靠你们的。” 钱先生笑了笑:“这个我已经有了主张。不过却是少了个领头的。这领头的到是有些难办。要不为了这个钱,要有身份,上这个折子要合情合理。” 章泽闿灵机一现:“找那个孔老头。他不是对二弟满肚子的意见么?就找他!” 钱先生摇摇头。正要说理由,簇水在外头道:“奶奶,大舅爷大舅奶奶派人送点心来了。” 钱先生同章泽闿忙到边屋去。 下人进来,却是杜氏孟氏身边的婉儿,如今却是梳了妇人的发髻:“姑奶奶,大爷大奶奶让我给表姑娘送些点心。大爷还问了,上回姑奶奶要的点心,姑奶奶可觉得好?” 她并未要过什么点心,为何大哥单单问起?大哥并不会挂心这个的。 婉儿退下,钱先生从里间走出来:“夫人,这事情,我看要请舅老爷操刀!”谭世懋这个时候能派人过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谭世懋是嫡子,在人前总是一副老学究,老夫子的模样,又因为他嫡亲的妹妹世英被她这个庶女欺负的这么残,谭世懋愤慨也是合情合理的,胳膊肘都是朝里的。却不想他们是要谭世懋朝外了。 世芸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婉儿转达谭世懋的问话。上回的点心,上回……世芸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她要去找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一定能有用处,一定能帮得了章延闿。 钱师爷见世芸有事,也告辞离开,在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停下,转过身幽幽的道:“夫人,这回三爷没死,老太太怕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是啊。她会让章太太后悔章幼闿没有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牢狱 这一日刑部大牢门外立着个妇人,手里拎着个食盒,带着两个人巴巴的站在外头。 牢头一路小跑出来,一看到那妇人,不由一乐:“哎呦,章太太,您是稀客。只是我今儿不吃面。” “我今日不是来卖面的,到是想进去看看我家爷。” 牢头为难的道:“章太太,章大人是钦犯,您是晓得的,什么人都不许见。” 世芸微微一笑,手里出现了个布袋,小巧的袋子在她手中掂量着:“在这块地方您是牢头,就您说的算。” 牢头看着布袋,深深的吸了口气:“章太太,您别叫我犯难。” 还真有同银子过不去的人,世芸到也不强求,突然扯了块帕子哭起来:“这都要没命了,也不让见上一面么?” 牢头道:“章太太,这真不是小的做主的。总不能叫小的为难吧。您放心,章大人在这吃的好住的好,您什么也别愁。您是怕章大人吃不好是么?这东西您给我,我给您送进去,要传什么话,我帮您传?” 世芸突然停止了哭声,红了半边脸。 牢头奇怪的看着这位哭着哭着红了脸的章太太,这是怎么说的。 “章太太,您这是……” “算了,这事你还是帮不上忙的。我走了。” 牢头哪里能让世芸走呢:“哎,章太太您有事就说啊。小的一定帮您办的稳稳当当的。” 世芸抿着口:“若要帮我,你就让我进去。” “这……这……除了您进去,我什么都能帮。” “偏偏这个忙您还真帮不了。” 牢头只道:“章太太。你有什么到是说出来,您只是自己想不能。那怎么能成呢?” 世芸突然跪在牢头的面前:“你就让我在里头伺候我家二爷吧。成亲六年了,二爷膝下无子。这回是必死无疑,到时候连个摔盆的都没有。” 牢头点点头,这子嗣之事却是头等大事。 “到时候族里要是过继……过继个孩子好的,孝顺的,是老天可怜我;可是若是估计一个不成事的,叫我们母女可怎么活啊!”世芸再次哭了出来。 牢头见世芸哭成这样,心里不由道,现在伤心了,当初怎么就不小心着点呢?牢头口中劝慰着:“章太太。这是还是要往好的想。” 世芸抹着眼泪:“可是也要往坏处想不是?若是我们母女在一处,等孩子长大了,说了人家,我绞了头发当姑子也就不愁那孩子好不好了。可是,若是那些人逼我……我…….” 在外头的狱卒听了也不由的伤心起来,哎,这事要怎么说呢?章大人的嫡母大晚上的带人打上章大人家,又打又砸的事早就传遍了,这嫡母这靠不上。章太太的娘家那也是不成的,听说娘家妹子把姐姐给绑票,结果娘家嫡母却要逼着人硬说是去做客。哎!婆家娘家都是靠不上的,年纪轻轻的。还不是旁人想怎么就怎么。 “所以,一定要让我家二爷有后。”世芸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几个字已经听不见了。 牢头不解的看着世芸。在见到这位章太太突然红了脸之后,他明白了。明白这位章太太是什么意思。原来是为了这个啊。这……这…… 世芸揪住牢头:“到底要给我家大人留给后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章太太。这……您送个丫头进来……” 牢头话还未说完,便着了世芸啐将一口:“呸,你安的什么心思?你是什么人到指挥起我家的事来?我告诉你,就算是我家爷过几日要死了又能如何?我还是朝廷的诰命,你到侮辱我起来了!旁人我不能怎么样,弄死你,到是轻而易举。” 世芸撂下了话,老来子同时如虎豹一般扑上去,蒲叶大的手掐住牢头的脖子,只是稍微的一用劲儿,牢头就受不了了。 “杀人了杀人了。”牢头相当的蛮恨。 老来子只是哼了哼:“我们夫人说的事可怎么办?” 牢头还要硬几句。那狱卒忙上前劝说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头儿,不就是见一面么,就让她见见就是了。”说着狱卒捏了捏牢头的腰部。 牢头立即心领神会,忙道:“好说好说,章太太说个章程出来,小的照办就是了。” 世芸道:“我哪里有什么章程。您是牢头,我是你看管囚犯的老婆,我哪敢吩咐您啊。” 牢头当然晓得世芸要做什么,忙道:“您要见章大人好说好说,您请,哎,你们帮忙拿东西啊!” 牢头一面祈求老来子放手,一面招呼着几个狱卒过来帮忙。 世芸示意老来子放开手,依旧将那个布袋抛进牢头的怀中:“拿下去大家买杯酒吃。”又对老来子道,“方才那只烧鸡怎么不孝敬人牢头啊!” 牢头领着世芸往里头走,好容易寻了一处道:“章太太,章大人在这呢!” 章延闿在一个单间,只是侧躺着。 门一开,章延闿幽幽的道:“又要做什么?我不是招了么?” 牢头在外头笑道:“章大人,您看谁来了。” 章延闿不耐烦的道:“我这身上疼得厉害,转不过来。爱谁谁来,我就一句话,章老三就是被我杀的。” “你哪里难受了?” 章延闿一听到这个声音,不顾身上的不适,猛地坐起身,怔怔的看着那个立在门外的人。这有些不大真实啊。可是自己身上的伤口扯疼的提醒着他,这又是真的。 门边站着的牢头还在那叽里呱啦的:“章太太,小的把东西给您放这了。您看是放这里呢,还是放那里呢?” 世芸点点头。只是看着脏不歪歪的桌子微微皱眉。 牢头反应贼快,吩咐狱卒:“快。快去打盆清水来。” “还要烧锅热水。”世芸打量着章延闿,“你多少日子没洗了。身上一股子味道。”她随意的说话,就像章延闿只是在外头过了几日一般。 章延闿听了这熟悉的音调不由一笑:“是啊,我正难受呢。” 也不用世芸动手狱卒便将屋子里的桌椅擦拭的一干二净,再接着热水也送了过来,牢头笑道:“章太太,还要预备些什么?” 世芸摇摇头,扯下腰间的一个布袋:“辛苦各位了。” 牢头笑嘻嘻的上前去接,口里却道:“您太客气,太客气了。”只是。世芸并没有把袋子放进他手中。牢头顿时有些尴尬了。 世芸拎着钱袋儿:“您看,我到现在还不晓得您叫什么,怎么称呼。” 牢头道:“我姓毕。人家叫我老毕。” “毕头儿。”世芸将钱袋儿给了毕牢头,随即道,“我跟您商量点事。” 毕牢头忙道:“您说。” “你说,我今儿就住这儿如何?” “哎呦,您住这儿?您怎么能住这呢?” 章延闿也不同意:“这不是你住的地方,你且回去吧。” 世芸却是道:“我就看中这了。你看,我今天连铺盖都带来了。毕头儿,你不会要我把这些再背回去吧?我那两个随从拿那么多东西过来也累的慌。” 毕牢头一想到那个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掐的喘不过气来的黑脸大汉,立马点着头:“成,您就住这。您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给您收拾间屋子?” “不用。这就很好。”毕头儿想了想,也就应了,带着人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夫妻。 “你怎么进来了?湘儿呢?你进来了,湘儿怎么办?” “她好着呢。你快洗洗……哦。先喝汤,鸡汤。你好生的补补,这几日都没吃好。” 章延闿摇着头,拉着世芸,让她坐下,自己却站着:“我最担心那个小丫头了。你进来了,她一个人怎么过?”章延闿虽然同世芸说话,一只手却在世芸手心中写着字儿。 世芸先是微微一怔,细细的感觉着。章延闿是说:“你尽快出去,我有事交待你。” 世芸突然哭丧着脸:“这下子你是死定了,族里正商量着是给你除名。你又没儿子,少不得要给你留个根儿,我就打点进来了。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就把老三给刺伤了呢?” 她一面哭着,一面在章延闿手心写着:“晚了,我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就难了。” 她一面又道:“你个蠢货,你就是真的把老三给刺伤了,你也不能认啊。” 章延闿道:“人证物证具在,我怎么狡辩?”他手下不停,却是写着:“你既然知道,你还进来。” “不是学你出其不意么?你且安心的住两日,过两日就有好消息了。”世芸一面写字,一面又哇得哭了起来。 章延闿也是一副颓废的模样。却暗暗的挑了眉毛。 世芸丢开手绢儿,道:“不说了,快喝鸡汤吧。我炖了一天一夜了。哎,你怎么不坐下来啊。” 章延闿只是深深的闻着香味:“好香啊。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肉了。”他看着世芸端过一碗鸡汤给自己,忙推给世芸,“你喝。我自己来。”自己则亲自动手,先是拽了个鸡大腿,狼吞虎咽的吃了。 世芸看着章延闿那模样,眼中再次蓄满泪水,这回儿可不是因为手帕上暗含的东西所刺激,而是真的难受的想哭:“你坐下慢慢吃,我回头跟牢头说一声,每天都给你做。” 章延闿啃了鸡腿,喝了口汤道:“不要,天天都吃这个嘴巴腻的很。” “好好好。换花样。你明儿想吃什么,我让牢头去买。” 章延闿道:“来点肉就好,什么都不拘。多放些辣椒啊。” “你这牢可做的真舒服啊。”门口突然站着一个人。 章延闿一见到那人顿时一惊:“侯爷!” 郑濬只站在外头,面上肃然:“奉旨。提章延闿进宫。” 章延闿想从郑濬的面色中看出些什么,没想到郑濬居然先开口:“太后也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真相(上) 前往宫中的途中天上下起大雨,大雨浇在章延闿的身上,不住的刺激着他的思维。他一直在思量着入宫之后的对策,“太后也在。”这无疑让事情难办了七分。要如何做呢?皇帝那并不难过,唯一难办的是太后。要怎么办呢? 章延闿跟着郑濬入了宫,得了圣命的他在大雨中跪下,他只是老老实实的跪上了一会儿,一会儿之后,嚎啕痛哭声传遍了整个宫院。 皇帝皱眉听着章延闿那撕心裂肺的嚎哭:“他还有脸哭?朕到要听听他还有脸说什么?”皇帝终于召章延闿入殿。 章延闿双手托地膝行而入,雨水浸透了他身上的囚衣,散发沾满雨水,贴在额前。余光中,章延闿瞧见端坐正中的张太后。 张太后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淡淡的笑容令人望之可亲。这样的一个人,是他最大的麻烦。 皇帝断喝一声:“章延闿,殿前哭号,成何体统?” 章延闿磕头道:“臣想知道皇上给臣如何处置?” “你即为都察院御史,国之法典难道还不清楚?” “臣明白。以庶犯嫡,应判绞刑。但万岁要重塑礼法,要定极刑,请皇上处臣凌迟,以匡正典。” 皇帝不由冷笑一声:“凌迟?” “臣愿凌迟。” “朕只见过一心求饶,到没见过急于为自己定罪的,还生怕判轻了自己?你以为朕不晓得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是要让朕在百年后被人指为昏君是不是?朕决不让你如意。朕处了你极刑,还不晓得有多少人要为你鸣冤?”皇帝突然退下御桌一摞高高的奏折。“看看,这么多人为你说话。你还求什么死?你说。你贪了多少银子?” “皇上……”章延闿不解地看着震怒中的皇帝。 “一个折子二百两。一百一十三人,二万二千六百两!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一年的俸禄多少,要做多少年才有这么多?” 章延闿颇为惊讶,居然有那么多的人上折子为他辩解?他大胆的捡起地上的奏折,一份份的看过去,这些都是主张重塑礼法,旨在嫡庶礼法,并言明处死他。这明明是参他的催命符,在皇帝看来怎么成为旁人为他说话的凭据了? 啊!他突然明白了,物极必反。突然这么多人主张处死他。还是主张凌迟。凌迟……问题就出现在这上面,一百一十三人一起主张对他使用凌迟。这些人,别都用凌迟啊,哪怕是斩立决,绞刑,斩监侯也行啊。可偏偏用的是凌迟,而他还主动请求凌迟。这就让皇上疑心了。 他心里明白,但是却不能说,仍旧揣着明白装糊涂:“臣不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有人在帮自己。是哪一位能推动那么多的人,二百两一道奏折,拿钱砸那些官员,到是财大气粗。 皇上冷笑一声:“你有位好夫人啊。你家夫人说了。每人二百两写一本折子。” 世芸……难怪她对自己说过几日便好了。这钱是谁给的?大哥,也只有大哥。 “皇上,臣的内人即使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银子。”章延闿说着便哭了起来。“若是有这个银子,她也不会到外头摆摊。” “惺惺作态。这不是你们常做的么?” “臣真不明白,臣的夫人若是真要人写折子。还会写这样的折子么?定是要写为臣叫冤的。这分明要把臣送到死路上。” “朕看未必。你夫人这招这叫物极必反,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上,臣懂得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圣上要如何处置,臣死而无憾。” “哼。” 章延闿不住的磕头:“皇上判臣极刑臣甘愿承受。只是,念在臣之小女尚且年幼,还请皇上赦免小女充军之苦……”章延闿的声音哽咽了。 皇上哼了一声:“她有了你这么一个父亲,享了多少民脂民膏,体验下百姓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求万岁明鉴,臣不曾取百姓半粟半布…….” “哦,照你这么说,那么多的人都在诬告于你了?” 章延闿只是磕头道:“臣的苦心,万岁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朕不明白,也不须明白。”皇帝发怒后,突然意识到章延闿又把自己逼到了昏君的位置上,他暴怒的指着章延闿,“你不是让朕明白么?朕就给你个机会,看你还怎么说。你不是说有人诬告你么?那朕给你机会,朕且问你,你有没有杀你家三弟,有没有以庶杀嫡?” 章延闿有力的回道:“有!” 章延闿一句话惊得皇帝同张太后都朝他望过来。以为他会否认,没想到却是爽快的认下。 “臣弟并未说假话,是臣杀的他!” “你为何杀他?” “他伙同他人劫持臣的妻儿。臣为妻儿报仇。”章延闿的妻儿的事已经有所传闻,却没想过是章幼闿同人伙同。 “怎么杀的,如何杀的?用什么杀的?” “杀了就杀了,皇上何必问臣那么多,只求皇上判臣极刑。” “皇上,犯人一味求死其中必有隐情,还请万岁明察。”皇帝身边的一名官员突然站开口。 皇上只看着官员:“刘卿你来问。” 姓刘的官员走到章延闿面前问道:“你不说出作案过程,就一日不能结案。章大人,还是早早的说了,也遂了你的心愿。我问你,你是如何杀幼闿的?” “一刀刺了过去。” “刺在哪里?腹部,胸腔?是从身后刺的,还是从前面刺的?是砍过去的,还是这样刺的?你用的是什么样的剑?长剑还是短剑?剑是从哪里得的?您是叫章幼闿从前面刺中的。按理说,您同章幼闿是面对面地。你要杀章幼闿也是要从前面刺过去才是,为何章幼闿身上的伤痕是由后向前?下官不明白。还请章大人指点?”官员一瞬间说出了极多的东西,等待着章延闿的选择。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官员微微一笑:“你当然说不还出来了。因为…...这不是你做的。” 官员的一句话震得章延闿说不出话来。他…… 皇上惊得站起了身:“不是他做的?” “正是。皇上。章大人兄弟同时受重伤,那就是两人互殴,只是章幼闿的身上有血溅的痕迹,而章大人当日官服上没有?显然是有人故意做成的。” 皇帝跟张太后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就见章延闿突然激动起来,不住的磕头悲号:“皇上,臣若是不招认,早就活不下去了。” “荒唐。不招认你就活不下去?朕是让人对你用大刑了,还是做了什么?谎话连篇!朕是下了明旨……” 章延闿举起了手:“请皇上……验伤……”他丝毫不忌讳张太后就在边上。扯开囚衣。胸膛上条条血痕,还有那受伤了的膝盖,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臣只要不认,审讯的堂官便下狠手,要致臣于死地!臣是不得不认罪,只是在口供之中前后存有出入,只盼着圣上洞悉,瞧出其中的端倪。洗臣之冤屈。”章延闿不禁哭了出来。 皇帝看着章延闿满身的伤痕,不由想起自己吩咐,对章延闿这件事一定要证据确凿,不得动刑。但是…… 他翻动着桌案上的一叠卷宗,迅速的翻找着:“这上面什么…….”要想置章延闿于死地,这供状肯定是叫人做的完美无缺。自己又怎么能瞧的出来。 皇帝咬着牙狞笑道:“好哇。好个刑部尚书!”他跳起身,取下墙上挂的宝剑。大喝一声,“武成?” 外头的侍卫听到。大踏步进来,跪在皇帝的面前:“臣在。” “即刻锁拿刑部大小官员,章延闿全部卷宗一并查封送到御前,若有敢不奉旨者,就地正法!” “慢。”一直静静坐在一边的张太后突然开口了,“皇上,这事还要再细细的查一查。” “是。”章延闿也叩头请求着,“万岁息怒。万岁听信他人诬告臣,下臣大狱,今日又听臣一面之辞再兴大狱,岂不是反反复复小人之举?” 皇上看着章延闿将他搀扶起坐下:“你到是好心。” “臣只是不希望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张太后不由点头道:“好!皇上,我看这个章延闿有封疆大吏的海量。先传太医吧。怎么也要把身上的伤治一治。本来就受了伤,如今再淋了雨,就不好了。” 皇上连声道:“正是。恒臣身上本身就有些发热。来人,传太医。” 张太后也不久留,说了几句安抚章延闿的话便自行离开。太医诊脉退出殿后,只听得刘姓官员再次发问:“章大人,你是如何杀幼闿的?” 章延闿好笑的道:“你不是说不是我杀的么?” “那只是随口一说。现场看上去,其实章幼闿就是你杀的。” 刘姓官员的话让皇帝再次陷入震惊:“刘卿,你到底说的是什么?” 刘姓官员道:“皇上。臣还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要请教章大人。章大人,刑部逼供是事实,可是章大人你杀章幼闿从现场看也是事实。但是还有一点在下总是想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杀章幼闿。嫡庶并不是您一定要杀章幼闿的原因。章幼闿的名声早已败坏,对你没有半点影响,如今您要杀他…….杀了他你却决口不认,到让人觉得你是受酷刑之后不得不认。你这么千方百计的掩饰,这……只能说,你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事关重大,逼得你不得不杀人灭口?到底是什么事情?!”(未完待续。) ps: 到底是章延闿杀的还是他杀呢?我也迷糊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相(下) 章延闿笑道:“刘大人,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想报妻儿的仇,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刘姓官员看着章延闿突然一笑:“章大人,您的夫人现在正在刑部大牢吧。” 章延闿谨慎地看着他,揣摩着他的意思。 “章大人没命了,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该如何生活?若是有人逼她该如何?” “刘大人!”这是在拿世芸来逼他。章延闿握住拳头忍了又忍:“你不要再问了,我没什么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呵呵。章夫人同大人伉俪情深,大人仙去,夫人追随而去……只是大人的千金呢?我听说章大人如今只有一女,令千金冰雪可爱。若是章大人没了,夫人也有什么意外,令千金该如何生活?章老太太才经历伤子之痛……” “你不要再说了!” “这世上还有谁能如同父母一般呵护子女?章大人就忍心看着子女日后受苦?听说章大人年轻时受到不少委屈。可怜,章大人心心所念之事也要随着大人的逝去而终结,老姨娘该如何?” “你别说了。”章延闿再次哭了起来,“皇上,臣有不得不杀章幼闿的理由。” 皇帝突然笑了起来:“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得不杀的理由?到是开了眼界。既然有理由为何不转奏?” “若是皇帝不这么步步紧逼地问臣,臣今生打算烂在臣的肚子里。” 章延闿的一句话让皇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什么事?朕命你说!” “还请皇上回避左右。” “你只管说。若是真的,朕绝不姑息!” “还请皇上回避左右。” 皇帝一挥手,刘姓官员同一名太监退下。偌大的殿内只剩下章延闿同皇帝两人:“你说吧!” “回皇上。臣弟当然声称鸡奸金凤致死另有其人。” “呵呵,为了维护那个人。你就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好,让朕听听。这么个让你宁愿背负杀弟名声的其人到底是谁?” 章延闿磕头道:“淑惠长公主驸马夏能馥。” 一句话,皇帝不禁握住了拳头。淑惠长公主不是旁人,正张太后的亲女儿,皇帝的亲姐姐。章幼闿是在为淑惠长公主驸马抵罪。 “驸马?” 章延闿额头触地却是不再说话。 皇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章延闿,颓然的坐下。这么说,那个传闻是真的了?他怎么就那么的大意,怎么就没意识到是这个?哪个驸马不是除了公主外还是美姬成群,庶子庶女一大通?为什么夏驸马除了姐姐外谁也没有,这么多年也没个子女……都以为是…….却没想到。根本就是驸马喜好男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朕说清楚了!” “臣弟说,那药是淑惠长公主驸马所赐,据说是宫中提兴致之用,说……说……皇上……皇上也…….臣当时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晴天霹雳,无奈之下,只得……臣的一切皆由圣上所给,为圣上臣再所不惜。” 至于说什么已经不用说明白,皇帝彻底被激怒了,他来来回回的走着:“好。你杀的好,你杀的好。这些无耻之人不杀不足平恨!武平,将淑惠长公主驸马夏能馥,及章幼闿二人下狱。严加拷问!” “皇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章延闿一把扑上去抱住皇帝双腿。“国之体面,还请皇上忘记臣方才所言之事。赐臣死罪!” 刘姓官员亦道:“皇上,章大人所言甚是。事关国体,皇室体统,还请皇上三思!” “去驸马府宣旨,宣驸马觐见。然后并同章幼闿秘密的送到慎刑司,一并问清!” 武平应下,悄声的出去。 驸马一夜未归,再加上昨晚突然从府里被带走的几个人,淑惠长公主隐约有不好的事情,一早便入宫,同来的还有夏驸马的母亲。张太后听候忙带着女儿去见皇帝。 皇帝将夏驸马的招供拿给张太后看:“母后看看这个再说吧。” “这是……这是…….”张太后陷入无限的震惊之中:“不可能,驸马,哀家看着驸马平日甚好,皇帝是听了谁的蛊惑?这样的事,皇上就不该信?是谁?!” “蛊惑?母后若是不相信,就问问姐姐,姐姐现在就在这,母后亲口问姐姐不就晓得了么?” 张太后看向女儿,拉着女儿:“惠儿,惠儿,你说,你说是不是……” 淑惠长公主已经瞧到那纸上的东西,她抿着嘴半日不说话。 “惠儿,惠儿……驸马对惠儿很好,相敬如宾……” 皇帝咬牙道:“是相敬如冰,冰水的冰吧!”皇帝暴怒的道,“公主府有十三个男宠!十三个!不说公主府,就是象姑馆驸马也是常客。全部都瞒着朕跟太后,姐姐,也瞒着朕,都当朕是傻子,是睁眼瞎,是聋子!” 皇帝的暴怒刺激到淑惠长公主,她终于哭了出来。 “一个个都欺负到朕的头上来了!朕连亲姐姐都不能做主,枉为天子,枉为娘家人!” 他也婉转的问过姐姐,驸马对她如何,姐姐每次都说好。他突然想到姐姐每次进宫都是郁郁寡欢;突然想到姐姐回答自己话语时那落寂的模样,还有姐姐身边的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怎么都没注意到,让姐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皇帝暴怒的在殿内来回的走着,突然下令:“武平,立即处死夏能馥,不用来回朕!” “皇上。虽说有这样的事,到底是惠儿的夫婿,总不能让惠儿年纪轻轻的守寡吧。”张太后虽然感到伤心,但是,处死了驸马。女儿就是…… 皇帝突然冷笑一声:“朕再给姐姐找个驸马。夏能馥不是喜欢男人么?朕就赐一堆的男人给他,让他好生的享用!” “皇上。这不能仅凭他一人说是便是,还要细细的……”张太后还是觉得只听从一面之辞。不大可信。这件事,她已经猜到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了。就是那个章延闿! 皇帝看着张太后冷漠的道:“朕不是让人去问他们了么?太后还要让朕问出什么来?问出什么是宫中秘药,说朕宣淫?” 张太后惊讶的看着皇帝,这是……这是……. “朕从小就在父皇与母后的教导下要勤政爱民。自朕八岁登基,十余年来未敢有丝毫怠慢,惟恐上负列祖列宗,父皇母后苦心,下负黎民百姓。若不是刘卿今日瞧出恒臣一心认罪求死有隐情,朕差点就枉杀忠臣!朕真是枉为人君。枉为人君!”皇帝说着,伤心的流出了眼泪。 “只是,这么个罪名到底……” “朕心里只有计量。姐姐就不要回公主府了,就在宫里住下。无论怎么样,姐姐都是朕的姐姐,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公主!” 张太后见皇帝这么说,也不好强求。只是想着章延闿那个芝麻绿豆小官儿打的是什么算盘。这里面的事,她比谁都清楚。什么叫章延闿杀弟,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情。章延闿是章幼闿刺杀的,是在精心的安排下被刺杀的,而章幼闿则是被灭口的。只是可惜……没能一刀毙命。至于章幼闿为什么醒来是那么说,也是有安排的。 以为章延闿会提出仵作验伤。表明不是他所杀。都安排好了,在御医精心的照料下,章幼闿身上的伤痕早就看不出当初的样子。已经无法验伤。以为这么就能把他给弄死,却没想到。这个人远远超乎他们的意料,居然绝地反击。还反击到这样的一个层面。居然拿出自己女婿来。 章延闿的大义灭亲,不是为了私怨,而是为了皇室,是为国之大义所灭。她非但不能怪罪于他,还要感谢他。 真是小瞧了他了! 不过是两日,就传出淑惠长公主驸马夏能馥暴毙身亡。 很快又一道传闻出来。前些日子被视为朝臣攻击对象的章延闿却得到了皇帝的褒奖,褒奖的内容是其公正无私。连带着章延闿的夫人也得到了褒奖,只说一门忠烈,并赐霞帔,宫花。 世芸心疼的为章延闿上着药,那日在牢中难怪他一直不肯坐下来,却是受了这般大的酷刑:“你真是大胆,这样的事怎么能说?”还扯到了淑惠长公主身上。 章延闿笑笑:“淑惠长公主驸马是断袖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闻,就是皇上太后……呵呵,也是清楚的,只是……只是…….哎呦,你轻点。” “你就不怕皇上……”皇家秘闻叫他们知道了,终有一天是他们没命的。 章延闿只是一笑,压低了嗓音:“夫人,大刑之下,还有什么要不到的?驸马好男宠已经是信了,至于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再说,我在为皇上拔了眼中钉呢,皇上感激我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我。” “皇上怎么会视夏驸马为眼中钉?” “夏驸马是寿宁侯太夫人所选。” 太夫人…… “皇上原先也不满意夏驸马,你不是没见过夏驸马,真配不上公主。只是寿宁侯太夫人一再要求,太后也应允,这才应了。你晓得夏驸马的祖母是谁么?” 世芸摇摇头。 “夏驸马祖母金氏是太后的亲姨妈。” 她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大的牵连:“那你……” 章延闿笑笑,他并不是随意的拉出夏驸马的,是为了摆脱张太后的步步紧逼章延闿在拼的是,张太后的爱女之心。夏驸马再怎么尊贵,只是太后亲姨妈的孙子,也比不过淑惠长公主。至于皇帝,他拼的是皇帝与长公主姐弟之情,更是利用这件事刺激着皇帝,让皇帝想到自己以前是多么的软弱,让张家的人随意操纵。更甚者,章延闿提及了那个所谓的宫中秘药,还扯进了皇上。皇上怎么不可能恼羞成怒? 他更是给张家一个警告。若要害他,他会拉上一个垫背的。这次是亲戚,下次就是张家自家人了。 “对了,三爷是不是你……”世芸也奇怪了。 章延闿收起笑容。章幼闿不是他所伤,而是旁人,是谁他也不晓得。不过到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是张家的人。呵呵,他算计章幼闿,却不想叫张家的人一并算计上。 世芸看着章延闿不说话,不由的在他小腿上按一下,疼的章延闿咬牙切齿,只有咬枕头的份:“你…….” “长房来人了。” “不见,我还要养伤。” 留给章延闿养伤的时间并不多。今年是太后四十寿辰,皇帝加开恩科,顺天乡试在下月初九便要展开。都察院的御史本就负责两京刷卷,监临乡、会试及武举,这一下章延闿更要忙起来。 这一日,章家来了一位客人,却是后街的恒二爷:“二哥,二哥,我方才听说这一科都已经拟好中举名单了?!”(未完待续。) ps: 章幼闿不是章延闿伤的,而是不知明的第三人。 章延闿之所以这样,是为了把事情搅浑,然后发难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一百九十五章 舞弊(上) 这乡试还没考,中举的名单就已经排好了?章延闿笑道:“恒二弟,你迷瞪了吧?别紧张,轻松点。” 恒二爷急得直跺脚:“延二哥,你这是在说什么,我说的是真的。我听人说有人现在就去拜了房师。” 拜房师章延闿是听说过,有的确实起了作用,可是本朝科举讲究的是誊录弥封,所有的卷子遮盖了姓名原籍,就连文章都要由专人誊写,哪里能晓得谁是谁?不过这一科……“这一科我劝你还是熄了这个心思。今年顺天乡试的主考官你晓得是谁么?翰林院孔之任大人。谁不晓得孔大人是有名的不讲情面的人?” 翰林院是个显贵衙门,但也是个清水衙门。孔之任是个从五品的侍讲学士,一年八十两的俸禄。这钱在京城是绝对不够用的。要补贴,就要有外财,偏偏,翰林院没人来求,也就没有人来巴结。再比如说,有些有远大理想的人,也会给这些个国家未来的内阁人选们送些孝敬,为自己以后谋取前程铺垫,可这样的事还是没有孔之任的事情。因为老头太清,太倔。人家巴结他,他不收也就是了,偏偏还要告你一状。就连他的学生们每年过节的去瞧他,送了礼,他不是折了银子,就是退回去。这样的人,他能收贿赂? “所以才觉得奇怪。”章恒闿也是满心的奇怪。 “奇怪什么。每一科总有那么几个钻营投机之人,有这样的人,就有蒙他们银钱的人。也就是骗骗那些书呆子!你且安心。有这么一位正直无私的主考大人,不愁不中。这两日就不要再看书了。好生的歇息,过两日就要进贡院了。我还等着你蟾宫折桂呢!” 章恒闿只得应下。心里还泛着那么点的疑惑。 钱师爷同方进沉着脸走了进来,一见到章恒闿在屋里,到笑了出来:“恒二爷。” 章恒闿忙站起身来。 章延闿笑着道:“你们好高兴啊!” 方进指着钱师爷道:“老师,有好事。方才有人给钱先生算了一卦,只说他这一科放心的考,定能蟾宫折桂!” 钱师爷笑道:“休要听他们胡扯,不过是要讨喜多要些赏钱罢了。若是别人也就让他碰上了!只是,他今日碰到的是我,也该他折财了。” 方进笑道:“不是碰到先生您。而是碰到绍兴府的学子们。都要是败北的。” “这话就过了。” “但却也是大多数不是么?先生,您不是说你们绍兴府读书人最不热衷科举的么?” “话到不是这么说。也有热衷的,大多数却不走科甲正途。” 章恒闿不解的瞧了章延闿一眼。 章延闿笑着为章恒闿解释道:“钱老夫子原籍绍兴,当地有风俗,学子若是遇到家道中落,或是无缘取仕,便会从幕学。你日后为官就会知道,官场有句话,叫‘无绍不成府’。若是做的好。得了东翁的保荐,也是可出仕的。” “正是,同样是可以做官,我为何要死读书?那九本书读熟了。就是好官了?就是国之栋梁了?屁话!” 章恒闿摇摇头。虽有大人保荐,到底不是正经出身。这科举一向被读书人视为正途,怎么这位钱师爷。口中到瞧不起科举?在方进的口中,不止是这位钱师爷。连带着他家乡绍兴府都是这样? 章延闿见他这样,只是摇摇头。并不多说。 钱师爷微微一笑:“寒窗数十载,一朝金榜题。到最后要的是什么?是什么?是为显父母,萌子孙还是为百姓做事,为君主效力?” 方进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钱师爷笑问着章恒闿:“恒二爷,你也是这么想的?” 章恒闿道:“正是。” “哎,我劝你们日后还是不要去做官了。你们不适合官场。” “哎,钱先生,你……哎,我到要听听您的高见。” “这当官么,要我说,一则是为了权,二则是为了财。” 章恒闿只想拍案而起,这真是有辱斯文。 钱师爷看着涨红着一张脸的章恒闿不由一笑:“是,我承认在你没做官的时候总是想日后我若为官,定要为民请命。可是做官后,又多少能做到呢?一门心思的谋求钻营,为了升官,升官为了什么,为了发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有了银子又做什么呢?自然是继续钻营,谋求升官,这么周而复始。读书人的棱角在官场之中也渐渐的抹平了,眼睛被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早就忘记了当初的什么为百姓做事,为君主尽忠。所以,我说是为权,为财。东翁,我说的可对?” “二哥也是这么想的?” 章延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章恒闿:“你觉得钱老夫子的话可对?” 章恒闿抿着嘴不说话,他不想承认,可是他平日里见到的正是那样。 “可是,钱跟权,做旁的都可以得到。我为什么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样的官,做了也是误民捂国的官!” 章恒闿似乎有些开窍,却又觉得自己这么想不符合圣人的教诲,忙压下自己心中的妄想,慌忙告辞而去。 章延闿看着钱师爷:“先生这么急急的把二弟轰走是有什么事么?” 钱师爷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东翁。东翁,我不是故意撵恒二爷走,而是真有事要告诉东翁。”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请看。” 章延闿看着那帖子,上面有几句话,熟读四书五经他的一看便晓得这是出自何处:“这是……” “这是今年的考题!” 章延闿笑着丢到了一边:“假的吧!怎么连先生您也相信这个?” 钱师爷道:“学生也想着是假的最好。可是,您再看看这个。”钱师爷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大红帖子。 章延闿看着这张帖子:“现收纹银百两,立此为据,日后凭此帖查验,如有不符,原银退还。”那帖子上还加盖了印信——悦来记。 这是一张兑现银子的帖子。这是说考题是假的,就返还现银。即使是这样,他也不相信,考题泄露,这些人给了这样的东西无非是针对考生求安稳的心理。可是这考题是假的又如何?难不成到最后还要闹出来?到最后丢功名的还是自己,葬送的是一辈子的前程,一百两银子,就当吃亏而已。 钱师爷也不极力劝说,只是道:“东翁,且留着这两个。待到考场放题再拆如何?” 章延闿看着钱师爷。 “小方是举人,自然不用参加乡试。我虽是个秀才,但却没报乡试,若是假,我们去找他要银子;若是真,大人……您想想,这天大的事,若是最后被人揭了出来,大人您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正副主考,十八房考官,再加上他们这些监察乡试的御史们全部人头落地,家眷流放三千里。 “监管两京乡试本来就是大人的职责。大人,您再想想,能干这么天大的事,那背后的人会是谁?” 章延闿抿着口不说话。背后的人会是谁?张家?张家会挣这个钱?这么大风险的事,张家是不会做的。 世芸正在给章延闿收拾东西,乡试要考九日,考官同都察院的御史们却要提早两日入住贡院。要准备的东西不少,铺盖,衣裳,都要打点。还要准备些点心,让他到时候吃。 “你放心饿不着我的。” “偏就怕饿着你了。厚衣裳我给你装一件,如今变了天,早晚也凉些。你到时候记得自己加。” 章延闿听着世芸一句句的吩咐,不由笑着揽着她:“若是进贡院能把你带去就好了。” 世芸狠狠的拧着章延闿:“我撕了你的嘴,满嘴胡言乱语!” 章延闿还把嘴凑了过去:“还请夫人撕了。” 世芸不理他无赖样,章延闿见世芸不理越发的来劲,伸脸凑到世芸跟前。他下颚才冒出青须渣,扎的脸微微的痒,偏偏世芸又怕痒,只得不住的躲。 章延闿越玩越起劲,一眼瞅见妻子面上泛起红晕,轻轻的喘着气,低下头便吻了上去。 “奶奶,泰宁侯夫人派人送东西来了。” 世芸忙推着章延闿:“来人了。” “不理她们。” “奶奶?” 世芸一把推开章延闿,满面通红的拢着衣裳,对着镜子抿了头发。又见自己面上通红,这一出去,人家一看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世芸翻出收起来的团扇,尽量遮住脸,免得让人瞧见。 世萱命人送东西来,可是,来的人却是郑濬身边的护卫杜芳,送来了一只食盒:“夫人说这是侯爷从贡院边上一条街买的,请姨老爷姨太太尝尝。” 世芸点点头,一开食盒,那食盒里俨然放了一张帖子,帖子上写明了章延闿的名字,这是…… 世芸笑了笑:“你且下去吃茶,我有几样东西要托你带回去。”她说着将食盒送进去拿给章延闿。 章延闿一看,却是郑濬写给他的,郑濬也怀疑本科乡试试题泄露,提议章延闿开考后细查,并送来三个大红封,都没有开封。这是……难道真的有试题泄露?(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舞弊(中) 八月初九是全国十三布政司乡试开试的日子,正副主考十八房考官早在前一日就入驻贡院。八月初九当日三更,考官们同负责监察的御史们就聚集石坊后的一座小厅,主考孔之任正在训话,他的话语很简单,无非是要秉公为国取士。 孔之任的话很短,寥寥几句便结束了。随即带着十八房考官往考场去,看着列队入场地秀才们。一见到考官们过来,秀才们纷纷拜见。 不过是一会儿,就有考官赶着这群考生们到甬道一边的屋子去。这是例行搜身,为的就是防止考生夹带。可是这搜查却不是那么的斯文,只要你是来应考的,就要宽衣解带,接受衙役们的监察。 这样的事,对一些头一次参加乡试的秀才相公们来说,是一种羞辱,他们只是不肯脱衣,满口的有辱斯文。可是那些个丘八大爷们才不管他们,只一句:“您考不考?不考就出去!” 谁会出去,三年一次的乡试,对每个“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读书人来说都是宝贵的,更不要说那些考了十几年,又是头一次来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们,就更看重这么个机会。一个个只得在心里告诫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现在咽下这等羞辱,待日后他做了官之后再来报今日这仇。 搜身结束后,孔之任带着考生们跪拜孔子牌位,继而进香盟誓,所言也就是为国取士。不循私,不收贿赂。之后便没有考官们什么事。只有差役们领着考生们拜这个拜那个。 所有的仪式结束后,但听得主考一挥手。一名衙役清亮的喊道:“开龙门!” 关闭的考场大门沉重的被推开,考生们在衙役的唱名中依次走过龙门,从这里进去,就意味着在日后的几日里他们都要待在那几尺见方的小号子里,完成三场决定他们前程的考试。 新来的考生心情激动,一路上走走看看,在见到狭小的考号后忍不住抱怨地方不好,怎么能待个九日;那些个老手则是闷头寻找自己的考号,等着考官发试卷。 章延闿站在天字号房。他有些焦急的等待着考题亮出的那一瞬间。这天字号房离主考所在的屋子最近,一旦试题传出他能最清楚的听见。而考题就在他袖口之中,一旦考题名出来,他随即便可以知道是不是单子上所列的题目。 主考房内,孔之任同副主考孟学农已经净手,提笔开出了本科的考题“维民所止”。 亮了考题后,负责唱和的考官立即到外面站定,高声道:“维民所止!”一声声依次传开,那高高耸立的旗杆之上不久也挂上了考题。 章延闿心中微微一松。这第一场的考题不是那上面的题目。 可是,其他两个封儿都没拆开,也不能说明什么。 他寻了个角落,背过身子。从袖口掏出封套,一一打开,在拆到第三个封儿时。章延闿惊呆了,这第三个封儿中的一题正是维民所止。 这…… 也许只是瞎蒙对了一题。九本书,一本朱子语录。每三年考一次,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考了多少回,被蒙对一两题也正常。当年他考的那一回儿,有道考题他就做过。 乡试不同院试,一共考九日,每三日一场。一场是四书五经,第二场是策问,第三场是诗赋。考生们要在这考场之内,完成三场考试,才能出去。 可是,第四日早上策问题目后,章延闿再次受到刺激,策问的题目依旧中矢。这……这……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声张,还要再等三日,要等第三场考试试题下发,才能完全肯定这一科的考题是否泄露。 一直到第七日早上,第三场诗赋的题目一出,章延闿头嗡的一下空白了,仅存的一点庆幸都没有了,所有的题目一字不差,三道考题一摸一样。 考题真的泄露了。 章延闿面无血色的站在那,此时一个考官走来:“章老弟,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也是的,你身子不好,还叫你过来。”考官说着叹口气道,“这个时候你们御史最吃香了。” 章延闿只是扯了扯嘴皮子。他难以缓过神来。他晓得他是一定要揭发考题泄露之事,这本就是他的职责,可是,这事要怎么办?科考不是小事,这不是自己胡闹便可以解决的事,只要自己闹开,朝廷都要震惊的。这一震惊的后果……不是他胡打胡闹就可以承受住的。 他要好好的想想要怎么做。试题泄露一事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俗话说捉贼拿赃,既然试题泄露,就是有人拿去卖,有人卖,就有人买。买考题是为了什么,就是找人做好,带进来抄。若是在考场内抓到一个舞弊的考生的话,那就有证据。 章延闿细细的留意着各号的考生,希望能抓上一个。 一个白日,没有丝毫进展。 是了。白日那么多人看着怎么会有人敢大胆抄袭。到晚上,要到晚上,夜深人静,人都疲乏的时候,才是最佳的抄袭时间。 章延闿专门等到三更,蹑手蹑脚的顺了过来。这时候还在做题的考生相当的少,很多考生都选择了睡觉。考号并不大,考生一旦躺了下来,双脚便露在外面。 可是溜完了天地玄黄四号都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他才转身忙洪字号考棚去,就见一个人跑了过来:“章大人?” “在下正是,您是…….” 那人抖着手中的纸张:“章大人,这考题泄露了!你看!” 章延闿看着那名官员递来的纸张。这是一份已经做好的诗赋,而第二张,则是只写到一半的诗赋。但只这一份毕竟不能说是考题泄露。 “你看,这个。”那人从怀里掏出三张帖子送给章延闿。 章延闿抽出套封。三场考题都在这上头,一字不差:“这是……” “在下那日在悦来记所购。没想到居然丝毫不差!” 他也是在悦来记买到的考题。章延闿凑到灯火下,看着那帖子上的印记,确实是悦来记,同他手里的那个一样。 章延闿道:“这事你同主考大人说了么?” “我去求见主考大人,人家拦着我不让见。” “主考大人不见?”难道真的是孔之任泄露的考题? “若是主考大人见我,我还能找章大人您了么?我想来想去,也只有章大人您能帮我了。” 章延闿有些意外:“我?”他随即一笑,“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史,哪里能……” “章大人!我是考官,有人买卖考题,我这个考官就该揭发出来;你是御史,负责监察乡试,考题泄露,你当然得揭发!” “可是,大人……您贵姓?” “在下王衍。” “王大人,您说该怎么办?” “当然是这一科立即停止,立即上奏,不能再犹豫。” 章延闿安抚着激动的王衍:“王大人,您向谁上奏?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考官,怕是没有直达天听的手段。依照你这回子写奏章送进去,到了皇上那,也是明日晚间,到时候已经有考生出了考场,我想问,这事算什么?” “是是是。还要锁拿悦来记地伙计,查出买考题的人。那人我见过,我认识。这样还不行,还要在考场抓考生,既然抓到了一个,也就能抓到第二个。有卖的就有买的,买了自然要预备好带进来抄。” “可是,谁来搜?”这贡院里的衙役只听从主考大人的话,副主考、副主考,说的好听也是主考,说的难听,他就是个屁。王衍见不到孔之任,就没办法调动衙役,没办法调动衙役怎么去抓作弊的考生? “那就到外头借兵。怎么也不能任由事情这么下去!” 章延闿不禁一笑:“您要怎么出去?”进了这考场,除了失火谁都不能出去。 王衍轻视的笑了笑:“章大人,我以为你是个不畏权贵铁铮铮的人,没想到我今日居然看错了你,你竟然是个畏手畏脚的假人!” 章延闿被骂一点都不见恼怒,反而轻松一笑:“王大人,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能出去救得了援兵,我就要办法。” 王衍放声大笑:“好!章大人,我信你的话。”一面说着,他一面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下,往身后一抛,“我不做这个官了,也不要这个差事了,我把自己逐出考场,总能出去了吧!”王衍说话间,转身便走。 章延闿只当王衍出去寻救兵要不少的时辰,却不想,不过是半个时辰,王衍就带了人杀了回来。贡院的大门叫人拍得嗡嗡作响,考官们只问要做什么? 却听着外头的人道:“有人举报泄露考题,贡院就此封锁!” 考官们忙去回禀主考孔之任。孔之任忙来到贡院大门,隔着门道:“谁举报有考题泄露?你们是谁派来了?” “不敢,锦衣卫提刑陆炳!” 章延闿突然想起那日杜芳来传郑濬的话,若是有试题泄露,我会派锦衣卫的陆炳前来! 陆炳?!王衍直接早上了陆炳?王衍……试题泄露的消息是王衍传给郑濬的? 章延闿还在想事,只听着外头有人道:“章大人,章大人,我是王衍啊,我把人请来了!”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章延闿的身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舞弊(下) 章延闿此时有一种后脊发凉的感觉,他似乎已经走到一个早就精心设计好的局。章延闿自嘲的笑笑,既然叫别人是精心设计好的,引着他往里面走,再怎么发凉,也要挺上。 “主考大人,今科考题泄露。” 孔之任见是章延闿只是冷冷一哼,到是副主考孟学农很是热情的同章延闿打招呼:“考题泄露,这怎么会?题目是我同……”孟学农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了,题目是主考大人亲笔写出,这么说只能是……. 孔之任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人?” 章延闿晓得孔之任这是要给自己脸色瞧,他是什么人,孔之任还不晓得么?参他十八条,参他不尊礼法,目无尊长……说实话,那里头的句子,看得他头皮发麻,那么刻薄的话,是这么一个满面红光,活似个老神仙般的人写的? 既然对方说不认识自己,他开口一下又有何妨:“下官督察院御史章延闿。” “章延闿?哦。你是哪一科的进士?” 孟学农笑着道:“章大人是建元八年顺天府乡试中举的。” “乡试啊!“” 章延闿哑然一笑。谁都知道,这贡院里的官员一个个都是正经的进士出身,除了他,是个举人。 举人是好听,是无数人期盼的身份,虽说做了举人从此就有做官的资格,但举人到底不是正经出身,总是叫人瞧不起。做官了又能怎么样,日后的升迁这一条就卡死你。上峰只会可惜的说谁叫你只是个举人。而他一路升官,做到御史。现在又临时做乡试的监察御史。这两个最是要求要进士出身的头衔,偏偏他都没有。 孔之任这是给自己难堪呢! 不过这个时候却不是为了这个难堪。他对着孔之任一躬身,将袖口里的帖子送了过去:“今科试题早已泄露,三道题,一字不差!” 孔之任本不想相信,可是看到章延闿送过来的考题,双手不禁颤抖起来:“这……”这上面的三道题确实是他拟写的考题。考题都是由他一人所处,考题泄露他的嫌疑最大,可是,有谁会从他这里拿走了考题?考题他一直都是贴身放着的。 章延闿道:“主考大人。还请停了考试。” 孔之任忙点着头,却叫孟学农一把拉住他:“主考大人,不能这样。不能停了考试。也不能让人进来。让外头的人进来,我们就都完蛋了!” 孟学农的话引得了大多数考官的赞同。 乡试出现了舞弊考题泄露,首当其冲的便是两个主考,再接下来就是十八房的考官们。弄不好,他们全部人头落地。若是他们是案犯也就算了,偏偏他们并未参与泄露试题的事情当中。 “章大人。这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孟大人是个什么章程?” “我哪里有什么章程。只是不想枉死。既然考题泄露,咱们这就把考题换了。反正大家都是不知道的。” 章延闿看着做赞同模样的考官们。心里不禁一阵讥笑。说实话。孔之任在挖苦他只是个举人出身的时候,他真的感到过一丝的难堪。可是,现在,他反而瞧不起这些个正经出身的考官们。 “孟大人。您是说要把责任推到我跟王大人的身上?” “也不是,当然不会有章大人您什么事。 章延闿微微一笑,“可惜。让您失望了,我跟王大人的肩膀小。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还要请诸位大人多多提携才是”他转脸向孔之任。“孔大人,还请开门!” “大人,不能开,开了咱们就真的坐实了!” 是啊,可是不开,一样是坐实了的。同样是死。 孔之任狠狠的咬了舌尖,直到口中尝到一丝的腥味这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开门!” 而此时,门外又响起了陆炳的声音:“孔大人,在下奉了圣旨。” 堵了谁也不可能堵圣旨,沉重的贡院大门从里打开,由陆炳打头儿,身边紧跟着只穿了官服没有官帽的王衍,后头是数百名军士闯将进来,迅速的将考场团团围住。 这个陆炳,章延闿是见过的,也打过交道,在济宁知州任上,那个神秘的大人便是他。 孔之任跪在陆炳面前,取下乌纱帽。 陆炳站定,面无表情的道:“奉旨。接管贡院布防。” 孔之任忙领旨,但自己却没站起来:“还请钦差命人搜查舞弊的考生!” “慢!”章延闿制止就要行动的军士们,他对着陆炳同孔之任躬身示意,“大人,最要紧地不是现在就抓考生。而是重新出题。” “章大人。”王衍跺着脚,“章大人,你好生的糊涂啊,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抓住作弊的考生,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章大人,你既然叫人来说有人科场舞弊,又不许我们进去抓人,这科场舞弊可就是你一个唱出来的。你是晓得阻碍国之大典的后果的。” “闹动静已经这么久了,怕早就有风声传到了考生那。难道还有人留着证据在身上等着咱们去抓?”抓到了就是坐实了舞弊,先别说什么功名前程,小命都保不住。是谁头一个反应都是销毁证据,哪怕是这一科考不上。 孔之任忙应道:“正是。陆大人,还请奏请皇上。” 陆炳搀扶起孔之任:“孔大人,请起。” “不,臣是有罪之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为本次主考官理应同十八房主考全部收押。由万岁另行指派主考重新出题!” “孔大人,皇上有旨,此科的主考是孔之任。” 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重新考试还是由孔之任出题?也就是说皇帝不相信泄露考题的是孔之任? 孔之任再次被震惊,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皇帝还相信他? 陆炳口述道:“你告诉守仁,朕信得过他。不要记挂着这一点的小事,安心的去办差事。” 孔之任激动的除了磕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到底记得现在的情况,只能含着眼泪道:“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孔之任在这一点功夫,脑子里已经闪过了许多的考题,本来他开出来就好,可是他却没这么做,而是邀请十八房的考官们都想个考题出来,大家商议的想出三个考题来。 章延闿站在一边听着考官们小声的议论着。一面思量着整件事发生的过程。陆炳来的太快了,快得实在是超出正常的速度。甚至还带来了圣旨。 “章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我。” 章延闿抬头一看眼前立着的那个军士,不禁指着那人:“你……你是……” “小的袁彬。” “你伤好了?如今在锦衣卫?你瞧我问的是什么话,你本来就是锦衣卫的人么!”眼前的军士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在济宁运河上发生的那件血案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在下现在在五军营任职。”袁彬有些别扭,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皇上的亲卫。恭喜恭喜!” 袁彬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没注意到章延闿面上一闪而过的神采。 五军营虽然早不像以前那般风光,但宫墙最外城的防卫还是五军营的职责范围。派了一个锦衣卫的人来,其他的人却是五军营,这里头…… 章延闿也不晓得自己站了多长时间,等他回过神后,发现袁彬还立在自己的面前,他不由一笑:“你有事就去做,我只是想想事情。” 袁彬道:“章大人,您请。”他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这个是……要领自己去某个地方。是要去哪里? 袁彬领着章延闿走,拐了几个弯儿后,推开间屋子,里面站立了个人, “章大人,您请进去,我只能送您到这。”袁彬只站在门口。 章延闿点点头,才一进屋,袁彬便从外头将门带上。 陆炳转了身子看着章延闿:“章大人。” “陆大人。” 陆炳请了章延闿坐下:“考题一事章大人还有什么好提议?” “下官才疏学浅哪里有什么好提议,还请钦差大人同主考大人商量。” 陆炳却是道:“章大人,我先头就说过了,说考题泄露的是你,要王大人搬救兵的还是你。章大人,这一科的考题泄露就要交到章大人您的手中了。” 考题泄露的事情要交给他办? 陆炳说了话拍拍章延闿的肩膀:“要怎能办案你自己去想。祸是你自己闯的,要活命也得靠你自己了!” 章延闿一怔。怎么叫祸是他闯的了?明明出去的是王衍,现在到成了他。 “别以为这是我跟你说笑,这是圣上的旨意。”陆炳指着那堆了半个屋子的试卷,“今科所有的试卷都在这里。章大人,皇上给您九日的时间,让您找出作弊的人来。九日过后,考试结束,皇上等您的答复。” 章延闿看着那么多的试卷,还是都完成了的卷子,要从这里面找出作弊的人来。他如何找?只看卷子怎么晓得是真实的水平还是作弊得来? 章延闿为难的抬起头,看着陆炳:“陆大人,下官才疏学浅难以担此大任,不若等下官回去苦读半年,待明年三月参加会试?” 陆炳看着章延闿一脚踏出门,门顿时关上,清脆的落锁声,章延闿晓得他只有硬着头皮去做! 可是要怎么才能找出作弊的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失火 八月十五,这一日家家早就在准备过节用的吃食。因为人多,家里要准备的东西颇多,连世芸都挽了袖子帮着清洗果蔬。 “哎,你们去看看老来子,怎么买袋面都那么慢,肯定是在街上看杂耍去了吧!” 林嫂子正缺面粉发面,这是要准备做月饼的。 “林嫂子,我回来了。”老来子拎着半口袋面迈进了厨房的小门,“我在路上听了点事耽搁了。” 林嫂子接了面拿到厨房就要揉面:“能有什么事?哪家的大姑娘正当年?你同我说,嫂子给你保媒去。” 老来子摇摇头,却是对着世芸道:“夫人,贡院出事了!” 世芸手上一顿,并着前来帮衬的方进同钱师爷也都怔了。 老来子见他们都这么个反应,以为自己说重了,吓到了他们,忙道:“我胡说,我胡说。其实不是贡院出事。就是听说有一大队地人马往贡院去了。” 方进同钱师爷对望了一眼,问道:“往贡院去做什么?” “哪里晓得,反正贡院被人团的严严实实的。” 兵丁去贡院,贡院被人包围的严严实实的,这不叫出事还叫什么。贡院能这样,除非,除非遇到什么天大的事,可是该是什么事呢? 不用世芸发话,方进已经站起身匆匆的出门去了。 方进一回来,钱师爷便问道:“真是那样?” 方进道:“十有八九。” “有没有传出什么来?” 方进摇摇头。 世芸听着方进同钱师爷说着半截不着的话不由的急了:“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钱师爷道:“夫人,现在说这个还言之过早,且等三日。三日后就晓得了。” 三日…… 因为担心章延闿,大家也都没了过中秋的心思。湘儿也熄了心中的欢腾,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当然,除了傍晚泰宁侯府来送点心,再送了只兔子灯,小丫头才乐滋滋的两下。 八月十八,贡院的大门还是紧锁的,一个考生也没有从里面出来。老京城人见了这样,纷纷的议论起来,显然是出大事了,照着这个样子。怕是考题泄露了。 在京城待的久了,一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知事的人都晓得大概出什么事。其实早在八月十五那日,贡院走出一个没了乌纱帽的考官,接着又是一队兵丁进驻贡院的时候就已经晓得出大事了,可是也没见着兵丁押着考官或者是考生出来,也就想着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考题泄露,考官都是立马被换的。本朝又不是没出现过考题泄露的事。只是。这一回儿,跟往常真是不一样。 十八日一日过去了,十九日,贡院的大门还是仅仅的关闭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世芸等了一日。也不见章延闿回来,听说贡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肯定是出事了。而看着方进同钱师爷的模样,他们两个人显然是知道的。而且是早就知道的。 “方进,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钱师爷拦下了方进:“夫人。你不要怪小方,这个事情我们也是一直在等。” “等什么?是什么事?” “夫人,您不要急。您听我说,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反应,这件事,出了这个门就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表露,露了一点,大人就危险了。” 世芸的心境被钱师爷吊的很悬,她已握紧双手,试图让自己可以平复下来。她深吸了口气,这才道:“先生请说。” “夫人,今科乡试考题泄露。” 钱师爷的话像一道炸雷在世芸脑袋顶炸开。她有想过出大事,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章延闿要不要紧,他们这些个御史是不是会被牵连。泄露考题是多大的罪。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 杂乱的思想在世芸的脑海里一团闪过,许多的思想杂糅成一团,让她难以应付。她看着钱师爷淡淡的表情,脑海里突然闪过钱师爷同方进前几日的一个特别的动作,那动作让她到现在都感觉很是奇怪。中秋那日,老来子回来说贡院出事,钱师爷同方进那一番没头没尾藏半截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他们俩那样…… “你们早就晓得了?” 钱师爷没有表示,方进却是老实的点了头。 “不仅仅是那天就晓得了吧!”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到像是在开考以前就晓得本科有问题了。 世芸微微放下的语气让方进感到一丝的不安,钱师爷笑道:“夫人果然聪慧。不仅是我们知道,连大人也是知道的。” 章延闿也知道?那他还去? “其实当时只是怀疑,并没有断定一定是。” 现在却是已经坐实了的:“先生是说,告发考题有假有了能就是他揭发的?” “也许吧。”贡院的大门那么一关,谁能晓得里面的事情,只能等待。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科场考题泄露舞弊案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帮不上忙。只能等待着消息。 “延哥儿媳妇?延哥儿媳妇?” “奶奶,您慢着点。延二嫂子。” 世芸走到来,看着一个年轻的媳妇搀着个老婆子,老婆子的左边还有个妇人。她都不认识:“您是……?” 年轻的媳妇道:“延二嫂子,我是后街恒二爷的媳妇,这是我太婆婆,这是我婆婆。” 原来是章恒闿的家人。她忙迎了出去,行礼:“叔祖母,婶子。” 章老奶奶不等世芸行了礼,一把抓住世芸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却是一把的劲儿:“延哥儿媳妇,我问你个事。你家延哥儿可回来了?” 原来章恒闿的家人也等急了。 “叔祖母,屋里坐。” 这位老奶奶却不肯。只抓住世芸的手:“延哥儿媳妇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出大事了?要不,怎么到现在不见人?我请了人去贡院瞧,贡院大门紧锁着。一个考生也没出来,定是出大事了。” “叔祖母,我们也在担心着呢。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告诉您去。” 章老奶奶点着拐杖痛心的道:“我就说他这些日子不对劲,让他不要去考,不要去考,不就是再等三年么?你们怎么都不劝着点?我晓得了。你们都等着他中举,日后做官,好跟着去做老太太,太太,是不是?” 老奶奶的一通发火是冲着媳妇跟孙媳妇的,两个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章老奶奶继续发着火:“好了,这下好了,出事了吧!你们满意了!三个寡妇在一块了!你们就等着收养族里的孩子吧。好好的福气不要,偏想着那些没有的东西……” 老太太开口骂人。她们这些晚辈却不能开口,可是这老奶奶的话听在世芸的耳朵里总那么有点指槐骂桑的感觉。世芸硬着头皮道:“叔祖母,您且宽心,有什么事也不会是考生有事的。” 章老奶奶听了这话却是停了下来。 章恒闿的媳妇同母亲对着世芸感激的笑了笑。 世芸还没回个笑容。就听见章老奶奶痛心疾首的道:“延哥儿媳妇,你是不知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同他爷爷交待。我们这一房到这就要断根了!” 世芸没想到她居然说到这一头上来,只硬着头皮听着章老奶奶说话。暗地里却悄悄的使了眼色过去。只希望她们能想出什么法子把这么个老太太给使出去。 屋外的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将簇水推了出来。簇水还没走到正房就听着章老奶奶在那里说道着自己二十八岁守寡。辛辛苦苦的拉扯儿子养大,说着一个寡妇养大儿子是多磨的不容易,吃了多少的苦头,好容易等到儿子长大了,娶媳妇了,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了,偏偏儿子也病倒了。 世芸在屋里听着头皮有些发麻,瞧着外头就没有人来的迹象,只是站起身亲自添了杯茶捧过去:“叔祖母,您请喝茶润润喉咙。” 章老奶奶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喝干了茶,嘴巴一抿,又要开始自己的苦难史。 世芸哪里能叫她再讲啊,直接开了口:“婶子近些日子可好?昨日我请人送去的月饼不晓得婶子可吃的惯?” 章恒闿的母亲廖氏也是个寡妇,说起可怜她更可怜些,她二十二岁就成了寡妇,上面要伺候婆婆,下面要照顾孩子,一个家都是她扛起来的。她为人有些木讷,听着世芸问自己,慌乱的抬起头:“吃的惯吃的惯。延哥儿媳妇,多亏了你,还记得给家里送东西。” 世芸笑笑。给章恒闿几家里送东西那是章延闿坚持了许久的习惯,当年他们就算在外头送年礼到京城,章延闿总会让人带些钱送到这几家。 “弟妹有空便到家里来坐坐,咱们是妯娌……” 簇水在外头听到这就晓得自家奶奶已经是掰不出什么亲近的话语来了,这亲热的话说的,怎么听怎么觉得假,她忍住内心的笑意走进来:“奶奶,舅奶奶方才派人过来了。” 一听到人家来人了,章老奶奶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了,忙拉着儿媳妇孙媳妇离开,走的时候又带了些米面离开。 章恒闿的家人离开了,世芸也沉默了,她真的是没那么多的心思听章老奶奶说那些事情,她整个人都在担心章延闿。 世芸一夜没睡,早上怏怏的起来,正在洗脸,老来子匆匆的跑回来:“夫人,今儿凌晨贡院失火了!”(未完待续。) ps: 首先,祝贺一个子岩朋友生日快乐! 其次,向大家推荐一本好书 嗯。名字叫《美人凶猛》作者沐水游 重生后对仇人报复的文,很不错。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毁尸灭迹 贡院凌晨确实起火了,火势本不算太大,只是发现的晚。哎,谁叫那个时候偏偏是人最困乏的时候,等有人来了,整个屋子早就笼罩在火海中。 不过,万幸中的大幸,失火的地方不是考生的考棚,大幸中的大幸则是失火的地方离考棚甚远。只是,唯一的不幸便是…… “前三场的卷子!”孔之任当想起那间屋子存放的是考卷时,脑袋嗡的一下麻木了,那三场卷子被烧得个精光,他们要怎么查出那些个舞弊的考生来?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怎么办怎么办? “大人,不止是前三场,昨日做完的那一场的卷子也烧了!” 孔之任脑子更晕了,不止是他晕,所有的考官都晕了,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事? “重考?”除了这个法子还能有什么。 “还要延长三日?” “陆大人,还请您回奏圣上,臣监管不力……”孔之任再次向陆炳致歉。 陆炳看着被烧成灰烬的屋子,皱着眉:“孔大人,这是天灾,您不要太过于内疚。” 孔之任摇摇头,怎么会是天灾,就他看来分明是人祸,人祸,肯定是有人蓄意放火,要烧毁证据。存放试卷的地方是重中之重,怎么会着火。 “看卷子的人呢?” “回大人。章大人情况不好,正要把人送出去。” 章延闿! 世芸这里还没有从贡院失火失火的事实中缓过神来,那边自家大门便叫人叫开了。 “是章延闿大人的家么?” “您是?”老来子开了门,一见叫门的人是一个军士。心里咯噔一下,眼睛悄悄的往后瞄了一眼。见军士身后没有人,这才敢把大门打开。他可被前些日子的事情吓住了。好家伙,大晚上的有人来抢劫。 军士并不进来,只站在门口:“快快快。章大人受了伤。” 老来子不由大惊:“啊?你说什么?” 世芸正在担心章延闿的安慰,却不想这边就有军士送了信儿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军士抱拳道:“章太太,我们大人叫小的给您送个信儿。章大人不大好,让您有个准备。” 世芸但觉眼前一黑,怎么就成了这样? “怎么会这样?” “贡院今儿凌晨失火了,却是存放考卷之地,是章大人当值。章大人虽然被救了出来。却吸多了烟,一直人事不省。” “人呢?在哪里?” “在贡院对面的客栈,我们大人……” 他话没说完,世芸就已经出门,往贡院去了。 “章太太……” “我家大人怎么样?” 太医只说不妨事,但是话锋里却透露了那么一个意思,脉相上是好的,但是人却是总醒不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太医摆弄了几句话便不再多说,拱了手到前头吃茶去了。他一听是章延闿就后悔过来了。这么个穷官,媳妇还在外头摆摊子,能拿什么钱?没有钱,太医也不愿意多说。再说了。他就是有法子,他家能买的起药么? 世芸跺着脚:“老来子,去。给我请郎中来!”太医的名头是好听,可是真说救人。他们没几个行的。 “章太太,太医已经瞧过了。章大人只是吸烟呛着了,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人还醒不过来?我把好好的人交给了你们,你们就还给我这么样的?”被骂的军士面上顿时一僵:“章太太,并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是谁?在外头守护的人都是呆子?一个看不住,一伙人都看不住?白养你们这群当兵了的。看个门都看不好,还能做什么?”世芸的火气被军士一句没什么大碍给挑起来了,对着军士好一通的发作。 军士晓得她这是在担心,二来也被这位太太说到了痛处。放考卷的地方本来就是看守重地,他们一队人在那里守护,居然,居然都没有发现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最后还把试卷全都烧了。 军士拱手作揖告辞出去。 世芸拧了帕子为章延闿擦脸,怜惜的看着这个昏迷不醒的人,也不晓得是怎么了,满是心疼他,却脱口而出声声指责:“你就是个傻子?火着了不晓得跑出来?别人不救你,你自己就不晓得跑么?”世芸口里说着,手上也不分轻重,狠狠地擦拭着章延闿的面皮,只是她只顾着说话,没注意那人的嘴角不住的轻扯。 “你平常不是很聪明的么?这次怎么了?我看你是聪明过头。什么时候你到了阎王那,你能耍着聪明在给我还阳,我就服了你……” 她话才落了音,那个紧闭双眼的人,睁开了双眼,眉眼含笑的看着世芸:“夫人我还阳了!” “你…….” 章延闿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捂住世芸的嘴巴,示意世芸别出声。 这人……世芸忍不住捶了他两下。瞪着眼示意他松手。 章延闿到是松开了手,却是道:“我渴坏了,就赏口水吧!” 世芸忙倒了水递过去,看着他一口喝干,又问道:“还要不要?” “好夫人,我这才真是还阳了,不过就是肚子有些饿,好夫人,给我弄点吃的?”章延闿说着就往世芸身上靠不去。 世芸推开章延闿:“臭烘烘地。哪个理你。” 章延闿一把将世芸揽在怀中就势躺了下去:“偏就要臭你。哎,你可记得继续哭啊。总要让人相信了我才是。否则,我可白演戏了。” 世芸被他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只是捶着他:“你松手,我晓得。” “记得。把我弄回家去,否则。我就饿死了。”章延闿交待了世芸几句,伸个懒腰:“我再睡会啊。好几日都没睡了。” 世芸没好气的看着这个又闭上眼的男人。合着他先头是睡觉了。难怪太医说什么脉相无碍。他没事,可偏偏做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这火是他放的?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放火烧贡院,虽然烧的是卷子,可是他不晓得那些卷子是查出作弊与否唯一的佐证么? “你……” 门响了。世芸收了口改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娘俩怎么办?” 她只说了这话便悄悄的抹泪。双手捂住脸,肩膀不住的耸动。 “章太太,郎中请来了。” 世芸忙站起身,却是背过脸。拿着帕子做拭泪的模样。 郎中来的时候已经瞧见太医了,想着那太医都治不好的,他哪里能救的回来。这一进屋,又听着这女子哭得伤心,心里更觉得不好。不过到底是让人请了过来,收了银子,装模作样的搭搭脉。这不搭还好,一搭,郎中便道:“夫人。还是准备后事吧!” 明明知道章延闿没有事,可是听到郎中这突然一句到让世芸吓了一跳,好好的人,这郎中居然能看出个准备后事?这郎中的本事也太……出乎意料了吧! 郎中瞧着世芸那一副受惊的模样。晓得她是心里承受不住,却依旧道:“我开个方子,吊个命儿吧!”他说着摇摇头。还一副尽人事听天命的模样。 外头还有人等着消息呢,郎中没出来。到听到里头凄惨的哭声,这……是不好了?想要进去问问。可是人家的女眷在里头,只得耐着性子等人出来。郎中出去了,见了人深深的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这可把老来子几个人吓坏了,一见摇头叹气,就以为不行了,一个二个忍不住掉眼泪了。这里哭开了,那边以为出事了,客栈的人就是不敢直白的说,也委婉的请求这些官老爷们别把个死人停在这。 这一到家,世芸命人关上门,却叫簇水快端吃的,簇水先听了音儿,一心只想着这以后算是完蛋了,还未来得及伤心,就听着要吃的,只当是要准备祭拜用的,想了想,拿了几样昨日剩下的月饼送去,这一进屋子,瞧着不行的章延闿坐将起来,还对着她笑,这一下吓的肝胆俱裂,尖叫一声,便软了下去。 众人听着簇水尖叫,只当出了什么事,忙拥了进来,却瞧着等着咽气的大人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月饼。大伙本来都有些害怕,只当是诈尸了,可是瞧着世芸却好好的坐在边上,到也不怕,再看着那投下来的身影,这才松口气。 章延闿只吃了半块月饼对着他们道:“哎,你们别站在那啊,给我点别的吃的啊,这甜甜的东西我不爱吃!” 这…… 钱师爷由着方进搀扶着,这才算站住了脚:“大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章延闿笑笑:“借尸还魂!”随即,撑起身子道,“顺儿,你小子给我过来,给我到老爷府上、老泰山府上,泰宁侯府上借人参去,只说给我吊命用。给我带上生姜片,抹红了眼睛,别叫人看出来了!” 顺儿立即应下,摆腿就出门。 “还有你们,也别闲着,也都伤心点,要不我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吩咐完之后,又道,“给点吃的吧,我都两天没吃没喝了。” “东翁,您烧了存放卷子的屋子,卷子都毁了,您就不怕……” “怕什么,我又没烧卷子?” 钱师爷眼珠子一转,忍不住鼓掌佩服道:“东翁,这招毁尸灭迹更是妙。佩服佩服!” 章延闿得意洋洋的道:“那是,我想了三日才想了出来,不容易。”外面的人以为存放卷子的屋子被烧,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卷子都被烧了。他利用的就是这个人们这理所当然的心理,利用这个心理,让那些作弊的考生们松懈下来。 考题泄露的事一开始闹的那么大,那么长的时间,那些个作弊的人早就毁尸灭迹了,再怎么收也难全部一网打尽。只有让他们认为卷子没了,再也没有抓住他们作弊的把柄,他们才会露出真正的面目。他做的都已经做了,余下的就该收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宴请(上) 被太医宣布“救不回来”的章延闿被个才进太医院大门的医士李东璧给救活了,不过是两日,章延闿便能喝粥了。喜得章家的人四处烧香拜佛。原本被人瞧不起的小医士李东璧一时成了京城勋贵争先找去救命的上上之选。这是后话。单单说那位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儿回来的章延闿正捧着一锅鸡汤面愁眉苦脸。 “湘儿,你也吃,你多吃些,多喝汤,这汤好。”章延闿将面分出一小碗推给女儿。 湘儿却是不要:“娘说了,这个是给爹补身子的,一定要我看着爹把它都吃了。” 章延闿看着那锅面,双眼一翻,随即笑嘻嘻的道:“湘儿啊,你娘让爹吃这个是因为爹前儿身子不好是不是?” 湘儿点点头。 章延闿一点也没有蒙骗了孩子愧疚感,反而继续掰着自己的歪理:“可是现在爹的身子好了是不是啊?所以就不用再吃了对不对?” 湘儿点点头。 章延闿顿时大喜。 可是湘儿却又道:“那我去问娘,爹好了么有。” 章延闿忙把就要跳下炕的小丫头捞了回来:“哎,你怎么都不信爹的话了?爹的身子爹自己还不晓得么?” 湘儿一本正经的道:“娘说了,爹这叫讳疾忌医。”小丫头这两天常听母亲说这个成语,一来二去的也学会了,现在理直气壮的训斥起自己的父亲来。 “哎,你小小年纪口气到不小。来来来,爹问你。什么叫讳疾忌医。”章延闿一把将女儿抱在膝盖上坐着。 “讳疾忌医。就是隐瞒自己的疾病,不愿意医治。娘说。就是爹爹现在这个样子。” 章延闿老脸一红,向女儿展示着自己其实自己已经好了。他这么做无非是要女儿吃些面。 湘儿只觉得好玩。笑嘻嘻的看着章延闿做各种动作。 “侯爷,您来了?我们二爷……”外头顺儿请安问好的声音传来。章延闿忙收了动作,捞过也不晓得从哪里顺来的扎头巾快速的在额头绕了一圈,随即栽在枕头里装晕。 “二爷,侯爷来了。”顺儿在外头叫了两声也不见有人回音。 郑濬在外头问道:“你们奶奶呢?” “我们奶奶上我们大奶奶家借人参去了。我们爷虽说被李神医救了回来,到底身子虚,要用独参汤调理身子。” 郑濬点点头,抬脚就往屋里头去。 一进里屋就闻到了一股子混合了中药的鸡汤味。再一看,一个小小的人儿趴在炕桌边。苦恼的看着那一大盆面条。 “湘儿?” 吃面的湘儿抬起头,对着郑濬甜甜一笑:“五姨父。” “你怎么在这里?一屋子的药味。” “我要看爹爹。爹爹一个人很可怜的。”小孩子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到让人心疼无比。 郑濬看着“晕”过去的章延闿,再看着那一盆的面条,冷冷一笑:“我看你父亲到不可怜,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大白日高枕无忧的躺着。以为出来就没事了?事好多着呢!我看你父亲是在大狱里待舒服了,还想着再进去一回。这一回要派锦衣卫上家里来,敲锣打鼓。让你风风光光的入狱?” “可是我爹爹已经进过大牢了?还要再进去么?我玩过一次的游戏就不想再玩。”湘儿突然插嘴道。 郑濬忍不住刮了湘儿小鼻子一下。 顺儿见郑濬的心情好了一些。这才凑到章延闿跟前,俯下身子,小声的唤道:“爷,爷。侯爷来了?” 章延闿顺着顺儿的呼唤艰难的睁开一丝眼睛缝儿,喉咙里含糊的哼着:“嗯?嗯?” 顺儿提高嗓门道:“侯爷,泰宁侯来看您了。” 章延闿像是没不清楚。好半日才点了点头:“哦。我这就起来。”他口上说要起来,可是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郑濬冷看着章延闿在那里装。他就知道。这个人是最会装的。 他伸手摸了装面的碗,还是烫的。才端进来不久,这么多明明是给个大人吃的,再看着小丫头嘟嘴不喜的模样,他微微一笑。 “你家二爷的身子还没好?我今日带了李医士过来了,让他再给你家二爷看看。” 顺儿嘿嘿一笑,那位李医士治病的绝招那叫一个……他还从未见到把他家二爷给吓成那样的人。那个医士把脉后也说二爷吸入了大量的烟尘,情况不妙,当时也就当他是个庸医,也就随着他满口乱说,之后见那个医士说,烟尘伤了肺部,若是想活命,只有一个法子,用刀剖开肺部,将烟尘清理出来。那个医士说着还取了刀具出来,对着二爷的胸膛比划了几下。装昏的二爷再也不装了,嘤嘤的睁开眼,表示自己醒了。 这一次还是这样,二爷又“及时”的醒了过来,艰难的睁开眼:“谁来了?” 顺儿忍着笑意:“侯爷来了。” “哦,哦,扶我起来。”章延闿微微抬起手,示意顺儿扶着自己。 郑濬冷笑看着装虚弱的章延闿,身子虚有像他这样红光满面的人?那么一大盆的鸡汤面,若不是他这个时候来,他早就吃开了。 “侯爷,恕我身子……”章延闿半倚靠在靠枕上,做出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 “你就躺着吧。我来是为了问你件事。后面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侯爷,您看我现在的这幅模样,哪里还能做什么?” “你打算撂手不管?”郑濬将湘儿放到一边,盯着炕桌上那一大盆的面,幽幽的道,“乡试的卷子被烧可是件大事。本来这一科考的就不那么顺利,皇上本身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听闻考卷被烧。更是龙颜大怒,要求彻查当日之事。直言若是找出纵火之人,当用重典。” 该死的。这是在逼他,除了接下还能怎么样?谁让那个放火的人就是他呢?章延闿双眼一翻,气虚喘得更加的厉害:“臣定当竭尽所能。”他一摆手,湘儿便跳下炕,走了出去,顺儿也不留,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自己则守在外头。 “侯爷,这买考题之人。只要拿现在的卷子对比先前三场的卷子考的便可以了。” “皇上要问的是,是谁泄露了考题?” 章延闿无奈地道:“侯爷,这不归我的事了吧。当初,告诉我有人贩卖考题的人是侯爷。侯爷从哪里买来的,就到哪里找。” “章大人,现在好像好了很多啊。看来能出来为皇上办事了” 章延闿继续一翻眼:“我头晕,头晕。”想拉上他,他才没那么多的工夫。自己什么还没表示,就把他拉下了水。这算是什么?他睁开眼瞧了郑濬一眼:“侯爷,我也有密折。”你能在皇上面前说话,我也有说话的权力,这事不能是你一人说的算。 “你是要皇上亲自来问你才肯说么?” “侯爷。皇上洞若观火。哪里还不晓得这里头的门道?这泄露试题的事,是孔大人么?不是。可是试题偏偏泄露了,会是谁?除了孔大人身边的人还会有谁?卖考题肯定是有进项的。稍微查查不就行了么?您何必非要上这扯腾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呢?” 郑濬嘲笑的看着理直气壮的章延闿,这幅样子还叫半死不活? “就让孔大人自己去做好了。是大义灭亲,还是严惩刁奴都跟我无关。朝廷那么多的俊杰。只抓住我一个人算什么事?”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到翘起辫子来了。” 章延闿道:“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个举人,没什么正经出身。”他说着便再次软倒在床铺上,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郑濬见他一副送客的模样,只得站起来,却是伸手摸了下那盆:“这鸡汤面还是快些吃了吧。都这个时候了,想来也该回来了。” 章延闿瞪了一眼轻笑出去的郑濬,突然大声道:“侯爷,还请侯爷代小臣回奏圣上,臣才疏学浅,难当大任。臣愿在家闭门读书,研习学问…….待明年二月参加会试,金榜题名后,再为皇上效劳!” 郑濬才出门口,听着章延闿突然吼了那么一句,他居然顺杆子往上爬,狮子大开口,要居家读书,还要准备来年的会试?他到是会说! 章延闿对着郑濬是出了一口子气,可是看着那盆鸡汤面他有些为难了,若是好好的鸡汤面也就算了,偏还加了这么些个药材,哪里能吃啊。 他转动着眼珠子,抱着一盆面,偷偷的溜出屋子,将那盆“精心”制作的鸡汤面倒进自己家的泔水桶之中…… “你在干什么?” 章延闿正往泔水桶里倒东西,那突然起来的声音惊得他身上一震,还真回来了? 章延闿忙将手中的碗口朝下,将面全部销毁,这才转了身子,笑嘻嘻的对着世芸:“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我睡了……” 他看着挑着眉毛的世芸,也不再多说什么,几个跨步冲进了屋子里,鞋也来不及脱,便钻进被窝,哎呦哎呦的号起来。 章延闿伤势严重在家休养三月不提,只说这科乡试出现了试题泄露一事,查究到最后,竟然是孔之任身边的一个伺候笔墨的小厮做下的。他说见孔之任那几日总在写写题目出来,便认为是考题,就暗暗记下,拿出去卖题。 “你相信么?”世芸在听到这个所谓的最后公审结案后对着仍在床上装死的章延闿道。 章延闿睁开眼:“我相信啊。” 世芸看着章延闿这般的理直气壮。 “哎,朝廷让我们相信,咱们相信就是了。管那么多。”他就知道,查到最后也只能查到这里,难道他去就能多查出来什么?那个小厮怎么晓得孔之任每日写的那么些个题目就是考题,他怎么知道孔之任最后会选择哪个作为真正的考题?如果说拿出去卖的考题是九道,或者更多,在这些题目中出现了三题,小厮的话还能信。可是,是三题全中,只拿出三题,三题就都被孔之任最后选成了考题,有这么巧的事么? 就算他能查出来什么,他也不乐意去做。伙同王衍将他拉下水以为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听话?他若是能老老实实的听话,他就不是章延闿了。 世芸叹了口气:“这到是。五妹送了帖子,后日要请我们过府赏菊,你去不去?”(未完待续。) ps: 该死的网络~ 第二百零一章 宴请(下) 泰宁侯家置酒赏菊,请的不单单是几家亲戚,连带着平日里相处融洽的朋友也请了,热热闹闹的摆上好几大桌。 南浦亲自到二门来接的:“章太太,您来了。这位是……湘姐儿吧。” 簇水见到南浦不自在的扯了自己身上的衣裳。看着装扮比自家奶奶还好的南浦,簇水有些庆喜,幸而在家的时候听了奶奶的话,没把新衣裳倒持出来。她就算是穿上她最好的衣裳又能怎么样?还是不如南浦一样。这么些年不见,她过的更好了。她们俩本来是一般大小,可是,只是五六年的时光,自己显得比南浦老了不少。 世芸跟着南浦走着,打量着泰宁侯府。她还依稀的记得一些当年来时的样子,可又记不大清楚,感觉以前是这样的,又好像不是。 “这重新整修过,跟以前不大一样了,章太太这么多年没来了,怕不认识路。您这边请。那边是桐斋,那便是三元斋。” 世芸听着南浦一路的介绍,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上一两眼。垂花门,长廊,照壁……这段距离并不太长,只一会儿便到了正院。 世萱早早的领着人在正院里等着,一见到世芸牵着湘儿过来,便迎了上去。笑着拉住世芸的手:“四姐,总算是见着了。” 世芸握住世萱的手微微一笑:“是啊。” 世萱见世芸身边的小女孩偏着头打量着自己,不禁一笑:“这就是湘儿吧。” “是啊。”世芸推了湘儿行礼。小丫头老实的行礼后便贴着世芸身边,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世芸到是对湘儿今日反常的举动有些不解。这个小丫头平日里最不怕见人。只是今日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她只得笑笑:“她腼腆的很。” 世萱一点也不介意。拉着湘儿的手问话。可小丫头正是惜字如金,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问题后。便再也不开一口。 世萱满心欢喜的注视着湘儿,小小的人儿,若是她那个孩子能长大,也跟湘儿一样大了。有这么一个孩子陪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啊。只是可惜,她的孩子都没有见天日就没有了。一想着这样,她对湘儿的感情更浓了,直接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世芸瞧着世萱,她好像很喜欢湘儿。只将她待在身边,口气温和的同湘儿说话,可是这个孩子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是相当的少话。 世萱陪世芸还未说上几句话,丫头便说客人来了,世萱只得出去迎客。 客人越来越多,可是,世芸全都不认识,她只带着湘儿远远的坐着。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客人来到,看着世萱面上带笑热络的同人打招呼。那些人同世萱很是亲热,手拉手说笑着,一个个亲热无比。那边热闹。她这里就显得格外的冷清。 有势利眼的,瞧见她穿着普通晓得她身份地位,也就懒得同她说话;有些和蔼的到问了两句。晓得她丈夫是章延闿后,好的笑笑多说了两句话便被熟识的人拉走了;胆小的。一晓得她的身份便离得远远的。 世芸也不介意。她本身就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先前还以为是自家人前来赏菊到也应了。没想到却是那么多的人。 湘儿坐在她身边。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屋子,好奇的看着屋子里各式各样的摆设,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谭世懋的妻子孟氏也来得很早,一见到世芸便过去,同她一处说话。她笑着搂着湘儿:“怎么了,这孩子今日怎么不爱说话了?” “她心里古怪着呢。那日教她女则,说什么女子要慎言,她就记住了,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孟氏一听欢喜的不得了:“湘儿,跟我去你孟家外公那,你孟家外公一定喜欢你。“孟氏的父亲在翰林院供职,家里最讲究这些,一个个女孩子都成了闺中典范,偏偏,孟氏的父亲还不满意,甚至连带着亲戚家的女孩也要一并的教谕。孟氏的三个女儿也都送到外祖家教养,小小年纪就十分的守规矩,可是世芸总觉得缺少了孩子该有的活泼。就湘儿这性格去了,少不得一天三顿打。 湘儿抿着口,随意的指了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世芸小声的说了,可是,这屋里头的稀罕东西着实多,有些东西她也不认识,只得摇摇头。 孟氏是认得的一一同湘儿说了,还顺带着指了屋里对联上的字叫湘儿认。 一会儿,南浦过来了,请了孟氏的三个女儿同湘儿到那边去玩:“那边一屋子的姑娘姐儿,夫人说,让她们小姐妹到那里耍,也热闹。” “四姐。这是赵二奶奶,她娘家姓鲁。这是我家四姐。”世萱带着人来到世芸的面前。 世芸站起身含笑冲赵二奶奶行礼,多的话也没有。 世萱见世芸的反应那么的冷淡,不由笑道:“四姐再好好的看看,不认识了?” 世芸仔细的看着那位赵二奶奶,歉意的摇摇头:“恕我眼拙,不晓得这位奶奶是……” 世萱不由一笑:“姐姐忘记了?这是鲁四小姐。” 鲁四小姐,这是个遥远的记忆。世芸记得,当初郑濬续弦的候选人中就有她,她当年还送过一块寿山石给寿宁侯世子。鲁四小姐当年对泰宁侯继室的位置势在必得,可是最后……那些个名门嫡女们都没有成为泰宁侯夫人,而是落在了世萱的头上。当初的事真是令人感叹,可最后,鲁四小姐嫁到别人家,也生儿育女了。 “鲁家姐姐。” 鲁氏笑道:“我们有六七年不见了,你好容易回京城却不找我,真是让我伤心。” “家里的事一向多。日后再登门致歉。” 鲁氏笑笑。推了自己的女儿上前,又指着自己身后的两个小姑娘:“这是我是我侄女。这是我娘家的内侄女。” 两个女儿一个十五六岁的模样,一个十二三岁。到是很乖巧,对着世芸行了礼。 这也就是认个人,鲁氏随即也就带着两个侄女往那边去了。 孟氏吃了口茶问道:“我听说四姑爷的身子好多了,今日也来赏花了?” 世芸点了头:“他窝在家里还长日子,哪里也不能去,早就憋坏了。那日五妹一送来帖子,他立马就应下了。” 孟氏笑道:“早就该这样,你也该多出来走走的。女眷中没有几个相熟的也是不行的。” “同他来往的本来就少。我们也……”这边有一位相熟的夫人领着自家的女儿同孟氏打招呼,一通行礼后。又要送出些东西。 世芸哪里想到会是这么个场面,虽然她也预备这送出去,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孟氏瞧着世芸的样子,再想着方才世芸只说了半的话,到也明白过来。他们在外头苦了那么长时日的,哪里有那些多余的。少不得交待自己的人把东西分成两份。 大家议论的正热闹,只听着外头匆匆的来了个仆妇:“夫人,大舅太太二舅太甜带着三位表姑娘来了。” 舅太太,孟氏已经在这。再说舅太太,哦,是郑濬原配夫人娘家的两位嫂子。 世芸看着世萱匆匆忙忙的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深蓝色金竹叶长身褙子。一个身着宝蓝色五彩缂丝长身褙子的两个妇人带着三个穿着藕荷色衣裳的姑娘走了进来。 这两人人便是郑濬原配夫人龚氏的娘家嫂子,后头是龚家的三个女孩。龚大奶奶到是温和,龚二奶奶却是很热情的跟众人打招呼。龚家的人是最后一个到的客人,既然她到了。大家也都一同往那花圃去。 还是那个花园,只是现在是深秋。是百花凋零的季节,只有光秃秃的树枝。龚二奶奶挑着眉头看着这荒凉的园子:“这怎么都成了这样?我记得这有几株木莲花?怎么都不见了?”(注:木莲花便是木芙蓉) 世萱忙道:“侯爷让移到了那边临水的地方,弄了个大的花圃,到时候好一起观赏。” 龚二奶奶突然揩了眼角:“原来是这样。我只是想起了大姑奶奶来。她是最喜欢木莲的,总说什么‘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那几棵‘鸳鸯芙蓉’她最喜欢的,是当年侯爷亲自让人从湖南送来的,大姑奶奶在世的时候,最是细心照料的。太夫人总是嘱咐我,若是花开了,一定要带一枝回去,只当见到了大姑奶奶。我一瞧不见了,还以为侯爷忘记了我家大姑奶奶。” 龚二奶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突然提及已经没有了的龚氏,直接没了世萱的面子。 世萱微微一笑,只说待会陪龚二奶奶去挑花,却是对着众人说:“我们往那边去,又能赏菊,还可以看木莲。” 拐了弯儿,景色立马不一样,路两边都摆置了各色的菊花,一株株菊花栽在花盆当中,靠着人为摆出了各式样子。才赞了两句,就有媳妇带着人,托着几盘刚摘下的菊花送了过来。每位都挑了一枝,笑着插在了发髻上。 大家慢慢的走着,观赏着两边的菊花,一面说着话。 才走到临水的石桥,就听着那边的水榭中传来女孩子们的欢笑声。 “夫人,各府的小姐们在一处联句呢。” “她们到是好兴致。咱们再往前面走走,我记得那边有个台子,我小姑常叫小戏子在对面准备。咱们到那里又赏菊了,又吃酒听戏。”龚二奶奶再次的插了嘴。 她明明是客人,到了这,却成了主人,也不管世萱这个女主人怎么说,一口一个我小姑的,像是龚氏还在一般。 再看看世萱,一点也没有不快,反而询问旁人如何,众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也都同意。世萱也就让人快去准备。 这些夫人们什么没吃过,什么戏没听过,在一处只是说话。世芸坐在一旁,只看见几家夫人同龚二奶奶说着话,到有舍了世萱的架势。 女孩们则是安排在了旁边,世芸伸了头,瞧着那边,却没瞧见湘儿,世芸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章太太。”泰宁侯府伺候的丫头机灵的跟了上来。 “我女儿没过来。” 丫头忙去寻了人说,立马一个仆妇来了:“章太太,您请吃酒,我们去寻表姑娘过来。” 世芸只瞧了那个仆妇一眼,仆妇赔笑的道:“章太太……” “要我同你们夫人说?” 仆妇立马跪在地上:“章太太,章太太,表姑娘方才跑出去了,我们已经让人跟着去了,这就去找了。” “怎么回事?”湘儿会跑出去?跑到哪里?在那边同人发生了什么争执? 仆妇有些为难…… “要耍威风回家耍去,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来的东西,到装模作样起来!”世芸转了身子,看着身后说话的人,却是龚二奶奶。(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隔阂(上) 仆妇思量了一会儿,选择靠向龚二奶奶。虽说这两位都是府里面的亲戚,可相比较之下,龚家是世子的亲外家,这位章姨太太还是靠边站。 “二舅太太。” 龚二奶奶斜眼瞄了一眼仆妇:“自己膝盖软归软,但别丢了主家的脸。” 仆妇忙爬起来,凑到龚二奶奶身边,赔笑道:“二舅太太,奴婢伺候您。” “我又不是没人伺候,要你赶着上来。你去告诉厨房,重新做几个菜来,那些我都不爱吃。” 仆妇口里应了,却不敢这就去办。菜单是夫人定下的,若是晓得她随便改了菜,她还有命么? “还不快去?” 世芸看着龚二奶奶呵斥的模样,不由一笑。口口声声的对她说,什么回家耍威风,她自己何尝又不是?在这里,这位龚二奶奶到是比旁人都有架子。 龚二奶奶听见世芸那轻轻的笑容,立即横了眼:“你笑什么?” 世芸微微一笑,垂手而立:“嗯?龚二奶奶说什么?”低眉顺目,装聋作哑的模样摆出到让龚二奶奶无话可说。 南浦从里头出来了:“姨太太,我们夫人找您呢。” 龚二奶奶见到南浦没了好脸色:“哪里来的姨太太?我家的小姑嫁到外地去,今儿没来。” 南浦没想到龚二奶奶会在这,自知失言,忙笑着道:“二舅太太 “不敢当。这府里哪里有我们什么待的地方了,早就换姓了。真是人走灯灭。” 南浦也不晓得世芸同龚二奶奶说了什么,只是这位龚二奶奶满口的刻薄话。她已经明白了,肯定是说了什么刺到二楼这位二奶奶:“姨太太。您同二舅太太说了什么?” 世芸不由一摊手:“我一句话也没说啊。” 南浦哪里相信这个,只觉得世芸说了什么:“姨太太。您还是谨言慎行,这不是在外头。千万别让我们夫人难做。”南浦央求的看着世芸。 世芸看着一脸央求自己的南浦,她没开口,芳儿开了口:“姐姐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奶奶说了什么了?让你们难做什么了?我们大姐儿在你们府上好生生的不见了,我们奶奶只不过是问你们家的下人两句话罢了。非但一句话不给我们,那位什么舅太太还一口一个奚落我家奶奶,你什么事闹不明白到来怪我们了!” 南浦叫芳儿一个小丫头抢白了话,面上落不下去。她是泰宁侯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就是如今回到谭家,谢氏奶奶们都要给三分面子,她好生的劝人,到让人扫了面子。 她一转头,指着守在外头的人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表姑娘是怎么了?还不快去找?只当夫人跟我是好性子?一个个都蹬鼻子上脸了?”她骂了外头的丫头们,又对世芸赔礼,“是我疏忽了,这就命人去找。四姨太太还请您……。” “南浦姐姐,世子同二爷过来了。”一个小丫头突然跑了进来说道着。 南浦听了信儿。有些急了:“姨太太,还请您进去。世子跟二爷是过来见礼的,若是您不在……就当为我们夫人想想。我这就派人把表姑娘找回来。”南浦说着,焦急的推着世芸往屋里去。 世芸有些不明白南浦的行为。自己不在席能给世萱造成什么影响,看她的意思,好像是只要是少了一个人。就会有人怪罪世萱办事不利,那个人是谁。令世萱那么的畏惧?郑濬,还是…… 她才坐下不一会儿。帘子叫人从外头掀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少年。 走在前头的少年正是郑濬的长子郑禛。五六年不见了,这孩子已经成了小大人了。小时候白皙的皮肤消失了,他变黑了,也许是因为人变黑了,容貌不像小时候那样的俊秀可爱了,一身石青色色方格纹直衫反而显出一丝的英武。他后头那个十岁上下的孩童男孩,世芸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孩是小郑祉。他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一副先天不足的模样。不过,他的容貌十分的秀美,穿着大红色连云锦绣瓣兰罩衣,活脱脱的像年画里的金童,最是找人喜爱。 一见到他们,龚二奶奶就坐不住,站起身走到郑家兄地跟前,拉着郑禛的手连声的问话:“好些日子不见了,你也不上我们家去,老太太,太太都十分的想你。你怎么又晒黑了?又是侯爷让你满天的跑马了?哎,你是世子,是尊贵的人,哪里要学哪些个。好像又瘦了。可是吃的不好?我上回让人送给你的吃食,可都吃了?” 郑禛只喊了声舅妈,再也没有旁的什么话。 世芸瞧见龚二奶奶面上虽然带笑,可是,那嘴皮有些扯紧,跟这么一个人说话,你就是有十万的热情,也被他的冷淡打磨的一干二净。 龚二奶奶很快就将视线转向了郑祉:“祉哥儿,有没有想舅妈?怎么穿得那么少?虽说现在白日还是有些热,但还是有寒气的。” 郑祉到是老实,乖乖的被龚二奶奶搂着,仔细的回答问题。 “二弟,下来,还有客人。平日里教你的礼数呢?”郑禛开口招呼着郑祉。 郑祉忙应了声,从龚二奶奶怀中挣开,老老实实的站在哥哥身边,只是在位置上退后而来半步,显出良好的家教。 郑禛绕过面带尴尬的龚二奶奶,走向坐在正座的世萱:“夫人。” 郑禛对世萱的称呼很客气,不唤母亲,只叫一声夫人。他见了世萱后,又同其他几家夫人见礼后,这才对着龚家的两位奶奶行礼。他对龚家的两位奶奶到是很亲切的唤了声:“舅妈。” 龚大奶奶含笑的点点头,问了声好,没有龚二奶奶过多的话语。 龚二奶奶亲热的模样。到不像是舅妈,而是像郑家兄弟的母亲。她问很仔细,饭吃如何。衣裳准备的如何,丫头服侍的如何,面面俱到。 郑禛一一应下,可是他一句也不多答,到像是龚二奶奶问了,他也答,不过就像是在应付一般。 龚二奶奶再要问下去的时候,郑禛却转了身子,向孟氏问安。 “谭家舅妈。”郑禛的视线很快落在孟氏身边的世芸的身上。这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没有过多华丽的首饰,这是……他已经猜出,这是章家姨妈。 “章家姨妈。” 世芸点点头,将自己准备的东西取出来,比起那几位夫人送出去的东西,她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单薄了。她所准备的不过是一个荷包外加一个扇套,很普通的小玩意。加在一起不值当几个钱。 兄弟两个只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出去。 郑家兄弟一出去,世芸便站起身,孟氏见世芸一直是总是起身。不禁问道:“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世芸点点头,到认了。 “可要紧,我陪你出去吧。” “大嫂子你坐。我只是不大习惯吃酒,头有些晕晕的。我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世芸刚走出屋子,一个丫头便走了过来:“章太太,请这边说话。” “有话就在这说。这儿有风。又舒服。” 丫头道:“章太太,表姑娘寻着了。” 世芸转了身子盯着那个丫头:“在哪里?” “侯爷说。表姑娘在他那里玩,让奴婢同夫人说一声。” 小丫头怎么会在郑濬那里?小丫头怎么找到了郑濬?她收了自己紧张的神色:“还请姑娘把孩子接过来。” “章太太。侯爷很喜欢表姑娘,要留表姑娘多玩一会儿。” 留着湘儿做什么? “章太太,表姑娘在侯爷那,一定开开心心的。”丫头依旧是那样的恭敬。 世芸不禁挑了眉毛:“开心?你肯定是知道先头的事情的!”难不成湘儿同那些个小姑娘们在一处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其实她也想到了一些,毕竟湘儿是不同于这些个小姐们长大的,她没有长在深宅大院中,对于那些深闺之中的闺秀来说,湘儿有些野性,又有些…… “不过是小孩子气。章太太还是请屋里看戏吧。” 世芸只得应了,却是对芳儿吩咐道:“你且到二门上去,看看能不能寻到顺儿,让他看看,给我回个准信。”她还是不那么的相信丫头来传的话。 戏台上的戏依旧在唱着,龚二奶奶很喜欢这折戏,一曲结束便开口打赏,唱戏的小戏子忙赶了过来谢赏。 世芸原本是准备了一两银子的,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很大一笔,可是看着那些个夫人奶奶们打赏出来的银子,她那一两就有些过不去了。 孟氏已经让人准备了两个十两的送出去,可是却瞧着世芸依旧是递上了那一两,拿着托盘谢赏的仆妇却有些卡壳了,不晓得这一两银子要不要唱和出来,这一两……她负责唱赏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出手一两的。这…… 仆妇迟疑了好一会儿,到底唱了出来:“章太太赏玉官白银一两。” 龚二奶奶不小心笑了出来:“章太太可真大方啊。” 世芸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笑着道:“我们家大人一年也就那几十两的俸禄,也没有旁的什么进项,怎敢同二奶奶相比。” 龚二奶奶眼一横又要发火,却被一边的龚大奶奶扯了袖子,这才收了口,可是却是一副极其不快的模样。 又一折戏开始了,只唱到一半,一个仆妇走到龚二奶奶身边说了几句话,就听着龚二奶奶突然提了声对世萱说了句:“合着你打算自家亲上亲,舍了我们?” 世萱被龚二奶奶突然发难弄的有些难堪,不过她很从容:“二舅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世萱说了不明白,龚二奶奶也不好挑明,只是冷哼一声,撂下话:“你最好别给我装!” 酒席中出了这样的场面,有些夫人在三折戏过后便告辞了。龚家也没继续待下去便带着人走了。 “四姐姐,到我屋里坐一会儿吧。我们好久没好生说话了!”世芸也打算离开,世萱却开口留下了她。(未完待续。) ps: 最近没什么官场上的东西,有些家庭中,亲戚中的杂事 估计精彩会降低一些~ 第二百零三章 隔阂(下) 世萱歪靠在榻上,让丫头也拿了靠枕给世芸:“四姐,你也歪一会儿吧。” 世芸摇摇头:“你今日着实的累了,就歇着吧。过些日子我再来寻你说话。” 世萱伸手抓住世芸一只手,不许世芸离开,自己则坐了起来:“我不累,就是在人前坐久了,想歪一会儿。四姐好容易来一次,这一走,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我跟四姐有五六年不见了吧。” “是啊。从你回门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有六年了。” 世萱握住世芸的手,细细的摸着手掌中的茧子。掌心一粒粒的茧子,有些刺手,这还是当年的那双手么?她记得在出嫁前,她曾经握过世芸的手,那是她们结成同盟的时候,那时候世芸的手还是相当的细腻。可是现在,怕是她身边的丫头也没有这样的。再看看世芸的脸庞。虽说是姐姐,可比自己也不过只大上一岁,一岁,根本就瞧不出什么差别来,可是六年后,她们容貌上的差别就显现出差别来了。世芸要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上好些岁,同她在一起的差别,不再是一岁,而是十岁。 世萱紧紧的握住世芸的手,叹息道:“四姐,你受苦了。” 世芸被世萱这话说的一笑:“我过的很好啊。”一开始是觉得有些辛苦,可是她内心过的很舒服,跟着章延闿一步步的走过来,满满的成就感,满满的喜悦。陪着他经历成功的喜悦,陪着他承受挫折的磨练。陪着他经受惊心动魄。 世萱知道世芸没有说假话,她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满足的气息。世萱这一刻是羡慕的。她羡慕四姐所过的日子,没有妾室。没有什么嫡子的外家整日的刁难。最关键的是,她还有个孩子,这样的日子多令她羡慕。 “四姐把湘儿教养的很好,很乖巧,很知礼数。我很喜欢,侯爷也很喜欢。”世萱道,“我从来没见过侯爷那么喜欢过一个孩子。对世子,侯爷很是严厉,一句话好话也没有;二爷。从小身子就不好,先头的夫人没的又早,太夫人对他很是怜惜,侯爷对他,还是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侯爷跟世子他们,一点都不像是父子,要我说,简直是对下属,一沉下脸……就是太夫人也拦不住。” 世芸道:“侯爷对孩子期望甚高。自然不能溺爱了。” 世萱看着世芸,微微一怔,随即一笑:“也太凶了。对世子也就算了,对待二爷。也是说打就打。太夫人都拦不住。哎。对湘儿,我算是开了眼界了,那样的细声细语。湘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想过侯爷还有这么一面。” 世芸笑笑:“湘儿又不是自家孩子,侯爷当然没必要板下个脸来。” 世萱不赞同的笑了笑。真的是这样么?她只是心中闪念,却是苦闷的道:“在自家人也就算了。可,世子已经这么大了,再过些日子,世子要做父亲了。还这样,日后在媳妇面前,在孙子面前,这不是让世子难看。” “世子要定亲了?” “你都忘记了么?世子今年已经十六了,是该娶亲了。” “这么快啊。说了哪户人家的小姐了么?” 世萱摇摇头:“没有,还在相看。不瞒你,今日来的那几家都是要看看的。毕竟是世子夫人,少不得要多看看。” “原来是这样。”难怪今日来的夫人奶奶们不是带了自家的女儿,就是带了侄女外甥女来,原来是为了这个,“那看上哪家的?” “哪里能轮得上我。我不过是继室,世子的媳妇还要龚家的人来订。” “龚家?”再不论如何,世萱也是世子的母亲,这个时候还要龚家出面,“侯爷应了?” 世萱笑笑:“龚家才是世子正经的外家,我算得上什么,他们摆出前头的夫人,侯爷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不会害世子不是么?” 龚二奶奶不顾外人在场,对郑禛兄弟表现出极度的热情,但凡一个母亲也未必能做的那么的仔细,她不嫌烦锁细细的问着郑禛兄弟平日里的饮食起居。 乍一看,她是怜爱这对没有母亲的兄弟,可是,她那是故意给世萱难看,摆明了这个继母对孩子并不好,要外祖家的人照看。 牵扯到这样的事,是她不能多说的。 猛然间,世芸突然明白龚二奶奶今日为何说了那么唐突的话出来。她以为自己带了湘儿过来,是要把湘儿嫁给郑禛做媳妇?湘儿才多大,郑禛又有多大。 “四姐,我很喜欢湘儿,又聪明,又乖巧,这样的孩子做媳妇最好不过。可是,四姐,湘儿真的不行。” 不仅仅事龚二奶奶一人这么想,世萱也是这么想的:“五妹,你这是说什么话?” “四姐,我晓得你在外头跟着姐夫吃了不少的苦。母亲心疼孩子,想要孩子过的好,我晓得。”府里多的是家人出人头地后,过的都跟主子一般,都舍不得自家孩子进来伺候人,这样的她见了多了,也了解,谁愿意一辈子低三下气过着贫穷的日子,“姐姐心疼湘儿,想让湘儿嫁到个好人家,我可以想法子,由我出面,就是瞧在侯爷的面子,也能为湘儿照户好人家。以前我答应过你要帮你的,姐夫的事我没能帮上忙,是我的不是。什么都可以,唯独世子同二爷的婚事不成!”世萱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是要把湘儿嫁到泰宁侯府了?五妹,你也太高看你们府上了吧!” “四姐,我晓得你生气,若是我,我也生气。自家的姐妹嫁入高门从此就瞧不起娘家姐妹来了。呵呵,其实,我是什么,你别看我成日里锦衣玉食,成群的下人伺候,其实我只是空顶着泰宁侯夫人的名头,我什么都不是。呵呵。龚家的人日日敲打我。”世萱吐露着自己心中的苦涩,“我哪里是什么泰宁侯夫人,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世芸看着喃喃自语的世萱:“五妹,你记住,你姓什么?” 姓什么?她姓谭,她夫家姓郑。 “五妹,你忘记当年在祠堂说过的话了?”世芸回头盯着世萱,“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六年,世萱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当年怀着一股冲进的少女,居然被折磨成现在这样。哎!若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就要她重新打起信心来。 世芸说了话朝外头走去,临到二门,遇见牵着湘儿过来的郑濬。 “娘。“湘儿一见到世芸便扑将上来。 世芸抱起湘儿,鼻子对鼻子的同湘儿顶着玩:“玩的好么?咱们回家去?“ 湘儿摇着头:“一点也不好玩,没有意思。不过,五姨夫拿了好多好吃的点心给我。娘,五姨夫要留我下来玩。” “那你想留下来么?” 湘儿有些为难,她在选择。留下来有好吃的,可是,五姨夫家真的不好,当然,有湖,可以划船,还有好大的花园,比家里要好看。 郑濬踱着步子过来:“湘儿,你忘记了先前跟我怎么约定的了?那东西你不是已经想了很久的么?不想要了?” 湘儿到底摇摇头:“我要回家。”她突然眼睛一亮,笑眯眯的道,“姨夫可以把东西送到我家的啊!不一定要在这里玩啊。” 郑濬见她反应这样,不由的笑着抚摸她的脑袋,小丫头反应这么快,也不晓得她像谁:“好,到时候我就让人送到你家。” 世芸上了马车有些疲倦的靠在车壁,章延闿瞧了她一眼:“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世芸摇摇头,为湘儿拢了披风,这孩子怕是玩了一天,一上车就睡着。 “没什么。” 章延闿微微一笑,从世芸手中接过湘儿,抱在自己的怀中:“我来抱她,她最近长胖了不少。”章延闿注视着湘儿白胖的笑脸,转面对世芸道,:“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考虑这孩子的终生大事了?” “孩子才多大,你瞎想些什么。”世芸瞧了章延闿一眼,他是听说了什么?怎么偏这个时候说起这个。 章延闿略微抬起左臂,让世芸看:“你看看这丫头,长得多好看,所以这么小就叫人惦记上了 “今天在前面出了什么事?” 章延闿好笑的看着世芸:“我还想问你,后面出了什么事,这小丫头居然跑到我们那去了。看来受了不少的气啊。” 世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就明显的不对劲,平常那么活蹦乱跳的,今天多一句话也没有。那边一开席,我看她就不见了,哪里知道后来有丫头说她跑到侯爷那去了。” 章延闿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放弃了。 “你就没问问她?” 章延闿笑道:“她一整日都被侯爷抱着我怎么问到,这还没长大呢,就被人惦记上了。” 难怪龚二奶奶听人说了话后冒出那样唐突的话,难怪世萱会说那样的话,原来是这样,以为侯爷瞧中湘儿,要湘儿做媳妇了。 “我晓得了,以后关门放狗!”(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雪 章延闿在家已经修养了两个月,他在家过的是相当的逍遥自在,每日同妻子女儿嬉戏欢笑;或者同钱师爷等人手谈阔论,日子过的实在惬意,真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这一日,下了一场大雪,湘儿是按捺不住的,早几回就想冲到雪地去,偏偏世芸抓住她不许她去:“前些日子冻着了,才好些,不能再凉着了。” 小丫头委屈的窝在炕上,趴在炕边上的窗沿边,趁着世芸不注意,悄悄的推开窗户,露出一丝丝的缝隙,贪婪而激动的看着漫天飘下的雪花。一旦有人经过,小丫头就会赶紧缩回去,可是,过一会儿,又去开窗户,还十分的谨慎的四下望一望,只是小丫头太心急了,也不等人走远就去开窗子,到底叫人发现了,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是招人喜爱。一群大人帮着央求了许久,世芸最终承诺,等雪停了就可以去玩雪。 小丫头本来是欢天喜地的,可是随即又皱眉苦恼道:“如果到晚上停雪,娘是不是又要说,天黑了,要早些睡觉,不许出去玩了?” 大人们一听不由的笑了,这小丫头脑子怎么转的越来越快了。 “那就明天玩。” “我不要。” “明日玩也好。瞧着天色,怕是还有的下。等你明日一早起来,满地都是厚厚的雪,那才好玩呢。到时候爹陪你堆雪人,雪狗。” 湘儿这才觉得好些,可是又为今日不能玩雪而沮丧。 章延闿见不得湘儿眼巴巴的看她。他抱起湘儿,示意世芸取一件厚实的衣裳来。仔细的抱湘儿包的严严实实的,这才抱了她出去看雪。 可是一到了外面。湘儿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挣扎着要下地,只看雪不去玩实在没有多大的意思。一定要去玩,她要去接雪花。 “咱们就在廊檐下看好了。你若是再受凉,就跟爹一样,要吃那苦苦的东西。” 湘儿想着放了药材的粥,立马皱起小脸,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她才不要吃那种东西。 湘儿乖乖的窝在章延闿的怀里。 “别看了,过来吃东西吧。” 章延闿转了头。看着世芸领着簇水端了热锅过来:“是什么热锅?” “鸡肉锅。我叫孟先生,钱先生同方进陪你一起吃。” 湘儿一听有吃的,也不去想着玩雪了,从章延闿怀里挣扎出来,老老实实的站着。 “是在屋里吃,还是在外头?” “就在外头好了。”章延闿深深的嗅了香味,“还有酒么?孟先生,咱们吃一杯?” 孟账房摇摇头:“老夫又不懂什么诗词歌赋,陪不得你们吟诗弄月。大人。您要是想多吃两杯,只管吃,老夫绝不多说。”孟先生撩了袍子率先坐下,“今年的雪好大啊。” 钱师爷笑道:“老夫子。你若是拿算盘出来,在下一口酒也吃不到。” 哪里知道孟先生还真的摸出一把小算盘,哗啦啦的向钱师爷展现着:“那咱们算数?” 钱师爷摇摇头:“老夫子。您别晃这个了,我眼睛都叫你荒花了。咱们还是以诗赌酒。” 孟账房摇着手指:“小钱。你这就错了,算数其实也是很有用的。不但有用,更有意思,若是论技巧,你们那些诗词到是落了下层。” 钱师爷点着头:“算数有用我不否认没,只是你说诗词落了下层我到不赞成。若是下层,朝廷也不会以诗词选人才。” 孟账房只是摇摇头:“因为下层所以才在头一场考试。小钱,你别不信,我问你,是不是做什么,都是最简单的最先开始?朝廷最要紧的是什么,是银钱,这银钱怎么算,还不是要这数?” 钱师爷叫孟账房问的只有点头:“好好好,你说的有理。我自罚三杯。” 方进从章延闿手中抢走酒:“哎,先生,你又偷着吃酒。哎,湘儿,你怎么也……” 众人都在争酒,却不妨湘儿居然偷偷的抿了口酒,辣的只吐舌头,两滴眼泪还挂在眼角。 “小丫头,你也好这口?”章延闿抱起湘儿,“要不要再来一口?” 世芸正巧端了其他小菜过来,见到章延闿居然敢给湘儿吃酒,顺手打了章延闿的手背:“你居然敢给她喝酒?” 章延闿无辜的道:“不是我要给她喝的,她自己喝的。我们都没注意到。这不关我的事啊。” 世芸哪里相信章延闿:“她那么小怎么晓得要吃酒,定是你给她的。” 章延闿还真是被冤枉:“好好好,我错了,我再也不给她吃酒了。”他说着对着湘儿眨眨眼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又邀请孟账房同钱师爷吃酒,躲过世芸再次的唠叨。 “你们好兴致啊。” 众人吃的高兴,郑濬凭着大氅不请自来。 “侯爷,坐下吃酒吧,难得今日吃鸡。”章延闿对郑濬的到来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坐在棉垫上,冲着郑濬招招手。 郑濬也干脆,坐在孟先生让出的位置上,对着湘儿招了手:“湘儿,有想姨夫么?” 湘儿点着头:“想。” 郑濬一把将湘儿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着道:“哪里想?” 湘儿拍着自己的小肚子,干脆的道:“这里!” 郑濬的脸上瞬间变化着一种奇妙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点着湘儿的鼻头:“小东西。” 孟账房等人忍着一肚子的笑意,很是给面子不笑,但都侧过了身子,耸动的肩膀完全泄露了他们的心情。 章延闿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捧着对着哈哈的大笑:“傻丫头,怎么能这么说。你郑家姨夫不高兴了,以后就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湘儿一听。面皮顿时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着郑濬。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郑濬看着湘儿那可怜的样子,面上到松了下来,笑着摸了摸湘儿的脑袋:“我就喜欢这孩子实话实说。天天听那些假话早就听腻了。” 世芸晓得郑濬来不是路过,见湘儿吃了些东西,便拉着湘儿走开。孟账房他们吃了几杯酒,应了个景儿,也就纷纷告辞,只留了章延闿同郑濬两人。 “外头有些冷了,进屋再吃。” 章延闿摇着头:“我不冷。我才吃了热酒,全身都暖和着。难得今日下雪,我一面吃酒一面赏雪,最好不过,此乃人生一快。” 郑濬也不多话,只横了章延闿一眼。 “侯爷,我比不上您,想看雪,又不冷。我若是像您一样有银子,也造个临水的亭子,四面都镶上玻璃。可是,我不是没钱么。只能这样了!” “你废话说完了?” 章延闿撇撇嘴:“侯爷。您就说有什么事吧。您不是会老远的闻到我家这鸡肉锅的香味吧。就是胡同口的癞皮狗也不过……”章延闿看着郑濬那越来越黑的脸怏怏的收了口。 “你在家已经修养了多少日子了?” “两个月。” “还打算再休息多少日子?” 章延闿不禁一笑:“侯爷,我这身子不是还没好么?还要再休三个月。这折子我都写好了,正巧。侯爷今儿过来了,还请侯爷替小臣送达圣听。” 郑濬看也没看章延闿从袖口摸出来的折子。直接凑到火锅突出的口儿,纸张瞬即着火。在地上化作灰烬。 章延闿急得直跺脚:“哎。侯爷,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随即一笑,变戏法般的从袖口再掏出一道折子,“还是我事先有准备,预备了一道。侯爷,这些可要小心,我可…….” 郑濬接了折子,再次把折子点着了。 “哎,侯爷,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身子还没好透,还需休假三月。嗯。身子还没好,怎么还能在外头受寒?还要吃酒?我看你的身子早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这个告病的折子。” 章延闿道:“侯爷,我只说我身子还没好,但是可没说我是因为身子不好,才告假三月的。侯爷,我这副身子是万岁的,小臣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我这不是有点旁的事么!” “你说的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命我问你话,问你张家的事你要怎么办?” 章延闿本要跪下,但郑濬却示意他不必如此,章延闿也懒得跪,他重新盘好,笑着对郑濬道:“侯爷,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好歹也要让我,让张家也过个好年是不是?哎。您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郑濬又挑了眉毛。 章延闿凑到郑濬的跟前道:“侯爷,我可比不上您,有两个儿子,这长子都要娶媳妇了。我现在连儿子都没有。您总不可能看着我死后没人给我捧礼摔盆吧!” “不要给我嬉皮笑脸的,给我说正经的!” 章延闿道:“侯爷,我不是不想干,但是,也要我名正言顺是不是?您也晓得我是什么身份,没个正经的出生。到底要让人说话。我已经想好了,再休息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好好念书,等来年二月,参加会试,待我过了殿试,成了进士,有了正经的身份……” “章延闿。”郑濬沉下了声音,字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嘴巴里蹦出来的,不过,也就是蹦出了这三个字,很快,他有笑着道。“我很喜欢湘儿,正好我儿子也该娶媳妇了,这亲上加亲……” 章延闿愤然道:“你!” 郑濬仰头干了杯酒,潇洒的站起了身:“我什么?”他站起来便往外头走。 章延闿气得在一脚踹飞了地上的棉垫,好个郑濬,居然打起他女儿的主意了,拿湘儿要挟他?好!好!好! 他突然笑着对着郑濬的背影道:“侯爷,你若是瞧上湘儿给你做儿媳妇,那你就好生的求我,明日在你家梅园摆上一桌酒,你好生的求求我,我说不定考虑考虑!啊!” 章延闿冷不防被一只迎面飞来的雪球砸中鼻梁,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接着暖暖的东西顺着鼻孔流出,他抬手一接,悲号道:“夫人,我流鼻血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外家(一) “你这么揉要揉到什么时候?我劝你,自己对着鼻子再狠狠的来一拳最好。”世芸一见到章延闿不老老实实的消肿,还大有将鼻梁的伤势扩展下去的心思,少不得奚落他。 章延闿眨眨眼:“真的?不是吧夫人,我这已经伤的很重了。” “重?我看还很轻的。”世芸盯着章延闿,心里有所计量,“你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章延闿被世芸盯的有些不舒服,不自在的摸摸鼻梁:“你知道啦?” 世芸白了他一眼。跟他这么久,他心里想什么她还能不晓得。 “那你又想怎么样?”世芸就晓得他不是让自己吃亏的主,“想拿这个去炫耀?” 章延闿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总不能让我白挨打吧。” “当然不能白挨打!”世芸很是期待章延闿要怎么利用他这个鼻子演戏,这家伙!世芸看着章延闿那紫红的鼻子,微微一笑,“要我帮你?” 章延闿看着世芸那带着笑意的双眼,忙护着自己的鼻子:“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不老夫人动手。” 世芸道;“你想什么了?你再这样,明日更严重,哪里还要再补一脚。” 章延闿嘻嘻一笑,随即低头看着湘儿练字:“湘儿,咱们明天到姨夫家玩好不好?” 湘儿跪在椅子上临摹大字,因为下雪没有心思练字,今天该完成的十张大字临摹的一张也没有写。便挪到现在做。只是她下午没玩好,一直静不下心来练字。一见到父亲过来同自己说话。立马放下笔。 “好啊!”可随即又摇摇头,“我不想去了。” 章延闿到是很意外。点着小丫头的鼻子:“为什么不想去?” 世芸推着章延闿:“你走一边去,让湘儿练字,她本来就没耐心,你还在烦她。” 章延闿一把抱起湘儿:“不想写那就不写了。不想做事情的时候,你要逼着她做,她肯定是做不好的。” “就你歪理多。今日事,今日毕也是你说的,你说该怎么办?” 章延闿抱着湘儿,对着世芸道:“此一时彼一时。哪里能那么死心眼,是不是啊。”说着,他将湘儿高高的抛了起来。 小丫头高兴的直笑,不住的叫着:“再高些,再高些。” 章延闿也从善如流,满足湘儿的要求,将她抛的高高的。 世芸的心脏随着湘儿一上一下剧烈的跳动着,她生怕女儿被磕在哪里,不住的叫章延闿快停下来:“别再玩了。别伤到孩子了。小心。别磕着了。” 可是这对父女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游戏,哪里理会世芸的阻拦,继续玩着,还大有趋势越抛越高。 “多一下。十张大字。” 章延闿停止同湘儿玩抛高空:“不玩了就不玩了,你那么吓人干什么?本来没事的,被你这一句话吓得我手软。若是真出了事……“ “你不带着孩子玩这么危险的游戏不就好了?每回看你们玩,我的心都受不了。”世芸又点着湘儿。“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 章延闿拦着世芸,只不让她说话:“好了。本来家里就小。”他说着,笑着调侃着世芸,“这么多年,你又没给湘儿生个弟弟妹妹陪她一块玩,只能我这个当爹的陪她了。要不,你考虑……哎,轻点,轻点。” 世芸狠狠的拧着章延闿的耳朵:“你瞎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能说这个?” 章延闿护着耳朵,一面求饶,一面对湘儿道:“湘儿,想不想有个弟弟妹妹跟你玩?” 湘儿是巴不得,满口的叫好。 “看看,女儿都说好了,你就……哎呦,轻点,要掉了,要掉了。不生就不生么,别这样啊。” 世芸红着脸啐了章延闿一口。 章延闿笑了笑,低头同湘儿说话:“既然没有弟弟妹妹同你玩,那咱们只能想别的法子。湘儿,你上次不是还觉得五姨夫家的花园大,还可以划船。咱们明天到五姨夫家赏雪好不好?” 世芸抬起头:“你要带湘儿去郑家?” “他们家的院子大,比我们家看雪还好。湘儿今日不是没玩好么?郑濬把我打成这样,我到他家逛逛,这总行了吧。湘儿,你五姨夫家的人也多,到时候有很多人陪你玩的。还有很多好吃的,你不想吃了?” 湘儿却没有应下,抿着嘴巴,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世芸笑着抱起湘儿:“怎么了,小丫头?不想去么?” “我不想见到五姨妈。”世芸只当湘儿是因为上次跟那些个小姐们在一起有矛盾,引起的什么不快,所以不愿意去,却怎么也没想到,让湘儿感到不安的人居然会是世萱。 “为什么,姨妈怎么了?” 湘儿窝在世芸的怀里,喃喃的道:“她跟六姨妈一样,一身红红的,打扮成那样……” 世芸不由的抱住了湘儿。湘儿一直这样的活泼,也没见有什么不一样,她以为世英将她们绑去对小丫头没有什么影响,没想到,小丫头全部都藏在心里。难怪她上回见世萱是那么一副的表情。 “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您陪你在家玩。咱们这就去堆雪人。” 章延闿道:“不想见姨妈就不见,明天爹爹带着你玩。咱们回头从你姨父家多拿点点心回来吃,话说他家的厨子是不错啊。湘儿,你若是不去,爹爹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同你姨父家要来那么多吃的。上回小鸡蛋糕不错,松松软软的,很香的。” 湘儿动心了,点了点头。 一大早,章延闿就带着老婆孩子还有门客。一家子上下所有的人都出动了,摆明了今天就是来白吃的。 他那又红又肿的鼻子实在是光彩夺目。惹人注目。泰宁侯的人见了这位亲家老爷,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瞧两眼。 世芸同世萱上回虽说是不愉快。但是两姐妹见面,世萱依旧是笑脸靥靥,对湘儿依旧是嘘寒问暖,一见面就送了不少的好东西过去,更是叫了家里的小丫头陪湘儿去雪地里玩。 “小心的伺候表小姐。”又是对人道,“世子同二爷下学回来,就不用过来了,让他们陪着表小姐玩。” “四姐,你尝尝这个。这是东北送来的松子,很是香甜。我晓得湘儿喜欢吃这些坚果,特意给湘儿留了一些,待会姐姐带回去给湘儿吃。哦。南浦,你去把那件白狐大氅拿过来,那件小的。” 不一会儿,南浦从里间拿来了一件纯白色的大氅送到世萱的跟前。 世萱示意南浦将大氅展开,对世芸道:“这是旁人孝敬的,用的是狐狸腋下的毛做成的。相当的暖和。我看着湘儿穿的也太单薄了,就给湘儿吧。样式,不已经让人改好了,”世萱也不管世芸怎么说。就让人给湘儿送过去。又拿出许多的料子同首饰,“这些是我让人准备的,她都那么大了。总要打扮的,以后还是要同人来往的。她日后是我们泰宁侯府的脸面。” “五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世萱殷勤的招待着世芸。丝毫没有因为上一次的对话的阴影,她对世芸的殷勤让世芸有些承受不住。世芸看着世萱让人捧出的一大堆的衣料首饰,实在是眼花缭乱。这是做什么,难道真的要……. 世萱笑道:“湘儿是要给我们府里做媳妇的。我本来就喜欢湘儿,她要给我们府里做媳妇,那就更好了,有个外甥女进来做媳妇,比外头的人要好很多。” “谁要做泰宁侯府的媳妇了?哪个人的外甥女啊?我怎么不知道?”唐突的女声在外头响起,随即便见到一身玫瑰紫的龚二奶奶走了进来。 龚二奶奶又来了?她经常来? 再瞧上世萱一眼,世萱一点都没有奇怪的表情,反而是笑脸相迎,甚至说出实话:“侯爷很喜欢湘儿,要留湘儿做媳妇……” “侯爷?我怎么没听侯爷说过?” 世萱笑道:“二舅太太怎么能听到侯爷说这样的事?虽说您是世子的舅母,但侯爷的心思你怎么晓得?” 世芸听了这话,不由暗暗一笑。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的光亮,世萱今日异常殷勤的态度,还有龚二奶奶迅速的到来。这难道是个圈套?利用郑濬对湘儿的态度……那日看的世萱并不是真的,她是在装?难道她是…… 龚二奶奶的面上顿时变了颜色,但是带给她更待的冲击的却是世萱的态度。这个谭氏没有了以前的唯唯诺诺,又恢复到一开始嫁进泰宁侯府的模样了。 “当年大姑奶奶没了之前把世子同祉哥儿是交给我们的。”龚二奶奶说的理直气壮。 “二舅太太,我是世子的母亲,侯爷是世子的父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到没听过父母还在的,这婚姻要由外家出面。”世萱也不多说只是道,“二舅太太今日来有什么事啊?我这还有客人。” 龚二奶奶道:“世子让我搬架屏风,都说钥匙在你这,我来问你拿。” 世萱笑道:“既然是世子要做的事,世子自己过来就好,劳烦二舅太太做什么?” “你不要太跋扈!” 世萱依旧是笑,只是她面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收了起来:“跋扈的人是二舅太太不是么?二舅太太,这是泰宁侯府不是你龚家。” “夫人。” 郑禛正在变声期,声音有些嘶哑,他抿着嘴唇看着世萱。(未完待续。) ps: 今天是二百零五章没错,前面两天红包弄错了,已经请编辑帮忙改过来 要过一会儿才能显示出来。 给大家造成不便还请大家原谅 第二百零六章 外家(二) 龚二奶奶一见到郑禛忙迎了过去:“禛哥儿,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你看看。她说的是什么话?” 郑禛道:“夫人…..” 世萱打断了郑禛的话:“世子,你到侯爷那去吧,我这里有客人。”她说了话,便端起了茶杯,却是一点也不想留人。 “你想赶人?你以为把人赶走了就了事了?今日你把话跟我说清楚。”龚二奶奶往前走上一步。 世萱笑道:“二舅太太,你要我说清楚什么?若是世子的婚事,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若是二舅太太心急,等人选一确定,我就派人到府上报喜。” “禛哥儿。她这是要把我们排出去啊。大姑奶奶是最放心不了你同祉哥儿,临终之时千万嘱咐我们要好生照料你。你说舅妈关心你的终生大事,哪一点不对了?禛哥儿,你今年多大了?十六了。别家哪个不是已经订亲了的?偏偏是你,拖到现在。你以为她是真的对你好?你看看她选的是什么人?才个六岁的毛丫头,等她长大了,还要十年,还又是她的外甥女,这家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她是明摆是要疏远你同外家的关系。” “二舅太太,你的意思我也听出来了。左不过是龚家对世子媳妇有了自己的人选,不满意我同侯爷选的了。”世萱随意的扯了扯袖口,“不知道亲家老爷太太瞧中的是谁?”她眼睛一挑,目光落在龚二奶奶身后的少女身上,“莫不是龚家三表姑娘?” 龚三姑娘被说中了心思。面上顿时一红:“夫人,我……” “这事要问了侯爷同太夫人。”世萱的目光往郑禛身上瞟了一眼。笑着道,“还要看世子的意思。” 龚二奶奶同龚三姑娘热辣辣的眼神立即转向了郑禛。龚二奶奶就差一点抓住郑禛逼着他开口承认了。 郑禛抿了口。却道:“夫人,二舅妈是来借屏风的,夫人让人开了门,我这就去让人搬。” 世萱得了郑禛这个话,笑了笑道:“世子要拿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还来一次,还劳烦二舅太太也过来。” “是禛哥儿知礼数。这东西是大姑奶奶的陪嫁,早就该禛哥儿自己收着了,偏你不许他成亲……” 世萱听了只有摇头的份。什么叫她不许禛哥儿成亲,禛哥儿婚配人选早两年前就送到龚家,是龚家挑这挑那,一直到现在。她晓得龚家的心思,那些名单里面没有龚家姑娘的名字。龚家是想着结这姑表亲。 “你是想私吞,我告诉你,我们是要查清的,缺一样我们只同你说话。” 世芸几次站身要走,都叫世萱拉了下来。这回她听着说起了先头泰宁侯夫人嫁妆一事再站起身准备避开,这是家事,她这个外人是不能走开的。 偏龚二奶奶不许她离开:“怎么,想走?带着你那狐狸精女儿赶紧滚。还真当这是自己家了。不害臊!” 世芸叫龚二奶奶粗鄙的话激怒了:“龚家舅太太,同样的话我也还给你。” 世芸站起身便要走,世萱忙拦住她:“四姐。你同四姐夫是侯爷请来的,你走了。侯爷要怪罪我招待不周的。” 龚二奶奶抢步上前,指着世芸问:“你说谁是狐狸精?我家惠姐儿贤良淑德。跟你家那野丫头……” 世芸微微侧开头,轻轻一笑:“龚家舅太太,女肖其母。今日看到舅太太,我想这表姑娘的贤良淑德,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跟在龚二奶奶身边的龚三姑娘顿时涨红了脸,她扬起面庞顶了回去:“章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世芸只怕这位龚三姑娘不会接话,一接话便有戏了:“三表姑娘?”她只是含笑着看着龚三姑娘,多的话一句也没有。 龚三姑娘很快反应过来世芸的意思。一个知晓礼数的女孩怎么可能在长辈说话的时候插口,居然还是她那样的瞧不起。她悄悄的瞄了一眼郑禛,生怕表哥因为这个对她的印象变差。 龚二奶奶将女儿护在身后:“章太太你在敢污蔑我家惠儿,我这就撕了你的嘴!” 世芸重新坐了回去,笑着对龚二奶奶伸出二根手指,比了个二:“龚二奶奶,我还是把您的话原本的还回去。今儿已经是第二回了!我可给您记着数呢!”世芸俏皮的说着话,双眸却透露着她不是口上说着玩的,就连动作上,她也开始捋袖子了,大有要同龚二奶奶厮打的架势。 世萱不由抿了嘴,她没想过,世芸变得有些无赖,家里的仆妇也没有她这样的。难道真的要打上一架?世萱再次向世芸看了一眼,这一眼看的世萱心里有些怵,世芸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像是说着玩,那么的认真。那眼中居然带着一股杀气。 龚二奶奶被世芸这带有杀气的目光吓住了,她向来蛮狠,所遇之人还未动手就被她言语架势吓得逼了回去,可今天却遇到了个不要命的世芸,非但没有被她吓住,还被对方的杀气逼了回去。 世萱见场面被镇住,出手打了圆场,只是她不愿意就这么停手:“四姐,你且坐一会儿,我这把账算清了也就没事了。正好,还请四姐做个见证。南浦,到前头把侯爷请来,另外叫人上龚家把两位舅爷请来。”世萱微微一笑,“二舅太太既然要查夫人的嫁妆,那就痛痛快快的查。我这正好有一笔账要同世子与二舅太太问个清楚。” 世萱说了话,坐下来,端了杯茶慢慢的吃着。要查嫁妆,她一点也不怕。龚氏的东西是她关着钥匙,她却是一样不用,到是每次龚家总是使人要这要那。她可都记上了一笔,要吃亏起来,到是龚家的人吃亏。 “夫人。”郑禛安抚着龚二奶奶,又同世萱说话,“我并未说夫人动了母亲的嫁妆。这原本就是我请夫人替我管着的。” 世萱对着郑禛却是一脸的笑意:“世子,可是二舅太太并不是同我这么说的,二舅太太说我私吞了夫人的嫁妆。这脏水我可承受不了。有什么还是请了侯爷同舅爷来再说。” 郑濬是一请便到,他手里还抱着湘儿,后头还跟着个章延闿。进了屋,郑濬先将湘儿放到炕上嘱咐了人:“给章姑娘换双鞋子。”这才自己解了大氅,一坐下来便笑着对湘儿道,“小丫头,怎么能穿着棉鞋到处跑,就不怕冻着?幸而穿得厚,要是摔着了怎么办?姨父给你两张鹿皮,让人做了靴子,下雪天穿,又暖和又不容易湿脚还不容易打滑。” “侯爷。”龚二奶奶主动同郑濬打招呼。 郑濬只是对龚二奶奶点点头,世萱送上一杯热茶,郑濬接了,吹了吹,却没有喝,而是转手送到湘儿的嘴边,又告诫道:“烫,慢慢的吃。” 龚二奶奶瞧在眼里,将自家女儿往前推了推。自家女儿论起关系来是侄女儿,怎么能让个毛丫头抢了去。 龚三姑娘冷不防叫人推了上去,自己先骇了一跳,再看郑濬根本就没注意到这点,依旧是同湘儿说话。 “湘儿,你喜欢大表哥么?”郑濬的问话,让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人一惊。 湘儿想了想道:“还好。” 郑濬不由的笑了:“什么叫还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湘儿仰头想了想道:“反正比喜欢姨夫少了那么多。”湘儿张开手,尽量的示意不之间的距离。 郑濬不由的笑了:“那给姨父做儿媳妇好不好?” 一屋子里的人紧张的盯着湘儿,生怕她点头应下。章延闿同世芸则是相当愤慨的等着郑濬,居然打起小丫头的主意来。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晓得儿媳妇是什么,这不是诱拐么? 湘儿转了眼珠子,迷茫的道:“儿媳妇是什么?“ “就是给大表哥做媳妇,就像你爹爹同娘,姨父跟姨妈一样,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让大表哥天天陪你玩。天天有好吃的,下雪了就陪你打雪仗,然后给你烤鹿肉吃。喜不喜欢吃烤鹿肉?” 郑濬一个劲儿的引诱着湘儿。 哪里晓得小丫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不要。” 小丫头的不要,让在场的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可郑濬却不轻易接受失败:“不要?为什么?跟姨父天天在一块不好么?” “我不要跟姨父是一家人。是一家人的话,姨父就会跟娘一样,每日都要我练大字,学做针线,总不叫我玩,也不叫我吃糖,还不许我满街乱跑。我不要!姨父。” 章延闿世芸一听到湘儿的理由居然是这样,不禁翘起了嘴角,这个小丫头,心里的算盘到是打的噼里啪啦的。 郑濬笑着轻轻的揪住湘儿的鼻子:“好,不做就不做。”他逗了湘儿之后,这才问向世萱,“这么急急的叫我们过来做什么?还把两位舅兄都叫了来。” 世萱道:“却是件大事,世子长大了,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夫人原先留下来的东西也该交给世子打点了。” 郑濬满意的点着头:“你考虑的很是,提前一些也好。” 这里正等龚家的人来,却在门上听了个信儿:“寿宁侯世子新娶的新娘子一大早就叫人送了回去!” 新娘子才过门,一大早送了回去,那是……不洁? 也不晓得这时候老天对张家的报应呢,还是张家自己自作孽,让儿子戴了那么一顶绿帽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外家(三) 张家的事带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惊,能给他们震惊的时间却不多,龚家的两位舅爷外加龚家的大奶奶过来了。郑家龚家要处理家事,他们是没必要留下的,便告辞而去。郑濬却不同意:“还是留下来吃饭吧。今日有野兔子,做了迎霜麻辣兔,我记得你们是最喜欢的。我这里同舅兄说完话,咱们就吃酒。” 章延闿还是不同意:“侯府的酒太贵吃不起。这才吃了一次我女儿就要被送出去了。吃不起,吃不起。” 郑濬干笑两声,让人准备了许多的吃食让湘儿带回去,直说再下大雪,一定好好的陪她玩。 世芸看着郑濬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的比唱的好听,拿了湘儿当枪使,拿这点东西就想把他们混弄过去:“侯爷真是大方。” 章延闿弯腰揉着湘儿的脑袋,偏偏湘儿不满意,扭头逃离章延闿的魔爪,章延闿哑然一笑:“你的面子真大,那么多好东西。快谢了侯爷。”章延闿转了眼珠,“不过有一条,不许你再偷偷的拿到被窝里了。你看看你这一嘴的小牙,都坏完了。也不晓得谁这么惯你。” 小丫头委屈的嘟着嘴。 世芸瞪了章延闿:“谁惯?除了你还有谁?是谁偷偷的拿糖哄她的?整天拿些吃的哄她。” 章延闿面上顿时大红,低声道:“这个回家说就好了,你在旁人面前拆我底做什么。哎,你别说我,是谁说女儿要娇贵养的?” “娇贵不是叫你纵容。” “哎。我错了。小丫头,听到了没有。以后到我这撞木钟是没有用的了。没人能帮的了你。” “爹。”湘儿摇着章延闿的手,眼睛眨巴的望着他。满眼都是祈求。 “没用的,你娘都发话了。”看着小丫头失望的模样,章延闿不由一笑,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对着孩子谆谆教导,“好孩子啊,爹教你啊,跟人提要求可不能这样,要照单下菜。不能来用这一招。” “记得每次不要给点小东西你就颠颠的去做。记得要看事情大小。” “就比如说你现在跟你娘要糖吃肯定是没有的。可是等咱们回去,晚上你娘做饭的时候没有盐了,让你去买盐,那时候你再提出你想吃糖,你肯定能得到这个数以上。” “你怎么这么教孩子?” “好好好,不这么教。湘儿啊,爹给你讲个故事,叫邹忌讽齐王纳谏。你听着啊……” 郑濬笑着听着这对夫妻的对话,句句指向自己。自己这次利用了小丫头。这对夫妻只是在言语上挤兑自己? 回到家章延闿一句话不说进了屋就躺下,世芸瞧着他那个样子晓得他在想事情,莫不是张家的事? 章延闿一直是要搬到张家的,可是科场舞弊案之后章延闿一直借口在家养伤。他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身子还未痊愈,可是却成日不知道避讳的往外头跑。对外不隐晦自己其实已经痊愈。她原本以为他是在准备什么,因为他不是随随便便一点事情就消沉斗志的人。可是几个月没有动静。她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一丝的疑惑。 可是今天,他一听到张家的事。就心事重重。她到感到连续几个月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该吃晚饭的时候,泰宁侯府派人送东西过来。来的人是南浦,世芸从她面上的喜色已经看出了一丝的好信儿。她随口问了句:“龚家的事怎么样了?” 只听得南浦道:“龚家的事算是解决了。龚二奶奶贼喊捉贼,待我们夫人把账本子拿出来,她只说我们夫人胡写,到后来是世子认下了这才了事。”估计当时的场面相当的精彩,南浦忍不住笑了,“后来别提有多热闹,大舅太太那么好的人都变了脸色,后来对我们夫人是连连道歉。” 世芸看着南浦大有说下去的架势,她到不想知道这其中的具体的情节,便点点头:“那就好。” 南浦喜道:“我们夫人这回可是总算翻了身了。连我也觉得舒服了许多。” 其实她搞不明白郑濬心里在想些什么,照今天这个架势,郑濬明摆的是要拉开郑禛同外家的关系,可是以前呢?以前是纵容郑禛同外家对付世萱?这叫什么事?是因为新媳妇要进门了?等新媳妇一进门就把侯府的内务都交给儿媳妇?如果是这样还叫什么喜事? 世芸瞧了一眼满面喜色的南浦:“就不留你多说话了,天那么晚,外头也冷,你快回去吧。” 南浦这才从喜色中收回心绪,她今天的话太多了,这是在四姑奶奶的跟前,若是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她们夫人设地什么陷阱,会连累夫人的。南浦忙收回自己面上的喜色。 “是,今日的事还有很多,奴婢告退了。”南浦退到门口回身瞧了世芸一眼。这位四姑奶奶出去了五六年回来后变了很多。 “你还有什么话么?”世芸看着南浦站在门口不走,出声问道。 南浦忙躬身出门。 四姑奶奶面上好像还是那么的随和,只是转眼就沉了脸,沉下脸还有那么点的叫人感到心慌。不,想起今日,龚二奶奶平日里那么凶狠的人,四姑奶奶只是那几句话,眼睛微微一瞪,就把龚二奶奶给逼了回去。那眼睛真让人感到害怕。 想着的同时,南浦已经出门了。一出门,冷风一吹,南浦到觉得背后出了点点的汗,是屋里太热了?对,是她穿的太厚了,屋里又暖和,她才出了汗的。 “要回去了?”簇水端了晚饭要进屋,见到南浦从屋里出来。 南浦微微一笑:“是啊,天已经晚了。我要赶紧回去伺候夫人。过几日。有几家夫人要到我们家赏梅花,还要回去准备。” 簇水笑了笑:“那我就不送你了。芳儿。你送南浦出去吧。”簇水看着走出去的南浦,面上忍不住露出嘲弄的表情。她以前还有些羡慕南浦。跟着四姑奶奶嫁到侯府,穿金戴银,体体面面,她真的很羡慕。可是,穿的好吃的好又能如何?南浦同自己差不多大,自己都成亲好几年了,她还做着姑娘,开始还以为南浦是通房丫头,在泰宁侯府暗地里打听了后才晓得。她什么都不是。 再说四姑奶奶,前些日子看到四姑奶奶在府里的过的日子,南浦面带恳求的请求着奶奶,只求不要得罪那位龚家舅太太,高高在上的侯爷夫人又能如何,对个舅太太低三下气的。窝窝囊囊的。他们虽然过的不好,但是过的却很舒心。嗯,过日子就是要舒心。 簇水一比较后,心里更是高兴。将吃食端进了屋子。 “不用给我添饭了,我不用吃了。” 章延闿坐下来,看了桌上的菜:“今天的菜真是不错。吃点吧。” 世芸摇摇头:“我不想吃,大概是中午吃多了。你同湘儿吃就好了。” “还是吃点吧。你中午在那怎么可能出多,我也没吃好,还没吃了几口。你们那边就闹出事来了。哪里吃到什么。你看看,湘儿吃的多欢腾。湘儿饿了吧!只是也不能多吃啊。晚上就要睡觉了,吃多了积住了会不舒服的。你就陪我吃点吧。你不吃,我自己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 世芸点了点头:“给我盛一口就行了。” 章延闿殷勤的道:“你拿汤泡饭吃好了。今儿是酸菜锅吧,酸菜好,酸酸的,你没胃口,吃这个正好。我来给你盛。” 簇水在一边道:“是,想着今日在侯府吃的油腻了,林嫂子便说要做酸菜汤。好下饭。” 章延闿为世芸盛了半碗汤让她就饭吃:“我都闻到了酸味了,快吃。湘儿,你要不要也泡饭吃?” 湘儿忙把碗送了过去:“我也要,要满满的一碗。” 世芸喝了一口汤,不由的皱了眉头:“这汤怎么那么油?” 簇水愣了愣:“油么?林嫂子只放了一点瘦肉末。” 章延闿喝了一口汤,摇摇头:“不油啊。”他又侧头问了湘儿,“油么?” 小丫头摇摇头,又往口里送了汤:“好喝,酸酸的,我喜欢。” 世芸推了碗,笑着看着湘儿吃着饭:“好吃就多吃点。” 簇水想了想道;“要不,就吃点泡菜?” 世芸摆摆手:“算了,我若是想吃自己再吃。你也去吃饭吧。” 章延闿道:“因为今日龚家的人气着了?你别为了这个生气。龚家……只是他们自己还没瞧出苗头,以为自家的那位姑奶奶还在。不过啊,侯爷用心良苦啊。” 郑濬是用心良苦。挑了同家里关系不好,又没有兄弟的世萱做了继室,即使有了孩子也不会危及到嫡子,更何况还总利用外家打击世萱。可是当儿子对外家过于亲近的时候,又打击外家。 “他哪里是用心良苦。只不过是满足他高高在上操纵旁人的欲望而已。” “我同你说,你给五姨捎个话儿,这新媳妇还是问问世子的意思,那小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五姨没有孩子,还是同世子好生的相处吧。” 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父亲对他只有严厉,外家的有所利益,这样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 世芸不由道:“反正他们那些个富贵人家心眼多。咱们湘儿以后才不要那样。” 章延闿笑道:“那你干脆给她说个孤儿女婿,什么都不用烦心。”章延闿只说了这半句,脑子里面涌上了个念头,郑濬是在提醒要尽快进行?可是张家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个时候动手怕是起不到打蛇打七寸的作用。真的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谋划 世芸这是头一次参加都察院御史夫人们的聚会,聚会的理由便是翟都御史家的梅花开的正好,一群人去赏雪赏梅。部院的头儿要想政绩斐然,除了要有能力领导,另外一条便是要整个部院的属官们一堂和气,而夫人们也要常来常往,加深之间的友谊。 夫人们的聚会能有什么,坐在一处说话。世芸头一次见到那么多四品以上的夫人,跟章延闿在地方的时候大多数来往都是六七品的官员,顶到头见个知府夫人。但是今日不同,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是一抓一大把。难怪说,这京城的官不值钱,这房檐砸下来都能砸个七八个的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 世芸想着不由的一笑。 “章夫人想到了什么喜事了?也说出来叫我们听听。” 世芸冷不防叫人点了名,她转了面儿瞧着面向自己的督御史太太翟夫人。翟夫人大概是得了自家老爷翟鸾的指点,对世芸还是比较亲热的。 世芸只得道:“看到这戏里送东西,我想起我家小丫头来。昨儿我娘家嫂子带着侄女路过见我,原本说两句话就走,结果被我家小丫头见了。我就那一个孩子,也没什么人陪她玩。她一见到来人就要求她表姐陪她玩。我大侄女都大姑娘了,哪里能跟她一样满地疯,就拒绝了。那小丫头也不多说,对着她表姐招招手,要说悄悄话。我大侄女就蹲下身,还指着她能说什么悄悄话。结果……” “结果怎么了?”夫人们都晓得不可能是什么悄悄话,而是小丫头成功的引着自家表姐陪她玩。她们想知道小丫头说了什么让自家表姐听从。 世芸不禁一笑:“那小丫头把她表姐发髻上的簪子抽了,放到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护着。只说没有了东西你就不能走了。” 夫人们一听也都笑了。 “好聪明的孩子。下回带了到我家来玩。”翟夫人开了口,其他的几位夫人也都邀请世芸前去。可是世芸哪里会去。这些人家在京城待长了,都长着一对富贵眼,自己去了,不知道要花了多少的钱进去。这京城啊……还是在外任上舒服。 御史夫人们的本事到底有多大,世芸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消息比任何人来的都快,比任何人搜集的都齐全,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今日御史太太就摆来龙去脉弄的一清二楚。难怪那些个御史弹劾某些人的时候,连祖宗八代都能挖出来。 可是这些个御史太太们却没有提到寿宁侯家那位不贞的儿媳妇。要知道这个算是大新闻。是因为畏惧张家的势力不敢说?或许吧。 此时一位太太说起了裘大人家的新媳妇,世芸有心帮着把话转到自己想知道的方向,便道:“裘大人?” 这些夫人们晓得世芸不大了解这些,便解释道:“太常寺的老裘。他的老生儿子娶媳妇。” “哦。那新媳妇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 “哪里是位大人,只不过是个秀才的女儿。” “怎么会娶个秀才的女儿?定是那位姑娘有贤名。”这是在京城秀才根本就不算什么,随手一抓都是个举人,都是官员,裘大人是太常寺主官,他的老生儿子娶媳妇还有什么难的。要娶个秀才的女儿,肯定是有什么。 那些夫人一听世芸这么说不由笑道:“裘大人多大了,这个儿子是六十岁上生的,同裘大人一辈的几乎都作古了。哪里有姑娘嫁的过去。” “那位姑娘到是有福气。” “这叫什么有福气,不过是跃上枝头罢了。老生儿子,最是娇惯。裘大人多大了,也不晓得还能有几日活头。自家又没有什么营生,老爷子没了怎么活?” 世芸不由的笑了:“那夫人说这京城哪位新媳妇最有福气?” 那位夫人笑了笑:“我要说了。章太太你就不高兴了。” “怎么叫我不高兴了。夫人说说这京城这年哪个女子嫁的最好。” 那位夫人道:“若是说,那只有寿宁侯世子的夫人。” 寿宁侯世子夫人,那个新娘子不是成亲的第二日就叫人抬了回去,怎么叫最有福气。只是旁人不说她也不能直白的问出口,只是道:“这位夫人是……” 世芸听到寿宁侯世子夫人的姓氏及寿宁侯世子夫妇之时后不由皱了眉,这怎么跟自己从泰宁侯府听来的不符合,她听到的版本是:新娘子不贞,第二日就叫人抬了回去。 这么说,泰宁侯世子娶了两位夫人,现在的这位世子夫人是后来娶的,而那位叫人抬回去的新娘子是先头娶的。 可是,为什么泰宁侯家的人却传的就跟才发生一般?这是要做什么? 世芸想了想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名堂,她唯一知道的是郑濬要用这个谋划着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们说,是想让章延闿出手? 那位夫人看着她有发愣了,以为她羡慕对方嫁的好。也是。看看世芸一身穿的,极为朴素,哪里像个什么官太太。也是,人家是清官,当然朴素了。哎!只可惜嫁了个倔脾气没眼力的男人,惹谁不好,偏偏惹上寿宁侯。 那夫人随即领悟过来,这章家同张家对抗怕只是外表上的吧,这章太太那么费尽心机的打听张家的事,莫不是要悄悄修好?再想想章延闿科场舞弊案差点被烧死,肯定是被烧怕了,所以即使病好了也不上朝,在家拖着。看来是真晓得怕了。 待世芸回过劲后听着那些夫人们之间的谈论已经转移到有什么花样好,又说今年时兴什么,又说今年的东西越发的贵,银钱越来越不值钱,偏偏这俸禄百年一样,一个子儿也不长。 世芸听着夫人们的议论,自己也打起了小算盘。她到京城这大半年,京城的米价菜价就翻了几次,肉价腾腾的往上涨,若说她那个卖面的摊子以前还能挣一些,如今也停了。米面涨了,什么都涨了,没道理她家一碗面还是原来的价钱, 对了,也不晓得留在济宁的两个铺子怎么样了。这都到年关了。若是济宁的铺子能收拢钱到也不错,只是他们不在济宁了,那又是两个小铺子,每年赚的钱有限,这来往交账就要耗费不起。哎,这么一来,那两个铺子有跟没有一个样。哎。头疼。 世芸从翟家做客回来,将自己打探的消息同章延闿说了,章延闿道:“我也打听到了。” “他不会又是怂恿你去拔虎牙吧!”上一次怂恿章延闿揭发科场舞弊案,这一次又要做什么,难不成张家第一回儿娶的媳妇不洁是假的? 章延闿道:“理他们。他自己闹出来的事,他自己去做。我还要好生的过年。” 世芸听到他说过年便道:“对了,咱们把济宁的铺子给盘出去吧。也补贴不了多少进项。” 章延闿只是摇头:“这你就不晓得了,咱家今年过年还就靠这两个铺子了。不止是今年,以后咱们都要靠他们了。” “赚了许多?赚了多少?怎么会赚那么多?” 章延闿撇撇嘴:“你怎么就想到了这些个死钱上?对了,那两个铺子的钱大哥的人给我们带了回来。”章延闿将摆在角落的一个木箱子打开。里面全部是铜钱。 “这……怎么不叫换银子,这有多沉。”一满箱子的铜钱,哎。 章延闿道:“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我就是要靠这个赚钱。” 世芸看着章延闿送来的账册子,这是放在箱子里头的,世芸随即翻了翻,想看看生意如何,其实生意也就是那样,结余一些。 章延闿按住不许世芸再看账本:“你听我说,那账本就是再看也不能给你生出过年的银子来。” “那你说说。”世芸关上账本,饶有兴致的听着章延闿的高论。 章延闿道:“京城银价是一两银子一吊铜钱,也就是一千文,咱们在济宁的时候可是一千五百文,到了南京是对卖两贯,到了宁波那就是这个数。”章延闿向世芸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世芸这是晓得的。京城钱不是钱。 “我特地让他们把银子换成了铜钱。” “你是要靠这个?” 章延闿笑道:“能赚一点是一点。哦,对了,我写信去了兴义,想来金鸡过些日子就要到了。到时候咱们好生的演出戏。到底要攒些钱,省得我要到外省上任,没有路费可怎么好。” “你打算到外省?” “你不愿意。” “我到是想去,京城……”京城她始终喜欢不起来。只是现在,可以么?张家会不会?”真怕半路上张家起什么心思,现在只是在京城脚下,章延闿先前的事闹的大,所以张家不敢轻易动手。可是一旦出京…… 章延闿仰面倒在炕上笑着道:“那好。你放心,过了年咱们就上路,我保证,咱们安安稳稳的到地方。咱们总不能还跟那时候一样,为了赶着过年前到任上受那么多的苦吧。” “真有法子?” 章延闿坚定的点着头。 那就等到年后。只是章延闿有什么法子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喜事 章延闿一觉醒来,见外面依旧是黑沉沉的,打算翻了身再睡一会儿。一转头看着身边合眼酣睡的世芸。受到了干扰,世芸不悦的动了动,挥手驱赶打扰她好梦的东西,打算转身继续。章延闿看着妻子不由一笑,哪里能由着她翻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世芸艰难地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的瞧见章延闿,又阖上眼,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喃喃地问道:“什么时候了。” 章延闿探起身看着边上的漏刻,已经是辰时了:“辰时了。” 世芸艰难的睁开眼:“怎么这么快。”她觉得眼睛都睁不开,最近总是很困。 章延闿低头在世芸面颊上轻轻一吻:“再睡一会儿,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过年本身就不是小事,这段时间他们为了过年四处赚钱,他领着方进在外面给人家写对联,天寒地冻;世芸则在家带着人准备年货,又要赶着将东西准备好。 世芸道:“你也别那么早起,这么早也没有人去买对联。” 章延闿转了转眼珠子,随即凑到世芸耳边,对着她的耳朵轻轻的吹气:“是。只是夫人,我很冷的。” 世芸反了身子,艰难的指指边上的被子:“那你再盖……”话没说完,身边的人覆身而来,阵阵热气吹在她的颈项。 “夫人,求安抚。”章延闿的吻不停的落在她的面上,一双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酥麻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大早上的……” 章延闿可怜兮兮的道:“夫人。你已经有很久没有理我了……”他抓住世芸的手,带着他伸向他那火热之处。让他越来越坚硬,继而对付她。 ...... 世芸靠在章延闿的肩膀上。由着他为自己揉着腰:“你轻点。” “好好好。我帮你揉开了就舒服了。” 世芸扶着腰,难受的道:“就是你,非要弄那个什么,都说了不舒服的。” 章延闿赔笑着道:“是,是我不是。我帮你揉。”方才那个姿势让她受了点苦头,让她累着了。做错了事还是要老老实实的赔礼,若是媳妇生气了,日后不让他上床可怎么办?到底是他错了。 世芸舒服的感受着章延闿的揉捏,是很舒服。不过只是一会儿她又想睡觉了,眼睛再次睁不开。 章延闿看着世芸昏昏欲睡,将她放下,为她盖被子:“累着你了,再睡一会儿。我继续给你按摩。” 章延闿贴着世芸,细细的为她揉着腰,妻子的肌肤那么细滑,指腹上的感觉格外不一样,他轻轻的在妻子的腰部。在她的腰腹部上打着圈儿,继续滑向了她双腿之间。 世芸收紧腿,看着不怀好意的章延闿。 他越发的贴向她,不留一丝的间隙。一面亲吻:“夫人,我今日不开市了。” “爹爹,娘。起床了!”就在这时,湘儿那甜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世芸一紧张赶紧推开章延闿,抓起方才被甩出的衣裳赶紧的穿着。 章延闿本在兴头上。一丝防备也没有,叫世芸这么一推,在炕上打了个跟头,一屁股掉下了床。 章延闿摔的是龇牙咧嘴,偏偏外头的小丫头听见了,忙冲进来看。这哪里能叫孩子看到,他什么都没穿呢。他一把扯了衣裳随手穿着,一面穿一面道:“湘儿别进来啊,别进来。” 可是小孩子哪里晓得是这个,听见屋里头碰地一声响,继而又听见父亲的吃痛声,哪里肯听话,用力的推开门便冲了进来。 “你上来……”世芸赶紧示意章延闿快上床来,这么着……眼看着不行了,她随手抓了身边的一床被子扔给章延闿。 可是这已经晚了,被子只盖住了身体的一部分,袒露的胸膛暴露了事情。紧跟着湘儿进来的簇水一眼就瞧出是什么事,她忙红着脸将头调向另一边。 湘儿却是什么都不懂,好奇的看着跌在地上的章延闿:“爹爹,你为什么在地上睡觉?”湘儿又看着章延闿拿被子遮住露出的肩膀,又道,“爹爹,你睡觉为什么不穿衣裳呢?冻着肚子的,会生病的。” 章延闿哪里能回答啊,支支吾吾的半日回答不出来。 湘儿问了章延闿几句,见父亲都不回答自己,也就算了,转面看着世芸,见母亲满面通红,只觉得奇怪:“娘,你觉得热么?为什么脸上红红的?” 两个大人被个孩子问的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哪里能回答她这些,一个个扭着脸。簇水知道这样不好,忙招呼着湘儿:“大姐儿,咱们出去,林嫂子做了你最爱吃的皮蛋粥,快去吃吧。” 湘儿点点头,她虽然同意出去,却对父母今日的表现感到奇怪,这是怎么了? 湘儿一出去,世芸忙过来看章延闿怎么样:“怎么样?让我看看。” 章延闿这一日是没办法出去帮人写对联赚外快,躺在炕上,由着世芸给他揉腰,揉了好长时间,他仍然直不起腰。待他扶着腰从屋子里出来,家里的人见到他这个样子,都忍不住含笑。 钱师爷笑着对章延闿道:“大人,我这里有上好的红花油,让夫人给你揉揉,保管你到了晚上又是神勇无比。” “是是是,先生,这个红花油真的很有用的。” 章延闿挑眉看着在一边搅合的方进:“小子,你用过了?” 方进摸摸鼻子:“腰是没用过,别的地方到是用过,真的很有用。” 孟账房到是很客气,没有什么奚落他的,也不笑,面上很认真,很严肃的道:“大人,你也太不小心了。这腰对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你不能因为年轻就……哎。” 章延闿被说的半日不晓得要说什么,要说不是,可自己先头那个样子叫人看见,难道要同他们说自己不是因为那个伤着腰的,而是自己被老婆推下来的,他们肯定要问世芸为什么要推他下床,到时候还是回归原点,他只得就这么算了。 老来子几个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取笑他,只敢背着脸吃吃的笑着,章延闿指着老来子他们:“笑什么笑,再笑你们就给我去扛大包去。累断你的腰。” 几个人到是老老实实的低下头,章延闿只当他们怕了,冷哼一声,扶着腰艰难的走着。哪里晓得老来子突然大笑起来:“大人,我们不会累断腰的,我们还没娶媳妇,我可不敢把腰伤了。” 章延闿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治治这些无法无天的人,哪里晓得林嫂子居然端了一锅汤过来:“大人,趁热喝,虽然熬了没多久,但是很好的,很补地。您一定要喝,多喝些对身体好。” 章延闿被他们说的半句话也没有,只得道:“你们这么闲,肯定是没事干了,也好,快到过年了,南边很多船进京,朝阳门码头那边需要不少的人,我看你们几个都很有力气,又没有事做,那你们去那边赚钱过年好了。大人我官儿小,俸禄又少,养不起你们这些大神。正好,大人我今日又把腰伤了,什么事都做不了,以后也不能摆摊了,所有争气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嗯,每个人一日交二两银子好了。” “大人。”二两银子,大人也敢说的出口,在朝阳门码头扛大包,就算是他们没命的抗,他们几个一天也挣不开二两银子,明摆的是讹他们。 章延闿无所谓的揉着腰:“我不管,我每天都做些事的,我一日要写十两银子的字,你们五个正好。”章延闿转动着眼珠,“如果你们嫌人少也好,看你们能说动谁,让他们帮你啊。” 钱师爷顿时跳开:“不关我的事,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小方来来来,你不是说要参加二月的会试么?我正好找了几本书,对你一定有用的。” 方进亦道:“是啊是啊,我昨日做了一篇文章还要要先生帮我看看。” 钱师爷同方进一面说着一面往屋里走。 老来子忙又把脸转向了孟账房。 孟账房不住的咳起来。 这个时候还能指望老态龙钟的孟账房么? 老来子愤慨的看着钱师爷他们,取笑的是他们,怎么倒霉的是他们不该这样,不能这样。 林嫂子却是一点也不怕,依旧把汤往前送:“大人,这汤……” “你也想去赚那二两银子?我不介意多点人的,多赚钱好。” 林嫂子笑道:“大人,我说这汤是给夫人的。我到是想去赚钱,只是夫人最近身子不大好,我要留下来照顾夫人的。” “怎么了?她身子怎么了?” 林嫂子转了眼珠子:“你们顺儿媳妇好了,她天天跟着夫人的。” 簇水忙摆着手:“我不晓得,我不晓得。” 章延闿忙往屋里去。却瞧见已经穿戴好的世芸,世芸一见到她脸不由红起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夫人,你哪里不好了?”章延闿直骂自己,他是想钱想疯了,怎么世芸不舒服都没看出来。 “我没事,我好的很。” “林嫂说你…….” 世芸不由的红了脸,指着肚子:“是他啊。” 章延闿立马醒悟过来:“真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又陷牢狱 章延闿的腰依旧直不起来,外面的天依旧很冷,直不起腰的章延闿依旧出摊了。要赚鸡汤钱,要给世芸补身子,又要日后孩子有奶水吃,又要攒钱养孩子,更要……如果是女儿,就要攒嫁妆,万一是儿子,他就是累断了腰也要挣钱留着给儿子娶媳妇涌。街市上的人都认识了这个腰直不起来的写字先生,这么诡异的姿势总要被人问上几句。老来子他们是好心肠,声泪俱下的述说他的不容易,为了怀孕的妻子能吃碗鸡汤,白天写,夜里写……也许是老来子他们的鼻涕起了作用,也许是章延闿的腰实在碍眼,这一日的生意要比平常好一些。 不过生意好不代表平安无事,他生意好了,有人的生意就差了,那些个出来给人写字的书生也是穷书生,就指望这几日摆摊为人写字赚些钱好过年,可是有人用了这种法子抢了生意,没了生意他们怎么办?年都过不下去,还能怎么样? 读书人下定决心的事情真的很可怕。读书人不同一般的人不用脑子,只凭一股子蛮力干些砸场子,掀摊子的暴行,读书人自然是不一样。 “要写字?您要写什么字?这家先生是举人啊,有位举人帮忙写字,您家里一定是文昌,您要这个?招财招包招福气?这个也好,” 学子假扮的买客自然不同,要求也不一般,看了这个看了那个之后摇摇头:“这里都没有我要的。” 老来子头一遭叫人以没有他要的为拒绝理由拒绝了,他哪里能放过生意:“没有我们先生可以给您写。我们先生是举人,举人。学问好,学识渊博。什么样的对子都能写的出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其实呢,我想要找人写付好对子。招招喜气。” 老来子忙拉着人到了章延闿跟前:“你说给我们先生听。我来研磨。” “我呢,听人说要把自己的期望写在对子上,这样满天神佛就能看见,到时候就能帮着实现,所以,请先生大笔一挥,也为我招些喜气来。” 老来子笑笑:“如果要是这个,这对子的价钱就要高一些,比较是不同他人。又独具一格是不是?” “钱的问题好说。只要写的出来,我家里满意,保佑我家时来运转就行。” 章延闿笑笑:“是,您请说。” “这对联是为我岳父家求的,我岳父有十个闺女,却没有一个儿子,所以这个事就由我来办。我不识字,还要请先生您……是这样的,我岳家颇为艰难。可我岳父说了,是因为我岳母一连生了十个闺女,挡住了家里的才气,要换换运气。” 这到是有些难了。又要说实情,还要将愿望写出来。这种对联确实不大容易,对写对子的人也是一种考验。一般人只求福气迎门。家财兴旺,很少有人直接要求对子里面的内容。这个人到是不一般。 “你能不能写啊。要是不能写,我就换人家了。”客人的耐性相当的不好。不过是一会儿,章延闿觉得根本就没给他考量的时间,只是一愣的工夫,就说对方不行。 章延闿瞧着这个让他在写一副对子的人。再看看这个人,趾高气扬,面上带着淡淡的讥笑。这人像是很急,急着说他不行,似乎他不行他就很满足。 章延闿笑了笑,随手写了一幅对子送了上去,也不说内容是什么,只是道:“那您看看这幅如何?可满意?” 那人看着对子,突然皱了眉头:“先生,你没听清我方才说的是什么么?我岳父的要求是要把家里情况告诉老天爷,这里面还要包含了我岳父的愿望。你看看你写的是什么啊。这算是什么东西,枉你还自称是什么举人,你这举人是怎么考的?你看看这个,也不对仗,也不押韵,就是才蒙学的孩子也比你强。” 他刚才那副对子不过是这么一测试,章延闿已经明白了这里头的名堂,这明明是个识字的,还是个水平还不低的人,却要假装不识字,要他写对子。明显的是来闹场子的。再看看受到这人大声嚷嚷而围上来的人,这明明就是陷阱。 章延闿笑笑:“您别生气,既然您不满意这个,那我重新帮您写。写到您满意为止。” 那人道:“你有时间,我还没时间。我来一次也是不容易。你既然不能写,也就不要勉强了。” 章延闿笑道:“那请你再等一下,我就再写一次。你若是不满意,我……主动搬离这里。” 他看人下菜地效果很快便显示出来,那人显然对自己的条件表示满意,欣然答应。 “大人,这怎么能行啊。”老来子忙劝着章延闿,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写一次不满意就要搬离这,如果那人故意说不满意怎么办?哦,他晓得了,这人是故意的,是来闹场子的。 章延闿当然不打算就这么耗下去,他这开门做生意,一天只接他一个人的生意,那他赚什么钱?不赚钱他跑到这个地方来。 章延闿笑道:“您再说一遍您方才的要求,我没听清。” 那人面上顿时露出不快的神色:“到底是不是在做生意,没听见人的话,那你给我写什么。不能写就不要出来做生意,耽搁我的事情。” 章延闿哪里能让他走,他走了,他这名声就坏了,哪里还有人来写对子。他往哪里赚钱去。 “你能不能写啊。不能写就走!” “不要在这里欺世盗名!什么举人,举人哪里有上街上写对联的。” “就是就是!” 人群里很快有人闹了起来。越是有热闹,就越多的人围着看。一时,章延闿这个写写字摊子被人围成了人山人海。 章延闿看着这么多人,心中淡淡的窃喜,他不怕人多,就怕人少,人越多才越好。这么多人。若是都能吸引过来,他不是要赚发了?打定主意,章延闿挥笔而就,恭敬的送到那人的面前:“您看看这个,这个可满意?” 已经有人大声的将章延闿书写的对联说了出来:“家有万金不富,膝下五子无儿。横批,孤家寡人。”(引用,引用~) 一语结束,到没有多大的应彩声。显然很多人没有明白他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只能解释给众人听。 “这位大哥,我照着你的吩咐,这里面要有您岳家的实情,还要说出愿望。尊岳家有十位闺女,闺女为千金,十位为万金;常言,女婿为半子……” “十个半子合在一起不就是五子了么?老董,这还真是你岳家的写照啊!” 一有人解释,大家立即明白,纷纷叫着好。大家都叫好了,那人也说不出其他的来,只得给钱走人。只是走的太过于慌忙,连对子都没拿走。 老来子忙叫住人:“哎,这位大哥,您的对子,您的对子还没拿呢。十文钱,谢谢惠顾。” 那人涨得满脸通红,匆忙的掏出了钱,急急忙忙的闪开。 章延闿这里闹了出大名堂来,来寻他写对子的人越来越多,他有些应付不过来。这腰好像是越来越疼了。再坚持一会儿好了。 “哎,让一让,让一让。章大人。”五城巡城御史突然出现在章延闿的面前。 “哦,何大人,怎么今日是你巡这里?哎,我这里忙,一会儿咱们再说。” 何御史一把按住章延闿的手,不让他写字:“章大人,你这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何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一张纸……”何御史按住章延闿的手,一笔字没写好,大大的在纸上画出了常常的一笔。好好的纸全都给毁了。 “章大人。”何御史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章大人,您是官身,本朝律令,官员一律不得在外从事其他营生。” “何大人,我这是帮人写对子,是不要钱的。这钱,人家是不好意思叫我白写硬是要塞给我的。我当时就跟他们说过了,钱,我是不能收的。收了就出大事了。可是他们真的是太热情了。” 何御史道:“章大人,你就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我已经盯了你好几天了,虽说不是日进斗金,到也算不错。章大人。” 章延闿被何御史点破,却依旧是同他打着花枪,这怎么能认下:“我都说不是了。” 何御史也懒得再听,直接招呼着人端摊子:“章大人,我这个人嘴笨,我晓得是说不过你的。这样,咱们到衙门里慢慢的说。” 何御史直接锁了人,将人拿到五城巡城御史衙门去了。 “哎,我这不是没法子么。我媳妇有了身子,我又病了大半年,朝廷的俸禄自然是没有我的了,我只得道外头摆摆摊子。混口饭吃。总不能让我一家喝西北风吧。哎,念在大家同僚一场,你就手下留情,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去呢。就放我出去吧。别这么死心眼好不好?” 何御史道:“章大人,你想出去也容易,不过,要等一个人见了你之后才行。” 章延闿一听要见人,不由道:“见谁?哎,你说清楚啊,你不说清楚我告你啊!” 何御史不理会叫嚣的章延闿,背对着章延闿坐下。 他在等人?等谁?谁要见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消息 章延闿待在巡城御史衙门的小号里,巡城御史衙门的牢房也就是暂时羁押犯人用的,所谓的牢房是上不封顶,四周不围墙,冷飕飕的风透过栅栏。章延闿冷的缩手缩脚,可恨的何御史却在那里慢里斯条的喝着热茶,便喝还边抱怨着什么水太烫了,喝不出茶香味。真是饱汉子不止饿汉子饥。 章延闿招呼着何御史:“哎,我不怕烫的啊,你送过来让我吃口啊。” 何御史不由笑了:“章大人,你可看过有当官的给关在这牢里的人送吃的?” “有啊。送行酒嘛!”章延闿张口就来。 何御史见章延闿这么轻松,笑了:“章大人,你就不怕?” “你都喝了那么多了,要死你早就死了十几回了,还能有闲功夫在这跟我说话?你还是喝你的孟婆汤吧!” “难怪人家都说不能招惹你,果然是个赖皮膏药,贴上了扒都扒不下来。” “哎,我只是要口热水喝么。你那么小气做什么,难不成你给我喝口水,你也成了我的同党了?” 何御史笑却不应章延闿的话,站起身走到外头去。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章延闿的肚子咕咕的闹起来,也怪,他中午就没吃东西,叫人拉到了这巡城御史衙门。哎。也不晓得世芸怎么样了。她怀着个孩子,身子本来就不好,自己被人抓了过来,她肯定会急的,若是……章延闿顿时想到了在郧县的那次。孩子就是因为世芸为自己入狱的事操劳没的,这次……娘的!老子跟你有仇啊!老子才有点好事。就把老子捞进来。 章延闿愤慨了两下,倒也平静下来。要死要活也要等来人出招他才能应招,还是先暖和暖和自己,省得人家还没出招了,自己先冻死了。 章延闿在巴掌大的牢房里,都是踢腿又是甩臂,却又不敢多用力,这腰还是不舒服。哎!只能慢慢的活动,顺带活动活动腰,活动一会儿身上到也暖和了。只是这肚子有些饿了。哎! 他安抚着肚子:“耐心等,总会有吃的,不会被饿死的。只是晚一点,待会可以多吃点。省得牢饭难吃死了,你又食不下咽。” 章延闿在牢中自娱自乐,到让在外头观察他的人哭笑不得。 “你到是好兴致?” 章延闿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心烦,他打算当做没听到这令人厌恶的声音,继续做着自己的动作。 郑濬晓得章延闿听到了他说话,也不管他。直接说道:“我听说尊夫人有好消息了?” 章延闿有模有样的做了个手势,讥讽的道:“侯爷,您不会是为了恭喜我,才把我叫到这来的吧。到是有劳你大冷天的到这里吹冷风。” 郑濬道:“我不是没法子么?好酒好菜的请你。你不赏脸,我只得这么着了。” 章延闿道:“我也好言好语的说了。我要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个好年。” “章延闿,我这是在跟你好好说话!” “侯爷。我也在跟你好好说话!”以为黑了脸,沉下声音说话就行了?你会。我也会的。论起气势来,他们谁也不比谁差。 章延闿到没打算继续同郑濬扛。这么对视有什么用,能解决什么。章延闿轻视着郑濬煞人的目光,若无其事的坐下,缩缩肩膀,两手麻利的往袖口一伸,窝靠在墙边:“我晓得了。我是不答应侯爷的条件,侯爷就不放我走去了。好好好。我晓得了。我就待在这了。” 郑濬也不含糊:“你想待在这就待在这儿。既然你不打算回去过年了,那我就请了夫人到我府上过年……” 郑濬以为章延闿会暴怒,却不想,自己的这把火点到了湿柴上:“那就上你那过年好了。你那人多,条件好,吃的也好。我放心了。正好,也不要我准备过年的钱,到也省了不少。有劳你了。”章延闿说着,还做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冲着郑濬拱拱手。 郑濬也好说话:“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只好这样了。”郑濬无所谓的拱拱手,他一天不应,他就关他一日,看看谁坚持的久。 郑濬转了身子,招过何御史:“老何!” 何御史忙上前赔笑:“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郑濬道:“没什么。只是大冷天的,你还要守在这儿,辛苦了。也没什么好的,每人二两银子。另外。我叫人端了一桌酒过来,你们就在这吃了。!” 郑濬的一席话立马赢得何御史的喜色:“多谢侯爷体贴卑职!” 郑濬招呼着人,让他们赶快把席面端过来:“就在这吃,快吃了!” 何御史到没好意思就在这吃,这吃酒有什么意思,外头那么冷,这还是穿堂风,只是郑濬既然这么说了,少不得要听从。 郑濬帮着叫了锅涮羊肉,浓郁的热汤在冷风的吹残下四处逃命,香味直接窜逃至章延闿的口鼻之中。 好香的涮羊肉啊! 章延闿的肚子似乎更饿了。他不由的解开裤腰带,再次系紧,这样就不饿了。 众人吃的欢,一口酒一口酒地干着,快活的了不得,当了那么多年的晚差,就没今天吃喝的那么舒服。 正吃着,外头的一个衙役进来了:“大人,外头有个妇人要见您。” 何御史小心翼翼的瞧了郑濬一眼。不用说对方的来历,他也晓得是章延闿的夫人,只是……哎,这是姻亲啊,怎么姻亲还能闹成这个样子? 郑濬站起身来。 他这一站起身来,就没有人敢坐下继续吃酒,一个个都站起来,人虽说是站了起来。可是眼睛却还盯着桌面。 “我回避,你们同她……” “侯爷?”郑濬的话还未说完。世芸就带着人闯了进来,她一进来便瞧见鹤立鸡群的郑濬。她往郑濬面前站定,突然捂住脸泣不成声,“侯爷也听说了?这可怎么办啊?” 那些个衙役都是很有眼力的,一见到是这个样子,忙退了出去。 何御史也想退出去,可是世芸根本就不放过他:“御史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二爷到底犯了什么事?” 何御史看了郑濬一眼,见郑濬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意思,只好道:“章太太。章大人今日在街市上摆摊卖字……” “他卖字犯了什么事?” “我朝律例,官员不得……” “律例?犯了律例的你抓了谁了?那么多贪污受贿的你不抓,他给人写对联,靠自己赚钱你为何要抓他?你说?好,做官的不能做旁的赚钱,那翰林院那些个学士,哪一个不是靠润笔赚钱的,你怎么不去抓他们?合着你是看我们是穷官,是小官好欺负是不是?” 何御史被世芸突然厉眼的模样吓了一跳。好凶悍的女人啊! “你今日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是告上金殿也要跟你问个明白!” 何御史被世芸逼得退后了一步,他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彪悍的女人。何御史愣住的这一刻,世芸又对着他冷哼一声。何御史慌乱的退后一步。只是那一步退的太大,退的太慌,直接朝后倒去。 这一摔。摔的何御史所有的思路都畅通了,他顿时响起这个章太太是谁。这不就是那个有名的河东狮?难怪侯爷见到她也畏惧三分。 这个时候他怎么逃得出去?哪里能说是郑濬让他抓的。 “章太太。章太太,这个……这个……” 世芸也不理会何御史在那里支支吾吾的。她晓得,郑濬在是主角,郑濬不开口,他又怎么可能开口呢? 世芸直接往里头走,她要找到章延闿才放心。 “夫人,夫人,我在这儿,我在这……”章延闿早就听到世芸的声音,忙倒在地上,将自己的发髻打散,弄成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世芸见到他这个样子,只当他受了什么刑,忙扑了过去:“我在这,你怎么弄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章延闿“挣扎”着爬起来,可好像是腰部使不上力,惨痛的发出一声痛呼:“痛,痛!” “我带了药酒,我来给你擦。” “夫人,这里脏,你还是不要过来了。我过几日就能出去了。没什么大事,你上五姨妹家过节,不用担心我。” “真的连年都不能在家过了?都是我,我怎么能让你到外头摆摊了。” “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在家里写了,不出来不就没人知道。哎。毕竟是我错了。只是要辛苦你了。哎呦,哎呦。” “五姨父。你不要关爹爹了好不好?爹爹是为了挣钱给我买新衣裳穿的。我不要新衣裳了。”湘儿也出现在这里。 郑濬不由挑了眉毛:“你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爹爹。我以后不要花炮,不要新衣裳了。我只要爹爹跟我一起过年。”小丫头嘴巴一瘪立马就带了哭腔。 世芸拿着药酒示意着。 何御史哪里敢继续关着人,忙将门打开,世芸弯腰便要进去,可是心里泛起一阵不舒服,只想吐,她捂住嘴便要冲到一边去吐,只是路过郑濬的身边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吐了郑濬的衣摆都是……. 郑濬紧皱眉头,方要断喝,就见世芸做歉意的模样,话还未说出口,又是一阵呕吐,他忙退开。这个女人!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章延闿见世芸吐成那样,哪里敢再装了,忙冲了出去。 世芸虚弱的倒靠在章延闿身上,伸手掐了章延闿一下。 章延闿哪里还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忙拥着人出去:“夫人,你坚持一点,我这就带你去看郎中,这就去……” 章延闿他们是坐郑濬的马车回去的,郑濬一路上没说话,只是到了章延闿那处宅子门口停下时,郑濬对着章延闿道:“过年,我答应你,过完年,我等你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吃酒 以为章延闿被关了一日就不会再去摆摊,可是第二日他依旧到外面赚钱,而且每一日的兴致都很高,可是他面上越是那样,世芸越觉得其中的不对劲,章延闿明显的有心思,而且郑濬临走的时候说什么:“过完年,等你消息。”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很让章延闿为难的事?郑濬在逼他表示? “回来了?” 章延闿带着一阵寒气走进里屋,见世芸站起来,忙示意她快坐下:“我自己来就好了。你还是好生的歇着。今日过的好么?”章延闿接过世芸送来的衣裳,将自己的距离同她拉开一些,“我身上都是凉气,不要传给你了。” 世芸笑道:“你也太小心了。” “小心点总没错。”章延闿将手搁在炕上暖和了下,这才走到世芸身边,伸手搁在世芸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今天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让娘烦心啊?” 世芸抿着口:“他很乖,一点也没有让我烦心。哦,老爷让人来说了,让我们过年回去。” 章延闿直起腰身:“你应了?” “你不想回去?” “回去干什么?看他们的脸色?我今年只想跟你和孩子还有母亲一起过年。” “怎么都要回去的。老爷特地叫人来说了。”今年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章幼闿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大家都晓得他就算是活着也是半死不活,毕竟那件事……章幼闿不好,章太太还怎么好?早就被打击的体无完肤。而她的外叔祖黄次辅。也因为孙子牵扯到象姑馆事件中,最后上本告老还乡。没有这个做次辅的外叔祖撑腰。章家哪里有人给章太太面子,仅仅是章老太太就把她刻意的叫过去几次。在一家的人跟前教训她。章太太不舒服,老宅的家人怎么可能好过。章老爷这样无非是希望章延闿回去能带来些喜气。可是……章太太看到章延闿能让这个新年好过么? 章延闿坐起身,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就回去。还不晓得下次跟老爷在一起过年会是什么时候了。” 世芸听着章延闿这叹气的话,问道:“怎么说的像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一样。” “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 世芸看着章延闿:“你是怎么了?” 章延闿对着世芸微微一笑:“没什么,我能怎么了?哎,吃饭吧,我饿了。这天真是冷,有热汤么?” 章家的新年还是老样子。拜祠堂,然后去给章老太太拜年,章太太告病没有过来,章老太太一听便道:“她那身子,还是好生在家里养着吧。常年的老毛病了,大家都知道,她不来也没什么。” 众人都晓得章太太是怎么一回事,为了迎合章老太太一个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过却是说章老太太仁慈之类。 杜氏笑看章老太太那边。头也不转的对世芸道:“咱们这位老太太变的可真快啊。以后对咱们那位太太爱护有加,不过是几个月就换了个人。到要教咱们太太规矩了。” 世芸捧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就这一口茶的工夫也是可能的。” “这么说,老太太比那台上的变脸还厉害?”杜氏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芸也不禁笑了起来。 杜氏靠近了世芸:“说起来,长房可分了份例给你们?” 世芸摇摇头:“我们是分家出去的。哪里可能再分。” 杜氏道:“咱们的长房可真会算账。你们是分家出去的,就连我们,也说我们如今常年在外头营生。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也就免了。就连老爷那,也都省下了。” “这都行?” “总之要拆了咱们这的东墙。才能补他们的西墙。不止这些,还要咱们……”杜氏的话还没说完。世芸便听见章老太太在那边叫道,“泽哥儿媳妇。你来。” 杜氏对着世芸倒了声歉,起身往那边去了:“老太太。” 章老太太笑着拉过杜氏:“你怎么都不陪我们说话了?是嫌我们年纪大了,说的话惹人烦了?” 杜氏当然烦了,口上却道:“我同二弟妹好些日子不见。” 章老太太撇撇嘴看着世芸,冷哼一声:“你是什么身份,不要同她那样的人在一处失了自己的身份。我们章家日后还指望你们呢!” 杜氏听了章老太太这话,心里只有冷笑。章家日后指望他们,是指望章泽闿的钱吧! 果然章老太太已经问起章泽闿那家铺子的生意了。 杜氏叹口气道:“哪里还有什么生意,真是人走茶凉。前几个月到还好,可是,这几个月……真是不晓得该怎么说了。原本还想着趁着过年好生的赚上一把,却不想根本就没人买铺子里的东西。天有不测风云,这东西还没卖出去,那边人家就来收款子。我们哪里有钱啊。最后少不得把我的几样首饰送到当铺当了些钱回来。”杜氏说着扑到章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这年真是过不下去了!还请老太太可怜可怜我们吧。” 章老太太顿时愣住了:“怎么会这样?我上回听说还是很好的。还想着府里以后要东西就到你那去要。大家是一家人也好照顾一二。” “多谢老太太了。黄曾外叔祖老爷辞官后就这样了。” 章老太太撇撇嘴,她本来还要抱怨两句,偏杜氏这一哭,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弄的章老太太还不尴尬,只得拍拍她:“泽哥儿媳妇,好好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大节下的,别哭了啊。” 世芸远远的看着,只觉得杜氏这戏演的比那台上的还有意思。章老太太也不想想杜氏是什么人,当年可是同章太太对阵过的。怎么可能叫人白得了东西去。 此时,外头有仆妇过来说哪家哪位爷走了。这其实也是通知在章老太太这坐着的夫人们离开。 “老太太,五老爷要回去了。” “哪个叫他走的?” 章老太太最看不过章老爷这个庶子。对章老爷是冷言冷语的,多一句话也是没有的,偏偏今儿却不许章老爷回去。 “大老爷也不许五老爷走,说是大过年,要一家团聚,少了一个也不成。五老爷却说有事要回去。” “都说了不要他来,他还来什么?叫他赶紧回去。” 章老爷要离开,世芸同杜氏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也都忙着跟着出去。 章老爷的脸色不好大,世芸担忧的瞧了章延闿。章延闿冲她摇摇头。章老爷一回到屋子,便叫开席。府里的人是早就预备好的,一等章老爷说开席,这就将菜肴捧了上来。 相比长房那边的热闹,这边人到少了许多。章太太同章淑闿也在,一看到章延闿出现,她们俩就猛地就扑过来。多亏章延闿反应灵敏,躲过两人凶猛的扑打。 章延闿一面跑一面道:“太太,二姐。你们日后还是要靠我的。二姐,你若是想嫁人就不要欺负我。” 章淑闿听了这话到停了下来,只是问道:“真的?” 章太太却依旧扑向章延闿,一面呵斥道:“你听这个小王八蛋骗人? “把太太跟二姑娘拉住!”章老爷吩咐着家里的仆妇。几个壮实的仆妇上去就将人拽住。她们都是做熟的,一人一边将章太太同章淑闿拉住。只是哪里能按得下。 章老爷看着挣扎的章太太道:“老太太今儿还说要把你送回娘家……” “你想把我送回去?你们章家把我利用完了…….” “我没有答应,但是你再这样子是非不分。我也只能把你关起来!” “你关我?姓章的,你胆子大了!” 章老爷盯着章太太:“我胆子大了?再大也没有你大。你晓得他犯的是什么事?你不惯着他,他能干这种事?全家差点就因为你家破人亡了!你外叔祖也因为这个辞官!若不是这个。你能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章太太被章老爷数落的说不出话来。她一生没听过章老爷对她说这般重的话。 章老爷说完话,仰头连喝了三杯酒,他喝的太猛了,叫酒水呛住了,咳得脸都红了。一干子女只有章仲闿站起身为他捶背抚气。 章老爷咳了一会儿才好受些,他摆摆手:“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的夫人,长房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我家里的事,我做主!”章老爷端起了酒杯,“一家人好长时间没坐在一处吃饭了,大家就好好吃个饭。吃了今日的,还不晓得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在一起。我没什么说的,只希望你们平安就好。” 这祝酒词说的到是无比的消沉。 章仲闿到是先端起了酒杯:“平安是福。大哥?二弟?” 章延闿站起来先干了酒,又替世芸拦了酒:“她有身子了,我替她。”又道,“大姐,二姐,我们夫妇常年在外,全靠两位姐姐奉养老爷太太,我敬你们。大哥…..” 章延闿喝的很猛,同每个人都喝了酒,饶是章太太不理他,他也干了三杯。 一圈下来,他头一个醉了,世芸只得送他到房间休息。这还是他们当年住的地方,布置上改变了一些。章延闿一头倒在床上,将世芸揽在怀中:“无论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 世芸没想到,章延闿会这么说话,不禁一愣。 圈在自己腰间的双臂突然收紧,世芸吃痛一声:“我知道。” 得道了世芸的答复章延闿这才满意,这才松开了手,歪头昏睡。 世芸怔怔的看着章延闿,他今天是怎么了?没完没了的交待,他要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事发 平常人家是不出正月大年照过,只是各部在正月十五后就要开衙。新年的头一天上衙,章延闿特地赶了个大早,休息了三个多月,猛然起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尤其昨晚他陪着湘儿看花灯,一直瞧到了快三更,湘儿回来一下子便睡着了,只有他,只说睡不着,看了一夜的书,好容易有些想睡了,倒下去还没一会儿就到时辰,他十分不情愿的爬了起来。 章延闿大大的打了个哈气。 “要不,就不要去了。” 章延闿摇着头:“新年第一天开衙讨个好彩头。”再说,今日是大朝,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等自己,若是他再不去不晓得郑濬还有他身后的那位大哥怕是没有好脸色了。 世芸再次打了一盆凉水来:“洗把脸清醒清醒吧!” 章延闿爽快的应着,不过双手伸到冰水之中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寒彻骨啊!我整个人都醒了过来了。”他还向世芸学做冻的牙齿上下打架的模样。 世芸被他的搞怪惹得一笑:“好了好了。快去吧。” 章延闿低着头看着为自己打点衣裳的世芸,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去了,要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要吃好睡好,休息好,其他什么事都不要去理她。要知道做母亲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最先紧的是要保护孩子。知道么?” 世芸不禁哑然一笑,推着啰啰嗦嗦的章延闿:“我晓得了。” 章延闿伸展了胳臂,深深的吸了口气。面上的笑容在瞬间收起:“夫人,我去了。” 世芸很不习惯章延闿这副子正经严肃的样子。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也随着章延闿变得正经落下。在那一瞬间,她心里有种不好的情绪涌上来。可却不愿意表露,口中不由自主的道:“去吧。” 章延闿伸出手覆盖在世芸小腹上:“小子,爹走了!” 开衙做事的头一天,凡事有品级的官员都是要上朝,不过像章延闿他们这些低级的官员全部都是在殿外磕头。磕头之后,他们便要退出去,各自回到自己的衙门开始做事。 只是今年,御史章延闿在象征性的“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的声音后站了出来。 在这样的一天提出上奏的人屈指可数。大多数的人都选择在这一天保守自己的本分,毕竟皇帝也不愿意在新年之后的第一天就被大臣扯着说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无论是昏君明君都希望天下太平,不愿意让一堆烦心的事弄坏了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新年的头一天不上奏已经是个惯例,除非有什么祥瑞进贡。可是,要是有祥瑞的话,大年初一的大朝敬上。这个时候的有事,一般都是大事。而且还是不得已一定要上奏的大事。 众人皱着眉头看着站出班的章延闿,听着了他头一句话,所有的人的脑子便轰然变大。 “臣奏寿宁侯建昌侯兄弟盗宫禁内帑,挟左道祝诅……” 这个消停了三个月的御史又不消停了。大过年的,上赶着跟人过不去。 张氏兄弟听了这个不禁一笑,以为这个人有什么大的本事。憋屈了三个月是在准备什么他们摸不到地方,不想这个人还是死盯着内帑。他们怎么会让他轻易查出来,该填补的早就填补了。更何况内帑一事,他们做的很隐蔽,怎么会让人发现。 再听着章延闿那奏本之后的言语,也不过是将以前的罪证都照抄一遍,没有什么心意。 这些事根本就不用张氏兄弟亲自开口辩解,自然有人帮他们。负责内帑看管的太监自然将账本交出来,亲自汇报情况,甚至请皇上下令开库查点。 这样的事情,其他的人是不能在跟前看着的,皇帝便命人到内库查点,那么大的内库怎么会是一天半会就查的清楚的了。最后的下令是章延闿回家听旨。这个回家听旨听着是好,但是事实上,章延闿在实际上已经被免职。 章延闿回到家中的半个月多一句话也没有,依旧是陪同孩子玩耍,陪她买菜做饭,可是旁的,无论朝廷里传出什么消息来他都不加理会。 世芸从未见过章延闿这般平静,他用他的平静遮掩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看不到他要做什么?难道又在玩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已经玩了太多次了,人家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再用这一招,能有用么? 她的担心章延闿都落在眼里,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却是投入更多的心思陪着她。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一一做了。他越是这样,对她越好,世芸越觉得害怕。她怕这种幸福在瞬间消失。 二月一,中和节。这一天是要做黍面枣糕,然后用油煎;或用稀面摊煎饼,这个叫做薰虫;有钱的人家食河豚;没钱的就饮芦芽汤以解热;煮夏之酒;食鲊(注:腌鱼、糟鱼之类),名“桃花酢”,而街市上到处叫卖太阳糕。太阳糕是用江米做成圆饼状,上面立着一只寸大的小鸡;有的上面印着金乌圆光,算是作为迎接春日到来,阳光普照。 世芸一大早就起来做这些吃食,打算一家好生的过节,油煎黍面枣糕一做好,世芸便招呼着一大一小在院子里疯玩的两人:“快洗了手过来吃。” 两个人一大早读书写字后就满院子里疯玩,不知道他们父女两个每天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 湘儿听说有吃的,欢喜的应声,停住逃跑,便要去洗手。章延闿趁着机会猛得扑上去,将湘儿捉住:“跑不掉了吧。这下让我捉住了吧!” 湘儿抗议道:“爹爹耍诈。” 章延闿将湘儿抱起来,用下巴去刺她柔嫩的小脸蛋,刺的湘儿不住的尖叫。大喊救命。偏偏章延闿丝毫不放过她,还怪叫的道:“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世芸一听他这么说眼前不由的浮现那些花花大少在街上欺负那些个弱女子的时候,这个男人啊。 “娘。娘!”听着湘儿的呼救声,世芸都不晓得这小丫头是害怕呢,还是兴奋。 “好了,别闹她叫了,小心嗓子哑了。快来吃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章延闿这才放过小丫头:“看在你娘的面子上饶了你。小丫头,爹告诉你啊,不是什么事都是你想结束就结束,况且你自己也没说不玩是不是?” 湘儿哪里能懂是什么。只朦朦的看着章延闿,可是手已经向点心抓了过去。 世芸拍着她的小爪子:“都说了,吃点心前要做什么?” 湘儿将嘴巴一嘟,才要抗议,便听着自家的大门叫人拍响了。 “谁啊。轻点,门都要坏了。”敲门声很急,老来子一副的不快,已经应声要开门了,可外头的人还是那样的敲。敢情不是自家的门就不要命了。等会他要好好的跟那人比划比划。 老来子才把门闩才松开,便有人从外头闯了进来。当前的人对着他的胸口便推,将老来子一把推开。 老来子是一肚子的话,哪里有人这么不讲道理就冲了进来的!他捋了袖子就要跟他说道。可是在看清楚那闯进来的人。老来子选择了闭嘴。 世芸还没来得及认清闯到自家的是什么人,章延闿便将她们母女拉到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身子将她们护住。 突如其来的人惊动了家里所有的人。董维运带着老来子他们护在了章延闿的前头,如临大敌般的看着那进来的人。 世芸在章延闿身后已经看清了来人。飞鱼服。绣春刀。这是锦衣卫的装扮!锦衣卫出动…… 为首的是个内监。章延闿认识他,是皇帝身边的。只是他却不是来宣旨的,他身后跟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章延闿还是熟悉的,是当年在济宁见到过的那个神秘的陆大人。陆大人是锦衣卫的人,他只是护送旁人来,而那人,正是郑濬。 郑濬沉着脸道:“奉旨,问章延闿话!” 院子里的人立即跪下来。 “章延闿,你说寿宁侯兄弟盗用内库可存私心?” “回皇上,臣没用,臣句句……” “皇上说,只要回答有没有。” “没有。” “你何时查点内库,内库所缺多少,有何凭证指寿宁侯兄弟盗用?” 章延闿磕头道:“臣所言已陈奏折。万岁若不信,带人查点内库账本一看便知。” “混帐!枉朕以为你刚直不阿,凡事顾及大体,不想你心胸狭窄,竟歪曲事实,捏造罪证,无赖国戚。这样的小人,朕留你做什么!”郑濬重复了皇上的口谕,沉声道:“奉直捉拿章延闿!” 一群如狼似虎的人立即将章延闿拿下。将他死死的扣在地上。 出了什么事? 拿下章延闿之后,只听着郑濬又道:“奉旨查抄都察院福建道御史章延闿之家!” 抄家! 世芸骇然看着章延闿,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什么事?世芸的思绪回到章延闿那日上朝前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急,要护好孩子。他是早就算到了这一天了?他知道会出事,可是却又不好同她明说,只能这么交代她。 思绪再往前,回到了年前,那次郑濬送他们回来,郑濬说什么“过年,过年后我等你的消息。”对,郑濬,郑濬那话明显的是在等着章延闿的回复,这个事是郑濬逼章延闿做的,而章延闿,似乎并不乐意,所以才有了年前摆摊写字叫人抓起来。那个御史也是郑濬的人? 郑濬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逼了章延闿做事,现在又奉直查抄家里,他这是要做什么! 那些个兵丁闯入了家中的每间屋子,到处翻腾着,时不时的能听到桌椅倒下,瓷器破碎的声音。 世芸将湘儿揽进怀中,把她的双耳堵住,不让她听到任何声音,也不让她看见任何场面。不能再让孩子有什么不好的记忆。 “侯爷,到底……” 郑濬命人押着章延闿出门,只留了一句话给世芸:“内库是我亲自监察清点的。无半文亏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流配 国库没有一文的亏空,那为什么还要逼着章延闿去上奏,郑濬他们当时就没有计划好?还是事情叫张家的人看出来,对方将计就计,挖了个陷阱让章延闿他们跳下来。 郑濬的样子很是痛心,难道皇上这个时候要弃车保帅。要章延闿一个人背下所有事情?章延闿也意识到这事情的危险,所以才那么一遍又一遍的交待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照顾自己,不断的告诫自己做母亲的最主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孩子。 “夫人,夫人。”众人都围到世芸的身边,一是想找个主心骨,二来怕这位夫人有什么。 “夫人,您不要急,没事的,没事的。”钱师爷是晓得当年的事情,生怕世芸心急,动了胎气,忙出声安抚。大人被打走了,世芸是不能出事的。 所有的人都怕世芸出事,顺儿已经摆腿去寻大夫了。 世芸牵着湘儿,无力道:“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我想歇一会儿。” 她要休息没有人反对,忙护着她回屋。 横云铺了被子,服侍世芸宽衣脱鞋,为她盖上了被子,单腿跪坐在炕边要替世芸揉腿:“不用了,你们去吧,我睡一会儿就行了。” 簇水要带着湘儿回去,但湘儿却是不愿意,执意要待在世芸的身边,簇水只得劝她:“大姐儿,咱们先出去,让奶奶歇息。” 湘儿倔强的摇着头,眼巴巴的盯着世芸。 世芸道:“不用了,就让她待在我身边好了。” 簇水只得应了。却是交待着湘儿:“大姐儿,你要乖乖的。奶奶现在不舒服,不要吵着奶奶了。” 湘儿点点头。她一等簇水出去。就爬到炕上,乖巧的躺在世芸的身边。 世芸轻轻的拍着湘儿:“吓着你了吧!” 湘儿在世芸怀里拱了拱,随即喃喃地道:“娘,爹爹又被人捉走了?” “是啊!”湘儿这么小的人都知道章延闿再次被人抓走了,章延闿被抓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这样的事对孩子的成长一点好处也没有,她怎么到现在才注意到。 “娘,为什么是姨夫来抓爹爹?”湘儿明显的带着鼻音。 郑濬对湘儿那么好,小丫头也很喜欢他。可是突然有一天,带走自己父亲的人是自己喜欢姨夫,小丫头当然想不明白。 “因为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 “那什么时候弄明白啊?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爹爹还说下午要带我去买花,要过花朝节了。” 世芸摸着湘儿的脑袋:“我也不知道。” 这件事情什么时候能结束她也不知道。她想起就在刚才丈夫对女儿说“不是什么事是你想结束就结束,况且你自己也没说不玩,是不是?” 这件事已经开始了,不是章延闿说不干就不干,况且他也没说不干。既然只能这样,那只能静静的等着事情的发生。等着事情的结束。 “我要变成最厉害的人,让旁人再也不能欺负爹爹!”湘儿的直觉当中已经把捉走章延闿的人当成了坏人,她小小的年纪认为自己不厉害所以章延闿总是被人抓走。 章延闿被带走,谭世懋同孟氏来看过世芸一次。他们想了许多安慰的话,可是见到世芸能吃能睡,到不晓得说什么。可是孟氏却更加的担心世芸。只觉得她心中有什么执念,孟氏直说要留下来照顾世芸。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世芸不由笑道:“我没事的。嫂子,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我做什么要想死想活的?我还有孩子。”她将手搁在小腹上,如果照顾好孩子是他交给自己最后的愿望,那么她就好好的帮他实现。 孟氏到底不放心,她有心每日都来陪世芸,可是毕竟有谭家还有谢氏,她出来总是不便,还好章泽闿的妻子杜氏搬了过来。杜氏是想让世芸搬到他们那去,可是世芸坚决不肯,一定要在家里等消息。杜氏也不好强求。 杜氏在这家里待了三日就受不了,这小院异常的宁静,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她杜氏最怕这个,她不怕别人同她闹,就怕人这样。憋了三天,终于有人也憋不住了。老来子再也忍不住冲进钱师爷的屋子:“先生,您想想法子救救大人啊。” 钱师爷丢开手中的棋子:“我能有什么法子。” 老来子一听钱师爷这么说就火起来了:“先生,您平日里的主意不是最多的么?现在怎么没了?”真是,平日里小打小闹的时候鬼主意多的是,现在却成了哑巴。 孟账房也在钱师爷的屋子,只是他依旧打着自己的算盘,老来子现在听着算盘声就心烦,不由的吼道:“别打了,还不嫌烦。你不是瞧账厉害么?为什么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孟账房从善如流,停下动作,看着钱师爷:“小钱,你想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名堂来么?” 钱师爷道:“还能怎么样,只有等消息了。” 孟账房点点头:“真的只能这样了?二爷,这回是不是又在玩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钱师爷不由的笑了:“你也认为?”看来他们都想到了一块去了。 孟账房道:“除了这个我想不到旁的。二爷不是最喜欢玩这一招么?” 钱师爷对着孟账房竖起大拇指:“到底是老姜,看的透。所以啊,老来子,你就安心吧。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老来子道:“可是我觉得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侯爷来的。” “是不一样,可是还是要当一样。要让别人都认为二爷这一次又在玩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把自己都骗了过去,才能骗倒其他的人。只有这样二爷才会避免走狗烹的下场。 等待的日子是相当的漫长,艰难的捱了五日,圣旨下发了。章延闿诬告,贬为山东曲阜县为城门领。 旨意一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这七品贬为末品,虽然有罚,可是依照诬告,章延闿这次必然是要去官,下狱,可是最终的结果仅仅是贬官,只是贬了官,简直就没有处罚的意思在里头。这里头的意思到是耐人寻味了。 “大哥,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说了诬告只贬官,还是信不过我们!我看皇上早晚要铲除我们!”建昌侯金刀大马的坐下。 寿宁侯嘿嘿一笑:“皇上终究要护着他的,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以后还有谁给他卖命!” 建昌侯不爽的道:“斩草不除根,他春风吹又生!” 寿宁侯道:“不要轻举妄动。皇上说不定还在等着我们出手!”那个皇帝外甥断不会那么没脑子,想吸引他们在路上动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大哥,你说这一次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 “咱们那位皇上长大了,不再是在你我跟前闹着起竹马的黄口小儿了。” 建昌侯不由冷哼一声:“就算长大了又如何?当年先帝都拿咱们没法子,如今还是一样。” 寿宁侯十分赞同弟弟的建议:“正是这个道理,不过你到是说说,你怎么晓得章延闿还是在盯着内库?” 建昌侯道:“也没什么。他那么费劲心思的抄账本怎么可能是掩人耳目?这个人最惯用那些个把戏。只是他以为人人都是傻子,已经玩过那么多回了,还在使这一招?” 科场舞弊案他就看出来了,贡院的那场大火,大家都以为卷子被烧,所以放松下来,可是到最后那些个卷子还在,也就查出了卖考题的是谁。只是查到孔之任身边的小厮之后就结案,什么话也没有。那个被皇帝责令要查出真相的章延闿一句话不说正常么?那样的人居然最后不参与案子的审查,而是避人耳目的在家休养。一休养就是三个月,中间,郑濬还同他见过几次面。他就知道,他们暗地里谋划着什么。果然,耐心的等待是有效的。 寿宁侯点着头:“不要大意。同一招使了太多次,虽然能让人轻易破解,可是到底是使熟的,会不会从中插出什么来也未可知。” “大哥,我同大女说,让她想办法?强聋压不过地头蛇。” 寿宁侯笑笑了笑,却不忘交待弟弟:“让大侄女盯的紧些,不要轻易惹事。”好好的皇上把章延闿弄到曲阜做什么?若是要流配还有那么多的地方。他总认为这里头有什么名当。 章延闿贬官到曲阜,这看来似乎是好事情,世芸也高兴了一阵子,可是钱师爷的一句话让世芸意识到这并不是那么的简单。可 曲阜是什么地方? 曲阜,是孔圣人的家乡。可是这个地方却是官员们最不愿意来到的地方。因为曲阜县令从唐代开始便由孔家人担任,做了几千年的地头蛇,几千年的天下第一家,就是皇帝到这里都要下车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孔家在这里地方一手遮天,任何一任知州都拿曲阜县令无法。只是,章延闿曾经是这一州的主官,如今又回到了这里,只是身份变了个样子。难不保以前的人有仇报仇,有冤喊冤。(注:曲阜在明代属于济宁直隶州,此红包还在考证) 最要命的是……现在的衍圣公,是建昌侯的女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衍圣公(一) 章延闿启程前往曲阜那日,觉得这比他当年赴任要风光的多。当年除了大哥来送他,哪里还有旁人。人家出门做官,亲朋故旧在十里长亭左一首离别诗,右一首折柳词,自己则形影单只。这次,他被流配到曲阜,父亲来了,生母来了,大哥到场了,大舅哥来了,还有锦衣卫沿途护送,只是那名字不好听,叫押送监管。最后一个,令世芸颇也反感的是,郑濬也来了。 章延闿到仍是笑嘻嘻的同郑濬打招呼,同他套着近乎:“侯爷来了。” “你今日启程去曲阜,我来送送你。” 章延闿的腰身深深的弯下,极像只熟透了的大虾:“小的受宠若惊,小的一介寒微,如同草芥,怎敢有劳侯爷玉趾相送。” 众人本来还有些沉痛,可听到章延闿这嬉皮笑脸的话,那点沉痛到消失的一干二净。谁都听得出章延闿在奚落这位侯爷。 章老爷忙呵斥儿子,泰宁侯能来送儿子就说明事情不算太糟,就算不好又如何,泰宁侯能出手照拂一二,儿子日后的日子也好过。 章延闿到不怕章老爷的呵斥,当年他没怕过,现在他依旧不怕。只是笑嘻嘻的望向了郑濬的身后,郑濬骑马而来,那后面跟着两辆马车,绿呢八宝华盖马车:“侯爷,我有马车,就不用送了,您这是……侯爷您太客气了,小的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侯爷,马车是马车,事归事。可不能一笔勾销。” 旁人还没拿东西出来,自己都厚颜无耻的说人太客气。简直是无赖。 已经有仆妇来到世芸的跟前:“四姨太太,我们夫人请你过去。” 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若是以前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现在,每个人都不舒服。 世芸点了点头,还没走两步她则是捂着嘴,做了个呕吐的样子,连连的干呕让章延闿更是心疼,忙让人拿水,又是关切问道:“要不要吃粒酸梅?怎么又吐了?快坐下来休息休息。” 世芸虚弱的摇摇头,才要走。又忍不住干呕着。 章延闿皱眉道:“哪里有做妹子让姐姐过去的?不是来送人的就走!又不是你们不来送我们就走不了。” 他这话让许多人倒吸一口气,虽说名义上是对方是小姨子,可是在对方夫婿的面前,哪里能摆出长辈的架势来?更何况,这一去,还要指望郑濬能找人通融一二。 仆妇面上顿时不好看,微微沉下脸:“四姨老爷,我们夫人……” “是我的不是。”世萱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的便行礼陪不是。 章延闿冲着世萱冷哼道:“你到是醒悟的及时。” 他毫不客气的话激得世萱顿时红了脸。世萱想着要道歉,偏章延闿却不理会,只是关心着世芸。 谭世懋看了妻子一眼,孟氏忙道:“我看四姑奶奶身子太弱了。四姑爷还是把四姑奶奶留下来。让姑奶奶在京城好生的养胎。这一路上,总是颠簸,四姑奶奶未必受得住。” 世芸揩了嘴。摇着头:“我没事的。” 谭世懋皱眉道:“胡闹。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大哥。夫妻本是一体,哪里有他流放。我在京城里享福的?这到曲阜又没有多少路程,我受的住。” “你胡说什么!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的,你若是想陪姑爷,待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再去。” 章延闿也动心了,这次不同以往,世芸有身子,他不想再遇到那次的事情。只是世芸千万不肯:“我不要紧的。身子哪里有那么娇贵,咱们在兴义的时候那些妇人还不是拖着身子走那么远的路。” 无论众人怎么劝说世芸都不肯留下来。 郑濬看了一眼挨在世芸身边的湘儿,对着湘儿招招手,小丫头乖乖的走了过去。郑濬摸摸湘儿的脑袋:“既然你们愿意吃苦,就把孩子留下来。” 章延闿笑道:“侯爷,您到现在还要算计我?我都说了,我不会把湘儿许配给两位公子的。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郑濬笑道:“可是我偏偏不死这个心思。我喜欢湘儿,留给我做儿媳妇不是正好?我自然会宠着她,有我在,也不会有什么妾之类的。” 世芸笑道:“侯爷抬爱。我也觉得世子同祉哥儿不过。不过我对女婿别的要求没有,只要上无高堂,下无兄弟姐妹,我可不想湘儿嫁过去吃苦受罪。我的闺女,我都不肯让她受苦,更别说送到别人家,让别人欺负。” 郑濬手上一顿,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娶她的闺女过门,他们夫妻同其中的一个儿子就不能活下去。 章延闿颇为赞同世芸的话:“是,夫人所言极是。只是还有一条家世一定不能比我们好。要不我摆不起岳父的架子来。这辈子,在比自己小的人面前直不起腰来的罪,我是受够了。” 郑濬又挑了眉,这事说什么,一句句话总是刺着他来。他没找章延闿的麻烦已经不错了,他还一句句挑着自己。明明是已经说好的事,为什么到了他那里就变了,明明说好要按着商量的来的,可到了他那里怎么就变成针对内库?如果不是他不按吩咐来,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光是怪他又能如何? 谭世懋看着这对夫妻对郑濬的态度已经猜到了这次章延闿被贬官的由头。只是,如果说郑濬起头的话,这事毛毛躁躁的收尾到是十分的可疑。 负责押送的锦衣卫已经催人上路了,旁的东西到没有多给,一大堆的安胎药,保胎药到是备得齐全。这个交待两句。那个又交待。 李姨娘只是拉着儿子的手,双眼含泪的看着他。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父母的心思呢?如今又惹上了张家。这前程在张家不倒的日子里是没有指望了。 章老爷一遍又一遍的交待着儿子,告诫他万事要以和为贵:“我还是那句话。平平安安是福。” 章延闿笑笑。他对章老爷的话无法认同,都说富贵险中求,稳扎稳打他还要混到什么时候才能达成自己的期望? 章延闿临上车前对着郑濬道:“侯爷,跟你换点银子如何?” 明明送了一百两的程仪,还要做什么? 章延闿嬉皮笑脸的道:“身上的铜钱太多了,我带着也没用。侯爷帮我换点银子?我路上携带也方便。” 谭世懋看着章延闿拿出的钱来,三吊钱,这明白的又是要奚落郑濬。他觉得章延闿做的有些过分了,命人一吊钱一两银子。折成三两银子送给了章延闿。 章延闿接了钱,只是笑道:“京城的人果然喜好大钱。”他冲着郑濬晃了晃银子,翘起嘴角上了扯。 锦衣卫押着章延闿一家是星夜不停,在十日之内赶赴曲阜,到了地方,锦衣卫没有挪窝,而是日夜奉旨监守章延闿。锦衣卫看着章延闿,城门领的差事自然做不了,他每日的人物就是恭听皇祖圣训。 章延闿也绝口不提什么差事。整日除了聆听圣训便是在家里守护着世芸,十日内狂奔之曲阜,她受了不少的罪,幸亏有药护着。到了曲阜仍免不得请医问药,郎中更是提出要躺在床上安心养胎。章延闿命令世芸躺在床上不许动,安心养胎。凡事都要他亲自看过才可以。 “你不要管我了。我什么事也没有。” “还说什么事都没有,差点又要小产了。我同你说什么的。什么都不要管,做母亲最主要的就是要照顾好孩子。” 章延闿发起火还是挺吓人的。世芸口里准备的说辞忙咽回肚里。 她低下头,学着湘儿讨饶的模样,两手合十,讨好的看着章延闿,祈求他不要再发火。可是这人的眼神好吓人,冒火要吃人了。 看来不说点什么是逃不过去的:“我知道错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他还是没有动静。 看来自己这个样子在他眼里是嬉皮笑脸的,是一副根本就不晓得错误的表现。世芸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陈恳的道:“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她都这样了,他还是沉着一张脸。 啊!世芸不住捂住嘴,她晓得哪里不对劲了。她总说什么下回不敢了,在章延闿听起来也就是还有下一次,还有下一次,哪里叫什么知道错了。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是不对的,惟有以实际行动表达自己晓得错误。世芸也不坐了,直接歪着,闭上眼睛。她躺下来就没事了吧。 章延闿看着世芸躺下闭上眼,板着的脸这才松开,他静静的坐在世芸的身边,看着她。怎么就那么的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她不再是一个人了。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她跟湘儿留在京城的。 “我的身子再也受不住从这回京城了。”世芸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睁开眼好心“提点”他。 章延闿无奈地笑了笑,拍着世芸的手。是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的。 “你这么多天不当差行么?” “得,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要去看看!”他不仅仅是被流放,选择了曲阜这个地方,自然是有皇上的深意,他这个臣子既然想从皇上那里捞东西“将功赎罪”只有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了。 章延闿还真的穿上了他城门领的官服,巡视城门去了,只是他这个城门领比县令都风光,由锦衣卫护送巡视。这成了曲阜一道风光的场面。 曲阜到底多能表现孔孟之乡文教繁盛呢?章延闿算是开了眼界,这路边卖柴禾的小哥也是手不离书卷,好读书之风如此。 “小哥,且帮我把柴送回家可好?” 卖柴的小哥抬起头,上下打量着他:“您拿不动么?我还要读书呢。” 章延闿不由摸摸鼻子:“我有事在身,嗯,你且帮我送到家,我再多给你两文钱的跑路钱。” 一连问了几家都摇头,说什么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在路边的一个小哥站起来道:“我送。” “这孔孟之乡如今也肯为五斗米折腰了” “弯腰能得五斗米,我一天弯个一百次我也愿意。” 章延闿只觉得这人有意思,说了自家的地址送他把柴送过去。(未完待续。) ps: 红包发新文了哦~ 书名:新妇 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新婚第二日被以不贞赶出夫家大门 当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时 她决定为自己报仇 http://.qdmm/mmweb/2173179.aspx 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衍圣公(二) 世芸在家里躺着实在无事可做,她是不能随意起身的,身边就养了个小锦衣卫,无时无刻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锦衣卫的外号是大家送给湘儿的,锦衣卫那种行事配上这个小丫头,怎么都不合适,可是小丫头却很乐意的接受,她这一路上只觉得负责押运的锦衣卫人员厉害,所有驿站的人对着他们都毕恭毕敬的。她喜欢厉害的人。 “奶奶,隔壁的婶子来送猫鱼给咱们。” 世芸坐直了身子:“快请进来。” 周围的人都晓得章延闿是从京城来的官儿,无论他们怎么解释,这些人都认为章延闿只是一时落难日后还是要重用的,要不怎么还有人护送呢?时日久了,世芸也不解释了,就这么着也好,到为她们省了不少的事。 “总是婶子婶子的叫,还不晓得您怎么称呼呢。” 隔壁的婶子笑道:“我男人被人叫槐树,夫人叫我老槐媳妇就是了。” “那可不成?还是要叫婶子的,您贵姓?” “我男人姓赵。我娘家姓孔。” 世芸不由笑了:“您姓孔,莫非也是圣人家的后人?” 槐婶拍着胸脯道:“姓孔的从不说假话。我闺名单字一个谣。是言字辈的。衍圣公太姑奶奶。” 簇水最先笑了:“这算是什么辈分啊,你这也忒高了些。” 槐婶有些受辱了,瞪了眼睛同簇水细算:“如今的衍圣公是第六十一代,是弘字辈的。希言公彦承,弘闻贞尚衍。夫人您算算是不是?” 世芸掐指一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您这辈分可真高。” 槐婶笑着对世芸道:“高什么。比我大几辈的也还有的是。现在人太多了,叫也叫不过来。” “能有多少。再怎么多这长幼尊卑还是要尊着的。” 槐婶叹道:“曲阜县有四成的人是姓孔的,您说多不多?” 世芸想过曲阜姓孔的人家多,却没想到居然四成那么多:“这么多?” “那是当然。我们曲阜有句老话叫‘无孔不成村,无孔不成席’。这曲阜的人不是家里的女儿嫁给了姓孔的,就是娶了媳妇是姓孔的,就是嫁的不是姓孔的,那你的姐妹肯定有嫁姓孔的,兄弟会娶姓孔的。” 世芸点着头:“我没想过居然这么多,也难怪。” “也就是同衍圣公府亲近的十二家还能讲究起来。像我们这些远支的也就是胡乱叫着玩。” “是我疏忽了。是我怠慢了圣人家的人了。” 槐婶摆着手:“我们如今也就落了个姓儿,衍圣公见到我也未必想的起来,这孔家的人那么多,衍圣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记不住啊。” 世芸引着槐婶继续往下说:“能有多少。像您这样辈分的怕是不多了,怎么也该记住。” 槐婶叹道:“若是以前的衍圣公么,还能记得,逢年过节亲自带了人给我们这些个‘长辈’送节礼,如是遇上了也都恭敬的行礼,衍圣公夫人对我们也是恭敬有加的。可如今……如今不行了……”说到现在槐婶只有摇头的份儿。 世芸要的就是槐婶这句话。她想知道如今的衍圣公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家的女儿! 槐婶笑笑不多说,世芸却道:“有一世好的咱们就念她一世的好,不好的就不消记得。哪里那么多烦心的事。婶子吃茶。” 世芸同槐婶在屋里说话,外头的门被敲响了。不一会儿就听见老来子的嗓门:“你谁啊?谁让你来送柴禾的?” “方才有位大哥说送我送到这的。一捆柴五文钱,那位大哥说我送过来再多给我两文钱。” “哎,你年纪不大。说起谎话到是一板一眼的,我家什么时候缺柴了。你不要认为我家二爷不在,你就打着旗号糊弄我们啊!” 听着两人已经起争执了。世芸忙出去看,却是个男孩来送柴禾,男孩见到槐婶恭敬地行礼:“太祖姑姑。” 槐婶见到那男孩微微一怔,随即应下,帮着男孩说话:“夫人,这孩子不说假话的。” 男孩却是直起腰身:“太祖姑姑,不用帮我说话,咱们姓孔的不说假话,不靠那些偷鸡摸狗的本事吃饭。”男孩背了柴禾就要出门。 世芸忙叫住那个男孩:“小哥儿你等等。你这柴多少钱?我收下了。簇水拿钱给他。老来子同人家赔礼。” 男孩子却相当的硬气:“我不卖给你们了。” 老来子将手一伸,拦住他。 男孩眼睛一横:“怎么着,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我劝你还是让开。” 老来子没有动,他不信;世芸也没有让老来子动,她想看看这男孩到底会怎么办,这个倔强的男孩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 男孩清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大叫一声,立马有人来救我。你们不要忘记了,这里是曲阜,姓孔的人容不得你们来欺负!” 孔家的人! 世芸微微一笑:“孔家的人也要讲道理。” “明明是你们不讲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如今知道错了,现在改过来。圣人最讲恕道,你既然是圣人家的人,自然不会一错再错。是不是?”小子,你在这里耍横,还嫩了点。 槐婶忙上来劝着男孩:“韶哥儿,人家不是不知道么?你娘怕在家里等着你呢,快拿了钱买米下面吧!” 世芸看着槐婶儿微微一笑,对着男孩道:“小哥儿,不忙。我这家人倔的很,只认死理,待家夫回来,说清楚了,他也就信了。” 男孩也爽快,对着槐婶道:“太祖姑姑。您先回去,我等那位大哥回来。” 槐婶也劝不住。只得同世芸求情:“夫人……” 世芸摆手道:“槐婶你既然有事,我就不送了。请吧!” 槐婶不大放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男孩,男孩到是落落大方,坐在柴禾上,从怀中掏出一卷书。 没人去打搅他,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只有湘儿好奇的看着这个新到家里来的人,可是母亲交待了,大哥哥在看书。自己不能打搅他。可是,湘儿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大哥哥什么时候能把书读完,自己能跟他说话呢?他会不会陪自己玩呢? “老来子开门,我回来了。嗯?小哥儿,你怎么在这啊?哦,是不是他们不信你啊!让你久等了,我这就拿钱给你。”章延闿一进门瞧见在自家院子里读书的男孩,随即明白其中的道理。 世芸走了出来。招呼着老来子:“老来子,你跑什么?先头你说什么呢?” 老来子哼哼唧唧的过去,随即抱拳道:“小哥儿,对不住了!”他虽然赔礼却不大情愿。 男孩见他不大情愿只是冷哼一声。接了钱便要走。 “小哥儿,你等等。”世芸叫住了他,“这包点心算做赔礼。多谢你大人有大量不同他一般见识。另外,还有一桩事情要麻烦你。” 男孩盯着世芸。 “以后还请你每五日送柴到我家来。价钱还是照旧。” 男孩点点头到是应了。 章延闿搀着世芸进屋:“好好的。你让人送柴到家里来做什么?家里又不缺这个。” 世芸笑着看着他:“不缺这个,你让人送到家里来做什么?” “我不是看着他们卖柴还不忘读书。想照顾一二。” “那你就照顾他一人?卖柴边读书的人多着呢!” 章延闿笑笑:“这小子不跟那些人一般迂腐,大有前途。” 世芸笑道:“怕不仅仅这一个道理吧!” 章延闿不解反问道:“你要说什么?” 世芸嘴角带起一抹笑容:“我觉得那孩子跟你有些像。” “像我?”章延闿立马告饶,“夫人,那孩子怎么会像我呢?你看看,我跟他的脸型一点也不像,他今年多大了,十二三岁总该有了吧。十二年前,我还在京城呢,那时候我才多大,怎么可能生出儿子来。夫人,除了夫人我再也没有旁人……” 世芸听着章延闿的话,眉头越皱越狠,这人满口胡说什么,她面上的颜色越是不好,章延闿就越急,怎么就不相信他呢。 “夫人,我真没……” “满口胡说什么!也不怕叫人笑话!”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我想问你件事,我听人说什么前头的衍圣公,现在的衍圣公,这是怎么一回事,前一代的衍圣公有什么不好么?”听槐婶的意思到有很大差别。 章延闿见世芸不计较那事先是松口气,继而笑道:“你都知道了?挺快地么?我只出去了一天……哎,我说,你别掐。现在的衍圣公嗯,叫孔弘泰,是张家的女婿。他是接了他哥哥的位置。嗯,好像叫孔弘绪。因为有些错叫朝廷夺了爵,这才由孔弘泰继任。” “因为什么错?” 章延闿端了水与世芸:“宫室逾制。”章延闿瞧了一眼看着他的世芸,失笑道,“旁人怎么晓得衍圣公逾制?” 是家人告发,还是亲近之人:“是现在的衍圣公?” “是不是的不清楚,但是得利的就是他。” “你这是来曲阜,是不是为了这个事情?” 章延闿道:“是我求来了。”他晓得世芸的疑虑,又道,“毕竟我坏了事,将功补过也是应该的。那事……太危险了,我还要留着命陪老婆孩子呢!” “那这……”会不会危险? “他们爱怎么样我不掺合了,这个就当我送的大礼了!”皇帝,又要讲孝道,又要除张家的人,按照他们的法子来,他只有走狗烹的下场。他要出人头地,可是他也不想做那卸磨后的驴。(未完待续。) ps: 红包发新文了哦~ 书名:新妇 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新婚第二日被以不贞赶出夫家大门 当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时 她决定为自己报仇 http://.qdmm/mmweb/2173179.aspx 请大家来捧个人场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衍圣公(三) 卖柴禾的孔小哥每隔五日便来送柴禾,头一次来遇到章延闿同钱师爷斗嘴,两个人争的脸红脖子粗,连带着方进同孟账房都不能脱身,你来我往,孔小哥显然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微微一怔,听了两句后,略带诧异的看着争辩的两人,之后孔小哥来送柴禾的时候如果遇到章延闿同钱师爷斗嘴他还会留下来听一会儿。 钱师爷吃着茶润了喉咙:“大人啊,您看中了那孩子就抢过来得了,每次这么费心思要得么?” 章延闿笑道:“当然要费心思,你我这样的,给他当了师傅,日后可是无上荣耀啊!” 钱师爷看着章延闿笑的这样的欢不禁好奇道:“到底是谁啊?” 章延闿晃了晃脑袋:“我不告诉你。” 钱师爷也是一副你不告诉我我待会就不配合的表情。 章延闿点点头,也不去理他,只把湘儿招过来同说玩耍。 申时一刻,门被敲响了。相当的准时,只在门上扣了三下便停下了。 钱师爷冲着章延闿笑笑,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说,今日可就没戏了。 章延闿却是一点也不急,笑眯眯的看着钱师爷。我就是不说,怎么样? 钱师爷见章延闿还是这么一副宁玩不股的模样,摊开手,表示自己撂担子了。 老来子站在门边瞧着章延闿同钱师爷,这两位今日有杠上了,到底要不要开门呢?钱师爷若是不帮大人的话。大人的心思不都白费了?钱师爷也是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跟大人杠上了;大人也是的。钱师爷也就是酸酸的想表示自己有多厉害,大人就稍微的让一步就是了。何必这个时候闹起来,坏了事情就不好了。 就在老来子着急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又是三声。 章延闿看着老来子:“还不开门,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老来子只得去开门。果然是那个孔小哥,他见到老来子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我来送柴。” 老来子侧了身子,让他进来。 孔小哥见章延闿同钱师爷居然坐在院子里,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他以为今天没有争论。只觉得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他看了看院子里的人,还真有那么点的不对劲。 一见到孔小哥来了,章延闿双眼一眯,这个男孩面上带着一团乌青,他在外头打架了?章延闿故意忽视男孩面上的伤势,对着他招呼着:“孔圣人家的人来了?” 湘儿歪着脑袋问道:“爹爹,孔圣人是谁啊?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章延闿转动着眼珠子,招呼孔小哥过来:“你是孔圣人家的后人。你来跟她说说。” 孔小哥说的很好,湘儿也能明白,只是小丫头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大家都听圣人的?” “因为圣人的话有道理。” “那大家都听圣人的话了?那如果有人不听呢?” 孔小哥一时被湘儿问住了。是啊,如果有人不听了。不听圣人说话的人太多太多,最后那些人呢? 章延闿把湘儿叫了过来:“不听呢?不听顶多有人骂几句。” “就没了?不打手心么?” 钱师爷笑着道:“要打手心,你爹的手怕都是要烂掉了。” 章延闿冲着钱师爷道:“你别说我。你不也一样?圣人要安贫乐道,你怎么每年还从我这捞那么的阴气?你该富贵于我如浮云!” 钱师爷没说话。孟账房已经摇着头道:“非也非也,圣人是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大人,您不要断章取义啊。” 钱师爷道:“正是。我这是见利思义。您不给我好处,我怎么能想起你来。这叫吃水不忘打井人。” “正是。大人,您得罪了寿宁侯一家人,我不记个人危险跟您千里迢迢到曲阜来,您还这样说我,真是伤我的心啊。” 孔小哥一见这几个人又争论起来,颇有兴致的在边上听,只是听着孟账房喊章延闿大人,又说什么得罪了寿宁侯一家,他的目光中显现出不一样来。 “大人,您得罪了寿宁侯?您就不怕……?”孔小哥插了话。 “怕,我当然怕了。那家人是心狠手辣,搞不好就没命了。” “既然怕那您还……?” 章延闿到不回答孔小哥的问题,而是问道湘儿:“小丫头,你平日里同人家玩官兵抓强盗,都喜欢给谁在一起玩?” “当然是更最厉害的人在一处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赢啊!” “那有没有过开始都很厉害,可是最后输了的时候?” 湘儿用力的点着头:“有。”还很多次。 “那你们最后还能吃到糖豆么?” 湘儿摇着头:“输了比赛怎么可能吃糖豆。” 章延闿给了湘儿一副就是这样道理的表情:“就是这个道理。这世上讲究什么?讲究成王败寇。你输了以前就算是做的再好都白搭。可是,小丫头,爹爹再告诉你一个道理,不是所用的时候跟最厉害的人在一起都会赢。” 湘儿道:“我知道啊。我那天跟鲁家的孩子玩,结果输掉了,他们还赖我拖累了他们!” 章延闿笑笑:“爹爹教你。谁说要跟他们面对面比了?你打不过可以逃呢?可以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机会么!难道一定要一己之短,攻他人之长?你一个打不过,难道你们一起打一个都打不过么?你从正面打他打不过,难道从反面打也打不过么?不要总想着圣人那一套,要知道你面对的那些人可是不遵从圣人教诲的,你要用那些肯定是没有用的。所以,你要学小人,要比那些小人还要小人,比那些假君子还要假君子。”章延闿顿了顿,“就比如说山中无老虎,难道猴子会怕狐狸?要知道有些事情猴子会,狐狸可是不会的。” 湘儿只当是章延闿在问自己话,张口道:“猴子会爬树,狐狸不会爬树!” 章延闿笑着点了小丫头的鼻尖。又瞧了一眼孔小哥,这小子的表情不一样了,很上道,很好,很好。孔小哥这一次没急着走,而是一个人立在院子里静静的想着问题。 世芸在屋里瞧着那个孔小哥:“你怎么同那孩子说这些歪门道理。他平日里哪里同你一样?” 章延闿道:“我还指望着他呢。你等着瞧好吧。” “你指望他,他能做什么?” 做什么,用处大着呢! 正说着,门又被敲响了,世芸瞧了章延闿一样,他们这里如今还有哪个访客? 开了门,却是一个体面的家人,却是衍圣公府上的家人,来请世芸过去吃酒的。 世芸不由道:“我身子不大好……”她想婉拒,却不想章延闿朝她递了个眼色,便应了下来,“却没见过夫人,着实是我们的不是。” 家人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却不想毫无用处,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也就离开了。 大家都在议论明日去衍圣公府上做客,却忘记了还有个孩子在场。 “你又想做什么?” 章延闿笑笑:“明日请你瞧一处好戏。” “好戏?什么戏没瞧过。” 章延闿指了指外头的孔小哥:“就是他。” “他?”世芸有些不相信,他怎么就知道明日这孔小哥就一定会在衍圣公府上闹上一出?世芸不相信的摇着头。 章延闿自信的道:“就凭他是衍圣公的儿子,圣人第六十二代嫡孙——孔闻韶。” “他?”世芸晓得这位孔小哥是圣人家第六十二代后嗣,可是却没想过他会是嫡孙,他父亲是衍圣公,“他父亲是孔弘绪?” 章延闿点着头:“如今的衍圣公已经年过四十尚无嫡子,之所以没有请封,不是因为要还爵他这一房,而是张家有私心。那位衍圣公夫人不过二十出头,还年轻。所以,他的身份很尴尬。再者,他父亲的爵位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的……” 这边衍圣公压着自己的庶子不请封对外说是要还爵长房,赢得了其他族人的赞赏,因此孔闻韶这边就很尴尬。再一边,张家在活动,由谁袭爵由皇帝决定,皇帝又是张家人,到时候皇帝让孔弘泰的儿子袭爵,旁人又能说什么?这主意打的真好。 “你早就知道了?” 章延闿再次点头:“要不,我怎么单买他的柴禾,也多亏夫人出力帮衬我,否则到没有那么容易。” 世芸盯着章延闿:“他脸上的伤痕……” 章延闿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平常他被欺负的也不少,我不过是火上浇油。待他成功了,还要感激我呢。” 世芸瞪了他一眼,她就说这几次看到孔小哥,面上都带着伤,就是要激发对方的仇恨也用不着这样吧:“那你要我做什么?” 章延闿笑笑:“没人么,时不时的说几句话,配合一二。” 衍圣公府的富丽堂皇不用细说,佳肴美酒更不必细表,样样头等,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只是在一出哑女告状后,忽听孔家家人来报:“夫人,祖庙着火了!”(未完待续。) ps: 架空架空,大家千万别拿圣人家的人入座啊。我只是借借名字~ 第二百一十八章 衍圣公(四) 祖庙起火!衍圣公夫人张氏扶着腰身,用着与她身体不相适应的动作快速的站起来:“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火!” 她心里急,肚子就不舒服,哎呦一声便靠在一边的丫头身上,慌得一群仆妇拥了过来,一个老嬷嬷忙道:“夫人,夫人,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别急,没什么大事,别急。慢慢的,跟着我的话来,好吸气,吐气。” 张氏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了,所有的人都格外关心她的肚子,她一不舒服,连带着几家老太太太太都投去了目光。 看台上那出哑女告状已经停了下来,一干戏子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唱下去,更不敢动一步,一个个都保持最初的亮相。 张氏好容易平复了气息,本想就此歇息,可是瞧着那些他房长辈们都瞧向她这,少不得挣扎着站起身往外头走。她是衍圣公夫人,是宗妇,这个时候怎么都要撑起来。否则,这么大的事就要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一动,孔家一众女眷急得全部奔向屋外,站在院子里遥遥的望向孔庙。有几个做客的外眷也不好留下来,只说有事,纷纷告辞而去。 世芸没有离开,她还有事没做。看着孔庙方向浓浓的烟雾,她不由的摇摇头,这个章延闿,昨儿才说今日让她糊弄几句,现在就出事,还是孔庙被杀,这对孔家人来说是多大的事啊,他还敢烧?就不怕人知道了?先是烧贡院,又是烧孔庙。他放火放出瘾来了? 孔家近支的几房老太太已经满口念佛求神佛保佑,几个小的瞧见了也跟在后头诵佛念经。可是火势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浓浓的烟逼得张氏直皱眉。 烟雾滚滚而来,女眷中有些惊慌的骚动。有人想尽快退去省得波及自己,还有的想要回家看看。可是张氏没有发话,这一屋子的女眷都不好动。 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众人甚至觉察到地动的感觉,胆小的女眷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有的吓得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氏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她捂着肚子不住的弯下腰,她太害怕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住的闹腾着。下人们忙成一团,用着张氏一声声的问着,可是张氏只是不住的呻吟。 十二房里头的九老太太是十二房里辈分最长的,老太太瞧了一眼张氏,呵斥着自家的女眷:“哭什么?都给我闭嘴!” 她训斥自家的晚辈,但是那声音却提高了几分,他房的女眷亦只得掩住口舌,低头闷哭。围在张氏身边的下人也都退开,一个个垂手站立。 一个老嬷嬷搂着张氏不住的问着:“姑娘。听我的,听奶妈的,吸气,深深的吸。吐气。” 九老太太不由的皱眉:“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去抬了春凳来,把夫人送回屋子好生的躺着。” 九老太太呵斥着那些还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下人们,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就没一个人反应要去请郎中。 九老太太一声令下,所有的仆妇立即四分而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九老太太分派了事情后,威严的朝一干女眷扫了一眼。又闭上眼合十诵经。 张氏心中的惧怕终于按将下来,她却没有回屋,只是靠在春凳上闭目养神,等待着人回话。可是越等人越不来,张氏的心里就越急,她再使了人去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迅速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来不及行礼,张氏便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不敢喘气,屏住呼吸,急急的说道:“回太太。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小的带了人去救火,人才进去,突然就炸开了,靠近的二十几个家人都被炸伤了,还死了……” “我没问你怎么一回事?只问你那边怎么会炸了?”张氏没那个闲工夫去听什么死伤了多少人,她只是要问为什么孔庙会炸。 这管家哪里能说的出来为什么,就连他自己都受到了爆炸的冲袭,他现在耳朵还嗡嗡的不得劲呢。可是回不上回来,管家只得不住的磕头。 “混帐东西,还不快去找人灭火?你还不去,等着讨赏呢?” 九老太太听着张氏的话不由的皱眉,家人死伤衍圣公夫人居然一点都不关心,只管救火,虽说烧的是祖庙,但人也一样要紧,怎么能让人做主家刻薄呢? 张氏急得直骂人,可是她有了身子,孔弘泰又进京去了,一个帮衬的也没有。张氏想了想,对着人道:“三太太,四太太。少不得要请两位叔叔到前头帮忙。” 孔三太太,孔四太太哪里好推脱,口里应承了,说是要回去交待,可是心里却想着要示意自家传话的仆妇,无论如何都要拖住自家老爷不要往那地方去。听听都伤了二十多个人了,还死了人。那是爆炸啊,若是自家老爷伤着哪里可怎么好? 各人都打起各人的小算盘,没被点到的人家庆幸自家男人生的晚,上头有那么多的哥哥顶上去,有些靠近的,比如说七太太之类的,少不得担心,若是上头的那些个大伯子找了个什么理由不去的话,那不就是要轮到他们家的了?每个人都不愿意往那危险的地方靠,爆炸声还时不时的传来,张氏已经派了几波的人出去,可是回来的人鲜少。 “三老爷,四老爷怎么说?” “回太太。三老爷急着要救火不小心崴了脚,只得回去,小的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四老爷一直没来。” 三太太一听自家老爷出了事,她虽然想到这多半是自家老爷的托辞,可是面上已经做出担心的模样:“怎么样了?夫人,我要回去看看。瞧了大夫这就让他过去。” 张氏道:“不用他们了,去请五老爷他们!”张氏的话犹如催命符一般,尤其是五太太,直接晕厥了过去,女儿媳妇围在她身边不住的唤着。 张氏瞪了一眼五太太,这个时候用着她们了,到一个个做起了缩头乌龟,平日里一有好东西一个比一个积极。既然这些人用不少,张氏也不指望其他的人能为自己所用,孔家的人都是一个样。 “去叫王春和来,让他到前头去,出了差池就别认我这个主子了!”张氏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跟前的人能用,也只有她自己的人能为他所用。 仆妇才一应,九老太太突然睁开眼道:“你回来!” 仆妇没想到九老太太开口,一时不晓得该不该应,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 张氏道:“叔祖母,可是我哪里处置的不妥了?” 九老太太沉着脸道:“我们孔家就没有人了?去,敲响云板,一盏茶的工夫,十二房里头的男人再没有一个去的,我就亲自去!” 张氏被九老太太的一句话激得清醒起来。她忙道:“去,敲响云板!” 当当当,九声云板,这是孔家最高级别的警钟,顿时有人聚集起来,硬着头皮到祖庙救火,其中少不得主赏仆,仆推仆的事情。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祖庙的火终于熄灭了。 “夫人,各位老太太,太太。祖庙的火已然熄灭。” 张氏顿时松了口气,满口的念佛,其他的老太太太太们也忙跟着念佛。 九老太太念了声佛后却问道:“十二房的男人都去了哪些?” 管事的小心翼翼的看了几家太太,又低下了头:“都……都去了。” “都去了?谁是头一个到的,谁是最后一个?” 管事的没想到九老太太问的那么的详细,连这个都问,他以为只要说都去了,就没事了,却…… “你是故意蒙我的?我这就去请家法!” 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九老太太。长房的闻少爷是头一个到的,云板没敲响就到了。云板敲响后,九房的大老爷是头一个到的……最后一个到的是十二房的三爷……二房的三老爷,五老爷,五房的四老爷,七房的……没到……” 九老太太不由一声冷哼:“这么多的叔叔爷爷,到让个孙儿赶到了前头。一个个真是出息了!”九老太太冰冷的目光在这几家太太的面上扫过。 三太太小声的辩解着:“叔祖母,我家老爷脚崴了……” 九老太太根本不去理她,只是对着张氏道:“夫人,这事就交给你了。”衍圣公夫人是宗妇,剩下的事都归结到张氏那里,“只是祖庙着火的事,还要细细的问明白了。” 张氏忙应下来。这已经是给了她最大的面子。 三太太心思转的最快,她怎么都要让三老爷从这场“祸事”中脱身,一听到九老太太最后一句话忙道:“这火好生奇怪,居然还有爆炸,难不成是哪里怠慢了祖宗,祖宗不快了?” 三太太的话头一转,七房的十三太太便道:“正是,是不是哪位祖宗的忌辰到了。”方才提到的七房那位没到的老爷中就有十三老爷。 既然这么说,就有人这么的认为,张氏只得命人去翻祭祀的本子,找找是不是那位祖宗的忌辰到了。 这里还没出结果,前头的管事的又冲了进来:“夫人,各位老太太,太太。长房的闻哥在祖庙前素服哭庙!”(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衍圣公(五) 服丧哭庙! 祖庙是祭祀祖宗的地方,祖庙被烧波及祖宗,子孙理当哭祭,算是一种请罪。只是哭庙这一词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好的意思在里头,往往都是那些自认为有极大的冤屈却又无法申诉之时采取的一种极端的法子。 孔闻韶是什么意思?是要说这次祖庙失火是失德? 还有那些在边上的叔叔伯伯们都是做什么的吃的,由着一个晚辈糊弄? 张氏不悦的道:“这是要做什么?” 九老太太亦道:“正是,咱们去看看。” 张氏只得应下,下人抬了步辇来请张氏坐上去,还未出二门,一个仆妇匆匆忙忙的赶来,在张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氏的脸色立马落将下来。这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世芸瞧见张氏使了个眼色给那个仆妇,却是又道:“你看着办就好了,我这有要紧的事,待我回来再说!”说完又是个眼神。 世芸很是好奇的看着那个仆妇,到底是什么事做的这样的机密。 一伙女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祖庙。 还没看到祖庙的损失如何,业已听见哭号声,再走近一看,当中披麻带孝,跪席哭号的正是长房长子孔闻韶。十多岁的孩子,不住的磕头,不住的请求祖先原谅。 “韶哥,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把韶哥拉开!”披麻戴孝,他闹的是什么戏? 孔闻韶用力的揩了一把眼泪,看着张氏,却又磕头:“二婶。我在向祖宗请罪!是子孙没不孝,没有守护好祖庙。让祖宗蒙难。”他说着又砰砰的连磕了几个头。 孔闻韶的这一动作更是赢得了三太太的赞同,她正愁自家老爷的过失怎么掩盖过去。孔闻韶是头一个来灭火的,他自己承认有罪,旁人谁都脱不开人,就连那个远在京城的衍圣公也逃不过去。她乐得有那么多的人一起连坐,少不得道:“韶哥儿说的是,确实是我们这些子孙看护不周才出了这样的事,自当向祖宗请罪。”三太太说着已经跪了下去,她还特地丢了眼神给自家的几个儿子,那几个也是机灵的。忙跪下来磕头。 张氏的神色不好,说子孙都有错,也行,可是这一句话就已经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们这一房头上了。他们现在承袭着衍圣公的爵位,祖庙的打扫看护甚至是祭祀都由他们承办,说到最后,有错的其实是他们。 “祖庙是我孔家之根本,祖庙毁,如同毁吾等根本。我愿食蔬百日。素服如丧三年,向祖宗请罪,只希望祖宗能宽谅我们这些个子孙。” 九老太太满意的看着孔闻韶,她就觉得这孩子不错。祖庙出事头一个到,比那些个叔叔伯伯们还要尽心尽力,如今又素服哭庙。还发愿如居丧,这长房的孩子果真不一样。 “就是这个道理。大媳妇。取素服来,我也食素百日。为祖宗守百日的孝。” 九老太太一发话,九房的大太太忙命人回去取素服来。 九老太太这么一发话,四太太亦附和的道:“都说韶哥小小年纪颇知礼数,果然如此。我们到让一个晚辈比下去了。” “嫂嫂这话说的,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孩子再怎么努力也越不过老祖宗去,不过咱们这些长辈却都希望孩子有出息,盼着他能光宗耀祖。到底是嫡子嫡孙,从小的教养就是不一样。”七房的太太双眸带笑的看着孔弘绪那几个庶子,庶子同嫡子的区别就在这,长子同其他的孩子的区别也是如此。 九老太太听了七房太太的话点了头:“你说的是,只有越来越好的道理。” 张氏听了这些人这么说只有咬着牙。孔闻韶。这个前头衍圣公的嫡子这个时候跳出来做什么?轻飘飘的又将众人的满意夺了回去,不行,她的孩子要继承衍圣公的爵位,好容易得来的爵位难道就要这样的送给旁人么?不行! 张氏一静下心来立即意识到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孔闻韶出现的也太及时了吧,这么多人没来,他头一个跑来,他就不怕被炸死?还在这里哭丧什么的,闹的那么大,让那么多人都偏向他,这是长房的预谋? 肯定是! “把守庙的给我叫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氏觉得自己不能叫她们牵着自己走,她是衍圣公夫人,是宗妇。 守祖庙的其实也是孔家的人,只是分支,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也晓得自己难逃责罚,可是,这样的事真不是他们疏忽造成的:“几十年一直是这么做的,祖庙不许生明火的规矩我记得牢牢的。” “那是怎么回事?” “夫人,真是冤枉了我们了。” “那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守庙的人纷纷的摇着头,祖庙岂是一般人说来就来的,就是衍圣公也就是大祭,小祭来上几次,其余的都紧闭大门的。 张氏才要发作这些人,有个人忙道:“夫人还是去问问高哥他们,他们是救火去的,他们肯定知道。” 最先救活炸死了几个,还有二十多个弄伤了,都哀嚎着等人来救治,仆人找了两个伤势比较轻的,带到张氏等人的面前,一一问了。 “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到还真是有一些。” 一听真的有什么,张氏颇为急切的问着:“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 “出事前不是陆叔说闻到什么气味,所以才跟人去看的,结果就出事了,你忘记了?当时本来是你去的,偏你懒,不肯走动。陆叔才去的。” 被指名的人狡辩道:“什么叫我懒得去,明明是陆叔闻到的。大管事才叫陆叔去的。” 那人道:“那咱们去问大管事的。看看到底谁说的是实话!” 守庙的人瞪了那两人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两个人。再有什么气味到最后也是他们的不是了,只当着个是天灾就是了。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守庙的人忙道:“我并未闻到有什么气味,只是有人说祖庙周围有奇怪的味道,我就派人去看看,结果便出了事。” “是什么样的味道?” 守庙的人摇摇头,先头说有味道的人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忙道:“我也说不好,反正有些像过年时放炮的味道。” 过年的时候放炮,炮仗的味道的话……硫磺、硝、木炭……那就很有可能是硫磺同硝石的味道。祖庙里怎么会有硫磺或硝石呢? 这就更说明是有人故意将硫磺或硝石带了进去的。 可是,没有火。没有火怎么能烧起来?是谁带进了火种? “今天真的没人来过祖庙?” 守庙的人方要摇头,开始还准备狡辩的那人突然道:“怎么会没有人来呢?衍圣公家的几位公子不是上庙里来过么?” “是了,几位公子走了后没多久就出事了!” 孔弘绪的几个庶子被点了名被吓的目瞪口呆的:“你们胡说,我们没有!” “大爷,二爷,天地良心,是你们进来的,你们说要给祖宗上香,我们说今天没祭祀。不许进屋,只在外头上供便是,你们却一再说今日有大祭,是夫人叫你们来上香的。我们大伙可都是看到的。大爷。二爷这个时候你们可不能不承认啊!” 三太太几个一见到这么个场景是立马落井下石:“原来是你们啊,你们敬着祖宗是好事,可也不能带了硫磺硝石进来啊!” 那几个孩子早就吓得不成样子。可却是晓得不能乱认,比如说他们真的没带什么硫磺硝石进来。更不会那么大的胆子放火烧祖庙。 张氏也知道,很多大人也是知道的。可是,却找不到旁的理由来解释,不是他们还能是谁?那几个孩子叫张氏捆了起来,关在屋子里,只等了孔弘绪从京城回来再做道理。 “硫磺?硫磺能爆炸?能让屋子烧起来?”世芸回到家本想问问是不是章延闿做的,可是他却摇头,只是说是圣人降罪,世芸哪里信这个,若真的是,干尽了坏事的人还能那么好好的活着?好人却没有好报呢?待章延闿一说是硫磺她便觉得奇怪。 章延闿笑笑:“把硫磺磨得细细的,成粉状,扬在屋子里头,到了一定的工夫,一个小火星儿就能…….不过那小子还真是挺上道的,我不过稍微提点了一下,他就明白了。不错,不错。” “是孔闻韶做的?” “怎么样?这才叫人不可貌相。你有本事烧了自家祖庙然后再头一个跑去哭庙?”章延闿示意世芸找一个素服出来。 世芸摇摇头,她到是做不出,只是又奇怪章延闿要什么素服:“你要素服做什么?” 章延闿道:“我好歹也是读书人么。孔庙出了事,我怎么能不去呢?那小子活该去请罪,他做了这样大的事就是跪席三十年也是无可厚非。” 章延闿换了衣裳就跑去哭庙,何止他一个,曲阜的读书人都来了,那个亚圣的后人之属听到消息后也纷纷赶来哭庙。 五日后,远在京城的衍圣公孔弘绪赶了回来,一回来也投入了哭庙服丧的活动之中。 半月后,钦差泰宁侯郑濬前来,不过是安抚孔家之人,拨内帑重修孔庙。 只是郑濬却在当天晚间悄悄的来到章延闿的小院子:“皇上有话问章大人,章大人一再说内库有亏空,到底是如何个亏空法?” 章延闿不禁一笑:“侯爷,我临走的时候可都告诉了你的啊!” 郑濬面上不带好,章延闿什么时候说了内库的事,他若是说了,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章延闿问道:“侯爷,一两银子是多少文?” “一千文啊!” 章延闿摇摇头:“不,京城是一千文,可是到了这曲阜,再往南往宁波就不是这个数了。曲阜这是一两银子两千文,宁波…….” 郑濬突然明白了,原来内库总查不出的亏空是这样的。内库记载的是银两数目,可是南边运来的却是铜钱,入库的时候却是按照京城一两银子折钱一千文的折算方法。这么一来,有一半的铜钱是落到了别人的手中,那些人再换了银子,然后再…….他想起来了,当时送章延闿的时候章延闿好像说起过这些。 郑濬抿着嘴,他想不明白章延闿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偏偏到这个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二爷,韶哥来了!”老来子在外头轻声回道。 孔闻韶,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未完待续。) ps: 新书《新妇》 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新婚第二日锦华被以不贞的理由赶出夫家大门 当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时 她决定为自己报仇 第二百二十章 衍圣公(六) 孔闻韶一身素服走进来,抿着嘴看向章延闿,突然双膝跪下:“还请先生帮我。” 章延闿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二婶要生了,我……” “衍圣公夫人要生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二婶生的是女儿当然跟我没关系,可是,万一二婶生的是男孩,那就是二叔的嫡长子,我……我肯定活不了的!” 章延闿不禁一笑:“你也未必太高看你了吧!” 孔闻韶看着章延闿。 “你父亲已经为废为庶民,爵位已经由你二叔袭爵了,你二婶生了儿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二叔没有儿子就由你继承爵位了?不要忘记了,你二叔还有庶子!” 孔闻韶道:“我父亲是被陷害的!” 章延闿看着激动的孔闻韶:“被陷害又怎么样?你能撼动的了你二叔?” 孔闻韶道:“这么说来,先生是不愿意帮我了?” 章延闿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小子。人这条命只有一次,可不能从新来过。” 孔闻韶道:“我晓得。所以我才来找先生。我虽然撼动不了我二叔,可我也知道我二叔的背后是二婶,二婶的背后是张家,只要张家倒了……” “你以为张家就那么容易倒了?” “可我知道先生就是为了扳倒张家的。”孔闻韶急急的说道着,“先生您贬官至这里的原因我是知道的。”他望着章延闿带着笑脸的面孔突然扬起笑脸,“我一个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硫磺磨成粉,密密的撒在屋子里。只要有人推门走进来,就会爆炸?” 章延闿面上还是一笑。什么都归到他年纪小,这么做不过是受人蛊惑而已:“你年纪不小了,转眼就能娶亲了!” “二婶身边养了两个丫头,那两个人也有身子,跟二婶只相差两个月。”孔闻韶晓得要把自己的底牌亮出去,这样才能引诱旁人帮忙。 “嗯?” “那日着火其中有个受了惊吓,二婶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章延闿面上不经意的问道:“你二叔父房头的事你都晓得,你还小?” 孔闻韶不禁红了脸:“我父亲好歹做过衍圣公。” “那这个又能说明什么?” “除了二婶过脉,那两个人也是日日诊脉。一再相看到底是不是男胎。” 章延闿招过孔闻韶:“你是说狸猫换太子?你二婶还年轻,难道生了这个日后就再也不能生了?要做这样的事情?到底不是自己的。” 孔闻韶道:“先生,你不晓得。二婶一直没有身子,十二房的人一直在催二叔上书朝廷立嗣。二叔那几个庶子的生母也不肯让二婶那么容易生下儿子的。” 旁人为了爵位不肯让张氏那么容易的生下孩子,而张氏是无论如何也要生下儿子。即使这一次生的不是儿子,下一次…… “二叔的身子不大如以前了。”孔闻韶轻轻的再道了一句话,“我这几日在二叔跟前看到的,二叔身子很虚……”何止是虚,跪上一日半条命都没有。日日都是叫人搀回去的,若是有一点法子,二叔撑也会撑住,可是……孔闻韶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冷笑。二叔,你也有今日! 难怪这一次张氏一定要有个儿子,那些个已经长大了的庶子张氏自然是不会选择。可是没有嫡子,庶长子就成了继承爵位的最佳人选。 “所以你小子才把那几个庶子都诱着进去?” “堷弟的生母是良家子。一直在二婶跟前都是卑微谦恭,可是二婶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们;谦弟一直长在二婶跟前。可是他的生母却是个伶俐的……”孔闻韶一个个的数着那几个没有被牵扯进去的庶子,这些都是能让张氏忧心的子嗣候选人。 “你故意让这几个没事?”留着这几个有用的同张氏闹心,他在周边游走,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孔闻韶道:“就许他对我父亲下套,难道我就不能对他玩阴德?来而不往非礼也。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章延闿就喜欢孔闻韶这个性格:“你起来。我问你。如果你二叔的庶子不能继承爵位,你认为你是继承爵位的第一人么?” 孔闻韶几乎脱口而出肯定是自己,除了他……可是,看到章延闿那带着笑意的目光,他又咽下了话。 “你不会是第一继承人。你父亲是庶人。”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衍圣公的爵位说到最后还是皇上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孔闻韶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待郑濬从里屋走出来后,孔闻韶很是吃惊,这个人,这个人是今日传旨的钦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章延闿看着郑濬不再说话,郑濬既然出口帮他,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也省了他不少的事。他站起身笑着对孔闻韶道:“你同他说。”他拍了拍孔闻韶的肩膀,对着郑濬行了礼从屋子里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世芸正教湘儿写字,瞧着章延闿进来,问道:“事情完了?” 湘儿抬头唤了一声爹,又低下头继续写字。 章延闿低头瞧着湘儿写字,又亲自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写了几个字这才同世芸说话:“让他们自己说去。” “你不劝着点?” “我能劝什么,那小子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看他是铁了心的要做。在子嗣上头做文章,风险太大了。” “我看张氏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章延闿听着世芸这么说瞧着她:“你也这么想?” 世芸盯着湘儿滑动的笔尖轻声道:“这次的事情一闹,衍圣公的几个庶子折进去了,剩下的几个。衍圣公夫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收拾的。可是万一张氏肚子里的不是儿子……听说衍圣公府里头的规矩大的很,若是要继嗣的话。其他的人就要搬出这府里头。能继嗣的是十二房房头里的,张氏拖了那么久不许立世子。怎么会为他人做嫁衣?说到底,都是衍圣公的血脉,衍圣公也不会说什么。” “如今不怕她做,就怕她不做。” 世芸微微一笑:“侯爷不是来了呢?逼着她呢!” 章延闿不由的笑了笑。 世芸的话说的不错,郑濬来了,张氏慌了。因为第二日郑濬说皇上甚是关心圣人家子孙学习之状,因此到家学巡察,考究了好些人的学问,特地问起了孔闻韶。之后又考究了孔闻韶的学问。只是郑濬不明确表态,只是询问众人,他满口自谦学问不好,还请众位“大儒”点评。孔闻韶是嫡子嫡孙,一度被认为是下一任衍圣公,他一出生家里就选好了先生教授学问,虽然孔宏泰被贬为庶人,失去了继承衍圣公爵位的机会,但是他到底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加之孔宏泰在世之时,立志要重新拿回爵位,对儿子更是严加管教,因此。这些回答甚是让人满意。 如此,郑濬更是好生的赞扬,夸孔闻韶知礼数。小小年纪遇事不惊,镇定自若。不愧是圣人的嫡子嫡孙。 郑濬是钦差,代表的是皇帝。他说的话代表着一种风向标,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孔弘绪心里不舒服,张氏的心里更不舒服,这一不舒服,她的肚子就有反应了,这一反应就是提前生产了。 张氏到底是害怕的,秘密的吩咐下去,不许惊动十二府的老太太太太们,这样她还有个缓冲准备的时候。可是,事情不是总按照人的设想发生的。 孔闻韶的小眼线立马将消息传了出去,一接到消息,郑濬立马有了准备:“你先前说的什么规矩由你们来办。其他的我来办!” 孔闻韶当然晓得,立即问章延闿借人,同他们一一指明近支十二房住在何处,请他们帮忙报信,只说衍圣公夫人胎动了。而他自己则冲去敲响云板,通知所有的族人。 郑濬满意的看着一一布置的孔闻韶,小小的年纪到有这样的本事已经很不错了。他在孔闻韶布置完毕后直接对着章延闿道:“县丞大人,还是要你出马了?” 章延闿摇摇头:“下官听侯爷的。” 郑濬只瞧了章延闿一眼:“调动县衙所有的衙役,到孔府待命,十二房老太太进入后,不许进也不许出。”末了又道,“我的钦差卫队也全部给你。所有的人都听你的。” 章延闿只得应了。他的动作也很快,召集了县衙的衙役,带着钦差卫队,再加上原本护卫他来曲阜的锦衣卫立即奔向衍圣公府。 衍圣公府二门瞬间被人紧紧包围。 府里被人包围,孔弘绪有些慌了,才要找人理论,郑濬含笑而来:“小衍圣公要诞生了,我少不得要护卫一二。孔兄莫要怪罪我无礼。” 孔弘绪还能说什么,只得请了郑濬去吃茶。 接着,十二房老太太太太坐着各式各样的小轿过来,守在二门的军士按照名儿放行,规定每人只能带两个丫头进去。其余的一概不许靠近。 衍圣公夫人生产,十二房老太太都要在偏厅坐镇,这是以防衍圣公血脉混淆,张氏谋划了那么久的事,却不想成了这样。 她再恨再气也是毫无办法,生产时巨大的痛楚已经折磨的她再也想不得其他。 漫长的时日过去,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向大地之时,清脆的婴儿声传遍了整个衍圣公府,大家紧张的注视着正房,等待着消息。 可是,好半日都没有声音,众人有些着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好半日,那稳婆才出来道喜:“是位千金!”只是大家都注意到稳婆的脸色不好大好,甚至还有些颤抖。 衍圣公的千金诞生,虽说是个女孩,到底是嫡长女,也改庆贺,可是衍圣公未及洗三便再次上京,连同一块儿前去的还有未出月子的衍圣公夫人,什么事要这样的赶? 让人更想不到的事长房的韶哥也一同进京了。这......(未完待续。) ps: 红包新书《新妇》 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新婚第二日锦华被以不贞的理由赶出夫家大门 当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时 她决定为自己报仇 第二百二十一章 衍圣公(七) 衍圣公孔弘绪同钦差前脚上路,后一脚章延闿就被曲阜县令堵了个正着。曲阜县令孔承祥扯着章延闿要他说清楚:“你带人把衍圣公府围住是什么意思?谁给你的权利?谁让你这么做的?” 章延闿苦笑道:“大人,钦差大人下的钧令,卑职哪敢不遵?” “钦差大人?”孔承祥哪里相信章延闿的话,钦差大人如何会下这样的命令。 章延闿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孔承祥也拿他没办法,但他肯定这其中一定是有问题的,长房的韶哥也跟着去了,这问题就更难以琢磨了。孔承祥心里有事,甩手就给梳头的丫头一下,到是他夫人挺着个肚子走过来:“她们不中用,我来。” 孔承祥的夫人是摸着了他的性子,自家老爷是心中有事,却又不晓得如何处理,这才心里郁闷。她轻轻的为孔承祥梳着头,一下一下,还伸手为他按摩头顶:“老爷的白发又多了。” 孔承祥叹将一声:“是么?老啦!” 孔夫人笑着道:“老爷这是说什么话,才三十多,哪里老了。老爷是在说我老了不成?” “夫人这是怎么说的?” 孔夫人拿着梳子轻轻的敲了孔承祥的头顶:“莫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孔承祥将心事说与孔夫人,孔夫人笑道:“那个章县丞怎么可能晓得这些,我看老爷太过小心了。” 孔承祥道:“你不记得他了?” 孔夫人摇摇头。她那里能记得个刚来的县丞。 “他叫章延闿啊。” 孔夫人这才想起来这个章延闿来:“原来是他啊。他不是到京城里了么?怎么又到咱们这里了?” 孔承祥抚着脑袋道:“我也想知道。不过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该去想的了。我只想知道二侄儿夫妇怎么会进京?” 孔夫人道:“那他怎么会知道。” “钦差泰宁侯是他的连襟,当然会知道一些。这次孔庙失火是那样的奇怪。二侄媳妇还在月子中还出门。” 孔夫人想了想,抿口笑道:“旁的事我可不敢说什么。这却是好办。老爷且等半日,我这就帮老爷把事情问清楚了。” 孔承祥这边还未来得及谢自家夫人。那边便对人道:“拿了帖子,到章县丞家请章太太来。” 孔承祥道:“夫人,这行么?他都不说,他太太能说?你不晓得她是有名的……” 孔夫人笑道:“她是有名的母老虎同我问她事情有什么关系?” 孔承祥不住的点着头,到还是这样,便将事情全权托给了夫人,指望着能套出一两句话来。 世芸接道县令孔太太的帖子时到时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孔太太在这个时候请她过府。世芸拿着大红烫金的帖子笑了笑:“这圣人家的人就是富贵,连帖子上都描了金粉。” 章延闿笑了:“人家好心好意的请你过去。你还这样挖苦人。到底是上峰太太,你还是去吧。也好替我跑跑路子,总要让我三年内考评优秀升了一任知县。” 世芸看着章延闿也笑了:“你到是会使我。你不是很能干的么?你不是挺会弄什么金鸡的么?怎么不弄了?” 章延闿腆着脸道:“这不是来的不是地方么?这是圣人的家乡,教化能不好么?我再搞什么金鸡,呵!明儿我就要去跪孔庙了。娘子,你家相公我只有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才能显出真本事来。这种太平之地,唉!”章延闿说着居然表现出一幅生不逢时的模样来。 世芸掩着口不住的笑着:“好,那就走一趟?” 章延闿小心翼翼的把世芸送出去:“夫人小心,为夫的前程可都指望着夫人了。夫人慢点。大鞭子,你那轿子给我抬稳了,不许晃着夫人。” 章延闿把世芸送上了轿子,一直到轿子消失在街口尽头章延闿这才缩回了家中。 孔夫人对世芸还是客气。同世芸说着话,世芸问道:“县尊大人是……” 孔夫人晓得像她们这样的人都要问自家老爷同衍圣公的关系,但是她最不想提起的便使这个淡淡的道:“我家老爷按辈分是衍圣公的叔父。” 世芸一听这位县尊太太的口吻便晓得这同衍圣公家的关系是疏远的。她也就点点头也不说别的。 孔夫人对世芸的反应很少高兴。她见过了那些个愚妇们,一听说家里跟衍圣公挂上关系后。拐弯抹角的问衍圣公夫妇的喜好的嘴脸,根本就不管你是不是乐意去谈论。一味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突然有一个人好像跟你的想法一样时,孔夫人觉得这人值得亲近。 只见世芸笑道:“像夫人这样真好,就在自个儿家门口上任,真是让我眼馋。” 孔夫人道:“有什么好,几年以后还不是要迁到外地去?”说实话,孔夫人更希望能到外地去。 “那也比我们这些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的人好。唉!”世芸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我家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好容易到京城去了,却又这样了。” 孔夫人见世芸这么说便觉得有门:“这还不容易,章大人三年任职中政绩好了,自然是能升官的,到时候托了人,请人给个方便,也是能回京城的。” 这不过是孔夫人借此转到泰宁侯身上的话,却不想这成了世芸的话题了,世芸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她不晓得这算不算,她讨好的看着孔夫人:“这还要县尊大人提拔,夫人抬举。” 孔夫人到是很受用。她虽然是县令太太,但是却不似旁的知县太太那样享受一方老大的体面。这是在曲阜,不是她算老大。最大的是衍圣公夫人,其次还有那十二房老太太们。像她这种孔家支系的子弟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地位,更不要说什么巴结。有时候,那位县尊大人还要听那十二房人的指派。这县令做的,怕也就是他那么窝囊了。 “章大人本身就有本事,在这里不过是略待一些日子。” 世芸欢喜的道:“要谢夫人的吉言了。” 孔夫人说着不由问道:“听说泰宁侯同夫人家有亲?” 世芸带着诧异看着孔夫人,又迅速的将诧异掩藏起来,她不晓得自己做的这串动作让人瞧起来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啊,没有……夫人听说了?” 世芸带着那种说谎叫人一眼看出来的囧色,小心翼翼的看着孔夫人。 孔夫人道:“早就听说了。” 世芸笑笑:“这是侯爷吩咐的,省的叫人说是靠裙带关系。让我家老爷面上不好过。” 孔夫人点着头表示明白:“这么说,侯爷同章大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也说不上,一般一般而已。” 孔夫人哪里相信这样的话,一般的人都是谦虚的,都是一般一般还过的去,能这么说已经是非同一般的亲近了。孔夫人试探的问道:“侯爷可曾说过这次衍圣公夫妇进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衍圣公夫人还未出月子。” 孔夫人问了话之后,一面打量着世芸面上的颜色。明显的是一愣,显然这里头确实是有什么。孔夫人继续道:“我家老爷认为衍圣公夫妇急急忙忙入京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果……三年的考核……” 果然。对方很快便上钩了。世芸压低声音请了孔夫人到一边说话:“夫人借一步说话。” 孔夫人不由皱眉:“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弄什么神神叨叨的。” 世芸张望了四周,直看得那些丫鬟等人退出了屋子这才道:“夫人,其实这事情吧。本不该说出去的,但是是夫人问的,又是夫人的家务事。我……夫人千万别传出去,也别说是我说的啊。” 孔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直想笑,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这话。她依旧郑重的应着:“我绝不说出去。” 得了这样的保证世芸这才敢说话:“其实是衍圣公夫人生产时出了那么点事情。” 衍圣公夫人生产,那能出什么事,不是很顺利么? “哪里那么顺利。县衙的衙役不都出动了?” 这正时孔夫人要知道的,可是无论她怎么问世芸都不再说一个字了:“夫人不要问我了,我也不晓得。我只知道侯爷留着我家爷说了好多的话。瞧着侯爷的脸色不大好。夫人还是想想是怎么了,也能补救一二。” 补救?这说明事情闹大了? 若是说生产的时候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那一日她也在的,有事情她肯定会知道的。难道真的有什么事?孔夫人努力的回忆着当日的事情。真的没有什么。如果一定要用,就是稳婆好半日才出来报喜。那些婆子丫头为了抢得报喜的赏银谁不比谁动作快,可是那一日只有稳婆出来报喜。 这…… 孔夫人抬头看着世芸,想从她口中得到确信。可是对方只是笑笑端着茶不再说话。 难道真的是这样? 孔夫人寻了孔承祥说了这事,也不晓得他用了什么法子,孔府近支十二房的人再次聚集在一起,只是那日衍圣公夫人生产时所有的丫头婆子全部被衍圣公夫人带回了京城。这更加令人怀疑。 半个月后,一道圣旨传下,只是接旨的人不是孔家的人,也不是曲阜县令,而是曲阜县丞章延闿!(未完待续。) ps: 红包新书《新妇》 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新婚第二日被以不贞赶出夫家大门 当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时 她决定为自己报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知府 圣旨对章延闿很是夸奖了一番,可是夸什么,为什么夸一概没说,只是很大方的赏赐章延闿。比如说什么御制书籍两部,御制诗一首,宫中摆件数件……最夸张的是赏了口大木箱子。章延闿但觉得头疼,这木箱子又是要做什么? 孔承祥也想着那口看起来颇沉的大木箱子里头装得是什么,可是他脑子传的太快,已然想到了皇上为什么要夸奖章延闿,为什么?章延闿来到曲阜什么也没做,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带兵包围了衍圣公府。衍圣公夫人还在月子里就进京肯定是有什么事,而现在皇上又表彰章延闿这一举动,就说明他做的对,而衍圣公夫妇做错了,那么……孔承祥对着章延闿好生的恭维几句,又邀请他吃酒,将传旨的太监好生的招待一番。 席面上,太监吃了两口酒,将脸转向了孔承祥及孔家近支十二房的各位老爷们,慢理斯条的道:“皇上对孔大公子的学问是赞赏有加,又认为孔大公子进退有礼,圣上甚是欢喜。孔大公子说是诸位老爷殷切教导,圣上很是欣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孔大公子是哪一位,后来又想到跟着进京的孔闻韶,他可不是长房长孙么?可是孔闻韶的父亲孔弘绪自从被贬为庶人后,在座得众人鲜少有对他指点的,就连日常的之助也是少得可怜。太监一提起孔闻韶众人心中还一惊,可现在却从太监的口中听到了这个,每个人心中又是欢喜。那些还有些廉耻的不说话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那些脸皮厚的恬不知耻的却一点羞赧也没有。声称是一家人,祖宗的教诲不能忘;有的又说父亲的过错不能算到儿子的头上。而且孔闻韶从小就很好;再后来,也不晓得是十二房里头的哪一位老爷居然说孔弘绪被贬庶人后也是极力悔过,早已从善,只是可惜,命不存已。 太监“哦”了一声,转过了脸,问了孔承祥:“孔大人,果然如此?” 这些人也就是胡扯,却不想太监居然当真了。一个个是望向孔承祥,只盼着他能给自己圆了场子。孔承祥到不多话,虽然坐在太监的身边,却鲜少开口,他听了这半天也算是听出了,皇上是满意孔闻韶。 “是,孔弘绪早已改过。” 太监笑着点点头,却不再多说。 大家的心思都随着太监脸上的笑容转动着,好好的夸赞起孔闻韶。接着又问起了早就被废为庶人的孔弘绪,再联想到这次衍圣公夫妇的仓促进京,这里头……大家的心思是百转千回。 太监扫过众人之后,对着章延闿道:“章大人。皇上这次命咱家寻一样东西,章大人在此居官颇久,还请章大人为咱家解惑。” “这是下官应当的。应当的。” 虽然传旨的太监是对章延闿说话,可是屋子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到也安静下来,太监的声音虽然不大。大家却也听的清清楚楚。 但听得太监道:“皇后娘娘有了喜……” 一句话还没说完,众人是纷纷恭祝皇上皇后,又是什么江山稳固,又是什么天佑皇嗣。直到太监再次开口,这恭祝的声音才算歇了下去。 “只是皇后娘娘吃不下多少东西。” 众人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纷纷露出担忧的模样来。 “近日有人进了一样吃食,皇后娘娘吃了后到舒服了很多。” 众人是纷纷打听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对了皇后娘娘的胃口。 “那人说是一样叫衣梅的东西。说是当时家人从山东买来的,再细细的问了,却就是再这济宁买得。章大人原先在济宁为官,想来是很清楚的。”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转向了章延闿,这个事情嘛。大家都晓得衣梅是什么,这天下也不只有济宁才有的卖,京城会有更好的,只要说一声,又怎么需要太监跑到这里来巴巴的找。可是却偏偏跑到这来,又找上章延闿,好像没有他就办不成这事一般,这里头的事情就更多了。 章延闿忙应下,打发人到各家衣梅店寻了衣梅来:“这衣梅还不少,各种口味,各样果子蜜制,公公且尝尝,看看哪个是皇后娘娘对口的。” 太监笑道:“怪道圣上对章大人如此眷顾,今日一见果然叫人佩服。咱家以为这衣梅只有一种,却不想还有这么一说。也到底是章大人。” 章延闿只笑笑。 太监又压低了声音,这一次大家都听不见太监说什么:“章大人,皇上说了,济宁城有一家叫乌衣的衣梅铺子的东西甚好。宫中日后就从这供奉了。” 章延闿是含笑的点着头。乌衣……这明明就是世芸开得那个衣梅铺子,皇上特地叫个太监专程说这个,还给了他宫中得供奉。这……是补偿他? 接下来还有更让人吃惊的事情, 章延闿回到了家,一家人都等着他开箱子,大家都想知道这里头放得是什么。章延闿笑笑,伸手将上面的黄封条儿撕了,老来子打开箱子,但见里头放着的是……. 铜钱! 一串串穿好的铜钱。 大致的数了数,却是一吊一吊的钱。再数一数,有一百多吊,折了银子,有五十多两。 “皇上是还咱们的钱?”上一次抄家把一箱子的铜钱都给抄走了,那也是五十多两的铜钱,这回又还了回来? 章延闿笑着道:“不只是还钱,还补偿给咱们了。” 世芸看着那一串串崭新的铜钱发出亮眼的黄色,随即道:“补偿,我到时觉得咱们还吃亏了。要在京城,这可不止五十两。” 章延闿道:“你不觉得这钱好看?” 世芸点点头:“是好看。黄灿灿的,字迹也清楚。” “铜六铅四。咱们卖出去就不止这些了。估计能有个一百多两吧。” 世芸看着章延闿那如同偷到油的老鼠一般的表情忍不住笑道:“瞧你那样!” 章延闿笑笑:“你那衣梅铺子如今也有了供奉的名儿,这下可满意了?”他将事情说了一遍,笑着道,“这回我就是不做事,家里也够用的了。” 世芸到也欢喜,却犯愁这衣梅不是自家做的,想着要寻做衣梅的师傅,好自家做了,那更省事。 孔闻韶很快便回来了,这一次回来是大不一样,只是在众人眼中这孩子更使谦虚有礼,因为皇上的特意垂询,众人对他也是深为赞赏。 不久之后,又是一道圣旨下发:“衍圣公孔弘泰百年之后爵位仍由孔弘绪之子孔闻韶继承。” 这道旨意在孔家引起的波动是不小的,可是孔承祥却注意到这件事的背后,张家……孔弘泰毕竟还是有儿子了。这……意味着,张家……? 随同这道旨意而来的还有另一份旨意,升章延闿为都察院佥都御史。佥都御史为四品,章延闿这一升不晓得跳了多少级。 可是章延闿拒绝了,选择了留在外地,也不晓得他上书了什么,皇上到也很爽快的应了,颁旨吏部按实缺出任兖州知府。 世芸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越发的臃肿笨拙,下了轿子立即躺在床上,虽然从曲阜到兖州府治并不远,但是她仍然觉得累。 芳儿忙过来替世芸揉着双腿,所有的事她都不要操心,只要好生歇息便好。 突然章延闿走了进来,看着世芸微微一笑,坐在了一旁。 “什么事?” “哦,三弟来信了。”章延闿口中的三弟是谭世仪。 “说什么?” 世芸忙要坐直身子,章延闿示意芳儿让开自己帮着世芸坐好:“我念给你听。” 信的内容无非是建昌侯及寿宁侯世子下狱,建昌侯断了死罪,太后求情不得,成日里只诵经念佛。 世芸从孔闻韶日后袭承衍圣公的爵位和章延闿的升官已经知晓张家必然出事了,可是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听到张家落败的消息。 “寿宁侯世子?”寿宁侯世子的名声世芸是听过的,他是张家下一辈杰出的一位,是张家的希望,没想到落下的会是他。 章延闿点着头:“是啊。这回还要感谢这位寿宁侯世子。” “感谢他?张家的落败跟这位世子有关系?”世芸是相当的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会让整件事情解决的那么的迅速。 “跟这位世子大有关系。” “快说说。”世芸真的很想知道让章延闿沉沉浮浮期间又受到那么多的难的张家是怎么落败。跟这位世子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章延闿微微一笑:“听说京城最近有一部戏很火,叫什么《新妇》,说的是一个新嫁娘新婚的第二日一早就被夫家以不贞为理由赶了出去,为了洗清自己的清白告状的事。” 世芸面子微微一沉:“我问你那个世子的事,你到来说戏。” 章延闿忙安抚着她:“你不要急么。看完了这部戏,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都知道?“新妇?” “正是!”章延闿点着头,“新妇。” 新妇?她到时很想知道,这个新嫁娘同张家是怎么的一种关系,能让张家瞬间落败。(未完待续。) ps: 又是个烂尾的结局, 恩,明天有个番外,希望番外大家能满意。 恩,大家想看到什么呢? 留言给红包吧。时间截止到明天早上十点。 大家想看的红包都尽量的满足~ 请关注红包的新文《新妇》! 番外 洗脚记 开春了,又要忙春耕,知府大人亲自下田示范。 忙了一整日章延闿带着一身的泥回来了。 世芸端了水过来示意章延闿洗脚:“跑了一天了,解解乏。” 章延闿坐直了身子,抬脚要脱靴子。 小蛋壳偏偏凑上来:“壳来,壳壳来。”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是个男孩。儿子生下来就像个蛋壳那么脆弱,干脆就叫小蛋壳。他只有两岁 世芸争不过他,只得道:“好好好,你来给爹爹洗脚。” 小蛋壳颇为神气的推开世芸,蹲在脚盆边。他自觉得抢过了母亲同姐姐,很是神气。 章延闿笑着看着不许旁人跟自己抢得儿子:“好。蛋壳给爹洗脚!” 蛋壳很是认真的低着头,只是头低的太很,一头扎进了洗脚水当中,唬得父母两个忙将他从洗脚盆里捞出来。 回家 小蛋壳已经两岁了,他是章老爷头一个孙子,章老爷对这个孙子很是看中,特地要求章延闿回家过年。 章延闿很是不情愿的回去,可是到了章家祠堂世芸觉得章延闿很是情愿,他简直是故意同长房的人说起在兖州的政务。 “侄儿才疏学浅,无奈圣恩浩荡,只得硬着头皮,三年来总算不负圣恩,虽说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到底也算是过的去。” 听听这话,说的是谦虚,实际上却是摆弄自己的能耐。 长房的大老爷干了一辈子了,也就是个四品,京官是比外官舒坦,可是章延闿是知府,是实权,在地方是唯我独尊;四品京官说起来威风,但在京城就不算什么。再比前程,章延闿那是前途远大。 长房的人呵呵两声,算是应付。 可是章延闿不应付,扯着人继续说他的丰功伟绩:“济宁那个地方是不错,来来往往的船也多,可偏偏漕帮不是那么好说话,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大伯,各位哥哥,你们没见过吧!我的妈呀!那次那刀就贴着我脑袋这么过去,我这一撮头发就没了。我说了几声都不停,火的我也拿刀逼着个人,这才了解。后来,布政使大人特地嘉奖我。” “这不算什么。衍圣公的家人哎,那小子打着衍圣公家的人旗号在府衙门口大呼小叫,可把我弄火了。你事圣人家的人没错,可是就算你事圣人家的后人,你也是我直辖的百姓不是?老子当场就抓了他,枷号三月,让衍圣公来领。” “结果,衍圣公还给爹爹赔礼。”湘儿突然插嘴道。 章延闿呵呵一笑:“你个小丫头,大人说话你插什么话。” 长房的人又是附和一笑。 章延闿得意的看了长房的人,站起身:“伯父们还有事,侄儿就不打搅了,老爷,天冷了,咱们回去吧。明儿还要上泰宁侯府。” 长房的人到时想留人,就算是被奚落又如何,日后还是要指着章延闿的,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给面子,一口一个什么庶子要有规矩,要会看眼色。 章老爷叹道:“你怎么做官做回去了?怎么能这样?” 章延闿毫不在乎的道:“他们不是瞧不起庶子么?我是庶子,就是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要做那虚的。” 睡觉记 郑濬邀请章延闿一家过节,小蛋壳扑到郑濬怀里示意要抱。 郑濬到也不排斥,将小蛋壳抱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小蛋壳便飞快的亲了郑濬的脸颊。 郑濬一愣,双手有些僵硬,看着章延闿同世芸:“他这是要做什么?” 章延闿与世芸摊开手,儿子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小子开得是什么条件。 “玩!” 郑濬再一愣。 章延闿道:“这小子让侯爷陪他玩。他那意思是,我给你好处你就该陪我玩。” 郑濬黑了脸,却也不晓得是这么一回事,他叫个男孩给亲了。 郑濬被小蛋壳成功霸占,蛋壳不许他离开,一定要陪自己玩。 郑濬到也耐着性子,后来实在玩不上了,将蛋壳放在床上,自己也顺势躺下,打算把他弄睡着。 小蛋壳却不睡,翻身坐起,拉了被子替郑濬盖好,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坐在郑濬身边,伸出手轻轻得拍着郑濬:“你乖乖的盖被被。”(未完待续。) ps: 庶庶完结了~ 感谢各位半年来的陪伴,红包很高兴在这半年来支持的朋友们(蓝袜,子岩,香香,草草,宝宝,虎妹.......还有红包没列名字的诸位),实在很感谢。 庶庶依旧烂尾,好像是个传统,红包争取烂尾越来越少。 让红包用子岩的一句话结束这篇文章吧! “人生本来就是坑。这个坑的结束,只是下一个坑的开始。章小二的故事不是完结,只是寻找新的道路 。”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