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妻》
《良妻》人物表(更新中)
《良妻》人物表
(依照人物出场顺序不断更新中)
★白家
主家:
父亲:白玉书
母亲:白姜氏
继母:白骆氏
哥哥:白振轩
嫂嫂:白王氏(闺名丽枫,还未过门)
女主:白云暖(13岁)
弟弟:白灵(继母所生)
妹妹:白清(继母所生)
仆人:
真娘(白姜氏陪房)
心砚、雨墨(白云暖丫鬟)
绿萝、红玉(白云暖丫鬟)
松塔(白振轩小厮)
秦艽(白玉书小厮)
喜伯(老家人)
温诗任(白家请来的教书先生)
温鹿鸣(温诗任儿子)
★王家
王祥康(白王氏兄长)
王邵氏(白王氏嫂子)
王建(白王氏叔叔)
★姜家(白家外家)
姜桂礼(大舅舅)
姜李氏(大舅母)
姜素成(二舅舅)
姜周氏(二舅母)
姜女(小姨)
杨勤封(小姨父)
★章家
章老太爷(祖父)
章老太太(祖母)
章瑞梅(章父)
章江氏(章母)
章乃春(前世丈夫)
章思颖(小姑子)
章念颖(小姑子)
江怡茹(章母侄女)
儿子:翰哥儿
四儿(章乃春小厮)
★骆家
骆子云(白骆氏哥哥)
骆张氏(白骆氏嫂嫂)
白骆氏
其他
★慧泽大师(凌云寺方丈)
洛甫(当朝宰相)
洛七骓(洛甫女儿)
琴官(锦绣班唱小旦的相公)
蓉官(琴官表弟)
黄栀(琴官小厮)
第一章 新生
白云暖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生翰哥儿时落下了病根儿,本就汤药不断。后来丈夫章乃春被小姑子章思颖挑唆,相继纳了几房妾之后,对她态度渐冷,章家人待她也轻慢起来。她因此很是受气,郁结成疾,在病榻上缠缠绵绵一卧便是五年。
这身子的元气是早被十病九痛掏成了虚空,要不是放心不下翰哥儿,她这口气下不去,恐怕早就归于尘土。
真娘端着药碗,掀开绣线软帘,走进里间。瞅了眼床上病重的主子,低头拭干眸底的泪水,上前蹲了身劝道:“奶奶,该吃药了。”
白云暖摇了摇头,靠着身后团花引枕,眸光有些空洞,她转首问道:“翰哥儿今儿怎么没过来?”
真娘面色微滞,使劲压下了心头的酸楚与悲恸,宽声道:“外院下午来人,说是先生把哥儿叫去了。奶奶安心,等明儿……”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丫头从外匆匆跑了进来,跪在床榻板上含泪即道:“奶奶,奶奶,少爷他……”
真娘忙起身,厉色制止:“雨墨,胡说什么?下去!”
“真娘,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奶奶呢?”
雨墨望向床前,如愿看到面色惨白的主子探出床头,焦急地盯着自己,“翰哥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少爷他傍晚来给您请安的路上掉进碧波潭里,溺毙了!”雨墨如实地道出事实。
真娘没有拦住,亦跟着落泪,口中怨道:“不是交代你瞒着奶奶吗?眼下奶奶身子骨弱,如何听得这消息?你这性急投胎的死蹄子,等奶奶身子好些,你再来禀报也不迟啊!”
瞪了眼跪着的人儿,再转身正见白云暖一口心血喷出,身子侧歪着倒下,面如死灰。
真娘慌了,连忙上去又是唤声又是掐人中,手忙脚乱个不停,最后见主子只口口声声地喃叫着“翰哥儿”,只好转身喝令雨墨道:“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啊!”
雨墨望了眼床上,从地上爬起,“哦”了声退出去。
半晌,白云暖才出声,“去请大爷过来。”
真娘面色为难,姑爷已有好几个月不曾踏进这屋子一步,这几年对奶奶早没了新婚时的深情温柔,每次过来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薄情寡义地又说纳了哪个姨娘刺激奶奶。
“奶奶……”可她刚开口,白云暖再次重复:“去请他过来!”
真娘不敢有违,只好应声出去,招了廊下的小丫鬟去报信。
白云暖绝望地合上双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章乃春来了。
他一袭白衫,长身鹤立,只是面容上流露着冷到极致的淡漠。
床前一盏八角宫灯立在墙角,散发出明亮又不失柔和的光华,飘荡在白云暖与章乃春之间。
白云暖看着灯光中的男人,依旧是风姿绰约,潇洒倜傥,却是一副冷漠的心肠。
她想着,自己这一生,所有的悲剧,病魔缠身,痛失爱子,皆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想到此,就恨得咬碎了牙,恨不能剥他的皮!喝他的血!啖他的肉!
章乃春被她的眼神瞅得发憷,率先打破宁静,“你不要用这样怨恨的眼神看着我,自作孽不可活,当初做过些什么,还能指望有什么好下场?你和温鹿鸣未婚生子,却让我养了翰哥儿这么多年?真当我章家由得你胡作非为是不是?老天爷如今收了他,是你这当娘的罪孽,怪不得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妻子瘦骨嶙峋的病容,连一丝怜惜都没有。
白云暖的手握成拳头,浑身的血液都一触即燃,怒极反笑,嘲讽的眼神投在章乃春面颊上,出言却平静如斯:“夫妻多年,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想我的。乃春,如今我是不行了,夫妻一场,你能不能最后再抱一次阿暖?”
听着妻子温柔的请求,章乃春心里一紧。
阿暖,这是曾经他对她的称呼啊!曾经,他那么爱她,若非大妹告诉他她与温鹿鸣有染,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会在谎言中幸福地活下去。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章乃春想起新婚时的那段日子,心里被柔柔的情愫牵引着,慢慢走到床沿上坐下,弯身抱住了妻子瘦骨伶仃的身躯,心里又是一疼。
夫妻五年,他终究是将她逼迫到了悬崖绝壁的境地。
蓦然,章乃春只觉得心口那丝疼越来越重,一个坚硬的利器正在反复翻搅着痛处。
伸手一摸,竟抓到一把剪子,那上面正沾着自己温热的血。
白云暖竟然用剪子刺他!
章乃春吃惊地看向眼前人,白云暖目光血红,脸色惨白,唇角上的血迹尚未干涸,表情却十分欢喜。
是那种又畅快又解脱的情绪,分外复杂。
她冷笑着,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反复告诉过你,翰哥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你宁愿相信你那与匪为伍的妹妹,也不肯相信我,合着你的好妹子一起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哈哈。章乃春,你活该断子绝孙!”
她仰天狂笑起来,松开了那把扎在章乃春胸上的剪子。
翰哥儿的死,她这一生的冤枉与悲苦,岂是眼前这一把尖细的剪子能够偿还的?
章乃春的表情在视线里渐渐模糊,听不见任何声音,身子缓缓向后仰,终是倒在了床上。
白云暖至死都没有合上眼眸,唇边却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在嘲笑她这可笑的一生……
***********
冬日的晨曦从朱红的雕花窗牅撒入,落在铺了海棠缠枝的地毯上,泛出七彩的光晕,暖意融融。
湘帘之内,是一间朴素又典雅的少女闺阁,中间用璎珞穿成的珠帘隔出两个空间。
左边是小小的书房,书桌上放着一盆娇艳的珍珠梅,一张微黄的素绢,一枚端砚,描着岁寒三友图案的笔筒中插着几只毛笔。
右边是寝室。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摆着一套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首饰盒,两边墙上挂着刺绣丝帛,一幅牡丹,一幅荷花,色泽绚丽华美。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
纱帐中,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正甜甜酣睡着。
一个身量苗条、体态纤盈的妇人挑起湘帘走了进来。她将暖手银炉搁到床边的红木矮几上,然后撩开了淡紫色的纱帐。
“阿暖,阿暖,阿暖……”
妇人坐于床沿,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白皙娇嫩的面颊,目光柔得化出水来。
白云暖睁开眼睛,看见眼前妇人时,不禁哑然失笑。她是真的死了,不然怎么能看见死去多年的母亲呢?
母亲还是和从前一样美丽,喜欢穿素雅淡净的衣服,粉面含春,丹唇带笑,恍如神妃仙子。
看着母亲温柔如水的面容,听着她一声声“阿暖”的呼唤,白云暖的眼睛瑟瑟的,眨巴两下就浮起泪雾。
“大过年的,怎么一睁眼就哭呢?”白姜氏言语含着一丝责备,笑容却更加宠溺,“过了年就十三了,豆蔻年华,都可以定门亲事的年纪,不兴再这样小孩子脾气,小心你哥哥知道了取笑你。快起床,你父亲和哥哥在外院等咱呢!”
白云暖听着母亲絮絮叨叨说了一串,心里的困惑更深。
白姜氏见女儿只是睁着一双美目瞪着自己,只当她是赖床犯懒,便伸手拉她,“快起来了,大年初一,你父亲要带着全家去凌云寺烧香,你再赖床可就迟到了,小心他训你!”
白云暖感受着母亲手心上的温暖,眼前的母亲音容笑貌都是如此真实,一点儿都不像在梦里见到的,心底里有个飞快的念头闪过:难道她重生了?
这一世,她必不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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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晨起
白云暖被白姜氏张罗着起了床,她的头从淡紫色的纱帐间伸出去,入目的是屋子墙角立着的一盏美人宫灯。从前,她的闺房中确乎夜夜亮着同款的美人宫灯。母亲去得早,真娘怕她夜里害怕总是彻夜替她亮着灯。
两个小丫鬟端着洗漱盆子走了进来。她们都穿着细布棉袄、粗布裙子,一个戴了小巧的银丁香,一个头发上插了银簪子,朴素中透着小女孩的兰心蕙性。
白云暖一眼就认出了她们:心砚和雨墨。
前世,她随哥哥上街玩,遇见了路边跪着的两姐妹。两姐妹都浑身缟素,姐姐手里还拿了块“卖身葬父”的牌子。妓/院的老/鸨丢了袋银子在她们脚边,两姐妹抱在一起哭得梨花带雨。
妹妹说:“姐姐,你别走。”
姐姐说:“妹妹不哭,拿着银子回家替爹爹把后事办了,剩下的钱,妹妹留着吃饭。”
老/鸨不耐烦地催促姐姐快走,姐姐抽抽噎噎地爬站起身,脱了身上的麻衣,就要随老/鸨去。妹妹抱住姐姐的脚,说什么也不放,嚎啕哭道:“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姐姐走……”
老/鸨一双眼睛贼溜溜瞅着模样儿还算俊秀的妹妹,同姐姐商量道:“要不,两姐妹一块儿跟妈妈回去吧!”
姐姐赶紧掰开妹妹的手,神色一凛:“烟/花柳/巷,我一个人去已是情非得已,岂能让妹妹也跳入火坑?”
老/鸨皱了皱眉头,鼻子里冷哧一声。
白云暖却十分撼然,当即央了哥哥白振轩还了那老/鸨的钱,替姐妹俩葬了父之后,将二人带回了白家。
白家是藏书世家,家学渊源,白云暖给姐妹二人起了两个书卷气的名字。姐姐叫心砚,妹妹叫雨墨。
此刻,盯着眼前的心砚,白云暖眼里又浮起泪花。
前世,章思颖在章家处处打压她,都是这丫头贴心宽慰着,面对章思颖的拉拢和收买,她都不为所动。谁知这丫头忠心护主,竟成了章思颖的眼中钉肉中刺。更可恨的是,雨墨竟被章思颖利用,成了戕害胞姐的刽子手。
前世,心砚死时的情景又浮现到眼前来。腊月天,家奴从碧波潭里捞出心砚的尸体时,那么清丽的一个女孩子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她在碧波潭边抱住真娘哭得肝肠寸断。
想到此,白云暖看雨墨的目光不由一冷。
雨墨正将盆子搁到洗脸架上,绞了一把热巾要给白云暖擦脸,一抬头忽见白云暖目光冷峻地瞪视着自己,不由打了个激灵,心里暗忖:难道是前日偷藏了小姐的一枝花簪被小姐发现了?这样想着,心便不由一虚,手里的热巾又落回到脸盆里。脸盆里的水溅上来烫到了手,雨墨惊叫了一声。
“雨墨,你跟了小姐这么多年,怎么还笨手笨脚的?”白姜氏蹙眉责备道。
心砚忙走到雨墨身边,接替了妹妹的活,重新绞了一把热水里的毛巾。水很烫,但她忍着,脸上不流露任何难受的表情,而是愉悦地微笑着。冬天的时候,小姐便有个癖好,喜欢烫烫的水绞毛巾,热热的毛巾敷在脸上,舒服。小姐是她姐妹二人的恩人,伺候好小姐是她的本分。
心砚绞好了热巾,默默地走到白云暖跟前来。
白云暖一见心砚,冷若冰霜的面容便笑容可掬起来。
“雨墨出去,心砚留下来伺候我梳洗就好。”白云暖才不要让那个辜恩负主的奴才在跟前碍眼。
“是。”雨墨福了福身子,委屈地退出去。
白姜氏喊住她,“让真娘把小姐的早餐端过来,小米粥,还有小姐爱吃的肉包子和花卷,让真娘送来就行,你去外院和老爷、少爷说声,小姐已经起来了。”
雨墨低眉垂眼,一脸郁闷地去了。
白云暖看着眼前的母亲和心砚,心里激动。母亲的面孔洁白晶莹,像上好的美玉,没有一点瑕疵。心砚一张鹅蛋脸,长眉入鬓,红唇丰盈,皮肤白嫩,一双眼睛如两汪清澈的泉水。重生真好,悲剧都还没发生,爱她的人都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她一定要根据前世的经验好好珍惜、保护她们,不让她们的悲剧重演。
白云暖仰起脸,让心砚给她擦了脸。
漱口,穿衣,坐到妆台前让母亲给她梳妆。心砚在一旁准备搭手。
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摆着一套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首饰盒。白云暖不由一愣。前世,母亲在她五岁时就去世了,去世时白家已经没落得不成样子。这一世,母亲说她豆蔻年华,十三岁可以说门亲事的年纪。而妆台上还能摆着价值不菲的梳妆套盒,想来家境还不错,再瞧母亲肌肤微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穿了件淡蓝色宝瓶暗纹的妆花褙子,彩绣辉煌,人比花娇。现在白家的经济光景应是十分康裕的。
或许这一世,父亲就不会再因为高额的聘礼把她嫁到章家去了吧?前世,章思颖老是指着她的脊梁骨骂白家不是嫁女儿而是卖女儿。
可不是卖么?十万两银子,就换了两本书的嫁妆。
想到此,白云暖心里便堵得慌。
白江氏见女儿只是盯着那簇新的梳妆盒子发呆,便笑道:“喜欢吗?瞧你眼睛都看直了。是你哥哥送你的十三岁礼物。”
“少爷最疼小姐了。”心砚在一旁笑嘻嘻应和。
“可不,他们兄妹相亲相爱,便是我的福气了。”
“夫人是个有福的人,除了少爷和小姐敬爱您,老爷对夫人也是极周全的。”心砚诚心诚意地赞得白江氏眉开眼笑。
白云暖想起前世母亲的死,便不能随着心砚和母亲一起幸福地笑。
此刻,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的哥哥白振轩。前世,哥哥替父从军,落了个马革裹尸的结局,这一世,不但母亲和心砚,就连哥哥亦都还活着。苍天垂怜,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的亲人。
外院园子里站着她的哥哥白振轩,十七八岁的年纪,绣蟒貂裘,华冠朝履,英眉秀目,丰采如神,若朝阳之丽云霞,若丹凤之翔蓬岛,真真只有公子如玉四个字才能形容得恰如其分。
白云暖见到白振轩时,早已激动得汪了两汪泪水,身子如一只蝴蝶飞向他,嘴里甜甜一声唤:“哥哥——”
第三章 哥哥
“一套首饰盒子而已,你至于感动成这样吗?”白振轩哭笑不得地看着怀里的白云暖,眼里满是疼爱与宠溺。
妹妹长得真好看。面容就像花粉和了胭脂水,均匀地搓成,一弹就破似的。唇若涂朱,目光眉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清气,这等天姿奇伟,灵颜姝莹,只怕是杜兰香落劫到他白家来了。真不知道将来哪户人家的公子才有福气迎得美人归。
白云暖一声“哥哥”唤得比画眉黄鹂的声音还要清脆几分,仰着头盯着白振轩,哪里舍得放开?
前世,哥哥替父从军终至马革裹尸的结局,彼时,自己在章家饱受委屈,病榻之上听到这个消息就如霜打的花儿又加一层雪,疾病登时又添重几分。
此后,她每每在病榻之上郁闷不平,在章家受到的冷遇令她越发想念昔日里关爱她的兄长。
看着章府内,章乃春章思颖兄妹情深,血缘齐心,她便怄得心血簌簌地流,父亲靠不住,可是要是哥哥还在,必不会眼睁睁见着她在章家受侮。如果哥哥还在,自己再大的委屈也有个撑腰的人。
前世对哥哥所有的心痛与思念全化作今晨一个重重的拥抱。
这样如玉山上风度翩翩的哥哥竟然惨死战场,叫她怎能不痛断肝肠?
哥哥是孝子,替父从军,可是那样的父亲又怎么值哥哥如此付出?
刚想到父亲,就听身后传来白玉书的声音:“阿暖,终于舍得起床了?”
言语间竟含了许多怜惜和纵容,令白云暖后脊不由一僵。
她赖在白振轩怀里半晌没有回过头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贪财而冷漠的父亲。且不说,父亲为了十万两聘礼将她嫁给了章乃春,还只用两本书便打发了她的嫁妆,让她在章家长期抬不起头来,单说母亲的死就令她不能不恨父亲。
前世,真娘告诉她,久病的母亲突然暴毙,很有可能是被父亲毒死的。
虽然这只是真娘的猜测,但是母亲死时的惨状却是她亲眼所见,七窍流血,面色乌紫,不是中毒的症状又是什么?
虽然当时她只有五岁,可是母亲死时的样子却印刻在她脑海中,一生一世也挥之不去,以至于后来长长的一段时间,她夜夜噩梦,真娘要夜夜在她房内点上宫灯才能让她安睡。
母亲死后不足百日,父亲便续了弦,娶的是永定知府骆子云的妹妹,一年后就诞下一对龙凤胎。
父亲丧妻倒是很快寻到了新的团圆,而她丧妇之女郁郁寡欢地成长,没有亲娘把关亲事,终落得所配非良人,一生不得志,惨死病榻的下场。
嫁人后,真娘提及母亲的死,一直遮遮掩掩,欲言又止,在她再三追问下,才说出自己的推测。母亲的死很可能和父亲有关。母亲虽然久病,却不是什么致命的大病,突然暴毙十分可疑。母亲死时的样子很像中毒,而母亲死时只有父亲一人在场。
“那一天我端药给夫人,老爷突然出现,夺了我的药,说他亲自给夫人送,尔后,夫人便暴毙了。如果我当时能跟着老爷一起去夫人房里,或许夫人就不会死……”前世,真娘每每谈及此事都是自责不已,泣不成声。
她作为母亲的陪房丫鬟,在白家从青春熬到中年,母亲在时,她事无巨细伺候着母亲,母亲走了,她又忠心耿耿照顾白云暖长大,已是难得至极,白云暖又怎么会怪她呢?
就算母亲,对她亦只有感恩之心,没有怪责之意的。
前世,白云暖将母亲之死的前尘后事都细细联想一遍,对于真娘的推测深信不疑。只是令她奇怪的是舅舅一家的态度。
母亲死时,大舅、二舅来灵堂哭闹,把个白家搅得天翻地覆。想来,他们对母亲的死因也是颇为怀疑的。只是后来,不知父亲给两位舅舅看了什么东西,他们竟然闷不吭声就同意白家发丧。
父亲续弦后,与两位舅舅基本就断了来往。直到白云暖出嫁时,两位舅舅也只是差人送来送嫁的礼金,并没有登门。
白云暖还陷在纷乱的回忆里,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十三了,还这样溺在你哥哥怀里,成何体统?”虽是怪责的话,却无半点嗔怪之意。
但白云暖听在耳里,十分扎心。为着母亲的死,为着自己不幸的婚姻,这一世,白云暖注定不能和白玉书父女连心。
白振轩动作轻柔地推开妹妹,拍拍她的头,在她耳边小声道:“父亲母亲来了,正月初一,不要小孩子气,要露笑脸,博个好兆头。”
白云暖这才转过身去。
只见白玉书眉清目秀,气体高华,穿着一身雅淡衣服,从九曲回廊上闲闲雅雅地走了过来。他的身边跟着母亲,两人从外貌到服饰都十分般配。
看着母亲眼角眉梢的幸福笑意,白云暖不禁想,或许前世的磨难这一世都不会重演,但是看父亲的眼神还是五味杂陈。
父亲母亲已经走到兄妹俩跟前,看着自己一双儿女都身着新衣,衬得人中龙凤般的姿色越发上乘,白玉书和白姜氏互视一眼,满意地笑起来。
父亲母亲的这个笑落在白云暖眼中越发不是滋味。那骆家到底给了父亲什么样的优渥条件,才让父亲能够对恩爱的母亲痛下杀手?依稀记得前世,骆氏进门时的确带来了价格不菲的嫁妆。那章家来提亲时,父亲也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了十万两的聘礼。
身为藏书世家,书香竟然掩不住铜臭之臭。不知道先祖白嵘珉知道后会不会从棺木之中跳将起来。
见小女儿面色凝肃,很是嫌恶地盯着自己,白玉书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笑道:“阿暖,为什么这样盯着父亲看?敢是起床气还没散去?”
哥哥和母亲听父亲如此说,也都打趣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这才惊觉自己失态。
这时,一个身着素绸皮袄,头戴皮帽的仆从大步走了过来,躬身作揖道:“老爷,夫人,少爷,小姐,车子已套好,可以出发了。”
白云暖认出这是父亲的小厮秦艽(这个字念骄的音,嘻嘻)。
第四章 惊马
凌云寺在洛县城东十里开外。
白家的马车已经上路。
白玉书和儿子白振轩共乘一辆,在前头。白云暖和母亲白姜氏共乘一辆,跟在后头。真娘、心砚、雨墨等仆从另乘一辆马车,跟在最后。
白云暖随着颠簸的车子摇晃着身子,脑袋里拼命搜罗前世关于去凌云寺烧香的记忆。五岁前,依稀和父亲母亲去过一趟凌云寺,但具体细节已经记不分明了。
“阿暖,你今天看起来怎么怪怪的?和从前一点儿都不一样。”白姜氏满含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在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白云暖一怔,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板着面孔鲜少笑容。这一世十三岁之前的白云暖又是什么样的?
“从前哪能这样安安静静坐上半日?只一小会儿就屁股抹了油似的,嘴巴也不闲着,成天价嘁嘁喳喳,你父亲总说你是百灵鸟托生的。”
白云暖黯然一笑。她是经历一世坎坷沧桑才穿回自己这具身体的,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样无忧无虑呢?
“母亲,人家长大了嘛!”白云暖努力找回十三岁少女该有的感觉。即便前世的十三岁,她亦是个丧妇之女,郁郁寡欢,与平常豆蔻年华的少女相距甚远。所以此刻,她钻入母亲怀里撒娇的样子还真有些生硬。
“是啊,长大了,该结一门亲事了,到了凌云寺,母亲在菩萨面前好好给你求门亲事。”
白云暖娇羞地捏起粉拳捶白姜氏的衣服,“母亲要求也该替哥哥先求,哥哥可比阿暖大了好几岁呢!”
白云暖的话叫白姜氏愣住了,她扳起女儿的面孔,仔细审视,喃喃道:“我的儿啊,你怎么大了一岁,人是变安静了,记性反倒退了呢?你哥哥不早就定下洛县王家的亲事了么?还是你大舅舅拉的媒呢!”
白云暖也一怔。自己虽然重生了,可重生的这一世和前世到底有了很大差距,这一具身体的前主人虽还是自己,可这个自己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现在的自己对这个自己十二岁之前的事情是懵然不知的。
白云暖缩在母亲怀里心虚地噤了声。
白姜氏也只当女儿是因为提及婚姻之事,一时羞赧,口不择言,并不深究。
**************
一路上天气晴和,雪也渐渐化了。青山旖旎,绿水暗流,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振轩正和父亲坐在车里谈论年前藏书楼刚搜集来的两本绝世孤本的好书,马车却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紧接着便听到几声马嘶和男子高声的呵斥声:“长不长眼了?见着我们章家的车马还不快快闪开!”
白振轩撩开车帘,探出身子一看,只见迎面一群车马,泼风似的冲将过来。先是一个顶马,又一对引马,接着一辆绿围车,旁边开着门。
秦艽已将自家的马车驾到一旁去躲闪,白振轩只觉电光似的一闪就过去了。
就这一闪之中,见是个美少年,身穿骕骦裘,头戴紫貂冠,倒是一表人才,只是举止轻浮些。倚在车棚里,翘着二郎腿,很是不羁。
这马车后面还有二三十匹跟班马,马上的人都是一样颜色的簇新衣裳。
接着,又有十几辆泥围的热车,车里坐着些粉妆玉琢的孩子,模样儿像是戏园里唱小旦的美童。
后面又有四五辆大车,车上装些箱子衣包,还有些茶炉酒盒行厨等物。那些赶车的都是短袄绸裤,绫袜缎鞋,雄赳赳的好不威风,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算从白家的马车旁经过干净了。
“振轩,出了什么事?”马车内,白玉书问道。
白振轩忙折回身子,对父亲道:“没什么,一群车马而已。”
“去后头,看看你母亲和妹妹惊着了没?”
白振轩得令跳下马车去后头看视母亲和妹妹。
掀开马车车帘,却见白姜氏一脸惨白,白云暖正喂她喝热水,一边拍她的背。
妹妹竟然沉着冷静如斯,令白振轩不由刮目相看。
白云暖迎视着哥哥审视的目光,回给他一个淡定的微笑。哥哥当然不懂她小小年纪,面对车马的冲撞竟然可以面不改色,自己是知道的。她这小小的十三岁的身体装着的是一个沧桑的灵魂。
“幸亏松塔驾车技术娴熟,马车躲得及时,无碍,哥哥不用担心。”
白云暖云淡风轻一笑。
“母亲没事吗?”白振轩担忧地看着白姜氏。
白姜氏喝了热水,回了点儿魂,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嘟囔道:“刚才是哪家的车马横冲直撞的?吓死人了,幸亏阿暖没惊着。”
白姜氏握了握女儿的手,还好,女儿是真的没有吓着,小手还是温热的。
“约莫听到对方的人说是章家的车马。”
“可是洛县最有名的章家?”白姜氏蹙眉问道。
白振轩答:“儿子见主车之后跟着的车里载着许多梨园唱小旦的孩子,所以也不确定是不是洛县的章家。”
白云暖咬了咬自己的唇,这就是了。前世,章乃春有一癖好便是去戏园子里看戏,他纳的几房小妾中便有戏子出生的。
没想到重生第一日,便遇到那冤家,真是应了冤家路窄那句话。
白云暖顿觉晦气,人也显得闷闷不乐。
白振轩放下车帘,嘱咐了松塔几句,回了自己车上。
那松塔是白振轩身边最最得力的小厮,一向机灵,驾着马车小心调正马头,跟在白玉书和白振轩的马车后,继续前行。
车子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远远望去,白茫茫之中,凌云寺琪树参差,烟岚回合,重重的层楼耀目,隐隐的高阁凌云。进入寺内,更是巍巍的宝刹庄严。
白家的马车进了寺内,真娘、心砚等丫鬟并着秦艽、松塔等小厮,拿垫脚椅子的,搀扶各自主子的,忙得不亦乐乎。
白家夫妇并着一双儿女都下了马车,早有寺院的住持慧泽大师率着几个得意弟子,檀香悠悠,双掌合十,等候在门首。
第五章 对弈
慧泽大师身后,是一扇方正的门,正中悬着一块楠木刻的蓝字横额,上面刻着“虚白之室”,两旁楹贴是桄榔木的,刻着:茶烟乍起,鹤梦未醒,此中得少佳趣;松风徐来,山泉清听,何处更着点尘。书法古拙异常,署款:弟子白嵘珉书。
白嵘珉,白云暖心下诧异,这不是先祖的名字吗?
先祖白嵘珉,官至兵部右侍郎,平生喜欢收藏古代典籍,结识了藏书人万先生。万先生器重其少年英才,将独女万华许配给他,并以毕生心血万卷楼为嫁妆。
白嵘珉晚年扩建万卷楼,书楼怕火,水能克火,便以五行生克中“金能生水,水多金沉;强金得水,方挫其锋”的原理为新的藏书楼取名“强金阁”。
时任皇帝亲笔题壁:风雨强金阁,藏尽天下书。
白家一时风光无限。这凌云寺便是白嵘珉春风得意之时捐资建造的。
至白云暖大曾祖父、曾祖父、祖父三辈时,白家势头渐弱。
前世父亲也带家小来凌云寺敬佛祈福,纪念先祖,但是是和继母、以及继母生下的儿女们前来。白云暖总是在元日这天被留下看家。非是父亲不让她来,而是她丧妇之女早就养成孤僻的性格。
“慧泽大师,劳您亲自出来迎接,折煞白某了。”白玉书拱手向着慧泽作揖,一脸的笑容可掬。
“这凌云寺原就是白嵘珉先生捐资建的,白老爷在元日率着家小来凌云寺上香就当是回到自己的家了。”
慧泽大师五官端正,浩然正气,一袭素色袈裟翩然若仙。他身后的几个弟子也是皎皎自洁的佛门君子。
与白玉书“别来无恙,新春快乐”地寒暄了几句,便携手进门。
白云暖随着父母兄长在凌云寺内又是上香又是拜佛,折腾了半日,这一世前十二年的记忆也渐渐复苏过来。
往年,白家在凌云寺上完香后都是当日便回洛县去,顶多中午留在寺庙吃些斋饭,今年,白玉书却让家小留宿凌云寺,不知所为何事。
白云暖自是不关心父亲留宿寺庙的原因,她只和母亲一起到寺庙厢房去歇息。
白家下榻的厢房在凌云寺东边,与西边僧人们的寮房没在一处,以免扰了僧人们的修行。
白姜氏因着在来时路上受到了惊吓,又在寺院内跪拜了半日,很是疲累,白云暖便让真娘服侍她歇了午觉,自己则和白振轩在厢房内下棋。
白云暖将雨墨打发去了廊下吹风,房内就留了心砚伺候茶水。
心砚不时给白云暖茶杯里添加热茶,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白云暖知道她在担心妹妹,假装不看她。
和白振轩杀了几盘,白云暖每局都能赢哥哥一子半子的,白振轩笑道:“阿暖真是神了,从前下棋不是悔棋,就是耍无赖,今天居然能赢哥哥的棋,还赢得很有技巧,看来长大一岁就是不一样,脑袋瓜突然灵光起来。”
“下棋有什么?心砚下得比阿暖还要好呢!”白云暖说完便后悔了。前世,病榻之中,空闺寂寞,闲来无事,就是下棋看书聊以解闷,棋艺自然长进,连带着“陪太子读书”般的心砚棋艺学问也很精进,而这一世的心砚不知道棋艺学问又如何?
白振轩好奇而惊讶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心砚,“哦?心砚也会下棋么?本少爷怎么从来不知道啊?”
心砚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她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急道:“小姐干嘛寻心砚开心哪?心砚何曾会下棋来着?心砚不过一个粗使丫头,但求在小姐身边伺候着不出错便是万幸,琴棋书画是小姐少爷们的玩意儿,心砚可不会。”
话说完时,脸已红到了脖子根儿。
白云暖笑着摇摇头。心砚还是那个实诚单纯的心砚。
“不会有什么打紧?改日本少爷教你呗!”白振轩豪爽一笑。
“心砚可不敢。”心砚越是局促,白振轩越发有了逗趣她的意思,他拿起心砚添的热茶一口抿掉,道:“这拜师茶我先喝了。”
看心砚囧得脸红脖子粗,白云暖和白振轩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正笑着,窗外传来雨墨重重的咳嗽声,心砚一凛,屈膝便跪在了白云暖跟前,“小姐,求你原谅雨墨吧!她知道错了,她不该拿小姐的花簪子,是心砚不好,心砚没有教导好妹妹,求小姐要罚就罚心砚,不要罚雨墨在廊下吹风了,天寒地冻,她会着凉的,到时小姐身边就少一个伺候的人了。”
心砚哀恳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的眸光一冷。
要不是心砚说,她刚重生,还真不知道雨墨手脚不干净的事情。
“既然错了就该受罚,她错了,你没有错,所以怎么能让你代她受罚呢?”
白云暖言辞冷厉,态度强硬,心砚眼里浮起了泪花。
窗外,雨墨的咳嗽声越发急促了。
心砚含着泪,哀恳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心下郁闷:心砚哪,傻丫头,你对她有同胞之情,她却哪里肯念手足之谊?我今日若不好好惩治雨墨,他日你便要吃她的亏,难道这一世我还要眼睁睁看着你死于她手吗?
白云暖心里的郁闷心砚哪里能领会?雨墨再不济也是她的亲妹妹。姐妹连心,雨墨是不懂事些,可是她这做胞姐的,也不忍心看着妹妹吃苦。
见主仆二人僵持着,白振轩打圆场道:“阿暖,佛门圣地讲究慈悲为怀,雨墨的事等回到白家再处置,如何?”
“哥哥都这样说了,难道阿暖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哥哥吗?”白云暖说着瞥了地上的心砚一眼,柔声道,“大冷天的,还跪在地上干嘛?只怕到时候雨墨未病倒,你倒先着凉了。你若着凉了,那我身边真正连个可心儿的人儿都没有了。”
心砚忙给白云暖和白振轩磕了头,忙不迭地“谢谢少爷小姐”,然后起身匆匆跑出去了。
心砚跑到廊下,见雨墨正蜷缩着身子倚着廊柱咳嗽,她忙脱了自己的棉袄兜在妹妹身上。
雨墨正冷得全身发抖,忽然肩头一暖,回头见是心砚,泪水瞬间委屈地滚落,喃喃唤了声:“姐——”
“没事了没事了,小姐已经不罚你了,记住,以后切不可再犯了。”心砚谆谆嘱咐。
雨墨抽抽噎噎地点头,可是心底里对白云暖的恨意却添了一层。不就是一根花簪子吗?压在小姐首饰盒里一整年都不见拿出来戴,她顺手拿了还是废物利用呢,至于这样往死里整她吗?这下雪天的,让她在廊下吹北风,简直是要她的命。
房内,白振轩探究地看着妹妹,“阿暖,那两个丫头,你对待她们的态度有所偏颇喔!”
白云暖不以为然地整理着棋盘,将黑子白子一颗颗归类到棋盒里,心下暗忖,哥哥不知道她前世都经历了什么,如果这一世她还要姑息忘恩负义的恶人,那她也太贱了。
白振轩见妹妹不吭声,一边帮忙收拾棋子,一边继续道:“当初两姐妹卖身葬父,是阿暖你亲自将她们带回白家,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阿暖救回她们难道是为着折磨她们吗?”
白云暖抬头笑看着白振轩,“哥哥,你错了,我只折磨雨墨,对心砚,我还是会善待她的。”
“为什么?”
“因为雨墨心术不正,”白云暖直截了当,末了又道,“哥哥你对两姐妹的态度不也截然不同么?”
白振轩没想到白云暖突然杀个回马枪,囧道:“哪有?”
“哪里没有?你要教心砚下棋,怎么不见你要教雨墨下棋呢?”
白振轩的脸立时飞起流霞,“我两个都教还不行么?”
白云暖“噗”笑起来,“如此,阿暖替雨墨谢谢白先生了。”
这时房外传来小厮松塔的声音:“少爷,老爷让你过去内殿一趟。”
第六章 赠琴
白振轩于是搓搓手,辞了白云暖起身走出厢房。
回廊上,松塔正拿着斗篷等他,见他出来了,忙给他披上,又替他戴上风貌,系好带子,领着他去内殿见白玉书和惠泽大师。
和松塔穿过几处神仙洞,依着树屏竹径,到了内殿。
琴床画桌,金鼎铜壶,古色古香。
中间地上点着一盏仿古鸡足银灯,有四尺高,上面托着个九瓣莲花灯盏,点着九穗,照得满屋通明。
一旁墙角摆着两个小书架,一个多宝橱,上面一张小木坑,米色小泥绣花的铺垫,坑几上供着一个粉定窑长方磁盆,开着五六箭素心兰。正面挂着六幅金笺的小楷,一个一幅,停匀娟秀。
白玉书和慧泽大师正盘腿坐在榻上,白振轩脱了斗篷让松塔拿下去,走上前向二人行了礼。
白玉书含笑道:“方丈知你精通音律,特赠了一把上好的琴给你,你且去瞧瞧。”
白振轩环视屋内,但见一旁桌上放着一把琴,遂走了过去。那琴玉轸珠徽,梅纹蛇断,绝好一张焦尾古琴。后面刻着两行汉篆:琴心沉沉,琴德愔愔,其人如玉,相与赏音。
白振轩暗自叫绝,忙过来向慧泽跪身道谢。
慧泽慈眉善目,笑道:“琴可不是白送的,元宵节时凌云寺将有贵客驾临,届时还请白少爷献曲一首,附庸风雅。”
“小侄惶恐,不知那贵客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小侄琴艺拙劣,只恐辱了贵客圣听,轻慢了客人,辜负方丈一片待客热情。”
白玉书和慧泽大师相视一笑。
白玉书道:“方丈委以重任,你只管这半月的时间抓紧选曲练习便是。”
慧泽大师也道:“白少爷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只管做好自己就行。”
白振轩听父亲和慧泽大师如此说,便行礼告退,抱了琴离去。
白玉书看着儿子的背影,转首问慧泽:“方丈觉得能行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白玉书心里便吃了一颗定心丸。
白家是藏书之家,自然要储备极为丰厚的家资方能收藏天下好书孤本,这数百年来,白家的家景是每况愈下,与先祖白嵘珉时代早就不能同日而语。其间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失了吃皇粮的根基。
白嵘珉官拜兵部右侍郎,深得时任皇帝宠幸,故而白家风光一时,除了亲家翁万卷楼为底外,更是有雄厚的财力支撑收藏了许多天下好书。可是而今的白家早已是拔毛的凤凰。莫说收纳天下好书要束手束脚,就是那座“强金阁”经历百年风雨业已变作一座危楼,翻修或重建都需要大笔资金,而今的白家是折腾不起。
白玉书想到此,心里一凛:元宵佳节,在此一搏吧!但愿慧泽大师牵线搭桥,为白家引荐当朝宰相,能让白家时来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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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振轩出了内殿,将琴交给松塔抱着,主仆二人又重新往东边厢房寻妹妹白云暖而去。
白云暖见哥哥空手而去,抱琴而归,便询问来由。
白振轩告知慧泽大师赠琴,并相约元宵献曲一事,白云暖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白振轩却困惑道:“不知道元宵节驾临凌云寺的是何方神圣,竟要让本少爷去献曲。”
白云暖自然是知道的。前世,自己在元日这天留守白家,而哥哥随着父亲和继母以及继母的孩子们去凌云寺上香,回来之后,一家人都不开心,不久朝廷便来了要父亲去从军的圣旨。全家人都愁云惨雾的,继母还狠狠责怪了哥哥,说什么要不是他在凌云寺得罪了丞相大人,父亲也不会遭此横祸。哥哥负气,替父从军,尔后便落了马革裹尸的结局。
哥哥出征前,白云暖给哥哥送行,问起如何在凌云寺得罪丞相大人的事,哥哥叹气道出原委。
父亲因着白家没落,托了慧泽大师搭线丞相,希望白家能借此咸鱼翻身,让哥哥在朝里谋个一官半职,自此平步青云。慧泽大师因着先祖白嵘珉捐建凌云寺的恩情,自己和当朝丞相又有故交旧情在,便给双方牵线搭桥,只道丞相好琴,便让白振轩于席间雅奏一曲,以博好感,熟料那丞相正人君子却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一曲琴音深得他心,又见白振轩珊珊玉骨,风雅宜人,便动了邪念。
前世,哥哥愤然道:“我堂堂须眉,大好男儿,怎能为几口皇粮去做那下三滥的事情?”
白云暖为此对父亲的成见又多了几分。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利益会牺牲自己的儿子,与那妓/院老/鸨拉/皮/条的行径相差无几。
前世的记忆盘踞在脑海中,白云暖顿觉恶心。
没想到今世哥哥还是有此一劫,她无论如何都要叫哥哥避过这一劫才好。父亲托慧泽大师将哥哥引荐给丞相,只要不让哥哥见着丞相,那丞相便也不会见色起义,哥哥便也没了那祸事了。
白云暖主意已定,心里暗忖,元日离元宵节尚有半月时间,自己一定要寻个法子让哥哥离开凌云寺才是。
元宵节来临前,白家举家都留宿凌云寺。
哥哥选了一首《度香主人》的曲子,每日练习。
母亲每日由真娘陪着到菩萨跟前替白云暖的姻缘许愿,然后跟着寺里的僧众做祷课,为全家祈福。
父亲和慧泽大师商量着元宵节如何接待那位贵客的事宜,谁都没空搭理白云暖。
白云暖也没有闲着,她正想着如何让白振轩离开凌云寺的计策,一连想了几日,脑袋都想破了,还是一筹莫展。
为贵客雅奏一曲,是父亲的命令,哥哥如何能违拗?
一日,起得晚了,心砚端了洗脸水进来,道:“小姐这几日是怎么了?每夜到很晚还不见入睡。”
白云暖兀自坐在床上,因为刚刚睡醒,一脸惺忪,披头散发的,却也有别样的味道。
隔壁厢房传来白振轩的琴声,如鸣佩环,玉盘落珠,白云暖不免又有些急火攻心起来。哥哥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元宵转眼便至,这可如何是好?
心砚却甚是欢喜道:“少爷可比小姐勤奋多了,每日晨曦微亮就起来抚琴练曲。”
“吵人的睡眠罢了。”白云暖懊恼。
心砚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笑道:“我却见小姐酣睡如泥,打雷都未必吵得醒呢!”心砚说着,掩嘴而笑。
正伺候白云暖梳洗,雨墨匆忙跑了进来,见着白云暖神色不爽,不由瑟缩了一下,小心福了福身子,禀报道:“小姐,夫人从前殿传话过来,让小姐用完早膳去前殿看热闹去。”
白云暖眉眼不抬,闷闷道:“知道了。”
第七章 冤家
白云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因未到及笄年纪,故而让心砚给她梳了个豆蔻少女可爱的发型。又在厢房内用了早膳,便由心砚陪着走去前殿。
雨墨也想同去,但又知道白云暖有些厌恶自己,遂跟在后面缩头缩脑的。
白云暖虚扶着心砚的手,停了脚步,回身冷冷看了雨墨一眼道:“你留下来伺候少爷。”
雨墨有些悻悻然,心砚安抚她:“你还是听小姐的,留下来伺候少爷吧,少爷最近练琴,有些虚火上热,你去炖点莲子银耳羹,或者绿豆银花汤给他祛火,冰糖雪梨也是可以的。”
雨墨心下不爽,想去凑那热闹,奈何白云暖不允,自己便去不得。遂福了福身子,委屈应了声“是”。
见心砚扶着小姐从回廊上走远,便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恼怒道:“谁个才是你亲妹妹?你就算对她挖心挖肺也不过是个奴才。同是奴才,凭什么你就白得了她的疼,我就要受她的白眼?”
小姐先前对她也不这样冷面罗刹似的,怎么最近就这样恶语相加呢?都是那根花簪子惹的祸。可是自己偷拿了小姐的花簪,这事儿只有姐姐一人知道,准是姐姐为了讨好小姐便到小姐跟前告发自己。
这样想着,雨墨便在心里更加恼怒了心砚。一路碎碎念念,骂骂咧咧往厨房给白振轩炖祛火的汤去。
白云暖和心砚到了殿前,并不见父母的身影,只见凌云寺外吵嚷喧哗,好不热闹,一时好奇,便想去探看究竟,但又顾虑自己是未出阁的少女,抛头露面多有不便,便携了心砚小心翼翼躲在寺门边,探看外头的情景。
不知何时,凌云寺跟前的广场上竟搭了戏台,而现在是元春佳节,农民都还未开始劳作,遂附近十村八庄的人都齐聚到凌云寺看热闹。此举又带动了凌云寺的香火。百姓免不了要去寺内敬香,贡献些香油钱。
此时,戏台下人头攒动,戏台上锣鼓齐作,好戏正要开场。
白云暖正伸着脖子,看得兴致盎然,忽而神色一凛,旋即缩回身子,拉了心砚便往回走。
心砚正在兴头上,见她家小姐忽然面色晴转多云,好不困惑,一路追问着:“小姐,你为什么不看了?”
白云暖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刚才看见了谁,就算告诉了她,她此时也不知道章乃春是何方神圣。只急急往内殿走,敷衍道:“去找母亲去。”
心砚想想也是,小姐毕竟是闺阁千金,没有得到老爷夫人的允许,是不好去人多眼杂的地方凑热闹的。
那边厢,章乃春由一堆跟班簇拥着,正要去后台看琴官妆容上得如何,却见寺庙门口如电光一闪,便飘过一个绝色美人。那美人显然还未到及笄的年纪,但已经出落得尤为明艳抢眼,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花容月貌,妙不可言。美人只一闪就不见了踪迹,章乃春三魂丢了两魂,七魄也散了六魄,飘飘悠悠便折转脚步往寺内走来。
跟班们忙追了上来,嘴里嚷着:“少爷!少爷!”
章乃春不耐烦回头,呵斥了他们一句:“看戏去,谁都不许跟!”
“那琴官相公怎么办?”一个跟班道。
“演完戏,本少爷再去看他。”
章乃春说完,便猴急地追进了寺庙,一直转悠到内殿回廊上,才看见白云暖的身影。
“这位小姐——”章乃春唤道。
白云暖猛地停住了脚步,熟悉的冤家的声音就响在她身后,一时还真令她无法淡定,想着前世他待自己的种种,此刻就忧心郁结,五味杂陈。
这一世,自己难道还会和他纠缠不清吗?
此时自己和他尚不认识,不知他唤自己作何?
白云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去,只见章乃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自己跟前来。他和白振轩差不多年岁,生得倒是不俗,丰姿奕奕,神采飞扬的,却散发着一股子纨绔之气。
心砚突然见殿内多了个陌生男子,吓了一大跳,忙挡在白云暖跟前。
章乃春的目光只锁定在白云暖脸上,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心砚见章乃春只直勾勾地盯着她家小姐看,几乎要流出口水来,知是个好/色的,忙拉了白云暖就走。
章乃春拦住她二人的去路,深深作了个揖,自报家门道:“在下姓章名乃春,家住洛县……”
“谁问你这些来着?”心砚是个伶俐的,横眉冷对,啐了章乃春一脸没趣。
章乃春不愠不恼,只是和颜悦色笑着,继续作揖:“敢问小姐芳名?”
心砚刚想抢白,白云暖却不紧不慢报出自己的名字:“白云暖。”
心砚一下惊呆了,她嗔怪地看着她家小姐,嘟哝道:“小姐……”
白云暖却不动声色,给了章乃春一个寒如冰棱的笑,便掉头从回廊另一端走掉。
心砚忙追上她,问道:“小姐,你怎么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了?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善类。”
“你也看出来了?来者不善,如果他有心要调查也是能调查得出来的,所以何必瞒他?一个名字而已。”
心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里喃喃念叨:“他说他姓章,名乃春,家住洛县!”蓦地,心砚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叫了一声。
白云暖风轻云淡一笑:“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他名字了吧?”
心砚点头,“看这个少爷衣着服饰华丽金贵,他又说他姓章,家住洛县,咱们洛县没有第二户章家了,想来他就是洛县有名的混世魔王章乃春章大少爷,怪不得小姐干脆自报家门,同住洛县,还没有他章家办不来的事情。”
“聪明!”白云暖赞了一句,继而瞥了一眼心砚道:“看不出来啊,心砚,你每日同我一起蜗居闺阁,足不出户的,耳朵却生得这样长。”
心砚羞赧,脸上早已飞起两抹红霞,小声喃说道:“是从少爷那儿听来的。”
这时,真娘从回廊拐角处转了出来,一见白云暖便疾步上前,嘴里道:“小姐,原来你在这里,让真娘好找。”
白云暖忙迎了上去,只听真娘道:“老爷夫人正寻你呢!”
第八章 观戏
白云暖跟着真娘去见了父亲母亲。
白玉书和白姜氏在凌云寺前殿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等她。
父亲和颜悦色,母亲更是笑眯眯的,握了白云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一边哈热气,一边嗔怪心砚道:“小姐的手这么凉,也不给小姐带个暖手炉。”
心砚吐了吐舌头,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这就去厢房取。”说着,急急去了。
“我不冷。”白云暖从母亲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使劲搓了搓,淘气道:“摩擦生热,我搓搓几下就比那暖手炉热了。”
“你呀!”白姜氏又是怜惜又是宠溺地用手指点了下白云暖的额头。
白玉书笑着摇了摇头。
遂上了楼去。
前殿二楼正好可观广场上的全景。坐在二楼的位置上看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惠泽大师想得周到,这里既可以让阿暖看热闹,又可以不抛头露面,损了女儿家的体统。”白玉书一边品茶一边对母女二人道。
“我们多年未在凌云寺留宿,惠泽大师也算有心了。”白姜氏附和。
“这茶倒是甘冽,和素日咱们家里喝的铁观音味道不太一样啊!”白玉书仔细品着茶盅里的茶。但见杯中茶水微微泛黄,尘俗尽去,泡茶的也不是平日里用的茶叶,而是茶芽,形状似针,色白如银,芽芽挺立,蔚为奇观。
“这茶倒是新奇,从前从未喝过呢!”白姜氏道。
白云暖盈盈一笑,“这茶和铁观音一样,也产自福建,但是铁观音是红茶,这茶却属白茶。清肝养肺,益气养阴,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毫银针,十分珍贵,只是母亲你胃寒,还是少饮得好。”
白云暖如此说,真娘忙去同小沙弥讨暖胃的红茶来。
白姜氏换了茶,对白玉书含笑道:“没想到阿暖见多识广。”
“母亲谬赞,女儿不过是看了陆羽的《茶经》,现学现卖罢了。”
“哦?父亲只以为你一天到晚闹闹腾腾,不学无术的,什么时候竟然连《茶经》也看了。”白玉书甚是欣喜。
白云暖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一世是没有闲暇去看的,前世,她一个被丈夫冷落的病痨子倒是有大把读书的时光。
心砚已送了暖手炉来,白云暖接在手里焐着。
楼下,广场上,戏早已开台。
这戏班是洛县有名的锦绣班,章家大少爷章乃春是他们的长期金主。戏班有几个唱小旦的相公人才出众,尤以琴官最优秀。
依着前世的记忆,白云暖嫁入章家后,章乃春去凌云寺还愿除了供奉香油钱之外,便是请戏班在凌云寺搭台唱戏,热闹热闹,想来这一次又是章家来凌云寺还愿来了。
白云暖坐在母亲身边,盯着楼下戏台上扮成杜丽娘,袅袅娜娜,聘聘婷婷,千回百转唱着《游园惊梦》的琴官时,心头突然灵光一闪。
陪父母坐着看了一会儿《牡丹亭》,白云暖便推说累了,起身和父亲母亲告辞,携了心砚下楼去。
白玉书看着白云暖的背影,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到底还是小孩子。”白玉书和白姜氏说道。
白姜氏不以为然,继续看戏。
白云暖两手焐在暖手炉上,一路心事沉浮走回厢房去。
经过白振轩房外,听着哥哥琴声琤琮,更加打定了主意。
她一定不能让相爷见到哥哥,哥哥和相爷未曾谋面,便能帮哥哥躲过一劫。可是相爷从京都到凌云寺,路途迢迢,如果没有取悦他的好处,他又如何会照应白家?白家的劫数还是未能躲过。前世,父亲就是因为十万两聘礼才将自己许给章乃春的,如果白家不没落,父亲便也不会见钱眼开。
回了厢房,白云暖坐到锦杌上,将暖手炉搁于膝上,用两手使劲焐着,想用手心的暖使劲驱逐心底里的畏惧和凉意。
“小姐有心事?”心砚贴心地凑上前来。
白云暖盯着心砚清秀的面容看了许久终于道:“心砚,能帮做一件事吗?”
“小姐只管吩咐就是。”心砚奇怪地看着她家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主子吩咐奴才办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这件事需得瞒着任何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心砚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云暖这才道:“你去戏台后面把章家大少爷请来,悄悄的,不能让老爷夫人发现,也不能叫其他任何人发现。”
心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小姐怎么要去请那坏名声的登徒子?有道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难道小姐适才见了那少爷一眼,便动了春心么?
这样想着,心砚慌忙点头又猛地摇头,一脸惊惶失色。
白云暖见心砚如此,便叹一口气:“你总是个胆小的。我自己去吧!”
“不要不要,小姐,我去我去。”心砚不及细想,还是去了。
看着心砚的背影,白云暖心下犹若油煎,真真是五味杂陈。心砚一旦请来了章乃春,便意味着自己和章乃春的孽缘怕是断不了了。
可是为了哥哥,为了白家,她必须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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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砚一路忐忐忑忑到了寺院前殿,见二楼老爷夫人正在看戏,自己若贸然走到戏台下去,准会被发现,便踟蹰着,恰巧见一沙弥路过,便拉住了,福了福身子,行了礼。
那小沙弥忙双掌合十回礼:“施主何事?”
“我是白家的丫鬟,我家少爷想请章家大少爷去厢房一叙,我是女流之辈,不好出这寺门抛头露脸,还请小师傅代为相邀。”心砚想自己的这个说辞是合情合理的,既不损小姐清誉,又可打消小沙弥的疑虑,再加上自己哀恳的眼神,那小沙弥自然爽快答应着去了。
心砚见沙弥果从戏班后台请出了章乃春,便加快脚步,飞也似地回到东边园子门口等着。
不多时,章乃春并着跟班四儿,随着小沙弥款款来了。
心砚谢过了小沙弥,小沙弥自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地去了。
章乃春一见是方才白云暖身边跟着的丫鬟,便喜上眉梢,作揖道:“这位姐姐,听说你家少爷相请,不知你家小姐有没有一处?”
心砚在心里暗啐章乃春不要脸,面上还是含笑道:“不敢当这‘姐姐’的称呼,叫我心砚就行了。我家少爷相请,我家小姐有没有一处,章大少爷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章乃春一听有戏,登时心花怒放,遂令四儿在园门口等着,自己则随心砚入了园子,直奔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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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密谈
章乃春跟着心砚经过白玉书厢房外时,只听得琤琮的琴音传出来,刚要询问,却见心砚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将要问出口的话复又咽了下去,狐疑着随她又转到下一处厢房去。
心里直郁闷那弹琴的人是否会是白云暖,若是,就错过了一见佳人面的机会。
正悻悻然随着心砚走入一间厢房,却见白云暖端坐桌边,宛若一尊妙言菩萨,登时吃惊得无以复加。
白云暖暗忖心砚是个极伶俐的,一定能将章乃春带来的,没想到章乃春真个就来了。
“小姐……”心砚唤了白云暖一声,白云暖挥挥手,“去房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心砚欲言又止,见白云暖面色凝然,也不敢多问,应了声“是”,便到厢房外守着。
房门一阖上,章乃春便如鱼得水,又是作揖,又是请好的,眼睛滴溜溜在白云暖面上转着,满嘴抹蜜道:“在下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竟得小姐相邀,入了小姐闺房?”
“这不是我的闺房,这是寺院厢房。佛祖脚边,众生平等,所以我也就不讲究男女大防了。”
白云暖的话叫章乃春吃了一惊。眼前分明是个豆蔻少女,说起话来气势却像是历尽世事的人,颇有一股子威慑人的气场。
白云暖的淡定令章乃春更加着迷。
他道:“不知道白小姐唤在下来有何贵干?”
白云暖想起前世哥哥带她在元宵佳节上街赏花灯,章乃春在灯市上偶遇之后便对她一见钟情,尔后便展开疯狂追求,无论自己怎么刁难他,他都言听计从,后来章家上门提亲,父亲提出了十万两聘礼的条件,章家老爷和太太不依,章乃春绝食三日,后来章老太爷出面狠狠训斥了章老爷和太太,说什么章乃春是章家单丁独苗,人要是不好了,留下钱有什么用?遂答应了父亲的条件,拨了十万两银子作为给白家的聘礼,才促成那桩婚事。
要不是章思颖从中挑唆,章乃春前期对白云暖也算得上真爱。
白云暖审视着面前的章乃春,前尘往事盘踞脑海挥之不去,故仇旧恨无法释怀,但为了哥哥她将一腔忧愤全化作一个和煦的笑容。
想着先前在内殿回廊上遇见章乃春的情形,想来这一世他对自己又是一见钟情,那么自己有求于他,他定然不会推托。
“小女请章少爷前来厢房一叙,实是有事相求,章少爷请坐。”
章乃春喜滋滋在另一边桌旁坐下,白云暖给他斟了茶,他一仰脖喝了精光,眼睛发光似的盯着白云暖道:“在下喝了小姐亲自斟的茶,定当为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那么严重,章少爷举手之劳便能解了小女燃眉之急……”
厢房外,心砚很是不安,担心来了人撞见小姐房内有陌生男子出入解释不清,只想快快将章乃春送走,偏生小姐也不知和那章少爷讲些什么,竟然转眼便过了一盏茶功夫。
心砚正捉急地在回廊上来回踱步,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唏嘘兴叹,忽见雨墨端了一只托盘走了过来。
“姐姐——”
心砚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快步迎上雨墨,故作镇静道:“雨墨,你这是去哪里?”
雨墨扬了扬托盘上的一个炖盅,道:“喏,银耳莲子羹。”
“你怎么现在才给少爷送?不是一早就让你送了吗?”心砚一心想着把雨墨遣走,说话的语气也急躁了些。
雨墨不高兴道:“妹妹虽然不及姐姐能干,可也没有笨手笨脚到这份上吧?少爷那份一早就送了,这是给小姐送的。姐姐不是说小姐这几日夜不能寐,恐也是虚热上火吗?刚好让她也喝喝银耳莲子羹,去去火。”
心砚随即缓和了神色,笑道:“原来是这样,姐姐误会妹妹了,那姐姐替你送给小姐吧!”
说着就要去接雨墨手里的托盘,雨墨将身子一歪,心砚接了个空。
“姐姐,你能将这讨好小姐的机会留给雨墨一次吗?雨墨不是要和姐姐争宠,只是小姐因为花簪子的事情对雨墨有了成见,雨墨不是想着在小姐跟前表现好一点吗?”
雨墨撅着嘴,说得可怜兮兮。
心砚动容道:“雨墨,难为你了,但是今天真不行,这银耳莲子羹还是让我送到小姐房里去。”
“为什么?”雨墨不依地盯着心砚,端着托盘的手崩得紧紧的。
心砚只好道:“小姐今日心情不好,你去了只怕不能讨着好,又要挨一顿训。”
“小姐心情不好?老爷夫人不是让她去看热闹了吗?还心情不好啊?”雨墨撇了撇嘴角,完全一副白天不理解夜的黑的节奏。
心砚蓦地想起雨墨想去看热闹的事来,便道:“的确是心情不好,我们当奴才的看不透主子的心哪,你想讨好小姐,可以另寻机会,但一定不能是今天。这银耳莲子羹我替你送进去,我会跟小姐说是你孝敬她的,你不是想去前头看热闹吗?你去吧?小姐要是找你,我就说我让你办差事去了。”
雨墨一听可以去前头看热闹,眼睛立即发光,可又害怕白云暖怪责,便怯怯道:“可要是小姐知道了……”
“姐姐不会跟她说的。”
雨墨忙将手里的托盘往心砚手里一搁,屁颠屁颠地穿过回廊,走出园子去。
看着雨墨走远,心砚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松了下来。她端了银耳莲子羹走回厢房门外,章乃春刚好走了出来。
她忙俯身行礼,章乃春乐呵呵的,心情很好的样子,道:“好姐姐,多谢你照顾你们家小姐,以后你们家小姐就拜托你更加殷勤地照管了。”说着径自去了。
看着章乃春的背影,心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照顾她们家小姐是她分内的事,何劳一个外人来感谢了。
雨墨刚走到园子出口,却见园门边立着四儿,着实吓了一跳。
“你是谁家的小厮,鬼鬼祟祟站在这里干什么?”雨墨柳眉倒立。
四儿忙道:“小的等我们家少爷呢!”
雨墨狐疑地回头看了看园内,却见小姐厢房门口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心砚同他屈膝行礼,这一惊非同小可:怪不得不让她进小姐的房间,原来是房里藏了个男人!这样的大事情可不能瞒着老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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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告密
白玉书正和白姜氏在前殿二楼上看戏。二人探讨着那白毫银针是茶中珍品,也不知是谁送给慧泽大师的,慧泽大师特特拿出来招待他们。白玉书料想是丞相大人捎来的。
当朝宰相洛甫早年未入功名之时很是落魄潦倒,得慧泽大师收留凌云寺,资助盘银,尔后状元及第,步步高升,便常常供奉香油钱。现在虽然人在京都,公务繁忙,每年还是会派专人路途迢迢,特特送银资来洛县,此番慧泽大师为着白家的前程专门修书力邀丞相前来凌云寺,元宵共叙佳话,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想到丞相百忙之中竟然真的就答应前来,一来礼佛,二来会会昔日的老朋友兼恩人。
洛甫在书信中特意交代不能惊动洛县官员,以免滋扰地方,同时又生出不必要的应酬来。
于是慧泽便只和白玉书商量着元宵佳节接待丞相的事宜,并未向洛县官员透露丞相的行踪。
白玉书一连筹备了几日,神经紧绷,到得今日,一应事宜准备得差不多了,才能歇喘口气,到前殿来观戏。
因着丞相驾临在即,章家的还愿大戏惠泽原是要其改期的,奈何章家是洛县大户,得罪不得,章乃春又是出了名的破落户。白玉书算算离元宵还有数日,便劝了惠泽且由着章家去还愿。三日戏期过了,寺内寺外洒扫一番,刚好准备迎接丞相,倒也不碍事。
夫妻二人正在品茗观戏,忽见丫鬟雨墨匆匆跑了来,噗通跪到了白姜氏跟前。
白玉书白姜氏并着真娘都投来惊疑的目光,不知道雨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雨墨一路行来,一路纠结着要不要把小姐闺房里藏了男人的事情告诉老爷夫人,不知觉竟已到了前殿二楼,见着白玉书和白姜氏,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又因为白云暖之前对自己不善,心里郁积了很多怨气,借此机会也想报复一下,便将白云暖厢房藏了男子的事情添油加醋在白玉书和白姜氏跟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雨墨一说完,白玉书和白姜氏的脸色刷就变了。
“雨墨,你胡说什么呢?”真娘已经严厉呵斥道。
雨墨刚好瞥见楼下章乃春从寺院大门走了出去,忙指着他的背影道:“老爷夫人,我没有胡说,就是这个少爷适才从小姐房内走出来的。”
白玉书和白姜氏将目光投向楼下,见一个身形高挑,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并着一个小跟班转进了戏班后台。
“这不是章家大少爷吗?”真娘嘟哝了一声,她想起先前自己奉命去找小姐,的确在内殿回廊上见此人和小姐搭讪来着。
白姜氏扭头见真娘欲言又止面有难色,便腾地起身疾步下了楼去。
“夫人……”白玉书也跟了下去。
真娘瞪了眼跪着的雨墨道:“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皮。”
“千真万确的事,真娘不信,但可去问我姐姐。”雨墨满心里得意,只等着老爷夫人能训斥小姐一顿,便随了真娘回厢房看好戏去。
白玉书和白姜氏到了东边园子,直奔白云暖厢房。
心砚正坐在一旁椅子上,看她家小姐喝炖盅里的银耳莲子羹,猛不丁见老爷夫人闯了进来,吓得一激灵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老爷夫人……”心砚见老爷夫人面色严肃,赶紧跪在了一边。
白云暖不知出了什么事,爹娘要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但还是起身行了礼,唤道:“父亲母亲。”
白玉书和白姜氏直直走到桌旁坐了。
白玉书沉着脸问道:“适才谁来过了?”
白云暖一怔,心里暗忖:难道她与章乃春见面的事情被父亲母亲知道了?未出阁的少女与陌生男子见面,的确是不容饶恕的罪过,怪不得父亲母亲要生气。
“没有谁来过啊!”白云暖站在父亲跟前,显得十分坦然。
心砚却已沁了一手心的汗。
“明明有的,”雨墨从房外跑了进来,与她一同来的还有真娘,她跪到房中去,嘴里道,“我看见了,章家大少爷适才从小姐的厢房中走出去,心砚还在厢房外送他呢!老爷夫人要是不信,可以问心砚。”
雨墨手指着心砚,心砚急出了一额头的汗,求助地看着白云暖。
白玉书见雨墨一口咬定,心砚又满脸涨红,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料定了七八分,遂问心砚道:“事关小姐名节,心砚不许撒谎,雨墨说的可是实情?”
心砚此刻一脑子浆糊,手脚抖得也厉害,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回答老爷的问题,雨墨却又继续煽风点火道:“老爷,早上心砚说小姐这几日夜不能寐,要我去炖银耳莲子羹去给小姐去火。可是我炖了银耳莲子羹回来,心砚却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小姐的房间了,她说要自己送进小姐房内去,并把我支开。我走到园子出口见一个小厮鬼鬼祟祟站在那里,我便问他是谁家的小厮,做什么鬼鬼祟祟站在此处。他说他是章大少爷身边的跟班,章大少爷受了小姐的邀请去了厢房,特特让他等在园子门口,以免被其他人看到。雨墨只怕他是信口胡诌,坏了小姐名节,待要训斥他几句,却见章大少爷真个从小姐房内出来了,原来心砚不敢让我进小姐厢房,就是怕我撞见章大少爷在小姐房里,雨墨说的句句属实,老爷夫人要是不信,且看桌上,炖盅里的银耳莲子羹还是雨墨亲手炖的呢!”
雨墨一说完,便听一声巴掌响,尔后眼前金星乱冒,脸颊热辣辣地疼。待好一会儿回神了才发现适才是白云暖摔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只见白云暖云淡风轻立在她跟前,两道目光如利刃狠狠剜在雨墨脸上,看得雨墨心惊肉跳。
此刻雨墨感到一阵后怕,自己也是昏头了,怎么和小姐做了敌人?她不是个丫鬟,她是小姐呀!难道老爷夫人不帮自己女儿,还来帮自己一个小丫鬟不成?但是事到如今,没有退路。
白云暖淡淡道:“雨墨,我待你不薄,且不说当日从老/鸨手里救下你,就说这些年你跟着我在白家也从未短你吃穿,你怎么能够恩将仇报在父亲母亲跟前如此损坏我的名声?还好只是在老爷夫人跟前毁谤我,要是你这张嘴到外头去乱嚼舌根,那小姐我岂不是清誉尽毁,不要活了?”
心砚已经泪如雨下,忙不迭地向白云暖求情道:“小姐,雨墨鬼迷心窍,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她还是小孩子的份上不要和她计较啊!”
“姐姐,我说的明明是事实,为什么你还要替我赔罪啊?”雨墨看着心砚在小姐跟前摇尾乞怜的窝囊样,心里就一股子无名火。
只听“啪”的一声,白云暖往雨墨脸上又是一个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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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对质
“事实?”白云暖盯着眼前的雨墨,冷笑着。雨墨的两边脸颊全都肿了起来,上面印着鲜红的五指印,想起前世她是如何和章思颖联手让心砚葬身碧波潭的,白云暖心里便是满满的恨。
依稀记得前世,章思颖收买心砚不成便收买了雨墨,心砚被章思颖寻了错处罚在房门外的回廊里吹冷风,她躺在病榻上救人无计,却听到雨墨不怜惜胞姐,反倒嘲笑她道:“良禽择木而栖,我们做奴才的,只有跟对主子才能给自己活路,在这章家大院,谁要和姑奶奶作对,谁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世,你倒是继续跟着章思颖啊!
“事实是你偷了我的花簪子,我罚你在回廊上吹了一会儿的夜风,你便怀恨在心,然后在老爷夫人跟前污蔑我,毁谤我,故意要损我的名节。”白云暖冷哧一声,目光从雨墨惊恐哀怨的面颊上飘过,看向白玉书和白姜氏。
她就不信父亲母亲会不信自己的女儿,而去信一个丫鬟。即便他们知道女儿可能在说谎,但为了女儿的名节,他们也会评判是雨墨在说谎。
果听白姜氏道:“雨墨,你作为小姐的丫鬟,不伺候主子,不守本分,手脚不干净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污蔑小姐,这情节实在太恶劣了,非得重罚你不可!”
“只怕不是罚得重与不重的问题了,而是我白家书香门第,知书识礼,断容不下这样品行污垢之人!”白玉书一拍桌子,肃然道,“雨墨可以离开白家了!”
雨墨到这一时刻方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糊涂透顶,和小姐斗,不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吗?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即便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无法改变目前的局势,只能胡乱喊着:“老爷夫人,雨墨说的句句属实啊!章大少爷的确进了小姐的厢房!老爷夫人,姐姐……”
“真娘,将雨墨拉出去!”白姜氏嫌恶地别过脸去,她怎么能容这样不堪的奴才玷污女儿的名声。
真娘已经拖了雨墨就要出去,忽听心砚急急喊道:“章大少爷的确来过了!”
所有人怔住,大家都把目光定在心砚脸上,雨墨更是转悲为喜。姐姐还是姐姐,骨肉血缘让她无法不救自己。
“姐姐,你能证明雨墨说的是真话,对不对?”雨墨挣脱了真娘的手,急急扑到心砚跟前来。她万分期待地看着她的姐姐。
心砚没有看她,眼神战战兢兢地投向白云暖,此刻白云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目光深不可测,令她揆度不出小姐的心思。
小姐待她姐妹恩重如山,如果不是小姐,她姐妹二人只怕早就沦落风尘,成为任人玩弄的残花败柳。在白家这些年,小姐也从未拿主子的身份压她,读书识字也让她们一起,是雨墨负了小姐的恩义。可是雨墨是自己的亲妹妹啊!难道看着雨墨被赶出白家,流落街头吗?那样她这个当姐姐的,又有何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想到此,心砚只管泪水簌簌地流个不停,心里就跟油煎一样。
白姜氏道:“心砚,你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任,事关小姐名节。”
夫人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雨墨要救,小姐的名节也不能毁。大家都在等她的答案。
心砚把心一横,银牙一咬道:“雨墨说的是实话,章大少爷的确来过厢房了,但是雨墨误会了,章大少爷不是来找小姐的,而是来找我的。”
众人此时都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白云暖看心砚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这个傻丫头还是和前世一样实心,她是既想保全雨墨,又想保全主子,然后把自己搭进去。
心砚哪,雨墨不值得你为她这样做。她为了自己,是连你这个胞姐的命都可以牺牲掉的。可是这些心砚如何能体会呢?前世的记忆只是她一个人的,心砚毫不知情啊!
想到此,白云暖就好生颓丧。
雨墨是个聪明过头的,已然知道姐姐的用意,她是决心要救她,然后牺牲自己。
“姐姐,章大少爷明明就是来找小姐的……”雨墨郁闷。
心砚打断她道:“雨墨,你只看见章大少爷站在小姐的厢房外和我说话,并未看见章大少爷进了小姐的厢房,所以为了小姐,为了你自己,你不能乱说话。”
雨墨欲言又止,一脸懊丧。
一直不发话的白玉书终于道:“心砚,你说章大少爷来找你,他找你做什么?”
“我……”心砚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白玉书道:“难道你在凌云寺住的这几日就已经和那章家花大少暗通款曲了?如果这样,我们白家更容不得你这样不安分不知自爱的丫鬟!你和雨墨一起都走吧!投奔你的章大少爷去。”
“老爷,不要赶我们走……”心砚正泪眼汪汪地求着情,白振轩推门走了进来。
这场官司,他在隔壁听了好一阵了,不进来圆场是不行的了,只怕心砚真的会被父亲母亲驱逐走。
白云暖抬头见哥哥款款走了进来。素白袍上梨花朵朵,秋水为神,珊珊玉骨,好不丰神俊朗。
“父亲母亲,你们误会心砚了,那章少爷不是来找阿暖,也不是来找心砚的,而是来找我的。因为松塔一早去办差,我又急着找章少爷有事,便喊了心砚去请,忘记了厢房之中还住着其他女眷,是孩儿顾虑不周,惹出这么多误会来,都是孩儿的不是。还请父亲母亲不要怪责妹妹,也不要为难这两个丫头了。”白振轩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公子如玉,分外迷人。心砚见少爷来救场,忙道:“不错不错,是少爷让我去请章少爷的。心砚是女孩儿家,不好意思去戏班人多眼杂的地方,但又碍于少爷的吩咐只好前去,但到寺庙门口时,托了那个先前给老爷夫人送茶水的小沙弥代为传话的。老爷找来那小沙弥一问便知,心砚的确是跟他说少爷请章少爷来厢房一叙的。”白振轩欣赏地瞟了心砚一眼,那丫头此刻梨花一枝春带雨,怪可怜见的,不自觉便在唇边绽了一抹笑意。
白玉书道:“振轩,你找那章少爷所为何事?父亲从未听说你和章少爷有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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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慰情
“原没有交情的,但是父亲和方丈不是让孩儿在元宵佳节时为贵客献琴一曲吗?孩儿这几日苦练《度香主人》,总有一处疑难技术掌握不了。恰巧章家的还愿大戏在凌云寺上演,请的是洛县有名的锦绣班,锦绣班的琴官不但戏好,琴艺更是卓绝,所以孩儿也是想请章少爷代为引见,好向琴官相公请教一二。”
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众人皆都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白玉书突然道:“心砚无事,雨墨有事。捕风捉影,无风起浪,唯恐天下不乱,这样的丫鬟留在阿暖身边有何益处?还是逐走好,免得生出更大的事端来。”
“老爷,饶命!夫人饶命!小姐,雨墨知道错了,不要赶我走!姐姐,姐姐救我啊!”雨墨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讨饶个不停。
“真娘,快把她拉走,眼不见为净,这丫头多瞧她一眼,我心里就怵得慌。”白姜氏嫌恶地别了脸,手捂胸口,只觉胸口闷得慌。
心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救人无计,只听白振轩道:“父亲母亲,只怕雨墨不能逐走。”
“为什么?难道留着她在家里兴风作浪,继续败坏阿暖的名声吗?”白姜氏郁闷地看着儿子。
白振轩不疾不徐道:“将雨墨逐出白家,她势必怀恨在心,若是逢人便编排阿暖的事情,于阿暖的名声更加无益。”
白云暖也道:“哥哥考虑得极是,雨墨还是留在我眼皮子底下安全先,省得她四处毁谤我。”
白玉书和白姜氏都不做声了。
心砚忙提醒雨墨道:“雨墨,还不快向老爷夫人小姐少爷磕头谢恩哪?”
雨墨回神,只觉虚惊一场,全身已经冷汗涔涔,磕下头去时,浑身都瘫软了。
**************
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厢房内就剩了白云暖和心砚主仆二人。
心砚泪雨如珠跪在白云暖跟前。
白云暖捧着暖手炉,端坐在锦杌上,她的目光淡淡地投在心砚脸上,无怒无嗔,心砚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懊丧得无以复加。
“对不起,小姐。”心砚哭着道。
“我又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啊,既顾全了我的颜面,又保全了雨墨,尽了长姐的责任。”
白云暖越是风轻云淡,心砚就越发难过和自责。
“我也没有想到雨墨会这样,她还小,太不懂事了,小姐你不要生她的气,都是我不好,爹娘去得早,是我没把她教导好……”
白云暖看着心砚,叹了口气,柔声道:“傻丫头,你才比她大一岁,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有些人心术不正,那是天生的,也有些人心地善良,也是天生的,比如说你。只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你们两姐妹终究一个天一个地,差距太大了。”
白云暖上前扶起心砚,心砚还是为雨墨在白家的前程担忧,“小姐,那雨墨她……”
“放心,不作不会死,她在白家的日子好不好过取决于她自己,如果她能痛改前非,行得端坐得正,我是不会为难她的。”
有白云暖这句话,心砚总算是安了心。
“今天多亏了哥哥,你要好好去谢谢人家才是。”白云暖拍拍心砚的肩,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心砚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厢房。
看着心砚很是聘婷的背影,白云暖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头。这丫头虽然金钗之年,却不知何时就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了。
**************
心砚出了白云暖厢房,见白振轩正含笑立在园子一株修竹旁,长身鹤立,白裳出尘。
心砚走向他,跪身便磕了个响头。
“这是做什么?”白振轩忙去扶她。
心砚看着少爷伸到她面前的手,白皙修长,温润如玉,原本要搭在那手上的自己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缩了回来。
白振轩扯了扯嘴角,直起身子不再去扶她。
心砚自己站起身,并不敢直视着白振轩,而是微侧着身子,声音轻细道:“多谢少爷救命之恩。”
白振轩一怔,旋即笑了,“功劳哪里就那么大了?”
心砚摇头,严重道:“少爷不懂,若果我和雨墨被赶出了白家,我们只怕流落街头,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所以少爷替我们姐妹解围,让我们得以继续留在白家,便是对我们姐妹有救命之恩。”
白振轩凝眸看着眼前这个丫鬟,她生得明眸善睐,娴静温婉,虽然衣着朴实,却是难掩芝兰桃李之色。更难得的是她有一颗秋水无尘般善良的心,这是最动人的。
带着一份怜惜,白振轩道:“心砚,你要记住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自己不愿意放弃,那么任谁,任怎样恶劣的环境都不能将自己打倒!”
心砚侧头困惑地看着她家少爷,少爷的话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她就那么张着嘴,痴痴地看着她家少爷。
少爷的笑是冬日里一缕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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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在父亲母亲跟前撒了谎,白振轩没法,只好假戏真做,让松塔去请章乃春拉线,引见他认识琴官。
章乃春倒也不负所托,等琴官下了戏,便拉他来东边园子会见白振轩。
此时夜已深沉,天边一轮即将圆满的月。
距离元宵节不远了。
月华太亮,章乃春干脆让四儿和松塔熄了灯笼的火,踏着如银的月色步履轻快地走到东边园子里来。
进了园门,便见白振轩候在厢房门口,却不见白云暖的身影,想必是夜深安睡了。章乃春心里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白振轩让松塔带了四儿和琴官的书童黄栀去吃点心,自己则将章乃春和琴官让进了厢房,房门一掩,便将料峭春寒挡在门外。
房内升着火盆,炭火橘红,直煨得房内气温暖融融的。
墙角处立着两只宫灯,将室内映衬得明亮亮的。
琴官先是替章乃春解了身上的斗篷,再摘了自己的风帽,白振轩忙接过二人的斗篷挂到一旁的鸡翅木朱红衣架上。
回身但见章乃春生得风/流倜傥、销/魂荡魄,正是初一那日来凌云寺路上惊马之时电光一闪见到的少年。又见琴官,穿一件莲花色绉绸棉袄,脸上还有残妆未洗尽,星眸低缬,香辅微开,于极清的气质中散发出极艳的光彩来,不禁在心里暗叹:好个尤/物!可惜是个男儿身,若是女儿身,只怕倾国倾城,不是褒姒,便是妲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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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琴官
白振轩打量着章乃春和琴官,他二人也正打量着他。
两下里都在内心赞叹对方。
白振轩给二人斟了热茶,琴官喝了一口,便把茶盅捧在手里。茶水的热度通过茶盅煨着手心,十分舒服。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白振轩坐下抚琴,一曲《度香主人》弹毕,满屋子余音袅袅,甚是回味。
章乃春虽是常在戏园子里逛的,却总是只关注相公们的美色,对于琴棋书画并不内行,他道:“要我说白少爷这琴已经弹得出神入化了,怎么还要请琴官指点?”
“琴艺还怕精益求精吗?”白振轩莞尔一笑。
章乃春暗忖,恁你弹得再好,也是没有机会在丞相大人跟前露脸的。
琴官适才听白振轩弹的佳曲,手已痒痒。他走到白振轩身边,白振轩连忙让出了位置。
琴官的手指在琴弦上划出一连串乐音,登时行云流水,满室生香。他带着丝羞涩对白振轩道:“《度香主人》我从未弹过,所以没法和白少爷切磋一二,不如弹些别的曲子供白少爷取个乐子,还请白少爷不要嫌弃。”
“琴相公谦虚了,愿闻雅奏。”
琴官也不推脱,重新给琴弦定调。
这把焦尾古琴是琴中上品,但恐怕闲置得有些年头了,适才听白振轩弹奏时,觉得一三两弦低些,收不紧,他便和了一会儿琴,将一弦、三弦各调慢一徽,再将二、四、五、六、七诸弦,仍用五音调法调好。
接着散挑五,名指按十勾三;散挑三,中指按十勾一,弹了几个《陈抟得道仙翁》,又点了些泛音,弹起《结客少年场》这套琴来。
只见他手指在琴上轻拢慢捻,吟揉绰注,来往牵带,抑扬顿挫,整个人都慷慨激昂的。
白振轩听得入了迷,方知今夜未请错人。琴官虽未弹奏《度香主人》一曲,却已将弹琴之各种技法,情态融合展露无遗。白振轩原就是琴中高手,一点即通,登时是两眼放光,满心顺畅,犹若三伏天吃了冰镇瓜果,整个人都清明无比。
琴官弹好了琴,拿眼斜睨着白振轩,见灯光中白振轩的容貌天下少有,好个白衣秀士,不禁心旌荡漾。
而白振轩猛然见琴官痴痴看着自己,他柳眉贴翠,凤眼斜睃,流波低盼,粉靥娇融,知其长期在戏台上扮演小旦,难免对自己的身份意识错乱,渐渐有了女儿之态,便登时生出反感来。
自己和章乃春之流终究不一样,虽然怜惜琴官才情,但依然有了逐客之意。
“琴相公琴艺卓绝,今夜得聆雅奏,三生有幸,但是琴相公演出一天也累了,白某就不强留,还是让相公早些回去安歇。”白振轩向琴官深深作了个揖,言语虽然温婉,态度却已冷淡。
章乃春已听出白振轩的弦外之音,偏琴官对白振轩有了几分情意,哪里舍得离去?他从琴座上起身,走到白振轩身边,一双眼睛只管肆无忌惮地睃着白振轩,笑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从前在戏园子里演出完,还陪章少爷喝酒去,通宵达旦,也不觉累。”说着,一只手搭在了白振轩肩上。
白振轩身子一僵,面色已十分难看。
章乃春忙拉过琴官,道:“夜已深,厢房内还住着其他家人,恐琴声叨扰到他们,今夜就先到这里吧!”
白振轩寻着台阶,忙开门去唤松塔。松塔并着四儿和黄栀快速出现在厢房门外。
“可是白少爷何时再相邀琴官奏琴?”琴官一腔热情正旺,不依不饶的。
白振轩忙客气道:“等相公方便时再让松塔去请。”
“不必松塔请,我方便时自来便是。”
白振轩顿了顿,拱手作揖谢过。
琴官还要再说什么,却见章乃春冷冷瞪了自己一眼,方将多余的话咽下。
旋即,四儿和黄栀上前将衣架上的斗篷取下,各自给主子披上。
松塔已点好了灯笼,在前头引路。
白振轩又将章乃春和琴官一直送到园子出口,琴官有意让白振轩将他们送到他们入住的南边的寺院厢房,奈何章乃春死活不让送了,便依依不舍地辞了白振轩,一路闷闷而去。
白振轩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树屏竹径深处,方折回身子。
一路月华如练,白振轩回想刚才的情景,只觉一场荒唐,不由摇摇头,哑然失笑。
“少爷笑什么?”松塔提着灯笼跟在一旁问道。
“笑天下可笑之人。”白振轩瞥了松塔一眼,笑容更甚,大步流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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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乃春和琴官从东边园子一路走到了内殿,正穿过内殿向南边厢房而去。
因着两人都不说话,连带着四儿和黄栀也大气不敢出。
琴官拿眼偷瞧章乃春,见他整张脸都冷若冰霜的,知其因为自己对白振轩动了非分之想而不悦。他原想使性子不理他,奈何在锦绣班登台以来,一直是他捧着自己,自己才能在其他小旦中出挑,登台的行头,平常的打赏,哪样不是来自这个金主?自己怎么可能因为一时心动而得罪他?
想到此,琴官换了笑颜,去拉章乃春的衣袖,章乃春先是往回拽了几下,终是拗不过琴官纠缠,遂停住脚步睃了他一眼,道:“白少爷和你不是一路的,你别在他身上白花心思了。”
“白少爷和我不是一路的,难道章少爷和我就是一路的了?”琴官满腹委屈,大红斗篷风帽之下,一张女态的面孔宛若姮娥降世、西子复生,更加我见犹怜。
“我和你,逢场作戏可以,暧/昧不清也可以,但绝不能动真格的。”章乃春面色一沉,冷声道。
琴官登时眼里汪了两汪泪水,娇柔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章家单丁独苗,延续家族香火责无旁贷。所以你把我当姐们儿可以,你把我当哥们儿也可以,但是那种关系绝对不可以。”
章乃春说着背手穿过通往南边厢房的圆形拱门,撇下琴官不再理会。四儿慌忙追了上去。
琴官看着章乃春的背影,充满迷惘。
章乃春变了,从前自己任性时他会捏捏他的脸颊,拍拍他的手,揽着他一同走的,可是今夜他竟弃了他,径自离去。
“相公,夜深天冷,咱们也回去歇了吧。”黄栀在一旁小心提醒着。
琴官这才回神,拉紧了斗篷,期期艾艾地携着黄栀回房去。
第十四章 纠缠
白云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头。哥哥的事情有了解决的方法,雨墨的陷害又没有得逞,她终于卸下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香香地睡了一夜。
醒来时,但见冬日的阳光明媚地射进窗子,投在窗前的小书案上。
白云暖伸伸懒腰,喊了声“心砚”。
心砚端着洗脸水,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昨儿终于好睡,没有失眠了。”心砚一边伺候白云暖梳洗一边道。她的眼睛肿肿的,还有很深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我倒是能安眠了,你呢?昨晚没睡好么?”
“没有的事。”心砚瑟瑟地笑。
白云暖拿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什么事情能瞒过我?昨晚不仅失眠,还哭了吧?”
心砚见被小姐说中,一脸羞赧。雨墨因为白天的事情被夫人遣回了洛县白家,她昨夜躺在床上一直想着雨墨的事便越想越睡不着。妹妹到底怎么了,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先是偷了小姐的花簪子,此番又在老爷夫人跟前摆了小姐一道,以后在白家的日子可如何过啊?越想越沉重,翻来覆去直到寅时才入睡。
白云暖洗漱完毕,梳妆整齐,见心砚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便道:“你不要再为雨墨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是妹妹?她有她自己的命数。”
正说着,白姜氏进来了,她身边真娘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白云暖的早餐。春笋、水芹等小菜,半碗小粥,两块米糕。
白云暖和心砚忙上前请安。
白姜氏瞥了心砚一眼,因为雨墨的事她看心砚的眼光也带了色,道:“心砚你先出去。”
心砚知道夫人因为妹妹的事迁怒自己,不敢停留,行了礼便轻轻退了下去。
白云暖道:“母亲,雨墨的错和心砚没关系,心砚对女儿还是忠心耿耿,体贴入微的。”
“同一个父母生的,不能不防。”母亲看白云暖的眼神充满了担心,“真不想阿暖当初的善心给自己埋下隐患。”
白云暖心头一紧,前世自己的确是引狼入室了,这一世,她又怎么会给坏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真娘将托盘放到桌上,道:“小姐,夫人这也是为你好。你没见昨儿个心砚为了雨墨又是哭又是求的吗?心砚虽然是个知道感恩的,但雨墨到底是她妹妹,主仆情未必抵得过骨肉情。依我见,元宵过后,回到白府,夫人重新给小姐选个得力的丫鬟便是。”
白云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今儿个起得晚了,真有些饿,还是赶紧吃早餐吧。”
遂坐到桌旁用餐,白姜氏和真娘相视一笑,眼里含满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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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琴官从南厢房里走了出来,穿过内殿,向东边园子而去。
初春的寒不似腊月那般决烈,但依旧寒人肺腑。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摸摸冰凉的面颊,踏着外头广场上喧天的锣鼓声疾步走着。
今天是章家还愿大戏的最后一日。下午原该是他上场,但他推脱身子不舒服让戏班其他小旦顶了场。
寺院里的僧人都在大殿做晚课,其他闲杂人等只在外头看戏,没人晓得他正揣着一颗畸形萌动的少女心去找白振轩。
东边园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白振轩的琴声玉盘落珠般从厢房内传出来。
琴官听着那琤琮的琴声,不禁踏着小旦的台步,女态毕露。
这个傻瓜,恁你琴艺再高又如何?你不知元宵那场雅奏终要由我取而代之的呀!
白振轩正在奏曲,全神贯注,人曲合一,仿佛自己就是那度香主人。忽听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问是谁,又不见答,便停了琴,起身去开门。
见琴官穿着青布直裰,头上插着红玉簪子,含羞而笑,亭亭立在门外,白振轩吃了一惊。
“琴官,你怎么来了?”
“不请自来,可有热茶待我?”
白振轩一怔,只好把琴官让进屋里,他不关门,琴官却随手把门带上了。
白振轩没法只好去桌上倒了一杯热茶给琴官,“喏,松塔刚刚送来的,还是滚热的,你小心烫。”
白振轩只是随口客气,琴官却视作关心,登时满身满心的感动,一股幽情艳思就摇荡出来,扭扭捏捏便要来拉白振轩的手,白振轩大咳了几声,松塔便出现在了门外。
松塔推门探进脑袋,问道:“少爷,您有什么要小的去办的?”
白振轩指指琴官道:“把琴相公送回去。”
松塔笑吟吟跑了进来,猫着腰凑在琴官身边道:“琴相公,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天寒地冻的,要不再坐会儿?”松塔正对琴官赔笑着,猛然见他家少爷投过来两道森寒的目光,遂赶紧改了话道,“天寒地冻的,还是去被窝里歇着好。琴相公,让小的送送你。”
松塔的出现让琴官对白振轩的热情被浇了一大盆凉水。
白振轩见琴官冷着脸,却并无动身之意,便道:“琴相公,元宵在即,在下不敢轻慢惠泽大师所托,不能作陪,还请琴相公不要往心里去。只等元宵过了,送走贵客,在下回洛县一定去锦绣班捧琴相公的场。”
琴官听白振轩如此说方才流露了笑意,美目流波,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琴官不甘不愿地随着松塔出了厢房。
白振轩赶紧关了房门,呼出一口气。自己并无断袖的癖好啊,这琴官是将心思错用了人。
于是继续练琴到夜晚。
章家的还愿大戏下了夜场便结束了。
戏班开始整顿行装,连夜回洛县去。正月正是戏班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好几家富户庆寿都请去唱堂会。明儿去的是洛县临近的一户大户人家,家里新得了小公子,百日宴。主人家点名的是琴官,但是章乃春硬生生替琴官推掉了,并和班主交涉了让其他小旦顶替琴官。
戏班走了,章乃春和琴官却留在了南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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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正在厢房内气定神闲地看书。
心砚端了夜宵进来,“小姐,夫人让送来的,你吃了好安歇,夜已深,别熬夜了,后天还要和老爷夫人一起去迎接凌云寺的贵客,趁着这一两日赶紧养精蓄锐先。””
白云暖“唔”了一声,便放下书本去吃夜宵。
见心砚小心翼翼地陪站一边,便笑道:“站着干嘛?坐着陪我。”
心砚却只是站着,怯怯道:“夫人交代要守好本分,好好照顾小姐。”
“现在房里没有夫人,你快坐吧!”
心砚这才坐了,沉默了许久,见她家小姐夜宵吃得津津有味,心情便放松了许多,道:“小姐,告诉你一件事。”
“啥事?”
“章家的还愿大戏也结束了,那章少爷却没有回城,琴官相公也没有回去,你说奇怪不奇怪?”
第十五章 前夕
“心砚,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脚长人家身上,人家要回去便回去,要留下便留下,干我们什么事?”白云暖当然知道他二人留下的原因,却不好对心砚说明。
心砚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留下来是要纠缠小姐和少爷。”
白云暖“噗”,嘴里一口汤全喷了出来,“纠缠我好理解,纠缠少爷,这从何说起啊?他两个大男子……”
心砚吞吞吐吐道:“我昨天傍晚的时候瞅见琴官相公来找少爷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啊,少爷不是找琴官讨教琴技吗?”
好吧,小姐说的有道理,好像是自己多虑了。
心砚想了想补充道:“可是少爷很快就把琴官相公请走了,琴相公想多留一会儿,少爷不让。”
“你听谁说的?”
“松塔啊!”
白云暖心里一咯噔,那一桩大事儿还得指靠琴官帮忙呢,哥哥不会把琴官得罪了吧?那可就坏事了。
次日,白云暖让松塔到南边厢房传话,说是哥哥请章乃春少爷和琴官相公到东边园子一会。
琴官自是欢天喜地,窃以为白振轩虽然表面上冷落自己,心底里还是存着心意的。便催促章乃春出发,步履轻快如出笼小鸟。
到了东边园子却见一个少女幽娴贞静候在园门口。那少女柳叶弯眉,秋波秀眼,神如新月,旁妍侧媚,上身穿一件团花鹅黄锦绣小袄,下系一条鲜绿碧水波浪长裙,如花光露气,映日迎风。
琴官正暗叹少女青春少艾,宝色宝容,章乃春已经心花怒放唤道:“白小姐,怎么劳驾您千金贵体亲自出来迎接?”
琴官瞥见章乃春一副饿狼见到小鲜肉的馋样,心里便醋海翻波起来。随即又在心里笑自己,不是已经移情于白振轩了吗?为什么还对章乃春存了小心眼?
只见白云暖福了福身子,继而压低声音道:“不要惊动其他人,随我来。”说着便在前头领路。
章乃春和琴官随了她一直进了白振轩的厢房。
进了厢房,却见白振轩躺在床上酣睡如泥。
琴官很是贪婪地看着白振轩的睡容,那睡着的少年宛若明月梨花,冰雪琼瑶,又一股幽情艳思从心底摇荡出来,竟惹得心口隐隐发疼。
白云暖问章乃春道:“等夜深的时候便可将哥哥送出凌云寺了,只是章少爷你备的安神药能让哥哥睡上一天一夜吗?”
“我办事,小姐自管放心。送白少爷回洛县的马车也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等今夜子时,寺院僧众皆都睡熟便可行动。”章乃春打着包票。心仪的女子给了自己表现的机会,自己怎么能够不抓牢这次机会好好表现呢?
白云暖遂又将目光调到琴官脸上来,“那相公呢?可做好准备替哥哥为贵客雅奏一曲?”
琴官唇角上扬,一个笑容竟是倾倒众生,他的声音柔柔温温就若女子般,道:“章少爷所托,焉敢不尽心尽力?更何况是帮白少爷的忙,琴官自当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不过要你弹一首曲子而已,怎么就说得要你去死一样?”章乃春睃了琴官一眼。
琴官伸着兰花指,掩嘴葫芦,真是巧笑倩兮,神光宝气。
白云暖侧目看着琴官,心里暗忖:只怕明日元宵一曲雅奏,也和死差不多了。前世,丞相能因为哥哥拂逆他的断袖之意,便请来圣旨,公报私仇,想必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以琴官的人才,丞相定然是看得上眼的,羊入虎口,便是自己的罪过了。可是为了哥哥,已容不得她再有丝毫不忍心。琴官不入虎口,便是哥哥入虎口,她不能让这样的惨剧发生。
眼见着窗外天色尚明,白云暖让琴官乔装哥哥在房内抚琴,以免父亲母亲路过时闻不见琴声而起了疑心,自己则送了章乃春到园门口。
章乃春站在园门口,对白云暖很有些依依不舍之意。
白云暖浅笑如风,虚以为蛇,心底里告诉自己:哪怕再恨他,恨不得立刻将他剥皮啖肉,亦要挨过元宵。为了哥哥,她且先和这狼心狗肺之人周旋着。等利用完他,保住哥哥躲过一劫,再将这冤家一脚蹬开。
见白云暖对自己十分温顺,并无反感,也无一般闺秀矜持造作,章乃春便以为白云暖对自己有意,不禁大胆握住了她的手,一试真假。只觉柔荑一握,春笋纤纤,他立即如痴如醉
白云暖心里阵阵厌恶,恶心到想吐,面上却还得春风和煦,她轻轻从章乃春手里抽回手,侧了身子,假意娇羞道:“哥哥的事就拜托章少爷了。”
说着福了福身子,就疾步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身,拿眼斜挑了章乃春一眼。
章乃春整个人都酥软了。
这样窈窕多姿的美娇娘真是相见恨晚。
此女只应天上有!天上有啊!
一个人傻呆呆在园门口站立许久,章乃春才折身脚踩棉花般虚虚飘飘离去。
※
明日便是元宵佳节。
白玉书和慧泽都显得忐忑,不知道洛甫凌云寺一行能否为白家带来转机。
除了丞相好琴之外,惠泽对洛甫其实并不了解。所以也只能根据这一点喜好来做文章。
其他诸事都已安排妥当,白玉书所不放心的还是儿子的琴。
进了东边园子,远远便听见厢房内传出琤琮的琴音,甚是美妙。
白玉书的心稍稍安了些,他还是想同儿子再交代几句,比如明日见丞相在着装谈吐上还需注意些什么。哦,儿子并不知他要见的贵客是丞相。惠泽说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以免他有压力,反而影响琴艺的发挥,毕竟年纪轻轻,从小又是在洛县这样的小地方长大,未见过什么世面。
走到儿子厢房门口,却见女儿白云暖站在那里。
福了福身子,恭敬有理地唤了一声:“父亲……”
“你怎么在这里?”白玉书笑笑,便要去推厢房的门,却被女儿一把握住了手。
“父亲,”她说,“哥哥说让我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打扰他弹琴。”
“父亲有些话要交代你哥哥,是关于明日接待贵客事宜的。”
“父亲有话交代阿暖,阿暖转告他也是一样的。”
白玉书蹙起了眉,审视着白云暖,总觉得十三岁的女儿和往日有了很大改变。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白云暖见父亲困惑地盯着自己,害怕他会破门而入,便道:“哥哥说只要我帮他守住这扇门,回白家后便许我一样珍贵的礼物。父亲,你就依了阿暖吧!阿暖很想得到那样礼物,阿暖也不想让哥哥觉得一无是处,连扇门都守不住。”
“什么礼物要让你势在必得的?”
“等女儿得了那礼物再去告诉父亲。”白云暖见父亲动容,便立马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厢房里,拿出纸笔,让父亲把要交代哥哥的话全都告诉她,她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瞧不出来,你的字竟写得这样好了?年前跟着温先生读书识字时,父亲还见过你的字,不似现在这样精进呀!”
白玉书捧着那张纸上下打量,眼里充满惊奇。
白云暖只好道:“父亲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好吧!白玉书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笑了起来。
搞定了父亲,又用同样的方法搞定了母亲,直到夜幕低垂,白云暖才松了一口气。
第十六章 相爷
正月十四的夜,白月近乎圆满。
心砚推开白云暖的房门,却不见小姐的身影。正惊疑小姐去了哪里,一转身却见白云暖从门外走了进来。
风帽扣在头上,斗篷上落满雪花。
心砚忙上前掩了房门,然后替她解下斗篷。
“这么晚去哪里了?独自一人吗?怎么也不叫心砚陪你?”心砚一边将斗篷挂到衣架上,一边责怪道。
白云暖知其责怪是出于担心,便笑道:“不是一个人,还有哥哥。”
“少爷?”心砚的眉蹙了蹙。
白云暖心里笑:适才章乃春安排的小厮偷偷背了哥哥出寺院去,她不放心,一路相送,直把哥哥送上了章家的马车才回来,可不算是哥哥一路陪着呢吗?
“你和少爷这么晚出去干嘛?外面那么冷。”
看着心砚一副较真的模样,白云暖恐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便拿出小姐脾气道:“主子的秘密,你一个丫鬟打听什么?”
心砚愣住,随即欠了欠身子,“奴婢只是担心小姐和……少爷。”
白云暖挥挥手,“我不好端端回来了吗?你不用担心,只是我冷死了。”
心砚赶忙去拢了火盆里的火,又拿了小杌子放在火盆旁边。白云暖走到杌子上坐了,将手放在火盆上煨着。
雪停了好几日了,今夜突然又下了起来。瑞雪兆丰年,但愿是个好兆头。
白云暖的目光失神地盯着火盆,橘红的炭火发出轻微燃烧的响声。
白云暖心头萦绕着对前路未可知的迷茫感。她经历了前世的悲苦,却无法预测今世的结局。
眼前将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哥哥是不用和丞相碰面了,那白家的前途呢?
自己刚刚重生就和父母来了凌云寺,还未细细去探查这一世的白家是什么光景,父亲既然和前世一样,拜托慧泽大师引见洛甫丞相,估计家景也不是先前自己认为的那般康裕。
正思忖着,一抬头忽见心砚还默默地立在一侧,便笑道:“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心砚咧嘴一笑,“等小姐睡下,奴婢再去睡。”
“那我这就睡。”白云暖笑着起身,让心砚给她宽衣解带,然后上床躺下。
心砚在被褥里放了热热的水袋,十分舒服。
白云暖将对明日的担心稍稍放下了些。
心砚给小姐盖好被子,便道:“等小姐睡踏实了,心砚再来吹灯。”说着转身退出去。
看着心砚的背影,白云暖蓦地想起她那句“奴婢只是担心小姐和……少爷”来,心里蓦地一颤。
※
次日起了个大早,父亲早早就去了前殿找惠泽大师,把兄妹俩交代给了母亲。
母亲起来时,见白云暖早已穿戴整齐,携了心砚来向她请安。
真娘打量着白云暖,一件天蓝缎绣金紫貂鼠披风,红缎绣金天马皮蟒裙,玉佩玎,珠璎珞索,英姿飒飒,神光似玉,便笑道:“过了年,总觉得小姐一下长大了。”
母亲欣喜:“老爷从前一直抱怨我太宠溺阿暖,我总说她闹腾是因为她还没长大,可不是吗?长大一岁,整个人都变文静了,这样好,省得我操心。”
白云暖看着母亲,母亲的眼里满满都是对她的疼爱,她便想哭。
重生了,母亲还在自己身边,宠爱自己,宽宥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她再也不要失去母亲。
白云暖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道:“阿暖以后都不叫母亲操心了,要向哥哥学习。”
“提到你哥哥,咱们得去瞧瞧他起了没,准备停当了没有,今日的接风宴可是花了你父亲和惠泽大师一番心血,你哥哥只准锦上添花,不许出任何岔子。”
母亲说得严重,白云暖忙道:“母亲自管放心,哥哥已经起了,阿暖适才去哥哥房里看过了,哥哥今天英姿不凡,而且他去前殿找父亲去了,母亲去哥哥房里是遇不着哥哥的。哥哥说请母亲放心,他一定会给母亲长脸。”
白云暖这样说只是不想让母亲去看哥哥。
白姜氏安了安心,向着真娘道:“只等今儿个,轩儿能博得头筹,自此有个好前程。”
“少爷有了好前程,和王家的亲事也该办了。”真娘附和。
白姜氏赞同地点了点头。
白云暖一旁静静听着,母亲上一世去得早,哥哥的亲事没有着落,后来年纪轻轻战死沙场,便连个送终的子嗣都没有,没想到这一世竟还有个未过门的嫂嫂。
继母和亲娘到底是不能比的。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无娘的孩子像根草。
白云暖想起了翰哥儿,不由在心里嗟叹。所幸的是翰哥儿先她一步便溺毙碧波潭,否则自己撒手人寰也是不安心。章思颖那个亲姑姑却是比继母还要心狠的毒妇,翰哥儿落于她手,还是死了好。
章思颖,莫让我再见到你。翰哥儿的仇,心砚的仇,自己的仇,全都会一一向你讨回来!
白姜氏和真娘谈论着白振轩和王家小姐的婚姻,白云暖侧头瞥了一眼心砚,她安安静静地立在她身旁,如果不看她,压根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可是恁她外表伪装得再好,白云暖也知道她的内心正五味杂陈。
一个卑微的丫鬟爱上了她家少爷,无论少爷爱不爱她都是个注定的悲剧。
白云暖想起前世,白振轩战死沙场的噩耗传到章家,心砚哭得肝肠寸断,自己彼时也痛不欲生,遂忽略了心砚的心思。
直到这一世,她才发现原来心砚对哥哥存了别样的心思。那哥哥对心砚呢?
一直和母亲在厢房呆到红日东升,便听秦艽来通报说是贵客已到,老爷让夫人、少爷和小姐去内殿拜见贵客。
白姜氏要让真娘去叫白振轩,白云暖便说自己去请。
过了一会儿,白云暖回来向她母亲禀报说:“哥哥和松塔已经出发了。”
白姜氏不疑有他,携了白云暖便去内殿。
到了内殿,却空无一人,所有僧人都在前殿念佛诵经。
白云暖和白姜氏在内殿等了一会儿,便听见靴声突突,一个大方脸,花白长须,华贵服饰,仪容甚伟,貂裘耀目,着粉底皂靴的官爷走将进来。
官爷身边陪着惠泽和白玉书。
一看便知来人是洛甫丞相。
白姜氏不由手脚打颤,白云暖却甚是从容大方,随着母亲上前行礼。
洛甫瞅着眼前四个样貌都很出挑的女眷,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白玉书介绍道:“这是内子和小女。”
惠泽忙道:“白夫人白小姐知道丞相元宵佳节会莅临本寺,初一就入住本寺,为丞相念佛祈福。”
洛甫面不改色道:“素昧平生,这么做显得刻意了。”
惠泽和白玉书皆都愣住。
第十七章 牵线
白云暖微笑道:“相爷此言差矣。相爷是国之栋梁,替皇上守护江山社稷,任重道远,相爷福泰安康便是皇上之福,皇上之福便是江山社稷之福,江山社稷之福便是百姓众生之福。小女子和母亲作为芸芸众生,普罗大众的一员,惟愿国家昌盛,国安则家和,小女子和母亲看起来是为相爷祈福,实际上不过是为自己的小家祈福而已,不足为相爷道也。”
洛甫见眼前少女尚未及笄,却是持重如金,温润如玉,慧心香口,绝无矜才使气的造作,心里暗忖:人海中庸耳俗目,都喜欢献媚逢迎,全不似这小女子铮铮有声,皎皎自洁,撇得干净。于是,对白云暖不由刮目。
他转首问惠泽道:“方丈刚才介绍白家是藏书世家?”
惠泽忙双掌合十,道了声“是”。
洛甫继而转头给了白玉书一个欣赏的笑容,“人之丰韵雅秀,皆从书本中来,书香世家,果真不辱门楣。”
“谢相爷褒奖!”白玉书又惊又喜,他一直苦心安排儿子能让相爷赏识,没想到女儿也博得了相爷好感,一时有些无措,只顾弯身作揖,大气也不敢出。
洛甫见白玉书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倒也见怪不怪,他看着还弯身行礼的白家女眷道:“起来,别拘礼了。”
白云暖扶了母亲起身。
洛甫问她道:“白小姐芳名什么?”
“白云暖。”
洛甫几不可见颤了颤眉心,喃喃念道:“白云暖,阿暖,人如其名,不高冷,不做作,好名字。”
洛甫是前一日便从京都到了洛县,在县城住了一夜,才一早乘车到凌云寺来。
惠泽多年不见他,虽有昔日恩义在,但毕竟拜相多年,身上有着弥重的官僚之气,惠泽也不敢过分亲昵。引了他去前殿礼佛,一直见他眉头深锁,郁郁寡欢,直到此时才露了笑颜,便抓紧时机道:“相爷多年不见,让贫僧略尽地主之谊,不如移步雅阁。”
惠泽做了个请的手势,洛甫没有反对,移步前往。
白玉书落在后面,小声问白姜氏道:“夫人,轩儿呢?”
白姜氏有些无措地看向白云暖,白云暖道:“哥哥已在雅阁恭候了。”
※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积得有一尺厚了。今晨天又放晴,朔风一吹,将整座寺院冻成了一个玉合子,耀眼鲜明。
一行人踏雪向雅阁而去。
未至雅阁,便听到琴音悠扬,间关莺语,幽咽流泉,妙不可言。
众人听得有些痴惘,不由驻足。
那洛甫更是闭了眼睛,随着那琴音微微颔首,嘴里喃喃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白玉书大喜,惠泽则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一番苦心孤诣总算没有白费。
洛甫问道:“是谁在弹琴?”
白玉书刚想说话,白云暖已抢先一步:“相爷移步到楼上一望便知。”
白玉书困惑地看向女儿,不知她为何不让自己说出白振轩的名字,他哪里知道楼上弹琴的人早已偷梁换柱。
洛甫已先行迈步,众人急忙跟上。
掀开绣线软帘,只见一个香雕粉捏,玉裹金妆的绝色少年在抚琴,虽不是女子,却比女子还要女态,骨香肉腻,玉洁晶莹,一袭红裳,弱不胜衣。
洛甫立时心跳加速,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暗涌春波。没想到惠泽大师对自己竟了若至此。在京都为官多年,没人知道他这癖好,他自己为了仕途和威望,也苦苦压抑,不让人知晓,没想到,在这偏僻的洛县,竟寻到了知音。当即对惠泽又是感激又是欢喜,便卸了所有官气,舒心一笑。
那琴官抬眼见来人中年富贵,器宇不凡,便知是贵客已到。又见那贵客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大有垂涎欲滴之势,知道遇到了个一路的,便分外卖力地弹琴。
他是惯常于在欢场上游龙走凤的,此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眉目含春,一缕幽情如沾泥柳絮,牢牢缠住洛甫的目光。
其他人已尾随相爷到了雅阁楼上,见相爷怔怔立于门边并不进去,便顺着相爷的目光朝里望去。
所有人除了白云暖皆都大惊失色。
雅阁内弹琴的人不是白振轩,竟是锦绣班唱小旦的相公琴官。
白玉书心里正惊惶无措,一侧头瞥见女儿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又瞥见惠泽也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定了定神,见洛甫面露欢颜,并无不悦,便也默默看事情发展。但心里仍然不解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去了哪里?怎么会换成这个琴官相公?
“相爷喜欢音律,不如入内,咱们一边吃些素斋,一边欣赏,如何?”惠泽小心询问道。
洛甫微笑着点头,转首对白玉书道:“白先生携夫人小姐一起入席吧!老夫此番微服到此,与方丈一叙前缘,遇白先生一家也是缘分,那就不拘那些繁文缛节了。”
洛甫之所以对白玉书有几分好颜色,皆因为琴官的原因。官场游走大半生,他是奸猾的狐狸,当然知道这弹琴的绝色少年绝不可能是惠泽大师一个方外之人的心意,多半是这白玉书的主意。他既有意献佛,自己便受了他这礼又何妨?
于是一行人入席坐定,几个沙弥抬上一个攒盒,里面有十二碟里菜,银杯象箸都镶在里面,十分精巧。又有个沙弥,托着大方盘,内放火锅,身后跟着几个端素菜的沙弥,鱼贯而入。
一时间,雅阁内热气腾腾,香烟袅袅,和着琴官的琴音,就如云蒸霞蔚的仙境。而琴官云发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真个如神仙下凡。只听他开嗓唱道:“虽有兄弟,不如友生;每有良朋,况也咏叹……”
唱到此,洛甫鼓掌,叹道:“好个每有良朋,况也咏叹!方丈对老夫的情谊,老夫铭感于心了。”
琴官起身,袅袅婷婷地上前拜见洛甫,声如莺呖,“琴官拜见官爷!”
洛甫心底早已鲜花怒放,但面上却还是不显山露水,道貌岸然道:“你的琴技甚好,这一番倾情演绎,辛苦了,退下休息吧!”
“是。”琴官温顺乖巧地行礼退下。
白玉书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惠泽却已观察了相爷面色,见其眼角眉梢蕴藏笑意,知道这位相公的琴艺是博得了相爷欢心,便有心要将此功劳全都移到白玉书身上,方不失先前牵线搭桥的美意,遂让沙弥上水酒。
洛甫困惑地看着惠泽道:“佛门圣地竟也能饮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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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巧计
面对洛甫的质疑,惠泽笑道:“相爷尝过便知。”
遂让沙弥托上几个金漆盘来。盘上放着几碗果浆,色泽鲜艳,散发馨香。
惠泽道:“这是白老爷别出心裁酿的果酒,有酒味,却又不是酒,所以也不算犯了忌讳。”
洛甫身为当朝宰相,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但是抿了一口那果酒,果觉味道醇芬,沁入心脾,便想白玉书也算是费尽心力,便应景赞道:“好酒!”
旋即,白玉书和惠泽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继而便是轮番敬了相爷几杯果酒,又伺候了几回菜。
寒冬腊月,吃火锅最是应景的。
小菜虽全是素菜,却皆有肉食香气,洛甫一整个宴席都显得心情颇好。
酒酣腹饱,洛甫便开始和白玉书交谈,询问些白家境况。白玉书在惠泽的帮衬下透露了些白家现状堪虞的信息。
洛甫想了想道:“凌云寺是白家先祖捐建,凌云寺对本相又有提携再造之恩,本相与白家之间也算得上渊源不浅。私人藏书楼,坚守数百年,实属不易,若在我朝倾塌,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本相回朝定会奏报皇上,为白家争取一笔修缮款项。但是皇上会不会准奏,就看白家有没有那个造化了。”
白云暖一旁默默听着,知道洛甫场面上的话说得堂皇,但也给自己留了退路。要让他倾力帮助白家,还是得琴官去做功夫。
白云暖正独自在心里筹谋着,却见洛甫朝她这边投过目光来,忙起身向着洛甫行了福礼。
洛甫瞅着这个女娃子,一直觉得有眼缘,便问白玉书白云暖的年纪、有无许配人家等,白玉书一一作答,洛甫微微颔首,继而又道:“膝下只有她一个么?”
“还有一个犬子。”
“因何不见白少爷随行?”洛甫问。
白云暖忙替父亲作答:“哥哥因近日天气寒冷,染了风寒,在家养病,不便出门。”
白玉书和白姜氏对于女儿奇怪的说辞困惑不解,却也不敢戳破。
洛甫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继而问惠泽道:“先前在前殿,听方丈说起白家少爷琴艺精湛,本相还想着后生可畏,能与少年人切磋一二呢!适才雅阁献曲的少年不是白少爷,又是何人?”
“是哥哥的教琴老师。因为哥哥病着,琴官相公不忍辜负了相爷百忙之中来洛县探友的美意,又听闻相爷盛名,对相爷很是仰慕,所以才冒昧到雅阁为相爷奏琴,若能听到相爷的琴音,也算了是了了他平生夙愿了……”
席上众人除了洛甫,都替白云暖捏了一把汗。
事已至此,白玉书和惠泽都没办法为白云暖圆场,只能由着白云暖发挥。
白玉书此刻恨不能将女儿抓到无人处一问究竟,但更在心里默祷洛甫能对白家荫庇一二。
“本相既与白家有缘,那琴官相公是白少爷的教琴老师,本相与他也算有缘,切磋琴艺美事一桩。”洛甫爽快地答。
此刻,他也巴巴地能再见上琴官一面,那少年琴艺卓绝,又生得香/艳如画,两眼春/情摄魂荡魄,早令他心下痒痒。
白云暖见洛甫如此说,忙敲边鼓道:“弹琴是极雅之事,非我等门外汉能够领略其中奥妙,如若再加上这样吃喝的场所,更是对琴韵的亵/渎。小女有个意见,不如相爷与琴官相公另约一处安静处所,避开闲杂人等,互相讨教,若何?”
洛甫一听,心下大喜,白云暖的提议正中了他下怀,凌云寺在洛县偏僻之处,就是洛县距离京都也是千里迢迢,就算自己在此处放纵一回,亦不会有风声传到京都的皇上和同僚耳朵里去,便笑道:“本相与琴官,两个大男子,同处一室,又没有瓜田李下的嫌疑,无需避讳,有何不可?依本相看,白小姐提议甚好!”
相爷雅兴大发,惠泽和白玉书忙起身张罗,安排了南边厢房一处雅间,让琴官和相爷品琴论道。
锦绣班回了洛县,偌大的南厢房就只住了琴官一人,白雪皑皑间但听得琴声如泉水琤琮不息。
※
白云暖跪在大雄宝殿之上,双掌合十,双目紧闭,一张凝肃的小脸写满忏悔。
菩萨高大的金身衬得她纤瘦的身子更加单薄娇小。
佛门圣地,清洁之地,阿暖促成这一桩见不得光的秘事,只要能保哥哥平安,我愿承担一切罪责与后果。
白云暖在心里忏悔完,睁开眼睛注视着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萨。
不怕金刚怒目,就怕菩萨低眉。这一尊看似云淡风轻的佛尊,他的胸怀里又藏了怎样的因果报应?
白云暖蓦地眸光一冷,想前世自己唯唯诺诺,循规蹈矩,忍辱负重,又换得怎样的结局?
母亲早亡,兄长惨死,丈夫失宠,儿子丧命,自己缠绵病榻,青春夭亡。
而父亲害死了母亲却能别抱琵琶,儿女双全;那章思颖阴险狠毒,手上沾着数条人命,却能够承欢父母膝前,得到兄长信赖,在章家一人独大,所谓因果报应到底是谁编织出来的谎言?
白云暖愤然起身,拂袖离了大殿。
走至殿门口,心砚便迎了上来,忧虑重重道:“小姐,老爷夫人在厢房等你。”
白云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这一场官司,是该给父亲母亲一个交代的。
※
白玉书在耳房内找到了酣睡如泥的松塔,气不打一处来。让秦艽拿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松塔正睡得哈喇子掉满地,猛不丁一阵冰水砸来,立时惊跳起来。
见老爷怒目立在跟前,他条件反射就跪在地上,虽然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是冷是吓,浑身都打起颤来,嘴里怯怯唤道:“老……老爷……”
“少爷去哪儿了?”白玉书问他。
“少……少爷……”松塔正一脑袋浆糊,完全理不清思绪。少爷能在哪儿?不就是在厢房内弹琴吗?
“你个混账东西,连少爷去哪儿了都不知道,白家养你还不如养条狗!”白玉书说着一脚踹在松塔身上,松塔的身子跌落到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松塔不敢喊疼,立即爬起身,重新跪着。
白玉书又要抬脚踢他,秦艽报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白玉书收回脚,转身去看白云暖。
白云暖云淡风轻,十分从容,她向他福了福身子,道:“父亲,哥哥已经回到白家了。”
第十九章 焰火
白玉书看着眼前的女儿,是完全糊涂了,喃喃道:“阿暖,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松塔并不是贪睡,而是喝了加了安神药的汤。”
“小姐,你竟然让松塔吃安神药?”松塔又是委屈,又不敢生气,样子十分滑稽。
白云暖忍俊不禁,见白玉书一脸黑云压城,又急忙收敛了笑容,道:“父亲,眼下相爷还在凌云寺内,父亲要追究要责罚都等相爷回京之后再说吧!否则,父亲这样大动干戈,惊动了相爷,那这半月来父亲与惠泽大师的苦心筹谋只怕付之流水了。”
原以为父亲会生气,会训斥自己几句,不料父亲却凝视着自己的面容看了许久,然后伸手拍拍自己的肩,黯然道:“幸亏阿暖,不然父亲就真的害惨你哥哥了。”
白玉书说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离开厢房。
白云暖不由愣住,父亲的话令她一下迷惘了。难道自己错怪了父亲?
“小姐,怪不得心砚突然给我送吃的,那么一大碗热腾腾的汤,我还以为那丫头看上我了呢,原来是小姐你……小姐,你要让松塔睡觉,你和松塔说一声就行了,松塔保证装睡装得死死的,小姐又何必白白花那安神药的钱?”松塔碎碎念念。
白云暖见他一头一脸的冰水甚是狼狈,却还佯装欢颜逗自己笑,想来这奴才跟在哥哥身边久了,也随了哥哥的性子,对她是甚好的。便怜惜道:“赶紧下去换套干的衣裳吧,免得生病了。”
白云暖见松塔欲言又止,杵在地上并不动,便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松塔不好意思道:“小姐,这……这是奴才的房间。”
(⊙o⊙)……
好吧。
白云暖一头黑线,一边慌忙抬脚向外走,一边掩饰自己的窘态说道:“我让心砚给你送碗热姜汤来。”
“小姐,这回千万别下药。”松塔使劲甩了甩头,这药下得也忒狠了,他的头重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
南厢房的园门紧闭着。
白玉书和惠泽都在南园门外候着。
起初还能听到琴声嘈嘈切切,后来竟琴声渐歇,尔后便彻底陷入一片静寂。
白玉书和惠泽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他们在谈话而已。”白玉书尴尬道。
惠泽也尴尬地附和:“他们的确只是在谈话而已。”
继而两人相对着干笑了几声,便并肩走回内殿。
“没想到,真的是没想到啊!幸亏不是令郎,否则贫僧无言面对白家先祖了。”惠泽大师头摇了又摇。
“是玉书对不起方丈,因为白家的事玷污了佛门圣地。”白玉书心里很是愧疚。
惠泽摆摆手,“成人之美,救人危难,就当凌云寺报答当年白嵘珉先生捐资建寺的恩德,若有罪过,贫僧会在佛祖跟前领罪的。只是希望相爷回到京都真的能请到皇上的抚恤金,重修‘强金阁’,这样方不枉这一场辛苦。”
白玉书心里是满满的感动,一时五味杂陈,无法用言语表达。
现在白玉书更为好奇的是十三岁的白云暖怎么会有这样的先见之明,用琴官换下白振轩,才免了白家一场大祸,否则自己要如何面对宗祠之中白家的列祖列宗?如果白振轩在雅阁之中献琴的话,相爷动了邪念,那自己和儿子都该作何反应呢?答应吧,便是白家的一场奇耻大辱;不答应吧,巴结相爷未成,反结下仇怨,自此埋下隐患。
白玉书想想不觉一额冷汗。
真是好险,幸而虚惊一场。
他也只能强压心头困惑,待等相爷离寺,举家回到洛县再好好询问女儿。
入夜,琴官的书童黄栀出来传话,说是相爷吩咐直接在南厢房雅阁摆宴,他和琴官要继续品琴论艺,其他人就不必作陪,各自吃饭就行。
白玉书便回到东厢房陪白姜氏和白云暖用餐。
惠泽让小沙弥送了一盘汤圆过来。
一家人默默吃着那汤圆,各自心里都想着相爷和琴官的事,显得分外尴尬。
正嫌气氛太沉闷,忽听得外头炮仗声响,烟花的绚烂色彩便映在窗户的雪白高丽纸上。
众人都起身走到回廊上,只见墨蓝天幕一轮月上,烟花焰光辉映花间,清风微来,天云四皎。
“是谁在放烟火?”白姜氏问。
“去前头看看。”白玉书携了妻女出了园门向前殿而去。真娘、心砚、秦艽、松塔几个下人见有热闹看也都欢天喜地地随了去。
到了前殿,便见惠泽领着一众僧人早已陪着相爷和琴官在寺院门前的广场上欣赏烟火。
白云暖到时,对面很远的树林里又放起了几支“流星赶月”。接着一个个的泥筒,接接连连、远远近近放了一二百筒。那兰花竹箭射得满空满地,映得那些绿竹寒林,如画在火光中一般。那些火鸟火鼠,如百道电光,穿绕雪空,看得众人目弦神骇。
白云暖看着琴官偎依在相爷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而相爷时不时侧目笑看着他,二人之间爱意满满,便暗忖:也不知这些焰火出自谁的心意,的确是锦上添花,再美妙不过了。
焰火过后,相爷看着琴官笑逐颜开的样子,对白玉书投过来满意地一笑。
“白先生,煞费苦心,真是辛苦了。”
白玉书一怔,这焰火并不是他的安排啊!但相爷觉得是他的安排,他也不便辩驳,只是拱手弯身道:“都是应该的。”
“白先生,既然本相此番到了洛县不如就去白家拜访一趟,也好见见传说中的‘强金阁’,实地勘察一下,回去向皇上奏请扶持资金时会更有说服力。”
相爷看来是真心要帮助白家的了,白玉书喜不自胜,可是相爷提出要去白家拜访,着实令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忙诚惶诚恐道:“相爷要光临寒舍,实乃白家之幸,蓬荜生辉,不甚荣光。只是,容许在下回白家准备一番,再迎接相爷。”
“也好,本相在凌云寺再逗留时日,给你三天时间,你且回家准备去。”洛甫爽利一笑。
白玉书忙和家小一起跪地谢恩。
白云暖抬眼瞥见琴官正投过来一抹颇为哀婉的目光。
第二十章 回府
凌云寺回洛县的雪路上,不疾不徐行着一辆马车。
马蹄踏在雪上,车轮压过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明月的清辉洒落下来,和雪光交相辉映。
四儿坐在马车前头,一边挥着鞭子,一边冲后头道:“少爷,你赶了这么远的路,放了那么多筒焰火,这劳神伤财的,值吗?”
章乃春躺在车厢里头,双手枕着后脑勺,一脚架在另一只脚上,放荡不羁地晃荡着,道:“这追女孩就是得烧银子。”
“您除了烧银子,还烧脑子……”四儿还没嘟囔完,章乃春已从车厢内探出身来,随手敲了一记他的脑袋。
“会不会说话啊你?什么叫烧脑子?那叫花心思。怪不得你爹娘给你取名叫四儿,二上加二!”
章乃春训完,重新躺回车厢里。
四儿摸摸被敲疼的脑袋,嘿嘿地笑。
※
白振轩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但见房内所有窗棂门户、桌案床榻全是一色的香楠木,十分古拙而雅静。
他挣扎着起身,发现头痛欲裂。
“来人哪,有没有人?这是哪里?”白振轩使劲撑着意识起身,见自己的猩红斗篷还挂在屏风衣架上,便扶着家具小心走过去取。
刚拿了斗篷,房门便被推开了,章乃春和四儿走了进来。
“白少爷,你醒了?”章乃春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一边吩咐四儿道:“四儿,快去给白少爷端洗脸水,再准备些早餐来。”
四儿得令,屁颠屁颠地跑出去。
白振轩困惑地看着章乃春,不解道:“章少爷?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的一个私人小别院。”章乃春因着白云暖的缘故,对白振轩很是巴结。
“你的私人小别院?我怎么会在你的私人小别院?难道,你绑架了我?”白振轩登时警惕地看着章乃春。
章乃春阿平绝倒了,他以掌扶额,不可思议道:“白少爷,你……让我刮目相看,我绑架你做什么?你白家是比我章家有钱,还是你白振轩貌若天仙?”
白振轩立时想到章乃春和琴官的暧/昧关系,警惕性又高了几分,他焦躁地向后退了几步,背脊抵在屏风衣架上,凛然道:“章乃春,我跟你说,我洁身自好,我不搞你们那一套的!”
“我们哪一套?”章乃春哭笑不得地看着白振轩。
“你和琴官那一套。”白振轩快速说完,背过身去。
章乃春谛笑皆非,心里暗骂一句:书呆子。面上拱手作揖,解释道:“白少爷,我是受了令妹之托,才收留你的。”
“我妹妹?阿暖?”白振轩狐疑地回过身去。
“对啊。是白小姐所托。”章乃春摊了摊手。
“到底怎么回事?”
“那就得白小姐亲自向你解释了。”
这时,四儿并着一个跟班端了洗脸水和早餐进来,白振轩哪有心思吃?一边披上斗篷,一边夺门而逃。他得马上见到阿暖,问个究竟。
章乃春见他步履匆促,便追在后面喊:“白少爷,不要急,让我的马车送你。”
白振轩跑出门外又站住了脚步,对哦,他还得向章乃春打听阿暖和父亲母亲他们现在何处呢?是在凌云寺,还是已经回了白家。
※
老家人喜伯已打开了白家最前面的两扇中门,从凌云寺归来的几辆马车踏着满地阳光鱼贯驶进了白府。
旋即,几个家人上前,扶人的扶人,搬箱的搬箱,牵马的牵马,卸车的卸车。
“老爷……”喜伯上前弯身听候白玉书的差遣。
白玉书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逐颜开吩咐喜伯道:“喜伯,你赶紧带着家人去打扫强金阁,大后日,相爷就要光临咱们白家,一定要好生招待着。”
“相爷要来了?敢是要登临强金阁阅览藏书么?”喜伯一张老脸如花绽放,眼角额头的皱纹颤动得如风中的菊花花瓣。
“是的是的,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带领家人们张罗起来,务必要伺候好丞相大人!”
喜伯不敢耽搁,随即唤了家人们忙碌去了。
白玉书回身,见夫人姜氏笑吟吟立着,女儿白云暖却一脸淡然神色。
他微笑着走过去,看着白云暖道:“阿暖,你把你哥哥藏到哪里去了?”
正问着,府门外便传来一声“吁——”车夫勒马的呵斥声,继而便是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回过头去时,见白振轩披着猩红斗篷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章乃春和四儿。
“爷,可算见到您了!”松塔已经窜到白振轩身边,一脸讨好地笑。
白振轩睃了他一眼,低低说了一个字:“滚!”
松塔已经习惯了少爷粗鲁的玩笑,吐了吐舌头,退下了。
白振轩已经疾步走到众人身边,道:“父亲母亲,阿暖,到底怎么回事啊?”
白玉书见有章乃春在场,不能明言,便安抚白振轩道:“过几日再谈,先带你母亲和妹妹回内院去。”
白振轩只得遵从父命,携着母亲和妹妹向内院走去。
“白小姐——”章乃春见白云暖要走,慌忙喊住她。
白玉书想起先前在凌云寺时雨墨惹出的那桩祸事,便对章乃春心生反感,他有意挡住章乃春的视线,正色道:“章少爷到府上拜访所为何事?”
章乃春一时语塞。
白云暖想着哥哥的事,总算是亏了章乃春帮忙,便向着章乃春郑重地行了个福礼,尔后随着哥哥母亲回了内院。
章乃春看着白云暖的态度全不似先前在凌云寺时那般活泼热情,心下暗忖她是不是碍于父亲在场而故作矜持,心里怅然若失。
白玉书见章乃春犹疑着不肯离开,便道:“章少爷,白家接下来要忙碌几天,没空招待你,可不可以请章少爷择日再来府上做客?”
章乃春眼睛一亮,随即道:“甚好,那小侄改日再来拜访。”说着喊了四儿离开。
刚走到白府门前,却见迎面来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全都斯文有礼,谨慎文质,心下好奇不知他二人到底是谁。
第二十一章 书阁
“父亲,当心。”年轻的后生先从车上下来,又转而去扶那年长的。
原来是一对父子。
章乃春一时好奇,更加仔细地打量了那二人。
二人都服御不鲜,并不像有钱人家出身,但行为举止却甚是彬彬有礼。年轻的扶着他父亲越过章乃春身边时,目光不经意从章乃春脸上飘过。章乃春只觉那少年脸上似有一层光彩照过来,散做满鼻异香,非兰非麝,再见那少年真是人间绝色,以玉为骨,以月为魂,以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精神。
章乃春惊得呆了,不觉凝神而望。那少年的目光却不曾在章乃春脸上多做停留,而是专心听他父亲的训导,只听他父亲道:“鹿鸣,你是温氏一族唯一的希望了,见到白家老爷之后一定要恭而有礼,循规蹈矩……”
那少年一一听着,不住点头,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
“鹿鸣……”章乃春咀嚼着这俩字,原来这少年叫鹿鸣,他父亲说他是温氏一族唯一的希望,那这少年的全名应是叫温鹿鸣了。
“少爷,走了。”四儿一旁提醒。
章乃春想,反正白玉书应允了他择日再来拜访,不愁碰不到这叫鹿鸣的少年,还有那聘聘婷婷风/情万种的白家小姐,遂跟了四儿上了自家马车离开。
※
现在的白家是祖业上留下来的宅子,占地大约二十多亩,在洛县算不得张扬的富户,不过一个藏书楼抬举了白家的名声。
白府的东边是宝芳园,白家平常日常起居的生活都在此处。白玉书夫妇住兰庭,兰庭后头是个大花园,接着是白云暖住的听雨轩和白振轩的梅香坞,再后头是家人们居住的静宜斋。
宝芳园过去是书香堂,再到西边便是芝阑馆。藏书楼便坐落在芝阑馆内。
白家的藏书楼为木构的二层硬山顶建筑,底层面阔,进深各六间,前后有廊。二层除楼梯间外为一大通间,以书橱间隔。
书楼前凿出一大水池子,通城外的洛湖,既可美化环境,又可蓄水防火。
白家先祖白嵘珉根据生克制化的原理,分别给藏书楼和楼前池子取名强金阁,强金池。
白云暖带了心砚辞别了父母和哥哥,回到听雨轩。
远远的,便见雨墨跪在回廊上。
心砚的眉头扭成大疙瘩,她拿眼偷瞧白云暖神色,白云暖瞥了她一眼,道:“你去把她劝走,以后别让她在我跟前晃荡。眼不见为净。”说着便看也不看雨墨,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绿萝、红玉两个小丫头忙迎上来伺候。
白云暖一边由着她们解自己的斗篷衣裳,一边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绿萝答:“真娘让我们来伺候小姐,说是夫人的意思。”
红玉也赔笑道:“以后我们会跟在小姐身边,好好听小姐的吩咐,小姐现在饿不饿,红玉去给您拿些点心。”
白云暖摆摆手,“去柜子里拿套干净衣服给我换上,我要去芝阑馆。”
红玉忙和绿萝去柜子里挑拣衣裳,可挑上来几件,白云暖看着都不入目,便道:“去把你们心砚姐姐唤进来。”
“是。”红玉和绿萝忙去房外找心砚。
白云暖看着绿萝和红玉的身影,暗自懊恼,这两个虽是在兰庭当过差的,可到底年岁轻些,十岁都不到,使唤上并不十分称心。亦或许只是自己习惯了依赖心砚。前世,不说在白家的几年,就是后来到了章家那五年,她已完全离不开心砚,所以章思颖和雨墨害死了心砚之后,她的病才会一下如洪水猛兽地加剧。
心砚很快就来了,虽然眸底有泪痕,可很快便替白云暖搭配了一身穿着,雪白的袄子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脚上是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外罩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
白云暖故意忽略心砚眸底的泪迹,道:“你陪我去芝阑馆。”说着自己已走了出去。
心砚拿手背揩了泪痕,快步跟了上去。
白云暖见天气晴朗,积雪已化,便摘了头上的雪帽,出了听雨轩,穿过连着宝芳园和芝阑馆的回廊,很快到了芝阑馆。
只见一座宽六间高二层的藏书楼巍然立着,匾额上“强金阁”三个漆金大字。强金阁旁强金池水环绕,假山堆叠,筑亭架桥,竹木环植,好一座奇秀园林。
白云暖驻足在强金池旁,仰头看着那栋隐隐散发出破败气息的藏书楼。那些木头经过数百年岁月的洗礼已像垂危的老人暴露一条条皱纹一样的木头纹理,竟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小姐,你又想上书阁去啊?”心砚在一旁小心地问道。
白云暖侧头不解地看着她。
心砚道:“小姐,外姓与女子不得登强金阁,这是白家祖训,小姐你不会又要挑战老爷底线吧?小姐你不要顽皮了,省得又挨皮肉之苦。”
经心砚一提醒,白云暖这一世前十二年的记忆也快速回闪了过来,这一世的自己仗着母亲疼爱哥哥宠溺,很是飞扬烂漫,每每看着哥哥随父亲登临强金阁都很是不忿,提出几次登楼申请没有允准之后就想偷偷上楼去,却被白玉书捉住挨了几次板子。
心砚想起那几次挨揍,仍然心有余悸,忙睁着无辜的眼睛巴巴地瞅着白云暖,乞求道:“小姐,还是不要了。”
白云暖黯然一笑,现在的自己十三岁的身子裹着的可是前世沧桑隐忍的灵魂,怎么可能还做出这种欠揍的事情来?
白云暖抬着头幽幽地盯着面前的强金阁,心里有无限思绪翻涌。
强金阁啊强金阁,外姓不得登楼也就罢了,而女子哪怕冠着白家的姓亦无法登临此楼,你可知前世为了你,父亲牺牲了我一世的幸福啊!男尊女卑实在太过残酷。
白云暖正幽情愁绪萦怀,眼里微微泛着泪意,秦艽过来报道:“小姐,老爷让您去书香堂一趟。”
“书香堂?有说什么事吗?”
“温先生过完春节假期回来了,这一回同来的还有温先生的公子。”
温鹿鸣!白云暖的脑海中电光一闪现出那个名字来。
第三十四章 约定
心砚端了托盘向白云暖疾步又小心地走过去。托盘上放了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粿汤,她道:“小姐,刚出锅的,香喷喷,热腾腾,吃了既饱且暖。”
心砚身后跟着绿萝和红玉,绿萝着一件绿袄子,红玉着一件红袄子,一个端着桌板,一个捧着绒毯。走到白云暖站着的草地上,快速铺上绒毯,放上桌板,心砚将托盘搁到桌板上,拉了白云暖坐在绒毯上。
绿萝和红玉又奉上银筷和金匙。
“小姐,请慢用!”
白云暖夹了一片粿正要往嘴里送,瞥见三个丫鬟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像六个发光的小太阳,便把筷子往碗里一扔道:“众目睽睽,这样让我怎么吃啊?”
“用嘴巴吃啊!”红玉淘气地应了一句,随即换来绿萝一顿揍。
白云暖和心砚都笑了,心砚道:“小姐,你可是嫌烫?”
“有点。”
“那心砚吹凉了喂你。”心砚说着拿了银筷和金匙,夹起一片粿,吹了几下就放在金匙里喂白云暖,白云暖笑着张嘴吃了。
绿萝和红玉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一个主子三个丫鬟正其乐融融,章乃春猛不丁窜了出来,白云暖呛了一大口,立时咳嗽起来。
三个丫鬟赶忙给白云暖拍背,心砚呵斥道:“章大少爷,瞧你火烧屁股似的,都把我们小姐呛着了。”
章乃春哈腰弯背不住赔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白小姐你没事吧?”
看着白云暖咳得眼泪汪汪的,他又是心疼又是无措,要不是碍于男女大防,他恨不能自己上去替她拍背。
白云暖咳了一阵,终于嗽出卡在喉咙口的粿片,心砚舀了一勺汤让她漱口,她这才缓过劲来。
睃着章乃春,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冤家还真是冤家!
章乃春见白云暖只是哀怨地盯着自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感动得一塌糊涂,登时跪坐在地上,带了丝哭腔道:“白小姐没事就好,要是有事……”
“要是有事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心砚啐了章乃春一口。
章乃春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心砚姐姐教训得是。”
看着他恬不知耻的赖皮样,白云暖觉得有些无奈,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小姐不是让我练习九连环吗?我已经全部学会了,想来和小姐切磋一下。”章乃春伸长脖子,巴巴地凑过脸来。
白云暖冷笑:“会几种花样了?”
“九种全会了。”
章乃春目光雪亮,正等着白云暖夸奖,不料白云暖却道:“怎么,温贤弟就教你九种么?他没有把他的绝学第十种花样也教你?看来是章少爷个人魅力不足,亦或是你酬金不够丰厚啊!”
章乃春不慌不忙,佯装无辜道:“温贤弟告诉我九连环又不是十连环,哪来的十种花样?他说是白小姐你故意逗我玩呢。”
白云暖淡淡一笑,“你是信我还是信温贤弟呢?”
“当然是信你。”
“那好,你让温贤弟教会你第十种花样的时候再来同我切磋。”
“那我要是学会了第十种花样,白小姐能给什么好处?”
白云暖一怔。心里暗忖,温鹿鸣的确是不会十种花样的,章乃春横竖也不能从她身上得着什么好处,随他去提条件好了,便道:“你想得什么好处?”
章乃春闻言大喜:“如果我会了第十种花样,白小姐就赏脸和我去锦绣班看戏如何?”
“没有老爷夫人同意,小姐是不可以出门的。”心砚赶忙阻止。
白云暖摆摆手,“无妨,只要你学会第十种花样,我便依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见白云暖如此说,章乃春才放心自去了。
看着章乃春离去的背影,白云暖总觉不对劲,盯着心砚道:“你和雨墨真的会第十种花样?”
心砚点头。
白云暖有些不安,心砚总是不会背叛她的,但雨墨就不好说了。遂道:“你去嘱咐雨墨几句,万勿和章少爷接触。”
心砚道了声“是”自去了。
※
白振轩在瀑布对过的空地上寻到温鹿鸣时,见他怔怔坐于崖边,双脚悬空,目光空洞,眼底还有残存的泪痕。
白振轩不敢出声,陪着温鹿鸣静坐了许久,见温鹿鸣眼底的泪痕干了,这才出声道:“温贤弟怎么在此独坐?是遇到阿暖,她给你气受了吗?”
温鹿鸣给了白振轩一个虚弱的笑,摇头道:“白世兄万勿疑心,没有的事。”
“那是为什么?”白振轩不解地看着他。
温鹿鸣的目光落在那一条白练一样的瀑布上,不甚凄惶。
“我只是在怀疑人生,为什么人不能生而平等?这世道何时才能大同?”
温鹿鸣思考的问题太过深沉,令白振轩一时语塞。
见白振轩没有应和,温鹿鸣也就没有吭声,他只是在心里想:佛说众生平等竟都是糊弄人的,想这世上总是锦上添花,精益求精,好的愈加好,穷途末路的也越发没落,比如白振轩,比他富贵,绫锦纱罗裹着的偏还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心地又善,从未嫌弃过他是出生寒儒薄宦之家的泥猪癞狗,与他交接亲厚。而自己寄人篱下,为着一日三餐便去攀龙附凤,自己待他难道真的就是十分真心,而没有白云暖所说的巴结的成分在吗?
期期艾艾想着,越发觉得自己猥琐,更加打定了主意要离开白家。
不为避着白云暖的奚落,单为不亵渎白振轩对他的情意,他也是要离开白家另起炉灶的。
“白世兄,我可能不在白家常住了。”
白振轩吃惊地看着温鹿鸣,“为什么?”
温鹿鸣道:“老家还有几亩薄地可供耕作,我不想寄食府上,白占了便宜。”
白振轩一下急了:“温贤弟,你说的哪里话?你是读书人,你不参加科举考试了么?莫说你我一见如故,情同手足,就说你是温先生的公子,白家尊师重道也理应收留于你的。你若觉得亏欠了白家,那就应发愤图强,大比之年金榜题名作为报答,快再休说回老家务农的话来了,有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白振轩情绪激动,脸颊微微涨红,倒是叫温鹿鸣不好再说些什么。可是他主意已定,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他可以一边耕作一边读书的。
同白振轩回到湖畔草地,温鹿鸣已收拾了受伤的心绪,见到白云暖时并未流露不悦的神色,就跟没事人一样,不卑不亢,温文尔雅,一缕微笑风轻云淡。
这令白云暖颇为吃惊。
白振轩拉着白云暖和温鹿鸣自己动手,和秦艽学烧烤,章乃春也加入进来,小厮们自去玩牌,一行人直玩到傍晚时分,才动身回城。
一溜翠幄的马车后头又跟着章乃春的红帷马车,宛若一只绿虫的尾巴系了一根红色丝绦,煞是惹眼。
章乃春的马车一只尾随白家的马车到了白府门前,喜伯打开中门让马车进去,四儿撩开车帘探头入内同章乃春说道:“少爷,白家没有邀请咱们,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章乃春想想也是,道:“让我和白小姐告个别。”遂跳下马车,跑进了白家大门。
甬道上,白云暖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章乃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嘿嘿笑着道:“白小姐,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白云暖淡淡一笑,懒得再和他废话,点了点头。
章乃春心花怒放,旋即又去和白振轩、温鹿鸣、白玉书、白姜氏道别。一应礼数周全了,才离开白家。
看着喜伯合上中门,将章乃春金冠绣服的身影关在大门之外,白玉书蹙了蹙眉头。
白姜氏道:“这个章大少爷在洛县素来名声不好,以后别让他和咱们走得太近了。”
真娘搭腔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章大少爷是冲着咱们小姐来的。”
白玉书凝然,难道他不知道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么?只不过碍于凌云寺那桩事总亏归了他的功劳,也不好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做得太明显了。
白姜氏见老爷一脸严肃沉默不语,揆度了丈夫的心思几分,道:“老爷感激他,横竖请他一场酒或者送一份厚礼打发了也就是了,难道真的还要许配女儿方才还了人情?”
白玉书见被夫人一语点破,便道:“说不定是我们多心了,人家并未明着表示对阿暖别有用心啊!”
“因为这样才更让人生气,不为明媒正娶,就这么热乎乎地贴过来,难道只是为了好耍么?”
白玉书心头担心的也正是这一桩。
第三十五章 晒书
踏春归来之后,白云暖就常让心砚去梅香坞那边跟随白振轩下棋。
大约过了半月,白云暖便让心砚陪自己杀几盘棋,好检验检验她的棋艺有否精进,哥哥那个老师当得是否尽心。
祥云纹紫檀木榻上铺着鹅黄迎春花图案的绒毯。
这是踏春归来之后白玉书特地让人为白云暖织成的,只因那日在草地上白云暖同他说相比瓜叶菊,她更喜欢迎春花。
白云暖和心砚一左一右坐着,绿萝、红玉站在地上观棋不语。
榻上一张黑雕钿镙茶几,紫檀木棋盘,白玉黑玉做成的棋子还堆放在棋盒中。
白云暖选了黑子,将白棋子的棋盒推到心砚跟前。
心砚忙将那棋盒推回来,又抢了黑棋子的棋盒,道:“小姐,只有尊者或者棋艺高超的人才能执白子,反之执黑子,心砚无论是身份还是棋艺都不配执这白子的。”
白云暖一听,啧啧两声,冲绿萝红玉道:“你们听听,你们心砚姐姐才跟着少爷学了半月棋,这人品就爆棚了。”
绿萝红玉噗嗤一笑,绿萝道:“改日,小姐也送我们两个去梅香坞学棋去。”
白云暖冷哧一声:“就你们两个,也配?”
两个小丫头没心没肺地笑着,红玉掩嘴道:“自然是不配的。”
“有自知之明总还是可救的。”遂和心砚下棋。
白云暖的棋艺已是炉火纯青,心砚自然不敌,白云暖便一边对决,一边讲解,心砚不住点头,绿萝和红玉也在一旁用心听着。
一盘棋下了半日,总算到了收官的当口。
白玉制成的棋子在白云暖洁白修长的指间灵活翻挪着,透着漫不经心地随意。
心砚一脸严肃,紧盯着棋盘,急得满头汗。
白云暖遂允她悔了两步棋,她才总算不至输得太难看。
一局罢,遣绿萝和红玉去厨房取点心来吃,白云暖问心砚道:“哥哥的棋艺或许和我不相上下,但是教棋还是本小姐技高一筹吧?”
心砚抿了抿唇,道:“你二人各有千秋,教棋的风格不同罢了。小姐深入浅出,心砚学得快些,不过也不能怪少爷讲解得晦涩,是心砚自己笨,同样一节课,雨墨就比心砚学得既快且好。”
白云暖冷笑道:“她原就是个极端伶俐的,只怕她到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虽是亲妹妹,但是我还是提点你对雨墨不可全抛一片心,免得有朝一日后悔莫及。”
小姐对雨墨有偏见,心砚也不好替雨墨辩解,垂了头不语。
绿萝红玉取了点心来,大家坐着一起吃了。
心砚道:“老爷他们在芝阑馆内趁着春阳晴好正在晒书,少爷他们都去帮忙,小姐不一起去么?往常,小姐上不得强金阁,便趁着春日晒书的时候饱览一番的。今年不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白云暖笑道。
随即让绿萝去屏风衣架上取了披风,只携了心砚,便往芝阑馆去。
站在宝芳园通往芝阑馆的二楼回廊上,远远的,便望见芝阑馆的园子里摆满书案,仆从们进进出出,忙着晒书。
强金阁外人上不得,只白玉书和白振轩父子将书一摞摞搬到楼梯口,仆从们接了,在园子里一本本翻开晒起来。
明媚的春阳晒得满园子书香四溢。
人丛中,白云暖看见了奔忙的母亲和真娘,也看见了温诗任和温鹿鸣父子。
心砚道:“小姐不知道吗?等过些日子晒好这些书,温公子就要离开白府回老家去了。”
白云暖疾行的步履顿了顿。
心砚又道:“原是那回踏春回来,便禀明老爷就要回老家去的,老爷苦苦挽留,温公子也没有改变心意。最后,老爷只好说春日晒书季,府内事务繁多,请他多留几日,帮忙晒书,等晒好了这些书,那时再辞行也不迟。温公子这才答应多留几日。心砚去梅香坞跟随少爷学棋的时候,听少爷提起他正苦苦挽留温公子呢,希望他能回心转意,继续留在白家,攻读课业,不要回老家务农。”
“回老家务农?”白云暖蹙了蹙眉头。
“可不?温公子说老家尚有几亩薄田,自己有手有脚,不应做只寄生虫,他说他可以边务农边读书。”
白云暖心里生出别样的情绪来。“寄生虫”,那可是自己对温鹿鸣的羞辱之词,没想到他这一世倒是个骨气硬的。
“小姐,听松塔说老爷在书香堂时还问过温公子,执意离开白家是不是因为小姐你怠慢了他……”心砚有些怯怯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问道:“那温公子是怎么答的。”
“温公子说当然不是。”
说话间,已下了游廊,进入芝阑馆的园子。
“小姐来了!”
小厮们见白云暖突然出现,都兴高采烈地嚷起来。
白姜氏忙将手里的书交给真娘,一边从怀里掏出手绢擦拭额头的汗,一边走到白云暖跟前来,“阿暖,你怎么也来了?”
“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白云暖温顺一笑。
白姜氏指了指温鹿鸣的方向,“你去鹿鸣那边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说着又召唤心砚随自己走。
白云暖没想到母亲竟派了她这样的差事,只好悻悻然走向温鹿鸣。
日光正盛,温鹿鸣正将一些书翻开平放在书案上,好让阳光将滋长在纸张中,靠纸张和墨水生存的虫子晒死。
温鹿鸣见着白云暖并无不悦,而是礼貌性微微一笑,倒衬得白云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起踏春那日,瀑布旁自己对温鹿鸣说出的那番尖酸刻薄的话,白云暖生出一丝愧悔的情绪。
一时站着,沉默无言。
站了一会子,便让日光晒得鼻尖冒汗,白云暖便要去解披风的带子,不料温鹿鸣却道:“春日的天气看起来暖和,却是乍暖还寒,小姐还是不要脱那披风,免得着凉。”
白云暖鬼使神差便松开握住披风带子的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听说你要离开白家了?”
这白家本不是温鹿鸣的家,他要离开白家与自己何干?为什么此刻自己却像犯了错一样充满心虚?
温鹿鸣没有停下手头的话,云淡风轻点了头,“嗯。”
“是因为……因为我在踏春那日同你说了那些话你才决定要离开的吗?”
“是也不是。”
温鹿鸣的话令白云暖满怀困惑。
温鹿鸣笑道:“白家毕竟是白小姐的家,不是温鹿鸣的家。因为鹿鸣,却让白小姐在自己的家中呆着都不得安适,那是鹿鸣的罪过。白小姐没有什么错,鹿鸣与白小姐之间没有缘法,是鹿鸣无福,怪不得白小姐,所以不管白小姐同鹿鸣说过什么都和鹿鸣的决定没有任何关系,其实鹿鸣很感谢白小姐能够开诚布公、坦诚相待,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白小姐是个真性情的人,不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所以这一点还是让鹿鸣欣赏的。”
温鹿鸣的笑容干净而清澈,倒叫白云暖很不是滋味。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是本分。
以德报怨,那叫施怨的人情何以堪?
见白云暖心事重重立着,温鹿鸣笑道:“小姐得空何不搭手晒书?我这外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小姐是白家的正宗千金,袖手旁观可不应该。”
温鹿鸣说着,伸过一本书来。
白云暖只好接过那书,利落地翻开平放在书案上。
见温鹿鸣没事人一样忙碌着,白云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
雨墨走出白府偏门时才松了一口气。
适才喜伯问她去哪里,她扯了个谎,说是少爷让她上街办个差事,喜伯便也没有细问,便给她开了偏门。
远远的,雨墨便瞅见大树下停着一辆红帷马车。
那马车踏春之时她见过,章家大少爷章乃春的马车。
走到马车旁,雨墨咳了咳嗓子,便见章乃春从马车内探头出来,一招手,便拉了雨墨上车。
四儿驾了马车嘚嘚离去。
“不要带我去太远的地方,少爷他们在晒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梅香坞来,我得赶紧回去呢!”雨墨道。
章乃春从怀里掏出一根红色丝绦和一锭金子,“那就哪儿也不去,就在马车上吧!教会了十连环,这锭金子就是姐姐的了。”
雨墨睃了章乃春一眼,冷哧一笑,接过了那红丝绦和金子。
章乃春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第三十六章 赌约
晒书季过后,温鹿鸣终还是离开了白家。
白振轩因为自己没有挽留住好友显得闷闷不乐。
白云暖虽然存了一丝不忍,但还是强迫自己不去后悔,不去心软。
她不能让温鹿鸣留在白家,而和自己牵扯不清。
如果温鹿鸣离开白家,那么恁她日后嫁谁都不必再背上与温鹿鸣的绯闻了,即便要重嫁章乃春,章思颖也不能以此做文章。
想到此,白云暖便觉心惊。
自己竟然还想着重嫁章乃春,难道明知是火坑,自己还要往里面跳吗?相比温鹿鸣,章乃春更应让她避而远之才是。
可是想躲,章乃春却自己找上门来。
时维暮春,轻寒薄暖,小立闲庭待燕还。
白云暖正由心砚陪着在廊下逗鹦鹉,却见真娘穿过梅香坞的东角门走到听雨轩来。
“小姐,今儿起得倒是早。”真娘笑眯眯的,一脸慈爱。
白云暖笑盈盈迎向她,“哪里就早了?都日上三竿了。”
“可不知那谁说着春困秋乏赖床才是正理,求了夫人务必让她睡到自然醒,于是每天一睁开眼,却是太阳已落山的时刻,又该安歇了。”真娘掩嘴而笑。
白云暖知其拿自己前段时间昏天黑地胡睡的事情打趣自己,便抓了她的手撒娇唤道:“真娘……”
真娘这才道:“说到早,可有人比咱们都早,这个人小姐一定猜不到。”
白云暖回头看看心砚,她倒是真的猜不着。
心砚道:“真娘,你别跟小姐跟前打马虎眼了,她性子急,猜不出来又该恼了。”
“我非得等小姐恼了才说。”真娘戏谑地瞅着白云暖。
白云暖道:“等我恼我且随你的心意恼了便是,只怕我恼起来需花些时间,届时误了真娘的事。”
真娘这才噗嗤一笑,道出正事:“这人小姐说不熟悉也不熟悉,说熟悉也熟悉,就是踏春那日与我们偶遇的章家大少爷。”
白云暖一怔,立即会意,章乃春定是为了九连环的事情而来。
随真娘到得书香堂,见父亲正陪章乃春坐于厅上。
白云暖入了厅内,向父亲行了礼,又向章乃春见了礼,便静静立于地上,听父亲训示。
白玉书道:“强金阁能争取到皇家的修缮款项,章少爷功不可没,父亲正和你母亲商量着要宴请章少爷以表谢意,可巧,章少爷竟就自己登门了。”
“所谓心有灵犀,世伯您说,可不是么?”
章乃春虽是同白玉书说话,眼睛却直勾勾瞅着白云暖。
只见白云暖一袭鲜红绫罗春裳,宛若一枝娇俏海棠,亭亭玉立,莲脸生香,章乃春看得目光都直了。
白云暖不动声色,自管不卑不亢地站着,任由他瞅。
白玉书竟看不下去了,“嗯哼”咳了一声,章乃春方才惊觉,这才收了贪恋的目光,正襟危坐。
白玉书道:“听闻章少爷喜欢梨园佳音,不如在锦绣班为少爷包个场,聊表心意,章少爷以为如何?”
章乃春当即拊掌大笑,眉飞色舞道:“我说呢吧,我和世伯还真是心有灵犀,小侄已包下锦绣班的专场,特上门请世伯伯母、振轩兄和阿暖妹妹前去观场呢!”
章乃春自是眉开眼笑,白云暖却听了那声“阿暖妹妹”直觉想吐。
前世,自己面对章乃春成亲前的种种示好还是有些感动的,现在经历了那一世痛苦的婚姻之后再面对章乃春的黏糊,只会觉得其厚颜无耻。
“说好了是白家聊表谢意,若让章少爷包场,白家岂不又欠了章少爷人情?”白云暖云淡风轻,对着章乃春微微一笑。
章乃春起身作了个揖,道:“非也非也,我请阿暖妹妹观场,非是要和世伯抢这个包场的东道,而是为之前和阿暖妹妹的一个赌约而来。”
“赌约?什么赌约?”白玉书蹙起了眉头。
白云暖瞥见章乃春一脸志在必得的笑,就知道那个赌自己输定了。
※
春阳散落一地普世的光明,白云暖和白振轩出了府门,走向路旁章乃春备下的马车。
当书香堂的花厅里,章乃春当着白玉书的面掏出一根红丝绦,左右手的大小指各自捏着,将红丝绦挑在手里,又张开手指,将红丝绦撑成一个长长的方形,继而用嘴巴叼住方形的一条边,左右两手迅速来去穿梭,然后嘴里的丝绦一放,两手再向两边缓缓退去,一个圆圆的红日便盘踞云端之上了。
“日落西山,九连环的第十种花样,温贤弟教我的。”章乃春得意地笑。
白云暖当然知道这招日落西山绝不是出自温鹿鸣的手,奈何温鹿鸣已离开白家,无法对证,白云暖也只能心里藏了郁闷,却又无可奈何。更兼,白玉书向章乃春了解了事情始末后,便说:“白家,诗礼书香之家,理应言出必行,有道是愿赌服输……”又担心白云暖毕竟是女孩儿家,抛头露面总不合适宜,遂让白振轩陪了白云暖前去。
四儿坐在马车前头,见白振轩和一个白净娇嫩的小少年一起从白府那两扇黑油漆大门内走了出来,顿时一惊,赶忙转头对车帘内的章乃春道:“少爷,白少爷来了。”
“白小姐呢?”章乃春最关心的是白云暖。
“少爷您自己看……”四儿吞吞吐吐。
章乃春困惑地钻出车帘,但见白振轩一袭无瑕白衫,出尘飘逸,而他身旁的小少年金冠绣服,白净惹眼,双眸如水,身板纤纤,不由好奇:这样绝色的人物又是白家的什么人?不管是凌云寺中,还是踏春之时,都从未见过。
正腹诽着,直到白振轩引着白云暖走到马车跟前来,他才恍然大悟,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女扮男装的白云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白云暖看着章乃春轻浮的姿态,只当是看猴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经历了那样痛苦的婚姻之后,她看眼前的人怎么可能柔肠得起来呢?
白振轩拱手道:“家父担心阿暖女儿之身,出门在外有所不便,所以……”
章乃春摆摆手,笑道:“世伯英明!阿暖妹妹这样打扮,实在是俊!”
章乃春竖起了大拇指。
白振轩和白云暖身后的心砚和松塔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章乃春这才注意到心砚也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也显得嫩生生的,眉眼清秀得很,便道:“心砚姐姐也俊得很哪,只是雨墨姐姐怎么没来?”
白云暖心里咯噔了一下,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章乃春的“日落西山”定是雨墨暗中授受。自己虽然让心砚去嘱咐她不可和章乃春接触,可是章乃春是个滑头的,又有钱,不用威逼,单凭利诱便能轻而易举拿下雨墨。
雨墨本就是个心术不正的贱胚子,见钱眼开是情理中事。
白云暖心里不由窝了一股子火,强忍着压下,只等着锦绣班观场回来之后便要寻她来好好拷问一番。
当即,松塔坐到四儿身边去,在马车前头。章乃春引了白振轩、白云暖并着心砚上了马车内。
四儿一声呵斥,马儿便缓缓撒开了四蹄。
※
一路上,章乃春都向白振轩和白云暖兄妹介绍锦绣班的相公,说有个叫蓉官的,是琴官的姑表兄弟,比琴官略小一岁,却也是个色艺俱佳的。
因着琴官的关系,白家兄妹对那蓉官便先入为主地有了好感。
马车过街窜巷,终是抵达了戏园地界。
一路上锣鼓响,各个戏班的报子上都登了当天演出的剧目。也有悄无声息关门大吉的,便是遇到传差,或去唱堂会。
过了几个铺面,见一个戏园招牌上写着“天香园”,便是锦绣班。
因被章乃春包了场,整个戏园出奇地安静。
下了车,早有锦绣班班主迎了上来,年纪四十来岁,青黑脸,高大身材,满脸堆笑,嘴里“大爷、少爷、几位爷”叫了一气。
章乃春便问:“都准备妥当了?”
“就等着爷大驾光临呢,蓉官已在候场了。”
说着引了众人走了进去。
但见舞台上红色幕布紧闭,弦子手已咿咿呀呀在试音,两旁楼上楼下及中间池子里,往常坐满了人,此刻却是空荡荡的。
班主将众人引到一个豪华精美的雅座上,一挥手,一群小旦便蜂拥而至,大家围着章乃春、白振轩和白云暖,将大官座挤得满满的。
章乃春见白云暖面色有些不悦,便向众位相公挥挥手,道:“先看戏,先看戏。”
当即前奏响起,幕布拉开,灯光中一个令人消魂荡魄的小旦便百媚千娇走了出来。
那便是蓉官了,唱的是《舞盘》。
第三十七章 蓉官
台上,蓉官的《舞盘》惟妙惟肖;官座上,相公们七嘴八舌,多是贬低蓉官演技的嫉妒之词。
章乃春笑道:“你们都说蓉官的戏生疏,在我看来是神妙得很。他就有一样好处,他唱戏时,并不很留心关目,他的风韵生得好,神情、举止若行云流水,倒比那戏文上的老关目还好些。”
有个小旦冷嗤道:“从前琴官在时,章少爷是非琴官之戏不看,非琴官之酒不喝,我们总以为琴官走了,我们的出头之日也到了,谁知竟还是摆脱不了琴官的魔咒,章少爷抬举蓉官,不过是因为他是琴官的表兄弟罢了。若我们也是琴官的什么表兄啊表弟的,章少爷也会替我们舞台上的不专业找借口,赞一句我们的风韵生得好,所以演起戏来神妙得很!”
一语毕,众人哄笑。
章乃春只好讨饶道:“各位祖宗啊,知道你们伶牙俐齿,拿本少爷开涮,你们是寻了乐子,得了开心,若果这些话被蓉官听了去,就不好了。”
马上就有人起哄道:“蓉官不睬章少爷才好呢,那样我们就有机会了。”
说着,仍旧欢笑声一片。
章乃春脸都绿了,便有人宽慰他:“章少爷,蓉官不理你的话,横竖有我们陪你,你章少爷是永远都不愁寂寞的。琴官走了,有蓉官,蓉官走了,还有芳官、琪官、书官、玉官,横竖章少爷是喜欢名字里头带官的,我们回头都改成什么官就是了。”
章乃春当着白家兄妹的面被戏子如此取笑,脸上很是下不来台,又见相公们又要去黏糊白云暖和白振轩,白振轩倒是正襟危坐,面不改色,白云暖却已经很是不耐。
他忙斥退伶人们道:“本少爷今天心情烦得很,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见话不投机,各自站起,散去。
班主要上前赔罪,章乃春摆摆手,他也就止步了。
“适才聒噪得很,振轩兄,阿暖妹妹见笑了。”
白振轩举了举手中酒杯,章乃春忙举杯对饮,消解了尴尬。
白云暖闲闲懒懒地把目光投向戏台上的蓉官,但听得耳边章乃春絮絮叨叨道:“这个蓉官与别个小旦风格不同,品性就若莲花,很是洁身自好,又有梅花的傲骨,对谁都不逢迎,恁你多有钱多有势,他都不买你的帐,不卑不亢的,这也是我特别罩着他的缘故。”
白振轩附和:“这在梨园这一行倒是个奇葩。”
“可不是。”章乃春越来得意。
白云暖冷冷笑道:“既然谁的帐都不买,今儿怎么又买了章大少爷的帐呢?想来那股子高冷的气质不过是装出来的,为着更好地吸人眼睛罢了。”
见白云暖终于搭理自己,章乃春早就喜上眉梢,又自动过滤了白云暖言辞间的嘲讽意味,乐颠颠道:“蓉官当然是为着买白家的面子。强金阁在洛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一亲芳泽的?”
白云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即便自己是正宗的白家人亦无法登临书楼一览群书,更何况是旁人?镜花水月枉自嗟叹罢了,又何必白白存了那一份非分之想呢?
恍惚之间,《舞盘》已结束,蓉官离了舞台,换之的是另一个小旦登场,唱念做打倒不逊色,就是神韵上差了许多,总觉无味,白云暖方信了章乃春的话。
章乃春热情洋溢地招待白家兄妹,热食点心一盘盘上来,美酒却并未喝下多少,白振轩还愿意虚以委蛇,白云暖完完全全地黑沉着脸。
章乃春并不在意,只要白云暖能坐在他面前,让他一饱眼福,他便心满意足了。
白云暖和别个女子毕竟不同,自己要抱得美人归,需得下一番苦功夫不可。
待等美人娶回家之后,要圆要扁,便是自己说了算的了。
自己是在欢场上混惯了的,自认对女人还是看得极透的。
三人正各揣心事,貌合神离坐着,班主引了蓉官过来。
蓉官脸上已卸了浓妆,依稀的残妆将他的五官轮廓修饰得更加分明,看起来分外明媚动人。他穿了绿暗红稀的绸缎春裳,莲步轻移,如一缕风飘到官座上,神色淡淡的,果如章乃春形容得那样清心寡欲,闲闲淡淡。
“他是鹘伶渌老,平时没人能笼络得住他,琴官上京以后,我天天跟着他的车,他往东我便往东,他往西我便往西,跟了整个月,他都不待见我,今儿,还是托了你们二位的福,他才肯委身上这酒席。”
章乃春指着蓉官,对白振轩和白云暖道。
蓉官浅笑訚訚见了礼。白振轩和白云暖起身回礼。
蓉官入了席,举了酒杯,道:“白少爷、白小姐,久仰大名。”
白云暖暗暗吃惊,自己今日是男儿身打扮,竟被蓉官一眼洞穿。
蓉官继续笑道:“表兄上京时与蓉官畅谈过白家这一双兄妹,表兄对二位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是人中龙凤,气质非凡。”
白振轩也笑道:“阿暖这一身行头今天骗过了一众相公,没想到蓉官相公倒是火眼金睛。”
章乃春忙抢了话头,指着蓉官,回答白振轩的话,眼睛却是睃着白云暖,“蓉官最是个眼尖的,我要不是之前就和振轩兄、阿暖妹妹熟识,我是断认不出来的。”
当下四人举杯,饮酒谈天。
白振轩和白云暖问了蓉官一些琴官的近况,蓉官将琴官早先从京都寄回来的信的内容和众人复述了一遍,获悉琴官得相爷照应,已在京都大梨园安了身,生活艺术全都无忧,十分逍遥。
白振轩和白云暖总算是安了心。
正说话间,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
“我来找我哥哥,谁敢拦本小姐的路?”
“你是哪家的小姐?今儿天香园被包了场,不对外开放了。”班主低声下气的声音。
那小姐中气十足,斥道:“放你的狗屁!既然被包了场,连本小姐都不认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本小姐是你祖宗姑奶奶!”
章乃春和白云暖都一凛,他们都已听出这声音正是章思颖。
白云暖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点燃,她的手暗暗握紧了衣角,仇恨的怒火在胸腔里灼烧着。
章思颖!章思颖!恁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前世之仇,今世之恨!
这一世,你让我重新遇到你,我势必要为翰哥儿、为心砚、为自己讨回公道。
白振轩注意到妹妹神色骤变,关切地唤了声:“阿暖……”
白云暖忙平复凌乱的心绪。
君子报仇千方百计,但一定不能是硬碰硬的。
章乃春羞赧地对席上三人道:“是家妹……”
看着章乃春提到章思颖时唯唯诺诺的乌龟样,白云暖就在心里冷笑。她这个小姑子一贯强势,性格雷厉,莫说章乃春,就连章老爷和章太太都捧着她。
前世,章思颖与自己起冲突时,讽刺自己一百句,却不能容忍自己回她一句,若回了她一句,她势必哭哭啼啼,闹嚷个不休,说什么“即便是她祖母,耄耋之年,亦不敢如此训她”,毫无家教可言。
章思颖已打了班主,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站定在官座旁时,白云暖只觉一股子恶心想吐。
章乃春对一脸歉意的班主道:“家妹,没事!”
班主一愣,一边拱手说着“在下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之类的话,一边用略带鄙夷的目光打量章思颖,豪门富户家的小姐竟是这样的修养,也是醉了。
班主退下了,章乃春对众人介绍章思颖道:“家妹,小名阿思,让各位见笑了。”
“哥,你说什么呢?”章思颖斜睨着章乃春,一脸不乐意。继而又环顾席上众人冷嗤道:“谁让谁见笑,还不知道呢!你们天天缠住我哥哥,不就为看中我章家有钱,哥哥可以带你们吃喝玩乐吗?我章家确是不缺这点招待狐朋狗友的钱,我哥哥是单丁独苗,没有兄弟可以一处玩耍,刚好花些钱买了你们的时间打发他的寂寞。”
白云暖嘴角扯了扯,扯出一抹鄙夷的冷笑。
章思颖永远是这么没有家教的贱胚子!明明也是豪门大户出身的小姐,却偏偏搞得自己就跟市井无赖似的。不过,也怪不得她,章家这豪门大户原就是暴发户出身,到底比不得其他有渊源的大户人家。
白云暖因为有着重生的记忆,对章思颖的过激言辞自然不吃惊,白振轩和蓉官就不然了,章思颖的话呛得二人的茶水直接从嘴里喷出来。
章乃春忙帮蓉官擦拭,又帮白振轩擦拭,手忙脚乱的,一边怪责章思颖言语令他出丑,一边又羞又愧,不知拿什么话圆场,只能不住道:“家妹还小,令大家见笑了。”
“章小姐看起来也不小了,同是金钗、豆蔻的年纪差距真不是一点点。”蓉官是将章思颖同白云暖做了比较。
“什么金钗、豆蔻?什么差距不是一点点?你一个臭戏子,也配满嘴喷粪!”章思颖随手抓起桌上一杯酒泼了蓉官一脸。
席上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阿思!”章乃春腾地站起身,恼得满面通红。
蓉官却是一脸风轻云淡,他接过白云暖递过来的布巾,不疾不徐擦了脸,微微一笑道:“我一个戏子自然不配满嘴喷粪,只有像章小姐这样金贵的千金小姐才配满嘴喷粪。”
说着,向着白振轩和白云暖行了礼,不再理会章家兄妹,飘然离去。
“你……”章思颖指着蓉官的背影,气得干跺脚。
“你什么你,脸都被你丢光了!”章乃春懊丧地呵斥。
章思颖回头看着章乃春,脸涨得通红,“哥哥,你居然帮着外人,将你亲妹子的脸皮放在地上踩!”
章乃春翻了翻白眼:“是你自己将自己的脸皮放地上踩,还把哥哥的脸皮一起放地上踩!”
见兄妹俩杠上了,白振轩携了白云暖起身道:“春哥,我们择日再聚好了。”
“振轩兄,阿暖……”章乃春见白振轩和白云暖起身离开官座,忙去追,却被章思颖一把抓住。
“哥哥你不能去!”
“你把我的贵客都给得罪走了,这帐我回头再跟你算。”
章思颖却抓住章乃春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放开:“哥哥,外祖母病重,母亲让我来寻你。父亲母亲已启程赶去外祖母家,让我带了哥哥即刻前去,马车已候在天香园外头了,哥哥赶紧随我去吧!”
白云暖任由白振轩牵着手往外走,却听到身后传来章思颖焦虑的声音,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章思颖啊章思颖,原来这一桩大官司,你今世亦是躲不过的。
第三十八章 前事
如果这一世的人伦关系不变的话,章乃春作为章家的长房长孙,底下应该还有两个妹妹,大妹妹章思颖,二妹妹章念颖。
两个妹妹,不但外形上完全不同,性格更是天渊之别。
大妹妹章思颖隔代遗传了她祖母章老太太的良好外形,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又是个极为精明、泼辣的。要不是书念得少,又只是女娃子,恐就是个能够颠倒黑白,挪移乾坤的。
而二妹妹章念颖就随了她母亲章江氏,长得一般,又有些矮小,性格更是墙头草般懦弱无主见。站在她姐姐章思颖身边,章念颖就像个小丑和刍狗,被章思颖捏在手心里挑唆得团团转。
前世的章乃春对两个妹妹的态度截然不同。
和二妹妹章念颖只是寻常人家兄妹之情,对大妹妹章思颖的感情却非同一般。原因是章乃春外祖母病重时,兄妹同乘马车赶去外祖母家见外祖母最后一面,却在半路遇到了劫匪,为了保住哥哥章乃春,章思颖自愿去土匪窝里舍了身。
那土匪头子姓周,外号老煞。
老煞打家劫舍,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却是个惧内的奇葩。他婆娘是更大一个土匪头子的独女,生得五大三粗,金刚怒目,往日头底下一站,便能投出一座山的黑影来。老萨能在永定府一带横行霸道,全仗老丈人撑腰。因而虽然这婆娘不能生育,老煞也不敢休了她。
可老煞毕竟是个男人,偶尔有个胆大的土匪手下喝醉酒拿话激他:创了再大家业又如何?没个亲生的儿子给他传宗接代,一切都白搭。老煞一下就不淡定了。
于是,再抢了民女,便不再向从前那样先/奸/后/杀,而是偷偷养起来,金屋藏娇,企图藏出一窝土匪种来。可惜山寨里那婆娘不是个省油的灯,总能打听到老煞的风吹草动,即便是抢来的民女已经怀上了老煞的孩子,也一样地一尸两命。
老煞碍于当大土匪的岳父,对于婆娘的嚣张跋扈,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也是老煞命中该有子嗣传香火,在洛县郊外杀人越货的时候遇到了章家兄妹。
章乃春是个无用的纨/绔子弟,脂粉堆里游刃有余,在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跟前却吓得屁滚尿流。
章思颖比哥哥小了几岁,却是个从小就主意大的人精。平时从叔伯们的对话里,对周家寨大土匪老煞略有耳闻。此时,面对一个个五大三粗手持大刀的蒙面歹徒,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伶牙俐齿,三两下就摸清了眼前土匪的底细。
知道是周家寨的老煞之后,章思颖更加有主意了。三两下就和老煞达成了协议,只要放了她哥哥章乃春,所有钱财归周家寨,包括自己也归周家寨。
望着眼前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的章思颖,老煞就如饿狼看见小鲜肉。章思颖言语间,举手投足间,抬眼巧笑间,一股子爽利麻辣又风/骚的性子,完全不像平日里打劫到的那些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民女,很对老煞的胃口。
老煞对章思颖是有求必应。
章思颖趁机竟还说动了老煞不要将她私藏在外偷偷摸摸怀孕生子,她要他将她大大方方带回周家寨去,说是自己有办法让寨主夫人收留她。老煞将信将疑,果真放了章乃春,将章思颖带回了周家寨。
于是,一招借腹生子,便搞定了寨里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婆娘。
一年后,章思颖给老煞添了个大胖小子,小名泓哥儿。日久生情,老煞对章思颖竟生出无限依赖来。于是,那个五大三粗、金刚怒目的婆娘对章思颖杀心顿起。
章思颖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当机立断,先是恳求老煞看在自己给他生了孩子的面上放她一条生路,又用巧舌如簧说动了寨主夫人,欺骗她自己在章家时原有个相好的,正眼巴巴等着自己回去,又赌咒发誓说从此泓哥儿便是寨主夫人的亲生儿子,自己绝不会看他一眼,甚至连想他一下都不会。章思颖还说只要肯放自己回去,就一定让章家送来大笔赎金。
三寸不烂之舌,终是搞定了土匪夫妻。
老煞让土匪手下给章家送了信,只要章家交一千两赎金,便放章思颖回家。
章思颖是个精明的主儿,她叮嘱那送信的将信千万送到哥哥章乃春手中。她算准了,信要是先落到祖父或者父亲手里,他们很可能会因为章家的名誉而放弃解救自己。而要是送到哥哥章乃春手中,情势就完全不一样了。章乃春势必会念着救命之恩,而想方设法救她。
果不其然,章乃春接到信之后就立即去请示父亲章瑞梅。
女儿被劫去土匪窝里一年有余,章瑞梅如坐针毡。因着章思颖嘴巴甜,脑袋灵光的缘故,他从小就偏爱这个样貌与性情都甩了二女儿一大截的大女儿,还指盼着能靠她攀上一门大户,壮大章家的生意。
人算不如天算,章思颖为了救哥哥,舍了自己的身子,于是之前所有的念想都打了水漂,只盼着女儿能平安回来。
现在,救人的机会来了。
可是章老太爷还没有仙逝,权力还在章老太爷手里掌着,赎金事小,名誉事大。是否迎回施了贞洁的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说了不算,得由章老太爷示下。
章瑞梅领着儿子章乃春去请示章老太爷。
槅扇上镶满彩色琉璃的花厅中,章老太爷闭目坐着。他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章家是洛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名誉丢不起,脸面丢不起,被土匪劫了贞操的孙女儿还接回来干什么呢?只会永远是个耻辱的标记,不如死了干净。
祖父的态度摆在那里,父亲不敢有异议,章乃春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土匪撕肉票啊,要知道妹妹可是为了救他才深陷泥潭的。要不是妹妹,现在哪还有他章乃春吃香喝辣的活头啊?早就是土匪刀底下的冤魂了。
章老太爷重男轻女,最看重的便是章乃春这个章家的单丁独苗,要是章乃春不好了,章家的旗帜也就倒了。
章乃春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使出平常女人们撒泼那一套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让章老太爷点头救人。
回到章家的章思颖和哥哥章乃春更为亲近了,颇有些荣辱与共,相依为命的意味。
关于大姑子章思颖的前尘旧事,章家人对白云暖是瞒得密不透风的。要不是表小姐江怡茹受了章思颖的窝囊气,找白云暖哭诉,带着报复的意味对白云暖和盘托出,白云暖或许一辈子也无法知晓这样惊天的秘密。
白云暖嫁进章家的时候,章思颖已经许配给了洛县乡下的林家。
白云暖只是奇怪,这样的豪门富户怎么会同那样清贫的人家结亲,明摆着的门不当户不对,况章思颖又是那样才貌出挑的千金小姐,实在没有作贱下嫁的理由。
每当白云暖疑心的时候,章乃春总以章家虽然是豪门富户,却绝不会为富不仁、嫌贫爱富为理由搪塞她。听了表小姐江怡茹的讲述,白云暖心里一团疑问算是解开了。
白云暖嫁进章家后不久,章思颖便出阁了。
白云暖怀上翰郎,章思颖也怀上了大儿子林琪。
白云暖生下翰郎八斤五,章思颖就得意洋洋地说自己的大儿子林琪出生时八斤六。
起初,白云暖并不觉得大姑子章思颖的性格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她总是事事喜欢和她这个大嫂攀比,也未免太好强了些。
时间久了,白云暖隐隐觉得大姑子对她很不友善,每每回娘家省亲,见到她这个长嫂,眉宇间总凝结着一股子忧郁戾气。
与生俱来的隐忍的性子使她不愿意与章思颖一般见识,真娘和她说过,婆婆媳妇小姑这三个角色就像猫和老鼠、狼和小羊一样,是不可改变的天敌。
白云暖从章思颖那里受了委屈,便用真娘的话宽慰自己,替章思颖找借口说,她不是故意为难她的,只是她们的身份决定了她们不可能好好玩耍。
白云暖因为难产落下了病根儿,身体一直不好,汤药不断,卧床不起。
章思颖却在次年又怀上了二儿子林珏。这下,章思颖再回到娘家见到白云暖时,白云暖发现章思颖眉宇间的郁闷不见了,整个人都颐指气使,精神焕发的。
章乃春在时,章思颖对白云暖就尊重得紧,长嫂长长嫂短的,嘴巴甜得抹蜜。章乃春不在时,章思颖就冷冷一笑,奚落的话一长串一长串的。
“书香门第出生的闺女又怎样?父亲照样是个见钱眼开的,我们章家娶白家的女儿聘礼可是十万两白银哪,这在洛县可是前无古人的天价!可是你们白家嫁女儿呢?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陪嫁两本书。问问收破烂的大娘,这纸张是有多贵,两本书就值了十万两?都说书香门第知书识礼,都说我们生意人家,无商不奸,可是你看看我们章家嫁闺女,那林家的聘礼才多少,我们章家的陪嫁又是多少,这样相比起来,你们白家那哪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啊!”
章思颖每每这样讥讽的时候,白云暖都低垂着头,羞赧难当。父亲在聘礼一事上的确是漫天要价了,可是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章家不愿出聘礼,大可不娶她,既然娶了,又这样冷嘲热讽,算怎么回事呢?
不过章家人关于白家聘礼贵陪嫁少一事,也大多只是背后腹诽,并不像章思颖这样当面给人下不来台。面对章思颖的挑衅,白云暖觉得自己娘家的确理亏,也就忍气吞声。
她想跟丈夫章乃春诉诉苦,可是每当说了个开头,章乃春便冷道:“你是长嫂,你为大,怎么和小姑子计较呢?她就算有不懂事的地方,你也该让着她!”
对于丈夫对妹妹毫无节操地袒护,白云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啐章乃春几口唾沫。
第三十九章 假梦
自从表小姐江怡茹告诉了白云暖周家寨劫匪一事之后,白云暖面对章思颖的嘲讽就自如从容多了。
章思颖要是再说“你看看我们章家嫁女儿,林家的聘礼才多少,我们章家的陪嫁又是多少”时,白云暖就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她,嘴角一扯便回给她一抹同情的笑。
就凭她一个失了贞操还给土匪生过孩子的破鞋,章家当然要倒贴嫁妆,那林家姑爷要不是因为清贫,怎能做一个土匪头子的接盘侠?
不过白云暖是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章思颖没有素质,她不行,她好歹是书香世家白家走出来的女儿,不能侮辱了白家那栋万卷诗书深藏功与名的强金阁。
白云暖总告诉自己,对章思颖采取的对策无非一个“忍”字。她是章家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可能天天回娘家探亲,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她回乡下林家去,自己便也得了清净。
可是白云暖错了,章思颖竟是一帖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她怀上二胎之后,恰逢林家亲家公去世,婆婆章江氏心疼女儿,便把她接回章家来养胎。她不只一人来了,连带着丈夫和大儿子也一起来了,乡下林家只留了个新寡的亲家母。
从刚开始的几间客房,到后来章乃春求了章老太爷特拨了一个别院给她借住,说是为了方便林家姑爷攻读书业。
这期间,林家姑爷参加了春闱和秋闱,皆名落孙山。
第二次落榜后,章思颖便不叫林家姑爷读书了,弃笔从商,让章乃春求了章老太爷在账房谋了个差事,渐渐地,又随章乃春出外跑了几趟营生,渐渐展露出了经商的才能来。
后来林家姑爷已是章乃春生意上离不开的好帮手,许多章乃春拿不下来的生意都是林家姑爷去谈妥的。
章乃春对章思颖这个妹妹更加器重和倚赖了。因为仗着林家这个大妹夫,自己在生意上才能得到祖父章老太爷的大力认可。
章乃春对大妹的感恩与纵容,导致章思颖在白云暖跟前更加气焰嚣张。她将白云暖从头到脚,为人处世全都嫌弃了个遍,令白云暖很是受气。
再加上章乃春出外跑营生,相继带回了三四个女子收在房中,那些小妾和章思颖串通一气,白云暖更加愤懑不平。
要不是这些小妾都无所出,只怕她这个正媳早就被拉下马了。幸而她有翰哥儿。
前世,她总是缠绵于病榻之上,章老爷和章太太怕她的病体传染给了翰哥儿,总叮嘱照顾翰哥儿的丫鬟婆子,不许翰哥儿去探她,而翰哥儿总是悄悄地摸进她的卧房,跪在她的床边,扬着笑脸,乖巧地说一句:“儿子趁她们都睡着了,才偷偷来找娘亲的,娘亲,你渴不渴?儿子给娘亲倒水。”
翰哥儿见白云暖双唇干燥得裂开,便去桌上倒水,水壶里的水常常是冰凉的,翰哥儿便含了一口水,将水含得有温度了才喂到母亲的嘴里。白云暖只觉一股甘甜自口内盈开,慢慢渗到心里去。
“娘亲,天气冷,儿子将水在口里含一会儿,水就不会冰到娘亲的肠子了。”翰哥儿说着又要低头含水。
白云暖忙阻止他:“翰哥儿不可,娘亲病重,会传染给翰哥儿。”
“翰哥儿不怕。”小小的男孩俊秀的面庞上透着一股子执拗的坚毅。
翰哥儿低头含水又喂了白云暖几口,白云暖的泪顺着那温温的水液一起淌到肚子里去。
翰哥儿喂好了水,将碗放到床头矮几上,凑近白云暖的脸打量,看见白云暖眼角的泪痕,他便伸出小手轻轻地替母亲擦拭。
都说女儿才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但是她的翰哥儿,虽是儿子,却是棉袄中的棉袄。
可是这样好的儿子,却被章乃春的愚蠢、章思颖的恶毒一起害死了。
※
“阿暖,你怎么了?”
白振轩见妹妹突然脸色迷糊,眼神里尽是绝望的痛与悲,不由吓了一大跳。
听到哥哥呼唤自己,白云暖回神时,心口猛然一阵抽搐,痛得浑身都痉挛起来。
“阿暖,你没事吧?”白振轩将妹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妹妹的手冰凉如水。
“哥哥,你快跟我走啊!母亲说外祖母最疼你了,你一定要赶到外祖母家见外祖母最后一面的。”身后章思颖催促着章乃春。
白云暖蓦地从白振轩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向章乃春。
章乃春见白云暖去而复返,又惊又喜,一时竟冲散了听到外祖母病重时的悲痛心绪。
“阿暖……”章乃春喃喃唤道,一见白云暖美得出神入化的容颜,他的脑子就不好使,整个人就云里雾里。
白云暖站定在章乃春和章思颖兄妹跟前,她的目光盯着章思颖看了许久,又盯着章乃春看了许久,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白振轩已经追到妹妹身边,困惑地看着妹妹惨白的面孔、血红的目光,眉头虬结成了大疙瘩。
妹妹这是怎么了?
“喂,你有什么事?我和我哥哥还要赶路呢!”章思颖伸手就要推开白云暖,却被白振轩一把握住。
章思颖的目光错愕地落在白振轩面上,见白振轩仪表堂堂神色却冷峻,自然一股威慑力,一时也不敢无礼。
白振轩见章思颖瑟缩了一下,便嫌恶地甩开她的手,而章乃春更是一下就将妹妹搡到身后去,目光只是盯着白云暖,笑道:“阿暖,你有什么事吗?”
“外祖母家奔丧,章少爷你去不得。”白云暖面无表情道。
章乃春愣住。
章思颖已经嚷嚷起来:“喂,你到底是谁啊?你什么资格在这边乱放阙词?那是最爱我哥哥的外祖母!我父亲母亲让我哥哥去的,你算老几,在这边乱放屁!”
“阿思,休得无礼!”章乃春呵斥了章思颖一句,转头看白云暖,“阿暖,我不明白……”
白云暖不理会章思颖,依旧淡淡地对章乃春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外祖母病重,你和章思颖乘马车前去探看,路上遇到了劫匪。章思颖被劫匪掳去当了压寨夫人,被土匪头子先……”
白云暖顿了顿。
“先什么?”章思颖急了。
“我不好意思说。”白云暖故意垂了头。
“你有胆就说出来,本小姐看看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白云暖随即一笑,“先奸后杀,真是凄惨!”
“你住口!你是谁?你居然敢这样侮辱本小姐!”章思颖几乎抓狂了,她张牙舞爪着就要扑向白云暖却被章乃春和白振轩抓住了手脚,除了鬼吼鬼叫,不得近前,恼火到要死。
章乃春一边抓住妹妹,一边笑看着白云暖:“阿暖,你居然梦见本少爷?”
白云暖点头,指着恼羞成怒的章思颖道:“适才章少爷只介绍令妹的小名叫阿思,我是如何知道她全名叫章思颖的呢?”
“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章乃春完全顺着白云暖的思路走。
“梦里梦见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章少爷,保重!”白云暖的目光冷笑着飘过章思颖那张涨得通红的脸,漫不经心转身离去。
白振轩忙弃了章家兄妹,追了上来。
“阿暖,到底怎么回事啊?”白振轩一边追着妹妹疾飞的脚步,一边困惑问道。
白云暖给了白振轩一个故弄玄虚的笑容,“哥哥记得去凌云寺之前,阿暖也做了一个梦么?”
“父亲踏春之后跟我提过阿暖的梦,说要不是阿暖的梦,哥哥在凌云寺中就要遭难了。”
“信不信,阿暖有特异功能?阿暖的梦能够普度众生。”白云暖说着,笑容更甚。
第四十一章 劫匪
见哥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章思颖很是不忿:“哥哥这一路都在担心那个娘炮信口胡诌的梦境吧?有道是脸上无毛,办事不牢,哥哥又何必在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章思颖还不知道她口中的娘炮是个闺阁千金,章乃春哑然失笑。
章思颖翻了翻白眼:“哥哥居然还笑得出来?那娘炮张口便诅咒外祖母死呢!外祖母只是病重,他却说我们兄妹是去奔丧,居心险恶之徒,真想撕烂他的嘴!哥哥日后还是不要同这样的人来往了。”
“只怕你哥哥我想同她来往,人家还不肯呢!好不容易邀约了出来聚会,竟被妹妹你搅和了。”
“哥哥,瞧你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外祖母病重,父亲母亲让我去找哥哥,妹妹又怎么会打扰哥哥风/流快活?”
章思颖又委屈,又恼怒。
章乃春见妹妹一张娇颜,如满月,似桃花,不禁爱怜地拍拍她的面颊道:“好了好了,哥哥错了,好不好?日后,说不定你还要同你深恶痛绝的这个娘炮抬头不见低头见呢!所以请妹妹看在哥哥的份上,对那娘炮生出一些好感来,莫要与她为敌,好不好?”
章乃春好言好语,章思颖冷嗤一声,戏谑道:“只怕妹妹想与那娘炮交好,还没机会呢?你没听那娘炮说,妹妹我会在去往外祖母家的路上被劫匪先奸后杀吗?”
章思颖话音甫落,马车就重重颠簸了一下,继而止步不前了。
章乃春和章思颖惊跳起来,面面相觑了一下,只听马车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章乃春的心立马悬到了嗓子眼,他战兢兢唤了几声“四儿”,四儿却没有吭声,撩开车帘一看,吓了一跳,四儿直挺挺坐在马车前头,手里挥着马鞭却如被定在空中,丝毫不敢落下来,几把明晃晃的大刀反射着艳丽的日头,架在他的脖子上。
章乃春的手脚立时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只见眼前几个蒙面黑衣的彪形大汉,牛头马面般立着,凶神恶煞,犹若地狱鬼差。
“劫财还是劫色?”章乃春硬着头皮问道。
为首一个劫匪大笑道:“有财劫财,有色劫色。”
章乃春心想果真是应验了白云暖的梦境,真是后悔没有强硬一点阻止妹妹的胡闹,从章家调一对安保来。
现在,他身边没有多带银两打发这些劫匪,车上又有章思颖,年轻貌美,是饿狼脚边的鲜肉。
如何才能全走劫匪,保住妹妹啊?
白云暖的梦境里可是说妹妹会被劫匪先奸后杀……
想到此,章乃春一阵头皮发麻。
章思颖见哥哥僵在车帘处,便探出了身子,“哥哥,遇到了什么事?”
章思颖一见马车外的阵仗,猛然愣住。
那娘炮的梦境居然应验了。
此刻,后悔来不及,又是惧怕又是懊恼喝道:“光天化日,竟敢打家劫舍,你们好大的胆子!”
章乃春一下捂住章思颖的嘴,该死,难道这小妮子还想触怒劫匪,加剧悲剧早点发生吗?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章思颖被哥哥捂得难受,只得扭动着身子,章乃春怕她再说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过激的话来,便死命地捂了她的嘴,对劫匪们赔笑道:“各位好汉,日头这么大,还出来跑营生,真是辛苦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在下姓章……”
章乃春本来想告诉劫匪们自己家财万贯,只是没有带在身上,想给他们打个欠条,只要放他们平安离开,便让他们带着欠条去章家领钱,奈何劫匪们没有耐性听他啰嗦完。
“老子管你姓文还是姓章!”为首的大汉喊叫着,额上青筋暴起,蒙面黑布在面上一颤一颤,粗鲁道,“身上带了多少钱,全部交出来!”
章乃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额汗涔涔。
章思颖见哥哥犯难,她一下挣脱哥哥的手,冲着为首的劫匪道:“钱多的是,只是身上未带那么多,能否打一张欠条,请各位兄弟到章家去领?”
章思颖说完,劫匪们面面相觑,继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章思颖有些恼火,不知道这些野蛮之人在笑些什么。
“喂,你们不相信本小姐的话?”
“大哥,既然他们没带钱,不如将他们三个全部杀了吧!”
“大哥,这小娘儿们长得还不错,细皮嫩肉的,按老规矩,大哥先享用,享用完了,让兄弟们也快活快活,然后宰了,神不知鬼不觉,夫人不会知道,也就不会怪大哥了。”
有劫匪提议,立刻就得到其他劫匪附和。
章乃春真正傻眼了,真的和白云暖的梦境一模一样啊!
苍天哪,谁来救救他俩兄妹啊?
章思颖那堪劫匪们言辞放浪的羞辱?早就恼羞成怒叫嚣起来:“你们这群混蛋,竟敢这样侮辱本小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为首的劫匪打量着章思颖泼辣的模样显得饶有兴味。
“兄弟们,这小娘儿们挺有意思,把她捆了,押到草丛里,衣服扒干净了,让老子爽爽先!山寨里有那个母老虎在,老子多日没有尝到鲜肉了!”
为首的劫匪一声令下,众劫匪一拥而上,从马车上抓下章思颖就拖到路边草丛里剥衣服。
听着草丛内章思颖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而那边厢,劫匪头子已经开始宽衣解带,章乃春从马上跌落连滚带爬到劫匪头子脚边,抱住他的腿,又哭又求,“英雄,好汉,大哥,祖宗,你饶了我妹子,要金山银山,我也一定给你搬来!”
劫匪头子一脚踢开章乃春,章乃春摔了个四脚朝天,四儿忙跳下马车去扶他家少爷。
章乃春死命推着四儿:“快去救小姐,别让那班王八羔子欺负小姐!”
四儿朝草丛里瞄了几眼,便缩了脖子。
那些个彪形大汉,皆是亡命之徒,人多势众,又有大刀在手,他可不想去送死。
劫匪头子已经脱了裤子朝着草丛里纵身一跃,章思颖的惨叫声就更加剧烈了。伴随着章思颖惨叫的,是劫匪们放浪的笑声。
章乃春听得热血沸腾,却是瑟缩在地上不敢上前。
“少爷,快逃吧!再不逃,就没命了。”
四儿在章乃春跟前小声嘀咕。
章乃春想想也是,妹妹横竖是毁了,自己还是逃命要紧,可是刚哆哆嗦嗦爬站起身,就被劫匪发现了。
“想逃?胆子够大的啊!”
几个劫匪从草丛里钻出来,朝着章乃春追赶。
章乃春和四儿抖抖索索,死命地奔逃。
眼见着就要被劫匪追上,迎面疾驰过来一队人马,章乃春如见救星,一路狂喊着:“好汉救命啊!”
人马中为首的问道:“来人可是章乃春章大少爷?”
“正是正是!”章乃春上气不接下气,“好汉救命啊!”
于是,马上众人跳下马,便与劫匪一阵厮杀。
刀光剑影,直杀得劫匪抱头鼠窜。
※
草丛中的章思颖赤/身裸/体躺在劫匪头子身下,下/身一阵刺痛几乎令她昏死过去。
当那劫匪头子在她身上剧烈抽/动着,阵阵粗/喘响在耳边,她羞恨难当张嘴便咬住那劫匪头子的耳朵。顿时,一阵血腥充斥口腔。
劫匪头子一声惨叫,当即从章思颖身上滚了下来,抬刀便往章思颖身上砍去。
“别啊,大哥,兄弟们还没爽呢!”
一旁两三个劫匪央求着,劫匪头子原想将刀抹了章思颖的脖子,却最终只将刀砍在章思颖肩上。
刀片深入骨头,章思颖疼得眼冒金星。
那劫匪头子泄愤似的拔出大刀,立时鲜血四溅。
“干死这娘们,替老子报仇!”劫匪头子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冲他的手下喊道。
劫匪们兴高采烈,摩拳擦掌,一个个争抢着要先上。
章思颖真想昏死过去,却是神智清醒。她哭喊着“救命”,终于引来了镖局的人马。
可惜,该毁的已毁,日后等着她的只会是无休止的耻辱。
当劫匪们被镖局的人马杀得落荒而逃,章乃春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妹妹赤/裸受伤的身躯哭叫时,章思颖终于是昏死了过去。
※
白云暖正在廊下看书,听雨轩的桃花开得缤纷灿烂。
白振轩从梅香坞走过来,远远地看着妹妹一袭家常服装,却是白衣胜雪,又配着桃花艳丽的背景,真个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阿暖——”白振轩笑吟吟走向白云暖。
白云暖放了书,见哥哥风度款款走到跟前来,微笑着问:“无事不登三宝殿,哥哥敢是为了雨墨的事而来?”
“雨墨什么事?”白振轩愣住。
白云暖心里狐疑,难道雨墨那个贱蹄子没有去跟哥哥求情,让哥哥来做说客,莫让自己赶她出白府吗?
“不为雨墨,那哥哥所为何来?”
“阿暖,你真的是太神了,那章家兄妹在洛县去往永定州的路上果真遇到劫匪了……”
白振轩坐在白云暖身边,匪夷所思说道。
白云暖不以为意,“遇到了也不怕,父亲不是下了镖局的单子,让他们护送章乃春和章思颖去永定府了吗?”
“只可惜,章少爷是平安无事了,那章小姐就……”白振轩面色沉重。
白云暖一颤:先奸后杀不过是她一时戏谑之语,不会一语成谶了吧?
“难道真被我梦中了?”白云暖佯装吃惊。
“人倒是还活着,但是不知这对章小姐来说,是幸还是不幸。”白振轩叹道。
白云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翰哥儿,你的仇,娘亲还没有替你报完!
第四十二章 婚事
转眼,已是暮春。
听雨轩的桃花已经凋谢,身上的衣裳是越发轻薄了。
白家的男眷都忙着强金阁翻修的事情,无暇顾及女眷们的行动。
兰庭遣了丫鬟过来,说是白姜氏让白云暖去前头说话,特特交代了不让心砚随行。
白云暖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细想,便让绿萝、红玉同去,让心砚留守听雨轩。
心砚捧了一件绿绸披风过来,道:“虽然白日暖和,但夜风还是有些凉,小姐披上披风为宜。”
白云暖笑着让她伺候着披上披风,便携着绿萝、红玉,随着那传话的丫鬟去了兰庭。
路过梅香坞时,遇见白振轩披星戴月地回来。
“强金阁的工期刚刚开始,哥哥辛苦了。”白云暖替兄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白振轩风尘仆仆的,笑道:“不辛苦不辛苦,雨墨已炖了大补汤,我喝一碗,元气又恢复了。”
白云暖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
什么时候开始,哥哥竟然习惯了雨墨的殷勤。
“阿暖要不要也进来喝一碗?我连喝了数日,一日不喝就有些不习惯呢!”白振轩拉住白云暖的手。
白云暖却站着不动。
白振轩奇怪道:“咦,阿暖,你这么晚是要去哪里?”
“母亲大人有请呢!”白云暖笑。
“嘿,母亲总说儿子才是她的贴心小棉袄,看来竟是哄我的呢!这么晚寻你去,一定是私藏了什么好吃的,不叫我知道。”白振轩开玩笑。
白云暖睃了哥哥一眼,啐道:“你日日都有贴心小丫鬟炖的大补汤,才看不上母亲大人的私房小点心呢!既看不上,又何必来抢?”
白云暖说着,便唤过绿萝、红玉径自往兰庭去了。
雨墨站在外间听了门外兄妹俩的对话许久,估摸着白云暖去了,才掀开帘笼,迎进她家少爷。
白振轩欣喜道:“哟,雨墨,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少爷每日这个点从芝阑馆回宝芳园来,雨墨闭着眼睛也知道。”雨墨冲着她家少爷甜美一笑。
伺候着白振轩洗了手,换了衣裳,引着他坐到棠梨木桌旁,掀开炖罐盖子,顿时一股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
白振轩已经垂涎欲滴,见雨墨熟稔地盛了一碗补汤,放到他跟前,眼里顿时加深了几分欣赏的神色。
这丫头其实引导得好的话,真是个能干的。偏生她与阿暖八字相克。
白振轩不禁生出一丝遗憾的情绪。
※
月圆如画,月凉如水。
整座兰庭花木扶疏,静谧安适。
白玉书还在强金阁那边督工,白云暖入了兰庭遂没有遇见父亲,远远的,便见真娘候在正房门外廊上。
一见丫鬟簇拥着白云暖入了兰庭园门,真娘便迎了过来。
“小姐,夫人等你呢!”
说着,携着白云暖的手入了正房。
白姜氏在里间,已梳洗好,穿了桃红色的绸缎家居服,一头秀发散了发髻,披在肩上,原就生得不俗,随意之间,更添了几分气韵。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和小姐单独说。”
白姜氏挥挥手,丫头婆子都退了出去,房内就留了真娘。
真娘撩开帘子朝外间探了探,确定丫鬟们都走得远了,这才回身朝白姜氏点了点头。
白姜氏伸了手,笑吟吟招呼白云暖过去。
“过来,来母亲这儿,让母亲看看长高了没有?”
“长高未长高倒是不明显,长得越发俊了,这是真娘都可以打包票的。”真娘也笑吟吟送了白云暖到白姜氏怀里。
“真娘就会寻阿暖开心。”白云暖啐了真娘一口。
真娘正色道:“我的好小姐诶,真娘说得可是字字属实,绝没有半点夸张之意。”
“好了好了,夸你还不值得高兴么?”白姜氏拉住女儿的手拍了拍,笑道,“小姐出挑,连带着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出挑了。”
母亲话中有话,白云暖蹙起了眉头。
白姜氏遂让真娘搬了杌子过来让白云暖坐在跟前,又上了点心,母子俩人边吃边说话。
“母亲叫阿暖过来所为何事?”
“为了你哥哥的事。”
“哥哥的事?”
“终身大事。”
白姜氏莞尔一笑。
“可是与那王家小姐的亲事?”白云暖记得母亲先前和自己提过这茬。
“不错。”白姜氏点头。
“既是大舅舅保的媒,两家又定过亲了,择日办了不就好了?”
白姜氏一副深得我心的模样,搂着白云暖,直喊“我的儿”,道:“阿暖哪,你倒是个明白事理的,偏偏你哥哥竟然不同意。”
白云暖吃惊道:“怎么会?板上钉钉的事情,又定了这么多年,难道还允许有变数不成?哥哥竟然现在才不同意此事,难道有什么蹊跷?”
“只不过是王家大小姐母亲病故了,王家差人来说如果不能百日内让你哥哥与王家大小姐完婚,便要等三年之后,守孝期满。”
“三年之后,哥哥如何等得?百日之内,确是匆促了些。”
“你也觉得百日之内匆促了些么?你哥哥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不肯完婚的,还说强金阁修缮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准备婚事。母亲想强金阁的修缮横竖有工人和家人处理,他和你父亲不过督工罢了,百日内不完婚就要等三年后,你哥哥可都二十的年纪……”
白云暖见母亲一脸焦灼,遂搂着母亲的脖子笑道:“母亲原来是抱孙心切了。”
白姜氏推开她,抓了她的手,正色道:“非但如此,母亲还有一重担心,你哥哥以百日匆促为由拒绝完婚,恐还是搪塞之言,母亲只怕三年之后,你哥哥还不肯完婚呢!”
白云暖一颤:“此话怎讲?”
白姜氏瞅了瞅真娘,真娘便上前道:“小姐是听雨轩的主人,对听雨轩下人们的动向可曾明察?”
白云暖更加一头雾水了。
真娘继续道:“夫人担心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骚/货羁绊了少爷的心。少爷心善多情,有些贱蹄子就以为有机可趁,想着攀上枝头当凤凰了,要知道咱们白家诗礼书香之家是不允许纳妾的,小姐可要趁早掐了那火星子才是。”
白云暖此时才算恍然大悟。
原来是说心砚和哥哥之间的暧/昧之事,自己日日与心砚一处,自然是明白的,母亲和真娘极少往听雨轩和梅香坞去,又是如何知道哥哥与心砚的情/事?定是听雨轩、梅香坞两处的下人透露了风声。
果断想到的便是雨墨那个娼蹄子。
白云暖强忍着怒气,微笑道:“若真有这样的事,阿暖治奴不严,要负首要责任。只是,现下听雨轩的年轻丫鬟拢共就那么三个,绿萝和红玉是兰庭出去的人,母亲和真娘都该信得过,才会特特拨了到听雨轩来当差。至于心砚,阿暖更可以打包票的了。她和雨墨姐妹俩,一个老实厚道,一个聪明伶俐,若要说谁胆敢有不安分心思的,恐怕雨墨的嫌疑会更大些,又跟在哥哥身边当差。当日,母亲要将雨墨逐到静宜斋去做粗活,哥哥还巴巴地求了情,将雨墨讨到梅香坞去。当时,阿暖只以为哥哥心善,现在细想开来,里面还真藏了什么玄机也未可知呢!”
白姜氏惊诧地眨了眨眼睛,同真娘道:“要是听阿暖如此分析来,倒是雨墨的嫌疑比心砚更大。”
“就是,那死蹄子竟敢糊弄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真娘也怒道。
“不管是哪一个都要查清楚,配个小厮,或是寻一户寻常人家,远远给嫁了,眼不见为净。”白姜氏脸色黑沉。
而白云暖的面色更是阴云压城。
※
回到听雨轩,心砚便迎了上来,笑道:“小姐可回来了,累了吧?早些安置吗?让心砚伺候你梳洗。”
看着心砚单纯实诚的模样,白云暖更是郁闷。
她沉吟了一下道:“心砚,你去听雨轩把雨墨请过来,就说小姐也想喝她给少爷炖的大补汤,让她送一碗过来。”
心砚一凛,心下狐疑,但还是去了。
到了梅香坞,见雨墨不在耳房,便只好去白振轩居住的厢房找。
厢房的门虚掩着,还有灯光散出来。
心砚依稀听见白振轩和雨墨说话的声音,心里窝起一股子温暖,双手下意识交握了一下,却触到手腕上那只玛瑙镯子,那是少爷先前去街市上淘回来送她的。
她不敢收,少爷却说:“心砚,除了这些身外之物,恐怕今生今世我再不能送你什么了……”
那样听来痛断肝肠的话叫她如何还能拒绝?
有时候,她不禁有些羡慕雨墨,能够日日陪伴少爷左右,日日见到少爷的面,而自己就算见到了少爷,亦是不敢正眼相看。
自己与少爷之间一个天一个地,一个凤凰一个麻雀,以致她在他跟前卑微如泥。
“心砚,无论何时何地,你要记住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依稀记得凌云寺中,少爷嘱咐自己的话,那样好的少爷对自己另眼青睐,自己真是何德何能?
心砚期期艾艾地想着,胸口丝丝绺绺疼得厉害。
一阵夜风拂过廊下,心砚才想起小姐的吩咐,鼓了鼓勇气终于敲了厢房的门。
“谁啊?”房内传来雨墨的声音。
“是心砚。”心砚答道。
白振轩正要歇下,忽而听到心砚的声音,忙又披上外套,让雨墨去开门。
第四十三章 陷害
雨墨开了门,心砚进了帘笼,见白振轩从里间走了出来,忙羞怯地侧身行了礼,一张小脸流霞飞云。
白振轩也是满目流光,二人很是暧/昧不明。
雨墨一旁看着,心里不爽,便道:“心砚,这么晚过来梅香坞,有何吩咐?”
见雨墨口气不善,心砚忙道:“小姐说想喝雨墨给少爷炖的大补汤,让雨墨给送一碗到听雨轩去。”
白振轩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这个阿暖也太贪心,母亲的点心吃得不够,还要来抢少爷我的大补汤。”
雨墨忙搭腔:“要不回了小姐,就说大补汤没有了?”
白振轩挥挥手,“那怎么行?小姐难得看上你做的东西,当然要送一碗过去,这是小姐对你改观的好机会,雨墨你赶紧将大补汤拿去热热。”
雨墨悻悻然,她心里怎么会不知道小姐请她哪有好事?不过为着吃大补汤的借口又要羞辱她一番罢了。心里正恼火不已,又不敢不从,懊丧地端了盛大补汤的炖罐下去。
走到门口,回身瞥了少爷和心砚一眼,更加愤然。
凭什么?小姐对她好,少爷还对她好?同父同母生的,人缘怎么差这么多?
“如此,心砚就先回听雨轩去等着。”心砚福了福身子要走,白振轩却道:“不妨不妨,你就在这儿等着,等雨墨热好了大补汤,两人一起过去更好。”
心砚只好留下。
雨墨愤愤不平出了厢房,真想摔了手里的大补汤,转念一想这不是赶走心砚报复白云暖的好时机吗?
遂眸光一冷,心里道:心砚,不要怪妹妹心狠,有道是一山难容二虎,只怪你风头太盛。
于是抱了炖罐直往前头兰庭去了。
白姜氏正打算明日让真娘去把雨墨找过来,好好算账,没想到雨墨自己竟先来了,便道:“整好,我也要找你,跪下吧。”
雨墨一听夫人声息不对,揆度或许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但又不能不打自招,便跪了再说。
“你手里抱着什么?”白姜氏冷冷打量她。
雨墨道:“姐姐给少爷炖的大补汤,少爷喝好了,让雨墨捧去洗的。”
白姜氏蹙起了眉头:“心砚给少爷炖大补汤?”
雨墨点头:“是的呢,日日都炖,强金阁修缮开工以来,姐姐日日都往梅香坞给少爷送大补汤。”
“雨墨,你若说谎诓夫人,仔细你的皮!”真娘喝斥道。
雨墨斩钉截铁:“借雨墨一百个胆子,雨墨也不敢扯谎。”
“雨墨,如果被我查出你撒了谎陷害心砚,你可知道那后果?”白姜氏因着先前白云暖的分析,不能不对雨墨留个心眼,“你上回告诉我心砚与少爷之间有些瓜葛,可是心砚在小姐身边当差,你在少爷身边当差,要论谁对少爷更有非分之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焉知不是你而是心砚呢?”
雨墨一凛,眼睛贼溜溜一转,磕了头道:“心砚现在还逗留在梅香坞之内,让少爷支走雨墨,然后与少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夫人可遣真娘前去一看便知。”
白姜氏沉吟了一下,便嘱咐真娘道:“你去梅香坞走一趟,只不许打草惊蛇,别叫他二人发现。”
真娘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道:“心砚的确在梅香坞和少爷独处一室。”
白姜氏脸上很是挂不住,暗骂了一句:“贱蹄子”。
随即便让真娘伺候更衣,气汹汹往梅香坞而去。
※
白云暖半天不见心砚领了雨墨到听雨轩来,心下狐疑,便让绿萝给自己更衣,不让绿萝红玉随侍,只身一人便去了梅香坞。
到了梅香坞,见白振轩和心砚正在外间窗下下棋,遂啐道:“你俩倒闲情逸致,也不念我巴巴地等着雨墨的大补汤。咦,雨墨呢?”
心砚忙弃了棋子,来迎小姐,道:“雨墨去热汤去了。”
白振轩坐在榻上,一手支着棋盘,手里翻挪着棋子道:“谁让你这么晚了还嘴馋?”
“知道妹妹嘴馋,不吩咐你的奴才手脚利落些也就罢了,还巴巴地绊住我派来的信使,这回真是亏大发了。”
白云暖笑着坐到心砚腾出的位置上,拿起心砚的黑棋,和白振轩对起弈来。
还未落子,就见白姜氏携着真娘挑起帘笼走了进来,她们后面跟着雨墨。
见母亲脸上蕴含怒意,白云暖不由蹙起了眉头。
而白姜氏原打算来抓个现行,却见房内凭空多出了白云暖,不由一愣。
看样子,儿子女儿正在对弈,而心砚不过是跟过来伺候她家小姐罢了。完全不是雨墨形容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白姜氏不由回头询问地看了真娘一眼,见真娘也一脸错愕,想来定有误会,便收敛了怒容,改而一笑道:“哟,你们兄妹俩这么晚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下棋?”
白振轩和白云暖忙起身向白姜氏行了礼。
“什么风把母亲大人吹来了?”白振轩不解地看看白姜氏,又看看雨墨。
雨墨见白云暖也在场,便瑟缩着什么话也不敢说。
白姜氏笑道:“母亲不过来,你可要被阿暖缠到几时才能安寝?白天在强金阁督工已经够累的了,晚上回来还要被阿暖纠缠。”
“母亲就是偏心哥哥。”白云暖搂着母亲的手臂撒娇,心底里却转过各种念头。
雨墨和母亲、真娘一起出现在梅香坞,其中定有什么玄机。
母子三人说了一会子闲话,白姜氏便让雨墨和心砚各自伺候少爷小姐去安寝。
白云暖回到听雨轩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刚才及时赶到梅香坞去,要是晚一步让母亲捷足先得,撞见心砚和哥哥独处一室,那误会就更说不清了。
这一路走回来,她已经大抵分析清楚母亲和真娘必是雨墨引来的无疑。
自己原想再警告雨墨一下,不料让这贱人先在母亲跟前又摆了一道。
一定要想个法子治治这贱婢才是。
雨墨伺候了白振轩上床安寝,带着一丝悻悻然出了厢房回耳房。
竟然又让小姐帮心砚躲过了一劫。
刚走到耳房门口,身后猛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一看,竟是夫人和真娘。
雨墨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白姜氏摔了一巴掌,雨墨顾不得疼,噗通跪在了地上。
“贱蹄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糊弄我,你当白家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如此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雨墨自知有口难辩,想着做困兽之斗,便一咬牙道:“夫人若还不信雨墨之言,用计一试便可。”
白姜氏眉头微不可见蹙了蹙,示意雨墨说来听听。
雨墨道:“想要知道雨墨和心砚之间谁勾/引了少爷,夫人只需假意同少爷说许他纳妾,让少爷在雨墨和心砚之间挑一个,少爷写下谁的名字,谁便是那作死的娼妇,夫人届时再重罚便是了。”
“自然要重罚,不但要逐出白家,还要配一个极差的人家,远远嫁了。”白姜氏发狠道。
雨墨心里一激灵,但还是强撑起精神道:“若少爷写的是雨墨的名字,雨墨认罚,与人无尤。”
“好。”白姜氏点头应允。
第四十四章 劫后
章家之外是香飘罗绮,风送歌声,人闲鹊语,暮春愁乱。
章家之内章思颖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气喘吁吁。
一抹残阳透过窗子斜射到床前地面,却令她一晃眼错看成满地鲜血,不由惊叫了一声。
“姐姐,姐姐——”
坐在床前喃喃呼唤她的是妹妹章念颖。
章思颖定睛看清了面前妹妹的面孔,才虚脱地重新瘫软在床上,适才的尖叫扯动了肩膀的伤口,又引起一阵钻心的疼。
章念颖看着姐姐憔悴的面容,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去。
昔日里漂亮而张扬的姐姐经历了这一场劫难之后,伤身伤心,憔悴不堪。
“你哭什么?”章思颖看着妹妹哭哭啼啼的倒霉模样,一阵嫌恶,“你老姐我又没死,你就这样哭丧!”
章念颖一向是个无用的,对章思颖又是敬畏又是依恋,此刻被章思颖一吼,遂停了哭声,抽抽噎噎道:“姐,我不是为你哭丧,我是为外祖母哭丧。”
“别哭了,晦气!”章思颖呵斥了一声,章念颖只好战战兢兢忍住。
姐姐一向心高气傲,自命不凡,这一回遇到了这样的事,犹若大鹏折翼,心情不好,她自然是理解的,便也就担待了姐姐的坏脾气。
而章思颖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大床顶部,心里是万念俱灰。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那么任性,一定要听哥哥的安排。如果那一日,她让哥哥从家里调一队安保随行,那么遇到劫匪时,她便不用受这样的屈辱。
现在她的贞操没了,名声毁了,那个土匪头子居然还丝毫不肯怜香惜玉,对着她的肩胛骨便是狠狠一刀!
想到此,章思颖恨极!悔极!恼极!
从今往后,她该怎么办?
世人的口水和异样的目光会将她逼死,可是她是多么不想死!
章思颖的泪绝望地从眼角滑落。
章念颖直当那眼泪是因为姐姐听到自己说的外祖母的死讯,便安慰道:“姐姐不必伤怀,人固有一死,更何况外祖母年事已高,撒手人寰是意料中事,并不是因为姐姐的事情受了打击才一命归西的……”
“够了!”章思颖烦乱地闭上眼睛。
自己的丑事对病榻上的老人来说无疑是催命的噩耗。外祖母生前最疼的便是哥哥和自己,可是现在自己竟然连替她送终都无法做到,这令她情何以堪?
眼下,父母、哥哥都在永定州奔丧,等他们回到洛县,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丑闻呢?
现在,只怕整个洛县都在谈论首富章家的大小姐被劫匪奸/污一事吧?
她无论如何都要替自己报仇!一定要将那个劫匪头子碎尸万段!
※
天空青蓝湿润,一丝云都没有。
太阳射下红红的光束,照在芝阑馆的园子里,满目金波。
白振轩和白玉书立在烟波桥上,看工人们在强金阁楼上楼下热火朝天的施工,那热情犹若沸腾的铁水喷薄而出。
“父亲,照这样的进度,这工期最快何时能竣工啊?”
“明年底前吧!”白玉书眯着眼睛,估摸道。
白振轩点头。
白玉书想了想道:“听你母亲说,你因为强金阁工期的事情拒绝了王家百日内完婚的请求?”
白振轩再次点了点头。
白玉书笑道:“其实不影响的,这边的工期横竖有父亲照管着呢!”
“可是儿子若要与王家小姐成亲的话,婚礼一应事宜也需要父亲照管才是啊!儿子是担心父亲你分身乏术。”白振轩恭谨道。
“无妨,你的婚礼有你母亲主持着,而且你也可以去帮你母亲的忙。采办上有秦艽、喜伯,婚礼和强金阁修缮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的。况,你百日内不与王家小姐完婚,就须得等她三年之后守孝期满,你年岁不小,正是成家立业的时候,如何能再耽搁个三年?”
白振轩垂头不语。
他拖着婚期无非是想拖一日是一日,如今能有借口拖个三年固然是极好的,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好好筹谋与心砚的事情。心砚是个丫鬟,白家的门第又怎么会容许单丁嫡子娶一个丫鬟为妻呢?然,白家祖训又不许纳妾,所以他若迎进了王家大小姐,和心砚便再不能有**终成眷属了。
拖一日是一日罢。
虽然这有点逃避的意味,但是他实在想不到两全之策。
“父亲,王家小姐非娶不可吗?”白振轩鼓起勇气问道。
白玉书有些奇怪地看着儿子,“与王家的婚事自你打小就定下的,你大舅舅保的媒,那王家小姐你也见过几回,温婉端淑的好女孩,怎么你现在反倒问父亲这话了?”
白振轩咬了唇,父亲言下之意这王家小姐是非娶不可。
也是,父亲说的理由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心砚该怎么办呢?
“父亲,白家祖训真的不许纳妾吗?”白振轩再次鼓起了勇气。
白玉书的眉头扭成了大疙瘩,儿子的问话真令他大吃一惊。
“白家几条祖训,你可从小就背熟烂了的,外姓与女子不得登入强金阁,白家男子只许娶妻不许纳妾……”
父亲慷慨激昂,白振轩的心绪更是跌落谷底。
“父亲,洛县之中像咱们这样人家的老爷少爷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白振轩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白玉书却还是听分明了。
“咱们白家和那些铜臭市侩之家如何能一样?”白玉书见儿子脸涨得通红,不禁又缓和了音调,道:“其间还是有典故的。先祖白嵘珉是因为娶了万家独女,得了万卷楼的嫁妆才有了后来强金阁和白家的风光,先祖为了尊重和感谢丈人万先生便立下誓言,不许白家男丁纳妾,所以先祖遗训咱们做后人的只能遵从。”
“如果先祖真要尊重和感谢先祖母,应该一并取消那条女子不得上强金阁的祖训。”白振轩没好气地嘟哝。
白玉书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儿子一向得体怎么会说出如此失分寸的话来?
正要教训他几句,却见真娘入了芝阑馆,远远朝烟波桥走来。
第四十五章 择妾
“老爷,少爷,”真娘已走到父子二人跟前来,行了福礼,道,“夫人请少爷去兰庭一趟。”
白振轩请父亲示下。
白玉书点点头道:“去吧!别再说一些不着边际的混账话惹你母亲生气。”
白振轩遂辞了父亲,随真娘下了烟波桥,出了芝阑馆,往宝芳园前头的兰庭去了。
到了兰庭,入了正房,见母亲端坐厅上。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发髻绾着朝阳五凤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春裳,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子,彩绣辉煌,恍若仙子。
白振轩上前行了礼,问道:“母亲唤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白姜氏笑吟吟的,朝真娘努了努嘴,真娘便弯身退下,并带上了房门。
房内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白振轩有些不解地看着母亲。
白姜氏道:“母亲今天唤你来,是想和你说些梯己话,希望你能过对母亲开诚布公。”
白振轩在地上跪了,诚恳道:“母亲是儿子最信任的人,儿子自然对母亲坦诚心扉。”
白姜氏见白振轩如此说,便叹口气道:“那好,你告诉母亲你拒绝王家百日内完婚的请求,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白振轩一颤,仰头看着母亲哀恳的目光,心下暗忖:如何能告诉母亲那原因是因为心砚哪?如果自己照实说了,心砚的前程祸福难料,父亲斩钉截铁告诉过他,只许娶妻,不许纳妾是白家祖训不能破的。
见白振轩犹疑,白姜氏不禁有些郁闷,她叹道:“振轩,你不告诉母亲实情,母亲想帮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啊!”
白振轩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忍住了,没有摸清楚母亲的真实用意,他决不能说出自己和心砚的事情,不能给心砚幸福,必须先保住心砚的安全先。
“母亲,儿子拒绝王家百日内完婚的请求,原因之前已经向母亲禀明过了,强金阁修缮工序繁多,父亲一人督工恐忙不过来,所以儿子……”
见白振轩忙着撇清,白姜氏便假意笑道:“母亲还以为你那么绝决地拒绝完婚请求,是不是因为看上了府里哪个丫头。母亲还想着,虽然白家祖训只许娶妻不许纳妾,可到底规矩是为人而设立的,可以立,也可以破,有道是不破不立。母亲原想你若真是看上了府内的丫鬟,收在房内也不是不可能,母亲替你在父亲跟前力争就是了,但是既然你没有,那就算了,就当母亲白白浪费了疼儿子的心意……”
“母亲,”白振轩惶急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吗?”
白姜氏眼睛一亮,“当然是真的。你当真喜欢了府里的丫头?”
白振轩话到嘴边,再一次生生忍住了。
若母亲只是套自己的话,那就糟了。
见儿子欲言又止,白姜氏知他的确是有了入眼入心的人,心便往下一沉,但还是不显山露水,微笑道:“母亲细想这府里头年轻的丫鬟不多,拢共就心砚、雨墨姐妹和绿萝、红玉四人,绿萝、红玉没心没肺,年龄又小,自然是不可能,能让我儿子动心的无非就那姐妹俩。心砚温婉,雨墨伶俐,要母亲选的话也是犯难,就是不知道我儿看上的是哪一个?”
母亲的目标竟然如此明确,不禁令白振轩心下更留了一个心眼。
他道:“知子莫若母,儿子的眼光自然是随了母亲,不知道母亲看上的是哪一个?”
白姜氏愣住,只得道:“母亲觉得两个都甚好。”
“那请母亲替儿子好好斟酌一番,假若父亲真的允许儿子纳妾的话。”
白振轩遂退出了正房,离了兰庭,闷头疾走。
母亲今天的谈话实在太诡异,他须得找个人好好替自己理理思绪。
于是向听雨轩疾奔而去。
※
听雨轩内,白云暖正和三个丫鬟站在桃树下盯着桃枝上冒出的指头大小的桃子细看。忽见白振轩额汗涔涔,疾步走来,都吃了一惊。
“阿暖——”白振轩抓了白云暖的手便向厢房走去。
“小姐……”丫鬟们见少爷行色匆匆都不敢跟上来,只能停留在原地。
心砚看着少爷的背影,心里蒙了一团迷雾。
白云暖见白振轩面色凝重,便知有急事,遂随他快速进了厢房,掩上房门。
“哥哥,出了什么事?”
白振轩忙将母亲招他去兰庭令其择妾一事同白云暖说了,末了道:“阿暖,你说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白云暖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她心里笃定母亲绝不是真心要帮哥哥纳妾的,这事一定是个圈套,而且一定和雨墨有关。
“幸而哥哥没有同母亲说出心砚的名字,否则心砚就大难临头了。”
白振轩一怔,继而脸上一红道:“阿暖是如何知道哥哥与心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阿暖,现在该怎么办呢?”白振轩六神无主,其实他是动心的,关于母亲的提议,如果能纳心砚为妾……
“哥哥,你只需将计就计,母亲再问你在雨墨和心砚姐妹间挑一个的时候,你就说雨墨的名字。”
白振轩困惑地看着妹妹:“为什么?怎么牵扯上雨墨了?”
“哥哥,如果你想保心上人平安无事,就一定要按我说的做,否则心砚在白家再无立足之地了。”
白振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心砚奉了白云暖的命,将白振轩送出了听雨轩。
站在梅香坞的东角门上,她向少爷娇羞地福了福身子。
不敢多言语,只是涨红着面颊,转身欲离去,白振轩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心砚一颤,登时被幸福的感觉冲得找不着北。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白振轩却更紧地握住。
她听见他喃喃地在她耳边说:“心砚,若今生今世只能让你做我的妾,你可会觉得委屈?”
心砚的脸更红了,扭过身子,无论如何都不敢直视白振轩的面容。
哪怕是个妾,她都不敢奢望的。白家祖训只许娶妻,不许纳妾,她又如何能让少爷为了她去冒这个大不韪?
见心砚娇羞不语,白振轩的心一凉:“怎么,难道你竟不愿意么?”
心砚低声道:“收了少爷的镯子,已是心砚三生有幸,至于名分,心砚不敢奢望。”
白振轩柔肠百结,“心砚,那只是个妾而已,少爷对不住你。”
心砚回身,手指挡在白振轩唇上,赧然道:“少爷,妾也是个名分……”
于是从白振轩手中抽出手,转身跑回听雨轩去了。
少爷的话太过诱人,已彻底扰乱她一池心湖。
妾也是个名分?白振轩看着心砚蝴蝶一样娇俏的背影,咀嚼着她期期艾艾的话,心底划过一丝隐隐的疼痛。
母亲让他在雨墨和心砚之间选择一个,他怎能放弃了这有**终成眷属的大好机会?可是妹妹让他必须同母亲说出雨墨的名字,这又是为何啊?如果母亲因此说动了父亲,让他纳雨墨为妾,这又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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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破局
新月半窗,花枝弄影。
白姜氏正伺候着芝阑馆督工而回的白玉书洗漱。
刚换下脏衣裳,洗漱停当,穿了家常睡衣要安寝,却见真娘引了白云暖进了房来。
“阿暖?”白玉书和白姜氏不由愣住。
真娘自行退下,白云暖向父母行了礼,便上前挽住母亲的手。
白姜氏蹙眉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哪个丫鬟陪着来的?”
“哪个丫鬟都没有陪着来。”白云暖将头靠在母亲肩上撒娇。
白姜氏笑着对白玉书道:“你瞧瞧竟是这样淘气,也不知你我为人父母的,哪一个把她宠坏了。”
白玉书笑而不语,走到窗下红木椅上坐了,端起茶盏便要喝。
白云暖道:“父亲,睡前喝茶,恐把睡意都冲淡了,还是喝些水为宜。”说着去一旁桌上给白玉书倒了杯水。
白玉书呷了一口水,笑着回白姜氏道:“看来你我为人父母的,总算没有把她宠歪。”
白姜氏喜盈盈笑逐颜开。
白云暖看着这样和乐的父母不由晃神,前世的悲剧一定不会再发生了吧?父亲,你会一直对母亲好的,一直好,好到渐渐变老。
“阿暖,这么晚来兰庭,又不让丫鬟随侍,敢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么?”白玉书打趣地看着女儿。
白云暖不动声色道:“阿暖来兰庭叨扰父亲母亲安歇,是想来讨父亲母亲一个准示。”
见父母都集中注意力看着自己,白云暖这才道:“听哥哥说母亲同意哥哥纳妾?”
白玉书一怔,将目光投向白姜氏,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道:“胡闹!”
白姜氏的笑容尴尬地僵在面颊之上,“老爷勿要动怒,我不过是拿话试探振轩罢了。那孩子一直不肯答应王家百日内完婚的提议,我这不是着急吗?振轩年纪不小了,如何候得三年守孝期满?王家为着白家着想,提议百日内完婚,我们白家不但不感激,反而还拒绝,这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我一直未将振轩拒婚一事告知王家,只想着事情还有转机,希望能做通振轩的思想工作,王白两家皆大欢喜。”
“这和同意振轩纳妾一事有何干连?”白玉书不解道。
白姜氏答:“我寻思着振轩这孩子一直说强金阁修缮他要督工,无暇完婚不过是个借口,种种蛛丝马迹都令人怀疑,这孩子在府内必是相中了什么丫鬟,才对娶王家小姐一事诸多搪塞推脱……”
“所以母亲就以纳妾的说法为诱饵想要套出哥哥的意中人到底是谁?”白云暖道。
“不错。”
“那母亲若问出哥哥的意中人究竟是谁,真的会同意哥哥纳妾吗?”
白玉书抢在白姜氏前头,回答白云暖道:“绝不可能,白家祖训岂是随意能破的?”
见丈夫言辞捉急,态度又强硬,白姜氏忙赔笑道:“我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纳妾一说不过是个计策罢了。”
“为人父母的,怎么能失信于孩子?你既然答应了孩子,又出尔反尔,这也是不合适的。”白玉书敲了敲桌子,他的论调令白云暖很是惊艳,没想到父亲竟这样民主。
白姜氏道:“老爷自管放心,等知道了振轩的意中人是谁,我自然有法子处置那不知自重异想天开的贱蹄子的!”
白云暖一惊,“母亲待要怎样处置?”
“寻个下作的人家远远嫁了,永生永世不得再入白家的门,这样也就断了振轩的念头了。”白姜氏愤然坐到床沿上去。
白云暖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温婉慈爱的母亲竟也有铁石心肠的时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白云暖幽幽叹了一口气。
白姜氏盯着女儿看了许久,蓦地眼睛一亮,“阿暖,你哥哥有同你说他的意中人是谁么?”
白云暖一凛,随即道:“哥哥只说,也不知哪个该死的贱奴才在母亲跟前乱编排,让母亲说出令他择妾的荒唐话,白家祖训只许娶妻,不许纳妾,这贱奴才出的馊主意分明同时陷哥哥与母亲于不义,这样的人才应早早撵出白家,才是正理。”
“阿暖说的是,夫人,到底是谁在你跟前乱嚼舌根?”白玉书冷声道。
白姜氏愣住,雨墨的话虽然不可信,但也不可不信,姑且包藏住,待明日再细问端详。遂道:“没有谁乱嚼舌根,不过我这个做母亲的,空劳担忧罢了。”
母亲竟然袒护雨墨,白云暖不由蹙起了眉头。
※
次日,白云暖直等哥哥去了芝阑馆督工,便径自去了梅香坞找到雨墨。
雨墨正在替少爷整理床铺,忽见小姐闯了进来,吓了一跳。
雨墨往白云暖身后瞅了瞅,见心砚和别的丫头都没有跟来,原就做贼心虚,不禁心里更加没底。
白云暖冷笑道:“不用看了,没有旁的人,就我一个,今天咱们主仆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要有所顾忌,我也不会藏着掖着。”
雨墨深吸一口气,赔笑道:“小姐请坐,雨墨给小姐倒杯茶。”说着就去桌上倒茶。
“不必了,”白云暖伸手拦住雨墨,敛容收色道,“为什么要陷害心砚?她可是你胞姐,她事事处处都护着你,你就这样报答她吗?”
雨墨一凛,咬着牙道:“小姐说什么,雨墨听不懂。”
白云暖忍耐道:“雨墨,看在心砚面上,看在这段时间你好生伺候少爷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同夫人说,你提议她让哥哥择妾一事是信口胡诌,凭空捏造……”
雨墨的心往下一沉,小姐冰雪聪明,果真已经猜到这事是自己在背后捣的鬼,可是眼下自己已经骑虎难下,如果按照小姐的意思去跟夫人出首,那自己必死无疑,可是要是咬紧了牙关怂恿夫人让少爷择妾,自己就有百分百的活头,因为少爷的意中人是姐姐,不是自己,夫人要清理门户的对象也是姐姐不是自己。
想到此,雨墨腰脊一挺道:“雨墨是不是信口胡诌凭空捏造,小姐心里应该比雨墨更清楚吧?少爷和心砚之间确有暧/昧不是吗?”
第四十七章 三日
“你……”白云暖气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心砚?你难道真的全然不念手足之情?”
白云暖盯着雨墨邪气傲然的面孔目眦尽裂,这一世她多想看在心砚的面子上给她一个机会!可是她却还是要步步逼她出手!
白云暖捏紧了拳头。
雨墨却嘴角一扯,冷笑道:“小姐,我为了白家祖训,为了少爷清誉,不惜牺牲自己的胞姐,小姐不但不感激我,反倒怨怼我,雨墨不明白,难道在小姐心中,心砚竟比少爷还要重要吗?那小姐你倒是顾念主仆之情,为心砚争取幸福啊!”
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白云暖气到浑身发抖,可是雨墨的话却又令她深深一凛。
她能为心砚争取吗?为心砚争取,也是为哥哥争取,因为心砚和哥哥之间两情相悦。可是白家祖训焉能破?即便破了,自己又置那王家小姐于何地?自己前世饱受丈夫不忠的苦楚,难道这一世要让另一个女人重蹈自己的覆辙?心砚只是个丫鬟,她无论如何都做不了白家的长媳啊!
看着白云暖失魂落魄地走出去,雨墨才长舒了一口气,拖着虚软的脚步瘫坐到一旁椅子上,出了一身冷汗。
※
白姜氏找了白振轩几次,询问择妾人选,白振轩都支支吾吾。
他既不肯听从妹妹建议说出“雨墨”的名字,担心因此错失了和心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机会,又不敢说出“心砚”的名字,怕母亲的择妾一说是个圈套。
他就那么一次又一次搪塞着。
白姜氏道:“你若不肯择妾,就直接娶妻吧,和王家小姐百日内完婚,了却父母心头一桩大事,好为白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母亲如此说,白振轩又立即逃之夭夭。
白云暖则在犹疑,她该不该向父母进言,让哥哥纳心砚为妾,即便最后父母不同意,她也尽了自己心意,不让心砚落下遗憾。可是话到嘴边,又次次忍住。
若她直接说白了,反而触怒父母,心砚暴露,下场凄惨,那她又该如何挽救?
就这么一日日拖着,王家又屡次派人来询问答复,白振轩不开口,白玉书和白姜氏都不敢冒然拍板。
末了,王家道,那就等三年守孝期满吧!
白姜氏又有些着急,还是让王家再通融几日。
王家说若要百日内完婚,还得置办嫁妆,诸事繁琐,需要打点,费时费力,于是只肯再给三日期限。
三日,成了白家每个人心头一桩心事。
“心砚,哥哥如果真娶了王家小姐,你当怎样?”站在桃叶碧绿的桃树下,白云暖终于问心砚。
心砚一震,脸上青红皂白,哀戚、宿命、颓然各种神色交织,许久才道:“小姐,少爷娶亲是好事,你怎么问心砚该当怎样?”
白云暖握住心砚的手,凝眉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不用害怕,你与哥哥之间,我是了然的。”
心砚一听,泪立即扑簌簌落下来。她往白云暖跟前一跪,哽咽道:“小姐,对不起,心砚错了,不该对少爷存了妄念。”
白云暖扶起心砚道:“发乎情止乎礼,何错之有?”
“小姐……”心砚看着她家小姐慈眉善目的模样,就跟观音菩萨似的,更加心若油煎,自责、愧疚与感动,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主家少爷要娶妻,她一个卑微的奴婢又能有什么想法?她不过一个奴才罢了,少爷小姐当初有好生之德,收留她姐妹,令她不至堕落风尘,她永远都铭感于怀,又得少爷另眼青睐,她已是三生有幸,还能有什么想法?
她怀揣少爷对她的那点甜蜜心意,就算孤苦一生也是无怨无悔的。
“小姐,心砚只愿永生陪伴在小姐左右,伺候小姐,请小姐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抛弃心砚……”
心砚早已泣不成声。
白云暖也陪着落泪。
心砚一向恪守本分,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哥哥是多么的不配,而自己竟然要明问她该当如何,是多么强人所难?她的回答已卑微地避开了尴尬,自己怎好再逼迫于她?
白云暖对心砚又是怜惜又是痛惋,她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生出相依为命的意味来。
“心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白云暖惊觉,自己竟已经下意识地牺牲了心砚的爱情与幸福。
前世,你用生命酬答我们的主仆之情,这一世,我怀抱感恩之心重生,却依然不敢为你出头,还任由雨墨的奸邪欺凌你的善良与软弱,我实在该死!
成全不了你和哥哥,我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雨墨伤害你!
白云暖只是越发紧地抱住心砚,生怕一松手心砚就如前世一般跌进碧波潭里再也无法生还。
※
白家心事重重的三日,章家更加愁云惨雾。
章乃春和父母已从永定州外祖母家奔丧回来。
相比外祖母家的失亲之痛,章思颖被劫匪强/奸的丑闻更令他们头痛。
章家的马车自街市上驶过,只听街头巷尾都对首富千金小姐的不幸品头论足,大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章江氏一路抹泪,章瑞梅全程黑脸。
章乃春的头几乎垂到脚上。
马车一驶进章家大门,章瑞梅跳下马车,就指着章乃春的鼻子骂:“混账东西,怎么就养出你这个没用的逆子?花钱消灾,出了这样的事,你不会用钱堵那些劫匪的嘴吗?”
章乃春嘟哝道:“要是有钱堵劫匪的嘴,阿思也不会……”
章乃春缩着脑袋,吞了吞口水。
章瑞梅背着手,气急败坏地在甬道上走来走去,“逆子,逆子,平时吃喝玩乐怎么就有钱,一到关键时候怎么就没有钱了?”
见儿子被丈夫训得龟缩模样,章江氏不乐意了,小声还嘴道:“老爷,那种情况下儿子能保住自己的命已是万幸了。”
“就是就是,爹,你不知道当时那个凶险,那些玩命之徒全都用刀驾着孩儿的脖子,要不是一队镖局的人马及时赶到,我和阿思只怕连命都捡不回来,你和娘给外祖母发完丧又该给我和阿思发丧了!”
第四十八章 阿思
“你……”章瑞梅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没法反驳章乃春,转念一想,儿子说得何尝不是,只好强忍了怒气问道:“哪那么巧,就遇到一队镖局人马呢?真是章家祖宗显灵。”
章乃春撇撇嘴,这关章家祖宗那档子事儿,要不是自己和白家小姐交好,白老爷怎么会因为白小姐的一个梦境而特特下了一单镖,护送自己兄妹出城?虽然阿思的贞洁毁了,可自己的命是保住了啊。
“当然不是赶巧,是白家老爷专门下的一单镖,不然等咱家祖宗显灵,我和阿思早就玩完了。”
“白家老爷?哪个白家?”
“洛县有名的,建有强金阁那户白家。”。
“藏书世家白家?”章瑞梅不可置信地看着章乃春。
章乃春得意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认识的他们?”
章江氏忙上前挽住儿子的手,奚落丈夫道:“平时尽指摘儿子交些狐朋狗友,关键时候,还是狐朋狗友来保命。”
“娘,那白家怎么能说是狐朋狗友呢?”章乃春立即急了。
“什么狐朋狗友保命,还不是咱家祖宗显灵?不然,那白家什么人家,能和咱儿子有来往?”章瑞梅吹胡子瞪眼地走了。
章江氏戳着丈夫的脊梁骨,道:“没见过当爹的如此贬损自己儿子的,真要怀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娘,这事只有你清楚。”章乃春邪坏一笑。
章江氏一愣,随即对着章乃春又打又骂:“你这个混账东西,怪不得你爹不待见你。”
“娘,爹一向最疼阿思,平日里将阿思捧上天,将儿子我踩到地里,如今阿思这样也是落得个报应,看爹还继续器重她不?”
章乃春嘿嘿笑着,跑走了。
章江氏又可气又可笑,想起女儿的遭遇,止不住又悲从中来。
章念颖正端着一碗粥劝章思颖进食,章思颖烦躁地一把推开,章念颖一失手,粥碗摔到地上去,“砰”的一声,飞花碎玉。
章江氏这时正走到女儿闺房门口,不由一怔。
章念颖见母亲来了,慌忙起身迎出去,委屈道:“娘……”
章江氏拍拍小女儿的手,便走到大女儿床边坐了。
“你爹不方便来看你,但托娘带了他的心意来。无论如何,你还是爹娘的好女儿。”章江氏眼里噙泪柔声道。
章思颖却不看母亲,冷笑道:“娘也可不必来啊!女儿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们都没有及时赶回来看我,就不怕女儿想不开寻了短见吗?”
章江氏愣住,泪水簌簌而落。
女儿发生了这样的遭遇,心情不好,恶语相加,她这个当娘的当然理解。
“娘也想即刻就赶回来,奈何你外祖母她一口气下去就上不来了。”
章江氏呜咽起来,章思颖更加烦乱。
“娘这是提前哭给我听吗?等我死了,你就是这样哭悼女儿的,对吧?”章思颖懊恼地伸手揩拭脸上的涕泪。
章念颖一旁陪着落泪,“姐姐休要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要是死了,让爹娘怎么办?阿念怎么办?”
章思颖边哭边冷笑着:“我死了,妹妹在家里才有出头之日,平日里不是对爹娘偏爱我而在心里腹诽吗?我死了整好除去妹妹的眼中钉肉中刺,再也不用抱怨我抢了妹妹你的风头了!”
章念颖一下急了,跪在床前脚踏上,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阿念从来没有妒忌姐姐,姐姐是天鹅,阿念是丑小鸭,姐姐永远都是阿念最爱的姐姐,姐姐光芒四射,阿念只有崇拜,绝不敢妒忌的!”
章念颖的宽慰令章思颖哭得更惨烈了,啜泣道:“姐姐现在是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妹妹说出那样的话是要羞死姐姐吗?”
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太惨烈,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章江氏忙撩开她的衣裳察看,霎时心疼得无以复加,忙将章思颖搂在怀里,声泪俱下:“我的儿啊,我怎生如此苦命的儿啊……”
章念颖见母亲和姐姐抱头痛哭,也倚在母亲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厢房外的回廊上站着红愁绿惨的章瑞梅和章乃春。
因为章思颖出了那样的丑事,二人竟一下顾及男女大防不敢入内劝慰,只能站在外头听着母女三人的哭声干着急。
见父亲长吁短叹,章乃春道:“妹妹性子好强,出了这样的事难免郁闷不平,只是儿子瞅着阿思的性子,断不会做出傻事,爹你大可不必担心。”
“要是真愿意做个了断,倒撇得干净。”章瑞梅没好气道。
章乃春大吃一惊,父亲一向疼宥妹妹,竟然事到临头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真令人心寒。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名声未必就比妹妹**的名声好多少,爹你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气话了。再说我章家家财万贯,还怕妹妹没人娶吗?只要多陪些嫁妆,自有寒门子弟争相来抢。爹到时从中挑选个有前景的,将妹妹许与人家,假以时日,好好培养,妹妹的光景也不难捱。”
章瑞梅对儿子的话含英咀华,觉得其说得甚是有理,便道:“且行且看吧,慢慢打听着,有没有这样的人家。有道是自古英才出寒家,你这个当哥哥的,要好好为妹妹绸缪才是。”
“那是自然。”章乃春笑。
章瑞梅蹙了眉道:“白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请了镖局,保住了你兄妹二人性命,尤其是你的性命,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依孩儿之见,父亲不如和孩儿一起备些礼物登门答谢,如何?”
章乃春讨好地看着章瑞梅,章瑞梅爽快地点了点头。
当然要去答谢的,章乃春是章家单丁独苗,要是出了差池,他可如何向章家列祖列宗交代?老太爷老太太跟前他就过不去。老太爷老太太可是最宝贝这唯一的孙子,才把章乃春宠得无法无天的。
章瑞梅道:“你在永定州呆了有些时日了,你祖父祖母只怕惦记你了,阿思这边横竖有你母亲和阿念照看着,总是无碍的。你还是去祖父祖母屋里报个平安吧!”
章乃春遂听从父亲吩咐,去祖父祖母屋里问安去了。
第四十九章 玉镯
章乃春到了对过祖父祖母的宅子里,二老见到孙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尤其章老太太搂着孙子“心肝宝贝”叫了一通,又询问起路遇劫匪的细节,章乃春怕二老担心,便含糊应付过去,只挑顺心的部分说。
章老太太道:“孙儿啊,我听仆妇婆子们谈论你妹妹她……”
章乃春咳了咳,道:“幸而有白家请来的镖局人马及时赶到,妹妹什么事也没有,有道是悠悠之口堵也堵不住,旁人怎么说咱们管不住,自己家人的嘴总该封严实了,以后在府内,休叫这些奴才胡言乱语,坏了阿思的名声。”
章老太太道:“孙儿啊,你这样说祖母就放心了,仆妇们遮遮掩掩,又不叫我知道实情,又拦着不让我去探看阿思,说只怕刺激了那丫头,让她养好伤,平复心绪再去探她。今天听你这样说起来,祖母是虚惊一场,那现在你就陪祖母去瞧瞧阿思去吧!”
章乃春慌了,忙拿话岔开,汇报了外祖母家奔丧事宜的一些细节,转移了老太太的注意力。
二人聊得热络,一直不搭腔的章老太爷突然道:“孙儿啊,适才听你说你们兄妹二人得以死里逃生,全仗白家出手相助,你要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一席话正中章乃春下怀,忙向祖父禀明自己会和父亲择日去白家登门道谢。
章老太爷和章老太太听了微微颔首,末了,章乃春突然嘿嘿地凑过脸去,说道:“孙儿此番死里逃生,想向祖母讨那只凤血玉镯压压惊,去去晦气,不知道祖母肯不肯?”
章老太太和章老太爷互视一眼,章老太太道:“先前,你阿思妹妹曾向祖母讨过这只凤血玉镯,祖母回绝了她,这只凤血玉镯是要留给我孙儿未来的孙媳妇的,你阿思妹妹为此还嗔怪祖母偏心呢。虽说这凤血玉镯横竖是孙儿你的,可是也得等你有了良配的人选,祖母才能交给你……”
章乃春羞赧地笑着打断祖母的话,道:“有了有了,已经有了!”
章老太太和章老太爷互视一眼,不由大喜。
“孙儿啊,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就是救了孙儿的白家老爷的千金。”章乃春眼角眉梢堆满笑意,登时就把白云暖从容貌到品性举止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两个老人家听得心花怒放。
章老太爷登时让章老太太拿出那只压箱底的凤血玉镯,交给章乃春,道:“趁着登门道谢的机会,让你父亲和白家老爷提个话头,探探对方是什么意思。”
“连咱孙儿的命都是他们救下的,要说没意思,打死我老太太也不信。”
章老太太自信满满,看着自家孙儿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
章家忙着筹备去白家登门道谢的礼物,白家却丝毫不知情。
三日转眼便至,白姜氏遣了真娘到梅香坞请白振轩过去兰庭问话。白振轩料想终是躲不过的了。踌躇了许久却不肯动身。
雨墨见少爷惴惴不安的模样,便想需得自己再添一把火才能除去心砚,卸掉小姐一只臂膀,便上前道:“少爷为何迟迟不肯动身?”
白振轩叹气:“有些害怕去兰庭见母亲。”
雨墨想了想道:“少爷何等幸福,堂上有母亲嘘寒问暖无不周到,有了什么难事还有撑腰和帮着周旋的人,有道是有娘的孩子像块宝,不似雨墨和心砚姐姐,自小丧母无依无靠……”
雨墨说着泫然欲泣。
白振轩一颤,自己竟然怀疑母亲不是真心帮自己的,实在有些该死。母亲正积极地帮助自己解决难题,自己却不肯相信她,若让母亲知道了,母亲该作何感想?
白振轩不禁豁然开朗,他抓住雨墨的手,兴奋道:“雨墨,我懂了,谢谢你。”
雨墨心里阴森森笑着,面色却春风和煦,她向白振轩福了福身子,温顺道:“少爷,雨墨承蒙少爷不弃,收留梅香坞内,雨墨感激不尽,惟愿少爷能够心想事成。”
白振轩的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神采飞扬,他重重点了点头,便飞也似地奔出梅香坞,直往兰庭而去。
“母亲,我决定好纳妾的人选了!”
白振轩几乎飞奔进正房,见正房内母亲端坐厅上,一旁立着妹妹白云暖和真娘,真娘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团淡紫色的纸卷。
白振轩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绪,上前向母亲行了礼。
母亲道:“三日期到,你决定好在心砚和雨墨姐妹间挑谁了?”
白振轩点头:“儿子决定好了。”
白姜氏遂向真娘示意,真娘便手捧托盘走向少爷。
真娘道:“少爷,这托盘上的两团纸卷,一张写着心砚,一张写着雨墨,少爷想好了要挑哪一个。也不知道这姐妹俩哪一个有福气能值夫人去游说老爷容少爷纳她为妾。”
“本少爷想好了。”白振轩迫不及待就上前拿起一团纸卷,解下丝绦,摊开来见是雨墨的名字,便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拿起了另外一个纸卷。
“母亲,儿子已经选好了。”
白振轩正要将手里的纸卷奉到母亲跟前去,白云暖喝住了他:“哥哥,你确定想好了吗?”
白振轩坦然地看着妹妹担忧的眸子,笑道:“阿暖,你的顾虑是为了哥哥好,可是哥哥不愿错失这幸福的机会,哥哥选择相信母亲。”
白姜氏的脸色僵了僵,随即恢复了正常,笑道:“振轩,无论母亲做什么,你只要相信母亲是为着你的幸福着想便能够体谅了。”
白振轩不顾白云暖忧急制止的眸子,终于将手里的纸卷递到了白姜氏手中。
白姜氏捏着那淡紫色的小小的纸卷,依旧笑道:“这个纸卷中写着的名字便是我儿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么?”
白振轩此刻只管想着唾手可得的幸福,没有细想别的,笑着点了点头。
白姜氏心里一缕阴霾缠绕,声色俱冷,道:“我儿正是因为这个人而拒绝王家百日内完婚的请求么?”
白振轩有些羞赧,但是转念一想,心砚的身份是没法做白家的嫡子正妻的,只要父母能同意自己纳她为妾,自己对她也算是有交代的。便道:“其实,只要母亲能说服父亲让儿子纳她为妾,与王家小姐百日内完婚也无不可。”
“你是想早日娶了王家小姐,才好早点纳她为妾么?”白姜氏的脸色已越来越冷。
白振轩却粗心大意没有细观母亲脸色,带了抹羞涩点了点头。
那样温文俊雅知书识礼的儿子竟会为了个丫鬟变得如此荒唐,看来这丫头的狐媚之术是她小觑了。
白姜氏不知自己手里捏着的到底是心砚和雨墨姐妹哪一个的名字,迫不及待想打开一睹究竟,又感到十分厌恶,便把纸卷往白云暖手里一塞道:“你替母亲看看到底是谁!”
白云暖接过纸卷,半晌终于打开了。
第五十章 闹堂
白云暖看着纸卷上的名字并不吃惊,径自递到了白姜氏跟前。
白姜氏瞥了眼纸卷上的名字,倒是瞳仁张了张,随即愠恼道:“这个贱蹄子,竟是设了这样一个局让我去钻么?”
“她料准了母亲你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届时说出来的话收不回去……”白云暖一旁煽风点火。
白姜氏冷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晒一晒也就干了。”
于是,命真娘道:“去把心砚和雨墨都唤过来。”
白振轩听母亲和妹妹之间的对话阴阳怪气,声息不对,又见母亲满面愠容,蹙眉担忧道:“母亲,难道你并未真心要帮孩儿纳妾?”
白姜氏睃了儿子一眼,自知理亏,但只能强撑着面子道:“母亲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母亲既然不许孩儿纳妾,为什么又要骗孩儿在心砚和雨墨之间选一个出来,母亲到底是要怎么做?”白振轩忧急如焚,不知道母亲会如何处置心砚。看母亲的神色,心砚只怕在劫难逃了,此刻他懊悔自己不听白云暖的劝告,可是为时已晚。
“母亲这么做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勾/引了我的儿子!”
“然后呢?”白振轩心有戚戚焉,看母亲的目光不甚凄惶,一想到心砚不知会被怎么处置,就心痛如绞。
“然后?这丫头在白家再也没有然后了。”白姜氏斩钉截铁。
“母亲!”白振轩痛喊了起来,有愤恨有哀恳。
真娘上前劝白振轩道:“少爷,夫人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少爷你好。”
白振轩的泪已经落了下来。他抓住真娘的手,惶急道:“真娘。纸卷呢?我要换名字,我要换名字!”
“胡闹!为了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就可以让无辜的那一个替罪吗?”白姜氏更加气恼,“真娘,赶紧去把雨墨和心砚两丫头叫过来。”
“是!”真娘领命去了。
白振轩见母亲从未如此严厉过,知道心砚在劫难逃,便噗通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乞求道:“母亲,求你饶过她吧,只要母亲饶过她,儿子同意和王家小姐百日内完婚!”
“哥哥好糊涂。这是两码事,和王家小姐百日内完不完婚,这纸卷上的人都要处罚!”
白振轩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云暖,妹妹这是怎么了?她和心砚不是一向主仆情深吗?为了保心砚,她还让自己用雨墨顶包,事到临头,她不出手相助,反而避坑落井,这是为何?
“阿暖……”白振轩凄然地唤了一声。心内便一阵重重地绞痛。
白云暖上前附在白振轩耳边劝道:“哥哥,心砚无碍。”
白振轩一颤,吃惊地侧眼看白云暖。
白云暖拍拍他的肩,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
白振轩心下疑惑。难道自己刚才递给母亲的纸卷上写的不是心砚的名字?可是自己先前抽到的一张纸卷上分明写着雨墨,另一张不是写的心砚,还能写的是谁?
蓦地。白振轩心里一颤,另一张纸卷上写的也是雨墨么?
一定是的。否则,妹妹不会这样处之泰安。
可是那纸卷是真娘端上来的。妹妹又怎么可能对纸卷动手脚呢?
难道真娘和妹妹是同伙?
白振轩胡思乱想着,白云暖已走回白姜氏身边,不动声色立着。
白振轩看白云暖的目光充满询问,却也没有先前激动了。
这时,真娘领了心砚雨墨姐妹走了进来。
白姜氏看出去,只见心砚一袭粉红衫子,沉静温婉,若出水芙蓉,雨墨则着鲜红衫子,分外张扬。白姜氏一想到儿子纸卷上的人是雨墨的名字,便想起她是如何怂恿自己对儿子设局的,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纸卷揉成一团掷到雨墨脚边去,冷声道:“贱人,你看看少爷选的是谁?原来竟是你勾/引了少爷,我差点被你蒙蔽过去!”
心砚不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适才真娘并不肯说,只能错愕地看着盛怒的夫人、高深莫测的小姐和一脸泪痕的少爷。
而雨墨蹲身捡起夫人扔过来的纸团,摊平了见纸上写的赫然是自己的名字,脑袋嗡一下就炸开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抬起目光,与白云暖投过来的深不可测的笑容撞个正着。
是小姐,是小姐动了手脚!
“夫人,这其间有诈!我是被陷害的,少爷心仪的人明明就是心砚,少爷不可能选我的啊!”雨墨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辩解,一副狗急跳墙乱咬的模样。
白振轩苦笑了一下,“雨墨,你一早就知道这事了?”
雨墨抬眼泪眼模糊地看着同样眸底存泪的少爷,咬牙道:“少爷心仪的女子是心砚,为什么要陷害雨墨?”
“雨墨,是你陷害少爷我。”白振轩差不多已经猜出事情来龙去脉,不禁愤恨地啐了雨墨一口。
心砚一头雾水立在一旁,浑身发抖喃喃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心砚,不干你事,你且回听雨轩去。”白云暖想让心砚抽身事外。
白姜氏却道:“心砚莫走,心砚是雨墨的胞姐,有必要知道白家对雨墨的处置。”
“雨墨到底犯了什么事?夫人待要怎样处置雨墨?”心砚战兢兢地看着盛怒的夫人,心知这回再难救胞妹了。
雨墨却还抱着侥幸心理,企图做困兽之斗:“今日夫人让少爷择妾,少爷既然选了雨墨,夫人就应该兑现诺言,说服老爷让少爷纳雨墨为妾,书香诗礼人家不应该信守承诺,说到做到么?”
一言出,大家皆哑然失笑。
“雨墨。你竟如此厚颜无耻,少爷当初就不应该向夫人求情将你讨到梅香坞去。没想到你就是这样报答少爷的。”真娘在一旁啐道。
白姜氏不怒反笑了,道:“说到信守承诺。那本夫人就好好和你讲一番承诺。当日,你游说我设计让少爷择妾,便可查出是哪个贱蹄子勾/引了少爷,我也曾告诉过你,一旦查出,严惩不贷,我还问过你,如若少爷选出的人是雨墨又当如何,你亲口回答我认罚。绝无怨尤,今日你怎么又出尔反尔,不肯认罚了呢?你好歹也是在白家呆过这么些年的人了,白家的传统你是一点也没有学到,白家这些年你竟是白呆了。”
“既然如此,雨墨大可不必呆在白家了。”白云暖微笑着道。
白姜氏侧眼看了女儿一眼,“母亲后悔没有早点听阿暖的话,将雨墨驱逐了,竟还由得她到你哥哥身边去使坏。”
“母亲。现在也不晚,哥哥已经悬崖勒马了。哥哥,你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错了?”白云暖笑吟吟看向厅中央的白振轩。
白振轩不甘不愿,但还是拱手道:“母亲不要生气。儿子一时鬼迷心窍了。”
“那和王家小姐百日内完婚一事……”
“全凭父亲母亲做主。”白振轩说着哀伤欲绝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心砚,见心砚面无血色,却对着他强露一个欢颜。心口猛然划过一丝清晰的疼痛。他抚着胸口,一时之间竟喘不过气来。
事已至此。他自知祖训不可破,他是身在笼中不由自主。妹妹拼了命也要护心砚周全,而自己怎么能够再不保心爱的女子平安无事呢?
而跪于地上的雨墨真真慌了,涕泪俱下,又是求夫人又是求少爷,还拉着心砚的衣角求助。
白云暖深怕心砚心软,又顾念手足之情,袒护她,便啐道:“心砚,雨墨身为白家丫鬟,却挑唆主家,陷害胞姐,毁坏少爷清誉,犯此大错,你身为胞姐也是难辞其咎,待等处置了雨墨之后,我再好好罚你!”
心砚这才缓过神来,小姐虽然言辞激烈,却是在提醒自己雨墨不可保。
她缓缓跪到地上,惊魂甫定道:“是。”
“真娘,你找的那舍村朱家,现在何处?”白姜氏只想快刀斩乱麻,不愿再同雨墨啰嗦。
真娘道:“朱家妈妈还候在门前丹墀上。”
“怎么不请她进来?”
“请过了,那朱妈妈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进白家的大门,说是恐山野穷酸之气污了白家书香之气,只想早早领了人好回乡下去。”
听到此,白云暖淡淡一笑道:“母亲,看来虽然穷了点,倒也是个识礼的,雨墨毕竟是白家出去的,母亲多赏些银子作为陪嫁,那朱家必不亏待了她。”
真娘接口道:“那朱妈妈打了包票的,说是白家出去的人他们只会领回家当仙女一样供奉起来,绝不会给苦头吃,给气受的。”
“山野村妇,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尽力了。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打发雨墨去吧!”
白姜氏嫌恶地挥挥手,真娘便拉了雨墨起身,雨墨还要顽抗,真娘只好唤进几个小厮,强行拉走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白姜氏经这一闹,有些困乏,但见心砚失魂落魄泪眼朦胧地跪坐地上,便又嘱咐道:“心砚,你莫怪夫人心狠,若今天勾引少爷的娼蹄子是你,夫人也会如此处置的,就算小姐为你求情,我也不会饶过,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让白云暖扶了自己进里间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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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3340858
作者:枯木道姑
简介:一朝痴傻,十年一梦,醒来了,他是谁?
身处乱世,他一颗看客的心终究还是要英雄逐鹿。
天下乱,群雄起。
一计平盗匪
二计得富贵
三计英雄从
......
计计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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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被逐
厅上就落了白振轩和心砚两人。
一双人,四只眼睛,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看断肠人,怎个愁字了得?
白振轩将手伸给心砚,想扶她起来,心砚却盯着那只手,无论如何也不敢将自己的手放进去。
夫人的警告就像紧箍咒,紧紧地箍住了自己的手,箍住了自己的心。
雨墨虽然恶毒可恨,可是她到底是替自己受了处罚。
勾/引少爷的人是自己。
她不过一个卑微的丫鬟,对少爷再真心,亦不过换来夫人“勾/引”二字。
见心砚愁苦万分,一副作茧自缚的模样,白振轩将手捏成了拳头,缓缓收了回来。
当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心砚时,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百日内完婚,他终是辜负了心砚,还让她背负了“勾/引”的罪名。
爱情二字,为何要背上门当户对的枷锁?
那枷锁沉重如斯,令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再难挣脱开。
※
真娘命几个小厮将雨墨推出了白家的黑油漆大门,只见丹墀之上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村妇,生得满脸横肉,却是满面堆笑。便是朱妈妈了。
见真娘让众小厮推着一个模样儿俊俏的红衣丫鬟走出来,便知是要给她做儿媳的丫鬟。
遂热情地上前,给真娘行了礼,眼睛睃着雨墨道:“这孩子长得真好啊,没想到我朱家在舍村也有扬眉吐气的时候。能够讨到这样仙女模样的姑娘做儿媳妇……”
“谁要给你做儿媳妇?”雨墨啐了朱妈妈一口。
朱妈妈笑容僵住,很是下不来台。
真娘将手里一个包裹塞到朱妈妈手里道:“朱妈妈。姑娘还小,领回去好生调教着。这里头有我家老爷夫人赠的一百两银子,拿回去权当给两个孩子成亲当贺礼了。”
朱妈妈捧了银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白家老爷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养了姑娘这么多年,没同我们讨聘礼,却反倒还陪一百两银子当嫁妆,这要我朱家如何感激才好?”
“感激老爷夫人的恩情,日后就好生看待这丫头。”真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婚书在此,朱妈妈早点上路,回去操办婚礼吧!”
朱妈妈千恩万谢地接了婚书,真娘便不再理会,自顾自进了府门,小厮们忙将大门掩上。
雨墨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黑油漆大门,欲哭无泪,急火中烧,她还要拍门。却被朱妈妈一把拉住。
“拿开你的脏手!”雨墨回头呵斥,却见朱妈妈早已放下脸来,全不似刚才在真娘跟前笑容可掬的模样,不由一凛。她想抽回手,朱妈妈的力道蛮横无比,哪是她小小年纪能够抵抗的?
只听朱妈妈恶狠狠道:“你个贱蹄子。你今天落我手上,就给老娘识相点!你要乖乖地跟我回舍村。给我宝贝儿子下崽子,老娘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要是给老娘使心眼,老娘可是粗人,一定剥了你的皮!”
雨墨一怔,自知自己不敌这野蛮人,便也不敢反抗乖乖随她向不远处路旁一辆破牛车走去。
朱妈妈得意地一路数落:“你以为白家给的真是婚书?老娘告诉你,那是卖身契!别人家丫鬟的卖身契要用钱赎,你的卖身契却还要主家贴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也不知你这娼/妇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让主家如此嫌弃?”
“你骂谁娼/妇?”雨墨忍不住回嘴,朱妈妈伸手便赏了她一个耳刮子,直打得雨墨脸颊热辣辣地痛,眼前金星乱闪。
“你个娼/妇,竟然敢还嘴!你要再嘴贱,老娘打得你满地爪牙!”
雨墨捂着脸,看着朱妈妈嚣张的气焰,眼泪在眼里打转,却还是回嘴道:“你要是再动手,信不信我就自杀,让你儿子没老婆,让你白高兴一场!”
朱妈妈一听更加得意了,她将包袱往肩上一甩,伸手就拧住了雨墨的耳朵,“你个娼/妇,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老娘让你识相点,你还嘴巴贱,真是讨打!你要自杀,你倒是自杀啊!我看你有那胆自杀?”
雨墨的耳朵被拧得快要断了,痛得眼泪哗哗的,却还是不肯求饶。
这时牛车上跳下来两个粗汉,都长得歪瓜裂枣,一脸凶相,一个手里还拿着大绳子。
朱妈妈招呼道:“来来来,捆起来,绑起来,这就是个不省心的。”
那两个粗汉上前将雨墨捆了个结结实实,雨墨真有些哭天不应哭地不灵,此刻真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地在白家呆着,非要整那些幺蛾子出来,竟是害人害己。
可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自己这身子算是逃不了这山野村妇的魔掌了,只听朱妈妈两手叉腰,得意道:“捆回去,让我家大郎好好操个爽,你就知道到底是白家的文弱少爷强,还是我家虎虎生威的大郎强!”
朱妈妈言语粗俗,雨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起来。
没想到白家竟然将自己被逐白府的原因都和朱妈妈说了,虽然自己未曾勾/引少爷,却背严实了这勾/引的名。终是自作孽不可活,报应严严在眼前。
那两大汉笑道:“朱妈妈,你偏心哪,大郎爽了,二郎怎么办?”
“哪里再寻这样的倒贴货给二郎做媳妇呀?”
朱妈妈一拍大腿道:“一女侍二夫也无不可,咱们舍村跟了大伯再跟小叔子的女人还少吗?伺候完儿子伺候老子的媳妇都有嘞!”
“说得是,说得是!”两个大汉附和。
“趁日头还早,回舍村喝酒去,这一路辛苦你们了,大兄弟。”朱妈妈笑着嚷。
雨墨一阵阵头皮发麻,她即将去往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地方啊?少爷,你爱的人明明是心砚,为何让雨墨背了这恶名,吞了这恶果啊?
雨墨满怀愁苦与憋闷,终是被拉上了牛车。
她想回头再看一眼天堂一样的白府,却是再也看不见了。
※
新月如钩,春夜阑珊。
绿萝和红玉站在听雨轩的角门边,将真娘迎进了园子。
绿萝接过真娘手里的灯笼,红玉挽着真娘的手,一起向厢房走去。
真娘道:“你们两个听了雨墨的事没有?”
绿萝红玉点头。
真娘道:“在这白府要想过得长久,就需要安分守己。”
绿萝笑道:“真娘自管放心,我们伺候的是小姐,所以绝不会像雨墨姐姐一样作死的。”
“不作不会死,知道就好。”真娘笑。
红玉道:“我们倒没什么,就是心砚姐姐,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雨墨的事她一定很难过。”
真娘顿了顿,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许久才道:“可不是,毕竟是姐妹。心砚是个好孩子,你们多像心砚姐姐学学,她是如何侍候小姐的,得小姐对她那样垂青。无论何时何地,你们都要知道,奴才伺候好主子,便是自保,便是让自己多了一道护身符。”
红玉懵懂,绿萝却伶俐道:“就像真娘对夫人这样,真娘是夫人的陪房丫头,对夫人尽心尽力,夫人才如此倚重真娘。”
真娘不吭声了。
她对夫人终没有外人看来的那般忠诚。
已绕过丫鬟们的耳房,走至厢房跟前。
红玉打了帘子,绿萝熄了灯笼,二人陪着真娘走了进去。
真娘见白云暖坐在桌边候她,一桌子八珍玉食,知是答谢宴,便笑道:“小姐这是给老奴开小灶吗?如何当得起?”
“小姐觉得真娘当得起,真娘便当得起!”绿萝笑。
红玉却盯着一桌子好吃的直吞口水:“真娘不要全吃光了,千万留些剩食让我和绿萝也打打牙祭。”
绿萝啐道:“自己贪吃,可别拉上我!”说着却也对着满桌美食喉头生津。
真娘便笑吟吟端了一盘卤鸽子蛋过来,道:“去去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说得你们小姐多苛待你们似的!”
绿萝红玉笑着,却把目光投向白云暖。
玩笑归玩笑,没有白云暖同意,那盘鸽子蛋再香她们也不敢接。
白云暖遂道:“既是真娘赏的,领了下去吃便是。只是呆在耳房中,没有召唤别出来。”
绿萝红玉这才欢天喜地接了盘子,向真娘道了谢,又向白云暖行了礼,双双退出了厢房。
白云暖便上前拉了真娘过来坐下,亲自给真娘斟酒夹菜,真娘道:“小姐这样就见外了。”
“心砚的事多亏真娘了。”白云暖却仍旧固执地道谢,举杯先行干下。
真娘回敬。
你来我往几杯酒下肚,白云暖忽然瞥见真娘现出哀伤的眸子来,只听道:“救心砚,不过是为了救过去的自己。”
白云暖一颤,不知真娘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顿时缓缓放下了酒杯,待要细听真娘说下去,真娘却一晃神,又恢复了自若的笑容,道:“过去的事休要再提,免得被夫人知道真相,心砚仍旧遭殃。”
白云暖也不好再问,只当真娘是喝醉了,一句醉话而已,便转移了话题,“过去的事是可以不提,可是往后呢?”
真娘道:“小姐是担心心砚和少爷之间的情愫断不了?”
白云暖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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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同病
“心砚跟了我这么多年,她的品性我是再了解不过的,即便真娘,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和雨墨终是不一样,可是她的身份如何能和哥哥修成正果?白家祖训又是只许娶妻不许纳妾,所以唯有她和哥哥的情根断了,才能在白家相安无事,否则母亲哪一天知道了,她也是难逃责罚。”白云暖担忧道。
真娘点点头:“眼下不单单要做心砚的思想工作,还要好生劝劝少爷,只怕少爷如果遗传了老爷的多情心软,就没那么容易和心砚各归各位了,将来王家小姐娶进门来,恐生出不好的事端来。”
听真娘当自己面夸赞父亲,白云暖还是有些不适。
这一世的父亲对母亲是否真的多情专注,谁也不得而知,现在的夫妻情深夫唱妇随,不过是因为还没经受考验。而哥哥对心砚,恐怕比父亲对母亲要纯真得多。
白云暖此时不由同情起那未过门的王家小姐,将来她若得知丈夫的心里一直住着另外一个女人,她又该如何处之?
正失神着,真娘道:“少爷那里还需小姐多去劝慰,至于心砚,我抽空和她谈谈。”
白云暖感激不尽,道:“雨墨毕竟是心砚的胞妹,虽然恶毒,可到底是替心砚背了罪名被撵出白家的,心砚心里就更不好受了,但是我们白家绝不能再姑息养奸,但愿心砚能明白我的苦心。”
遂举杯与真娘对饮,二人一直秉烛夜谈良久,真娘恐夫人夜半觉醒找她不着。便辞了白云暖,回兰庭去。
白云暖要让绿萝红玉相送。真娘不肯,径自去了。
白云暖一时心绪纷乱。又是担心哥哥,又是担心心砚,遣绿萝红玉去耳房看了心砚,说是已经睡下,自己这才草草歇了。
※
真娘因喝了几杯,便有了一丝醉意,一个人提着灯笼,在入兰庭的园门口驻了足,抬眼对着天上那勾新月期期艾艾地笑。
白玉书从芝阑馆出来。远远地便见兰庭的园门口立着一个人,月光不甚明晰,但他估摸着是真娘,便转首对秦艽道:“你且去强金阁楼下找找我的一个钱袋,好像掉在那里了。”
秦艽将一个灯笼递给白玉书,便转身进了芝阑馆的门。
白玉书提着灯笼疾步向兰庭走去。走近了一看,果真是真娘。只见真娘背倚着园门,仰首望天,脸上是凄惘的神色。
白玉书越走近脚步就越发慢而轻了。以至真娘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过来。
夜风拂过,夹杂着真娘身上的衣香和酒香,白玉书闻着那似曾熟悉的气息,眉头不自主便蹙了起来。拧成一个深邃的“川”字。
就那么她望月他望她地站了许久,忽听得芝阑馆的园门重重锁上,二人都惊跳起来。
真娘一回眸见到了白玉书。赶忙慌张地站直了身子,行了福礼:“老爷。”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白玉书扯了扯嘴角,只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真娘的声音微微发颤。道:“适才小姐邀我去听雨轩小酌。”
“难得阿暖和你亲近,听说今天雨墨被逐出府了?”
老爷一向不管府内中馈,真娘知他有此一问不过没话找话,遂点了点头,并不愿详谈,又听得芝阑馆那边的脚步声已经穿过书香堂向兰庭而来,便急着要走。
“真娘先告退。”
刚转身,却被白玉书一把握住了手,真娘像触雷般立时僵住。
她不敢回头,只是直挺挺地立着,任由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涌去。
身后传来白玉书沙哑的声音:“竟让雨墨成了第二个真娘……”
真娘的心重重地痉挛了一下。那痛楚自心口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令她整个人激灵灵一凛,酒意立时醒了几分。
“有人来了,老爷,真娘先行告退。”
真娘的声音充满哀恳,白玉书只好松了手。
真娘头也不回地入了兰庭,转眼就不见踪影。
而秦艽已经走到跟前来:“老爷,并未看见您的钱袋。”
白玉书清了清嗓子道:“哦,是我记错了,钱袋在身上呢,刚才没摸着而已。”
秦艽有些错愕,那么大的钱袋在身上也能摸不着吗?但老爷已是一脸尴尬笑容,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白玉书将灯笼递给秦艽,秦艽赶紧在前头引路,二人进了兰庭。
白玉书借着迷蒙的月光下意识在通廊上搜寻真娘的身影,可是通廊上空空如也,早就没有了真娘的踪迹,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而真娘正倚着耳房的门,看门上老爷和秦艽的身影缓缓飘过,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痛。
“竟让雨墨成了第二个真娘……”
老爷的话痛恨交加,响在耳侧,伴之的是真娘汩汩落下的泪,滚烫地烧灼着面颊。
※
心砚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床前坐着的人,还以为是梦。她使劲擦了擦眼睛,确定眼前人的确是真娘,腾地一下坐起了身子。
“真娘……”
真娘拍拍她的肩,安抚道:“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先把药喝了吧!”
真娘端过床前矮几上的汤药,用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心砚嘴边来。
心砚忙去接她手里的药碗,虚弱地笑了笑,带着一丝惶恐道:“只是小小着凉,窝在被子里发一回汗也就好了。”
“身体的病无论大小尚能治,心里的病就难说了。”
心砚一颤,哀伤地看着真娘慈爱的笑容,泪一瞬就浮上了眼眶。
真娘用手绢替心砚擦拭眼眸的泪,这一张小脸的悲伤与怅惘多么似曾熟悉,就令她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样泫然欲泣,泪眼汪汪?
“我只是担心雨墨……”心砚垂首。她心底里更多的还有对雨墨的愧疚,雨墨是替了她的罪名被赶出白家的。不知她此去前程如何,命运如何,那舍村是什么地方,朱家是不是厚道的人家。
“你对雨墨除了担心,还有愧疚吧?毕竟雨墨被逐,是顶替了你的罪名。”
真娘一语戳破心事,心砚的瞳仁惊恐地张了张,怎么竟然连真娘也知道此事,真娘是夫人最亲近的人。那夫人她也知道真相么?心砚一时心虚无措。
真娘道:“把药喝了,我好好和你说说。”
心砚只得把药喝了,真娘接过药碗搁到一边,然后伸手摸了摸心砚的脸颊,再握住心砚的手,叹一句:“手这么冰,赶紧拿件衣服披上。”
心砚诚惶诚恐地拿了被子上的外套披着,睁着惊惧的眼睛看着真娘,只听真娘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将事情告诉夫人。你虽是小姐保住的,可我也搭了手,夫人如果怪罪起来我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你和少爷的事除了少爷、小姐、我之外。绝无他人知晓。”
见真娘言语诚恳,笑容真切,心砚才不确定地放下心来。低低问道:“真娘,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同病相怜。”
真娘的话叫心砚吃了一惊。看真娘的目光也更加匪夷所思,却又不敢细问。
真娘也没有细说。只是话锋一转道:“爱上了不属于我们的人,痛苦煎熬就是我们必须去忍受的,因为谁让咱们无福呢?”
心砚垂了头,“我原没有痴心妄想的,得到少爷一点点真心,便是心砚最大的福气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从今往后,就怀揣这一点点真心好好爱惜自己,好好服侍小姐,对少爷却不能再有半分回应了。”
心砚含泪点头,少爷即将迎娶王家小姐,从今往后她只能在梦中觊觎他的温存了。
真娘见心砚楚楚可怜,更加动容道:“心砚,小姐为了保你不惜来求我,小姐对你仁至义尽,你要体会她的良苦用心。至于雨墨,终是咎由自取,她要不设计陷害你和少爷,她便不会自食恶果,所以你不要因为雨墨反倒去辜负小姐对你的一片心意。还有少爷,只有你活得洒脱,少爷才可能安心娶王家小姐,你这样病于榻上,只怕少爷终无法下定决心,看得出来,少爷对你动了真心的……”
真娘一言醍醐灌顶,心砚撼然得无以复加。
她跪在床上向着真娘深深磕了个头,含泪而笑,道:“真娘,谢谢你,心砚谨记真娘教诲。”
真娘幽幽吐出一口气。
※
听雨轩里,真娘和心砚谈心;梅香坞中,白云暖正在探望哥哥。
白振轩面朝里躺着,什么话也不说。
白云暖床前默默坐着,也是什么话都不说。
就这么两相沉默,僵持了半日,白振轩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烦躁道:“你这样干坐在这里,一句话不说,到底是要干嘛?”
白云暖见哥哥终于说话,便松了一口气,笑道:“那阿暖说话,哥哥听吗?”
白振轩怔住,知他是为心砚的事来宽慰自己,便烦乱地坐起身来。
“哥哥差点害死了心砚!”白云暖带了些愠怒道。
白振轩咬住了唇,自知理亏。
“我本来应该恼哥哥才是,不是和哥哥说好了,母亲跟前只管说雨墨的名字么?哥哥却还是不听阿暖的话,选了心砚,要不是我事先动了手脚,这会儿去舍村朱家的就该是心砚了。”
白云暖半嗔半怪,白振轩心有余悸。
“这会儿,她怎样了?雨墨虽然自作孽不可活,可毕竟是她亲妹妹,你可知当初我为什么要去母亲跟前讨了雨墨过来?为着便是她的求情。”
白云暖心里暗自叹气,哥哥不说,她也不知道其间瓜葛。
“雨墨被逐,心砚是个迂腐实诚的,自然难过,可是哥哥不能同她一样萎靡消沉,百日内完婚,要好好打点起来才是。”
白振轩一下更恼了,“阿暖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哥哥为这事懊恼,你还特特提起来添我的堵!”
白云暖正色道:“哥哥为何堵?不过是为着她而已。哥哥若真是为着她好,就该欢欢喜喜娶亲去,要知道母亲跟前咱们是帮着她躲过了一劫,有道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哥哥若不想她和雨墨一样被逐出白府,那还是及早端了对她的念想,这样对她好,对哥哥自己也好,对未来的嫂嫂更好。”
白振轩不可思议地看着妹妹,“阿暖,叫我如何做得到啊?”
“做得到也得做到,做不到也得做到。须知哥哥对她的心意对她而言是危险,不是厚礼。哥哥,母亲的话你都听到了,白家也不可能到你这一辈就破了只许娶妻不能纳妾的祖训,所以哥哥你还要怎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藕断丝连,哥哥是没什么,心砚呢?她一辈子就毁了……”
白振轩心里一荡,他重重咬住了唇,一任心绪沉浮。(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道谢
白家终于回复了王家,同意百日内择日完婚,尔后便是忙着请先生看日子。
整个白府又是强金阁修缮,又是少爷的婚礼,忙成了一锅粥。百忙之中,竟还要接待两位不速之客。
书香堂内,老家人喜伯给章家父子上了茶,道:“已经差人去芝阑馆请老爷了,请章老爷、章少爷稍带。”
说着径自退下。
章乃春心不在焉坐着,他可没兴趣见白玉书,只想着能早一点见到白云暖。
章瑞梅一边慢条斯理用茶杯盖滤着杯里的茶叶,一边拿眼睃着着书香堂内的摆设,只见墙上幅幅墨宝,书香四溢,不禁令他很是羞惭自己胸无点墨,又见章乃春唇边挂着一丝淫邪的笑意,便有些愠恼道:“有道是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文章,你看看人家白家,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在梨园里插科打诨。”
“爹,你这样就不对了,有一种好儿子叫人家的儿子,但我觉得这白家也没比咱章家金贵多少啊,白家在洛县不过仰仗强金阁的名声,这是吃祖上的老本,哪比得爹您日进斗金来得有本事?再说,不比爹,比儿子,白家少爷一无功名,二未成家的,哪里见得就比您儿子我强呢?”
章乃春嘿嘿地笑,章瑞梅白了他一眼,心下却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便不再辩驳。
半盏茶功夫,白玉书来了,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很是器宇轩昂。
章瑞梅和章乃春忙起身拱手相见。
白玉书回礼,瞥见厅中放着一抬大礼。用鲜红的绸子盖着,便笑道:“章老爷,章少爷,这是……”
章瑞梅道:“白老爷救下我儿乃春性命,无以为谢,聊表心意。”
白玉书已走到主人正位上坐了,客气道:“不过机缘巧合,章老爷何必客气?再说章少爷之前也帮过白家的忙,这一回能够帮助章少爷解围。也算报了他之前恩义,自此,我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章瑞梅心里暗暗有些不高兴,白玉书的话分明是想和他章家划清界限,书香门第一向清高瞧不起他商贩之家铜臭之气,一时脸上笑容僵住,很有些下不来台。
章乃春却是没皮没臊,没甚心机的。他丝毫不去解读白玉书话外音,只是乐淘淘道:“世伯谦虚了。白家对小侄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说起来,这一回小侄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阿暖妹妹的警示之梦,小侄有个不情之请,想当面向阿暖妹妹道谢。世伯能否请出阿暖妹妹来和小侄一见?”
白玉书斜睨了章乃春一眼,眸子里含了一丝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鄙夷。道:“章白两家说到底并不是什么通房之好,阿暖闺阁小姐。还是不宜抛头露面的好。”
章乃春愣住,心里冷嗤,那之前为什么可以见面呢?说到底白家是迂腐之家,信义压头,之前觉得凌云寺一事欠了他章乃春人情,便只好虚以委蛇,而今他白家已经还了他章乃春的人情,便可上屋抽梯,过河拆桥了。
章乃春心里不忿,面上却还要没事人一样微笑着,拱手道:“世伯言之有理,小侄谨遵教诲。只是这抬箱笼中有一些是送给阿暖妹妹的稀罕玩意儿,还请世伯转交。”
白玉书忖若收了章家的礼物,又和这花大少牵扯不清了,便道:“章老爷,章少爷,适才白某已经说过了,替章少爷解围,是为着章少爷之前也出手相助白家。自此,咱们两家一笔勾清,谁也不欠谁。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还请二位将这箱笼重礼带回去。”
章瑞梅的脸色更暗,好个迂腐的书呆子!
他道:“礼既然送来了,哪有抬回去的道理?白家小姐可以不见,但这箱笼之礼必须收下。”
父亲的话突然说得难听了,章乃春忙赔笑对白玉书道:“世伯,您就再寻个理由,横竖收了我们一片心意才是。”
白玉书转念一想,便道:“过一月,便是小儿振轩小登科的日子,届时请章老爷章少爷到舍下喝杯喜酒,这礼就当是章家提前送来的贺礼吧!”
章瑞梅在心里冷笑,和书呆子打交道真是磨叽,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横竖收了他章家的谢礼,便也全了他章瑞梅的面子,便拱手笑道:“如此甚好,届时在下携犬子再登门道喜。”
于是白玉书亲送章家父子出门。
章乃春一直到出了白家那两扇黑油漆大门,还悻悻然的,此行竟然不能见到白云暖。他伸手握了握袖子里藏的祖母给他的那只凤血玉镯子,对章瑞梅道:“爹今天过分了,对白世伯说话怎么能那样冰冷霸道的态度呢?爹以为是对待自己店里的伙计啊?”
章瑞梅一肚子火,“白世伯?你倒叫得殷勤,奈何人家不领情,你没听人家说章白两家算不得通房之好?”
“那还不是怪爹你对人家说话的态度不客气呀?白世伯之前对儿子我可是另眼青睐的,不但邀儿子我一起踏春野炊,还让白家兄妹陪儿子去天香园观场呢!总之是爹你对人家的态度决定了人家对你的态度!”
章瑞梅见儿子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架势,便啐了他一口,伸手就要给章乃春一记拳头,章乃春捂着头,缩着身子,一副脓包不争气的样子。章瑞梅收了手,叹口气道:“瞧你这不争气的东西!那白小姐真有那么好,值你这样恬不知耻地凑过脸去?”
章乃春拼命点头,挽住父亲的手,往一旁马车上去,边走边道:“那白小姐实在是仙女下凡,儿子此生是非她不娶!”
章瑞梅盯着儿子的脸看了一会儿,心想:儿子一贯贪玩,难得说想成家了,看来一物降一物,这白小姐确是能降住儿子这样一个浪子。如果章家能够娶到白家的女儿,可谓金钱与知识强强联手,倒也不错。
想到此,柔和了声色,道:“先回去,好好筹谋筹谋。”
“谢谢爹!”章乃春的脸笑成了一朵花,跟在父亲身边屁颠屁颠的。
※
白云暖和心砚刚走出厢房,便见真娘让小厮抬了一笼东西进了听雨轩的园子。
“小姐可是要去给夫人搭手,看一下家人采办回来的少爷的婚礼用品?”真娘的笑声自园子里一直传到通廊上来。
白云暖点头,“正是呢,可是母亲遣了你来接我?”
真娘已走到回廊上,让小厮将那箱笼抬进白云暖的厢房,道:“先看看这箱笼里的稀罕东西,再去也不迟。”
说着,挽了白云暖的手进了屋子。
小厮们将箱笼放置地上,便退出去了,绿萝红玉好奇地迎上来。
“这是什么东西?还用红绸盖住?”绿萝问。
“想必是什么稀罕东西,才需得用红绸盖住。”红玉答。
白云暖笑道:“掀开红绸子一看便知了,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说着,让心砚上前揭了那红绸。
箱笼里又是绳子又是夹板装了些绸缎绫锦洋货,又有些笔墨纸砚、各色花笺、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几个丫头一边一样样翻检出来放在地上,一边发出唏嘘声。
最后还翻出几个青纱罩的匣子,匣子里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还有一个泥捏的白云暖的小像,惟妙惟肖。
心砚将那小像递到白云暖跟前来,大家盯着看看小像,又看看白云暖,哄笑起来。
心砚道:“虽然未及小姐一分美貌,神韵却是极像的,谁能捏出这样的泥人,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白云暖拿过那泥人,问真娘:“这是谁送来的?洛县恐见不到这样的好东西,想必是谁从外地带回来的。”
“小姐是最聪明的,你猜猜送这礼到府上的是谁?”真娘笑吟吟地提醒。
白云暖暗忖她熟识的人中有谁能从洛县以外的地方带回这些东西来,灵机一闪,便想起章乃春来,顿时冷了神色,将那泥人往地上一掷道:“可是章家那位?”
小姐突然恼了,大家都不敢出声。
真娘忙收敛了笑容道:“正是。”
白云暖耸耸肩,便招呼丫头们:“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别浪费了,你们需要什么都拿去用,只是别留给我。还有那些青纱罩的匣子里装的那些个泥人先收起来,等未来嫂嫂过了门,借花献佛送给她,倒也不算暴殄天物。”
说着,径自挑了湘帘出去了。
真娘见几个丫鬟都愣在当地,便招呼道:“愣着干什么,按你们小姐的吩咐行事便是了。”
丫鬟这才手脚麻利张罗起来。
“我要这胭脂。”绿萝笑道。
红玉拿了个香袋,问心砚:“心砚姐姐要什么?”
“这么贵重的东西真要把小姐糟蹋了?小姐不过那么一说,你们还真要啊?依我看,还是替小姐先收着先。”
绿萝和红玉经心砚这么一提醒都纷纷放下了已经拿在手里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纳征
洛县王家。
奶娘允姑迈着匆促的脚步进了后院王大小姐的闺房。
闺房内妆镜前端坐着一个及笄少女,身上着杨妃色花菱上襦,月白下裙,外罩半臂短袖,配一条淡赭色披帛,妆容朴素,面貌却分外清丽,鬓边一朵雪白绒花昭示少女刚刚失去母亲。
允姑挑起绣线软帘,见小姐又在对镜发呆,不由辛酸了一下,顿了顿,收拾了伤心,强露了欢颜,走到小姐身边去,低唤一声“小姐”,便伸手轻轻摘下小姐鬓边那朵白花,道:“是时候该摘下来了。”
王丽枫一把握住了允姑的手,目光落在那朵白花上,那是朵白绒假花,永远也不会凋谢,就像失母的悲伤永远不会散去一样。
允姑叹口气道:“小姐的孝心夫人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小姐节哀顺变。老爷辞世得早,小姐和大爷,还有这王家偌大的家业都是夫人一人承担起来的,所幸大爷已经成家立业,在洛县算数得上的人物,夫人到死都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姐你的婚事。小姐与白家少爷的亲事是夫人生前定下的,那白家少爷虽从未见过,却是美名远扬,夫人对小姐和大爷算是鞠躬尽瘁了。不能亲眼看着小姐出阁,这是夫人的憾事,所以夫人才会在弥留之际嘱托大爷务必让小姐百日内完婚,莫为了守孝耽误了小姐青春韶光,小姐应该理解夫人的苦心才是。”
允姑一番话说得王丽枫泪眼潸然,嘴里喃哭道:“母亲……”
允姑见把小姐说哭。忙掏出手绢替她擦拭,嘴里道:“都怪允姑该死,小姐快收拾了眼泪。白家今儿来纳征,大爷请小姐过去前厅一趟。”
允姑说着,将白色绒花收进妆奁中,拿出一枝红玉制成的花簪插到小姐鬓上。
※
《仪礼》说:“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送礼求婚、问名即询问女方名字和出生日期、纳吉即送礼订婚、纳征即送聘礼、请期即议定婚期、亲迎即新郎亲自迎娶新娘。
白振轩和王丽枫的亲事是早年所定,故而早行过纳采、问名之礼,白家也已于家庙卜问吉凶。选了黄道吉日通知王家,并纳吉订盟。
白家前几日已请了白姜氏大哥姜桂礼到王家过了文定,今日姜桂礼又以媒人身份。协同妻子姜李氏和弟妹姜周氏这两个全福女性来王家过大礼。
白家的聘金、礼金、聘礼皆系双数,取好事成双之意。
其中礼饼一担;海味除必须的发菜之外,还有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三牲鸡两对、猪肉四斤、鲮鱼一对、椰子两对,酒四坛;还有龙眼干、品枝干、核桃干、连壳花生组合的四京果。生果、茶叶、芝麻等。
帖盒内有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
而王家也按风俗回礼。
茶叶、生果、莲藕、芋头和石榴各一对,贺维巾、长裤各一对,鞋两双,扁柏、姜、茶煎堆、松糕,回了聘金,收了一个槟椰,余数则全回给白家,意即一郎到尾。
王家主事王祥康。即王丽枫的大哥,现年而立。洛县为数不多的举人之一。
他正站在前厅拿着礼书看上面列明的过大礼的物品和数量。他的脚边放着一溜烟结红绸的箱笼。
妹妹竟然要出阁了,就在一月后。
允姑引了王丽枫进来,王祥康忙收拾了怅惘的心绪:“妹妹来了?”
王丽枫上前见过了哥哥,便亭亭立在地上。
王祥康打量着妹妹,发现不知何时妹妹竟出落成大姑娘了,说不清的清丽美貌,便递过手里的礼书,笑道:“白家的礼书,你也过个目。”
王丽枫却并不去接哥哥手中的礼书,只是恭谨地福了福身子,静静道:“一切由哥哥做主便是。”
妹妹如此斯文懂礼,王祥康心里生出无限爱怜来,叹口气柔声道:“长兄如父,日后嫁了人,记住,王家永远是你的靠山,哥哥永远是你的后盾。”
王丽枫看着哥哥犹若慈父般的神情,眼里又浮起一层泪意。她在襁褓中便失去父亲,哥哥比她虚长了十几岁,印象中哥哥一直承担着家长的角色。他们兄妹感情一向深笃,自己出阁在即, 哥哥难免不舍,便拿话宽慰哥哥道:“哥哥不必担心,那白家诗礼书香之家,是洛县最文明有礼的人家,妹妹能嫁进白家是妹妹的福气,必不会受屈的。”
王祥康遂点了点头。
※
接下来王白两家都在紧锣密鼓筹备婚礼事宜。
送亲的长辈是个重要角色,他代表着新娘家的权威和体面。女方选择谁送亲是有讲究的,一般情况下由女方直系叔伯担当。实在没有直系叔伯,就找最亲的、最近门的长者。但也不是谁都能送亲,这个人要长相端庄,举止大方,有权威地位,能端得住架子。不过,如果女方确有至亲叔伯,不管此人相貌如何粗俗,举止如何猥琐,这时也得出面送亲,否则会被人耻笑,一生抬不起头来。而这种人就要进行短期培训,教他各种规矩,直至烂熟于心。真到出场那天,也能撑得住台面。
所幸,王氏兄妹虽然父母双亡,还有个至亲叔叔王建,是王老太爷和王老太太生前老来得子,故只比侄儿王祥康虚长了几岁。
王祥康看起来成熟,王建则不显老,两人一处站,王建看起来还要略显嫩些。
王祥康需在嫁娶那日,同妹妹一起随迎亲队伍去白家当大舅哥。
又有王祥康妻子——已经生养了两男两女的王邵氏作为全福女性去送孙。
至此,王家三个至亲都将在嫁娶那日同往白家。
这让出阁在即的王丽枫安心不少。一时心无旁骛,只管保养面容,等着白家娶亲迎书的到来。
而白家为了白振轩的婚礼特特停了强金阁的工期。
大舅舅姜桂礼这个大媒人自然是要在娶亲当日去王家迎亲。洛县当地风俗,迎亲队伍中除了新郎自己,鼓乐花轿、保媒的人外,还要有小姑子和挈(读切的音)郎。
白振轩的妹妹只有白云暖一个,故迎亲的小姑子,白云暖当仁不让。可是挈郎呢?
挈郎是新郎的朋友头,需是未婚少年,还要在迎亲前一夜陪伴新郎睡觉。
眼看着婚期将至,白家都为挈郎的人选伤脑筋。
白振轩竟和洛县其他富家子弟不同,鲜少勾朋搭友,相交的不过温鹿鸣一个。可是温鹿鸣已经回乡下去了。
“那有什么难的?把他接来就是了。”白玉书拍板。
白姜氏却有些迟疑,她知道女儿不喜欢温鹿鸣,温鹿鸣也多半是因为女儿的厌弃才负气离开白家,在需要的时候又去乞求人家,这样显得白家有些无赖了些,遂道:“再斟酌斟酌。”
可是白玉书主意已定,当即让温诗任给温鹿鸣修书,半月后,白云暖终于和温鹿鸣又见面了。
掀开白振轩厢房的竹帘,见地上站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一袭朴素又粗糙的淡蓝长衫,腰间一根深蓝带子,背影看起来很是单薄。
“温鹿鸣——”白云暖脱口而出。
温鹿鸣回过身来,白云暖吓了一跳。
几月不见,温鹿鸣的面色黝黑了不少,想来他真是回乡下务农去了。
“白小姐——”温鹿鸣不卑不亢,恭敬有礼地作了揖。
白云暖见他眸底没有丝毫怨恼,坦坦荡荡的,又见他束发上只是簪了木簪子,朴素又潦倒,心里生出许多愧疚来。
“温公子在家可好?”房内只有温鹿鸣一人,没见白振轩踪迹,白云暖已经进屋不好退出去,显得自己气短,只好没话找话。
“还好。”温鹿鸣的笑容干干净净的。
白云暖又问:“春耕都结束了么?”
“当然,因为已经入夏了呀。”
他竟果真回家务农了,怪不得肤色都被晒黑了。
“哦。”白云暖尴尬地住了嘴。
温鹿鸣道:“再过一段时间,种下的西瓜便收成了,届时捎一些到府上,让白小姐尝尝鲜,也可做成冰镇西瓜汁,这在大伏天吃是最凉爽的。”
白云暖垂了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前世,温鹿鸣在白家呆了三年之后,便金榜题名,中了进士,而这一世竟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错失做天子门生的机会吗?
“耕作之余,一定荒废了学业吧?”白云暖道。
温鹿鸣摇头:“日间田里耕作,夜里挑灯攻书,倒也两头不误。”
白云暖一听,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其实,哥哥和心砚之前的话是对的,温鹿鸣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才,遂道:“不可太过操劳,损了身子,要注意多休息。”
“不怕路难,只怕人懒,谢谢小姐关心。”
温鹿鸣是真诚的,并不含丝毫怨怼之气,这令白云暖更加惭愧。
正两相对站着,房内的光线突然亮了亮,原来是白振轩挑了竹帘进来,带进来外面的天光。(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挈郎
见白云暖只身一人前来,没有让心砚随行,知道其是为了避嫌。白振轩便故做轻松笑道:“哟,阿暖也来了?”
白云暖回过身去,但见白振轩眉开眼笑,身后跟着松塔,松塔手上捧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套整齐的衣裳。
“这衣裳是给谁的?”白云暖问。
“你看这是男装,绝不可能是给你的呀!”白振轩伸手敲了一下白云暖的额头。
白云暖摸着被敲疼了的额头,嘟了嘟嘴,小声嘀咕道:“说的好像人家没穿过男装似的。”
白振轩一怔,想起那日白云暖女扮男装和章乃春一起去天香园观场的事情来,不由乐淘淘笑道:“阿暖可知今儿个发生了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白云暖好奇。
白振轩指指温鹿鸣道:“有人要和温贤弟抢挈郎当呢!”
“挈郎需得在成亲前夜陪哥哥你同榻而眠,难道还有谁仰慕哥哥已久?”白云暖半开玩笑。
“只怕不是仰慕你哥哥我,而是仰慕我妹妹你!”白振轩说着让松塔将衣裳搁到桌上,又吩咐他去拿些点心过来给白云暖和温鹿鸣吃。
松塔应声而去。
白云暖惊道:“不会是章乃春吧?”
白振轩道:“阿暖对此人倒是甚是了解。”
白云暖在心里冷嗤,自己和他在前世做了那么多年夫妻,他的心魂都被她看穿了。岂止了解,简直了解至极。
温鹿鸣一旁问道:“怎么,白世兄和章少爷也相交甚好吗?”
白振轩摆摆手。“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想着借机亲近阿暖罢了。”
白云暖不悦道:“哥哥,你不带这样诬赖人的。”
见妹妹脸上青红不定,白振轩笑道:“只说他对你有企图,也没说你对他存了心思,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就诬赖你了?”
“他也配称君子?”白云暖悻悻然撇了撇嘴。
白振轩道:“不过父亲母亲已经回绝了他,有温贤弟做我的挈郎,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白云暖这才长舒一口气。但又问道:“那姓章的怎肯善罢甘休?”
“他的目的是为亲近你,并不在做我的挈郎,父亲答应请他和章老爷在娶亲那日来白府喝喜酒,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白云暖在心里暗暗叫苦。那个冤家一定会借机纠缠自己的。届时自己还是要想法子躲开他为宜。
当即,众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托盘那套衣裳上来。
“温贤弟,你将这套衣裳换上试试。”白振轩将衣裳拿起,在空中抖了抖,放在温鹿鸣身上比划着。
温鹿鸣对着白云暖投过来一丝尴尬的目光。
白云暖知道他不过不想因为穷酸,让自己小瞧了他,便故意拿话激他:“去换上吧!你总不能穿着你身上那套旧衣裳给哥哥做挈郎,到时可是要去王家迎亲的呢!你穿得寒酸了。会丢哥哥的脸,也会折白家的面子。为着你和哥哥的深情厚谊,你就把你的骄傲和清高收起来。”
温鹿鸣这才捧了衣裳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出来时,已叫人刮目相看。
“果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白振轩笑着赞道。
而白云暖打量着眼前的温鹿鸣,也是暗暗吃惊。只见温鹿鸣身上所穿是一件用金蚕吐出的丝制成的二色金百蝶穿花淡蓝长衫,束着五彩丝长穗宫绦,登时将人衬托得神采奕奕,气质不凡。
温鹿鸣在兄妹二人的目光中很是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了,却听白云暖道:“哥哥去寻一双青缎粉底的小朝靴来,再送温公子一枝羊脂玉的簪子,那样就更配了,只是阿暖担心迎亲那日,温公子会抢了哥哥你这个新郎的风头。”
说着掩嘴而笑,出了厢房。
白振轩看看白云暖的背影,再看看温鹿鸣,笑道:“阿暖这回对温贤弟的态度可是和缓不少,不如,待我成亲之后,温贤弟就继续留在白府,你我兄弟一齐攻读书业,日后大比之年,一齐上京赴考,如何?”
温鹿鸣很是心动,却只是道:“日后再说吧!眼下最要紧的是白世兄的婚礼。”
提到婚礼,白振轩的眉拧了起来。
他心里终放不下心砚,却又对王家小姐存了愧意。
那王家小姐虽然远远观望过几回,却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样等人。
而白云暖也是忐忑难安。
这一世哥哥的命保住了,便横空多出了一个嫂子,这是她前一世不曾经历的。不知那王家小姐是什么样等的人,自己与她姑嫂关系是否能平安无事,毕竟前世自己和章思颖的姑嫂关系就一团糟。其实如果章思颖对她敬重些,守好小姑子的本分,她这个长嫂势必也待她怜惜有加,可是偏偏那是个作死的贱蹄子,没有长幼尊卑的礼数,任是爬到了她这个长嫂头上。
自己前世是个无用的,懦弱伤己,这一世她一定要冷眼看着那个贱蹄子是什么样的下场。
白云暖不由有些渴盼在哥哥的婚礼上见到章乃春,那样她便能从那个草包嘴里探知章思颖的近况。
这一世,章思颖是否会像前世一样怀上那个土匪头子的贱种?
其实,白振轩曾问过她,为何要用自己的梦境去提醒章乃春,自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哥哥还因此怀疑过她,是否对章乃春存了心思。
哥哥不懂,前世,章乃春之所以处处忍让纵容章思颖,不过为着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一世,章乃春如果不欠章思颖这么大的恩情,日后自己嫁入章家。章乃春便不会姑息章思颖,处处受章思颖的牵制。
想到此,白云暖便不由心惊:自己竟然还是会想着重新嫁入章家!
不要。她绝不要!
无论这一世的命运怎样翻转,她都要和章乃春划清界限。而且,她绝不会让章乃春和章思颖好过,翰哥儿的仇,自己的仇,心砚的仇,桩桩都是血债。等着她向章家兄妹讨回来!
※
一晃,便已是迎亲前一天。
白家设酒席谢媒,以甜汤果分赠邻里。延请亲友。
王家亦延亲族,摆出嫁酒。
白姜氏和白玉书即将升任公婆,二人都显得激动,入夜了。仍由秦艽、真娘陪着。和喜伯等家人重新一样样过问次日一应事宜。
白云暖则在客房里和外家亲戚叙谈。
大舅舅二舅舅以及小姨一家都入住在宝芳园的别院。
别院平时闲置,有客人来访时便收拾出来做客房。
彼时,白云暖陪着大舅姜桂礼、大舅母姜李氏,二舅姜素成、二舅母姜周氏,小姨姜女和小姨夫杨勤封几个长辈在大舅入住的厢房内说话。
姜家四兄妹,两个儿子在前,两个女儿在后,白姜氏排行老三。
兄妹四人除了白姜氏只生了一男一女之外。其余三个都继承了父母的优良传统,所出子女皆是两男两女。
白姜氏和妹妹姜女是外嫁之女。子女不姓姜,而姜家两兄弟的八个子女取名分别沿用了江河湖海和诗词歌赋两组字,平时则以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和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相称,省了许多饶舌。
白云暖一一给几位长辈奉茶奉果点。
大舅母瞅着白云暖乖巧伶俐的模样儿,笑道:“阿暖十三了么?”
二舅母回道:“马马虎虎是。阿暖和我家三姑娘同年,一个岁首所生,一个岁末所生,我家三姑娘已经过了十三的生辰,阿暖的生辰还未到,算不得十三岁。”
白云暖道:“虚岁是已经十三了。”
二舅母噗嗤一笑,向众人道:“听听,这丫头是急着要长大好嫁人呢!得,等你哥哥的婚事办完,让你大舅舅再辛苦一回,替你保一桩好媒。”
二舅立即向着姜桂礼的方向,附和周氏的话道:“大哥,这做媒原就是要做一双的,才算完满。”
大舅兀自端着茶盏喝茶,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大舅母却还是心急替丈夫解围:“何必还去外面保媒,咱自家就有的。”
二舅母一怔,大房的两个少爷都已经成亲,独她二房的三少爷四少爷还未娶亲,而且年龄也相当,没想到原是要戏说大哥,却把自己绕进去了,忙干笑了几声:“咱家大少爷二少爷要是没有娶亲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倒是可以考虑。”
白云暖听二舅母如此说,心里不禁有些不爽,故意刺激她道:“二舅母何必说那些没用的,大表哥二表哥都已经娶妻生子,但是三表哥四表哥倒还单着。”
房内众人除了二舅母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小姨父的茶还从嘴里直喷了出来。小姨忙给他擦拭,一边笑着嗔怪白云暖道:“姑娘家家的,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小心你母亲知道了要训你。”
小姨父却道:“诶,在我看来,阿暖的性子好,不矫情,那些个闺阁小姐在终身大事上羞羞答答,难道最终都不嫁人而去庵里做姑子么?”
白云暖笑吟吟给小姨父重新斟茶,这个小姨父在这一世的前十二年对自己倒是疼爱得紧。
“我不过是因为你们都是长辈,便说些玩笑话活络气氛罢了,你们可不要将我的话当真。如果还要将我的玩笑话告诉母亲的话,那就辜负了阿暖对舅舅舅母小姨姨父的一片孝心了。”
“自然是不告诉的。”小姨也笑着讨了一杯茶去。
长辈们都和颜悦色,唯独二舅母脸上青红皂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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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牛逼空间,快穿的紫识精晶,
从此,带着萌宠旺仔小馒头,青梅竹马小相公,做着仙梦到各个世界修炼,
秦可甜:“啊喂,辰瑾瑜下一站咱去哪?”
辰瑾瑜摸摸下巴:“小媳妇,要不咱们做梦回到你故乡地球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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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聊斋聂小倩,也有末世圣母男,更有逗逼作者写的变态虐杀游戏,
这是一个逗逼作者写的,修真加快穿的故事...
第五十六章 恋奴
前一世,三表哥四表哥娶的媳妇都是二舅母娘家的小辈,一个是侄女,一个是外甥女,对于二舅母来说,那才是真正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只是姑表亲而已,实在是远了一层。
白云暖对于二舅母难堪的面色自然是理解的,偏偏二舅是个粗心的,完全没有察看妻子脸色。
他大咧咧笑道:“敢情好啊!亲上加亲,我们二房看来是比大房有福气,大哥,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家湖哥儿和海哥儿无论哪一个能和阿暖结亲,都是我们二房的福气。”
大舅偏还要附和他,提议道:“如果你和弟妹都有意向的话,等办完了振轩的婚事,我就找三妹妹和三妹夫合计合计。”
“就这么说定了。”二舅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茶盏。
二舅母着实有些慌了,“婚姻大事,也得尊重一下小辈们自己的意见。”
大舅母笑道:“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想到弟妹竟是如此开明。阿暖要是真的给咱白家做媳妇,三妹妹和三妹夫想必都是放心的,因为有着这样一个开明的婆婆。”
白云暖赶紧搂住了二舅母的脖子,笑吟吟道:“相比大舅母,阿暖真的更喜欢二舅母来着。”
玩笑开得越发大了,大家哄笑声越甚。
大舅道:“看阿暖和弟妹如此投缘,我原先还有些犹豫,这回真是打定主意要和三妹妹、三妹夫慎重谈谈此事了。”
二舅母又囧又恼。阿暖觉得再玩笑下去无益,遂挽了她的手,收了嬉笑。宽慰道:“其实,要不是二舅母已经有了三表姐和四表妹两个女儿,阿暖真要求了她收阿暖做女儿呢!至于做媳妇,阿暖年龄到底小些,二舅和二舅母急着做公婆的话,只恐我父亲母亲要多留我些年月,误了两位表哥佳期。依阿暖说。二舅母家有个舅表姐还有个姨表姐,都已及笄,配咱三表哥四表哥最好不过了。”
二舅母脸上这才恢复了几分血色。她将白云暖搂在怀里道:“我的儿啊,你竟是这样冰雪聪明的孩子,要不是你三表哥四表哥他舅他姨已经向我提起了这个话头,我还真不舍得放你去别家呢!”
二舅母的客气话说得很有些虚伪了。白云暖却并不以为意。她离开二舅母怀里,重新给长辈们加茶加果点,脸却朝着有些失落的大舅道:“大舅,你别愁着你的媒人做不成双的,阿暖日后的婚事横竖都是要由大舅保媒的。”
白云暖说得干脆,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姿态,众人又笑起来。
正笑着,小姨五岁大的小儿子恋奴跑了进来。看着笑逐颜开的大人们,歪着脑袋。好奇道:“大舅二舅,父亲母亲,你们在笑什么?”
“笑你的表姐。”小姨指了指白云暖。
“笑她什么?”恋奴忽闪了一下大眼睛。
“笑她正愁自己嫁不出去,求你大舅保媒呢!”二舅母找着机会狠狠报复了一下白云暖适才的玩笑。
不料,恋奴竟拉了白云暖的手直走到姜桂礼跟前去,奶声奶气道:“大舅大舅,你可以把暖表姐保给我吗?我要娶她!”
众人又哄一声笑得东倒西歪。
大舅母揉着笑疼了的太阳穴,打趣恋奴道:“没想到,你比你暖表姐还心急,但是你和你大表哥二表哥一样,和你的暖表姐都是有缘无分的。”
没料到大舅母随意一句话却勾惹了恋奴的眼泪。
他站在地上,嘴巴一撇,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下来,唬地众人哭笑不得。
白云暖定睛看着五岁大的恋奴,傲头傲脑,十分可爱,顿时联想到自己那苦命的翰哥儿。
翰哥儿也才五岁,却葬身碧波潭做了水中冤魂。
对翰哥儿的思念令白云暖看恋奴的目光柔到化出水来。
见恋奴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开,孩子气地撇嘴哭着,却只是干落泪,并不出声,很是倔强和执拗,白云暖没法只好好言安抚道:“恋奴,你是不是要吃糖,表姐去拿糖给恋奴吃,恋奴不哭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娶你做老婆!”
恋奴任性地闹嚷,大人们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恐笑声刺激了他,只好掩嘴葫芦。
白云暖却有些傻眼,任由他拽着自己的手,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
从前,翰哥儿乖巧懂事,是从未有如此任性的时候。
小姨一边揉着笑疼了的肚子,一边朝恋奴伸出手去:“来,恋奴,到母亲这里来,别让你的眼泪鼻涕吓着你暖表姐。”
恋奴哪里肯听,继续抓着白云暖的手不放。
还是大舅解了围:“恋奴,你暖表姐要嫁的夫婿须是大英雄,绝不是爱哭鼻子的鼻涕虫,你现在还小,大舅可不能帮你保媒。”
“那大舅什么时候才能帮恋奴保媒?”恋奴抽抽噎噎问道,神情十分认真。
大舅灵机一动:“等你不哭鼻子的时候。”
恋奴立即收了眼泪,憋着不肯啜泣,煞有介事道:“那恋奴现在就不哭鼻子。”
小姨终于是站起了身,从白云暖手里拉过恋奴,柔声道:“恋奴,要等你长大以后,你大舅才能替你保媒娶媳妇。”
恋奴不甘心,眼睛直盯着白云暖,问姜女道:“母亲,那恋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很久很久以后。”
“很久很久以后是什么时候?”
“就是很久很久以后。”
“那那时候暖表姐会不会等不及嫁给别的英雄了?”
姜女怕一言不慎,又惹哭了恋奴。忙拿话哄他:“不会不会,只要恋奴乖乖的,不哭鼻子。母亲一定和三姨说,让她把暖表姐嫁给你,好不好?”
“真的?”
“真的。”
“拉钩钩!”
“拉钩钩!”
“金钩银钩,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骗人是小狗!”
小姨被恋奴纠缠得没法,只好和他拉钩钩。
恋奴这才心满意足地依偎在他母亲怀里,对房内众人道:“大舅二舅。大舅母二舅母,从今往后,暖表姐就是我老婆了。”
众人哭笑不得。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都给你作证。”
这才了结了这一场官司。
经过这一场闹,白云暖觉得好生羞赧,急着脱身。便问道:“也不知表哥表姐他们在何处玩耍?我还是寻他们去。”
恋奴忙离开姜女怀里。跑去拉白云暖的手,“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暖表姐,我带你去找他们。”
众人又笑起来。
二舅母打趣道:“你们小两口慢走。”
白云暖羞得面红耳赤,恋奴却只管拉着她小跑着出了厢房。
身后长辈们笑声一团。
姜家几位少爷小姐少奶奶正在别院另一处厢房内不分男女大小,围着钓蟹。
亲戚们难得欢聚一堂,因此都玩得尽兴。
恋奴领着白云暖进了屋子,恋奴兴高采烈道:“大表哥二表哥。我也有媳妇了!”
众人都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白云暖和恋奴。
白云暖窘得面红耳赤。忙捂了恋奴的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恋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做你媳妇了。”
“我没有胡说八道。”恋奴较真。
白云暖只好发狠道:“你这样张扬,小心三表哥四表哥和你抢媳妇。”
恋奴忙自己捂了嘴,惊恐地睁着眼睛,样子十分滑稽。
白云暖忍不住扑哧一笑。
由于白云暖及时制止,众人对恋奴的话听得不十分真切。
大表哥冲白云暖招手道:“暖表妹,快来,一起玩一把吧!”
接着大家都招呼白云暖过去。
白云暖不懂钓蟹的玩法,也生了好奇,于是随着表哥表姐们玩了许久。
对于赌牌来说,通常是菜鸟的手气好到逆天,白云暖赢钱赢到手软,自觉不好意思,又见恋奴不停打着哈欠,便辞了众人,送了恋奴到小姨处。
而姜桂礼那边见天色已晚,也传了话过来让大家早些散了。于是众人这才收了赌局,纷纷洗漱歇下。
白云暖离了别院,去找父亲母亲。恰巧,白振轩刚听毕父亲母亲关于次日迎亲事宜的训示,兄妹二人携手各回园子。
白振轩由温鹿鸣陪同睡觉。
白云暖却站在听雨轩内,远望梅香坞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一时睡意全无。
回想先前在别院时,恋奴闹的那一出,白云暖哑然失笑,笑罢,又想念起翰哥儿来。
明月当空,月光明净,白云暖期期艾艾站着,身后猛不丁响起脚步声。
肩头一暖,心砚披了一件披风在她肩上。
“小姐失眠么?”心砚问。
“论理,今夜该失眠的人是你。”白云暖回眸给了心砚一个悲悯的笑容。
心砚赧然扯了扯嘴角:“小姐别再寻心砚开心了。”
白云暖握了心砚的手道:“哥哥有温鹿鸣陪着睡觉,今夜,你陪我睡吧!”
心砚点头,扶了白云暖自入厢房。
两人和衣而卧,白云暖一沾着床就睡过去,心砚却睡不着,又不敢辗转,终是悄悄起身,替白云暖掖好被子,悄悄出了厢房。
站在听雨轩的回廊上,目光越过园墙看见梅香坞那边橘红的灯笼一盏盏悬在廊下,随夜风微微摆着身子,心砚的心口便划过一丝清晰的疼痛。
她抚着心口,忍着疼,蹒跚地向回廊另一边走去。
灯笼在背后看不见了,喜庆的灯光却丝丝绺绺翻越院墙落到她脚边来。
白振轩送的那只玛瑙镯子还在腕上,硌得她手疼。
不知不觉走到了东角门,那夜的鸟鸣再不复闻,那夜的人也从此咫尺天涯。
想到此,心砚抚着腕上的玛瑙镯子,泪潸然而落。
罢罢罢,再莫存了非分之想,明日少爷就要迎娶她人,今夜让她好好做个了断吧。
心砚脱下腕上镯子,正要扔掉,却被身后猛然伸出的一只手紧紧拉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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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迎亲
“心砚,你真的要扔了这镯子吗?”白振轩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心砚如被雷劈电击,浑身僵住。
白振轩绕到心砚跟前来,取下心砚手里的镯子重新给她戴上,脸上是哀伤欲绝的声音:“你是自此要和我断得一干二净,连这一份念想都不愿留在心里缅怀吗?”
心砚的泪汩汩而落,她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去,脑子不得任何思索,只一团浆糊。
白振轩伸手欲拭去她面上泪痕,却是停留空中半晌终不敢触碰到她的肌肤。
心砚福了福身子,哑着声道:“天太晚,少爷该早些安置了。”
说着一扭身哭着跑走。
看着心砚蹒跚的背影,凌乱的脚步,白振轩沉闷得喘不过气来,只得转身一拳落在身后的歪脖子树上。
※
次日迎亲,“望娘盘”担先行。
望娘盘里放着一只鹅,古时以雁向女方正式求婚,因雁的配偶终身专一,象征婚姻坚贞和谐。后世以鹅代雁。
白振轩身着新郎官喜服,骑着高头骏马,伴着鼓乐花轿向王家而去。
迎亲队伍中,大舅姜桂礼领队,白云暖和温鹿鸣随行。
到了王家大门前,早已炮竹声声。小孩们拦住轿子不让进,抬轿的轿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 “轿门纸包”, 这才让白振轩进了王府大门。
新娘按照惯例拖延上轿时间,俗称“捱上轿”。
姜桂礼送上迎书。王家回赠礼物,内有状如手帕的五色布袋,寓意五代见面。
在白家人“三请”、“四清”后。终于见到穿霞披、戴凤冠,盖大红方巾的新娘王丽枫,由其兄长王祥康抱着上轿。
临上轿前,其嫂子王邵氏代替死去的婆婆喂了王丽枫一口“上轿饭”,意谓不忘养育之恩。
接着姑嫂二人纵声大哭。
有俚语曰:“娘家哭得震天响,婆家家当嗒嗒涨。”
哭了一会子,在众人劝说下。新娘上轿坐定后,便不再移动座位。座下放只铜火熜,内燃炭火及绒香。随轿派了王家的两名男青年缓缓前行。称压轿。
于是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返程,一路吹吹打打,鼓乐声声,街市两边看热闹的人群是里三层外三层。
白云暖一边用帕子拭擦额上的汗。一边将面纱遮严实了。
一旁走着的温鹿鸣也是额汗涔涔。适才在接新娘时,还亏得他忍住了王家礼仪上的刁难。不然哥哥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白云暖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温鹿鸣,温鹿鸣一怔,终于慢慢接过了帕子。
白云暖不再看他,加紧脚步往前走去。
还好是同城娶亲,不多时便到了白家,同样是炮仗不断,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白家安排专人在大门前接待。
白玉书和白姜氏却依着老祖宗的规矩避开了,说是怕正面相冲。日后会婆媳不和。
这时白振轩下了高头骏马,从轿上抱下新娘,入了白府。
王家的压轿者从火熜内点一袋烟,一袋袋地吸着回去,称“接香火”。
姜桂礼将新娘家带来的子母袋交给下人拿着,嘱咐白云暖将里头的瓜子、花生、糖果、桂圆等物分发给来道喜和看热闹的邻里。
一时白府门前人头攒动,笑声不绝,吉祥话不断。
然后是拜花堂。
书香堂内设供案,置香烛,白玉书和白姜氏双双高坐。
拜堂之始,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
礼生(即婚礼主持人)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松塔请过白振轩,允姑扶来王丽枫,一对新人就位。
礼生继续诵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白振轩和王丽枫如仪依序跪拜,拜天拜地拜父母,末了,女东男西,夫妻对拜。
白玉书和白姜氏自然乐不可支,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松塔和允姑忙用托盘接过。
围观的亲朋好友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又是鼓掌又是起哄,欢笑声不绝于耳。
拜堂完毕后,众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入洞房。
洞房门前放了一马鞍,允姑扶着王丽枫一跨过那马鞍,温鹿鸣便眼明手快,将马鞍抽走。
白云暖朝着温鹿鸣点头赞许一笑。
温鹿鸣也回给白云暖一个和煦的笑容。
两人你来我往这一笑,全全落在了章乃春眼里。
章花少蹙起了眉头。
白云暖和温鹿鸣的相视一笑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身子虽然随着众人入了洞房,心却飘飘悠悠起来。
这一路欢闹,他的目光都紧随白云暖,白云暖却丝毫不看她一眼。
新房从外间到里间都贴着喜联,窗户贴大红双喜字,屋内点大红花烛。
洞房门头挂一个面塑兔子,洞房里摆着斗,斗内装有五谷,铜镜等镇物,用于照妖避邪;灯烛悬挂高墙,通宵不火,俗称“长命灯”。
入了洞房,温鹿鸣递过弓箭,白振轩接过向四面虚射,名为“撵白虎”。
尔后,大舅母和二舅母这两个全福人招呼新郎新娘并肩坐到床沿上,并将新娘的衣角压在新郎袍襟之上。
允姑递过喜秤,白振轩便用秤杆挑去新娘头上的“盖头红”。
白云暖一直目注着哥哥的动作,今日的哥哥犹若一个精致的木偶,按部就班,却是面无表情,没有一分差池,也没有一分神采。
不知为何,看着哥哥挑开红盖头时动作微微停滞,白云暖的鼻头便酸了酸。
当红盖头掀开。王丽枫精雕细琢的妆容呈现在众人眼前,她是那样恭谨地端坐着,双手交握大方端正地搁在膝上。众人唏嘘一片,为新娘子的美貌和气质,白振轩却神游太虚。
温鹿鸣有些奇怪地轻推了白振轩一把,他才回神,目光并不在新娘子脸上停留,而是六神无主地等待着下一步程序。
果然允姑又递过一把梳子,白振轩接了梳子象征性给新娘梳了几下头发。俗称“上头”,表示这位女子从今以后成为他的媳妇了。
新娘的嫂嫂王邵氏已经动手脱去新娘脚上的新鞋,为她另换一双。
所谓“换新鞋。就新范”,意思是新娘以后行事要按男家规矩,受婆家约束。
接下来便是行“合卺礼”。
松塔端过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杯酒。
温鹿鸣各将一杯酒递给新郎新娘。
新郎新娘各自稍饮一点。温鹿鸣又替两杯酒搀兑。让两人换杯饮完。
自此,仪式总算告一段落。
洞房外酒宴已经开席,众人都退出去入席喝酒。
白振轩也自去招待宾客。
小辈们向新娘子讨了红包也欢欢喜喜地喝喜酒去,适才还闹嚷嚷的洞房一下安静下来。
白云暖看着床沿上身着喜服静静端坐的美人儿,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嫂嫂,一路辛苦,可曾饿了?阿暖给嫂嫂寻些吃的来么?”
王丽枫盯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儿。知其是自己的小姑子,又听她关心自己。言语温柔,不禁心里感激,露了笑颜,刚想说话,允姑已替她先说了。
“二小姐,今天是少夫人大喜之日,宁可饿着,也不能失礼。”
好吧,言下之意是王丽枫不能吃东西。
白云暖惋惜地笑了笑,王丽枫也遗憾地回了她一个笑容。
因为还很陌生,无话可说,白云暖便福了福身子,先行告退。
王丽枫只管直挺挺坐着,没有允姑示意,她也不敢挥手,只能目送着白云暖离去,心里暗叹好个美人。
允姑却道:“少夫人,这里就你我二人,奶娘我不能不嘱咐你几句。”
“奶娘你说。”
允姑走到门边帘前朝外探了探脑袋,确定白云暖走远了,这才折回王丽枫身边,道:“自古姑嫂婆媳关系难处,你看这白家二小姐十足十的美人胚子,恐是个娇生惯养的,难免娇气,日后老爷夫人跟前与少奶奶你争宠自是难免……”
“奶娘,你说什么呢!”王丽枫有些不高兴,她最不喜这些勾心斗角的玩意儿,多累。
允姑却仍然道:“我是提醒少夫人一句,少夫人还是多长个心眼,你是我自小带大的,夫人又不在了,我自然是护着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王丽枫笑道:“奶娘,你言重了,说得我都有点害怕了。你看这个二小姐对我也挺友善的呀!”
“少夫人,你涉世未深,有道是路遥知马力,疾风知劲草,你与她才见一面,如何就能断定她是个好人呢?”
“奶娘与她也不过才见一面,如何又能断定她一定对我不友善呢?”
允姑被王丽枫问住了,只能赔不是道:“对不起少夫人,允姑不该同你说这些的,允姑只是关心你……”
王丽枫点头:“奶娘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允姑伸手捋了捋王丽枫额前的留海,眼里满是心疼。她的小姐终于长大成人嫁做新妇了。
※
绿萝红玉兴高采烈地回了听雨轩,见心砚一个人在厢房擦桌子,好奇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砚姐姐,你怎么不去新房同新娘子讨红包?”
绿萝扬着手里的红包,“你看我和红玉一人得了一个。”
心砚“唔”了一声:“你们都去凑热闹了,总得有个人看家呀!”
“也对呀,今天人多眼杂的,万一来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浑水摸鱼那就糟了。”红玉有些紧张。
“你们都去玩吧!这里横竖有我呢!”心砚温婉一笑。
“心砚姐姐你真好。”绿萝红玉兴奋地上前抱住心砚又跳又笑。(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疑孕
酒宴开席良久,章乃春心不在焉地坐在章瑞梅身边,眼睛在人群里睃个不停,却半晌没有瞅见白云暖的身影。
洛县县太爷因为白家和洛甫丞相相识便也不请自来。
章瑞梅忙着和几个洛县大户的老爷周旋,又和县太爷拉近乎。
章乃春见父亲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起身去寻白云暖。
一路寻来都未见白云暖踪迹,只好按着熟悉的路线走到了梅香坞,又见东角门开着,里面依稀花木扶疏,石泉错落,便生了好奇穿过回廊入了园门。
恰巧心砚端了盆子的水走出厢房,见到章乃春正在园子内探头探脑,便急道:“章少爷,你怎么摸到这里来了?”
见心砚在此,章乃春大喜,便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到心砚跟前来。
作了个揖,赔笑道:“好姐姐,今儿白家大喜,你怎么不去前头帮忙?闹新房时,也只见绿萝红玉,未见好姐姐你的身影,这是为何?”
“老爷安排了专门的仆妇家人伺候酒席,担心我们年轻毛躁,在酒宴上惹出笑话来。要知道今儿个来的都是章大少爷您这样的贵客,只是章少爷,你不去前头喝喜酒,怎么闯到小姐香闺来了?”心砚没好气。
听心砚提起白云暖,章乃春的眼睛直往厢房内瞅去,嘴里磨叽半晌才问道:“也不知你家小姐可在屋里头?适才在前头酒宴上未见到你家小姐的身影。”
心砚将盆子端到章乃春面前来,厉声道:“章少爷。圣人云非礼勿视,这是小姐闺阁,你还是赶紧走吧。万一被人瞧见,对我家小姐名声有碍。”
“若我和你家小姐也像白世兄与王家小姐这样,那于名声就无碍了。”章乃春舔着脸笑。
心砚不由翻了翻白眼,啐了章乃春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章乃春不乐意了,“心砚姐姐此言差矣,我章家好歹是洛县首富,娶你家小姐不算高攀。你家小姐嫁我也不算下嫁……”
“是我们白家高攀不起章家。”身后蓦然响起白云暖的声音,章乃春有些着急,回过身去就要辩解。
白云暖伸手阻止了他。
心砚一见白云暖忙跑到她身边去。惊喜地唤了一声:“小姐……”
白云暖微微点了点头,便对章乃春道:“章少爷,我们白家配不上你们章家洛县首富的声名,所以你放心。本小姐我绝对不会打你章少爷的主意的。章大小姐已是残花败柳。章二小姐虽然待字闺中,可是我哥哥已经娶亲,白家祖训只许娶妻,不许纳妾,所以章家两位小姐就算愿意下嫁我哥哥为妾,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章家和白家做不了亲戚,章少爷实在不必来白府讨这杯喜酒喝的。”
白云暖脸上挂着一抹冷笑,把章乃春的脸说得青红不定。
他嘿嘿笑道:“阿暖妹妹。你误会了,适才在下的意思是说本少爷和你其实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一对。”
“不敢!”白云暖冷漠地福了福身子。客气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章少爷,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赶紧离开听雨轩吧!若被人撞见,对我对章少爷的名声都无益。”
白云暖下了逐客令,章乃春急忙掏出怀里那只凤血玉镯,双手捧到白云暖跟前来:“阿暖妹妹,在下今天来白家喝喜酒就是为了见阿暖妹妹你一面,然后将这只凤血玉镯送给你……”
白云暖盯着章乃春手里那只凤血玉镯,但见日光底下,玉镯红光闪闪,晶莹剔透,白云暖眼里划过一丝自嘲的笑。
没想到竟又和这只凤血玉镯见面了。
前世,自己嫁入章家,章老太太以这只名贵的凤血玉镯相赠,怄得章思颖妒火中烧。
在一回路过碧波潭时,章思颖故意将她的手腕一拉,那只凤血玉镯脱腕滑落,掉进了碧波潭。
事后她才发现手腕上沾了油,原来是章思颖设的计。
章思颖是个霸道好强的毒妇,她得不到的东西,也定不让别人得到。
没想到前世自己巴巴让家丁在碧波潭里打捞数日也没寻到的凤血玉镯此刻竟生动出现在面前。
见白云暖盯着凤血玉镯怔怔失神,章乃春只当白云暖是喜欢了这只镯子,便更加欢喜道:“阿暖妹妹收下吧!”
白云暖回神,立即笑道:“无功不受禄,章少爷还是赶紧把这么贵重的镯子收回去。”
“在这个世上,除了阿暖妹妹还有谁能配得上这凤血玉镯?”章乃春惶急道。
白云暖冷嗤:“自然是有的,比如章大小姐。”
章乃春一怔,“阿暖妹妹是如何知晓阿思也喜欢这只凤血玉镯的?她曾向我祖母讨过,只是我祖母说这凤血玉镯须送给我心仪的女子,阿思为此还恼祖母偏心呢!”
章乃春当即对白云暖更加五体投地。
而白云暖听章乃春提起章老太太,心里便划过一丝异样的情愫。前世,章老太爷和章老太太对她总是好的。
“所以章少爷何不成全了她?”白云暖淡淡一笑,“之前这镯子在老太太手里,你自然做不了主,如今这镯子在章少爷手里,章少爷为何不送了章大小姐,好表示你疼她一场?”
章乃春还要说些什么,白云暖又道:“章少爷要是觉得送令妹凤血玉镯没什么名目,眼下倒有一桩喜事。”
章乃春一头雾水,蹙眉道:“阿暖妹妹,此话怎讲?”
白云暖云淡风轻道:“章家虽然对外宣称劫匪一事,令妹并未失身,洛县街头巷尾的谈论也只是怀疑猜测而已,可是章少爷是亲历过此事的人,自然知道实情。昨夜,我可是梦见章少爷就要荣升舅父了……”
“怎么,阿暖妹妹你又做梦了?”章乃春心有戚戚焉。
心砚一旁察言观色,见小姐有意要给章乃春添堵,便帮腔道:“哎呀,小姐,你的梦一向精准,这么说那章小姐是怀上土匪种了吗?如果说劫色一说还可以放烟雾混淆视听,可是一旦怀孕,可就坐实了章小姐被劫匪奸污一事……”
“可不是?”白云暖笑容更甚,附和了心砚,继而转首向着章乃春摇了几下头,“啧啧”道:“章少爷,说实话我真替你惋惜!章家是洛县首富,何等清白的好名声,竟被令妹毁了。洛县有多少名媛千金原也巴巴地想要嫁给章大少爷,可是一旦章府内多了个土匪种,恐怕大家就都要望而却步了。其实阿暖我原对章少爷你甚有好感,只是一想到章少爷你即将做一个土匪种的舅父,我如若与章少爷好事成双,不就成了土匪种的舅母了么?”
“小姐,你快别说了,老爷夫人是断不肯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心砚狡黠一笑。
白云暖点头,“不错,可是要是那个土匪种没有生下来,父亲母亲还有整个洛县的人也就不一定知道章小姐确被劫匪奸污一事了……”
章乃春此时急火攻心,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回章家去一探究竟。
妹妹真的怀上土匪种了么?
他将凤血玉镯握在手里,急忙忙辞了白云暖闷头而走。
“阿暖妹妹,你放心,你我有缘的话,我绝不会让你做一个土匪贱种的舅母的,这凤血玉镯待成亲之日本少爷再赠与你。”
白云暖福了福身子:“心砚,送章少爷。”
“是!”心砚引着章乃春往西角门向梅香坞而去。
章乃春一走,白云暖的眸子便若凝了霜降,冷到极致。
章思颖,你害死我的翰哥儿,我也定要弄死你的土匪种,以泄心头之恨!
白云暖将手握成拳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翰哥儿,母亲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母亲决不让你的贱姑姑和你的蠢爹过安生日子!
我的翰哥儿不能白死!心砚不能白死!还有我自己,也不能白死!
章思颖,你就等着吧!
前世,你加诸于我身上的万般痛苦,这一世我一定要千倍万倍地偿还给你!
心砚送了章乃春到西角门,见章乃春穿过梅香坞的园子,上了回廊,便将手里盆子的脏水往地上一泼,嘴里啐出一口唾沫:“呸!不要脸!”
※
章乃春归心似箭,正在回廊上闷头疾走,却与厢房内走出来的一个中年妇人撞了个满怀。
正要张口骂娘,蓦地想起这是白府不是章家,莫失了自己体面,又见眼前妇人很是面善,再瞅瞅一旁门上大红喜字高贴,才想起这不是新娘子身边的奶娘吗?
遂作揖赔不是。
允姑适才憋得尿急,又不好在新房内小解,便出门想去耳房寻一个尿桶,谁知竟和章乃春撞了个正着。
她揉着自己被撞疼了的肩膀,见眼前人衣着得体,又嬉皮笑脸,想其定是白家的什么亲戚,便不好发作,挥挥手道:“没关系没关系,也怪我自己走得急的,撞了少爷,多有得罪,还请少爷不要见怪。”
见允姑如此说,章乃春便忙继续夺门而出。
允姑看着章乃春慌里慌张的背影,心下狐疑,便回头朝章乃春的来路望去。
只见梅香坞的东角园门开着,心砚的背影若隐若现。
允姑蹙起眉头,这莫不是白家小姐的闺房么?这年轻男子如何从那边急匆匆走出来?不是和这小丫鬟有染,就是和白家小姐有什么暧/昧不明的地方。
想及此,允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落胎
章乃春回到前庭,见父亲还在筵席上应酬,乐不思蜀,便唤过父亲的小厮,让他转告父亲自己身子不适提早回章府。
嘱咐完,未和白振轩告别,便携了四儿乘了马车火急火燎赶回章府去。
“少爷,怎么这么着急就要回府呀?老爷还没走呢!”四儿恋恋不舍,他适才正和松塔他们吃酒吃得高兴。
章乃春不发一言,只一路黑脸。
四儿便不好再问。
马车临到章府,章乃春又唤住了四儿:“先去药房请个郎中来。”
四儿心里腹诽,大小姐的伤已经好了月余了,怎么又要请郎中啊?但见少爷面露愠色,也不敢做声,只得又调转马头去街上药房请了刘郎中同回府里。
※
章念颖正陪着章思颖在园子里荡秋千。
为了讨好姐姐,让姐姐尽早忘记那不堪回首的耻辱,章念颖绞破了脑汁,好不容易让小厮新做了个秋千,姐姐看着喜欢,章念颖便屁颠屁颠地每日拉着姐姐到园子里荡秋千。
作为一个老实懦弱的妹妹,章念颖也是尽力了。
夏日的阳光明丽地洒落在园子里。
章思颖坐在秋千上,任由妹妹章念颖在后头推着,双脚在空中一晃一晃。脸上是死水一样的神色。一想到章家大院之外的天地,人们都在发狠地议论着自己,她就懊恼到吐血。
“不要推了!”
章思颖喊起来,章念颖吓了一大跳。
“姐姐。是阿念推得太大力了吗?那阿念动作轻点。”章念颖嗫嚅道。
章思颖烦乱:“我让你不要推了,你耳朵聋了吗?”
章念颖的脸色尴尬地僵硬住。
从前姐姐的脾气本来就不好,经过那一件事之后姐姐的脾气更坏了。也不知姐姐的坏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收敛。
“走开走开,一看到你这张哭丧的脸就生气,不要在我面前触霉头,滚!”
章思颖拿手死命拍打了几下秋千。
章念颖吓得只好连声道:“那姐姐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儿,阿念一会儿来找你,姐姐要不要吃点东西,阿念去给你拿。”
“我让你滚。听到没有!”章思颖血红着眼睛吼叫起来。
章念颖只好赶紧离开。
章思颖看着妹妹一步三回头,却不敢再靠近自己,终于渐行渐远。
她虚脱地将头倚在秋千架上。懊恼地拿手胡乱揩拭了几下面颊上的泪水。
其实她也知道妹妹对她是真心的好,自己对妹妹的态度的确恶劣了些。可是她一看到阿念就想起自己被强/暴的事情。一直以来自己在妹妹面前都是施舍者,她像太阳一样骄傲耀眼,妹妹一直站在她的阴影中。可是什么时候轮到妹妹来可怜她了?妹妹之所以敢一再同情她。不过因为她被强/暴了。妹妹可怜她,对她好,以换来自己对她的感激,她怎么能忍受得了自尊心被如此践踏?
眼下最令她烦心的,还有一桩事。
自被劫匪强/暴至今已两月有余,她的月信都没有来,近日饮食遇油腻时还会作呕,这令她着实有些慌。
想到此。章思颖喉头又鼓胀起来,一阵恶心上涌。便歪于一侧干呕了一场,直呕得泪眼汪汪。
她一手拍着自己胸口,一手抚着小肚,心绪如潮涌。
万一自己真的怀孕了,那可怎么办?
心若油煎之余,蓦地又渐渐放松下来。
如果自己真的怀了那土匪种,倒也不怕。自己虽是章家大小姐,可是贞洁已毁,也别指望能再嫁入豪门,不如就老死在娘家。
若肚里果真珠胎暗结,生下女儿来就直接弄死,如果生下儿子来,过继给哥哥当孩子,章家偌大产业,自己这一生也是无忧的。
只是不知道哥哥同不同意。
章思颖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正在心里筹谋着,却见章乃春大步流星进了后院,他身后四儿领着一个郎中模样的人紧紧跟着,章思颖不由一惊。
“阿思,到房里来一下。”章乃春已经看见了章思颖,招呼一声,便先行进了妹妹闺房。
章思颖正一头雾水,不知哥哥要干什么。
四儿跑到近前,卑躬屈膝相请:“小姐,少爷让您到房里一趟。”
章思颖只好随着四儿走。
到了房内,章乃春拉了章思颖坐到桌边,招呼刘郎中过来把脉。
章思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郎中说出自己有喜的事情来,可是那郎中凝神把了一会子脉之后,啥也没说,作了个揖随四儿出去了。
章思颖心里疑虑重重,难道并不是喜脉,而是自己多虑了吗?
“哥哥,我的伤已经无碍了呀。”章思颖冲着章乃春尴尬一笑。
章乃春面上波澜不惊,嘴里道:“还是请个郎中来替妹妹请一请平安脉方能放心。”
“有劳哥哥。”章思颖福了福身子。
章乃春看着妹妹难得温顺的样子,心里不由想,从前嚣张跋扈让人无法消瘦,现如今出了那档子事倒是让妹妹学乖了,早知道,就让这件事早点发生,也好挫挫她的锐气!
想及此,又哑然失笑:为人兄长的,竟有如此想法,终是不应该。
遂拍拍章思颖的肩,安抚道:“外头日头大,小心中暑,还是屋里呆着吧!”
章思颖一凛:“哥哥可是觉得阿思如今是见不得光了?”
章乃春面色晴转多云,心想:刚刚还在心里夸你安分了,这会子就又闹腾起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遂懒得理章思颖,径自出了妹妹香闺。
章思颖看着哥哥的背影。不禁郁闷。
哥哥何曾这样轻慢于她,要不是自己出了那档子事,哥哥还指望自己在父亲跟前帮她美言几句。对自己无不巴结宠溺,而今竟这样冷淡她!
别说哥哥,就连最抬举自己的父亲,自那事之后是一眼都没来看过自己。
章思颖越想越气馁,又觉恶心犯呕,真是难过得不行。
※
章乃春回到自己厢房时,四儿已领着刘郎中在房内等他。
让四儿看了茶。章乃春问刘郎中道:“怎样?是喜脉不?”
刘郎中点了点头。
章乃春暗暗在心里叫苦不迭,白云暖的梦果真又应验了。
当机立断,让刘郎中开了堕胎药方。又给了刘郎中三百两银子做封口费,让四儿随了刘郎中去药房抓药。
晚上,四儿已让厨房仆妇熬好了汤药,并将汤药送到章念颖处。说:“大小姐这俩月来的饮食都是二小姐负责的。少爷让二小姐将这碗补汤晚饭时一起送给大小姐。”
章念颖原就是个蠢笨老实的,一听是大哥的吩咐立即照做。
不料,晚饭时章思颖又是像往常一样各种刁难,冷嘲热讽一番,将饭食并着那碗汤药砸了个稀巴烂。
章念颖没法,让丫鬟收拾了残局,便去找章乃春复命。
章乃春见二妹妹懦弱不堪地垂首立于跟前,又是气又是无奈。指着她骂道:“同一个爹妈生的,你们姐妹俩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了?阿思能干精明偏生遇到了这样倒霉的事。你一天到晚傻乎乎,连送一碗药的事都做不好!咱们章家怎么就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们这两个女儿?原还想你们两个日后嫁得金龟婿,帮衬帮衬你们的兄长我!现在倒好,两个丧门星!”
章乃春背着手在屋内走来走去,气得七窍生烟。
章念颖垂着头,嘟哝道:“要不,哥哥你自己送一碗过去,看看姐姐肯喝不?姐姐脾气不好,哥哥又不是不知道,这也怪我不得。”
见章念颖竟敢反驳自己,章乃春越发生气:“应我你倒嘴皮子利索,阿思跟前你怎么就笨嘴拙舌的?阿思平日里叫你往东,你不敢往西!有本事你拿这话到阿思跟前去说呀!看她能有哥哥我度量大包容你不?”
章念颖的头垂得更低了,抿了唇再不敢反驳。
章乃春嫌恶地推开她,出了厢房去寻四儿。
“少爷,二小姐惹您生气了?”四儿上前一边替章乃春打扇子一边赔笑。
章乃春沉吟了一下道:“给大小姐服的药还有吗?”
“还剩了半碗。”
“那好,你先去回明夫人,就说老太太闷得慌,传她去对过宅子里说话,等夫人去了老太太那边,再把那剩下的半碗药端到大小姐房里,我在大小姐房里等你。”
四儿一样样点了头,径自去了。
章乃春嘴角浮出一丝邪恶的笑。
父亲今天在白家喜宴上喝多了酒横竖要躺床上挺尸,雷打不动,母亲又被自己遣去了祖母那边,虽是假传圣旨,可是母亲到了那边也少不得要陪老太太唠嗑几句,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园子来。
除掉阿思肚里那个土匪种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
这样想着,便背着手,优哉游哉往章思颖屋里走去。
到了章思颖房里,见丫鬟们刚收拾好地上的狼藉,章乃春便假意伸手掴了为首的丫鬟,喝道:“没用的奴才,让小姐好好吃顿饭不行吗?都别在小姐跟前站着碍眼了,去去去,全部去少爷屋里等着,看我等下替大小姐好好教训你们。”
那些丫鬟素日里常被章乃春召去屋里发泄兽欲,此刻听章乃春如此说也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退出去,自去章乃春屋内等着,谁也不敢离开。
丫鬟们一走,章乃春便走到桌边,用小指指甲掸了掸烛台上蜡烛的烛芯,掸落了一截子灰,烛火窜高了不少,屋里登时亮堂起来。
“哥哥不是嫌妹妹丢了章家的脸,见不得光吗?又干嘛将烛光挑得如此耀亮?存心羞辱妹妹么?”
章思颖尖酸刻薄的话令章乃春更加窝火,且不发作,忍耐着直到四儿端了药过来。
“哥哥这是要做什么?”章乃春一直不吭声,突然又让四儿端了药进来,章思颖心里有些慌。
章乃春仍是不回答她,只是命四儿道:“四儿,去把门关紧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请安
白云暖回到听雨轩,心砚正伺候刘郎中喝茶。
刘郎中见绣线软帘一挑,白云暖走了进来,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拱手道:“白小姐。”
白云暖做了个示意他继续坐下的动作,便走到一旁几上坐了。
心砚给白云暖看了茶,就恭谨地站在她家小姐身后。
白云暖道:“刘大夫,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否同阿暖说说章家大小姐的病势?”
刘郎中一凛,他毕竟收了章乃春的封口费,可是这白小姐又一副胸有成竹未卜先知的模样,自己如蒙骗于她,定会惹她耻笑。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就那么杵着。
白云暖见刘郎中犹疑,便换了说法,道:“我与章家大小姐有过一面之机,甚是投缘,她出了那样的事,我于闺阁之中又没法去探看,心里很是着急。我只是怕刘大夫的药方不能药到病除而已。”
刘郎中皱了皱眉,试探道:“白小姐知道章家大小姐得的是什么病?”
白云暖嘴角扯了扯,笑容有些冷:“自然是知道的,女儿家的病,且不是普通女儿家的病,这病原不该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得的,章家大小姐得此病可谓三生不幸,但是刘大夫你妙手回春,在洛县有口皆碑,我想她的身子总是能无碍的。”
“多谢白小姐谬赞!”刘郎中懊丧地叹气,“也不知是章家大小姐命中带煞,还是怎的。老夫的药方医治过洛县有此病疾的妇女不下数百,万无一失,可是不知为何到了章大小姐身上就出了意外。或许是老夫太过自负……”
“刘大夫不必妄自菲薄,世上诸人体质本就千差万别,章大小姐的事情只能说是意外,和刘大夫的医术自不相干。只是,先前听刘大夫说到昨夜在章府出诊,不知章家大小姐的病现在怎样了?”
“还未断根。老夫已经被章老爷章少爷一顿训斥,说老夫是庸医。要不是老夫推脱说回药房重新开方抓药。早上还不能到白府来出诊呢!”
白云暖心里暗忖,刘郎中所谓“还未断根”,言下之意。章思颖的胎还没落干净么?那土匪贱种竟如此顽固命大不成?
遂道:“既未断根,可否能救活?”
“小姐是指救活章大小姐,还是章大小姐……”
“自然是章大小姐肚里的病根。”
刘郎中呷了一口茶,平复一下心绪。这才道:“问题是章家并不要救活那病根哪!可是章大小姐又苦苦哀求老夫救……”
白云暖心里生出一股子恨意来。章思颖对自己肚里未成形的土匪贱种竟如此怜惜。可是对她的翰哥儿却能痛下杀手,这就是毒妇的偏私表现。
她决不能如她的愿,于是对刘郎中道:“虽然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刘大夫你应该知道,在洛县章大小姐的病根对章大小姐意味着什么,对章家又意味着什么。章家是洛县首富,章大小姐是未出阁的少女。所以他们的名誉和幸福都压在刘大夫身上。”
“白小姐的意思是……”
“章大小姐的病根绝对必须要药到病除!”
刘郎中瞅着白云暖果决的目光,心里茅塞顿开。他起身对白云暖拱手道:“多谢白小姐一言点醒梦中人。”
白云暖也起了身。回了福礼,道:“阿暖身居闺阁,实在不宜多留大夫久坐,只是临别仍有一言相告。”
“白小姐请说。”
白云暖道:“刘大夫之药能够根除洛县数百和章大小姐犯了同样病疾的妇女,却唯独到了章大小姐身上不灵验,看来章大小姐的身子是虎狼之质,需得虎狼之药对付。”
刘郎中心领神会,白云暖遂让心砚送他出了听雨轩。
※
兰庭,喜鹊叫得特欢,晨光灿烂。
白玉书和白姜氏双双高坐。
白振轩和王丽枫双双站在兰庭父母跟前。
奉茶请安完毕,白玉书给王丽枫包了改口费,自离了兰庭去芝阑馆开工,留了新婚夫妇聆听白姜氏训示。
白姜氏问眼前的新人道:“你们俩可想好了何时回门?”
“按俗,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满月都可回门,还请婆婆定夺儿媳归宁的日子。”
白姜氏看着王丽枫乖巧温顺的贤惠媳妇模样,甚是满意,便转首问白振轩道:“回门一般按旧俗都是夫妻同回,振轩你觉得哪一日回门较好?”
“既是旧俗,新人不遵也罢。强金阁工程繁忙,儿子还是去帮父亲的忙为宜。”
白振轩的话令王丽枫有些吃惊,允姑直接在一旁不爽地皱起了眉头,幸而白姜氏的呵斥搬回少夫人一些面子,只听白姜氏道:“胡闹!只有新婚夫妇一同回门,自亲迎开始的成婿之礼才算圆满完成,你才真正成为王家的女婿,你怎么能够不陪丽枫归宁呢?”
见母亲动怒,白振轩这才低了头,恭谨道:“一切听凭母亲做主就是。”心下又有些无奈,既然自己的意见做不得数,母亲又何必巴巴地征求他的意见,好显得自己是开明的家长?
允姑一旁搭腔道:“夫人,少夫人的回门装已经准备妥当,还请夫人定个回门日子便是。少夫人年轻,又没了父母,以后老爷夫人就是少夫人的亲生父母,少夫人一切听凭老爷夫人安排便是了。”
允姑的话很是得体,白姜氏满意笑道:“这样咱们就随大流,三朝回门吧!真娘,少爷少夫人的回门礼你可要用心准备,一定要顾全少夫人的面子,不可节俭。”
真娘道了声“是”,白姜氏又嘱咐白振轩和王丽枫几句,便让一双新人自去了。
儿子儿媳一走,白姜氏便唤过真娘道:“我嘱你几句话,你待他们回门前告诉允姑,当着振轩和丽枫的面,我不好意思说。”
白姜氏微微有些脸红。
真娘掩嘴笑道:“可是让他们回门当日就回转白家?”
白姜氏点头,“如果不能当天去当天回,需得在王家留宿。对于娘家来说,姑娘和姑爷是不能住在一起的,新婚夫妇在娘家同房会使娘家家道衰落,大抵恐亵渎了神明,况男女间的事,女方总是吃亏的。娘家、婆家不归一个血统,怎么能在娘家室内为婆家提供传宗接代的场所呢?假如真的赶巧,在回门之时同房在娘家怀了孕,岂不将娘家的“人势”、“财势”带到婆家来了吗?娘家一定会因此而衰落的。所以怕丽枫一时恋家,若是留宿,定遭娘家人忌讳,又恐他们只在心里腹诽,不敢明说,对咱们振轩也就另眼相看了。咱们做婆家的,得有自知之明,事先提点他们才是。”
真娘频频点头,“夫人考虑得极是,想当初夫人和老爷成婚回门之时,也是当天去当天回,并未留宿的。”
“真是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白姜氏末了又道,“再同允姑说,如果丽枫执意要留宿,那王家大舅哥又挽留他们夫妇过夜的话,务必让他们不要同房才是。丽枫是新嫁娘,也不好对她太苛刻了,还是宽和些好。只是礼数上暗暗提点便好。”
真娘一时感叹,对着白姜氏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夫人,您真是天底下第一善的好婆婆。”
“这个褒奖你说的不算,丽枫说了才算。”
于是主仆二人相对而笑。
※
出了兰庭,白振轩就加快了步子,王丽枫渐渐落在了后面,要追上去,奈何自己女流之辈,腿哪有男子长?
允姑见她步履凌乱,额上香汗沁出,一边用手绢替她擦拭,一边喊住了白振轩:“少爷!”
白振轩停住脚步,有些不耐地转过身来,见王丽枫脸色微红,气喘吁吁,不禁皱起了眉头。
“少爷也不等等少夫人。”允姑嗔怪道。
王丽枫忙制止了允姑,快步走向白振轩,歉然道:“对不起,我走得太慢了。”
见王丽枫委曲求全,一副隐忍的模样,白振轩又心生了愧疚,不忍道:“是我走得太快了。”
遂放慢脚步,与王丽枫并肩而行。
允姑看着他们的背影,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下来。
白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却总令她觉得对她家小姐怠慢了些。
回到梅香坞,便见温鹿鸣来辞行。
白振轩强留不下,最后只能道:“后日,我要陪你嫂子回门,你需得再留在白府帮衬一二,等我们回门归来,你再决定去留。”
不过是权宜之计,白振轩想着,或许等过了几日温鹿鸣想通了愿意留在白府内也未可知。
温鹿鸣却去意已绝,白振轩只好又邀他去强金阁帮父亲督工几天,等自己回门归来,接替他,再放他回老家去。
有具体的任务摆出来,温鹿鸣不好再推脱,只好答应了,于是去芝阑馆帮白玉书的忙。
这边厢留住了温鹿鸣,那边厢,别院里的外家亲戚纷纷收拾行囊来辞行。
三表哥因为白云暖的拒绝,羞赧难当,没有拜别白姜氏和白玉书就先行一步,二舅二舅母却还是在面上客套了一番,然后才随了大舅大舅母一家离去。
小姨一家因着白姜氏的挽留仍旧留下小住几日。
恋奴听说可以继续留在白家,早就欢天喜地地摸到听雨轩来,却见白云暖正在回廊上发愁。(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摘桃
“暖表姐,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恋奴站在园子的桃树下,双手叉腰,歪着脑袋,说话奶声奶气,神态却又小大人一般,很是滑稽。
他穿了大红缎裳,乍一看像是还未留头的小女娃。
白云暖适才的烦闷心绪被恋奴滑稽的模样遣散了,她用帕子掩嘴笑道:“小姨就喜欢把你当女孩养,瞧瞧都给你穿了什么衣服,这大红色,就跟阳光似的,晃得人眼瞎。”
“暖表姐,没听过红男绿女这个词吗?”
白云暖一怔,旋即啐了恋奴一口,“就你鬼灵精。”
“那你喜欢恋奴不?等恋奴长大以后,你愿意嫁给恋奴做媳妇吗?”
恋奴高声的问话将房内的心砚、绿萝、红玉齐齐引了出来,大家哄笑起来。
白云暖脸上很是挂不住,只好打趣恋奴道:“你有本事,莫等长大以后,现在就娶我!”
“那暖表姐现在愿意嫁吗?昨儿不是听暖表姐和舅母他们说,三姨三姨父要多留你几年才舍得让你嫁人吗?”
恋奴一本正经,丫鬟们笑得更大声了。
白云暖又羞又恼,指着园子里的桃树,说:“只要恋奴现在能吃到桃树上长得最高的桃子,暖表姐就嫁你。”
“不许食言!”恋奴疯跑上前,执拗地和白云暖勾了手,尔后便一阵风跑出了听雨轩。
“这孩子!”白云暖笑了,也不理他。回头便见心砚和绿萝红玉并肩站着,眸子不禁暗了暗。
午间的时候,母亲又把她传去兰庭说要把心砚拨给嫂子使唤的事情。她已经明确拒绝了母亲的提议,母亲虽然依允了她,却终觉不妥。
“只恐王家届时说咱们白家竟然连一个得力丫鬟都不肯给媳妇使唤,王家虽然没有陪嫁丫鬟,嫁妆却是不少的,咱们白家却连派个好使唤的丫鬟给媳妇差遣都做不到。”
“那就给嫂子买个得力的丫鬟来,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么多嫁妆还买不来一个得力丫鬟吗?”
白云暖虽如此说,白姜氏也答允了,却依旧担心自此姑嫂会结下梁子。
于是和三个丫鬟道:“上回赏你们三人的那些胭脂水粉、香袋、扇子什么的。听说你们仨儿都没拿去用,是吗?”
心砚回道:“都在仓库里堆着呢!”
“干嘛给我省下来?”
绿萝笑道:“奴婢们天生丽质,也用不着那些东西。”
红玉道:“绿萝是怕自己年轻,用胭脂水粉会坏了肤质。”
白云暖“噗”笑起来。一边拿过心砚递过来的纨扇扇风。一边道:“既不承我的情,那就借我派别的用场先,来日本小姐赏你们别的,你们这些个俗气的孩子,定是要金哪银哪这些实惠的。”
绿萝和红玉忙凑上前,一人一边替白云暖捶肩,纷纷嚷着道:“小姐有心赏赐,就别来日了。现在吧!现在吧!”
白云暖于是笑着让心砚去娶了银子,三个丫头一人赏了十两银子。
主仆三人正欢天喜地着。忽见恋奴和他哥哥抬了一架梯子进来。
恋奴的哥哥杨沐飞是小姨和姨父的第一个孩子,比白振轩略小些,和温鹿鸣差不多大。下头还有两个妹妹,一个比白云暖略大些,一个比白云暖略小些,分别叫杨彩星和杨沉林。而恋奴是老幺。
此刻,杨沐飞肩上扛着木梯,恋奴跟在脚边,两只小手扶在木梯上,就算是帮他哥哥一起抬了。
“沐飞表哥,恋奴,你们搬个梯子来做什么?”白云暖坐在回廊长椅上,一手摇扇,一手搭在栏杆上,好奇地看着杨家两兄弟。
杨沐飞已经将梯子架在园里一棵桃树旁,蹭蹭蹭手脚敏捷爬上梯子,伸手一摘,便摘下最高的一个桃子,作势要扔给地面的恋奴。
恋奴忙摆手:“大哥大哥,不能扔不能扔,扔坏了就不作数了。”
白云暖这才领悟过来,原来恋奴去找他大哥帮忙摘桃,好赢自己之前同他说的玩笑话。
“恋奴,就算没扔坏,也是不作数的。这桃子不是你亲手摘的,是沐飞表哥帮着你摘的,不作数不作数!”白云暖故意要逗恋奴,笑着嚷。
恋奴已经接过他大哥递给他的桃子,往衣服上擦了擦,放嘴里咬了一口,边嚼边道:“怎么不作数?表姐你说只要我吃到树上长得最高的桃子,你就嫁给我。你又没说必须是我亲手摘的,也没说不让请人帮忙!”
恋奴洋洋得意,心砚喊道:“表少爷,你何止请人帮忙啊?你还请梯子帮忙!”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
恋奴一本正经道:“我不管,总之表姐说到,恋奴做到了,现在我就去跟父亲母亲说暖表姐答应嫁给我了。”
恋奴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地去了。
杨沐飞已从梯子上下来,在他身后喊:“桃子不洗就吃,小心肚子疼。”
恋奴哪里理他?早就一溜烟跑得没影。
杨沐飞无奈地摇摇头,嘟哝道:“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孩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大哥。”
遂转身看白云暖。但见白云暖趴在栏杆上,眼如秋水一泓,眉似春山八字,面不脂而桃花飞,腰不弯而杨柳舞,雨鬓花香,落雁容娇,低垂粉颈,羞态翩翩,若非洛水神仙,也是巫山天女。
不由在心里笑叹:阿暖生得如此天人姿色,无怪乎三表哥姜湖犯了混,小弟弟恋奴也发了痴。
这会儿,杨沐飞心里突然觉得弟弟虽是五岁稚童,但一定是春心萌发,而非大人们以为的他只是小孩过家家。
白云暖被杨沐飞睃得不好意思,便用纨扇半掩面容。道:“沐飞表哥,外头天热,快别站阳光里。小心晒中暑了,赶紧到廊下来乘凉吧!”
杨沐飞这才举步向廊下走来,白云暖已让绿萝红玉去取了盆子装水,捧了面巾出来给他擦汗。
张罗清爽了,坐到白云暖身边,心砚端上一碗冰镇果汁给他喝。
杨沐飞边喝边笑道:“早知道早点帮恋奴来摘桃,竟还有这待遇。这冰镇果汁真好喝。”
白云暖一旁道:“冰镇果汁要喝有的是,只是你再陪着恋奴胡闹的话,可就没得喝了。”
话音甫落。就听园门外传来娇滴滴的笑声,如银铃一般。
“我们不陪恋奴胡闹,可有冰镇果汁讨一碗喝?”
说话的是小姨家的二小姐杨彩星。
她身边跟着三小姐杨沉林。
俩姐妹一黄一绿,闪进园子。衣衫飘舞。香风则习习怡人;裙带轻拖。响则叮叮入韵。
白云暖忙站起身相迎,一边让绿萝红玉赶紧再端上两碗冰镇果汁来。
彩星、沉林已走到跟前。
彩星长得高些,丰腴些,有杨妃的体态。
沉林由于年龄较小,个头也比姐姐矮些,但因为身形显瘦,则很显个子。
两姐妹皆都遗传小姨姨父的外形有点,生得明眸皓齿。洛洛大方。
二人的鼻子在白云暖身上机敏地嗅了嗅。
彩星道:“阿暖,你用的什么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幽幽沉沉,甜甜腻腻,好闻得很。”
沉林却翻了翻白眼,故意取笑她姐姐道:“彩星羡慕阿暖也是没用的,这什么人用什么香,彩星你却是什么香都用不得的。”
白云暖狐疑道:“这是为何?”
彩星并不生沉林的气,慢条斯理回道:“因为我生得胖些,随便什么香上了我的身,就会随汗挥发了,不如不用。”
“彩星还真有自知之明,用了便是暴殄天物。”沉林拍手大笑。
白云暖拿纨扇敲了敲沉林的头道:“沉林,瞧你说得什么话,没见当妹妹的,像你这样尖酸刻薄的,也亏了彩星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你一般计较。”
“可不,要不怎么说心宽体胖呢!也不知彩星是先心态好,而后才发福,还是先发福,而后才心态好。”沉林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又顺着白云暖的话梢取笑了彩星一回,彩星真的就做到了心宽体胖四字,任由沉林奚落也不愠恼,这令白云暖很是刮目相看。
“彩星要是真想用香,我这儿到有各味香料,总有一款是适合的。”
白云暖说着便让心砚去仓库里寻出先前章乃春送来的那些劳什子,没想到今儿个借花献佛,算是派上用场了。
沉林一听急了,道:“什么香料?我也要,我也要,阿暖你可不许偏心!”
“自然少不了你的,不然你这张利嘴岂能饶过我?”白云暖笑。
沉林立刻回嘴道:“你若不给我香料,将来嫁给我们家恋奴,我这个小姑子可不好惹!”说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白云暖翻了翻白眼,这玩笑还开得没完没了了,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又同她玩笑道:“自然是要从现在就巴结你的,什么香料,只要你想要的,我有的,都随你拿。来来来,先巴结一碗冰镇果汁,堵你的嘴先。”
“真的口渴死了。”沉林伸手端过绿萝送上来的冰镇果汁,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又抢了彩星还未喝完的半碗果汁仰头便喝。
杨沐飞坐在一旁廊下,摇头道:“别人喝过的也喝,沉林,你真的……”
“自家姐妹怕什么?彩星不嫌我聒噪刻薄,我自然也不嫌弃她脏!”沉林抬着下巴,眼里很是灵动,显得意气风发的。
彩星笑着拧了下她的胳膊,“你说谁脏啊?你才脏呢!”
沉林嘿嘿地笑,一副心无城府的模样。
白云暖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自己如果有这样一个姐妹逗趣,有难时又团结一气,那该多好?想前世在章家,看着章思颖和章念颖两姐妹抱团,章思颖明着欺负她,章念颖虽然懦弱,却也暗着帮姐姐挤兑她。
有一回,章思颖的大儿子打了翰哥儿,却还耍横,章思颖不仅不教训自己儿子,反倒怪责翰哥儿有玩具不分她儿子玩。自己不过替儿子说了公道话,章思颖柳眉倒竖也就罢了,章念颖那个老实无用的,竟也第一时间就帮腔道:“大嫂,小孩子打闹,你这做大人的,怎么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十足十章思颖的刍狗和帮凶。
忆起前尘往事,白云暖心里又涌起一丝恨意来。
正失神着,忽听沉林又提高音调,奚落杨沐飞道:“大哥,恋奴嚷着要娶阿暖,你不会也看上阿暖了吧?”
一句话令杨沐飞白皙的脸庞立时飞起两抹红云,他嗔怪道:“三妹,你胡说什么呢!”
“谁胡说,你如果不是看上阿暖,一个大男子赖在小姐闺阁内算怎么回事呢?”沉林的音量提得更高了。
杨沐飞局促地起了身,支吾道:“我只是……来讨杯果汁喝。”
“果汁,姨母那边更多呢!你怎么不去兰庭讨去?”沉林兴味盎然,整张脸都神采飞扬的。
“我是因为恋奴请我来帮他摘桃……”杨沐飞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那现在桃也摘了,果汁也喝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啊?”杨沐飞尴尬地看着沉林。
沉林却又笑道:“你既然杵着舍不得走,看来是对阿暖有意思的……”
“你尽胡说八道!”杨沐飞一甩袖子,飞也似的从东角门跑走了。
白云暖也显得尴尬。恋奴因为太小,大家不会做非分之想,玩笑开得大些无碍,但沐飞表哥可和自己年岁刚好,这样的玩笑只怕开出真事来。
白云暖一时也红了脸。
沉林指着她的红脸蛋道:“你的脸怎么和我大哥一样红?莫非你对我大哥也有意思吗?”
白云暖举起纨扇便打沉林,“你再这样混帐话儿一堆,口无遮拦的,我就不把香料送你了。”
沉林这才收了嬉皮笑脸,向白云暖赔不是。
梅香坞的回廊上一直站着允姑,她伸长脖子,透过东角门看听雨轩内几个表姐妹在玩笑,直到心砚搬了一个箱子上来,表姐妹们开始挑拣香料,她才缩了脖子,转身进了厢房。
※
里间,王丽枫百无聊赖地坐在床前打盹,见允姑进来才打起精神来。
“可知道少爷去哪里了吗?”王丽枫问。
“问了松塔,说是和温公子一起去芝阑馆帮忙去了,”允姑说着,又抱怨道,“新婚燕尔的,也不多陪陪新娘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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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姑嫂
王丽枫见允姑言语间对白振轩颇为不满,忙替白振轩说好话道:“奶娘,强金阁的工期为了我和振轩的婚事暂停了一个月,现在婚也结了,亲也成了,他去忙碌也无可厚非不是?”
“都暂停了一个月,还在乎多停一两日吗?今天才是你俩新婚第二日,少爷不留在新房陪新娘子,反倒去工地,总觉不妥。”允姑还是闷闷不乐。
王丽枫笑着摇了摇头,她拉过允姑的手,好脾气道:“奶娘,你凡事不要只考虑我一个人,看事情从旁的角度多想想,便不会这样郁闷不平了。强金阁里的藏书多是价值不菲的好书,有的甚至是绝世孤本,有钱都难买到的。如果不尽早将强金阁修缮完毕,那些好书遭盗就糟糕了。”
“不就一些破纸张吗?那些盗贼不去偷金银财宝,反而来偷那些长虫子的旧书,我却不信,世界上也有这样蠢笨的盗贼么?”
见允姑百思不得其解,一脸懵懂,十分可爱的样子,王丽枫掩嘴笑了起来。她乖巧道:“奶娘,你这就不懂了,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书是世界上最最金贵的宝贝,不然我怎么会答应嫁到白家来呢?只可惜,白家祖训,女子与外姓不得登临强金阁,不然,我真盼着强金阁早日修缮完毕,我好登楼阅览群书呢!”
少夫人的大道理说得允姑一个头两个大,她使劲摇了头。颇有些痛苦道:“允姑我粗人一个,大字不认几个,少夫人的大道理自然不懂。总之。我就是觉得少爷对少夫人你太轻慢了些,比如今早在兰庭向老爷夫人请安之时,夫人让少爷后日陪少夫人你回门,少爷他竟一口回绝,这也太不给少夫人你面子了。才新婚就如此无所谓的态度,日后可怎么得了?原以为书香世家,知书识礼。竟然对自己新婚妻子冷漠至此,唉,太太要是在世。还不知要作何感想呢!”
“呸呸呸,哪就那么严重了?”王丽枫板起了面孔,“原没有一定强制要夫妻双回门的,不是?再说。后来振轩不是答应后日和我一起回门了吗?奶娘。你也知道我这才是成亲第二日,你就已经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这些负能量的东西,你到底盼不盼我好了?”
允姑被王丽枫一阵抢白,转念一想也是,便陪了笑脸道:“少夫人,你就当奶娘我年龄大了,喜欢胡说八道……”
“奶娘哪里就年纪大了?你看婆婆身边的真娘,她比奶娘你的年龄还要略长些吧?可是却是谨言慎行。美人胚子一个,奶娘不妨学学她。”
王丽枫见自己拿真娘和允姑攀比。允姑的笑容很是僵硬,忙叹口气,柔声道:“奶娘,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领你的情,也明白你的心,只是奶娘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要将我和振轩看做一个人,不要把我们分割开来看,好吗?奶娘你善意的提醒,会给我造成许多暗示,奶娘你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可是你抱怨振轩的话说多了,日后我的潜意识里也会觉得振轩他对我不好,一旦心里有了芥蒂,我们的婚姻便存在问题了。”
见少夫人苦口婆心,反过来劝慰自己,允姑的心里别提多难受。
她伸手摸摸王丽枫的头,道:“少夫人,我明白了。”
二人正说着话,竹帘一挑,白云暖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绿萝和红玉,两个丫头手里抬着一个盖了红绸子的箱笼。
将箱笼放到地上,绿萝红玉便退到一边,白云暖盈盈上前向王丽枫行了福礼。
王丽枫从床前站起身来,笑道:“阿暖妹妹来了?这是什么?”
王丽枫指着地上的箱笼,白云暖掀开盖住箱笼的红绸子,说道:“听说哥哥嫂嫂后日要回门,母亲那边自然会替你们准备丰厚的回门礼,阿暖这些香料香袋扇子什么的,嫂嫂有看上的就留下,要回门时一同带去分给王家嫂嫂也可以。反正如此多,用不完,坏了可惜。”
“妹妹真是有心了。”王丽枫见箱笼中放着几个青纱罩的木匣子,便伸手拿起来,见上面放了一些稀罕的泥人,一时十分新奇,笑着对允姑道:“这些泥人带回去给侄子侄女们,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允姑瞅着地上那个箱笼,想起这不是先前自己从听雨轩的回廊上看见的那个箱笼么?先前白云暖还和两位表小姐分享这些香料来着,原来是挑剩下的,又拿到少夫人跟前来做人情。
允姑心里不高兴,但见王丽枫笑逐颜开十分欢喜,又不好再说什么。
瞅了瞅一旁绿萝红玉那两个丫头,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却是不见心砚的踪影,便假意笑道:“二小姐对少夫人真是一片孝心,有道是长嫂如母,二小姐孝顺少夫人单单这些礼物就已经足见心意,更难得的是,二小姐连人都是要孝顺给少夫人的。”
白云暖眉头微不可见蹙了蹙,静听允姑说下去。
“夫人说,二小姐愿意让贴身的丫鬟心砚到梅香坞伺候少夫人,这份心意真是感激不尽。二小姐冰雪聪明,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事事得体的,不然,我们原打算这回回门时,托舅老爷买个丫鬟带回来的。只是少夫人既已嫁入白家,就不能不替白家考虑,如果回王家讨丫鬟,势必会让舅老爷觉得白家连个使唤丫头都舍不得派给少夫人使唤,这样会让白家落了舅老爷的口舌,毕竟之前舅老爷硬要派个陪嫁丫鬟随少夫人嫁过来,少夫人执意拒绝,这会子又回去讨人,多有不便。”
允姑笑盈盈的,声音有如春风化雨。
可是。不知为何,那笑容,那声音。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令白云暖觉得允姑就像个笑面虎,表面和善,八面张罗,却是包藏祸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白云暖想。看来母亲还来不及将自己的态度告知嫂嫂,自己原想送那些礼物过来向嫂嫂赔不是,没想到竟是撞在枪口上。
也罢。话总要挑明,暧/昧、拖延、含糊其辞,都解决不了问题,干脆说白了吧。
白云暖向着王丽枫深深一揖。歉然道:“嫂嫂。对不起,心砚不能到梅香坞来伺候嫂嫂,绿萝、红玉尚小,跟在我身边还算勉强,若伺候嫂嫂,总有不周全的地方,恐惹嫂嫂不高兴。嫂嫂不如就买个大点的丫鬟回来,平日差遣。一应习惯从头磨合起,倒更忠心些。嫂嫂以为呢?”
王丽枫虽然听白云暖直接拒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转念一想,白云暖倒是个直接的人,不会拐弯抹角,不会两面三刀,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倒也甚好,心里便没了芥蒂,笑道:“妹妹既然如此说,我择日禀明婆婆便是。”
允姑却不高兴了,“原来这些礼物并不是白送的,得了这些礼物,便失了一个得力的丫头。”
“一个丫头而已,哪有这些礼物珍贵?”王丽枫笑着调解。
允姑冷嗤,“再珍贵的礼物都舍得,一个小小丫头却舍不得。允姑还真有些不明白了。”
允姑阴阳怪气,白云暖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强颜欢笑道:“允姑,你就不要生阿暖的气了,好不好?不过为着心砚那丫头从小跟着我,我与她实在是难舍难分,不然,这样好的嫂嫂,我岂会吝啬一个丫鬟?”
允姑见白云暖说得直白,又赔笑又福礼的,也不好再强硬,只能悻悻然道:“也怪我们紫藤那丫头不忠义,她也是从小跟着少夫人的,偏偏就那么淡漠,薄情负义的,说走就走了,要是有她做陪嫁丫鬟,我们少夫人也看不上什么心砚。”
王丽枫笑道:“谁说我看不上心砚?只是我福薄做不了她的主子罢了。”
允姑见自家少夫人说得委屈,更加郁闷不忿,不能明着打击白云暖,只能寻绿萝红玉出气,指着她俩对白云暖道:“要是这两个小丫头,二小姐就不会舍不得了吧?看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都是丫鬟,二小姐待她们的态度也不尽相同。”
说着,又转向两个丫头道:“你们两个只顾着傻笑,被人看轻了却不自知。”
白云暖的笑容已经十分僵硬了。可是自己在这一件事情上的确理亏在先,面对允姑的责难便也只有受了,不料绿萝红玉两个丫头却是人小鬼大的。
绿萝道:“我们的确笨手笨脚了些,我们有自知之明,所以小姐不是看轻慢了我们,而是看清楚我们而已。”
红玉道:“少夫人,允姑,你们瞧瞧,就绿萝这样子,不识抬举,不知天高地厚的,你说小姐能放心让她到梅香坞来伺候少夫人吗?”
没想到两个丫头伶牙俐齿也就罢了,还句句表现出护主忠心来,允姑不由愣住。
王丽枫也是暗暗吃惊。也不知白云暖是怎么调教丫头的,竟如此忠心。自己真要自叹不如。想自己对紫藤也是极好的,可是那丫头对自己却丝毫不留恋,相处的几年时光竟如虚掷一般。
王丽枫心事沉浮,绿萝和红玉竟继续斗嘴。
绿萝白了红玉一眼,道:“红玉,你就会说我,你和我还不是一样?半斤八两,也敢五十步笑百步?”
红玉回给绿萝一记白眼,“我们两个既然一个站席一个站地,就谁也别笑谁。”
话是这么说,二人却瞅着对方笑个不停,还是白云暖睃了二人一眼,二人才止了笑声,却依旧掩嘴葫芦。
“你们当少夫人这里是什么地方,竟容你们这样玩笑?”白云暖训斥了二人一句,继而转首看着王丽枫,道,“嫂嫂都看到了,这两个实在是拿不出手的。”
“拿出手的你又舍不得,你舍得的却又拿不出手,总之少夫人是做不了二小姐丫鬟的主子。”
允姑声息不悦,王丽枫嗔怪地打断了她:“奶娘……”
于是,终于不欢而散。
白云暖闷闷不乐携着绿萝红玉出了梅香坞。
绿萝叹道:“可惜了那一箱笼好东西,却卖不了少奶奶的好。”
红玉点头:“心砚姐姐如果知道小姐为了她,受了允姑那么多闲气,还不知怎么感动呢!”
白云暖瞅瞅绿萝,再瞅瞅红玉,想起适才她们二人在允姑跟前替自己撑腰,虽然自己呵斥了她们,可心里着实惊艳和感动。
她一手一边,搭住二人的肩道:“本小姐知道你们两个适才为了我得罪了少夫人和允姑,心里也很感动呢!”
三人面面相觑,终是舒心一笑。
白云暖心里很是忐忑,嫂嫂看起来还算忠厚,但是那允姑却是个乐于挑事的,自己日后要和嫂嫂亲密无间,恐怕难了,除非替嫂嫂找回那个叫紫藤的丫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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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嫌隙
“嫂嫂打心砚的主意?”白云暖在几旁也坐下,有些怅然若失,“嫂嫂是怎么同你说的?”
“她倒没有说什么,但是允姑同我说了,说母亲原同意让心砚去伺候你嫂嫂,你竟然不肯,所以让我来做做你的思想工作。”白振轩没好气。
原来是允姑。
白云暖释怀了,笑道:“允姑一家之辞,哥哥大可不必理会。”
白振轩摇头,“允姑是她奶娘,允姑的说辞还不是她授意的?”
白云暖却不以为然,笑道:“哥哥听我的,别理允姑就是。这不是嫂嫂本意。哥哥如若不信,大可直接去问嫂嫂。嫂嫂不会打心砚主意的。”
白振轩将信将疑辞了白云暖,离了听雨轩,自回梅香坞。
回到梅香坞,见王丽枫面朝里和衣而卧。
白振轩烦闷地在床前坐了,面朝外,道:“和衣而卧可是为了等我?”
王丽枫原就没有睡,见白振轩回来,忙坐起身子,温顺答道:“是。”
“是等我,还是等我的答复?”
听白振轩没好气,王丽枫愣住,不解道:“答复?什么答复?”
白振轩不耐烦转过身去,只见烛光中,王丽枫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孔,清澈明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
他不由来气。
这女子看起来天真无害,却会使阴谋诡计。撺掇允姑来自己跟前讨要心砚,这会子又在自己跟前装无辜。
“你不是要等我关于心砚的答复吗?”
“心砚?”王丽枫莞尔一笑。“爷是说阿暖妹妹的那个贴身婢女心砚吗?我怎么会等你的答复呢?不是你们该等我的答复才对吗?”
王丽枫的话有点绕,白振轩有些懵。
“什么意思?”
王丽枫唇角一扬,绽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容。犹如春日静静绽放的百合,声音娇弱道:“我已让允姑去兰庭回复婆婆,阿暖与心砚主仆情深,我虽是长嫂亦不可横刀夺爱。我虽然没有从王家带了陪嫁丫鬟过来,但可以凭婆婆做主替我买几个丫鬟来使唤便是。”
果真应了白云暖的猜测,的确是允姑搬弄是非了。
白振轩松了一口气,转而对妻子的态度温和了些:“既如此。是我误会夫人你了。”
王丽枫笑容依旧温婉,只是若有所思道:“那心砚虽是一个丫鬟,却是极成功的。叫人好生羡慕。”
“你一个主子,堂堂白家少夫人羡慕她一个丫鬟做什么?怎么听怎么像讽刺。”
王丽枫轻轻摇头,“我是真心的。她虽是丫鬟,却得阿暖捍卫。就算爷你。听得出来,你对她也甚是关心……”
“你胡说些什么?我不过是看着阿暖的面子才拦着她来梅香坞,以免落人口舌说我为人兄长的,娶了妻子就委屈妹妹!”
白振轩被说中心事,虽然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不免做贼心虚,又急于掩饰。便落了嫌疑。
王丽枫见白振轩情绪激动,心里又惊又急。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一夜,注定是比昨夜洞房花烛还糟糕的一个夜晚。
白振轩衣裳未解就上了床,背对王丽枫躺在外侧。
王丽枫看着丈夫的背影,眉头扭成了大疙瘩。
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何他对自己态度总是冷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呀!
王丽枫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侧躺着,目注着白振轩的背影,渐渐的,也不知是眼睛看酸了,还是心里委屈,眼角便有了泪意。
※
章家,主家正房内,章瑞梅和章江氏高坐,章乃春面前站着。
章江氏道:“乃春,你真是胡闹,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同父母商量,就擅自做主?幸而阿思已脱离危险,要是她因为这事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章江氏想起女儿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样子来,仍旧有些后怕。
章瑞梅却道:“乃春这一件事做得好。”
父亲难得夸奖自己,章乃春大喜。
章江氏怪责地睃了丈夫一眼,嘟哝道:“阿思要是因此出了意外,老爷你还会说乃春做得好吗?”
章瑞梅冷嗤:“妇人之仁!”
章江氏不悦,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低头碎碎嘀咕。
陪同母亲去看章思颖,路上少不得安慰母亲几句。
章乃春挽住章江氏的手臂,道:“母亲不必太过担心,阿思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肚子里的孽种已经拿掉,这对阿思来说是好事,母亲应该高兴才是。”
章江氏红愁绿惨,担忧地摇摇头。
儿子哪里懂落胎对于女子来说是何等不利之事,小则伤身,大则很可能导致终身不孕。
要是终身不孕,女儿这一辈子可算是彻底玩完了。
女儿家这些利害关系,儿子如何能懂哟?
心里胡思乱想间,已走到章思颖闺房外,章乃春驻足,“娘,阿思因为这件事迁怒我,她不理解儿子我一番苦心,又在气头上,我就不进去触她霉头了。”
章江氏点头:“阿思那个暴脾气,你还是躲着她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真叫做母亲的为难。
章江氏想了想,又嘱咐章乃春道:“你也不用在这里干站着,去把那刘郎中请来,娘有话问他。”
章乃春领命自去了。
章江氏遂进了女儿房间。
里间,章思颖依旧躺在床上,半靠着团花引枕使性子。
想起那夜,哥哥支走所有人,和四儿两个对自己灌药的情景,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肚里的孩子被打掉,原也没什么。只是哥哥怎么可以对自己那么粗暴,言语那么不逊?
一直以来,她都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
其实,自己也没有一定要生下肚里的孩子,毕竟是土匪种,对自己而言也不光彩,自己不过是为着自己下半生打算而已,要是哥哥同自己说明打/胎的用意,自己是会答应的呀!也不会造成只喝半碗堕胎药,药力不够,打不下胎,又补了一剂打胎药,受了两场的罪。
章思颖越想越气,抽出身后的团花引枕便往外砸去,刚好砸到走进门的章江氏身上。
章江氏接住那引枕,蹙眉走到床前来,弯身重新将引枕垫到女儿身后,好脾气安抚道:“落胎对于女子来说就和坐月子一样,你凡事要想开些,不可大悲大喜,以免落下什么病根。”
“名声已经毁干净了,又受了哥哥这般侮辱,还要这身子做什么?与其留给哥哥作践,不如自己先糟蹋了。”章思颖负气说了几句,一脸的鼻涕眼泪,也不擦拭,任其流淌,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
章江氏在床边坐下,叹口气道:“你哥哥也是为着你好。”
“爹和娘就会偏心,原先说百般疼爱女儿,事到临头,还不是替儿子说话?女儿不过是将要泼出去的水,而我这盆脏水,爹和娘只盼着早泼掉早干净吧?”
章思颖自出了那事之后,说话是越发尖酸刻薄。
章江氏懒得生她的气,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感激你哥哥,竟反来怨恨他,难道你还当真要把那土匪种生出来不成?你哥哥行事是鲁莽了些,可还不是为了你考虑?”
“我的孩子他凭什么替我做主?土匪种是下贱,可也轮不到他来弄死!”章思颖气愤地别过脸。
章江氏郁闷:“你也知道土匪种下贱,那你怎么还有脸生气?你哥哥解了爹娘燃眉之急!那孩子要是生下来,你这辈子就彻底玩完了。你要孩子以后还不多得是?为今之计,是赶紧给你寻一户人家嫁了。”
“就凭女儿如今的颓势,还有人愿意娶吗?”章思颖冷笑。她可不抱希望。
章江氏看着女儿,不禁又怜惜又不忍,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叹道:“阿思,你担心什么呢?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章家有的是钱,你莫忘了你是洛县首富的千金,地主的女儿还愁嫁吗?”
“自然不愁下嫁!”章思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章江氏不理会女儿的坏脾气,眼下最紧要的是要确诊这回堕胎对女儿的生育功能是否有影响。
午后,章乃春去药房接来刘郎中,章江氏避开章瑞梅,于一旁小厅内接见了他。
章江氏对章乃春道:“乃春,你先出去,娘和刘郎中说几句话。”
章乃春瞪大了眼睛:“娘,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合适吗?”
刘郎中一口茶吞咽不及,从嘴里喷了出来,呛得大咳。
章江氏好不尴尬,挥挥手:“混帐东西,滚出去!”
“那你们慢聊,儿子去门外替你们守着,爹要来了,我就大声叫起来。”章乃春嘿嘿笑着,自去门外守着。
章江氏的脸涨得通红,刘郎中想笑不敢笑。
“让刘大夫见笑了。”章江氏赧然道。
刘郎中只能拱手附和:“章少爷烂漫随性,全无大户人家少爷趾高气扬的做派,章夫人教育得好。”
见刘郎中有心逢迎,章江氏也就默默领受了,继而谈起章思颖的事情。
“事已至此,”章江氏道,“阿思的身子会不会落下什么残疾?”
刘郎中愣住,脑子里万种灵光闪过,揆度着章江氏所谓残疾指的是哪一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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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乔装
见刘郎中一时错愕,章江氏只好挑明话题道:“我是问阿思她经过这一场折腾,日后是否还能怀孕生子。”
章江氏巴巴地望着刘郎中,刘郎中却仍旧拿不定主意,支吾着不愿直答。
章江氏急了:“怎么?难道阿思无法再生育了吗?”
刘郎中暗忖,章思颖是吃了她第二幅加了剂量的堕胎药之后才流干净了腹内胎儿,虎狼之药药效威猛,对身子自然是摧枯拉朽,章思颖想再怀孕比登天还难,这辈子基本没机会再做母亲了,可是如若自己实情相告,难保章家不会刁难自己,毕竟药方是自己开的。
想到此,刘郎中起身诚惶诚恐道:“章夫人,开花结果乃天道自然,不可违逆,此时就说章大小姐恐难再孕为时尚早。小姐尚年轻,好好调理身子,他日得配良缘,生下一男半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刘郎中如此说,章江氏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如此,多谢刘大夫,还请刘大夫多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无论药材多名贵,都没所谓,只要阿思能早日复原。”
章江氏说得好爽,于刘郎中耳内听来不过是富人的市侩之言,只见刘郎中隐忍道:“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出了门,见章乃春仍立在廊下,刘郎中上前打了招呼。
“这么快就谈好了?”章乃春笑吟吟的。
刘郎中点头。
“我让四儿派马车送你回药房。”章乃春热情地送刘郎中向外走去。
刘郎中道:“在下暂时还不回药房,我要去白府走一趟。”
“白府?”章乃春眼前一亮。“可是强金阁那户白府?”
刘郎中道:“正是。”
原来,刘郎中昨日一大早给姜湖包扎好伤口之后,约好今日再去白家为其换药。并不知姜湖已离开了白家,只道要如约前往。
这边厢,章乃春听闻刘郎中要去白家,忙不迭又是作揖又是告求道:“刘大夫,本少爷有一事相求,刘大夫一定要答应。”
遂附耳对刘郎中一番窃窃私语,紧接着又是一番拱手相求。刘郎中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
白云暖正在兰庭陪白姜氏查看次日哥嫂双回门要带的回门礼,恰逢喜伯来报。说是刘郎中来了。
白姜氏有些奇怪:“刘郎中怎么突然来了?”
白云暖道:“定是昨日约好,今日要来替三表哥换药的,谁知三表哥竟已回去了。”
白姜氏便道:“既如此,喜伯去回了他。就说辛苦他白跑一趟。再将少爷的喜糖打包一份给他。”
白云暖正愁没机会去找刘郎中打探章思颖的事情,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便忙对白姜氏道:“母亲,让阿暖去回他吧!”
“喜伯去即可,何必小姐亲自跑一趟?”真娘笑。
白云暖只好撒了个谎:“阿暖今早在园子里挖到一株药草,不知有何功用,现在刘郎中来了,阿暖刚好拿去向他讨教。”
说着向心砚使了个眼色。
心砚不知小姐有何用意,但也只管配合着小姐演戏便是。
她已经抬脚往外跑去。“小姐,我先回听雨轩拿那株药草去。”
“好嘞。拿了药草直接到外院等我。”白云暖嘱咐了一句,心砚已经跑得没影了。
白姜氏只好挥挥手道:“那去吧!你哥哥的喜糖别忘了带给刘郎中。”
白云暖道了声“是”,也脚底抹油地溜了。
看着她小蝴蝶一样的背影,白姜氏笑着摇摇头,“这孩子!”
白云暖出了兰庭,便见心砚已经在园门外等着她。走到心砚身边,揽住心砚的肩,她满意笑道:“越来越让小姐我满意了,适才真是机灵,戏演得不错。”
心砚笑:“奴婢如果是个男儿身,一定抢了琴官、蓉官表兄弟俩的饭碗。”
“口气不小,不过话说回来好久没有琴官的消息了,也不知他在京城怎样了。”
“小姐要是担心,可以去问问蓉官哪,琴官相公不是会给蓉官相公写信吗?”
白云暖点头:“提议甚好,不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再说有丞相大人罩着,琴官的日子应该是不错的。”
正说着,喜伯送了白振轩的喜糖过来。
于是二人携了喜糖,到外院去找刘郎中。
白云暖原和心砚欢天喜地地去找刘郎中的,走近了脚步便慢了下来。只见刘郎中身边站着一个肩挎药箱的书童,虽是书童打扮,却怎么看怎么眼熟。
“小姐,那不是章大少爷吗?”
“你也看出来了?”白云暖微不可见蹙了蹙眉。
“不知这章大少爷搞什么鬼,怎么摇身一变变成刘郎中的书童了,首富的儿子给刘大夫背药箱做书童,真是太奇怪了。”
心砚说的,也正是白云暖心里想的。
“小姐,这厮来了,你还要见刘郎中吗?有道是惹不起躲得起。”心砚看着小姐高深莫测的面容,小心提议。
白云暖莞尔一笑,“为什么要躲他?咱又没有对不起他。”
“不但没有亏欠他,还对他有恩。”心砚补充。
“所以,不是咱们躲他,而是他躲咱们才对!”
“他不但不躲,还巴巴地找上门来,让咱们躲走,绝对没有这样的道理!”
“没有这样的道理!”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转眼竟已走到刘郎中和章乃春跟前去。
章乃春看见了白云暖,眼睛已经瞪得铜铃般大,整个人几乎兴奋得要手舞足蹈了。
白云暖却视若无睹,只是径自向刘郎中福了福身子,又让心砚递上哥哥的喜糖,道:“没有及时通知刘大夫,我表哥他已经离开白府了,让刘大夫白跑一趟实在抱歉。哥哥的喜糖请刘大夫尝一尝。”
刘郎中接过喜糖,笑眯眯道:“无妨无妨,让我也沾一沾白少爷的喜气。”
章乃春见白云暖只顾和刘郎中说话,并不理会自己,一时心急,还以为自己书童打扮,白云暖没有认出来。便赶紧摘下肩上的药箱往刘郎中怀里一塞,就凑到白云暖跟前去,赔笑道:“刘大夫是白跑了一趟,可是我没有白跑一趟。阿暖妹妹,是我是我!”
章乃春一边挥手一边使劲眨眼睛,可着劲地讨好,怎么看怎么好笑,心砚都要忍俊不禁了。
白云暖无奈道:“看到了。”
“而且是早就看到了。”心砚一旁插嘴。
章乃春这才回身对刘郎中道:“刘大夫,你的病人已经不在白府,那你也回药房去吧,我让四儿用马车送你。我找白小姐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说得好像自己是白家主人似的。
白云暖在一旁看着简直要翻白眼了。
刘郎中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白云暖,白云暖道:“刘大夫少待,阿暖有话请教。”
说着,白云暖向刘郎中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人便踱步到一旁,章乃春要跟上去,被心砚一把拦住了。
“章少爷,小姐要向刘郎中请教,难道你竟要去偷窥?”
章乃春忙作揖,“不敢不敢,只是,敢问心砚姐姐,不知你家小姐要向刘郎中请教的是什么方面的问题。”
心砚斜睨了章乃春一眼,流露嫌弃的表情,将章乃春拖到离白云暖尽量远的位置,这才道:“刘大夫是郎中,小姐要向他讨教的自然是请医延药方面的问题。”
章乃春心里有些担心,“请医延药方面的问题,阿暖她是不是病了?”
见章乃春着急,心砚突然有些心软。这章少爷虽然在洛县名声不好,可是他对他们家小姐还真是死心塌地的,只是不知这死心塌地会不会长久。于是,说话的声腔便不再那么冷漠,“章少爷,你稍安勿躁,小姐她很好,能吃能睡,能说能笑,你就别咒她好吗?”
章乃春吐了吐舌头,“我只是担心……”
“你呀,好好站我旁边,小姐和刘大夫说完话自然就过来见你了。只是你这样冒然来见小姐,若被我家老爷知道,小姐定会挨训的,所以待会儿你长话短说。”心砚竟好心提醒起章乃春来。
章乃春感激不尽,连连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多谢心砚姐姐提点,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
白云暖见心砚拉着章乃春走到较远的地方站着,这才放心向刘郎中福了福身子,道:“刘大夫,不好叨扰你太长时间,阿暖就直奔主题了。”
刘郎中点点头,“小姐可是要询问章家大小姐的事情。”
白云暖抿唇“嗯”了声。
刘郎中忙向白云暖作了个大大的揖,这才道:“多谢小姐上回提点,否则老夫念着章大小姐年幼,还下不了狠心给她开虎狼之药,老夫只念着让她日后还能嫁人生子,却忽略了此次落胎不干净的话会危急章大小姐性命。如若老夫治死了章大小姐,那章家岂会与我善罢甘休?”
白云暖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她太激动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满怀激动,不动声色问道:“这么说,章大小姐日后再难生育了?”
刘郎中沉吟了一下,答道:“是!”
白云暖的身子微微向后踉跄了一下。此刻她大喜大悲,心情复杂,看在刘郎中眼里却是神色凄惘,只道是白云暖与章思颖有交情,听闻此消息为章思颖悲伤之故,哪里知道个中原委。(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回门
前世,章乃春纳了几房妾,却无一个生育的。
真娘告诉白云暖要提防章思颖,章乃春的小妾无所出多半和章思颖有关,章思颖觊觎章家的财产。
后来章思颖毁谤翰哥儿不是章乃春亲生的,白云暖才领悟章思颖的狼子野心,可是为时已晚,她一个病痨子哪里是那个毒妇的对手?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章思颖对翰哥儿下手。
翰哥儿溺毙碧波潭,白云暖才知道章思颖为了她生下的土匪种,还有林家那两个一穷二白的贫贱儿子,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章思颖也曾为了章乃春舍身土匪窝,她对章乃春的兄妹情可见一斑。
可是兄弟再亲,哪有亲儿子亲?
一个母亲为了三个前程黯淡无光的儿子筹谋,本也无可厚非,可是章思颖错在不该对她的翰哥儿下手!
前世,她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她报仇无门,含恨而死,苍天有眼,让她重生,她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终身不育!
不错,她就是要她终身不育!
看你如何还能为了你生下来的贱种残害我的翰哥儿!
想到翰哥儿,白云暖的心阵阵抽痛,直痛得眸间泛起泪光。
刘郎中见白云暖如此神色,不禁骇然,问道:“白小姐,你怎么了?”
白云暖回神,忙掩饰道:“我只是替章大小姐悲伤,终身不育。对一个女子来说打击太大了,她还那么年轻,她还待字闺中。这可如何是好啊?如果我不向刘大夫提议用虎狼之药,或许章大小姐……”
“只怕不用虎狼之药,章大小姐早已一命呜呼了,所以白小姐,你切莫太过伤悲,你对老夫提议用虎狼之药确是救了章大小姐的性命。有道是有所得必要有所失。”
刘郎中的劝慰令白云暖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她竟然留住了仇人的性命!
为什么不让章思颖为翰哥儿陪葬?
是弄巧成拙吗?
不,她就是要章思颖活着。活在痛苦中。就像前世,她被病魔缠在病榻上一样!
※
章乃春终于见白云暖辞了刘郎中,慢慢走向自己。步履竟有些蹒跚,还用帕子轻轻揩拭眼角。
“你家小姐是在哭吗?”
“好像是。”心砚也蹙起了眉头。
“我去把刘郎中拦住,他干嘛惹阿暖哭!”
章乃春见刘郎中已捧着药箱向甬道外走去,便要去追。被心砚一把抓住。
心砚无语道:“章少爷。你怎么这么鲁莽?你这样气势汹汹,是要把刘大夫抓住痛打一顿还是怎么的?小姐就算哭,难道一定是刘大夫惹哭的吗?怪不得我家小姐看不上你,连小丫鬟我也看不上你,有勇无谋,莽夫一枚!”
章乃春被心砚说得一愣一愣。
白云暖已走到跟前来,虽然眸底的泪已经拭干,脸色却还是很苍白。她凝眉看着眼前二人道:“你俩作甚这样拉拉扯扯?”
章乃春听了刚才心砚的分析,觉得甚是有理。怕心砚说出来,白云暖更嫌弃自己头脑简单,忙抢在心砚前头,回答道:“没什么,没什么,阿暖妹妹,你和刘郎中谈好话了?”
白云暖自然不信章乃春的话,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心砚,心砚见章乃春自己掩饰,便也可怜他,不愿戳穿他适才的莽撞,便松开拽住章乃春的手,默默走到白云暖身边去站好,垂头不语。
白云暖便不再追究,敛容收色,问章乃春道:“你堂堂洛县首富家的少爷,纡尊降贵打扮成书童模样来见我,却是为何?”
章乃春有些手足无措,他一站到白云暖跟前就各种局促。想他章乃春游走在风花雪月场所无不如鱼得水,唯独一面对白云暖就心跳加速、呼吸不畅,或许这就是所谓一物降一物。
章乃春不禁有些气馁,气焰也短了几分,垂了头,嗫嚅道:“我只是……想见一见阿暖妹妹……”
白云暖适才因为刘郎中带来的章思颖的消息,又想起前世种种,那些苦痛怨恨仿佛又重历了一遍,此刻面对章乃春不禁有些精疲力竭,便虚脱道:“有什么好见,你且回吧!日后再莫这样了。”
说着便扶了心砚的手向内院走去。
心砚扶住白云暖,抬眼看见小姐面色惨白,仿佛累极,便也不敢再替章乃春说话,尽量让小姐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
主仆二人向内院疾走。
章乃春看着白云暖趔趄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阿暖妹妹,我在你眼里,真的那么不堪吗?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蓦地,章乃春大步追上白云暖,一把拉过白云暖的手,把白云暖主仆吓了一大跳。
“章少爷!”心砚惊叫起来。
章乃春伸手制止她继续说话,眼睛却不看她,目光只灼灼定在白云暖面颊上。
白云暖倒显得平静,目睹了章乃春前世种种恶俗,这一世的章乃春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吃惊。
见白云暖只是悲悯地看着自己,章乃春又有些气馁了。
他低声道:“阿暖妹妹,要怎样,你才能正眼看我?”
白云暖风轻云淡一笑:“我不已经正眼看你了吗?难道,此刻我的眼睛是斜的?”
章乃春一怔,郁闷道:“阿暖妹妹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请你回答我。”
白云暖却并不回答他,只是把目光轻轻移到他握住她手腕的手上,章乃春像泄了气的皮球,渐渐松开了自己的手,垂头丧气道:“要怎样,要怎样才能不被阿暖妹妹你讨厌?”
白云暖哑然失笑:原来他知道自己厌恶他!
“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拿热热脸去贴冷屁股?”白云暖实在觉得困乏极了,她有种懒得和章乃春再费口舌的感觉,扶了心砚的手。蹒跚地向内院走去。
章乃春看着白云暖的背影,懊丧得一塌糊涂。
这一回,他没有再追上来。
主仆二人慢慢走回听雨轩去。
走到听雨轩的回廊上,心砚终于忍不住问白云暖道:“小姐,你对章少爷是不是太冷漠了些?”
白云暖扶着一旁廊柱,坐在了长椅上,淡淡道:“从前。你嫌弃我对章乃春太过亲厚,现在又嫌弃我对他太过冷漠……”
“现在想来,原来小姐之前对他种种亲昵不过是一场利用。利用完了就被扔在一旁,所以觉得他有点可怜。”心砚终于是按捺不住,说出了内心感受。
白云暖没有怪她,只是在心里说:心砚。如若你和我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便不会觉得我心狠了。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绿萝红玉掀开帘子,蹑手蹑脚走到白云暖身边来。
心砚因为为章乃春鸣不平,不免有些没好气,“你们俩探头探脑,跟做贼似的,做什么?”
绿萝红玉互视一眼,忙上前去拉心砚的手。
绿萝道:“心砚姐姐今儿怎么了?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红玉道:“敢是梅香坞那边为了心砚姐姐闹别扭。心砚姐姐心里不舒服?”
心砚一凛,不知红玉具体指什么。做贼心虚便住了嘴。
白云暖沉了脸,斥道:“红玉你胡说什么?不怕吃嘴巴子?”
红玉道:“小姐,我可没有胡说,是从松塔那儿听来的,千真万确。”
红玉便把松塔说的,少爷和少夫人为了心砚的事情闹了一夜别扭,允姑还抱怨少爷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心砚自是不敢吭声,白云暖的脸色暗如黑墨。
红玉正说得起劲,忽然感觉气氛不对,忙也噤了声。
气氛一下凝然,过了许久,白云暖讷讷说了一句:“如果能替嫂嫂找到紫藤那丫头就好了……”
※
次日,白振轩和王丽枫双回门,王家大摆回门宴。
午间,王祥康陪新女婿宴饮;晚间,则是叔叔王建设宴款待白振轩。
白振轩不胜酒力,两场酒宴下来早已瘫在了酒桌上。
松塔去催了几次,允姑斥责道:“催什么?主子想不想回,还由得你奴才来做主了?”
于是,白振轩便宿在了王家。只是未和王丽枫同房。
松塔只能留下照顾少爷,另差人回白家报信。
白姜氏正在兰庭翘首以盼儿子媳妇早点回家,却是左等右等不见人,竟见喜伯来报说,松塔捎信回来说是少爷醉在了丈人家,晚上就不回来睡了。
白姜氏气到不行,对王丽枫便也颇有微词。
“这新媳妇年纪小,不懂事,难道允姑也是不懂事的吗?都已经让你去嘱咐过她了,竟还是让小夫妻留宿娘家,真是气死人了。”
真娘只能宽抚道:“夫人莫生气,少爷喝醉了便留宿丈人家也无不可。只要少爷和少夫人今晚不同房不就是了?”
白姜氏却另有心思,不悦道:“分明是说心砚没有派给她使唤,便生了我的气,故意将我一军。原还以为她是大户人家出身,知书识礼,如今看来,也是个有心机的……”
“夫人何必这样白白猜度少夫人心思呢?或许误会了,等明日少爷少夫人回来问清楚,解开误会才好。”
白姜氏却道:“今日未回,明日也不用回了,差人到王家送个信,就说让他们在王家多住几日再回。”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
白姜氏严肃道:“真娘,不是我刁难他们,是这老祖宗的规矩是不好随意破的,回门当日不回婆家,就不能次日回,需得多住几日再回,方才吉利。他们年纪轻不懂事,我们就得替他们多把着点,咱们这不还是盼着他们夫妻好,早生贵子,讨个好兆头吗?”
真娘忙福了福身子,“那我赶紧差人去到王家送信便是。”真娘说完便往外走去。
白姜氏又唤住她,嘱咐道:“还有一桩事,你明儿就去寻个牙婆子商量着买丫鬟的事,也在街边瞧瞧,有没有穷人家将女儿插了草芥放街边卖的,这回多挑几个女娃子回来,咱们府里人手确是不够,阿暖配了心砚和绿萝红玉三个丫头,需得给少夫人也配齐了,否则说咱偏心。”
真娘点头,笑道:“何尝不是?夫人考虑得周全,当婆婆原就比当娘复杂些……”
遂离了兰庭去外院传话。
让喜伯安排了家人去王家捎话,正要回兰庭去,忽见角门边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小厮打扮,又像是心砚。
真娘奇怪地走了过去,唤了一声:“心砚!”
心砚惊跳起来,被吓了个心胆俱裂。
她一边拍着自己心口,一边惊魂甫定道:“真娘,你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呢!这夜深人静的,你不在听雨轩伺候小姐,打扮成这副模样是要去哪里?”(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良妻
心砚身上这套衣裳并不合身,很大。还是上回陪白云暖去天香园观场时跟松塔借的,后来洗了就忘了还,松塔也没讨,今儿正好派上用场。
心砚是刚从章家回来,就在刚才她去见了章乃春。她当然不会把这事告诉真娘,就算真娘曾经帮过她,因为这事她连小姐都瞒着。她不过是想给章乃春一个讨好小姐的机会,因为章乃春对小姐的心着实把她感动到了。
“我没去哪里。”心砚嗫嚅。
“没去哪里,穿成这样?”真娘斥责。
心砚只好撒谎道:“出去办点事,姑娘家总是不方便,穿成这样比较不容易招惹是非,你说对不,真娘?”
真娘想心砚能出去办什么事,无非是白云暖叫她去办的,便没再追问,只是盯着心砚身上那套衣裳,打趣道:“这身衣裳是松塔的吧?”
心砚不好意思笑笑。
真娘一边拿帕子给心砚擦汗一边笑道:“瞧你都出汗了,也不和松塔借套夏装来穿,这可是春装,现在穿太厚了。其实撇开你和少爷,你和松塔倒也是般配的。”
真娘的话叫心砚的心往下一沉。
自古丫鬟的命运,要不做了主子的通房,便是配给小厮,或是像雨墨那样远嫁了。白家家风清白,少爷不能纳妾更不会与丫鬟纠缠不清,自己如果没有远嫁,必是配给小厮。府里的小厮,松塔与她倒是恰到好处的一对。可是自己既然爱慕了少爷。便是个眼高于顶的,松塔和少爷比起来,确是猥琐了太多。
想及此。心砚又是郁闷又是不甘,不免心慌道:“真娘,你怎么能如此寻我开心?”
说着,一溜烟跑走。
真娘在后面嘱咐道:“赶紧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了,让旁人看见就不好了。”
心砚一口气跑到内院,停脚,扶墙。喘气,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置身梅香坞西角门边。
透过西角门,往里看去。回廊上大红灯笼依旧高挂,只是厢房却不见点灯。
少爷和少夫人今天双回门,想必今夜没有回府。
心砚鬼使神差便进了梅香坞,沿着回廊缓缓走到新房之外。
门上。双喜还是簇新的。迎亲那日散发的喜庆气息还不曾散去。
心砚在那双喜剪纸前驻了足,伸手轻轻触摸那鲜艳的红色,心里就跟滚过了一层火。
从前她还能推开这两扇门,走进少爷的生活,现在,即便少爷不在这屋里,她的手也仿佛被什么牵绊住似的,再也不敢推开这门去窥探少爷的日常了。
从今往后再也不敢。
回到听雨轩。自去耳房内换下衣裳,便见绿萝找了来。
“心砚姐姐。你这大半天儿的,都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
“没了我,你们就吃不下睡不着了,还是怎么的?”心砚翻了翻白眼,笑着打趣。
绿萝道:“吃不下睡不着倒谈不上,可是会累死。今晚哪,两位表小姐还有那位小表少爷都在小姐房内凑热闹,我和红玉都快伺候不过来了,心砚姐姐,你赶紧随我去吧!”
绿萝说着拉了心砚便去白云暖房内。
到了白云暖房内,只见地上铺着竹席,大家席地而坐,围着打牌。
红玉被表姐妹三人拉住凑数,她牌艺不精,早被贴了一脸纸,纸是沾了口水才能粘牢在脸上的。一个晚上输下来,满脸的口水,早就让她如坐针毡,恨不能即刻就去水里洗个干净。偏偏,三缺一,她脱身不得。
见到心砚,红玉如见救星,跳起来将手里的牌往心砚说里一塞,嘴里道:“谢天谢地,心砚姐姐,你可算活着出现了,赶紧替了我吧,我的脸都要臭得发霉了。”
说着,也不管白云暖同不同意,赶紧向门外冲去。
白云暖伸了伸懒腰瞅着心砚道:“死哪里去了?”
心砚当然不会回答,自顾自坐下,装傻就蒙混了问题,直接打牌。
心砚的牌艺比起红玉那可精湛太多,不一会儿就让表姐妹三人叫苦不迭。
彩星和沉林脸上的贴纸多了许多,输红了眼,嚷着一定要翻盘。白云暖却意兴阑珊,又有些困了,却又打发客人不得,只好把牌替给绿萝替一会儿,说:“输了算我的。”
起身,撩起璎珞珠帘转进小书房去。
书房内,一盏宫灯亮如白昼。
恋奴正在书案前练字。
他还小,手掌握笔不牢,却还是固执地憋着劲练习,小脸蛋神情十分专注。
白云暖抽身去端了碗果汁才进了书房,轻轻走到恋奴身边,将果汁往他嘴边送,道:“喝口果汁吧!”
恋奴扭头给了白云暖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就着白云暖的手听话地喝了一口,却皱起眉头道:“不是冰镇的,暖表姐,我想喝冰镇果汁。”
白云暖摇头:“夜深了天凉,喝冰的恐喝坏了肠子,明儿出太阳时再给你喝冰镇的,好么?”
恋奴沉吟了一下,小大人似的说道:“你的话横竖我都是听的,因为母亲说,听老婆话会发达。”
恋奴话一说完,璎珞珠帘那边就传来一阵哄笑。
白云暖和恋奴都抬头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彩星、沉林、心砚和绿萝都弃了牌,挤在珠帘处。此刻众人探着脑袋,拿手指刮着自己的脸颊,纷纷嬉笑道:“羞羞人……”
白云暖还真个就涨红了脸,恋奴却十分泰然,只听他不慌不忙道:“你们也都是读过书人过字的,没听圣人云,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吗?一个个不学圣人光明磊落,倒学起鸡鸣狗盗之辈听墙根了。真让人瞧不起!”
见弟弟公然奚落自己,沉林不依了,率先挤进书房,用手拍着书案道:“你瞧不起我们,我们还瞧不起你呢!小小年纪,就学人家思春,不知羞!”
恋奴仍旧不疾不徐,春风和煦的,道:“难道你们将来就不嫁人不成亲了?寻一个终身良伴是每个人的理想,也是每个人的权利,你们为什么要笑话我?难道三姐你将来要去尼姑庵里做姑子?你虽然长得比二姐漂亮,可是性格却没有二姐好,对一个男子而言,二姐嫁过去是贤内助,三姐却未必是。”
沉林哪受得了这侮辱,早就不服气地叫嚣起来:“好你个死恋奴,小小年纪不学好,亏三姐平常那么疼你,你竟然如此不看好三姐我,歪理邪说一大篇一大篇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见她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恋奴忙放下毛笔,躲到白云暖身后去:“暖表姐救我!”
那边厢,众人见沉林竟真的动怒,忙上来拉住她,彩星劝道:“沉林,恋奴不过小孩子,你竟和他计较!”
“他夸你是贤内助,你当然护着他!”沉林回头吼了彩星一句,又扭头看白云暖身后的恋奴,不服气道,“我和彩星比不是贤内助,难道你的暖表姐就一定是你的贤内助吗?要知道她可比你大了八岁呢!”
恋奴的脑袋从白云暖身后伸出来,一双眼睛古灵精怪地眨着,“当然,女大三抱金砖,暖表姐比我大了八岁,我若娶了她,能抱到好几块金砖呢!暖表姐又漂亮,性子又好,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良妻!”
恋奴说得煞有介事,极端认真,沉林一怔,书房内短暂的静默之后,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无论是沉林还是白云暖都笑得前仰后合。
白云暖将手里的果汁放到书案上,回身冲着恋奴鞠了个大大的躬,笑道:“恋奴,你太抬举表姐我了。”
“可我说的是真的。”
恋奴的认真没人当回事,大家依旧笑,纷纷喊起了白云暖“良妻!良妻!”
“承让承让!”白云暖冲大伙儿挥挥手。
恋奴觉得很受伤,就因为自己年纪小,自己说的话就没人当真了吗?
他看着众人的嬉笑,终于忍不住,嘴角一撇,便哭了起来。只是落泪,并没有哭声,继而一阵风推开众人就跑了出去。
白云暖道:“天晚了,大家也该散了,彩星和沉林赶紧去追恋奴吧!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能有什么事?白府又不是狼窝!”沉林不屑,“要追彩星去追,我晚上要和阿暖一起睡。”
于是彩星去追恋奴,沉林留在听雨轩和白云暖共寝。
一宿无话。
章家大院内,章乃春却是辗转难眠。
今晚,白云暖的贴身小丫鬟心砚突然来找他,让他去帮白云暖寻一个叫紫藤的丫鬟。
这令他又是激动又是辛酸。
激动的是,白云暖又肯利用他了;辛酸的是,白云暖只是在利用他。
其实,他心里明镜儿似的,白云暖对他并没有好感。但是能够被利用,说明自己对她还是有价值的。
谁让白云暖是他的女神呢?
他甘心情愿被女神利用。有朝一日,他一定能够俘虏美人心,抱得美人归的。
章乃春胡思乱想,到了下半夜还显得亢奋。凌晨时分才入睡。清晨第一缕曙光泄漏进窗子,他便起了身,唤来四儿,主仆二人出发寻紫藤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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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紫藤
紫藤的老家在洛县下属一个渔村。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村里人多以打渔为生。
渔民在经历了几次海难之后,便信了鬼神之说。
请来巫师做法占卜,说是海神因死了妻子,孤枕难眠,故而发怒。于是村民请巫师与海神对话,商量通融之策。巫师神神叨叨,一番做法之后,说海神提出要让渔村送个女子给他做老婆,方才结束海难。
村里各家各户都有女儿,可是谁家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海神?黄花大闺女,往海里一沉,必死无疑呀!
商量不下,便请巫师占卜。
也不知巫师是如何占卜的,嫁给海神的人选落在村里彭大狗家。彭大狗夫妇只有一个女儿,爱如珍宝,如何能舍得拿去填海?彭大狗老婆灵机一动,巫师只说彭家之女被海神选中了,没说一定得彭大狗的女儿呀!彭大狗的妹妹不也是彭家之女吗?
彭大狗的妹妹叫狗妹,幼时被王家花二十两银子买去做丫鬟,因与王丽枫投缘,便成了王丽枫心腹。王丽枫嫌狗妹这个名字太过粗俗,便给她改名紫藤。
因当初卖身契上写着一条“日后彭家人可以卖身价格的双倍赎回”,彭大狗夫妇拿着四十两银子出现在王家要求赎回紫藤时,王祥康便无话可说。就算愿意再给彭大狗夫妇一笔钱,买断紫藤,他们也不愿意,执意说要把妹妹接回去嫁人。
紫藤只当是兄嫂良心发现。回到渔村才知兄嫂要自己所嫁之人竟是海神。
当即,紫藤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彭大狗道:“你既然要寻死,不如死得其所,将生的机会留给你的侄女儿,就当回报爹娘生你的功劳了。”
紫藤愤恨,啐她哥道:“爹娘生我的功劳,早在卖我时就还清了。爹娘用我的卖身钱替哥哥娶妻生子,我和彭家也就恩断义绝了。凭什么要我牺牲一次,还要我牺牲第二次的。”
彭大狗被紫藤骂得于心不忍,奈何家有悍妻。又舍不得亲生女儿去送死,便狠了心将紫藤一顿毒打,绳捆索绑押去了村里海神庙。
紫藤在海神庙里饿了几日,方才得以进食。被告知嫁与海神的时辰到了。
登时只听整个村子吹吹打打。鼓乐声声,好不热闹。
紫藤被几个村妇硬穿上新娘喜服,戴上凤冠霞帔,推推搡搡来到岸边。
岸上搭起高台,巫师正在上面做法。
紫藤自知在劫难逃,便也放弃挣扎,只是一味哭泣。
巫师在紫藤身上装神弄鬼洒了些所谓圣水之后,便命徒弟将紫藤往海里一扔。紫藤扑腾了几下,呛了几口海水。身子便往下沉去。
溺水的感觉真是苦不堪言。
紫藤的身子沉到一半便被什么绊住了,她的手在水中乱挥乱舞,抓到了一张网。
难道是打渔的人撒下的网?
迷迷糊糊间听得岸上人声远去,自己的身子竟慢慢随着身下的网浮了上来。
浮出水面时,紫藤已经昏厥。
再有知觉时,发现自己躺在岸边,有人正在按压自己胸口,自己的头往旁一歪便吐出几口水。
接着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自己:“紫藤姑娘,你没事吧?”
在这村子里,还有人知道自己叫紫藤的名儿吗?
紫藤睁开湿哒哒的眼睛,只见炫目的天光中是一张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的面孔,再见他身上衣着华丽,知是富家公子。
紫藤挣扎着起身,向他跪拜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年轻公子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笑吟吟道:“这是我家少爷,你称呼他章少爷便是。”
“弓长张吗?”紫藤问。
“立早章。”那少爷自己答。
※
白振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呆在一个陌生房间内,床上并没有王丽枫,使劲甩甩头,发觉头蒙蒙的,昨日酗酒的记忆断断续续恢复了些。
一咕噜下床,唤了几声“松塔”。
松塔忙不迭跑了进来,急急忙忙拿了衣架上的衣服给他家少爷套上。
白振轩一穿好衣裳,就往门外跑。
松塔追得满头大汗,“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怎么在王家过夜了?母亲不是嘱咐过我们不可过夜的吗?你怎么不叫醒我?”
白振轩在王家的回廊上健步如飞,归心似箭。
松塔边追赶他家少爷的脚步,边道:“昨儿已经差人回去禀告老爷夫人了,夫人同意少爷和少夫人在王家留宿,少爷你莫急!”
“怎么不急?成亲才几日,母亲交代的第一桩事就没有照办,还不被母亲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么?”
白振轩只顾和松塔说话,没见允姑和王丽枫迎面走来,走得太急和王丽枫撞了个满怀。
“少夫人,你怎样?”允姑扶住王丽枫,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心疼得不行,又回头嗔怪白振轩道,“姑爷一大早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走路也不看人,都把少夫人撞倒了。”
白振轩因之前为着心砚的事情受了允姑的责难,心里存了不满,此刻听允姑言语不善,更加憋闷,遂对王丽枫也没了好脸色。
“哪里倒了?不还好端端站着么?允姑竟会睁眼说瞎话,少夫人迟早一日被你挑唆坏了。”白振轩冷嗤。
允姑傻眼了,这还是在王家地盘,姑爷就敢这样让少夫人下不来台,更莫说在白家了。怪不得少夫人成亲才几日就郁郁寡欢。
待要和白振轩理论,却被王丽枫制止。
“奶娘。一大早的,难道要把哥哥嫂嫂都引了来看热闹吗?振轩说得也没错,我人不还好端端站着吗?不小心撞到而已。哪就那么娇贵了?”
见少夫人竟然委曲求全,允姑心里难过得无以复加,但也只能忍气吞声,强咽苦水,露了欢颜道:“少爷少夫人都起了,那赶紧去用早膳吧!舅老爷已经命人准备好早膳了。”
白振轩却道:“我不吃了,我现在就要回白府去。”
王丽枫愣住。允姑也傻了眼,就连松塔也觉得他家少爷太不近人情了。
“少爷,这样不好吧?”松塔小心提醒。
白振轩却执拗道:“我要马上赶回白家向母亲请罪。”
“少爷。哪就那么严重了?”松塔还是劝道。
白振轩却袍子一甩,径自向外走去:“这早膳谁爱吃谁留下!”
“少爷——”松塔没法,只好快步追白振轩去。
看着主仆二人匆匆离开,王丽枫一时六神无主。
允姑气道:“这姑爷也太过分了。竟丝毫不给少夫人你留面子。”
王丽枫却不理会允姑的碎碎念。而是沉吟了一下,也疾步去追白振轩。
“少夫人,你要去哪儿?”
“我要和振轩一起回白家。”王丽枫头也不回地答。
允姑没法,只好追上王丽枫道:“少夫人,你不该这样事事忍让……”
“允姑,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了他,他便是我的天。”
可是你的这片天看起来要塌下来了。完全靠不住啊!
允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忧心忡忡地跟随王丽枫一直追到王家府门前。
白振轩和松塔已上了马车。王丽枫连忙跑上去道:“松塔,等等我。”
“少夫人,”松塔一喜,“快上来!”
在松塔的搀扶下,王丽枫和允姑一起上了马车。
白振轩坐在车内,倒也不说什么。
允姑嘀咕道:“舅老爷准备的回门礼还没一起带来呢!”
白振轩冷嗤道:“他要真想送,横竖会差人送到白家的。”
允姑被他的话噎到,张着嘴,半晌无言,末了道:“姑爷也真是的,夫人都同意你和少夫人在王家多留几日了……”
白振轩斜睨了允姑一眼,再看看王丽枫,漫不经心道:“王家和白家同在洛县,少夫人要是想回来,一日回来个几趟也可以呀!即便现在,也可以立马下车,不用随我回白家去。”
允姑脸色一沉,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王丽枫悄悄拉了拉衣角,也只好噤声。
三人气氛诡异,马车早已驶离了王家。
当王家人发现王丽枫和白振轩不告而别时,他二人早已回到了白家。
※
白姜氏正由真娘伺候着洗漱,忽听外间传来儿子白振轩的声音:“母亲,儿子回来了!”
白姜氏看了真娘一眼,困惑道:“这倒奇了,怎么一大早的,就回来了?”
遂赶紧让真娘伺候她更衣,穿戴整齐,便挑起竹帘走到外间来。但见白振轩和王丽枫并排站在地上,他们身后站着松塔和允姑。
真娘扶了白姜氏就座,白姜氏问道:“怎么了?昨儿个让你们回,你们不回,托人捎话去,让你们今儿个别回,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白振轩拱手道:“母亲,是孩儿不好,因为贪杯没有谨遵母亲教诲,以致昨夜宿醉,故而耽误了回程,今儿特来向母亲请罪。”
白姜氏虽然听儿子陈情,眼睛却瞅着儿媳妇。
但见王丽枫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的,心想定是她不愿回,白振轩强拉她回的。
又道,既已嫁了白家,婆家才是你正经的家,哪还有恋着娘家的道理,心里便有丝不悦,但面上依然不显山露水,言词温和道:“既然已经回了,就回了吧,总不能还将你们小夫妻赶回王家去。母亲先前嘱咐你们回门不可留夜,原是为着新房满月内不可空置的旧俗。我们原是为你们夫妻好,谁知你们小夫妻自己不珍惜……”
听夫人言语间的责难处处带上王丽枫,并不单方面指摘白振轩不对,允姑心里憋屈,忍不住插嘴道:“少夫人原念着夫人是为了他们好,哪有不遵夫人嘱咐的道理,奈何少爷他昨夜多饮了酒误了归程,今儿早上又执意要回,少夫人只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允姑!”王丽枫扭头看了允姑一眼,允姑的话蓦地便断了。
少夫人不让她多嘴,她做哑巴便是了。
见允姑话说一半便低了头,显得畏畏缩缩,一点都不坦荡,又听她将自家儿子比作鸡鸣狗盗之辈,白姜氏不免心里有气,但碍于她是王丽枫陪嫁,又不好面上斥责,只得绽了个难看的笑脸道:“振轩你也真是不听话!”
真娘忙假意道:“要我说也怪松塔,交代得妥妥帖帖的去,竟不懂得提点少爷,还由得他喝醉……”
真娘的话令允姑心里分外难过,有苦说不出。
真娘明着怪松塔,实则在怪她,因为之前夫人嘱托的话都是她代替少爷少夫人听的。
松塔已经噗通往地上一跪,道:“都怪奴才该死,都怪奴才误事,奴才对不起少爷!”
说着就要摔自己耳刮子,白姜氏喝道:“松塔,你惺惺作态给谁看?白家好歹是书香世家,什么时候要让人嚼舌根说我们亏待奴才了?”
松塔这才住了手,白振轩回头丢给他一个眼色,小声道:“没你事,退下吧!”
松塔退下了。
白姜氏从椅子上起了身,轻轻走到王丽枫跟前去,拉住王丽枫的手,笑道:“丽枫啊,白家连一个奴才都不会亏待,又怎么会舍得委屈自家的少夫人呢?我知道这次回门,不怪你,都是振轩的错……”
王丽枫见白姜氏慈眉善目的,心里早已感激涕零,忙替白振轩解释道:“婆婆,不怪振轩,也怪儿媳不好,没有提点他让他少饮些酒,以致昨日误了归程。”
白姜氏摇头,道:“过了就算了,只盼着你们夫妻俩日后能好好的。我已命真娘去找牙婆子给你挑几个何意的丫鬟,平日里有什么委屈都和婆婆我说,莫憋在心里,毕竟是一家人,沟通是很重要的,若一点小矛盾积蓄久了,关系就不好了……”
※
回到梅香坞,只有王丽枫和允姑两个人的时候,允姑便对王丽枫说:“少夫人,您听出夫人那一番话的弦外之音了吗?”
王丽枫凝眉摇头,一脸懵懂。
允姑看着她家小姐就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心里充满不忍与担忧,“我怎么觉得夫人虽然慈眉善目,却像个笑面虎般……”
“奶娘,你想多了,我觉得婆婆人很好啊,她说了回门的事情不怪我,她也说了要替我找几个何意的丫鬟来,我们还要要求她怎样?”
少夫人如此心机单纯,允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送婢
“阿暖——”
白云暖正在书房陪恋奴练字,只听得一声白振轩的呼唤,抬头间,白振轩已撩起璎珞珠帘走了进来。
“哥哥?你不是陪嫂嫂回门吗?怎么回来了?”
“一大早就回了,原应昨儿个就回的,贪杯耽误了。”白振轩言语间闷闷不乐。
恋奴停了手中毛笔,仰着头,笑着唤道:“轩表哥——”
白振轩看着恋奴发光般的笑脸,虽然心情郁闷,还是给了他一个疼溺的笑容。
“恋奴在练字呀!让轩表哥瞧瞧,恋奴的字练得怎样了?”白振轩走到恋奴旁边认真打量起他的字来,惹得恋奴一阵紧张。
白云暖一旁道:“才五岁的孩子,手骨还很软,练字能练到这份上也算尽力了。”
白振轩点头:“小姨把恋奴教导得不错。”
“子不教,父母之过。哥哥的言行也关乎父亲母亲的名声,所以哥哥……”
白云暖言及至此,白振轩已了然。
回门一事,自己的确小孩子气了,难免要给王家人落下坏印象,可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见白振轩一脸惘然,白云暖又道:“哥哥还需尽早调整心态才是,心砚可怜,嫂嫂又何尝不可怜?哥哥对嫂嫂,还是要以夫妻之道待之为好。”
白云暖柔声劝导,白振轩自然是明白妹妹的一番苦心的。只是世间事,总是谈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阿暖。莫说我的事了,和你说说鹿鸣的事吧!”
“他是又要回乡下去吗?”白云暖知道哥哥的心思,哥哥对温鹿鸣的好都要让旁人妒忌了。“其实人各有志,哥哥又何必强留?”
“我只是觉得他有才,不考功名去务农可惜了,一旦他金榜题名,便是他温家转运之时。”
“可是温公子曾说过他白日劳作,夜间攻读,做到了两不误……”
“他是如此说。可是阿暖你当真相信吗?”白振轩有些激动。
白云暖愣住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
她沉吟道:“要不,哥哥随他去乡下看看。”
“好主意。”白振轩灵机一动。
“去乡下吗?轩表哥。暖表姐,我也要去。”恋奴一旁闹嚷起来。
白振轩道:“你这么小,如何能远行?表哥表姐能不能去,还得去请示你姨父呢!”
白云暖道:“哥哥去便是了。我可不去。”
“矫情!”白振轩笑着戳了下白云暖的额头。自离了听雨轩。
※
白云暖没有想到哥哥请示了父亲之后,父亲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大家都去。
白玉书有白玉书的打算,强金阁横竖有他自己坐镇,无需小辈们搭手,儿子儿媳新婚燕尔,貌似感情不融洽,乡下田园风光甚好,空气又清新。人的心情应该也能愉悦些,趁此出行机会整好可以联络感情。既然儿子儿媳都去了。女儿还有连襟家的孩子们当然也一同去野游为宜,多一个人游说温鹿鸣,他便能多打消一份疑虑。
小辈们都去了,安全问题便成了首要问题。于是让温诗任带队,姜女、杨勤封统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乡下出发。
白家的马车前脚刚走,章乃春的马车后脚便到了白府门前。
马车上,章乃春对紫藤道:“你在车上候着,我先去通个信先。”
紫藤因着章乃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对他无不言听计从的,又见章乃春生得仪表堂堂,看他的目光更添了一些痴迷。
只见她一脸羞怯,点头道:“有劳章少爷。”
章乃春下了马车,去敲了白府大门。
喜伯来开门,见是熟识的章家大少爷,便笑道:“章少爷有何贵干?”
“我有事禀报你家小姐,老人家可否代为通传?”
喜伯摇头,“直接通传给小姐肯定是不行,需得经过我家老爷同意先。”
章乃春想,自己替白家少夫人寻回了贴身丫鬟,这是好事一桩,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点头道:“如此亦可。”
不料喜伯却道:“章少爷的消息如果是要通传给小姐的,就算报给我家老爷同意也没用,我家小姐下乡去了。”
章乃春愣住,“那心砚姐姐呢?”
喜伯道:“也一同去了,我家少爷少夫人都一同去的。”
章乃春犯了难,便又问喜伯道:“可知你家小姐去哪个乡下了?”
喜伯多了个心眼,直摇头回答不知道。
章乃春无奈,只好折返马车内。
见章乃春郁郁寡欢回到车内,紫藤询问道:“怎么?我家小姐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了么?”
章乃春摇摇头:“你家小姐现在是白府少夫人,她还不知道我已将你救回来的事情呢!因为委托我去渔村救你的是白家大小姐,不是白家少夫人,我需得先和白家大小姐交接过,再决定如何安排你的归宿。”
紫藤暗忖,自己的卖身契已不在王家手里,眼下自己是自由之身,又何必非得跟着王小姐呢?自己虽然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伺候她多年,可是自己有难之时,亦是白家小姐托人救她,自家小姐做了白家少夫人之后反倒置身事外,想来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主子,不跟也罢。
于是噗通跪在章乃春跟前,道:“章少爷,无论是白家少夫人,还是白家大小姐相托,章少爷才是紫藤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就让紫藤伺候章少爷,以报救命之恩吧!”
章乃春大吃一惊,定睛看紫藤,身上还穿着新娘喜服,只是在海水中浸染过又经风吹日晒。颜色已变得脏黄,但仍难掩三分明艳姿色。
要是往日,面对一个少女公然求爱。章乃春早就把持不住。可是自打见了白云暖之后,他竟也收了几分色心,不但章台柳巷没去游荡,就是府里的婢子们也再没碰根手指,更何况紫藤是白云暖相托解救的丫鬟,他更不会对她有任何邪念了。
章乃春扶起紫藤,道:“你要报我救命之恩的话。就要凡事听本少爷的话。”
章乃春心里打了小算盘,将紫藤安插在白府内对自己何尝没有好处?往后自己要想知道白云暖的任何动向,都有个里应外合的人。
紫藤兀自点了头。“少爷对紫藤,如同再造,少爷的任何吩咐,紫藤自然言听计从。无有怨言。”
章乃春满意。“那好,你先随本少爷回府,我见你身上有伤,又吃了不少海水,需得修养数日,我替你请个郎中调理一段时间,再将你送到白府来,如何?”
紫藤听可以随章乃春回章家。自然欢喜不已。
于是章乃春命四儿调转马车头,自回章府去。
※
白家的马车到了温诗任的老家兰芷。
那是一个竹篱茅舍、鸡犬相闻的美丽田乡。民风淳朴,温诗任是唯一的读书人,因此很受敬重。
一路上,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小鸟在枝头打盹,知了倒是叫得欢畅,阡陌田野种满庄稼,农户的烟囱里缕缕青烟冒出,偶有光身赤脚的小儿跳入路边的小河,“噗通”溅起许多水花。
孩子们掀开马车窗帘向外探看,他们都是城里的少爷小姐,到了乡下,便是见到什么都觉新奇无比,恋奴年岁小,早就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欢呼不止。
他原本因为不能和白云暖同乘一辆马车而心情郁闷,闹了一路别扭,没想到一见到田园风光,倒也心情朗润起来,忘了之前不快。
“父亲母亲,我们是到了目的地了么?”恋奴问姜女和杨勤封。
姜女在恋奴身后,随他一起望车窗外的景致,笑道:“是的,马上就到了。”
“母亲,我喜欢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兰芷。”
“兰芷?我喜欢兰芷,我要和暖表姐一起住在兰芷。母亲,等我长大后和暖表姐成了亲,你和父亲就给我们在兰芷建造一栋大别墅,好不好?”
恋奴回头热切地看着姜女。
姜女笑着捏捏他的鼻子,啐道:“想得美!”
恋奴的笑容立刻像冰花遇到太阳一样融化了,他暗沉了面色,问道:“怎么,母亲还是不同意让恋奴娶暖表姐吗?”
恐恋奴又犯浑哭闹,杨勤封未等姜女开腔,就回答恋奴道:“谁说不同意了?同意同意!恋奴要娶谁我们都同意,只是恋奴现在要乖,要听父母话。”
“父亲,你真好,我们拉勾,你们说话算话,不许骗恋奴哟!”
恋奴伸过嫩嫩的小指头,同杨勤封拉勾勾。
为了和白云暖成亲的话题,他已经同父亲母亲拉过无数次勾了。
另一辆马车上的白云暖却显得意兴阑珊的。
她为温鹿鸣回不回白家的事情拿不定主意。她真要因为前世的偏见断了温鹿鸣这一世的前程吗?
她的目光失落地投在窗外,这田园风光虽美,终不是一个读书人的良好归宿。有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眼看着已到兰芷,不单白云暖心事沉浮,心砚也不好过。
她原本拒绝陪小姐同来乡下,为的就是避开少爷,可是夫人放心不下绿萝红玉,她只好前来。
上车前,小姐原被安排和少爷少夫人同乘马车,她几乎要怄死了,幸好小姐善解人意,知道她的为难,和表少爷杨沐飞换了马车,不然,这一路行来,与少爷共处一室,她真不知要如何自处了。
沉林和彩星心无旁骛,一路高谈阔论,斗嘴耍贫,十分畅快,偏她主仆闷闷不乐,受了沉林好一番奚落。
“我们杨家的丫鬟婆子从不与主子同乘马车的,阿暖,就你纵容你的丫鬟。”沉林两片薄唇一番,又一句奚落的话说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瓜趣
白云暖不免烦躁,啐了沉林一句:“你的嘴巴安静片刻,便会死么?”
阿暖一直以来都是好脾气的,突然口出诳语,沉林一怔,察看了白云暖面色见其郁躁,沉林不敢造次,果就安静了。
彩星伸手拍拍沉林的肩,以示安慰。
到了兰芷的温家老宅,大家好一番整顿,因要过一夜,仆人们忙着替主子们铺床叠被,少爷小姐们则随温鹿鸣去地里采瓜果。
西瓜地里一派丰收景象,杂草虽多,西瓜也不少。
恋奴在瓜地里撒开两腿跑得欢畅,他一会儿蹲身敲敲这个西瓜,一会儿蹲身敲敲那个西瓜,乐得忘乎所以。
“温大哥,听说这些西瓜都是你种的是吗?”恋奴蹲在一个大西瓜旁,问田埂上的温鹿鸣。
白振轩、杨沐飞和温鹿鸣并肩而立。
不待温鹿鸣点头,白振轩已经替他回答恋奴道:“不错,就是你温大哥种的。”
恋奴竖起了大拇指,“温大哥,你太厉害了,我要向你学习种西瓜,等我会种西瓜了,我就种给暖表姐吃。”
恋奴说得十分认真,大家都笑了起来。
沉林打趣他道:“四弟,你这还没娶媳妇呢!怎么脑袋瓜子里除了你的暖表姐谁也不认了?父亲母亲辛苦养你,大哥二姐还有我平日那么疼你,等你种了西瓜却全去孝敬你的暖表姐了,唉。真是个白眼狼!”
恋奴费力地抱起地上一个西瓜,西瓜太重,他怎样使劲都抱不动。脸憋得通红道:“三姐,你不必吃醋,借温大哥的西瓜孝敬三姐你先。”
彩星忙去帮恋奴的忙,一手抱了西瓜,一手拉了恋奴,往田埂上走。
沉林一边去接应她,一边笑道:“胖点的好处真是不少。不但心宽,还力大无穷。”
彩星一把将西瓜塞进沉林怀里,沉林的身子跟着那大西瓜向下弯了弯。嘴里嚷道:“二姐,你要死啊,这样猝不及防的。”
彩星白了她一眼道:“快回去杀西瓜吃吧,有西瓜堵你的嘴。你大抵能消停些。”
彩星拉了恋奴上了田埂往回走。恋奴却回头去寻白云暖,瞅见白云暖正蹲在瓜地里,便挥着小手招呼道:“暖表姐,跟我回去杀西瓜吃吧!”
白云暖也冲他挥挥手,“你杀好等我回去吃。”
恋奴一步三回头,沉林在他身后啐道:“瞧你这样,眼睛不看路,小心摔倒。”
彩星蹲身将恋奴背了起来。姐弟三人径自去了。
白云暖的目光落到田埂上并肩而立的三人身上,只见日头底下。白振轩、杨沐飞、温鹿鸣一样地温文尔雅,俊朗不凡,而三人之中,尤以哥哥更加出尘艳绝,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
怪不得心砚要留在温家老宅帮忙铺床叠被,也不肯来瓜地,大抵是怕见到哥哥,又是春心难抑吧。
白云暖的手在西瓜光滑的表皮上来回摩挲着,忽见杨沐飞从田埂上拉了白振轩和温鹿鸣一起走到瓜地里来。
“阿暖,咱们几个一起以西瓜为题说一些歇后语吧!”杨沐飞提议。
“好啊!”白云暖站起身,向不远处和允姑兀自挑瓜的王丽枫招手道,“长嫂,过来!”
白振轩蹙起了眉头,“我们几个玩好了,何必带上她?”
白云暖不悦地看了白振轩一眼,“哥哥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白振轩噤声了。
温鹿鸣和杨沐飞都附和白云暖的提议。
温鹿鸣道:“让嫂子一起参加,有何不可?”
杨沐飞也道:“就是,人多热闹些。”
那边厢,王丽枫听到白云暖的呼唤,早就不等允姑答应就跑了过来。她因为是新嫁娘,身上还穿着喜庆颜色的新衣裳,在绿色的西瓜地里像一朵飞奔的流火,十分抢眼。
她跑得太快,脚好几次绊到西瓜藤,差点摔倒,看得允姑心惊肉跳,不停在她身后喊:“少夫人,当心!”
“允姑,我没事!”王丽枫头也不回。跑到白云暖身边时,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允姑已经追上来,拿帕子给王丽枫擦汗。一脸的担心。
白振轩看允姑像是王丽枫的跟屁虫,不禁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就算还有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讨厌王丽枫,可是凭着允姑作死的样子,他对王丽枫也亲近不起来。
而允姑因为是王丽枫的乳母,哺乳期就离开自己孩子与王丽枫形影不离,对王丽枫真比对亲生的还要关注。王家老夫人又仙逝了,对王丽枫难免怜爱之情更甚,含着怕化,捧着怕飞,哪里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这一切看在白振轩眼里就显得腻烦。
王丽枫已经瞥见白振轩脸上流露出的再明显不过的嫌弃,忙从允姑手里接过帕子自己擦汗,又对允姑使出恳求眼色,小声道:“奶娘,你到那边去摘瓜,我自己留在这里就行。”
允姑见少夫人说得可怜兮兮的,只好福了福身子自行退去,走到不远处,一边假意看西瓜,一边目光不放心地朝王丽枫这边飘过来。
“阿暖,你叫我过来做什么?”王丽枫拉住白云暖的手,友好地笑着。
白云暖到兰芷半日,才真正露出第一个笑容。
“长嫂,我们大家以西瓜为题一起说歇后语,好不好?”
“好啊好啊!”王丽枫兴奋。
于是,白云暖冲温鹿鸣道:“温大哥,西瓜你种的,你先开始。”
温鹿鸣豪爽答应,当即说道:“西瓜地里散步……”
众人立时开动脑筋,纷纷寻思起来。
白振轩灵光一闪。正要搭腔,王丽枫已经抢先一步,答道:“西瓜地里散步——左右逢源。”
“长嫂才思敏捷!”白云暖带头鼓掌。王丽枫又惊又喜,可是瞥见白振轩一脸不屑,笑容便也渐渐僵住,终成枯萎的花。
“谁答对了谁接着出题。”杨沐飞提议。
王丽枫便盯着地上绿油油的西瓜,灵机一动,道:“西瓜地里结冬瓜……”
温鹿鸣皱起了眉头,喃喃念叨:“西瓜地里结冬瓜……这可难了。下一句是什么呢?”
“这有什么难的?西瓜地里结冬瓜——变种啊。”说出答案的竟是白振轩。
大家更加心悦诚服地鼓掌。
杨沐飞竖起大拇指道:“这才是夫唱妇随,伉俪情深。”
“依我说叫心有灵犀一点通。”温鹿鸣附和。
“长嫂适才哪里有点拨了?心有灵犀,不点自通。方显得哥哥嫂嫂天生一对。”白云暖欢笑拍手。
王丽枫被大家夸得羞涩又喜悦,偏偏白振轩对众人拿他和王丽枫调侃很是不爽,不耐烦道:“接下来谁出题了?继续继续——”
白云暖“噗”一笑,“哥哥。谁答对谁出题。可不是你自己么?怎么,你才思这么快就枯竭了,这就卡住了?”
白振轩有些懊恼,这才继续道:“西瓜不熟……”
白云暖立时嫌弃起来,“哥哥这题出得没水平。”
温鹿鸣道:“白世兄这题针对你整好。”
白云暖不解,困惑地看着他,只听他道:“西瓜不熟——白嚷嚷啊!”
白云暖一怔,立时会意。众人已经哄笑一片。
允姑在远处伸长脖子看少爷小姐们的把戏,见少夫人倒也和大家能够打成一片。一起说一起笑,心才略略放下,倒安心去选西瓜去。
轮到温鹿鸣出题,他出了一道“西瓜藤上结芝麻”,被白云暖猜中“西瓜藤上结芝麻——小的香”,而白云暖说了一道“西瓜掉在油桶里”,又被温鹿鸣猜中,说是“西瓜掉在油桶里——滑头滑脑”。
于是二人不免被白振轩取笑一番,说他二人互相答对对方的题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的一对,算是报了之前被调侃的仇。
温鹿鸣和白云暖尴尬而笑,杨沐飞却暗暗捉急,想了法儿的出题想让白云暖猜对,偏偏他出的那道“西瓜皮做帽子——装滑头”是被温鹿鸣猜对的,而温鹿鸣的“西瓜滴水—坏东西”又是被他猜对的。
为了不让白振轩再把温鹿鸣和白云暖凑一对,他就硬说自己和温鹿鸣是一对,被白云暖取笑:“你俩一个装滑头,一个坏东西,可不是天生一对么?”
众人笑到肚子痛,尤其王丽枫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自嫁入白家,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开怀畅笑,而这样欢乐的机会是白云暖给她的,如果不是白云暖邀请,她便不能加入这欢乐,于是心里对白云暖便生出无限好感来。
众人笑累了,便去摘瓜。
温鹿鸣给白云暖介绍如何辨别好瓜,杨沐飞不甘示弱,一起跟了上去。
渐渐地,便让白振轩和王丽枫落在了后头。
侧眸,见白振轩额上有细汗冒出,王丽枫踮起脚尖,用手里的帕子给白振轩擦拭,不料帕子还未触及肌肤,就被白振轩拦住了。
“你什么意思?竟让那老东西的帕子近我的身!”白振轩冷冷地看着王丽枫。
王丽枫愣住,转念一想,的确不妥,白振轩或许有洁癖,不用允姑的帕子也正常,便伸手去腰间摘自己的帕子要替白振轩擦拭。
帕子才伸到白振轩面前,白振轩的身子就向后仰了仰避开了。
王丽枫的心绪一下失落,可是白振轩哪里理睬她?早已快步追其他人。
看着白振轩白衣胜雪的背影,在艳丽的日光下显得那样圣洁美好,王丽枫的眼睛便有点潮湿。
你如此美好,对旁人都如此友善,为什么独独对我态度冷淡?(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兰芷
摘了半日的西瓜,温鹿鸣又带少爷小姐们去采杨梅。
杨梅林里又是一下午的欢声笑语。
到了晚间,温家老宅的院子里又是西瓜又是杨梅,果香飘飘。因为温诗任是兰芷唯一的读书人,深受村民敬重,听说他回村,就有村民自发送了煮熟的鸡蛋过来,还有杀了鸡,熬了大锅鸡汤送过来的。
大家点起烛火,一边纳凉,一边品尝美食,好不惬意。
白云暖见村民与温诗任话唠,无不客气,他们看温诗任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是一种土地对知识的最淳朴的仰慕。
那样的眼神叫白云暖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有个村民问温诗任:“温兄弟,你是个读书人,为什么反倒让儿子回村务农啊?我们乡下人,请不起先生,你自己就能教儿子读书识字,为什么不让儿子去考功名呢?”
白云暖举目四望,见温鹿鸣正和哥哥表哥他们围着一张小矮圆桌说话,便踱步走了过去。
小矮圆桌上放着一盘鸡蛋,见白云暖走了过来,温鹿鸣和杨沐飞同时拿起一个鸡蛋递了过来,“阿暖,吃蛋!”
白云暖愣住,一时不知该接谁的鸡蛋,只好谁的也不接,默默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鸡蛋,那鸡蛋壳上用红纸染了颜色,一下全沾在了白云暖手上。
白云暖一下没了吃蛋的兴致,拿出帕子扫兴地擦手上的红色,温鹿鸣起身道:“用帕子擦不掉的。我带你去洗洗。”
白云暖心想,也好,自己是该单独和温鹿鸣说几句话的。便随了温鹿鸣离开院子。
看着白云暖和温鹿鸣离去的背影。杨沐飞很是不甘愿,奈何白振轩在场,自己又不好刻意跟了去,只能心不在焉陪白振轩继续话唠。
※
温鹿鸣领着白云暖走到宅旁一条小溪旁,用白云暖的帕子去溪里沾湿,给白云暖擦手。
夏天的夜晚星稀月明,大地一片亮堂堂的。
温鹿鸣埋头擦得仔细。白云暖的目光落在他专注的面容上,心里早没了先前在白家书香堂内第一次见他时的芥蒂。
“温大哥,其实父亲让我们这一次随你回兰芷的目的是要劝你重新回白家……”白云暖咬了咬唇。终于说道。
温鹿鸣愣了愣,帮白云暖擦手的动作也停了停,继而道:“乡下也没什么不好,再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是不是?”
“可是父亲是真的希望你能去白家。和哥哥一起跟随温先生攻书……”
“白小姐的希望呢?”温鹿鸣抬头打断了白云暖的话,他的目光含着一丝受伤。
白云暖一凛,吞了吞口水,身子跪坐下来。
温鹿鸣不动声色去溪边重新清洗帕子,可是雪白的帕子上沾了蛋壳的红色,怎么揉搓也洗不干净。
白云暖喃喃道:“帕子脏了……”
温鹿鸣回头给了她一个笑容,将帕子摊在一旁草地上,又从怀里掏出另一条雪白的帕子。递给白云暖道:“手还湿着,赶紧擦干吧!”
白云暖接了帕子。心里一时无法平静。温鹿鸣竟将这条自己借他擦汗的帕子一直随身携带着,这若有情似无意的暧/昧在满是发情青蛙叫声的夏夜也太凸显了。
温鹿鸣已在白云暖身边坐下,而白云暖拿着帕子反复擦手,局促得面红耳赤。
温鹿鸣道:“你再擦下去,手上的皮都要擦破了。”
白云暖猛然停住动作,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不管是父亲的希望,还是阿暖的希望,我只想知道温大哥你自己的希望是什么。你就不想和你的白世兄一起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吗?”
“我只希望阿暖你舒心便好。”
温鹿鸣的声音在一片蛙声中显得分外性/感缠/绵,令白云暖心头被猫儿的爪子挠过一般,痒到不行。
白云暖侧眸盯着温鹿鸣,他眼里那样清晰的情意分明划过,她心湖立时也有柔波翻涌。
前一世的温鹿鸣也对自己动过情么?便搜记忆,也想不出具体的画面,可是她突然觉得那一场绯闻也不是空穴来风。否则章思颖如何能生造得有鼻子有眼中伤于她?
只是,如果没有章思颖的别有用心,温鹿鸣即便真的对她动过情,于她而言又何错之有?爱一个人是没有罪的。
只要这一世自己坚决不嫁给章乃春,温鹿鸣就算再爱她,也不会成为章思颖伤害她的利器。
而自己绝不能为了防患自己的人生悲剧而去阻拦他人的人生幸福。
想及此,白云暖释然一笑,果断回答温鹿鸣道:“这田园风光固然引人,牛背上睡觉,小溪里抓鱼,后山有吊死猫的故事,花田里藏着泥鳅八哥和金龟草人,可是这终不是温大哥你心里所希望的舒心。你只希望阿暖舒心便好,阿暖心中也同样希望温大哥能够舒心,所以,阿暖真诚地邀请温大哥回白府与我哥哥一起攻读书业,大比之年能够蟾宫折桂平步青云……”
月光将白云暖恬静的笑脸修饰得银光迷蒙,如梦似幻,女神一般,温鹿鸣看得如痴如醉,如坠雾里云间。
白云暖的话不过自求内心坦荡,她终是心善豪爽之人,与章思颖、雨墨之流不是同道中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作恶不是她的目的,所以当她判定温鹿鸣是个好人之后就绝不会再去伤害于他。
只是白云暖的自求坦荡听在温鹿鸣耳里却别有一番弦外之音,于是叫温鹿鸣爱慕她的心又加深了几分。
※
温鹿鸣既已决定重回白府,心头雾霾解开。心情不由大好。与白振轩等人一直畅聊到夜半才各自回房歇息。
王丽枫在房内原就睡不着,温家的木床加了稻草铺了草席,睡起来依然十分坚硬。又兼乡下蚊虫太多,她又是娇小姐出身,哪里到过这样恶劣的环境,更是辗转难眠,遂唤进允姑来替她擦药水。
允姑一边替她擦药水,一边心疼道:“这咬得满身包的,姑爷也真是的。好好的白家不呆,偏跑到这鸟不拉屎的乡下来,简直疯了。”
允姑的抱怨整好落在此时进门的白振轩耳朵里。白振轩嫌恶地皱起了眉,王丽枫和允姑一时也慌了手脚。
“姑爷回来了?”允姑上前颤声福了福身子。
白振轩冷冷道:“除了在王家之外,还请奶娘日后称呼我少爷。”
允姑一怔,心里郁结。回头见王丽枫不住冲她摇头使眼色。便不敢再说什么,又思虑着夜已深沉,便忍气吞声退了出去。
允姑掩上房门出去了,王丽枫才松了口气,又见白振轩面色黑沉,烛光中整个人阴森森的,又提心吊胆起来。
她要下床去伺候白振轩换衣安寝,白振轩却嫌恶地躲开。冷言冷语道:“你是娇小姐,让你住在这乡下粗鄙之地。已是委屈了你,又怎好让你伺候我更衣?这是下人的活,岂不更委屈了王大小姐你?”
王丽枫憋屈,懊丧难当,却是欲哭无泪。
她终于问道:“为什么?”
白振轩愣住,不解地看着王丽枫:“什么为什么?”
“我嫁进白府时日不长,却也冷眼观察过,爷你非是薄情寡义之人,你对旁人明明古道热肠,面善心热,为什么独独对我如此冷淡?”说到此,王丽枫的泪就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她不过一个及笄少女,又怎懂,在不爱自己的人眼中,自己的眼泪不名一文,只会徒增反感。
“你嫁我时日不长,却已觉我对你薄情寡义,惹你夜半还泪眼潸然的,往后的日子还长,你的日子可怎么捱?”
白振轩的话没有丝毫怜惜,反倒藏满奚落与耻笑之意。
王丽枫突觉身子如坠冰窖,不知身寒,还是心寒,导致手脚发麻战栗起来。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如此嫌恶吗?”王丽枫含泪问道。
白振轩却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们王家提出百日内完婚,对白家而言,形同逼婚,你既然那么热切地要嫁给我,就需得知道夫妻之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白振轩说完,衣服也懒得脱,径自上床和衣而卧,独留王丽枫对灯垂泪。
次日,白云暖见到王丽枫两只樱桃般红肿的眼睛时着实吓了一跳,“长嫂,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昨夜哭肿了眼睛么?”
大家都喜气洋洋整顿行装准备回程,王丽枫岂能扫兴?
她摇头掩饰道:“是昨夜睡前喝多了水。”
这个理由勉强还说得过去。
于是,一行人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
回到白府,杨沐飞向姜女和杨勤封提出申请,说是要留在白家和白振轩、温鹿鸣一起攻读书业,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得不到应允。
杨勤封道:“杨家又不是没有教书先生,怎容你在白家叨扰姨父姨母?”
于是,又多留了一两日,小姨一家便打道回府。
真娘已从牙婆子那里买了几个丫鬟来,先给王丽枫挑选,王丽枫因为与白振轩夫妻不睦,对其他一应事宜都提不起兴致,由着白姜氏做主,留了两个叫南湘和宝蝶的丫鬟勉强使唤着。
“长嫂长日郁郁寡欢,可是那新来的南湘和宝蝶不合她的心意?”白云暖在听雨轩的回廊上,隔着西角门对梅香坞那边好一阵张望。
心砚心想,自己拜托章乃春寻访紫藤,也不知章少爷是否寻到了紫藤的下落,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思忖着,忽见松塔从梅香坞那边探头探脑地跑了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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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旧仆
松塔跑到白云暖跟前擦了擦汗,从怀里掏了一封信给心砚,然后对白云暖道:“是章大少爷的小厮四儿托我务必转给小姐的,小姐别怪我。”
说着,恐白云暖责怪,一溜烟跑走了。
心砚听到是章家那边送来的信,一时激动不已,也不待白云暖吭声,就三下五除二拆了信,一看信上写着“紫藤已找到”,不由往白云暖跟前一跪,欢喜不已。
白云暖见心砚乍惊乍喜,蹙眉道:“这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敢是那章少爷给你送钱来了?”
“比送钱还要高兴的事情,是少夫人的丫鬟紫藤。”
听到‘紫藤’二字,白云暖提起了精神,她灼灼盯着心砚,静待心砚说下去。
心砚遂把自己假借小姐之名委托章乃春寻访紫藤的事情一一道来,白云暖虽然恼她事先不同自己商量,擅作主张,但因为紫藤已找到,的确是自己心头所愿,便不怒反笑,伸手戳了下心砚额头:“虽然是办了件好事,但下回再如此藏着掖着,只怕将本小姐卖了,本小姐还要替你数钱呢!”
遂扶了心砚起身。
心砚见白云暖没有怪责,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忙不迭道:“奴婢还不是想小姐之所想,急小姐之所急嘛!”
白云暖“噗”一笑,“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成精了。”
于是主仆二人去兰庭禀告了白姜氏,白姜氏便让松塔去给章乃春回信。择日接回了紫藤,又办了一桌酒席,让白振轩和温鹿鸣作陪。答谢章乃春。
※
王丽枫闲来无事,让南湘和宝蝶陪着一起刺绣,忽见白云暖领着一个穿紫衣、梳双丫髻的丫鬟走了进来,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紫藤,一时不知该悲该喜。忙放了绣具,迎上前去。
“小姐……”紫藤跪在了地上。
王丽枫不由泪眼潸然,忙去拉她。带着哭腔道:“紫藤,你不是回家嫁人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提到嫁人,紫藤便想起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一阵心酸。喊了声“小姐”。便哽咽了。
南湘和宝蝶不明所以,作壁上观,不禁一头雾水。
而白云暖见嫂嫂和婢女哭作一团,忙打圆场,笑道:“紫藤,你该改口叫少夫人了。”
紫藤从地上起了身,一边抹泪一边笑道:“小姐……少夫人,紫藤回家嫁人不成。少夫人你倒是真的嫁人了。”
紫藤说得伤感,王丽枫的泪又要被勾/引上来。白云暖又劝道:“你们主仆得以重聚,是喜事一件,就莫要再伤怀了。还是赶紧叙叙旧,话话别后光景才是。”
说着,自己退出了梅香坞,留王丽枫主仆话聊。
紫藤遂将自己被兄嫂逼迫嫁给海神,填海之时得章乃春所救的事一一道来,王丽枫听得匪夷所思。又听得章乃春正在府上吃酒,便让允姑备了点薄礼送到前厅酒宴上相赠章乃春,以示答谢。
允姑送了礼物从前厅回来便有些神不守舍。
王丽枫问她怎么了,她又支支吾吾,王丽枫便假意让南湘宝蝶送了紫藤去洗漱,允姑这才道:“少夫人可知这章乃春大少爷是谁?”
“我如何知道?”王丽枫见允姑神神叨叨,不由困惑。
允姑道:“少夫人自然没见过,奶娘我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遂将成亲那日,自己在梅香坞的回廊上与章乃春相撞之事一一道来,又道:“白府书香世家,家教甚严,怎么会让一个男子自由出入小姐闺阁呢?”
王丽枫一听,蹙起眉头,责备允姑道:“奶娘不可胡说。”
“我自是不敢胡说,咱们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也都知道白家二小姐甚是斯文有礼,除了心砚的事情鸡贼了些,其他方面也是中规中矩,不是什么放荡之辈,断做不出败坏门风的下三滥的勾当来,只是我疑心的是心砚那丫头……”
允姑若有所思。
王丽枫笑道:“奶娘,你莫要疑神疑鬼,恐旁人听了去惹出是非来就不好了。”
允姑郁闷:“我这不也只是在少夫人你跟前唠叨几句吗?那一日,我撞见章大少爷的确是被心砚那丫头送出听雨轩的。或许章大少爷私闯闺阁,不是为了会见小姐,倒是为了私会丫头,如果一来二往的次数多了,却叫旁人误会,玷污了小姐的声名,让小姐替丫头背了黑锅,那就不好了。”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王丽枫听了允姑的分析,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她原是个心思单纯的,经允姑这一番推断,便惶惶然坐立不安起来。
而允姑自以为自己这一番话是说给少夫人听的,却不知隔墙有耳,厢房门外站着抬了一只脚到半空的松塔。
松塔原奉了白振轩之命回厢房取件衣裳去前头换,只因适才少爷在酒席上被酒沾湿了衣裳,这会子听允姑和王丽枫在房内一番嘀嘀咕咕,全是作践心砚的说辞,不免心头有气。
松塔也是打小就到白家来的,和心砚雨墨姐妹年龄相若,又是一处长大的,感情颇深。雨墨和心砚之间,他对心砚又亲昵几分。听到允姑将心砚说成勾三搭四连累主子的劣奴,他不由替心砚叫屈。
适才在前厅,自己一边伺候酒席,一边听章乃春和少爷、温公子他们讲自己如何解救紫藤的过程,心砚功不可没,要不是心砚去章家传信,紫藤怎么可能脱离虎口?
而府内的人或许以为心砚定是奉了小姐的命令,他是清楚个中来龙去脉的。
因为小姐领回紫藤时,指着心砚。对他笑道:“松塔,你可知心砚的胆子越发大了?这回是假传圣旨,我却不能怪责她。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过这般滋味了。你可断不能学了心砚,哥哥未必有我的海量。”
心砚此番委托章乃春解救紫藤的行动,定是先斩后奏,事先未经过小姐同意的无疑。
允姑所说心砚约章乃春在听雨轩内相会的一幕,或许正是心砚恳求章乃春寻访紫藤一事也未可知。
明明是有恩于她们,反倒被白白误会。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心砚要是知道,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松塔越想越不是滋味。闷闷不乐,又不好进门去,恐撞见王丽枫和允姑二人,自己会尴尬。
正踌躇着。忽见耳房内南湘走了出来。
松塔忙走到南湘跟前。深深一揖,道:“南湘妹妹,一事相求。”
南湘道:“何事要行此大礼?”
松塔道:“少爷在前厅饮酒,衣裳脏了,差我回来另取一件去换。少夫人在房内,我不好意思进去,请南湘妹妹替我去禀告少夫人,取一件少爷的衣服出来。让我送到前厅去。”
“这有什么难的?小事一桩,还行那样的大礼真是折杀南湘了。日后松塔哥哥有何吩咐。尽管差遣便是,南湘定当效力。南湘初来乍到,凡事还请松塔哥哥多照应才是。”南湘甜甜一笑,便径自进了厢房。
不多时,手臂上便挂了件白振轩的衣裳出来交给松塔。
松塔将衣服送到前头给白振轩换上。
一直等到酒宴结束,见白振轩已有了十分醉意,松塔便央求温鹿鸣送走章乃春,自己扶着白振轩慢慢走回梅香坞去。
走到夹道子时,白振轩蓦地扶墙停住了脚步。
松塔看着他家少爷满面酒红,不禁又心疼又怪责道:“少爷,你这是何苦?自从成亲后,我见你逢饮便要醉,少爷,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从前你可是很有节制的人。”
见松塔喃喃念叨,白振轩醉眼迷离,带了个醉醺醺的笑容,握住松塔的肩摇晃,语无伦次道:“松塔……你胡说……你当真以为你是本少爷肚里的蛔虫么?你也想学那心砚么?心砚……冰雪聪明……你榆木瓜子,和她怎么比?”
白振轩说着,看松塔的目光也含了痴笑,渐渐的,松塔的脸就变成了心砚的脸,他看着那脸又是哭又是笑,嘴里喃喃念着:“心砚,心砚,心砚……”
松塔觉得少爷的表情很是诡异,不禁心里发毛,使劲挣脱白振轩的纠缠,重重道:“少爷,我是松塔!”
白振轩激灵灵一凛,定睛看眼前人时哑然失笑,哪里来的心砚?分明是松塔。
他不禁颓丧地背过身去,双手恨不能掐进墙壁去,心里油煎一样地疼。
松塔见少爷如此,想起先前自己在梅香坞内听到的允姑对心砚的说辞,不免心里有气,口气不悦道:“少爷,你这般光景幸而是在松塔面前,若是被少夫人和允姑看到,不知道又要说出多少难听的话来了。”
白振轩一震,立时回过身来,盯着松塔问道:“什么难听的话?谁说谁难听的话?松塔,你与我说清楚!”
松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少爷喝了酒,自己要是一言不慎,惹出乱子来就不好了。
“松塔,你这样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谁说谁坏话?你不说是不是?你不说,本少爷亲自问他们去!”
白振轩一股酒劲上来,如蛮牛一般,松塔慌了,忙去拉他,奈何人小力微,哪里拉他得过?
最后只能噗通一声跪地,强抱住他的腿,嘴里道:“少爷是要去问谁?”
“你不说就当本少爷不知道了吗?你家少夫人和那长舌妇允姑,对不对?”(未完待续。。)
ps: 谢谢你们对良妻的支持。很爱你们,无以为报,唯有努力把文写好。你们的名字,我没法一一点出来,但是你们都在我心里,真的,很谢谢你们。
第七十五章 闹酒
松塔愣住,少爷竟然心里明镜儿似的,于是一咬牙干脆原原本本道出自己听到的允姑和少夫人之间的对话,末了恳求白振轩道:“少爷,我之所以把这些告诉你,是为心砚叫屈,这一次少夫人能找回紫藤,明明是心砚的功劳,可是她们不但不感激,反而中伤心砚,实在是不公平。只是少爷,松塔只是传传话,少爷你也只听听就好,你若为心砚去追究允姑,只怕少夫人不依,到时更让心砚为难了。”
白振轩咬碎了牙齿,拳头握得紧紧的,目光红得像血。
松塔心里不安至极,跪在地上,一时不敢起来。
这时,温鹿鸣送走章乃春,回内院,经过夹道子,见主仆二人一跪一立,姿势奇怪,又见松塔一脸惶恐,白振轩满面怒容,急忙走上前,拉住白振轩的手道:“白世兄,你这是怎么了?敢是松塔惹你生气了?奴才不懂事,也是常有的,慢慢教导便是,白世兄切莫气坏身子。”
白振轩不禁悲从中来,握住温鹿鸣的手,哀伤欲绝道:“若是奴才不好,也就罢了,若是主子授意奴才不好,奴才又挑唆得主子不好,那就悲哀了。”
温鹿鸣一头雾水,自然不懂白振轩话中之意,只是劝道:“松塔不好,你莫听他挑唆不就是了。”
“你哪里懂哦!”白振轩痛苦地摇头。
温鹿鸣便转而去呵斥松塔:“单跪着就完事了?瞧你把你家少爷气的,还不快扶了你家少爷回房歇息!”
松塔慌忙起身。去扶白振轩,白振轩却推开松塔,对温鹿鸣道:“我不想回梅香坞去。温贤弟,你若真和为兄感情好,就让我到你的静宜斋去躺会儿,我胸口闷得慌。”
温鹿鸣笑:“什么叫我的静宜斋,这静宜斋可是白世兄你府上的房子,你要歇脚,难道我还能不让你去吗?”
于是温鹿鸣和松塔一人扶了白振轩一只手。松塔还边走边替他家少爷拍胸口,三人径自往静宜斋去了。
到了静宜斋,松塔给白振轩送了醒酒茶。白振轩却不肯喝,兀自昏昏沉沉睡在了温鹿鸣床上。
※
章乃春是惯于吃酒赏花的,所以就白振轩和温鹿鸣的酒量岂是他的对手?更何况酒宴上温鹿鸣压根只是做做样子,并不当真喝酒。而白振轩似乎只一心求醉。并不在与他对饮。
所以,出白府之时,章乃春不免有些失落。
一来,今日到白府,并未见到白云暖的面,美人如隔云山万重,好不让人牵肠挂肚。
二来,小饮勾起了他肚里的酒虫子。酒兴正浓无处排解,便去天香园点蓉官的戏。
蓉官下了戏。便到官座上陪他喝酒,见他情绪甚是亢奋,目光又显得落寞,很是煎熬的样子,便道:“章少爷如此惺惺作态,可是惦念京城的琴官?”
章乃春一震,旋即哑然失笑,举了酒杯,道:“你只猜对一半,本少爷的确是惦念一个人,不过不是你表哥琴官,而是……”
章乃春话说一半,忽而欲言又止,不与蓉官碰杯,闷头饮下手里的酒。
蓉官并不在意,慢条斯理也喝了自己面前的酒,接了章乃春的话笑道:“而是那白家二小姐白云暖,对吗?”
章乃春口里的酒刚入了喉咙,又全部喷了出来,把自己呛得不行。
“蓉……蓉官,你怎么知道的?”章乃春一边坐直了,让四儿替自己收拾狼藉,一边惊诧地看着蓉官。
蓉官风轻云淡一笑,自己倒酒自己喝起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一眼就看穿了本少爷的心思?”章乃春好奇地打量着蓉官。
蓉官被他睃得难受,终于道:“上一回,章少爷不是请了白家兄妹到天香园包了锦绣班的场吗?席间,章少爷对白家二小姐种种举动都将少爷心底里的小秘密泄漏无遗。”
章乃春此时心里五味杂陈。
心事被人一眼洞穿,就像衣服被人扒掉一样,自然不好受。但蓉官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蓉官虽然面上高冷,内心却很善良热情。
于是,章乃春大着胆子,恳求蓉官道:“看在我和你琴官表哥交好的份上,蓉官,你能不能给本少爷支支招?”
“可有什么好处给我?”蓉官嘴角一扯,淡淡一笑。
章乃春仔细打量他的神色,竟不似开玩笑,而是极认真的模样儿。
章乃春挥挥手,让四儿退下,凑到蓉官面前,压低嗓音道:“可是要让本少爷出资与你出师?”
蓉官的眉头微不可见蹙了蹙,神色依旧淡漠,却提壶给章乃春的杯子注满了酒,又举起自己的杯子,问章乃春道:“所以,章少爷意下如何?”
“成交!”章乃春爽快举杯,与蓉官的杯子重重一碰,只闻见两杯相碰时声音十分悦耳,一如两人此刻的心情。
※
白云暖这一整天都心情舒畅。比去兰芷领略田园风光还要来得畅快。
心砚见她家小姐眼角眉梢都堆满笑意,自觉是做了一件对的事。
只要小姐高兴,只要能为小姐排忧解难,就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是甘愿的。
于是,一整个下午,白云暖在书房看书,心砚就领着绿萝和红玉在窗下做女红。
从今往后,梅香坞那边也有了三个丫鬟:紫藤、南湘和宝蝶,听雨轩的三个丫鬟:心砚、绿萝和红玉可不能输给她们,一定要比她们勤快,一定要比她们更善解人意,为主子分忧。
傍晚时分,白云暖伸着懒腰出了书房。见三个丫头在窗下做针线,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们身上,将她们年轻而美好的面容映衬得熠熠生辉。
白云暖的心智已是二十多岁的心智。那三个丫头不过才十一二岁,韭黄一样鲜嫩的年纪,白云暖看她们的眼神便含了疼溺。
“瞧你们,干活还那么乐呵呵的,真是劳碌命。”白云暖兀自去桌边倒水喝。
绿萝、红玉早已放下针线,上去替白云暖又捏背又捏肩的,白云暖被按摩得好不舒服。
于是。对二人道:“你们俩也去替你们心砚姐姐捏捏,她今天可是大功臣一个。”
“小姐,你要折煞奴婢么?”心砚有心推托。绿萝红玉哪里听她分辨,早按白云暖的吩咐上前替她捶背捏腿的,心砚被按摩得浑身痒痒,只好讨饶。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是天生的奴才命,学不了主子享福的。”
心砚满脸涨红,的确有些痛苦的神色,白云暖忍俊不禁,遂让绿萝红玉住了手。
正值晚饭时分,刚要让丫头们去传饭,帘子一挑,紫藤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了托盘。盘子上放着四菜一汤,全是考究的菜式。还有一锅萝卜炒饭更是用心别致。
紫藤将托盘放到桌上。便向白云暖行礼,不是简单的福礼,而是妥妥跪在了白云暖面前,唬得白云暖忙让绿萝和红玉去拉她。
“紫藤,你这是做什么?”白云暖道。
紫藤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眸里噙泪道:“小姐救命之恩,紫藤没齿难忘。小姐不知道,如果不是小姐让章少爷来救紫藤,紫藤此时已经被填海,成了水中冤魂了。”
白云暖当然理解紫藤的心情,她道:“若论起救命之恩,还需记在心砚头上。”
紫藤当然知道心砚有恩,可是章大少爷要不是看在白小姐份上又如何会出手相助自己,便道:“无论如何,小姐和心砚都是紫藤的救命恩人,紫藤区区奴才无以为报,做了一顿晚餐,请小姐和心砚不要嫌弃。”
“自然领受你的好意,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快别拘礼了。”
白云暖说着,让心砚从地上扶起紫藤,又邀紫藤一起共进晚餐,绿萝和红玉也沾光尝到了紫藤的好手艺,一时间,大家赞不绝口,其乐融融。
南湘忽而找了来,面有忧色道:“二小姐,你可见到大少爷?少夫人寻他一起吃晚饭呢!可是他又不在强金阁那边,不知他去哪里了。”
紫藤忙拉了南湘的手,往外走,“南湘,我和你一同找去。”
死里逃生,她能做的,便是伺候好主子,报答白家对她的救命之恩。于是,跑前跑后,分外殷勤。
紫藤和南湘一走,白云暖便和心砚对视了一眼。
心砚兀自垂了头不语。
有关少爷的任何话题,她都不便参与,因为小姐是知情人,她更得避嫌。
“少爷能去哪里?”绿萝问。
红玉道:“今儿少爷是陪章大少爷喝酒的,会不会被章大少爷撺掇着一起出府去了?”
“一定不会的。”心砚不假思索就否定了红玉的假设,她了解少爷,少爷绝不屑和章乃春之流交往,面上应酬躲不开没办法,绝不会私自和章乃春出府去。
“我也只是这么一猜,心砚姐姐,你那么激动做什么?”红玉嗫嚅。
心砚这才惊觉自己失态,瞅瞅白云暖不动声色立于一旁,便心虚地垂了头。
白云暖笑道:“少爷已经成亲,是大人了,他若未出府去,又岂能在自己家里走丢的?横竖有梅香坞那边的人找他,听雨轩的奴才就不劳费心了。快伺候你们自家主子吃饭要紧。”
白云暖说着重新坐回桌边,绿萝、红玉马上转移了注意力,过来伺候白云暖吃饭。
心砚也赶紧调整了心绪,陪着白云暖用膳。
吃好饭,绿萝和红玉端了盘子去厨房,白云暖便对心砚道:“你与我去一趟静宜斋。”
“去静宜斋做什么?”心砚不解。
白云暖笑:“你自恃有多了解少爷,看来也不过尔尔,还是我这做妹妹的了解他。”
说着,不等心砚引路,自己已经撩帘子出了厢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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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劝归
白振轩在静宜斋内睡了大半日,终于酒醒。
松塔给他重新热了醒酒茶来。
喝了醒酒茶,头还是疼得厉害。
白振轩扶额使劲甩了甩头,愣愣坐在床沿上。
温鹿鸣在窗下看了半日书,见白振轩醒了,忙收了书,踱步过来,见白振轩一脸惺忪,便笑道:“霸占了半日我的床,可该还我了。”
白振轩蹙眉看窗外,天色已经黑沉下来,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到饭点了。”松塔一旁小心提醒。
提到吃饭,白振轩喉咙口便有酒气涌上来,好一阵恶心犯呕。松塔忙端过痰盂让他吐,他却又烦闷地一把推开。
松塔委屈道:“少爷,咱们该回梅香坞去了,少夫人该找你用晚膳了。”
白振轩便道:“温贤弟也没用晚膳吧?咱们就在温贤弟这里吃一点。”
温鹿鸣忙摆手,“小弟这里粗茶淡饭的,白世兄千金贵体,还是赶紧回嫂子那里吃饭去。”
“温贤弟如此说来,敢是嫌我白家粗茶淡饭怠慢了你?”
温鹿鸣一怔,即便粗茶淡饭,亦是白家对他的施舍,自己竟一时玩笑收漏了嘴,正不知如何收场,忽见白云暖大步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低眉垂眼的心砚。
白云暖一进门便不客气损白振轩道:“哥哥也知道咱白家只粗茶淡饭看待温公子,拢共就那么点口粮。哥哥还要来静宜斋与他讨一碗去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白家小气,哥哥是存心不让温公子吃饱饭呢!”
白云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辞。叫温鹿鸣张着嘴,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接口。
白振轩苦笑了一下,在床边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越过白云暖,落在她身后的心砚身上,想起松塔说的允姑诬赖心砚的说辞,心里便堵得慌。
白云暖见哥哥的目光虽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方向。却并不与自己目光对接,知他是在看身后的心砚,便重重咳了咳。
白振轩一凛。意识到温鹿鸣在场,慌忙收了目光,可是心砚站在面前,他便无法以平常心自处了。酒劲又退得不干净。便很是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白云暖于是上前强拉了白振轩起身,道:“幸而温公子是贤弟不是贤妹,否则,不知他要替你担上怎样的罪名呢!哥哥,快回梅香坞用晚膳吧!”
白云暖向一旁松塔递了个眼色,松塔便忙上前连拖带拽将白振轩带走了。
白振轩一边被松塔拉着向外走,一边目光流连在心砚脸上。却见心砚始终低着头,自己经过她面前时她反倒身子向后退了退。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白振轩心里憋闷,自责与愧疚糅合成一团。
心爱的女子,他不但娶不得,爱不得,见她被诬蔑,自己还替她申述不得。
自己做人竟失败至此。
白振轩肚里憋了一股子怨气回到梅香坞,焉能太太平平陪王丽枫用膳呢?
白云暖原是好意,极力拉拢哥嫂团圆,促使其夫妻和睦,却不知气头上的白振轩回到梅香坞岂会给王丽枫好脸色,只会是一场大闹。
见哥哥总算被松塔带走了,白云暖转身向温鹿鸣福了福身子,“温大哥打搅了。”
温鹿鸣腼腆一笑,见白云暖莲脸生香,眉目如画,竟然目光闪烁,不敢直视起来。
他侧了身子,红了脸颊,颤声道:“小姐言重了,哪里哪里。”
白云暖遂落落大方道:“你称呼哥哥为白世兄,不妨也称我一声世妹,大可不必小姐小姐的,如此生分。从前阿暖不懂事,还请温大哥不要放在心里。”
温鹿鸣听白云暖和风细雨娓娓说道,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拱手作揖道:“小姐……世妹说笑了,在下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
“知道你鸿鹄志向,非我等燕雀可比。”白云暖噗嗤一笑,目光落在温鹿鸣手上,见是一本《春秋》。备考科举,必然要熟读经史子集,枯燥无味,却要为着前程不辞辛苦,甘之如饴。
“十年寒窗无人识,一举成名天下知。温大哥,你的汗水终有一天会得偿所愿的,或许时日并不遥远。”白云暖微笑着鼓励温鹿鸣。
三年之后,金榜题名。这是温鹿鸣的命数,白云暖未卜先知,自然笃定而乐观,温鹿鸣身为当局者,自然不肯如此张扬,且还含满对前程未可知的迷茫。
他羞赧道:“世妹说笑了。其实十年寒窗苦读,在我看来,不为名利不为财,但求与书醉,才不枉与书结缘一场。”
温鹿鸣的轮调令白云暖很是惊艳。
她雪亮着眸子,盯着温鹿鸣看了一会儿,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温大哥真不愧是真正的书痴,父亲欣赏你,留你在白家,定然将强金阁内所藏之书,与兄遍读之。”
听白云暖如此说,温鹿鸣也显得激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视白云暖,白云暖却福了福身子,携着心砚离了静宜斋。
于是,他只能看着白云暖姣好的背影消融于月色中而兴叹不已。
心砚陪着她家小姐慢慢走在宝芳园内,月上柳梢头,满园银光迷蒙。再看月光下的她家小姐,美轮美奂,怎个美字了得。
心砚大着胆子说道:“小姐神仙般的人物,真不知将来哪家少爷有福,与之良配。”
白云暖驻足,侧头好笑地看着心砚,“因何有如此感想?我母亲都不担忧的事情,你偏如此担忧。”
心砚道:“奴婢只是有感而发。觉得小姐面对的选择太多,莫说小姐。就连奴婢都有些眼花缭乱,举不定主意了。”
白云暖惊诧地看着心砚,好笑道:“你胡说什么?哪里就选择多了?”
“莫说远的。就拿眼前说吧,章大少爷有财有势,却有些不学无术;温公子倒是知书识礼,偏生家境不好,一贫如洗。哎,都配不上我家小姐!”
心砚极度苦恼地摇了摇头,甚是认真地叹气。
白云暖拿帕子掩嘴笑。哧她一句道:“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好了,切莫让旁人听了去,不明就里的人还会觉得你家小姐我竟如此自负张扬。那就让人笑话了。”
心砚不置可否地嘟了嘟嘴,陪着她家小姐慢慢走回听雨轩去。
二人没有经过梅香坞,径自从东角门进了听雨轩。
白云暖要去兰庭给白姜氏请安,便让心砚替自己换了衣裳。
换好衣裳。洗了把脸。神清气爽地往兰庭去。为着路近,便悄悄穿过西角门,进了梅香坞。
刚走到梅香坞园子里,就听厢房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依稀是碗碟落地的声音,白云暖愣住,与心砚面面相觑,不由自主便走上回廊。
站在厢房外。听屋内传来白振轩的声音:“我敬你是少夫人的奶娘,便对你礼让三分。可你要记住,你只是少夫人的奶娘,你不是本少爷的丈母娘,本少爷回不回来与你家少夫人吃饭看本少爷的心情,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指手画脚!”
分明是在训斥允姑。
白云暖蹙紧了眉头,待要推门进去,手抬到半空又停住了。
自己此番进去,势必看见一屋子狼藉,满地碎碗碎盘子不说,还有允姑和王丽枫的眼泪,那一切落在自己眼里的话,日后王丽枫在她面前还有何尊严可言?要知道她是长嫂,面子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在自己这个小姑子面前。
“小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何必去蹚这滩浑水?”
心砚竟然比自己还看得开。
白云暖咬咬牙,转身走掉。心里想的是,那允姑确有些多事,哥哥给她点颜色瞧瞧,也无不可,只是嫂嫂心善柔弱,只怕哥哥这一顿酒疯发出来,嫂嫂的胆子要吓破几分了。
到了兰庭,主仆二人少不得要收拾心情,虽然不会将梅香坞内的动静禀告白姜氏,可是要遮掩那动静带给自己的冲撞也需花点心力。
“阿暖,你今儿个怎么了,怎么一脸心不在焉的?”白姜氏觉察到女儿的异样,便关切地问道。
白云暖显得有些慌张,“没……没有啊!”
“没有?那为何母亲刚才问你话,你半晌也没有回答我呢?”白姜氏的目光在女儿脸上探寻着。
“母亲你适才问我话?问我什么话?”白云暖极力掩饰,可是自己适才走神,的确没有听到母亲的问话。
真娘站在一旁,忙对白云暖说道:“夫人适才问小姐,紫藤一事是小姐授意心砚去找章大少爷的,还是心砚自作主张,私自去找章大少爷的。”
“此次,倒要记心砚一笔功劳。”白云暖原是为了在白姜氏面前抬举心砚,不假思索便道出实情,竟让白姜氏不悦地板起了面孔。
只听白姜氏肃然道:“这一次事已至此,无伤大雅,也就算了,下不为例。”
白云暖一怔,想替心砚辩解几句,却如吃了黄连一般,苦在心头,却说不出口。
她只能郁闷地看着母亲将心砚唤到跟前去训话。
“少夫人要寻她的丫头,你大可来禀告我和老爷,白家连下镖保章家兄妹去永定州的能力都有,更何况寻访区区一个丫头,你又何必白白的去章家现眼?这一次幸而无伤大雅,可要是那章少爷因此赖上你家小姐,看你如何是好!况你是自作主张,并未征得小姐同意,这岂是一个奴才该尽的本分?这一回你是假借小姐之名做了一件好事,保不准你回回假借小姐之名做出的都是好事,要是有朝一日,你因此毁损了你家小姐名声,就算让你和雨墨博得相同下场,也赔不回你家小姐的损失……”
白姜氏一向贤良淑德,甚少如此装腔作势,危言耸听,一时训斥得心砚泪眼汪汪。
白云暖一旁看着,不由急道:“母亲,哪就那么严重了?”
真娘也忙端了一碗玫瑰露上前,劝白姜氏道:“夫人,喝口玫瑰露降降火。”
趁着母亲喝玫瑰露败火的空隙,白云暖给心砚丢了个安慰的眼神过来。
心砚这才用袖子揩了揩眼角的泪痕,悄无声息地抽了个噎,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白云暖暂时不能顾及她,少不得上前好言好语安抚了白姜氏一番,白姜氏却又迁怒起王丽枫来。
“咱们白家好歹也是真金实银给她买的丫鬟,就那么不入她的眼么?要你们巴巴地替她去海神爷手里抢人?”白姜氏不忿道。
白云暖遂赔笑,跪在母亲身边,头倚着她的臂弯,讨好笑道:“母亲说哪里话?嫂嫂何曾要我们替她去寻人?不过是我们自己多管闲事罢了,母亲可不能把这气撒在嫂嫂身上。”
“她就算不明说,横竖也是表露了心里不满,不然你们会这样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白姜氏斜睨了白云暖一眼。
白云暖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婆媳关系真是天底下第一难搞的关系,母亲在她眼中是世间绝顶的好人,偏生对自己的媳妇也不肯宽容一些,就无怪乎前世章江氏身为自己的婆婆不待见自己了。前世的自己病痨子一个,又有章思颖从中作梗,自己与章江氏能和平共处,没有撕破脸,已是奇迹。
白云暖耐着性子游说母亲,她撒娇道:“母亲,话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哪有做母亲的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比作狗的?母亲换一个角度想,那海神娶媳妇的说法本就不可信,紫藤若填了海势必死路一条,心砚虽是找章大少爷帮忙,那章大少爷也是看了白家的面子才肯救人。无论如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等功德是章家和白家一同记下的,母亲就不要介怀了。”
白姜氏这才缓过劲来,睃了心砚一眼道:“无论何时何地,万不可学你妹妹雨墨,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心砚委委屈屈地蹲身,道了声:“是!”
白姜氏又转怒为笑,让真娘令盛一碗玫瑰露赏给心砚。
这一夜,心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无论是白振轩训斥允姑的话,还是白姜氏形容雨墨的“自掘坟墓,自寻死路”八个字,都在她耳边仿佛回旋,令她无法安睡。
少爷与少夫人夫妻不睦,是因为自己么?她不敢如此想,自己不过一个小小丫头,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而雨墨,她的妹妹,嫁到舍村朱家后,又是什么光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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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花恼
一大早,老院子喜伯便和几个家人一起将几盆八仙花搬进了听雨轩。
白云暖刚由心砚伺候着洗漱更衣,便听到园子里传来绿萝、红玉大呼小叫的声音,于是携着心砚出了厢房。
走到房外,见喜伯已命人将几盆八仙花依次摆在石台上,并过来向她复命道:“小姐,锦绣班蓉官相公差人送来的,老爷夫人已经过过目了,同意送到小姐园子里来。”
“这花是蓉官相公送给咱白家的,还是点名送给我的。”白云暖问道。
喜伯答:“自然是点名送给小姐的,老爷夫人才让直接送到小姐园子里。”
白云暖遂将目光调到喜伯身后那些圆润丰满、大而美丽的花朵上,有的红,有的蓝,全是新鲜艳丽的颜色,十分张扬惹眼。
绿萝、红玉已经围着那花兴奋而好奇地打量着。
心砚问道:“小姐,这花叫什么名儿啊?好漂亮。”
白云暖打开喜伯递过来的花笺,那上面是蓉官写的关于花朵的信息:八仙花,又名紫阳花,原产于倭国,栽种盆土应保持湿润,但浇水忌频繁,雨季要注意排水,防止受涝烂根。冬季,可置于干燥的室内,以免过于潮湿,造成叶片腐烂。
白云暖莞尔一笑,将花笺转而递给心砚,便下了回廊,走到石台旁,先是低头闻一闻八仙花的香气,继而又用手轻轻抚摸花朵,但见日光底下。那些花朵比拳头还大,一个个圆丢丢的,状似绣球。便笑道:“依我看,倭人取花名,不甚贴切,这花儿长得像绣球,我们管它叫绣球花,不比什么八仙花、紫阳花来得形象百倍么?”
心砚已看完花笺上的字,拍手附和道:“绣球花。小姐取的好名字!以后咱们就管它叫绣球花。”
白云暖又问喜伯道:“蓉官相公除了送花过来,没说别的什么事么?”
“有的,说是后日他在天香园办专场。还请小姐赏光,请柬在夫人那里。”
喜伯禀告完,自领着家人们离去。
心砚走到白云暖身边,见白云暖一脸沉思。便问道:“小姐可是拿不定主意去不去?”
白云暖摇头。“当然要去,只是需得父亲母亲应允。”
蓉官是琴官表弟,为着琴官对白家的恩义,自然是要去捧场的。再者,上回在天香园中与蓉官见过一回面,那是个性洁清高之人,白云暖也有心结交他。
一个高傲的人肯送花和请柬讨好于她,想必在他心目中。她也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有道是惺惺相惜,气味相投。所以这样的好朋友,她白云暖怎能不去捧场呢?只是,未知父亲母亲同不同意她出府。
※
允姑站在梅香坞的回廊上,看着喜伯带领家人们送完花,自听雨轩内出来。
经过梅香坞的院子时,允姑向喜伯点了点头,问道:“喜伯,送完听雨轩的花,这是又要去搬几盆送到梅香坞来吗?”
喜伯老实答道:“这花是只送小姐的。”
允姑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到厢房内,见紫藤、南湘和宝蝶伺候少爷少夫人晨起洗漱,便忍气吞声立于一旁。
自上一回少爷酒闹摔了碗之后,她在梅香坞内便不敢造次了,再不敢当着少爷的面指指点点,通常时候都是谨言慎行,待少爷走了,和少夫人独处时,她才能长舒一口气。
白振轩已洗漱停当,穿好衣裳,目光冷冷地滑过允姑身上,微不可见蹙了蹙眉头,抬腿就往门外走。
王丽枫衣服刚穿了一半,忙问白振轩道:“爷是要去哪里?不在屋里用早膳了吗?”
“我去兰庭陪母亲吃。”白振轩冷冷回道。
“我和你一起去。”王丽枫很是惶急。
白振轩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你动作那么慢,等你穿好衣裳,再梳妆打扮,母亲那边的早膳都该凉了。”
说着,径自出了里间。
门口的珠帘还在摇晃,白振轩却早没了人影。
王丽枫眼底一丝泪雾旋即浮现上来。
允姑心疼不已,挥挥手,让南湘和宝蝶下去,房内只留了紫藤。
紫藤回到王丽枫身边也有一小段时日,平日里冷眼旁观,自然知道少夫人没有笼络住少爷的心,对少夫人不免生了同情之心,但又不敢直接戳破,恐少夫人在下人面前没面子。
允姑上前接替了丫鬟们的活,一边替王丽枫穿衣,一边叹气道:“少夫人不必难过,少爷还年轻,过些年头自然就懂事了。”
“还要过些年头么?”王丽枫更加凄惘。
允姑自觉失言,转移话题道:“少夫人,夫人刚命人送了几盆花到二小姐园子里,少夫人不如去听雨轩赏花去。”
“未得邀请,如何去?”王丽枫心里烦闷,为的是白振轩的冷漠,允姑却以为少夫人恼的是花。
遂道:“夫人也真是的,一样小辈却是两样看待。女儿与儿媳,日后不还是儿媳亲一点吗?传宗接代,养老送终,不都得靠着儿媳吗?夫人却偏偏看不开,对小姐诸般亲昵,对少夫人就隔了肚皮。那花有那么多盆,但凡少分几盆给少夫人,而不是一盆都不分,少夫人要赏花之时又何须他人邀请了。”
王丽枫心绪不佳,又听允姑这一番说辞,更加悲从中来,泫然欲泣道:“一个女子连丈夫都不善待她,又如何要求旁人善待?我与婆婆终不是骨肉至亲,又如何要求她待我就如待阿暖那般亲密无间?我若存了那样的想法便是不自量力,没有自知之明了。”
说着,少不得扑在允姑怀里哭了一把,越想越伤心,越哭越委屈,不一会儿功夫,便哭成了泪人,泪水将允姑胸前衣襟如数哭湿。
紫藤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是难过。
少夫人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总是有情分在的。而白小姐对她又有救命之恩,她实在不愿看着姑嫂二人因为几盆花便产生嫌隙。
于是,午间,趁着王丽枫午睡的当会儿,紫藤悄悄摸到了听雨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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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花髻
白云暖换了睡衣,除了头上发饰,刚要午睡。
绿萝捧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两套簇新的衣裳,粉蓝淡紫的颜色,很是清新低调。
白云暖坐在床上,笑道:“哟,给紫藤的新衣裳做好了?”
绿萝答:“是的呢!老裁缝刚刚送来的。只是小姐你好不偏心,给梅香坞的丫鬟做新衣裳,也不给我们做新衣裳,我和红玉就算伺候你不够周到,心砚姐姐总是鞠躬尽瘁吧?也不见小姐你给心砚姐姐做新衣裳。”
“你们仨儿平常得的我的好处还少么?偏你是喂不饱的贪心鬼。”白云暖笑道。
心砚一边接了绿萝手里的托盘,呈到白云暖面前,一边啐绿萝道:“你自己想做新衣裳,别带上我和红玉,我们可不比你臭美花哨。”
绿萝不还嘴,只是吐了吐舌头笑。
白云暖伸手翻了翻那两套新衣裳,见衣料做工都考究,便满意道:“老裁缝也算尽力了,做工精致,料子也不差,却只收我二两银子,可谓物美价廉。”
心砚半跪在床前脚踏上,含了丝担忧道:“只是紫藤毕竟是个丫头,花二两银子给她做衣裳,会不会太招摇了?南湘和宝蝶的卖身钱也不过才五两。”
“穷人家的女儿都命贱,也是做父母的糟蹋了她们。不过紫藤和她们到底不一样,她是少夫人的贴身侍婢,这回到咱白家来。也没收咱卖身钱,换句话说,紫藤是自由之身。却到白家来做工,每月领那么点工钱,实在委屈她了。”白云暖有白云暖的心思。
心砚道:“奴婢担心的正是少夫人这头。紫藤是少夫人的贴身侍婢,却让小姐送她衣裳,恐少夫人知道了要多想。”
白云暖一怔,继而拿手指点了下心砚额头,“什么时候。你学了那允姑,专爱钻牛角尖玻璃心了?”
心砚遂住了嘴,白云暖又补充道:“长嫂断不是这样的人。”
紫藤站在外间。将里间一应对话听得一句不落,对白云暖的敬佩之心更加深了几分。
一时心绪激动,看听雨轩屋内一切摆设也显得分外入眼。
深吸了一口气,紫藤站在里间帘外。向里说道:“二小姐。紫藤求见。”
床上的白云暖一怔,继而喜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说着让心砚迎进了紫藤。
白云暖见紫藤进来,也不避讳,依旧穿着睡衣,青丝披肩,十分随意。见紫藤眼底依稀有泪痕,她吃惊道:“紫藤,你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
紫藤一边拭泪。一边笑着跪到床前脚踏上,道:“奴婢只是感动。适才小姐和心砚、绿萝说的话奴婢都听到了。”
白云暖愣住,见紫藤梨花带雨一脸感动之情,便心生怜惜,嘴上却故意打趣道:“听墙根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下不为例哟!”
心砚已将托盘上的新衣裳递给紫藤,紫藤一时含泪而笑。
心砚道:“瞧你这样没见过世面似的,一副小家子气。小姐赏的,你自管领情就是。”
白云暖见紫藤迟疑着不肯接那托盘,也道:“衣裳都已经做了,横竖只有你能穿,你这样欲迎还拒的做什么?显得矫情。往后同在白府,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们也算一家人,今日你受了我的好处,日后回报我便是了。”
“奴婢可不可以不要这衣裳,另讨小姐的赏?”紫藤一阵纠结之后,终于怯怯向白云暖提了要求。
绿萝一旁道:“紫藤姐姐,你可过分了,这边的赏还新鲜热乎的,那边又开始讨赏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你吧!”
绿萝的玩笑话说得紫藤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白云暖瞪了绿萝一眼,绿萝悻悻然住了嘴。
白云暖便道:“你要向我讨什么赏?”
紫藤想,小姐是个热情心善的,为人大方,定不会小气那园子里的花卉,便大着胆子道:“小姐园子里石台上摆放的那些花朵,可否送几盆给梅香坞?”
一语既出,绿萝忙惊叫起来:“我说呢!竟然要来讨花,那花儿金贵得很,倭国出产的,咱们洛县何时见过这样稀奇的花卉?再说,拢共就那么几盆,被你全部讨了去,我们小姐赏玩什么?”
白云暖蹙起了眉头,心砚便啐绿萝道:“横竖有小姐做主,你聒噪什么?”
绿萝再次悻悻然住了嘴。
紫藤则热切地看着白云暖,道:“不然,小姐送一盆给梅香坞也成。”
心砚见白云暖迟疑,便对紫藤道:“你一个丫头,没事讨那盆栽做什么?再说,那绣球花是锦绣班的蓉官相公赠与小姐的,礼轻情意重,小姐怎可随意送人?”
紫藤见心砚说得有理,便也流露出为难神色。
白云暖看了心砚一眼,道:“既是蓉官送我的,我便是花的主人,我自然有权利将它转赠他人,难道你没听说过借花献佛一说吗?”
心砚点了点头便也不吭声了。
白云暖遂转而向紫藤道:“你同我讨花,可是为着你家少夫人?”
紫藤破涕为笑,心想:小姐果真是冰雪聪明的。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既是长嫂喜欢的,当然要选几盆送她,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姑嫂之间有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
见白云暖如此说,紫藤忙不迭磕头道谢。
白云暖又指了指心砚手里的托盘,道:“花是我讨好长嫂的,这衣裳是我赏你的,不要混为一谈,所以你就不要推托了。”
于是,紫藤欣然受了那两套新衣裳。
白云暖又命心砚去挑了四盆大红大紫的绣球花。让小厮搬到梅香坞去,自己则安心睡了个下午觉。
※
王丽枫一觉醒来,心情烦闷。问了允姑白振轩下落,道是和温鹿鸣一起在书香堂那边随温诗任上课。
她这才慵懒地下了床,唤进丫头伺候梳洗。
南湘、宝蝶伺候着她洗漱完毕,便捧了盆子、面巾自去了,房内留下紫藤、允姑伺候王丽枫梳头。
紫藤手巧给王丽枫梳了个百花髻,生动舒美盘于头上。
允姑一边往那百花髻上插簪子,一边赞道:“还是咱紫藤丫头手巧。梳出来的发髻就跟花儿一样。”
王丽枫望着镜中自己落寞的面容,并不欢喜。梳再漂亮的发型,穿再漂亮的衣裳又如何?女为悦己者容。可是白振轩的眼中没有自己。
紫藤被允姑夸得高兴,并没在意少夫人面上的失落,她笑道:“发髻像花儿,却到底不是花儿。发髻再漂亮也是给别人欣赏的。花儿却是能让少夫人欣赏的。”
说着便挽了王丽枫的手臂向外走去。
王丽枫刚走出厢房,目光便被廊下的那几盆绣球花所吸引。那些花朵,茎长而粗,叶子肥厚,花朵成圆形,大红大紫,如火似霞。乍一看,好不热闹。
王丽枫不由自主绽开了笑容。问道:“这些是什么花?哪来的?”
紫藤引着王丽枫走到花前,道:“这些花原叫八仙花。也叫紫阳花,产自倭国,不过小姐给它们改了名字叫绣球花。”
王丽枫蹲身仔细打量这些花朵,只见每一朵大花都由许多小花挨挨挤挤堆叠而成,单看小花不过四片花瓣,毫不出众,可是抟扶成球之后,便显示出一种团结一致的力量美来。
“叫绣球花的话倒是形象得很。阿暖真是七窍玲珑,锦绣肝肠的孩子,”王丽枫说着俯头闻了闻绣球花的花瓣,发现并不香,遂道,“可惜了,这么美的花儿,却并无香气。”
“美丽与香气不能兼得,就像鱼翅与熊掌要有所取舍一样。”紫藤想了想道。
王丽枫摇头,“世上还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花儿,譬如茉莉,清丽脱俗,芳香四溢;譬如牡丹高贵华丽,芬芳无比;譬如兰花清幽雅致,暗香缕缕……想来这绣球花也是花中可怜之辈。”
说及此,王丽枫不免以花喻人,联想到自己。自己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所嫁婆家亦是门第儒雅,旁人看着无不羡慕,只道是天赐良配,只有自己才知道其间辛酸。妻子得不到丈夫宠爱,就算这段姻缘再门当户对又如何?终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允姑见王丽枫心情忽而低落,便有些怪责紫藤多事。
“这些花是怎么到咱园子里头的?”
紫藤答允姑道:“去跟二小姐求来的,因为少夫人喜欢的缘故。”
“少夫人何曾跟你说过喜欢这花了?要你巴巴的去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允姑恼得突然,紫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早上明明听允姑和少夫人谈论起听雨轩的这些绣球花很是羡慕,还抱怨夫人偏心,只将花搬到小姐园子里,没有分几盆到梅香坞来。这会子她好心去小姐那儿求了花来,允姑怎么反倒不领情了?
紫藤遂委屈地唤了王丽枫一声:“少夫人,我……”
“你什么?”允姑不乐意道:“你只以为你的命是托了听雨轩的福才捡回来的么?你记住了,你的主子是少夫人,不是二小姐,你有那功夫又是做菜又是炒饭的去讨好二小姐,还不如好好伺候少夫人,也不枉从小到大主仆一场。”
紫藤被允姑劈头盖脸训斥一顿,心里恼火得不行,暗忖:竟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于是面上便流露了几分叛逆的颜色。
允姑见她面色不忿,又继续训斥道:“紫藤,你可记住了,你的主子姓王,不姓白!”
紫藤骨子里的逆鳞噌一下竖了起来。
“允姑,我原是为着讨少夫人欢心,却得你这般训斥,那我可要同你理论几句了!少夫人既已嫁入白家,就冠了白家的姓。我认少夫人是主子,那我的主子就姓白,不姓王!再者说了。要不是二小姐和章大少爷相救,紫藤早做了鲨鱼肚里的食料,我不感念他们救命之恩,那还能感念谁的?更何况,我兄嫂已将我的卖身契从王家领回去了,我现在是自由之身,我重回少夫人身边伺候少夫人。不是顾念从小到大一处长大的主仆之情,又是顾念什么?同是少夫人身边的奴才,少夫人好歹尊你一声奶娘。你就这般倚老卖老,作威作福的?”
紫藤杏眼圆瞪,着实把允姑惊到了。
被一个黄毛丫头长篇大论地数落,允姑又气又恼。脸上很是挂不住。
她伸手指着紫藤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丽枫此时被二人聒噪得不行,低低呵斥了一声:“你们两个够了!都是从王家出来的,这样窝里反,是要让我被人看笑话么?”
见少夫人面含郁色,紫藤一跺脚,扭身跑回耳房去。越想越委屈,少不得大哭一场。
而允姑却依旧喋喋不休郁闷不平,在王丽枫耳边道:“少夫人。你看看紫藤这丫头胆儿肥的,我不过提点她几句。她就狗急了跳墙般张嘴便咬人,依我说,这丫头还不如不回来呢!”
王丽枫烦闷地叹了一口气,睃了允姑一眼道:“奶娘,她原也为了讨好我,你同她较真,又是何苦来呢?”
“少夫人……”允姑又觉得委屈了,“我不也是为了少夫人着想吗?这些绣球花既然夫人只给了小姐,咱们却去同小姐讨要,明摆着短了自己的志气。”
“一家人,何必争什么长短。”王丽枫低得不能再低地叹了口气。
允姑还想再说些什么,王丽枫道:“奶娘,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允姑欲言又止,只好兀自弯身退下了。
王丽枫遂在廊下长椅上坐了,一手轻摇纨扇,一手轻抚斜栏,百无聊赖地看着台基上的绣球花。
白云暖和心砚在东角门边站了许久,将梅香坞内主仆三人的争执听得一字不差。
她原本踟蹰着准备折身而返了,忽见王丽枫遣走了允姑,遂也向心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听雨轩去,自己则一柄纨扇,悠悠荡荡走到梅香坞来。
“长嫂——”白云暖已走到王丽枫身边,福了福身子,浅笑吟吟,恭恭敬敬。
王丽枫抬头,见白云暖如花似玉立在跟前,娥眉淡扫,莲脸微匀,轻盈如物外之仙,淡雅呈天然之态。心里一边赞叹,一边起身去扶她。
“阿暖妹妹来了?快坐!”王丽枫招呼。
白云暖也不客气,径自在王丽枫身边坐了,姑嫂二人促膝而谈。
白云暖指着那台基上的绣球花道:“这绣球花共有八盆,母亲原让家人给梅香坞和听雨轩各摆四盆,孰料家人们搞混了,全送到听雨轩来。午间,阿暖去兰庭陪母亲用膳时,母亲问起,阿暖才知道是家人们送错了,所以便还了四盆给嫂嫂。只是阿暖私心留下了那些粉色的,把这些俗艳的大红大紫给长嫂,长嫂可不要同阿暖计较才好。”
白云暖轻声柔语,王丽枫心里阴霾自然若春风化雨一扫而光。
“妹妹说哪里话,你就算八盆全都据为己有,嫂嫂也没有和你抢的道理,有道是尊老爱幼,谁让我是你的长嫂,自然要多疼你一些。”
白云暖看着王丽枫人生得秀丽,性子又如此温婉宽和,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心里更加生出好感来。
她真诚地拉住王丽枫的手,道:“长嫂,你真好,哥哥能娶你为妻,真是三生有幸,前世积福。”
王丽枫忽而眸子一黯,只怕当事人并不如此认为。
见王丽枫神色落寞,抿唇不语,白云暖知道哥哥待亏了她,便曲意讨好道:“长嫂,听闻这绣球花花期只半月,这回若谢了,需得等明年此时才有花赏,长嫂不如献诗一首吟哦一番,若何?”
王丽枫经白云暖一提议,腹内早有诗情画意涌出,但又不好高调,便谦逊道:“妹妹提议甚好,只是妹妹也是在书香中浸染过的,若要赞这绣球花,需得与我合作吟诗一首。”
“有何不可?依从长嫂便是。”白云暖爽快答应了。
于是二人盯着那绣球花看了半晌,白云暖先道:“天巧玲珑玉一丘,迎眸烂漫总清幽。红云疑向枝间出,明月应从此处留。”
白云暖吟罢,王丽枫也有了后四句,轻轻吟道:“瓣瓣折开蝴蝶翅,团团围就水晶球。假饶借得香风送,何羡梅花在陇头。”
白云暖拍手赞道:“词意俱美,长嫂好才情。”
王丽枫不免红了脸,“阿暖妹妹取笑了,妹妹的前四句才是洪炉点雪的佳句。”
白云暖摇头,不是自谦,而是真心道:“哪及长嫂后四句字字联珠,行行贯玉来得精彩?瓣瓣折开蝴蝶翅,团团围就水晶球……”白云暖越细品,越觉满口生香。
二人因为互相爱才,惺惺相惜,不免都有些激动。
畅聊了半日依依不舍分开。
回到听雨轩,白云暖赶紧躲进书房,唤来心砚滴露研珠,将先前二人以绣球花为题作下的七言律诗一字不漏记录下来。
正在书房内对着宣纸上那首《咏绣球花》沾沾自喜,白振轩撩开璎珞珠帘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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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劝轩
“哥哥快来!”白云暖忙招呼白振轩过来。
白振轩见妹妹一脸神采飞扬,便凑了过去,见宣纸上笔墨娟秀赫然一首《咏绣球花》:天巧玲珑玉一丘,迎眸烂漫总清幽。红云疑向枝间出,明月应从此处留。瓣瓣折开蝴蝶翅,团团围就水晶球。假饶借得香风送,何羡梅花在陇头。
细细读来,只觉含蓄雍容又不失新奇藻丽,真可谓句句锦绣,字字珠玑,便拍手赞道:“好诗好诗!尤以后四句画龙点睛,妙笔生花!可惜了,阿暖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儿,大比之年只怕能与我和温贤弟一争长短,日后制科定是个出色的人物!”
白振轩接过白云暖手里的宣纸,一时对那首《咏绣球花》有些爱不释手。
白云暖见哥哥对长嫂的才情如此赞赏,便有心撮合二人,笑道:“哥哥此番这般盛赞可是冲着这首《咏绣球花》的后四句么?”
白振轩点头:“后四句的境界的确非前四句可比,不过通常一首诗的诗眼放在下片更妥帖些,妹妹这样也算先抑后扬,合情合理。”
“只是阿暖有些不高兴,后四句并非阿暖所作。”白云暖假意落寞。
白振轩愣住,旋即兴味盎然问道:“不知后四句出自哪个大家之手?”
“这白府门内,除了你我兄妹,还有谁能联出这般好句?”白云暖提醒。
白振轩眼睛一亮,“难道是温贤弟?”
白云暖摇头。“温大哥今日与哥哥一直在书香堂内用功,何来闲情雅致与我吟诗作对?”
“说得也是,那又会是谁?”白振轩的目光落在书案一旁默默侍立的心砚身上。他进书房这么久。心砚一直眼观鼻鼻观心静伫一旁,好似空气一般悄无声息,心里不免微微一疼,旋即指着她,对白云暖道:“妹妹别告诉我,这是心砚的杰作。”
“我?”心砚吃惊抬头,与少爷四目相对。脸一下涨得通红,紧张得声音发抖,“少……爷真会取笑人。心砚不过略识了几个字,哪里有这等学问?”
说着,慌里慌张逃出书房。
白振轩盯着空荡荡摇晃晃的珠帘黯然神伤。她竟如此躲他不及吗?
旋即,转首问白云暖道:“阿暖。这后四句到底是哪个才子的佳作?”
“不是才子。是才女。”
见白云暖又要卖关子,白振轩催道:“快告诉哥哥,到底是谁?”
“这个才女日日与哥哥相伴,夜夜与哥哥共枕,哥哥还不知道她是谁么?”
白振轩心头一颤:难道是王丽枫?
旋即,脸上的笑容遁去,慢慢将宣纸放回到书案上,人显得颓然。
见哥哥的热情蓦地偃旗息鼓。白云暖心里又是讶异又是惊急。没想到哥哥对嫂嫂的感情竟淡漠如斯。
“哥哥,其实长嫂何辜?难道是她要嫁你的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是故意要破坏你和心砚的,哥哥对长嫂真心有些冷血了。”
白振轩跌坐在书案前的楠木椅子上,一脸灰败神色,半晌才哑声道:“可是,我做不到对她热情。”
“哥哥,世间的感情分很多种,有人一见钟情,有人日久生情,你与长嫂虽不能两情相悦,可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呀!这世间万事万物,并不只追求一时眼缘与心动,许多事许多人,我们是可以通过努力办到的。”
“感情也可以努力么?”白振轩心有戚戚焉。
白云暖上前握住兄长的手,笃定道:“可以的。”
白振轩一颤,抬头讶异地看着白云暖。
妹妹才十三岁,虽然美得惊心动魄,可是那美还带着稚嫩,却独眼神中透着沧桑与刚毅。
他有些云里雾里,不可置信道:“阿暖,你才十三岁,如何懂得感情的事?”
白云暖嘴角扯了扯,扯出一抹苦笑。
自己是从前世重生而来,带着那纷繁复杂的可悲一生的经历。感情二字早被她看穿看烂了。
“阿暖虽然年幼,可是旁观者清。长嫂秀外慧中,出身大家,更难得的是对哥哥一片赤诚,更何况,长嫂是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室,一个女子的一生所能倚仗的只有丈夫,哥哥,你是她的天,你若不能给她依靠,她的天就塌了。哥哥,你与心砚今生难以结成鸾俦,只能寄情来世了。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白云暖一番话,如醍醐灌顶,白振轩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撞,可是面上他还是极力掩饰内心里的动荡,局促笑道:“阿暖,你多虑了,哥哥没有对你长嫂不好啊!”
“既然哥哥没有对长嫂不好,何不表现出好来呢?或许哥哥心中是想要对长嫂好的,有道是心动不如行动,哥哥何不让长嫂知道你其实是对她好的。”
“只是那允姑……”白振轩一想起允姑的嘴脸,就一阵嫌恶。
白云暖笑道:“哥哥不妨易地而处,允姑是长嫂的奶娘,对长嫂忠心耿耿,哥哥对长嫂有一丝怠慢,在她眼中便无限放大。所以哥哥,若说允姑有可恶之处的话,便是对长嫂太过关心。可是长嫂是你的妻室啊,有人对你的妻室如此爱护关心,哥哥不应该感激才是吗?怎么反倒恼她呢?”
一席话如沐春风。
白振轩茅塞顿开,心里郁结一时解开,人也显得轻松起来,笑容自然而然便挂上眼角眉梢。
于是二人撩起蓉官相邀去天香园观场一事,白振轩道:“父亲母亲已经同意去锦绣班看蓉官专场一事,只是还是要求阿暖你女扮男装,效仿上次。另邀温贤弟与我们同行。”
“非但温贤弟,连长嫂也一起邀上吧!”白云暖期待地看着哥哥。
白振轩这回没有拒绝,沉吟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白云暖好不激动。
※
白振轩回到梅香坞,恰逢南湘和宝蝶伺候王丽枫用晚膳。
王丽枫虽被丫鬟簇拥着,却是半晌没动筷子,一桌子八珍玉食也勾不起她的食欲。
允姑正红愁绿惨一旁劝食。
忽见白振轩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大家都吓了一跳。
王丽枫忙起身,战战兢兢看着白振轩。
白振轩唇边绽出一笑,径自走到他对过位置坐了,抖了抖袖子,道:“南湘,还不给爷我盛饭。”
南湘一时有些懵,竟然僵着忘了盛饭。
莫说南湘,一屋子人都有些懵。
王丽枫颤声问道:“爷今天不去兰庭陪婆婆用晚膳吗?”
白振轩假意不看她,但唇边始终停留着一个暖人的笑,“被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要当真考虑一下,今天是要留在梅香坞陪我夫人用膳,还是要去兰庭陪母亲用膳。”
“自然是留在梅香坞的好。”允姑已经会意过来,忙招呼丫鬟给白振轩盛饭:“南湘,宝蝶,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爷盛饭哪!”
“哦!”丫鬟们这才忙活起来。
而王丽枫怔怔看着难得露出笑颜的白振轩,一时如在梦里,眼角不自禁潮湿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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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春/宵
一夜春/宵,曼妙绝伦。
王丽枫有些匪夷所思,丈夫怎么一夕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瑟缩在丈夫的臂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粗重的喘息便能叫这美梦破碎成灰。
白振轩也感觉到王丽枫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里暗忖,新婚以来,自己的确对妻子怠慢了,幸而有阿暖提点着。
想起阿暖提议的,让王丽枫也去天香园观场一事,白振轩便道:“后日,锦绣班的蓉官在天香园办专场,父亲母亲准许我们同去,你可去么?”
王丽枫一颤,又惊又喜,但又有些不确定,仰头小心问道:“我也可以去么?”
白振轩笑:“不是你也可以去么,而是你愿意去么?”
如此好言好语,王丽枫的泪一下就浮上了眼眶。
“我听你的,你让我去我便去,你不让我去我便不去。”
“那你觉得我会让你去么?”白振轩戏谑地笑。
王丽枫不自觉就要垂下头去,白振轩却及时勾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在枕上与自己对视。
“我让不让你去,那要看你的表现?”白振轩依旧戏谑。
王丽枫却当了真,问道:“那我要如何表现?”
白振轩眸光一挑,“你说呢?”
霎时,王丽枫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丈夫眼底分明闪过一丝邪坏的念头。
她没有吭声,只是咬住了唇。直咬得唇色血一样的红。
帐外红烛泄漏进满帷暧/昧不明的红光,红光中王丽枫两颊绯红,欲迎还拒。红藕香残,肤如凝脂,诱惹得白振轩喉头生津不止。
他咽了咽口水,俯头攫住了妻子魅惑的双唇,而双手不自禁就探进了她的亵/衣,妻子胸前的两团柔软绽放蓓蕾一样的馨香,如新鲜的荔枝,一不小心的粗鲁便能使其破开。流出汁水来。
王丽枫的身子在这夜里颤抖发热得像一只剥了皮的小兔,丈夫何曾如此温柔待她?
这样温存的爱抚令她又惊又怕,又羞又恐。又幸福得有些想死。
这样的夜晚,才是真正的洞房花烛呀!
※
转眼便到了去天香园观场的日子。
白云暖照旧找出白振轩十三四岁时的衣裳穿上,让心砚给她束发戴簪。而心砚记起上回真娘的提议,便去找松塔借了一套夏装换上。
翩翩美少年携着她的童儿出发了。
经过梅香坞时。但见白振轩玉树临风。翩然而立,他身边站着温鹿鸣和男装打扮的王丽枫。
王丽枫身畔,紫藤亦作书童打扮。
白云暖指着王丽枫和紫藤,乐得合不拢嘴。
王丽枫慧黠一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东施效颦,不过是你哥哥的主意,我也不好违拗。”
于是一行人整装待发。
松塔这回套了个大马车,刚好装下白振轩、白云暖、温鹿鸣和王丽枫。
白振轩站在马车上。拉了白云暖和王丽枫上车,轮到心砚时。二人都显得局促。
紫藤在后面催促:“心砚,你杵着干什么,快上车呀!”
心砚只好道:“少爷,车内挤,我和紫腾坐马车前头就好。”说着默默坐到了松塔边上。
白振轩眸子暗了暗,心头好不失落,但也没办法只好折身进了马车内。
紫藤也已上车,与心砚一左一右坐在松塔两边,松塔一边挥动马鞭,一边笑道:“看来,我要叫少爷多给我做两套新衣裳了,不然不够你俩借的,尤其心砚,借了就不还!”
心砚的脸红起来,“哪里就不还了?不是故意的,只是忘记了。”
松塔大笑起来。
马车得得在大道上行驶,清风撩起车帘,心砚的背影若隐若现。
白振轩不自觉就皱起了眉头。
心里的痛依旧清晰,还带了抹分明的怅惘。
※
蓉官的戏与初见时相比,越发唱得好了。
声清韵美,字正腔真,若上苑流莺巧啭,似丹山彩凤和鸣。
白家一行人在楼上包间雅座,边看蓉官唱戏,边品头论足。
白振轩道:“韩娥之吟,秦青之词,虽不遏住行云,也解梁尘扑簇。”
王丽枫见丈夫舌灿莲花,力赞蓉官,不由眼里流露出敬仰之情来,附和道:“爷说得极是,这蓉官相公确是梨园优秀的人才。”
温鹿鸣因是初见蓉官,又见其在台上小旦打扮,浓妆艳抹,便对其真人产生了好奇,道:“唱是唱得十分好了,只不知人物生得如何。”
“本来面目甚是风/流,有凤神之体态,蝉脱秽浊、神游八极之表。”白云暖一旁边品茶,边淡淡笑道。
见白云暖力赞,温鹿鸣对蓉官便更加好奇起来。
白云暖又笑道:“温大哥不必好奇,蓉官下了戏,自然回来见我等。我和哥哥与他也算投缘。”
白振轩点头。
于是,包间内,少爷小姐一行专心看蓉官的戏。包间外,松塔和紫藤、心砚自是对演戏不感兴趣,只一边围着一张小圆桌嗑瓜子,一边聊天。
“紫藤,听说你差点成了海神的新娘,你快说说你那奇特的经历。”松塔问紫藤,紫藤少不得将她九死一生的经历又诉说一遍。
心砚听得匪夷所思,惊险不已,手心都冒汗了。
松塔却道:“好可惜呀,紫藤,要是章大少爷不救你,你现在可成了海神娘娘了。”
心砚“噗”一笑。
紫藤早已抓了一把瓜子砸在松塔脸上,嘴里斥道:“有你这样落井下石的吗?”
松塔一边扫着满头满脸的瓜子,一边嘿嘿地笑。
心砚啐了松塔一口,道:“该!”
紫藤握住心砚的手,心有余悸道:“心砚,多亏你,要不是你去请章大少爷找寻我,我可能现在早变成鲨鱼肚里的肉了。”
“是变成鲨鱼屁股上的屎吧!”松塔又在一旁插嘴,少不得又挨了紫藤一顿揍。
心砚一旁道:“该!该!看你还口无遮拦不!”
三人正玩闹着,忽见章乃春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身旁跟着畏畏缩缩的四儿。
“松塔,心砚,紫藤……”四儿冲他们挥手。
三人回头见是章乃春和四儿,慌忙起了身。
心砚和松塔倒没什么,紫藤早已经两眼放光,心花怒放,甜甜一声唤:“章少爷——”
旋即跳起身子,迎向章乃春。(未完待续。。)
ps: 诚邀长评,谢谢。
第八十一章 四儿
那四儿之前便见过心砚女扮男装的模样,所以此时连带着紫藤也一并认了出来,倒是章乃春一时眼拙,见一个书童突然扑到面前,娇滴滴做女儿之态,不免毛骨悚然,又听那书童唤自己“章大少爷”,想来是认识的。
定睛一看,竟是紫藤。
“紫藤,今天你也来看戏?”章乃春笑着问。
“我是陪我们家少夫人来的,还有我们家少爷小姐,以及温公子,都来了。”紫藤如数家珍,眼睛直直地盯着章乃春。
几日不见,她发现章大少爷绸缎衣裳,一身贵气,更加一表人才了。
而章乃春见紫藤书童打扮,甚是伶俐,也有些欢喜。
他问她道:“你家少夫人和二小姐都在包间雅座么?”
紫藤点头,眼睛会发光般,声音也显得亢奋:“要我引你进去吗?”
紫藤话音甫落,心砚便伸手拦住了章乃春去路,“等等等等,还是先去禀告过少爷小姐,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让章少爷进去再说。”
紫藤觉得心砚的措辞很是不礼貌,可是章乃春却并不生气,大度伸了伸手,向心砚做了个“请”的动作。
心砚自进包间去,紫藤便要拉章乃春到小圆桌上坐着,章乃春道:“无妨,站着等便是。”
紫藤见章乃春生得秀目龙眉,身材颀长,又随和大度,平易近人,全无大家少爷趾高气扬的做派。更加刮目相看,连带着唇边的笑容都含满对章乃春的神往与崇拜。
※
心砚撩了帘子进了包间,恰逢白振轩伸手将王丽枫落到额前的几根青丝捋到耳后。那动作看起来亲密无比。
而王丽枫看着白振轩的目光含了一丝娇羞,更多的是缱绻情意。
二人此般光景落在旁人眼中,真是一对少年爱侣,恩爱有加。
心砚顿时觉得自己的闯入显得十分冒失,又见白振轩将目光投向自己,就更加手足无措,局促不安。
白云暖已问道:“心砚。什么事?”
心砚回了神,脑子却断了片,竟将章乃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使劲回忆。才想起来,不免涨红了脸道:“章……章少爷求见。”
众人一怔。
王丽枫笑道:“可是那救了紫藤的章家大少爷。”
心砚胡乱点头。
王丽枫便朱唇轻启,向白振轩道:“上回章大少爷亲送紫藤上门,我没有见到他。今儿倒是赶巧。可当面谢他,只是我今天这身打扮,恐惹他笑话。”
白振轩温柔一笑:“无妨。”
王丽枫遂安心地笑了笑。
白云暖便命心砚将章乃春请进来。
心砚走出包间时,觉得两脚都瘫软了一下,原来看着少爷和少夫人在自己面前恩恩爱爱,自己心里会这般难过。
紫藤见心砚失魂落魄走出来,便蹙眉问道:“心砚你怎么了?可是少爷小姐他们不愿意见章少爷?”
心砚点头,又忙摇头。显得六神无主。
“心砚,你到底怎么了?又摇头又点头的。章少爷到底可以进去么?”紫藤指了指包间雅座的门,一头雾水。
心砚终于是回神,惨白着脸,点了下头,“章少爷,我家少爷有请。”
章乃春登时满面生花,满怀惊喜。
四儿手脚利落,跑到前头去,替他打了帘子。
等章乃春进了包间,四儿这才跑到松塔身边,坐着一起嗑瓜子。
松塔又招呼紫藤和心砚道:“你们两个杵着干什么?快过来,不然瓜子都被四儿吃光了。”
“我哪里会吃光?顶多吃了仁儿,瓜子壳横竖会留下来给你们的。”四儿嬉皮笑脸打趣。
松塔白了他一眼,而紫藤因在章家小住过几日,与四儿自然熟络,早拿了桌上瓜子壳儿丢在四儿头上,“我让你胡说,你还是老老实实把瓜子壳儿也一并吞了。”
“紫藤姐姐,我倒是愿意听你的把瓜子壳儿吞了,可哪有人嘴巴长头上的?”四儿嘟囔。
紫藤遂拿了颗瓜子扔他嘴里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那你就吃瓜子不吐瓜子壳儿。”
四儿可怜兮兮地嚼着瓜子,连壳儿一并吞下,松塔一旁笑着学起了先前心砚的话,道:“该!该!”
心砚站着,看嬉闹的紫藤、松塔和四儿,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自己竟然觉得自己和他们并非一个世界的人?难道仗着小姐宠信自己,自己便清高起来了么?要知道,自己和他们才是一路的。他们都是奴才,进不得包间雅座的门,只有少夫人那样的身份才配和少爷坐在里面。
想及此,心砚万般不愿,还是勉强走到紫藤身边,也拿了颗瓜子打趣四儿。
※
章乃春进了包间,拱手向席上众人问好,很有些风/流倜傥的意味。
白振轩和温鹿鸣自是恭谨还礼,而王丽枫更因为救婢之恩,对章乃春热情招待,只有白云暖不咸不淡,兀自看戏,并不理会章乃春。
章乃春见白云暖并不看自己,好生没趣,但还是舔着脸坐到白云暖身边,白云暖将身子往温鹿鸣的方向轻轻移了移。
章乃春一凛,笑容僵硬道:“阿暖妹妹,好久不见。”
白云暖“唔”了一声,依旧看着戏台方向。
白振轩见妹妹有心冷落章乃春,便敬章乃春酒转移章乃春注意力。
温鹿鸣见白云暖对章乃春淡漠,心里不由有些欢喜,遂配合白振轩与章乃春喝酒。
章乃春只好放弃巴结白云暖,与白振轩和温鹿鸣吃酒,见王丽枫也是书生打扮,少不得要将她和白云暖一番对比,便嘴贱道:“少夫人,若论女扮男装,还是阿暖妹妹更英姿飒爽一些。”
王丽枫一怔,旋即坦荡一笑,道:“那是,自然比不过阿暖妹妹出神入化。”
“不过,亦或许阿暖妹妹只是在我眼中比少夫人美些,若换作在振轩兄眼中,可能少夫人还要更美一些,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章乃春竟说得如此直白,还拿眼睃了白云暖一眼,只见白云暖很是局促地红了脸。
“章少爷,你在说笑话吧?只是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白云暖说着兀自起身出了包间。(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狭路
白云暖走到包间门外,见心砚和松塔等人围着圆桌吃零食,并没有看见她,她便也故意不叫他们瞧见,躲了出去。
因是蓉官的专场,观众席爆满。
自琴官走后,蓉官便成了锦绣班的台柱。
白云暖有心躲避章乃春,无处可去,便想着去后台找蓉官。此刻蓉官虽在戏台上,但是白云暖想他下了台横竖是要到后台去换装的。
于是,便拦了个跑堂问路。
跑堂将白云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其衣着华丽,翩翩公子,暗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便也不敢怠慢。
“这位小爷,有何吩咐?”
“后台怎么走?”
跑堂见问后台的方向,为难道:“后台是相公换装之地,闲杂人等不能随意出入。”
白云暖没法,只好装腔作势道:“你瞧我像是闲杂人等吗?”
“自是不像,只是……”
白云暖见跑堂迟疑,欲言又止,少不得搬出章乃春的名号来,她道:“我是章乃春大少爷的朋友,与那蓉官更是相识,我去后台找蓉官相公自是无碍的。”
跑堂听是章乃春的朋友,方欲指路,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张狂笑声。
“我当是谁,竟敢搬出我哥哥的名号来,原来是你这个娘炮啊!”
白云暖背脊一僵,章思颖和章念颖已经来到跟前。
那跑堂的见章家大小姐来了,慌忙躲开。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白云暖见着章思颖,少不得冷眼打量她。
数月不见。她不但毫发无伤,且休养得不错,整个人面颊红润,身子丰腴,面上依旧是嚣张跋扈的神色。
白云暖在心里冷哧,没想到章思颖经历了那样的打击之后,依然敢抛头露面。其内心之强大真是不能小觑。
见白云暖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全不似哥哥的其他狐朋狗友见到她都卑躬屈膝。甚是巴结,章思颖唇角一扯,冷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爹爹送给你们白家的谢礼还不够丰厚么?”
“姐姐,他是白家少爷?”章念颖听是白家的人。心里便存了感激。谁知章思颖却横了她一眼,她只好嗫嚅着垂了头,瑟缩到一边去。
白云暖哑然失笑,对自己亲妹妹尚且如此趾高气扬,更何况是对旁人。
“送再多谢礼又如何?再多的谢礼也换不回章大小姐的名誉!”
“你……”章思颖涨红了脸,想起去外婆家路上的一幕,心里好不窝火。
白云暖懒怠和她磨叽,说了句“少陪”。便要走,不料章思颖却一把拽住了她。
白云暖有些错愕地看着章思颖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暗忖:现在自己是男儿打扮,章思颖竟然如此厚颜无耻,不避男女之嫌。便道:“章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章思颖却一阵放纵地笑,“你适才不是说过吗?送再多的谢礼亦换不回本小姐的名誉,所以本小姐还要自重什么?”
白云暖冷眼看着章思颖笑着笑着,眼底便有了眼泪。又想起刘郎中说的她恐难再孕的事情,不免有些同情她,本不同她争辩,谁知她却纠缠不休,嘴里质问道:“娘炮,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那个该天杀的梦?如果你不做那个梦,我便不会受那奇耻大辱,你的梦是个诅咒!娘炮,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我?”
白云暖被章思颖抓住,好一阵摇晃,直摇得她头昏目眩。
“你这个疯子!”白云暖咬牙说了一句,便发狠地推开章思颖,章思颖正情绪激动着,猛不丁被白云暖一推,整个人向后趔趄,几欲摔倒,幸而章念颖扶住了她。
“姐姐,你没事吧!”章念颖满脸担忧。
章思颖哪里肯顾及她,只一心扑向白云暖,咬牙切齿喊着:“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白云暖学聪明了,见章思颖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忙向后躲闪,嘴里道:“若不是我的梦,只怕你兄妹二人现在都做了那土匪的刀下冤魂,你不感激我,反倒怨恨我,你这样的人活该有这样的劫数!”
章思颖听白云暖如此说,更加癫狂起来,捶胸顿足,恨不能与白云暖拼命。
白云暖见自己比她娇小,肯定力敌不过,便冲一旁六神无主的章念颖道:“你还不去找你哥,把这个疯子带回去,难道还要在此处丢人现眼吗?”
章念颖经白云暖一提醒,慌忙拔腿去找章乃春。
而戏园子里的人见章思颖和白云暖起了冲突都围拢过来,一时园内乱纷纷,闹嚷不止。
蓉官却不管台下纷争如何,他只一心唱他的戏。
戏班班主找了两个方面大耳、身躯伟岸的保安拉开了章思颖,章思颖却仍然手舞足蹈,咒骂不止。
班主生气道:“大家闺秀,成何体统,真是!快去把章少爷找来。”
章乃春来了,见是章思颖与白云暖起了冲突,心里恼火不止,他今天还想借机向白云暖表白呢,妹妹这样不是拆他的台吗?
当即奔向白云暖,问:“阿暖妹妹,你没事吧?”
“阿暖妹妹?她是个女的!”章思颖惊愕不止,提高了音调。
章乃春转过身去,哀恳道:“阿思,我的好妹妹啊,你不在家里呆着,出来做什么?还不嫌丢人哪!”
章思颖的泪夺眶而出,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乱炖。
旁人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了,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章思颖冷笑着,她不用偷听都知道人们在议论什么。
章乃春有些无奈,伸手拉了章思颖,拨开人丛,便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喝呆愣在一旁的章念颖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章念颖“哦”了一声慌忙跟了上去。
章家三兄妹一走,人们少不得要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白云暖,幸而白振轩和温鹿鸣及时赶来。
白云暖随着哥哥和温鹿鸣回到包间,很快调整了心绪,继续看戏。
那边厢,章乃春骂骂咧咧将两个妹妹送上马车,嘱咐车夫将二人送回章府,又自回来找白云暖。
入了包间雅座,少不得一番赔罪,道:“我那小妹恐我大妹在家里憋坏了,便带她来天香园散散心,谁知竟冲撞了阿暖妹妹,真是该死!我代阿思向阿暖妹妹道歉。”
白云暖淡淡道:“她遇到了那样的事,心情不好,自然可以理解,只是她这样一闹,你们章家更加落人口实了,委屈章少爷了。”
章少爷登时感动得涕泪俱下,没想到白云暖不但不怪他,反倒心疼他,世上向这样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女子去哪里找啊!
王丽枫对章思颖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也就无从了解众人口中所指到底是什么,只能一旁默默听着。
而大家也都默契地不愿再纠缠那个话题,专心看戏去。
章乃春时不时拿眼偷瞧白云暖,心里惴惴不安着,想蓉官是帮他约出了白云暖,不知又会如何制造他与她独处的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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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示爱
蓉官下了戏,天香园便清了场。
到了包间雅座,大家少不得一番寒暄。
温鹿鸣因与蓉官初见,很是惊艳,一番交谈下来,觉得蓉官品性高洁,与其他梨园相公不太一样,便甚是刮目投缘。
蓉官又让跑堂上了一应酒果馔食,道:“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谢谢你们能来捧场。”
办专场对于蓉官这样的名旦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蓉官却说是他大喜之日,白云暖觉得有些蹊跷。
章乃春一旁乐呵呵道:“今儿演完专场,蓉官便出师了。”
大家不由一震,纷纷向蓉官道喜,蓉官却并不兴奋。
白云暖只道他是一向性冷之故。
酒过三巡,蓉官道:“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做东请诸位去小赤城看龙舟、赏榴花,诸位可愿赏脸?”
众人怎忍拒绝?
当即起身整装。
※
一行人乘马车直至一道峭壁之下,方进了一个园子。
时值夏季,红日照人,天气甚热。
众人下了马车,从小赤城山脚走上石级三十余层,见一小亭,内有石台石凳,署名曰“缥缈亭”。站在亭上,俯瞰园子,但见对面有几十株苍松,黛色参天,遮断眼界。树杪(读秒的音)处,微露碧瓦数麟,朱楼一角。
视线近处,便是榴花湖。
湖上一个水榭边,飘飘悠悠荡出两个花艇来。白舫青帘。尚隔着红桥绿柳,咿哑柔橹之声,宛转采莲之曲。正是水光如镜,楼台倒影,飞燕抵掠,游鱼仰吹。
众人站于亭内,俯瞰眼前美景,只觉清风荡漾,水石清寒。飘飘乎有凌虚之想。
王丽枫赞道:“幽邃却不险仄,真是个好地方。”
章乃春因她是白云暖的长嫂,便充满巴结之意。殷勤附和道:“嫂夫人所言极是。”
白云暖斜睨了章乃春一眼,冷嗤一声,自觉走远。
温鹿鸣站在亭子最角落里,白云暖走到他身旁。只听他轻声道:“也不知这园子是谁的手笔。布局设计独具匠心。”
章乃春见白云暖悄悄踱步,早就尾随了过来,刚好搭腔道:“这园子是洛县有名的章大匠师的杰作,布置时数易其稿,说起来这章大匠师与我祖上还有点关联。”
白云暖听是个与章乃春同姓的大匠师所作,便有心要打压章乃春的气焰,冷笑道:“这小赤城哪里精致了?若不是仗着湖边种了几株松树,一望易尽。也没什么了不起。”
温鹿鸣了解白云暖的用意,会心一笑。
章乃春一时愣住。遂又赔笑道:“阿暖妹妹所言极是。”
白云暖照旧冷嘲热讽,不给他好脸色:“先是嫂夫人所言极是,接着又是阿暖妹妹所言极是,想来章少爷就乐意当只应声虫,人云亦云,鹦鹉学舌。”
一句话说得章乃春面色好不难堪,白云暖却在心里快意无限。
那边厢,蓉官已和白振轩、王丽枫夫妻俩议定好坐船游湖,当即招了舟人把舟泊近缥缈亭下的栏杆。
于是留了丫鬟小厮在亭子里,少爷小姐们自登船去。
蓉官招过来的小舟,每只只能坐两人,白振轩和王丽枫上了一只,蓉官和温鹿鸣又上了一只,余下白云暖和章乃春只能也共乘一只。
白云暖心里有些狐疑,这一切仿佛是预先安排停当似的,再看蓉官,那样性洁高傲之人,不可能会与章乃春一起合谋算计自己呀。
白云暖心里不舒服,白振轩在另一只舟上问她道:“阿暖,哥哥与你换一只舟乘吧!”
白云暖心想,哥哥与嫂嫂好不容易感情逢春,这泛舟游园是增进感情的绝好机会,自己不好去破坏了,便笑道:“不用,哥哥照顾好嫂嫂便是。”
王丽枫朝白云暖投过来感激一笑。
章乃春忙向白振轩挥手,道:“振轩兄务必放心,阿暖妹妹交给我,我一定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白振轩苦笑: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的。但转念一想,一行这么多人,总是无碍的,横竖让舟人把船划慢一些,别让阿暖离开视线便是。
须臾之间,舟人手中小小的紫竹篙一撑,小舟已过了红桥。
白云暖和章乃春所乘小舟划得分外快了些,转眼便把另两只小舟甩得不见踪影。
白云暖并不慌张,只是回头瞅了瞅哥哥的方向,却是哪里还能瞧见其他人的踪影?便回眸冷冷地看着章乃春。
章乃春惶急道:“阿暖妹妹,你别慌,我和你说几句话就好。”
白云暖见章乃春竟一时情急,涨红了脸,不由觉得他可怜,“噗”一笑道:“我哪有慌?明明是你慌。”
见白云暖还会笑,章乃春这才放松下来,坐一旁竹椅上小心观察白云暖面色。
他平日里惯于油嘴滑舌,此时却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两手在膝盖上反复摩挲。
湖上,家凫野鸭慢慢围拢过来,舟人拿起竹篙驱赶,反倒惊得鸳鸯、氵鸡(氵读伞的音)乱飞起来。又有一个白鹭鸶,迎着船头翩然而来,到了章乃春身边,把翅一侧,飞到湖岸榴花丛里去了。章乃春却惊呼一声,吓得脸都绿了。
白云暖不可思议道:“又不是洪水猛兽,区区一只水鸟竟把章大少爷吓成这样,也是奇了。”
章乃春哪里是被水鸟吓到,不过是与白云暖独处,紧张而已,额头早有细汗沁出,少不得拿袖子揩拭。
“谁说我怕那鹭鸶了?老艄公,你且把舟停到岸边榴花丛里去。我要去追那鹭鸶去,逮到了便与阿暖妹妹烤着吃!”
章乃春一边说话,一边抖着双脚。很是滑稽。
白云暖暗自叹气,在心里问他道:章乃春啊章乃春,你这又是何苦来呢?
舟人已听从章乃春吩咐,将舟停到了榴花丛下,自下舟去。
而章乃春曳起罗衫,捋起袖子,装模作样要去逮那鹭鸶。
白云暖冷嗤道:“你有话便与我说吧。费了这般周旋,劳神伤财的,难道就为了逮鹭鸶与我吃么?若为我伤了鸟儿性命。这罪过还不是记在我头上?”
章乃春愣住,这才缓缓整理衣裳,重新坐会舟上竹椅。
而白云暖抬眼见满头榴花,红艳似火。娇艳夺目。煞是好看,不自禁流露了一个欢喜的笑容。
那笑容落在章乃春眼里很是出尘绝艳,少不得又令他一阵心旌荡漾。
白云暖蓦地回过头来,令章乃春的脸猛地向后仰去,头打到榴花上,震得榴花枝头纷纷摇荡。
章乃春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一边咽了咽口水,一边摘了枝榴花倒插在耳边。冲白云暖嘿嘿地笑。
白云暖叹口气,哭笑不得道:“时间不多。你有什么话要冲我说的,还是抓紧吧!一会儿哥哥他们就恐找了来,你再要说什么,只怕不能够了。”
章乃春一时感激涕零,颤声问白云暖道:“阿暖妹妹愿意听我说话?”
白云暖点头:“看在你斥巨资替蓉官出师的份上,听你说说话,有何不可?”
章乃春震惊得无以复加,白云暖竟连他和蓉官间的交易都知道。
“阿暖妹妹,你是如何知道我替蓉官出师的?”章乃春有些惶然地问。眼前的女子不但会做通天的梦境,还能未卜先知,真真是奇女子一个。
白云暖心想,与他如实道出又何妨?
于是说了自己的分析:“蓉官是锦绣班的台柱,日常演出与堂会薪金不消几月便能赚个上万两银子,他师傅与班主如何能舍弃他这棵摇钱树,放他出师?有钱能使鬼推磨,定是有谁斥巨资替他赎身。而纵观洛县,谁出得起这样的赎身钱?舍你其谁?章大少爷财大气粗,出资替蓉官出师,也算功德一件。蓉官那样出色的人物,如果长期流落梨园,也是耽误了此生,若能就此跳脱苦海,再寻一户膝下无子的人家继为螟蛉,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确是美事一桩。”
“这么说,我是做了一件好事么?”章乃春不确定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点头:“章少爷确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见白云暖肯定,章乃春又惊又喜,一下握住了白云暖的手,白云暖的眉一下蹙了起来。
章乃春握着那手,先是试探性的,继而胆便大了起来,一味握住,不肯松开。
忽听白云暖冷笑一声,道:“原是功德一件,奈何动机不良,便也算不得善心之举了。”
章乃春愣住,有些不甘愿地松了白云暖的手,颓丧道:“阿暖妹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古人的圣训,我追求淑女有何不可?怎能说是动机不良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古理,奈何阿暖并非淑女,章大少爷也称不上君子。”
“阿暖妹妹怎可妄自菲薄?就算我章乃春算不得君子,阿暖妹妹怎会不是淑女呢?”
“你见过哪家淑女,女扮男装与其他男子在榴花丛里幽会的么?叫旁人看去并乱嚼了舌根,只怕从今往后,我白云暖在洛县的名声比令妹还要不堪吧!令妹是人生不幸,而我若此,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白云暖说着,坐直了身子,一脸冷若冰霜。
章乃春心潮起伏,白云暖不卑不亢的话语令他自惭形秽。当时他便大声唤了舟人出来,重新划舟。
趁着舟人还未到来之际,章乃春抓住最后机会问白云暖道:“阿暖妹妹,要怎样你才肯给我机会?”
白云暖侧眸望见章乃春一脸诚挚与热切,不由在心里发出一丝荒凉的笑意。(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游园
前世的章乃春在极尽追求之后,也是这样巴巴地望着她,可怜兮兮地等待她的回复。
他没有对她用强,而是这样近乎卑微地求爱,博得了她的好感,她是那样怀着少女萌动的春/心含羞带怯地点了头。于是,章乃春欢天喜地地差人到白家说媒,父亲狮子大开口要了十万两银子的聘礼,章乃春也是想着法儿让章老爷答应下来。
“娶你是我一生的理想。”新婚之夜,章乃春如是说。
这样用心地爱一个人,谁能想到换来那样的结局?
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或许,婚姻确是所谓爱情的坟墓。
她的婚姻葬送了心砚,葬送了翰哥儿,葬送了她自己。
她是否有勇气重新经历一遍那样的痛苦与磨难?
眼前的这个人还可以信任么?
自己为了以防万一,躲不过嫁他的宿命,苦心筹谋设计了章思颖,那么嫁给他之后,他们的婚姻是否能避开不幸?她一直以来都把他们的婚姻不幸归结于章思颖的从中作梗,试想一想如果章乃春立场坚定,是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又岂会受章思颖三言两语的蛊惑?
家国兴亡自有时, 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 越国亡来又是谁?
其间的道理是一样的。
说到底,章乃春在成亲前就是个眠花宿柳的浪荡子,是自己太过自信能够降住他。殊不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章乃春见白云暖脸色煞白,眼神恍惚,便急道:“阿暖妹妹。你信不过我么?我会对你好的!从今往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只钟情你一人,你信我一次,好么?”
我不是不信你,是信不过我自己。
这一世,我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盲目信了自己的魅力。
我没有那个魅力去改变一个浪子。
白云暖咬了咬唇。正待严词拒绝章乃春的示爱,话到嘴边又咽住了,不能这么快就回复他。自己此时与他孤男寡女独处在榴花从中,若公然回绝他,保不准他会狗急跳墙对自己用强,舟人若得了他的收买。未必会救我。还是虚以委蛇先,等和哥哥会合了再做计议。
于是白云暖深吸一口气,绽出一个春阳和煦的笑容,柔声道:“章少爷,容我想想,毕竟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我们都再想想,切莫如此仓促。”
章乃春一听有戏。心里喜不自胜。
恰巧,舟人上了小船。便吩咐撑篙去和其他人会合。
※
不见了白云暖踪影,白振轩十分着急。一直催舟人加快行船去找。舟人却随着前头蓉官的舟,一直到了榴花湖中央的吟秋水榭方才停住。
“阿暖和章乃春去哪里了?”白振轩窝火。
王丽枫提醒道:“不如问问蓉官。”
白振轩便高声问了蓉官,蓉官却只管闷头登上吟秋水榭,并不答他。
白振轩没法,只好携了王丽枫一同下船。
温鹿鸣拉住蓉官道:“蓉官相公,你今天如此安排,到底何意呀?阿暖呢?”
蓉官扯了扯嘴角,给了温鹿鸣一个落寞苦笑,哑声道:“事后,我自会向白小姐请罪。”
温鹿鸣眉头蹙紧,心里一下七上八下起来。他折身跑向白振轩和王丽枫,惶急道:“白世兄,咱们去找找阿暖。”
白振轩睃了蓉官背影一眼,心里恼火,对温鹿鸣点了头,便折身要去寻白云暖。可是刚一回身,就愣住了。
“吟秋水榭”造在水中,四面被池水环绕。
此刻,舟人早已把小舟划走,只留空阔水面一览无遗。
“蓉官搞什么鬼!”白振轩嘟囔了一句,满是不悦。
王丽枫忽然指着水面不远处兴奋道:“爷,你瞧,阿暖和章少爷回来了。”
白振轩和温鹿鸣顺着王丽枫手指的方向,果见一叶小舟徐徐而来。舟上坐着白云暖和章乃春。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才落地。
“阿暖——”白振轩向白云暖挥手。
白云暖在舟上看见了,也向他挥手而笑,“哥哥等我,我们马上就到。”
章乃春再次拿眼偷瞧白云暖,心里对她的“容我想想,切莫如此仓存”抱了无限希望。
“阿暖妹妹,你能告诉我,你要考虑多久才给答复么?”章乃春再次询问。
白云暖原想上屋抽梯,即刻就回复他,让他再别做梦,她白云暖这一辈子就是去尼姑庵里落发为尼也绝不会将自己送进他章乃春的温柔陷阱。可是转念一想,这小赤城风光如此美妙,她还没游赏够,如果此刻就贸然回绝他,势必惹恼了他,他要是犯浑起来,岂不要坏了大家游园的兴致。
于是,白云暖给了章乃春一个无邪天真的笑容,道:“你别催我,我想好了,自会答复你。”
章乃春想,让他等待总是还有希望的。白云暖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他对待别的女子或许可以三下五除二拉上/床便好,对待白云暖决不可如此。她是他想要真心对待一辈子的人。
“那我等。希望等来的是好消息。”章乃春道。
白云暖点头,假意安抚:“但愿。”
小舟已经划到吟秋水榭前的栏杆下。
白振轩早已迎上来,伸手扶下了白云暖。
章乃春也下了舟,一行人总算都聚齐了。
吟秋水榭共是三层,第一层有十二间,作个六面样式,面面开窗,纯用玻璃镶嵌的雕窗,隔作六处;一处之中,又分阴阳明暗,仍是十二处,大小方圆扁侧。又不一样,各成形势。内中的摆设是说不尽的。在这间看那间,只隔一层玻璃。到过去时,却要转了好几处方能过去。
蓉官站在第一层通往二层的楼梯上,并不敢下来,连转身面对白云暖的勇气都没有。
白云暖知其心里有愧,便先叫了他:“蓉官——”
蓉官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给了白云暖一个虚弱的笑容,见白云暖笑容坦荡。自己便越发心虚和难受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为保自身,利用一份真诚的友谊。
“今日你是东道主。不为我们领路吗?”
蓉官见白云暖有意给自己台阶下,便不能再矫情,引着众人游览吟秋水榭。
当下,诸人就在第一层。逛了好一会儿。
蓉官道:“大家恐饿了。此刻将近午正,不如就此坐一会儿用些餐。”
当下,见一小舟划至水榭前,下来四个小童,托上四个金漆盘来,放着几碗杏酪,分送各人面前。各人吃了。
白振轩道:“索性上那两层,再回来坐罢。”于是转上楼梯。上了第二层,略小了些。是四面样式,空出一转回廊,有栏杆回护,也用雕窗隔作八处。
章乃春出外经商,曾在江苏看过,画出图样,选匠造制。而蓉官是从南边来的,也曾见过,便道:“实在制得华丽,就算京都的能工巧匠也不过如此!”
大家又上了第三层,却是三面式样,外面也是三面回廊,中间隔作六处。此中窗棂门户,是一色香楠木,十分古拙,更为雅静。地位既高,得气愈爽,凭栏一望,小赤城的全景已收得八九分,只有山阴处尚不能见。
众人各自凭栏,遥望四处,只听湖面上,几只龙舟箫鼓悠扬,清波荡漾地划将出来。
一时间号子呐喊声此起彼伏。
王丽枫惊奇道:“过了端午了,还有龙舟看么?”
章乃春应:“有什么是钱办不来的事情?”
一副市侩嘴脸,温鹿鸣因出身寒家,自觉低人一等,不好搭腔,白云暖早已嫌恶地别过脸去。
吟秋水榭三层角落里挂着个秋千架子,白云暖便拉了王丽枫走过去。二人一上一下地打秋千。
还没晃荡几下,章乃春便追了过来,要替白云暖推秋千,白云暖即站起身,对王丽枫道:“长嫂,咱们到底下去看罢!自上望下,不如自下望上好。”
于是众人又下了雁齿扶梯,仍到第一层,已见正中廊前,摆了一个圆桌。蓉官招呼大家坐下,再看那龙舟已到阁前,盘盘旋旋来来往往荡个不停。
湖岸上,不知是谁预先安排下的,远远地放了五千一串的全红百子,响得不住。
大家正看得喝采,忽见栏杆外走上四个人,穿着绿油绸短衫,红油绸裤,膊拴腰,红巾扎头,赤了脚穿着草鞋,腿上缠紧了蓝布,站齐在栏杆前,对上叩了一个头。
众人正不解其故,待要问时,只听龙舟一声鼓响,那四个人齐齐地倒翻角力斗下水去了。
章乃春洋洋自得道:“这些都是我章家的蠢奴,他们也要在你们跟前显摆显摆本领。”
那边厢早有一只小舟上,章家的家人将几对鸭子和几个红漆葫芦抛下水去,众人方晓得是“夺标”。
一只白鸭下了水,把头一钻,也翻了一个角力斗,伸着头拍着翅,“呷呷呷”地叫了几声。那边一人便俯在水面,两脚一蹬,似俊子般穿过来。那鸭子见人来拿他,便扇起双翅,半沉半浮,走得风快。正走时,忽见水里探出个头来,一手把鸭子捉住。
众人鼓掌,章乃春便洋洋得意道:“好!本少爷待会儿回府赏你!”
又有三只鸭子、两个葫芦被抛下了水。水里的四个人各要讨好,都竭尽其艺,或俯或仰,或沉或浮,或侧半面,或跷一腿,游来游去,也有拿着的,也有拿不着的,也有拿到了重新脱手的,也有拿到半路被人夺去的,引得席上众人欢笑不已,各个出了席靠着栏杆看玩艺。
看完龙舟,众人乘船登岸,与缥缈亭上的丫鬟、小厮们会合。
小赤城除了榴花湖之外,还有桂岭、兰径、菊畦等好玩的处所。桂岭在前山前,兰径、菊畦在后山后。过涧去一片大空地,有一所庄院,便是菊畦。那兰径是在山下,到半山高高下下的长廊曲径,最好玩的所在。菊畦过去,还有个稻庄,有桔槔(与高同音)戽(与户同音)水,象个村落,渔帘虫解簖(与断同音)各样都有。还有两个鹤栏、鹿栅,也极其新鲜好玩。
于是章乃春又引着众人乘马车将小赤城逛了个遍。
日落时分,便要在小赤城门前分手,各自乘马车回家。
蓉官不敢多看白云暖,慌慌张张便上了章乃春的马车。
白云暖盯着蓉官的背影,淡淡一笑,心想事已至此,不如助他一臂之力。于是招手让章乃春过来。
章乃春见白云暖没有随兄嫂一并上车,而是让自己过去,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阿暖妹妹,还有什么事交代我?”(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媚奸
“蓉官今日出师么?”白云暖问。
章乃春点头,“不错,今日将缴清蓉官出师的银子。阿暖妹妹,你放心,蓉官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只是阿暖妹妹,你何时给我回复?”
白云暖道:“蓉官顺利出师后,你可与他一起到白府假意探望哥哥,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不妨就说琴官从京都捎了礼物给哥哥,托你们给哥哥送到府上来,到时父亲母亲定不会阻拦你们。届时,我自然给你答复。”
章乃春一时满面生花,喜不自胜。他恨不能此刻就拉了白云暖入怀抱个够。
马车上,白振轩已探出身子来,“阿暖,怎么还不上车?”
“来了。”白云暖冲章乃春淡淡一笑,便转身上了马车。
当章家和白家的马车在大路上并驾齐驱,直至渐行渐远,白云暖紧绷的心弦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与章乃春之间不能再有任何瓜葛了,是时候该一刀两断了。
※
小赤城归来,一直过了七八日也不见蓉官和章乃春上门。白云暖除了挂心蓉官不能顺利出师外,其他倒也不担心。
父亲继续忙碌强金阁的工程,母亲偶尔去帮帮忙。父母再不让哥哥插手,嘱咐他与温鹿鸣好好攻书,以备他年大考。王丽枫则和丫鬟们一起做女红,想在年前赶出一幅绣品给王家的侄女儿出嫁时做嫁妆用。
一日,允姑从外头带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妇人。老的名叫郑大娘,小的说是郑大娘的外甥女儿,唤作林姑娘。郑大娘和林姑娘都做得一手好针线。允姑将二人引荐给王丽枫。王丽枫见郑大娘绣工了得,绣的鸟儿仿佛会飞,绣的鱼儿俨然会游,爱其手艺便留她在府内教习自己和丫鬟们做绣品。
王丽枫又见老妪带来的年轻女孩儿生得红白细嫩,不由喜爱,便有意让其与紫藤、南湘和宝蝶亲密相处。
于是,日间。郑大娘和林姑娘教习王丽枫和丫鬟们做针线,夜间便离府去,约好次日再来。
恰巧那日姜家来信说大舅母身子不适。白姜氏携着白云暖回娘家探视长嫂。从姜家回白家时,已是夜间。白云暖与那郑大娘、林姑娘祖孙二人便未谋上面。
携着心砚回到听雨轩,觉得有些疲累,正准备洗洗睡下。却见紫藤送了个荷包过来。道:“少夫人让我送来与小姐的,这是少夫人今天亲手绣的。”
白云暖一听是王丽枫亲手所绣,忙接过来仔细打量,见那荷包用了云烟如意五彩绣,配了宫穗丝绦和鲜红精致的玉石珠子,十分精彩费功夫,不由喜道:“嫂嫂的手艺何时竟这样巧了?”
紫藤道: “今天来了两个绣娘,手艺精湛。少夫人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一点就通。”
“好端端的。长嫂怎么想起请绣娘教习女红了?”白云暖一边爱不释手把玩那个荷包,一边问道。
紫藤说:“只因舅老爷的大女儿明年初就要出嫁,少夫人想给她侄女儿绣些吉祥如意的绣品当陪嫁,这不就临时抱佛脚了嘛!”
原来如此。
紫藤又把那郑大娘和林姑娘的绣艺狠狠夸赞一番,白云暖的兴致便被勾/引上来,说明日等那郑大娘和林姑娘来时,自己也要到梅香坞去同她们学习。
紫藤欣然道:“明日,等郑大娘和林姑娘来时,我便过来请小姐和心砚、绿萝、红玉一道过梅香坞去。”
于是紫藤辞了白云暖,自回梅香坞去,而白云暖在姜家探视大舅母时少不得与姜家的亲戚们应酬一番,累了一天,此刻早已骨头散了架般,一沾着床,便酣睡过去。
次日,红日初升,郑大娘和林姑娘便到了白府。先是在梅香坞内教习王丽枫和丫头们绣鸳鸯戏水的枕面。
紫藤道:“昨儿夜里,我们小姐也说要过来向郑大娘和林姑娘学习绣工,既然郑大娘和林姑娘都到了,我这就请去。”
郑大娘却道:“何必劳动小姐亲自过来?让林姑娘随了紫藤姑娘到小姐那里去教习,岂不方便?再说这屋子也恁般小,多来几个人,恐就拥挤了,大夏天,小姐少夫人千金贵体,不要中暑了。”
王丽枫想想也是,便让紫藤领了林姑娘过听雨轩去。
听雨轩内,白云暖听绿萝红玉说是瞧见郑大娘和她外甥女儿进了梅香坞的园子,于是主仆四人收拾出针线丝帛正要往听雨轩讨教去,还未出门,却见紫藤领了个年轻女郎走了进来。
丫鬟们见到林姑娘倒没什么,偏白云暖盯着林姑娘那张抹了脂粉的面容,瞳仁张了张。
林姑娘已上前见过白云暖,蹲身行礼,很是恭敬。
“奴家奉少夫人之命过来给小姐教习女红。”那声音虽然刻意甜糯,白云暖还是听出了男子的声息。
心里的疑问正升腾着,只见林姑娘起身时一手从怀里掏出些什么往空中一撒,便有幽香自她袖子里散出来。绿萝红玉闻了那幽香,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心砚本能将白云暖往旁边一推,自己抬头只见一道白烟自空中落下来,倏然一股幽香钻入鼻孔,便也闷哼一声倒地昏厥。
站在门边的紫藤早已吓傻了眼,白云暖朝她暗使了个眼色,她便抖索着双脚摸出了门。
林姑娘回身见不见了紫藤踪影,也不理会,径自回头面对着白云暖。白云暖见她又伸手去怀里摸索,便大喝一声道:“林光将!”
林光将激灵灵一凛,自己随着郑二娘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无人识破自己男子的身份,更别消说能够喊出自己的名字。这白家小姐是何方神圣,竟然出神入化至此?
林光将一脸错愕,一时犹疑,白云暖心中的怀疑变成了笃定。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绣女林姑娘,而是贫家子弟林光将。幸而自己认得这张前世林家姑爷的脸,不然真要被他男扮女装瞒骗过去。只是这前世章思颖的丈夫章家的寄生虫林大姑爷,这一世蒙混进白府,又迷倒她的丫鬟,到底所欲何为?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光将因太过震惊,表情显得夸张,五官更显出男性的特征来。
“你告诉我你来我白家的目的,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能知道你的名字。”白云暖见紫藤半晌没搬救兵来,不禁心下着急,面上又要强自镇定,想着尽量拖延时间安抚住林光将。
孰料林光将却并不愿与她磨叽,一步步向她走来道:“我不管你是如何知道我名字的,你也无需问我我来白府的目的,因为你马上就知道了……”林光将突然面容狰狞,一脸邪笑扑向白云暖。
白云暖奋力挣扎,奈何人小力微,岂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对手?她拼尽全力抵抗,仍旧被林光将撂倒在地。白云暖一边对着林光将要亲将下来的脸面一阵猫爪狗刨,一边歇斯底里求救:“来人呐,救命啊——”
梅香坞内,王丽枫隐隐约约听见听雨轩那边传来白云暖的求救声,便停了针线,蹙眉问众人道:“可听见阿暖的呼救声?”
众人不禁都侧耳倾听,还未听出什么名堂来,就见郑大娘站起身,抖了抖袖子,一阵白烟粉尘便飞扬满屋子,只觉一股幽香扑鼻,众人便昏厥过去。
郑大娘唇边冷笑一声,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一个喉结便露了出来。这大热天的,他穿如此厚实的衣裳掩住喉结,也是辛苦了。他大步走到窗下,从榻上抱起王丽枫走入里间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人/妖
白云暖一想到前世这林光将因出身贫家,便无半点读书人的志气,不但做了土匪头子老煞的接盘侠,还龌龊地与章思颖沆瀣一气,赖在章家,为了他那两个贱儿子谋划章家财产,害死了翰哥儿,心里的恨便如岩浆般喷薄而出。
林光将正把她推倒在地,上前抱住便要乱啃,白云暖一阵恶心泛呕,拼命挣扎,张口喊了几声“救命”,就被林光将伸手掩住口鼻。
白云暖连蹬带踹,可哪是男人的对手?眼见着衣襟小褂都被扯开,不由又惊又怕。
紫藤从听雨轩跑到梅香坞搬救命,却见南湘、宝蝶等人躺了一地,又急着向西角门跑去。跑到西角门边转念一想,等自己搬救兵来,只怕木已成舟,便又折回身子,抱了廊下一盆绣球花就往听雨轩跑去。
跑到听雨轩厢房门口,见林光将正趴在白云暖身上用强,她疾步上前,一花盆砸在林光将后脑勺上,林光将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紫藤忙帮着白云暖一起推开林光将,扶着白云暖起了身。
紫藤一边抖抖索索帮着白云暖把衣裳穿好,蓦地想起适才在梅香坞地板上只看见了南湘、宝蝶和允姑,却不见少夫人和郑大娘的身影,喊了声“坏了”,就拉着白云暖往梅香坞跑去。
一进梅香坞里间,见王丽枫昏迷在床上,而郑大娘正在宽衣解带,赤/裸了男性的身躯。
白云暖和紫藤一人操起一把杌子便往郑大娘身上砸去。
郑大娘只以为听雨轩那边林光将已经得手。没料到紫藤和白云暖冷不丁又冒出来,而自己赤身裸/体挨了白云暖和紫藤一顿盛怒的揍,还手不得。又要捂着下面命根子,只得抱头鼠窜。
白云暖和紫藤一路追着郑大娘打,打出梅香坞便有小斯看见了来帮忙,当即一波家人赶来,拿下了郑大娘。
白玉书、白振轩和白姜氏都赶到梅香坞,还好虚惊一场。当即让人弄醒梅香坞和听雨轩的人,王丽枫得知自己险些失身。惊魂甫定,哭个不止。
白振轩进里间去安抚。白姜氏站在里间帘外,不由有气道:“这人是你领进来的。你还有脸面哭哭啼啼,闹出这么大阵仗,幸而虚惊一场,要是带累了阿暖可如何是好?”
王丽枫在里间听了婆婆的责备。更加委屈自责。哭得伤心不已。
白云暖安抚白姜氏道:“母亲,你不也说是虚惊一场吗?所以就不要动怒了,嫂嫂也是受害者,母亲这样责备她,把她吓着就不好了。”
白姜氏仍然心有余悸,搂着白云暖一番检查,又命丫鬟婆子去煮压惊汤来,仍然没好气道:“阿暖哪。虽然是有惊无险,可是这叫什么事?总是让奴才们笑话的没有脸面的事!”
“母亲是一家之主。只要母亲不愿笑话,又有哪个奴才敢笑话?”
白姜氏只好转而让白玉书好好惩治郑大娘和林光将。
白玉书欲将二人送官纠办,被白云暖阻止了。
白云暖道:“父亲,若将那腌臜之人贸然送官,于我们白家名声无益,不如先拷问清楚来由,再决定送官也不迟。”
于是白玉书让家人将郑大娘和林光将捆绑至后院柴房,家人们见这两个龌龊的货色竟然进白家坑蒙拐骗,心里都窝火,早不等主子示下,将二人痛打一顿,以泄心头之愤。
白云暖只想着缓一口气便要去柴房亲自审问林光将,不料午间心砚便从小厮们那里探得了消息,忙不迭跑来报告。
原来那林光将是个小家之子。垂髻时,生得红白细嫩。一日,父母教他往村中一个亲戚人家去,中途遇了大雨,闪在冷庙中躲避。那庙中先有一老妪也在内躲雨。这老妪便是郑大娘。两个便做一堆儿坐地。那雨越下越大了,出头不得。郑大娘看见林光将标致,将言语调弄他。林光将也略通些情窍,知道郑大娘是要与他干事。临上交时,发现郑大娘身上竟有男人的把式,把林光将后庭弄将起来。事毕,雨还未止。林光将终是孩子家,便问道:“你是妇道,如何有那把式?”
郑大娘道:“小官,我实对你说,莫要泄漏于他人。我不是妇人,原是个男子。从小缚做小脚,学那妇道装扮,习成低声哑气,做一手好针线,潜往他乡,假称寡妇,央人引进豪门巨室行教。女眷们爱我手艺,便留在家中,出入房闱,多与妇女同眠,恣意行乐。那妇女相处情厚,整月留宿,不放出门。也有闺女贞娘,不肯胡乱的,我另有媚药儿,待她睡去,用水喷在面上,她便昏迷不醒,任我行事。及至醒来,我已得手。她自怕羞辱,不敢声张,还要多赠金帛送我出门,嘱咐我莫说。我今年四十有七了,走得两京九省,到处娇娘美妇,同眠同卧,随身食用,并无缺乏,从不曾被人识破!”
林光将听了心动,想父母平日里总敦促他读书识字,说什么要脱贫致富,书是敲门砖。可是他小户人家,家贫如洗,要想鱼跃龙门,谈何容易?哪及这郑大娘眠花宿柳,又来钱得快,便道:“这等快活好事,不知我可学得么?”
郑大娘道:“似小官恁般标致,扮妇女极像样了。你若肯投我为师,随我一路去,我就与你缠脚,教导你做针线,引你到人家去,只说是我外甥女儿,得便就有良遇。我一发把媚药方儿传授与你,包你一世受用不尽!”
林光将被他说得心痒,就在冷庙中四拜,投郑大娘为师。也不去访亲访眷,也不去问爹问娘,等待雨止,跟着郑大娘便走。那郑大娘一路与林光将同行同宿。更与林光将三绺梳头。包裹中取出女衫换了,脚头缠紧,套上一双窄窄的尖头鞋儿。看来就像个女子,唤他作林姑娘。
数年来,二人结伴同行,出入闺阁内院,多则半月,少则五日,就要换场。免露形迹,各处行游哄骗。竟走过一京四省,所奸妇女。不计其数。
※
“这该死的下作贱人,竟然哄骗到咱白家来了,也不知允姑从哪儿带进来这样两个龌龊的人,差点毁了少夫人和小姐清誉。”
心砚愤愤不平。白云暖心里却有疑团迷雾未曾解开。
如果说这姓郑的和林光将只是巧合蒙混进了她白家。这理由原也说得通,可为什么她却无法说服自己呢?就凭林光将那张前世的面孔,白云暖便有些疑心这事和章思颖那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于是携了心砚便先去寻允姑问明情况。
允姑正在里间劝导王丽枫用饭,王丽枫只是哭,哪里有心思进食?见白云暖来了,允姑忙上前向白云暖行礼,嘴里歉然道:“二小姐,这事原怪我选错了人。差点酿成大祸,和少夫人无关。请二小姐不要怪罪少夫人才是。”
白云暖道:“我何曾说过这事怪少夫人了?也不怪允姑你,那两个歹徒既然坑过一京四省的妇女,允姑你被蒙蔽双眼也事情有可原的事情……”
允姑一时感激涕零,从前她一味看不惯白云暖,此刻也不得不佩服白云暖确实是个心善大度的,但是夫人和二小姐比起来,到底不能看得开,便道:“可是夫人她……”
见允姑要编排母亲的不是,白云暖不免有气,冷了声色道:“这事说到底不怪你是因为没有闹出更大的乱子,要是我和长嫂确被歹徒坑了,你让白家日后在洛县还如何立足?你若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这事你是否肯善罢甘休?”
允姑被问住,王丽枫却躺在床上哭得更伤心了。
白云暖只好到床前去好生安抚了一番,王丽枫一直掩面而泣,末了又和白云暖说了许多道歉的话。白云暖又抓过允姑来详细询问如何遇见那郑大娘和林光将的,允姑说不出个所以然,白云暖只好携了心砚径自去找林光将。
小厮们带着白云暖到了后院柴房,白云暖让他们把郑大娘押到别处去看管先,又留了几个家人在门外守候,让心砚也留在门外,自己则入内去。
林光将见有人进来,少不得战战兢兢,先前真是被打怕了,却见进来的是白云暖,便把心安了下来。又想自己先前要对白云暖用强,这会子只怕白云暖来报仇,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抖着声道:“你要干嘛?”
白云暖嫌恶地睃了他一眼,冷笑道:“就你这点胆子,还学人做歹徒?白家的院子们招呼你的这点手段和官府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若将你送到官府去,县太爷知道你向来行奸之事,污秽不堪,还不立马将你凌迟处死!”
林光将被一索捆翻,瑟缩在柴房一角,听白云暖如此说,不免心惊肉跳,吓了个半死,颤声求饶道:“白小姐,求求你,小的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将我送官哪!要送就送郑大娘吧!都是她教坏我的!”林光将说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白云暖冷嗤,这林光将的出息和前世比起来是更加不长进哪!
“我且问你几句话,你若老实答来,我便求了父亲,不将你送官,并赠你银两,让你回乡与父母团圆。”
见白云暖如此说,林光将将信将疑道:“小姐要问什么?”
“你为何突然要到我白家行骗?是机缘巧合,还是受人唆使?”
林光将心里诧异,这白小姐知道自己真实姓名已是神人,竟连自己是受人唆使才到白家为非作歹的也知道,本不愿再瞒她,可是嘴里仍然欠抽道:“机缘巧合!”
白云暖一听,便向外走去,嘴里道:“既然如此,我还是让父亲将你和郑大娘一起送官纠办吧!”
林光将一听急了,赶紧喊道:“是受人唆使的!”
白云暖停住脚步,唇边不自禁一笑,回头道:“唆使你的可是那章家大小姐章思颖?”
林光将登时一脸煞白,瘫坐到腿上,嘴里喃喃说道:“白小姐你不是凡人,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什么都瞒不过白小姐的法眼。”
白云暖满意道:“今日父亲就会将你与郑大娘一起送官……”
林光将一听急了,“白小姐,你怎可言而无信?”
白云暖心里笑:对一个歹徒还要讲信用么?又想不能如此便宜了章思颖那个贱人,便道:“自然要将你送官纠办的,若只送郑大娘到官府,郑大娘经不过用刑严讯,也是要将你供出来的。不如将你二人一同送官,但是若你向官府陈情,你进白家行骗不是出自你本心,不过是受人威逼利诱,一时鬼迷了心窍,那县太爷势必会追究始作俑者,而放你一马……”
“白小姐的意思是让我供出章家大小姐?不行不行!”林光将头摇得都要断了,道,“章家大小姐原许诺我若污了白家女眷清白,她便将我招赘入章府,你想那章府何等富庶,我若做了章府的上门女婿,吃香的喝辣的,什么好日子没有,我一旦向官府高发章大小姐,她岂会还要招我做夫婿?”
白云暖一时拳头握紧,心里暗骂章思颖小婊咂不要脸,这等龌龊的交易也做得出来。而这林光将也是猪油蒙了心肝,愚蠢至极。她冷笑道:“眼下你命都要没了,还做着入赘章家的春秋大梦呢!章家有嫡子,何曾要一个女儿留在家中招上门女婿了?那章思颖不过诓你而已,可笑你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竟会被一个闺阁小姐蒙骗。”
林光将眼睛登时瞪大,听白云暖分析得不无道理,心里对那章思颖恨得牙痒痒的。可恶,居然在哄他!当即便道:“我答应白小姐,届时官府面前一定招出章大小姐,白小姐能否保我周全。”
白云暖自然是满口答应,心里想的是先惩治章思颖先,至于这林光将,前世谋夺章家财产害她痛失爱子,他也脱不了干系,她又岂会让他独善其身?
当下禀了白玉书,叫起家人,将郑大娘和林光将解到官府,只等着林光将在县太爷跟前招出章思颖。
白云暖回到听雨轩,心想章思颖那个贱人不作孽就不消停,她与她的仇怨是永生永世都无法解开的了,一时郁闷不平,却听丫鬟来报说,蓉官和章乃春大少爷到了白府。(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鑫、红峨眉的平安符,谢谢蓝蓝、猫猫等亲爱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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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酬义
白云暖正是一腔怨愤无处发泄,听闻章乃春光临白府,咬了唇,便起身离了听雨轩。
心砚是紧赶慢赶才追上白云暖。
“小姐你是要去见蓉官相公和章大少爷吗?他们在书香堂那边。”
白云暖猛地停住脚步,心砚见她目光血红,不由咽了咽口水,担忧道:“小姐,你这样过去会吓坏客人的。”
心砚不了解内情,不明白此刻她连杀人的心都有。
白云暖咬唇沉思良久,忽而松了一口气,换上一个和煦的笑容,回头冲心砚道:“这样可以吗?”
心砚愣住,不明白小姐为何忽晴忽雨,许是被那郑大娘和林光将吓得精神错乱了吧。又见白云暖笑容甜美,充满调皮,直把她笑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心砚僵着表情,木然点了下头道:“可以……”
白云暖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往书香堂而去。
心砚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书香堂内,见白振轩、温鹿鸣、蓉官和章乃春四人正在寒暄。桌案上放了一排礼盒。又见章乃春满面笑容,蓉官也是神色愉悦,知其已经顺利出师。
白云暖挥挥手让心砚退下,自己大步进了厅内。
“蓉官——”白云暖笑着和蓉官打招呼。
蓉官既惊且喜,回身看白云暖时,表情还是含了一丝羞愧。
“白小姐——”蓉官迎向白云暖,很是激动。
白云暖上下打量着蓉官。见其与昔日伶人打扮完全不同,面色白净,眉长目秀。再配上锦衣素服,竟显得风姿绰约。这蓉官身上与琴官最大的区别便在于,琴官戏外还有小旦神态,蓉官却全无半点女态举止,台上台下判若两人。
白云暖笑道:“多日未见,意气风发,定是成功出师了。”
白振轩一旁道:“我们适才正谈论此事呢!都为蓉官感到高兴。这一回,蓉官能够顺利出师,多亏章少爷鼎力相助。”
“章少爷此举乃大义之举。真叫人佩服。”温鹿鸣也向章乃春拱手。
章乃春脸上藏不住的洋洋得意,但碍于白云暖在场也不敢造次,只是心里想:此番我造了如此大功德,阿暖能对我改观。对我刮目相看了吧!他拿眼偷瞧白云暖。却见白云暖并不看他,只是目注着蓉官,不由有些气馁。
“出师了便好,从此在梨园中脱籍,便是自由之人了,再不用做取悦权贵的宠物。”白云暖眼里有喜悦的泪花涌动,不知为何,她就觉得与蓉官投缘。许多人。见一面便是一世的缘分。
蓉官蓦地袍子一甩,作势就要跪下去。白云暖眼明手快扶住他:“蓉官不可,男儿膝下有黄金……”
蓉官顿了顿,仍旧执拗地跪下去道:“再生之恩,没齿难忘。”
白云暖叹:“你能顺利出师,跳脱火坑,横竖是章大少爷的功劳,怎么反倒对阿暖磕头下跪,这是要折煞我吗?”
蓉官却道:“白小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蓉官这一跪是使得的……”蓉官郑重向白云暖磕头,唬得白振轩和温鹿鸣大眼瞪小眼,一怔一怔的。
章乃春却起哄道:“使得使得,自然是使得的……”
原来小赤城游玩当日,章乃春便替蓉官脱了伶人的籍,却并未猴急地携着蓉官到白家拜访,只因听了白云暖的建议便替父母双亡的蓉官寻合适的养父母去。
寻了七八日终于有了结果。这蓉官是个性情奇特的。章乃春原与他寻了洛县邻乡一巨富田员外家。田员外的财产真个是田连阡陌,牛马成群,庄房屋舍,几十馀处,童仆厮养,不计其数。但是偏生膝下无子,百万家产无人后继。蓉官若与他做养子,终身富贵享用不尽,奈何蓉官却看不入眼。宁肯去洛县下属一个河西镇的安善人家做儿子。
河西镇离洛县有二百里地,虽是小镇,却是外省经由本省出入京都的要路。舟楫聚泊,如蚂蚁一般;车音马迹,日夜络绎不绝。上有居民数百余户,边河为市,好不富庶。
安善人夫妻两口,年纪六十有余,并无弟兄子女。自己有几间房屋,数十亩田地,门首又开一个小酒店儿,日子也只是小康。安善人平昔好善,极肯周济人的缓急。凡来吃酒的,偶然身边银钱缺少,他也不十分计较。或有人多付了他酒钱,他便勾了自己价银,余下的定然退还,分毫不肯苟取。
旁人不明就里问道:“这人错与你的,不拿白不拿,如何反退还了?”
安善人说:“我没有子嗣,多因前生不曾修得善果,所以今世罚做无祀之鬼,岂可又做了这样欺心的事?倘然命里不该时,错得了一分到手,或是变出些事端,或是染患些疾病,反用去几钱,却不倒折便宜?不如退还了,何等安逸。”
因他做人公平,一镇的人无不敬服,都称为安长者,也得了个“安善人”的雅号。
※
“你们说蓉官是不是个直肠子,脑子缺根筋,拐不过弯儿?”章乃春还是郁闷,这些时日他费了不少口舌,却依然无法说服蓉官去田员外家,蓉官执拗地选择安善人夫妻俩。这几日已经将一应行李全都用马车运到了河西镇安家,且自己也在章乃春陪同下拜见过安善人两口子,行了所有过继礼仪。
“那安家再小康也比过田家财大气粗呀,真不知道蓉官你是怎么想的。田老爷过几年两眼一闭,那么大家产就全是你的了,你真是没有眼力见!”章乃春碎碎叨叨。
蓉官不慌不忙,浅浅一笑。道:“多谢章大少爷苦心筹谋,可是人各有志,任他再大家产我蓉官也不稀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而已。”蓉官脸上流露很是轻蔑的神色。
白云暖当即撼然得一塌糊涂。而白振轩和温鹿鸣也早已拱手叹服:“蓉官好格局!”
蓉官已从地上起了身,对众人道:“蓉官是属于梨园的,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蓉官,是安语梦。”(安语梦由轻心宝饰演,说好让你演女反,可是我喜欢自己笔下的蓉官,所以轻心宝委屈你了。)
“安语梦?”众人惊呼。
安语梦却是风轻云淡一笑。身上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超脱气质。
“不错,我义父安善人给我取的名字。”
章乃春悻悻然道:“事已至此,也只有祝福蓉官……不。安语梦你了。”
安语梦点头,“欠章少爷的钱财与人情日后语梦定当思取图报。”
白云暖盯着安语梦沉吟了一下,便道:“我有一个提议,可否请语梦到白家来。和哥哥、温大哥一起攻书。他年大考也有个伴儿。若能蟾宫折桂,岂不是报答了安善人的收养之恩,自是美事一桩。”
由于是白云暖的提议,章乃春第一个附和:“阿暖妹妹高见,语梦,你就到白家来读书吧,安善人若知道你有上进之心,定然高兴的。”
白振轩和温鹿鸣也附和。觉得此提议可行。
白振轩道:“如果语梦贤弟同意,我今日就禀明了父亲。”
安语梦却微微摇头。仍旧是淡淡的神色,风和日丽道:“多谢各位的好意,我之前就说过人各有志,有人追求功名利禄,我却视功名如粪土。章少爷一直不解,田员外也相中了我做义子,我却不肯,那是因为他虽是个富翁,一生省俭做家,从没有穿一件新鲜衣服,吃一味可口东西。也不晓得花朝月夕,同个朋友到胜景处游玩一番。也不曾四时八节,备个筵席,会一会亲族,请一请乡党。身子恰像生铁铸就,熟铜打成,长生不死一般。日夜思算,得一望十,得十望百,堆积上去,分文不舍得妄费。这样小气之人空有财富又当若何?哪及我义父虽然银子只够花费,却能仗义疏财,救急救穷,是个格局大胸怀广的。”
又道:“我与义父心性相投,也曾就我的前程问题深入探讨过。义父言道,农、工、商、贾皆乃劳苦营生,非上人之所为。一个有志青年怎能不追求上流,而舍逸就劳,弃甘即苦呢?这就是圣人尝云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可惜很少人能悟到‘高处不胜寒’的理。世人尽道读书好,又有几人能向金阶走?郎不郎时秀不秀,长衣一领遮前后。畏寒畏暑畏风波,养成娇怯难生受。算来事事不如人,气硬心高妄自尊。”
“比起那些富贵子弟,担了个读书的虚名,不去务本营生,戴顶角巾,穿领长衣,自以为上等之人,习成一身轻薄,稼穑艰难,全然不知。到知识渐开,恋酒迷花,无所不至。甚者破家荡产,有上稍时没下稍。所以古人云:五谷不熟,不如荑稗。农工商贾虽然卑贱,若能选一营生不辞辛苦疲倦,便能戒躁戒躁,脚踏实地,习成劳苦筋力健,才是正理。”
安语梦一席话说得满堂之人各有所思,章乃春听得云里雾里,嘟囔道:“那安善人真是事儿多的老头儿。”
白云暖不动声色,只是欣喜地看着安语梦,赞道:“语梦能与这样开明的长者结为父子,确是人生幸事。不过语梦也说道人各有志,所以哥哥和温大哥可不能受安善人这一番高谈阔论的影响啊!”
白振轩和温鹿鸣适才正因语梦一番话而自省,自己每日攻书只为求取功名是不是太过功利,忽听白云暖的提醒,旋即哑然失笑。
安语梦也立即笑道:“正是正是,语梦适才只顾侃侃而谈,却忽略了两位兄长的立场了。人各有志,你们自读你们的圣贤书去,而我也自继承我义父的衣钵,在河西镇经营我们的小酒店,做个老实本分的商人便好。”
“他年娶妻生子,替安善人养老送终,择一人白首,择一居安老,这也是极美的事情。”白振轩道。
温鹿鸣也道:“若论从商之道,语梦贤弟可与章大少爷切磋一二。章家的生意在洛县是最成功的。”
章乃春见温鹿鸣抬举自己,正要信口开河几句,不料安语梦却淡淡道:“语梦只想如白小姐所言,替安善人养老送终,择一人白首,择一居安老,并无恁大野心。看尽了舞台上的风光,反倒觉得繁华落尽,平淡人生才是真谛。”
“语梦,你一定能梦想成真的,因为你的梦想不大。”白云暖也不知是被自己感动,还是被安语梦感动,总之眼角便不自觉有些潮湿。
“我的梦想是利用了白小姐对我的信任与诚意,总觉不光彩。”安语梦有些黯然。
“能被利用,说明阿暖是个有价值的人,你说是不是?所以,安语梦,你就不要再纠结了,过好你的人生吧,过你想要的人生!”白云暖眸子亮晶晶水汪汪地看着安语梦,好一份坦荡的胸襟。
章乃春见白云暖和安语梦言语投契,便又附和道:“对对对,阿暖妹妹所言极是。”
白云暖抬头郑重地看着章乃春道:“谢谢你替蓉官出师。我原应当冲着你做的这份功德而给你一个好的答复,给你一个你希冀的答复,可是你有个会作孽的妹妹,所以你的功也只能补过了。”
白云暖正愁公然拒绝章乃春的求爱,会让自己显得不近人情,正好拉了章思颖做借口,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地拒绝章乃春。
章乃春见白云暖适才还是好面色,却突然眸光一黯,面若冰霜,不由愣住。
“阿暖妹妹,你所言何意啊?”章乃春蹙眉问道。
“你回去问问你的好妹妹,她都对我们章家做了什么?”白云暖突然咬牙切齿,目露红光,众人都一凛。
“我妹妹?是阿思,还是阿念?”章乃春一头雾水。
白云暖冷笑道:“阿念窝囊废一个,不过是章思颖的刍狗,岂有那个本事兴风作浪。”
“这么说是阿思?阿思她怎么了?她对阿暖妹妹你做了什么?”章乃春心里狐疑。
只听白云暖冷笑道:“你还是回去亲自问问你的好妹妹吧!若回章家晚了,只怕章大少爷你要到衙门牢房里去见你的好妹妹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情冷
那边厢章乃春匆匆忙忙、既慌且急地往章家赶,恨不能插翅飞回府里,抓住章思颖一问究竟。
这边厢,白云暖已经告知众人郑大娘和林光将是章思颖教唆来的,众人不由愤慨。又因安宇梦来白府拜访,大家也就暂且将这晦气的事搁置一边,置办了筵席为安宇梦饯行。
少不得以酒话别,离情别绪一番。安宇梦用“无情骨肉成吴越,有义天涯作至亲”一语宽慰众人,众人便也略略放下了担心。
宴罢,安宇梦自和童儿乘坐马车回河西镇去,并约了白振轩和温鹿鸣他日行便,一定要去河西镇看望他。白振轩、温鹿鸣站在白府门前,一直目注着安宇梦的马车沐浴在夕阳金色的余晖里悠闲走远。
“他可真是个奇葩……”温鹿鸣嘴角扯了扯,赞赏又含了一丝落寞说道。
白振轩拍拍温鹿鸣的肩,道:“宇梦原也说过他走他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他看破功名,自是清风自由,可到底也有些消沉,我们肩负家族厚望,又岂能如他一般洒脱?”
温鹿鸣点头,“白世兄说得对,我想那安善人之所以说出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或许另有担忧。”
“担忧什么?”白振轩不解。
身后却蓦地传来白云暖的声音:“担忧自己老来得子,一不小心又飞了。”
温鹿鸣一颤,白云暖竟和他同一心思。不由随白振轩一起回头看白云暖,眼里含了许多惊艳。
白振轩顿悟,旋即哑然失笑:“又或许。你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鹿鸣和白云暖互视一眼,噗嗤一笑。
白振轩挑了挑眉,有些不乐意,“你们俩和着取笑我,倒甚是合拍。”
白云暖倒没什么,温鹿鸣却径自红了脸。
见温鹿鸣尴尬,白振轩忙揽住他的肩。打圆场道:“宇梦也走了,也喝了这半日酒,耽搁了不少读书的时光。咱们两个赶紧温习功课去。”说着拉了温鹿鸣就要走。
白云暖道:“哥哥,还读什么书啊?再不去梅香坞安抚安抚长嫂,只怕她要哭死了。”
白振轩一颤,心里便生出许多烦闷来。
虽然说假绣娘一事。不能怪王丽枫。王丽枫是受害者,可自己心里却仍旧有些膈应。一想到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老东西抱过摸过自己的妻子,他就不舒服。
“哥哥,你是喝多了酒,人喝懵了吗?还杵着干什么?”白云暖说着就去拉白振轩,白振轩无奈只好随他回梅香坞去。
暮色中,温鹿鸣看着白云暖玉佩敲磐,罗裙曳云。袅袅娜娜地拉着白振轩走远,不由怅然若失。
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蓉之娇艳。单凭美丽的外表,白云暖就足以令他神魂倾倒,偏生还是个七窍玲珑心的,性子又极坦荡大方,不是惯常女孩家所能具有,温鹿鸣一寸芳心皆被撼动,整个人如立雾里云端,简直不能站稳了。
温鹿鸣惨白着面色抚着胸口,那里一片灼疼,无法自制。
※
白振轩一路被白云暖拉着到了梅香坞,站在回廊上,依稀听得屋内王丽枫的哭声影影绰绰。
白云暖朝里努了努嘴,道:“喏,哥哥你听……”
白振轩闷闷不乐叹了口气。
白云暖又亲自替他打了软帘,将他往屋内一推,他才趔趄着进了屋子。
南湘、宝蝶正惴惴不安地立在外间,见白振轩猛然跌了进来,都吓了一大跳,赶忙蹲身唤道:“少爷——”
里间的哭声骤然停止,仿佛鸟雀受惊忽然闭口一般。
白振轩烦躁地径自越过南湘、宝蝶往里间走去。
紫藤早已打起帘子等他,白振轩也不看她,径自入内。
屋内是金铺屈曲,玉槛玲珑,辉映着王丽枫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显得分外讽刺。王丽枫并不敢看白振轩,只是垂着头,隐忍着啜泣。
白振轩沉着脸,挥挥手,紫藤和允姑便要退下,白振轩道:“紫藤出去,允姑留下,我有话说。”
允姑僵了僵,对紫藤使了个眼色,紫藤便出去,领着南湘宝蝶自离了厢房回耳房去。
白振轩找了窗下一张棠梨木雕花清漆大椅坐了,拿起桌上一杯茶喝了一口,重重吐出口里的茶叶,又将茶盏重重搁在一旁几上。
允姑吓了一大跳,嗫嚅道:“少……少爷,给你换被热茶吧!”
“大热天,给我沏热茶,是嫌我心里还不够燥吗?”白振轩猛地一吼,允姑慌忙跪在了地上,嘴里求道:“少爷,今天这事都怪允姑不好,和少夫人无关,是允姑有眼无珠,差点酿成大祸……”
“你是不好!”白振轩打断允姑,嫌恶道,“我若留你在府里,不知道下一回你还会如何坑你们家少夫人!”
允姑愣住,少爷此话何意啊?
王丽枫已经听出白振轩弦外之音,早吓得停止哭泣,抬起泪雾模糊的眼看向白振轩,白振轩一脸黑沉,神色就若深不可测的海,充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阴寒。
王丽枫感到绝望,她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温柔与呵护,却是这般短暂。虽然自己在这一次假绣娘事件中并未真正受侮,可是她知道在丈夫心中自己的冰清玉洁早已大打折扣。她张了张嘴想为允姑求情,却是话到嘴边终是吞下,而今她是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替旁人告饶?
“允姑,你离开白府吧!要回王家,还是回哪里,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只是我白家再不容你了。”
白振轩的话犹如晴空霹雳,允姑浑身战栗起来。她回头看看少夫人。又回头看看白振轩,一时慌了声息:“少……少爷,允姑知道错了。求少爷不要赶我出白府呀!少夫人——”
她又回头去求王丽枫:“少夫人,你说句话啊!”
王丽枫只是含悲忍泪,却是紧咬着唇,半个字都没有。
允姑不免绝望而丧气,想自己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拔她长大,只差十月怀胎了。她对自己竟如此淡漠。
“我并不是要赖在白府,只是不放心少夫人而已……”允姑喃喃说着,豆大的老泪滚落下来。
王丽枫心里一痛。遂从床上起身,走到白振轩身前跪了。
允姑惊急便要去扶她:“少夫人,夫妻平头坐,你怎能给少爷下跪呢?”
“你如果还想呆在白家。呆在我身边。你就让我跪。我为你求情一场,也算不辜负你从小到大养育我一场……”
王丽枫说着珠泪滚滚,并不敢正眼瞧白振轩,可怜兮兮道:“假绣娘一事,不能全怪允姑,允姑是听了我的吩咐才去府外选绣娘的。她是无心的,请爷看在……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不要赶允姑走……”
白振轩看王丽枫窝窝囊囊。委曲求全,又心生了不忍。烦闷道:“你何苦为了她这样自降身价?”
“她是我的奶娘啊!除了母亲之外,她是我最亲的人……”
允姑忙打断王丽枫道:“少夫人不可胡说,少爷才是少夫人最亲的人!况还有老爷夫人痛爱你,允姑只是个奴才。”
白振轩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腾地起身,便拂袖而去。
王丽枫立即瘫坐在地上,半晌抓住允姑的手,惶然问道:“奶娘,爷他这样是不是答应我不再赶你出府了?”
允姑垂泪,默默地点头。
王丽枫立时虚脱般,抱住允姑失声痛哭起来。
白振轩站在回廊上,听着屋内嘤嘤的哭声,嫌恶地叹了一口气,心里苦恼:早上不是已经安抚过她了吗?怎么还哭个没完没了?
举头看看东角门,又看看西角门,一跺脚便过东角门,往听雨轩去。
白云暖正喝着茶喘一口气,忽见白振轩匆匆走了进来,眼白布满红丝,情绪萎靡。
她便赶紧吩咐心砚道:“你出去,唤绿萝或者红玉进来伺候。”
心砚赶紧拔腿向外走去,白振轩却拦了她的路,对白云暖道:“这是何苦来着?她又不是瘟疫,为什么要让她躲着我?”
白云暖一怔,只好冲心砚挥手道:“喏喏喏,敢情少爷是故意来听雨轩找茬的,你横竖留下,听他指使,由他出气就是。”
心砚哪里敢吭声,一见到白振轩,只觉两腿都下软了。
白振轩不由有气对她道:“心砚,敢情你不是瘟疫,少爷我才是瘟疫是吧?”
心砚愣住,更加六神无主。
白振轩急道:“愣着干什么,给本少爷上茶啊!”
“哦!”心砚慌里慌张便去桌上倒茶,白振轩自去寻椅子坐,却与递茶过来的心砚撞了个满怀,茶水洒了一声。
心砚忙不迭拿了手帕给他擦拭,却只是低着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白云暖一旁啐白振轩道:“自讨苦吃,何苦来着?”
白振轩叹一口气,绽了一个苦闷的笑容。
※
章乃春到了章家,下了马车便直奔内院。
章思颖正坐在园里的秋千架上,由章念颖在后头一下一下推着。忽见章乃春神色郁结,飞奔而来,不由心喜:一定是林光将得手了,哥哥指定是从白家过来,得了那想起来都爽快的消息,才会这样忧心如焚的。
章乃春已大步走到章思颖跟前,一把将她从秋千架上揪了下来,目光血红,火冒三丈,问道:“你都对白家做了什么?”
章思颖并不畏惧,傲慢道:“哟,妹妹受侮时也不见哥哥这般着急,亲骨肉竟比不上哥哥心尖上的人。哥哥当日给妹妹吃那虎狼之药时说过,你不稀罕我肚里的土匪贱种,你自然有人给你生儿子传宗接代,哥哥看上的人原来是白家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娘炮啊!妹妹也找了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去配她,也算成全了她,只可惜哥哥恐怕不能再让她替你生儿子传宗接代了,因为现在她和妹妹我一样是个掉了价的闺阁千金,咱们章家堂堂洛县首富,金盆嵌玛瑙,檀香劈柴烧,山珍海味吃不了,拿去喂狗喂猫,爹娘又怎么会让你这个单丁独子娶一个残花败柳为妻呢?”
章思颖话音甫落,章乃春一巴掌便盖了下来。(未完待续。。)
ps: 安语梦的名字有些女气,所以更改为安宇梦。至于安宇梦是不是你们猜的男主,我只想说:你猜……谢谢小鑫、果果纷纷的打赏。
第八十九章 拒爱
章思颖被章乃春打得向后趔趄,直跌回到秋千架上。
“哥!”章念颖惊叫起来。
章乃春喝道:“阿念,这里没你事,滚一边去。”
章念颖见哥哥盛怒,不敢造次,默默走到一边。
章思颖捂着热辣辣的面颊,感觉着面颊在掌间一点点浮肿起来,却也不敢吭声。心想:自己毁了哥哥心上人的清白,哥哥恼羞成怒也可以理解,挨一巴掌就一巴掌吧!不料却听章乃春指着自己鼻子道:“幸而阿暖没事,如果阿暖有事,你就和监牢里那个人妖一起给她陪葬!”
章思颖心跳漏跳一拍,她腾地起身,问章乃春道:“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白云暖没事吗?林光将呢?”
章乃春因适才一巴掌,略略解了气,抖了抖袖子道:“我回府之前去了趟衙门,那人妖已经把你招了出来,说是你唆使他们到白家行恶的,要不是我给县太爷贿赂了一大笔银子,你此刻已经被官府拿到监牢里去了!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你要是再敢破坏你哥哥我的好事,小心我和爹说把你扫地出门!”
章乃春扬起手掌,作势要打章思颖,章思颖抱着脑袋缩了缩。章乃春的手停在半空,他何曾见过趾高气扬的章思颖也有这样窝囊废的时候,不禁觉得好笑,挺了挺自己腰脊,放下手,抖了抖袍子,笑道:“如果你从今往后在章府内安分守己,兄妹一场。我自会安排你的前程,给你寻一户好人家嫁了。你是我章乃春的妹妹,失贞又怎样?照样给你风风光光嫁了!”
章乃春说着横了章思颖一眼。离去。
看着章乃春扬眉吐气的背影,章思颖瘫软地跌坐在秋千架上。她恼怒地扯着秋千架上的藤蔓叶子,一脸愠气。
不日,便传来林光将和郑大娘的消息。
县衙将二人之事申报了上司,都道是从来未有之变。知府又拟了奏疏上报刑部,刑部以为人妖败俗,律所不载。于是判了凌迟处死,立即执行。可怜郑大娘假充了半世妇人,讨了若干便宜。到头来却累于林光将,死于洛县县衙之手。真是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白云暖听闻此消息时,竟觉不痛快,那县衙居然没有处罚章思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章家行贿的缘故。
※
紫藤到了听雨轩。见只有白云暖一个人坐在窗下榻上看书,心砚和绿萝红玉皆都不在。晨光透过窗子洒在白云暖身上,把白云暖的白皙肌肤映照得晶莹剔透,宛若仙子。紫藤在心里暗叹白云暖生得好,怪不得那章家大少爷为她神魂颠倒。
白云暖一抬头,看见紫藤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脸笑眯眯的。
白云暖便放下书,笑着招手让紫藤进去。
“你家少夫人这几日心情好点了没?”白云暖问。
紫藤抿了唇。摇头道:“人前是不哭了,可是一个人时就瞅见她偷偷抹泪。又劝她不得,允姑不让人再提起假绣娘的事了。”
白云暖在心里冷笑,允姑倒聪明,把自己撇得干净。不让人提假绣娘的事,也就没人再追究她的过错了。
“那少爷呢?少爷就不劝劝他吗?”
紫藤的神色更加凝然起来,“少爷白日在书香堂跟着温先生上课,晚上也多是逗留在书房内,总是等少夫人睡着了他才回房,有时也干脆宿在书房内。”
白云暖的笑容敛去,微不可见蹙了蹙眉头。盯着紫藤的脸看了一会子,见其眼角眉梢都藏着喜色,便道:“瞧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你家少夫人都愁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情笑。”
紫藤颇不以为意,“难道我不笑,少夫人她就不愁了么?”她当然不会告诉白云暖自己心情好是因为适才见到了章大少爷。
“强词夺理。”白云暖笑,“你一个人鬼鬼祟祟摸到听雨轩来做什么?”
紫藤小心翼翼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红笺,双手递到白云暖跟前来,“喏,章大少爷让我送来的。”
白云暖的神色一冷,并不去接那红笺,对紫藤道:“这是私相授受,于礼不合,你赶紧去还了他。”
紫藤一愣。白小姐不是也随章少爷去天香园观过场,去小赤城游过湖吗?怎么翻脸就跟翻书一样?不对,白小姐一定是在矫情。自己毕竟不是心砚,小姐信不过自己。便道:“小姐,紫藤的命是你和章大少爷救的,所以我也乐意替你们跑腿,为你们分忧的。你有心事不用瞒着紫藤,紫藤虽然伺候少夫人,可是心里也把你和章少爷当主子的。”
白云暖有些烦,将书往榻上一扔,坐直了身子道:“紫藤,越说越没谱了!你若认我是主子,你就去回了那章少爷,让他从今往后再莫上白家的门!”
紫藤一凛,拿眼打量白云暖,确乎是恼了,但还是不死心道:“可是小姐,章少爷他对你……”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私相授受,暗通款曲?”白云暖一想到章思颖教唆林光将上门要毁自己清白一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章乃春竟然还有脸上门纠缠她。不如今儿就把话说绝了,让他断了念想,从今往后落得省心干净。
白云暖向紫藤挥挥手道:“你就把我适才的话拿去对那章乃春说了,从今往后,你若还要做他的走狗,不要怪我生气去质问你家少夫人。”
紫藤愣住,见白云暖面冷如霜,知其是说真的,不由为章乃春抱屈。蹲身福了福,闷闷不乐地出了听雨轩,要去白府大门口找四儿回话。
正闷头走着,却在梅香坞的回廊上撞上允姑,手里的红笺落到地上去。
允姑从地上拾起,正要翻阅,被紫藤一把抢过。允姑只瞅见红笺上“章乃春”三字。
“你这样没头没脑,失魂落魄的,是怎么了?”允姑问。
“没什么。”紫藤闷头嘟囔。
“没什么就去厨房拿碗点心给少夫人吃,早膳可是一口都没吃下去。”允姑不免长吁短叹。
紫藤一想自己还得去回复那四儿,便立即摇头道:“现在不行,小姐吩咐我送这红笺去,你让南湘或者宝蝶给少夫人端点心去。”
紫藤说着,急急就往西角门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允姑有些生气,碎碎念道:“小姐吩咐的,你是梅香坞的丫鬟,为什么要跑听雨轩的活计?”转念一想,适才红笺上写了章乃春的名字,这红笺一定是白云暖让紫藤送给章乃春的。于是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还以为这白家书香世家有多好的家教,竟是这样不顾礼义廉耻,那白姜氏只会对少夫人冷眼严苛,对自己的女儿却如此纵容,由得她如此和男子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之前还以为是心砚那丫头与章家花大少有私情,没想到真还错冤了那丫头,竟是小姐不知自爱。要不是白云暖和章乃春纠缠不清,那章家人又岂会教唆假绣娘上门要毁她家少夫人清白?还带累自己在白家抬不起头来。
允姑越想越气恼,恨不能立马就将心里的话都泼给白姜氏听,可是一想起她可怜的少夫人,她又忍了。
※
紫藤到了白府大门前,见四儿还坐在丹墀上。
四儿今天为了能见紫藤,特听从章乃春的吩咐男扮女装,冒充是紫藤的表妹,才得到喜伯同意,见到了紫藤。
这一会儿,见紫藤出来,他忙从丹墀上站起身来,笑道:“紫藤姐姐,你可出来了。”
紫藤道:“你怎么不在门房等着,坐这丹墀上,也不嫌脏?还白白打扮成姑娘的模样儿,却一点斯文都没有。”
四儿嘿嘿地笑,盯着紫藤手上的红笺,喜道:“怎么,是你家小姐给我家少爷回信了。”
紫藤张口欲言,却转念一想,和四儿说有什么用,心里又巴巴地想再见章乃春一面,便道:“章少爷在哪里?小姐有话让我亲口告诉他。”
于是四儿领着紫藤到了不远处路旁大树下停着的一辆马车旁。
紫藤快速上了马车,留四儿在外面把风。
章乃春见紫藤来了,喜出望外,他在马车上坐正了,笑着问道:“紫藤,怎么样?你家小姐怎么说?他接受我的道歉了吗?”
那封红笺上的措辞可是他花了不少银子请有学问的儒生帮忙写的,表达了浓重的歉疚,顺便也再次表示了爱意。阿暖看到一定会感动、心软的。
不料紫藤却眸子一黯,摇头道:“小姐根本连红笺都没有打开,就让我把这红笺送来还你。”
章乃春愣住,看来白云暖因为阿思教唆假绣娘一事的确动怒不小,也难怪,若那人妖得手,毁了阿暖的清白,的确后果不堪设想。白云暖生气也是情理中事。又见紫藤愁眉不展,一脸歉疚,道:“章少爷,对不起,紫藤办事不力……”
“没事没事,”章乃春摆手,“紫藤你做得很好,本少爷要好好谢你才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镯子。(未完待续。。)
ps: 我为什么都木有和氏璧加更的机会?呜呜……
第九十章 诡计
章乃春将金镯子伸到紫藤跟前,道:“这个送你,接下来少不得要叫你跑腿呢!”
紫藤哪里肯接那金镯子,泫然欲泣道:“我帮章少爷又不是图这些金银财宝……”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报答本少爷的救命之恩嘛!”章乃春笑。
紫藤暗叹,风/流倜傥的章大少笑起来真是呆萌得很,她不由呆呆看着,章乃春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她竟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直到章乃春重重推了她一把,并将那只金镯子替她套到了手腕上。
紫藤只觉手腕上一冰,立即惊跳起来。她慌忙要去脱那镯子,却怎么脱也脱不下来。
章乃春道:“送给你的你就拿着,这样矫情做什么?阿暖妹妹今日拒绝了我,我明日再跟她道歉便是,若是她明日拒绝了我,我就后日向她道歉,后日拒绝我,那就大后日道歉,这期间少不得要你跑前跑后斡旋着。”
紫藤的泪簌簌落了下来,她一想到小姐对章少爷的绝情,就觉得章少爷好生可怜,于是颤声道:“章少爷,小姐让我带句给你。”
章乃春一听,白云暖还给他带话,立即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看着紫藤。
“阿暖还给我带话了?快说快说,阿暖她要跟我说些什么?”章乃春的眼睛亮晶晶的,全是神采。
紫藤撇着嘴,委屈道:“小姐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私相授受。暗通款曲?还说让章大少爷从今往后再莫上白家的门了……”
紫藤说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因为她瞧见章乃春的面色就像炉子里的灰一点一点冷却下去,而自己的心也随着他的消沉而一寸一寸碎掉。她伸手再次去脱腕上的金镯子,章乃春却伸手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只听他落寞道:“这镯子还是送给你,你去帮我再给阿暖妹妹带句话。让她不要气坏了身子,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看起书来就忘了休息……”
紫藤几乎是呜咽着下了章乃春的马车。
章少爷这样好,为什么却入不了小姐的眼哪!如果自己能得这样一个人的痴心,就算是死了也甘愿的,想起少爷对少夫人的薄情寡恩。紫藤越发觉得章乃春是情圣。美好至极。
紫藤一路哭着到了听雨轩,却见听雨轩房门紧闭,紫藤敲了几下门,心砚来开了门,见到紫藤一脸的泪,不由一怔,遂道:“紫藤,你怎么了?哭得跟泪人似的。叫人看见,也不怕把人吓死!”
紫藤胡乱揩了脸上泪痕。抽噎道:“心砚,我要见小姐。”
心砚蹙眉道:“小姐说了,从今往后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到听雨轩来了。”
说着便关了房门。
紫藤怔怔地盯着厢房的门,心里觉得她家小姐实在是太狠心了。
※
章乃春过了一段买醉的日子,喝醉了便去章思颖房里砸东西,骂骂咧咧的。
章思颖郁闷得要死,一日,章乃春又满身酒气地进房闹事,章思颖屏退了下人,任由章乃春骂去。
章乃春指着她的鼻子,道:“都是你这个好妹妹,害阿暖恼了我,她居然让我不要再上她白家的门了,还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私相授受,暗通款曲?呜呜……要知道之前阿暖妹妹可不是这么对我的!她随我去天香园观场,遂我去游小赤城,之前还让我参加他们家的春游和烧烤……”
章思颖捂起耳朵,真是烦死,章乃春的这些骂词翻来覆去,跟炒剩饭似的,都要让她耳朵长茧了。却见章乃春骂红了眼,将手里的酒坛子一摔,搬起一旁桌案上的官窑花瓶就要砸,她起身喝道:“瞧你那点出息!”
章乃春愣住,章思颖实在是太嚣张,如此理亏还敢犟嘴。
官窑花瓶就要砸到地上去,却听章思颖喊道:“哥哥住手,我有法子帮你!”
章乃春停了动作,吃惊地看着章思颖。他这个妹妹一向诡计多端,且听她如何说。于是他放下花瓶,对章思颖道:“你给老子说!”
见哥哥如此牛脾气,章思颖翻了翻白眼。“你如果是我老子,那章瑞梅又是我的谁?”说着,上前将章乃春扶到一旁雕花椅上做了,给他倒了一杯茶。
章乃春正觉骂得口渴,遂接了茶,白了章思颖一眼道:“不孝女,直呼你爹的名号。”
章思颖再次翻了翻白眼,“你都抢了他老子的位置,还不许我叫叫他名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哥哥你也忒霸道了。”
章乃春喝了茶,气也消了些,道:“莫啰嗦,快给你哥说来你有什么法子让你哥我娶到阿暖!如果你只是蒙哄我,小心我砸光你屋里的东西!”
章思颖将手一摊,将肩一耸,漫不经心道:“你砸啊!随你砸,横竖这都是章家的财产,我日后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章家的财产你要怎么作践,全都凭你心情,和我半吊钱关系!”
章乃春斜睨了章思颖一眼,他这个妹妹真是城府深得很,心机就跟牛毛似的,又杂又多,便缓和了神色道:“快说,你给哥哥我支什么招啊!”
“这招,那白云暖不都替你支好了吗?”章思颖唇边一抹讥笑,“哥哥却白白辜负人家美人一番心意,还在这喝酒耍疯。要是我,我也看不上哥哥这窝里横的模样。”
章乃春愣住,“阿暖都给我支好招了?她明明让那紫藤给我带了绝交的话啊!”
“绝交的话,哥哥要这么理解,那就没戏了。”
“我的好妹妹啊,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知道你聪明,快给哥哥说道说道,日后你嫁人,少不了你的嫁妆。”
章思颖“噗嗤”一笑,继而又落寞道:“无论如何我们是亲兄妹,虽然你害死我的孩子,但我也不同你计较了。日后我想嫁得好人家,还不是要哥哥你张罗。”
“如果你能帮哥哥娶到阿暖,哥哥一定加倍疼你。”章乃春信誓旦旦。
章思颖这才道:“那白云暖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私相授受,暗通款曲?那哥哥你就让爹做主,差媒人去白家提亲就是了呗!”
章乃春茅塞顿开,一拍大腿,道:“对啊!我真是榆木脑袋,咋没想到呢!”章乃春当即就兴高采烈地要去找章瑞梅,章思颖拖住他道:“哥哥,你看看你浑身酒气,你这样去求爹,爹只当你是酒醉说胡话,并不肯当真的。不如等明日酒醒。而且,妹妹以为再保险一点的话,你应该先去对过宅子里向祖父祖母陈情,祖父祖母一向疼溺你,肯定会答应的。祖父祖母答应了,你再同爹娘说,爹娘碍于祖父祖母的面,也不好回绝你的。”
章乃春当即冲着章思颖竖起了大拇指,“阿思,你真是女中诸葛,只是你和阿暖妹妹比起来,聪明有余,善良不足,你的智慧都用在旁门左道上了!”
章乃春说着就嬉笑着跑走,把个章思颖气得不行。
她愤然道:“你个窝囊废!大草包!要不是我想指望你以后给我寻门好亲事,多陪我些嫁妆,我怎么甘心被你这样侮辱!”
章思颖操起一旁桌上被章乃春放过了的那个官窑花瓶,重重砸在了地上,顿时那花瓶四分五裂。章思颖不解气,又在那碎片上重重踩踏了几脚,却被碎片硌到了脚,疼得龇牙咧嘴。
“章乃春你给我等着,如果你真娶了那白云暖进门,看我怎么收拾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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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闺怨
王丽枫知道,每晚白振轩都在她睡了之后才回房来就寝。如果自己执意等他,等得迟了,他便索性就宿在书房内。心里一面儿委屈,一面儿又担心白振轩熬坏了身子。
这夜,便早早地假意入睡。
松塔送了银耳莲子羹到书房内,见白振轩仍在练字,却掩不住哈欠连连,便小心翼翼道:“少爷,困了就早些安歇吧!”
白振轩眉眼不抬,“是你困了吧?你困了就早些去睡,不用留下来伺候了。”
松塔将银耳莲子羹放到书案上,道:“少爷不困奴才也不困,少爷不困总饿了吧?喝晚银耳莲子羹,夫人吩咐的,说是你总是熬夜,恐你上火。”
“知道了,搁着吧。”白振轩仍旧练字。
松塔瞅了瞅他家少爷,少爷憔悴了不少,两颊清瘦得都有些凹进去了,便小声道:“少爷,适才听紫藤说,少夫人她已经睡下了。”
白振轩提着笔的手顿了顿。松塔便忙识趣地出去了。
白振轩扔了笔,盯着莲子银耳羹看了一会儿,端起来胡乱喝了一口,便赶紧撤离书房,回屋就寝。
到了屋内,但见壁上一盏微弱的灯,王丽枫已经面朝里在帐内睡着了。白振轩实在困得不行,自己胡乱脱了衣裳,也不洗漱,便躺上了床。
他不想惊动王丽枫,也不去扯她身上的被单,面朝外,便合了眼。眼刚一闭上。就听王丽枫翻身的声音,接着身上一暖,她的被单就盖在了他身上。
白振轩猛然睁开眼睛。仿佛嫌弃极了似的,忙不迭将那被单掀开,末了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便僵声道:“我……我不盖,太热了。”
王丽枫的手摸了摸他的手,却是怯怯的,声音低低道:“手这么冰。哪里就热了?”
“我说热就热!”白振轩没好气,抽回自己的手,枕到自己半边脸下。这么一憋闷,还真有些热了,不自禁便出了些汗。
王丽枫从床上坐起身来,看着丈夫的背影。咬了唇。默默地落下泪来。白振轩虽然背对着妻子,也知道此刻她又委屈落泪了,叹口气,仍旧面朝外,道:“其实我并无怪你之意,你又何必作茧自缚呢?我劝你还是自己释然得好。”
王丽枫更加愁闷,丈夫这段时间以来种种表现都有疏远自己之意,分明嫌恶自己。怪责自己,他却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颤声道:“爷如若没有怪我,又如何这段日子以来俱不肯面对我呢?”
白振轩一颤,只好逼迫自己转过身来面对泪眼潸然的妻子。微弱的灯光中,王丽枫的泪光很是晶莹。
白振轩无奈,他实在有些厌烦了她的眼泪,可是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叫他无法说出再难听的话来,况理智也告诉自己:她很好,她善良、温柔、体贴、美丽,可是面对她时,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情愿振奋起来呢?
白振轩伸手,将王丽枫揽到了自己怀里,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早些睡吧。”
王丽枫虽躺在丈夫的怀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存。白振轩的怀抱显得那么虚伪而刻意。
※
转眼已是夏末,即将入秋,天气开始转凉,时不时便落起几阵寒雨。
王丽枫已卧病一段时间,请医延药,总不见好。
白云暖从兰庭给母亲请完安,便携着心砚去梅香坞看望王丽枫。
她将白姜氏给王丽枫添置的秋衣一并带了过来。
王丽枫勉强从床上支起病体,命紫藤给白云暖搬了杌子过来。白云暖坐在离床很近的地方,将白姜氏的秋衣给王丽枫呈了过去。
“长嫂,”她故意不去看王丽枫毫无血色的唇、苍白的脸和落寞萎靡的眼神,道,“你看,母亲给你新添置的衣裳,你瞅瞅喜欢不?”
王丽枫咳了一阵,虚弱笑道:“我病恹恹的,废人一个,劳心婆婆还给我做新衣裳,只是我只怕没机会穿了,这病体不知还能拖到几时。”王丽枫说着,便垂下泪来。
白云暖凝眉看着王丽枫的模样,昔日那样明艳的美人儿,这一场病竟成这样了,不由心痛道:“长嫂休要说这些丧气话。小病总是难免,不过多费些时日而已,刘郎中医术高明,总是能将你医好的。”
王丽枫摇头,好不颓丧。
白云暖看着王丽枫眼前光景,不由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是这般在病榻上缠绵,便愈发心疼起王丽枫来。
“长嫂是不是想娘家人了?等身子好些,便求母亲,让你回家探亲去。”白云暖提议,因为之前听闻王家知道王丽枫病了,要接王丽枫回王家去养病,被白姜氏拒绝。白姜氏说,断没有生病的媳妇回娘家养病的道理,恐传出去旁人会以为婆家待亏了她。王丽枫为此还哭了好几回。
王丽枫凄凉地笑了笑,“是有些想我大哥他们了,只是我这病体如何能回得?”
“那长嫂就要按医服药,早日康复才是。你这一病,哥哥的学业也受了不少影响。”
王丽枫点头,自己病了,白振轩的表现还真的无可挑剔,对她是嘘寒问暖,喂药喂饭,只是那些举动看在她眼里却分外不是滋味。他只是在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却不是出自本心。于是,她便也每每以恐自己过了病气给他,而将他拒之门外。现在多半夜晚,白振轩都宿在书房里,或许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吧?面对一个不讨喜的妻子,他也是尽力了。
“阿暖,你还是不要在我房里久坐了,我这房里不通风,恐我把病气过给了你。”王丽枫委婉地表达了逐客之意。
白云暖遂留了衣服,携着心砚,自出了梅香坞。
允姑跟了出来,对白云暖哭道:“小姐,少夫人的病迟迟不见好,多半是心病所致,可是我如何劝她,她都不肯听进去,心头郁结无法解开,这病又如何好呢?”
允姑所指,白云暖当然明白。长嫂的病因那假绣娘而起,而假绣娘事件,章思颖是始作俑者。
白云暖握紧了拳头,却仍对允姑和颜悦色道:“允姑是长嫂的奶娘,与长嫂亲厚,还请允姑多宽慰宽慰长嫂才是。”
“那少爷那里……”允姑欲言又止。
白云暖叹气,她焉能不知道哥哥与长嫂之间有隔阂,可是夫妻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她是局外人,搀和不了被窝里头的事。她也同情长嫂,可是她也理解哥哥,长嫂这一场病,哥哥的确是尽心尽力尽了一个丈夫的本分,可是感情的事又岂是旁人一番劝导能够左右的?她也曾经极力游说哥哥,可是仍旧是无法让哥哥对长嫂敞开心扉。
或许,捆绑不成夫妻吧!
但是白云暖不能在面上拒绝允姑的请求,恐允姑又要多想生出怨气来。她微笑道:“允姑放心,哥哥面前我会尽力多劝说的。”
允姑福了福身子,感激道:“多谢二小姐。”
与心砚一路走回听雨轩去,见心砚一旁小心翼翼打着伞,又见阴霾的天际一阵又一阵落下雨来,她越发蹙了眉头。
心砚一旁替她家小姐拉了拉衣服,道:“这雨下的,让天都加快变凉了。”
白云暖猛然一颤: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长嫂的心病在哥哥身上,而哥哥的心病在心砚身上。
她将手握在心砚打伞的手上,停了脚步。心砚一颤,不解地看着她家小姐,只听白云暖道:“心砚,你能劝劝少爷吗?你知道,你的话,少爷总是听的。”
一阵冷风拂过园子,心砚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见小姐哀恳地看着自己,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轻轻道:“晚上……晚上我煲碗汤给少爷送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夜访(叁生缘猫猫和氏璧加更)
心砚将煲好的汤放入食盒,白云暖把她送到梅香坞的东角门边。
入秋的夜,因为刚刚下过雨,显得分外的凉。
白云暖替心砚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去吧,允姑他们都睡了,哥哥在书房。我过半个时辰后去接你。”
心砚显得心事重重,小姐让她去和少爷谈谈心,劝慰少爷能对少夫人好些,在她看来,少爷对少夫人已然十分好了。可是小姐的命令,她又不好违拗。
白云暖推了推她,她便入了梅香坞。
夏末秋初,夜凉如水。
心砚提了食盒,小心翼翼向书房走去。梅香坞的房间全都熄了灯火,只有白振轩的书房依旧亮着灯。那灯在秋夜中显得分外萧瑟与孤寂。大家都睡了,园子里静悄悄的,依稀听见白振轩咳嗽的声音。那咳嗽声揪紧了心砚的心弦。
站在书房门外,心砚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敲响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白振轩正在看书。他穿了家常服,只在外头披了件外套,猛听得敲门声,直以为是松塔,便道:“我就要睡了,别催。”
往常这时候,松塔少不得回一句,“小的也是奉了夫人的命,少爷勤谨固然是好事,可也要注意身子。”
今夜,门外却一片寂静,只有一个人影映在门上。那人影被屋内的灯光冲得淡薄,他却依旧心跳了一下。
那个淡淡的人影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门外,他鬼使神差便弃了手里的书。从案上起身去开门。他的手放到了门闩上,竟微微发颤。
忍着心口一丝疼,他开了门。心砚小小的脸便呈现在眼前。
凉凉的夜风从廊下幽幽拂过,白振轩一把将心砚拉进了屋内。紧闭上房门,他急迫地问心砚道:“你怎么来了?”
心砚克制着心底里的激动,小心翼翼将食盒放到书案上,一边打开盖子,一边尽力保持语气平和道:“小姐让我给少爷煲了一锅汤。”
心砚盛好了一碗汤,双手奉到白振轩面前来。她的眸子亮晶晶雾蒙蒙的。
白振轩有些柔肠百结。喃喃道:“阿暖为了我和丽枫真是煞费苦心,竟然连你都派来了……”
“那少爷就不要辜负小姐。”心砚的声音哀伤的,悲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白振轩接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用汤匙轻轻舀起一勺,一边喝,一边颤抖着唇。心砚讶异地看着他的眼里一点一点浮起泪雾来。只听他道:“自然是不能辜负的。这是阿暖的心意,也是心砚的心意,不是吗?”说着,便把一碗汤喝了个精光,又径自去食盒的炖锅里盛汤,盛满一碗,仰头喝下,盛满一碗。仰头喝下……心砚看得呆了,眼见一锅汤都要底朝天了。心砚才想起上前抢他的碗。
“少爷,少爷,你别这样!”
白振轩由得她将碗抢走,却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心砚的脑袋轰一下就懵了。
她的头被他紧紧按在了他的心口,那里有一颗心正在狂乱地跳着。
“心砚,你告诉我,还要我怎样?父亲母亲让我娶她,我便奉命娶了她。娶她还不够,大家说要对她好,我也努力做到对她好,好言好语,喂药喂饭,却还不够么?”
白振轩的声音听起来痛苦不堪。
心砚抬起头,看着她家少爷痛苦的面容,她的五脏六腑就全都扭曲在一起,森森地疼着。
她多想伸手去抚平她家少爷虬结的眉头,可是她抬不起她的手,因为她没有资格。
想及此,心砚的泪便从眼里落了下来,珍珠一般在面颊上一路滚躺。
白振轩的泪也落了下来,他哑着声道:“心砚,要怎样,要怎样才能忘记你?要怎样才能将你从我心里抹去?”
心砚摇头,不停地摇头。少爷的深情厚谊她如何担得起?心砚不敢再看白振轩灼灼的含泪的眸子,她欲别过身去,却一把被白振轩拽了回来。白振轩指指自己的脑子,又指指自己的心口,道:“这里可以控制我的行动,却无法控制我的心,心砚,她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忘不掉你,心砚……”
白振轩说着,跪倒在地上,他哭得很伤心,哭得很痛苦,心砚却无能为力。她看着他因为哭泣剧烈颤抖的身子,只能弯下身去,将他的身子轻轻揽入怀里。
今夜,她突然想违拗小姐一次,她想放纵一回自己,她心疼她的少爷,她不想看着他痛苦不堪,她能为他做的便是这微不足道的怀抱。
而白振轩在心砚小小的怀抱中宛若小舟寻到了避风的港湾,他心里的苦水一股脑儿地往外倒:“心砚,这洛县的人都觉得生在白家藏书世家何等儒雅风光,却不知道我活在那栋强金阁下有多么苦恼而郁闷。如果我是洛县其他富户人家的少爷,便能将你收为通房,抬上姨娘,可是我是强金阁下白家的少爷,我不能这么做。我连个妾的名分都给不了你,我这少爷当得是何等窝囊啊!一夫一妻,只道是这白家内的优良传统,祖辈们延续着这传统洋洋自得沾沾自喜,以为是君子之举,可是不是自己的意中人,一夫一妻又怎样?也不过是扼杀爱情,捆绑怨偶的桎梏……”
少爷心中竟承载了这样多的苦恼。心砚动容地捧起白振轩的脸,小手轻轻揩拭那上面的泪痕,道:“少爷,通房也好,姨娘也好,心砚全都不在乎。我与少爷今生今世做不得眷侣,还有来生。让我们祈祷来生,期许来生,好不好?”
看着心砚我见犹怜的面容,听着她轻声细语的请求,白振轩只觉一腔心事全如白雪溶于春阳之中,就那么一点一点化开,终于汇成一片荡漾的湖水。
他扶着心砚的手起了身。四目相对,柔肠百结,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拥抱在一起,亲吻在一起……
窗棂之外,允姑麻木地站着。
如果她不是夜半梦醒担心少夫人的病体,又怎么会撞见这喷血的一幕?她原只是听见书房内的哭声有些好奇,便用手指蘸了口水戳破了窗户纸……
原来,这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能够包裹住这样骇人的真相。
她多想此刻就推门进去,将房内那对浪荡的男女拉出来,拉到老爷夫人跟前去质问一番,可是她担心少夫人的病体,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再有,她比谁都清楚,少夫人是多么在意这个薄情寡恩的男人,如果失去这个男人,只怕少夫人的病再无转好的可能了。
她就那么不忿着,怨恨着,慢慢踱步走回耳房去。此刻,她很想去陪陪她可怜的少夫人,可是她不能让她看见自己因为激动和不平而涨红的脸,还有为少夫人不值的泪。
※
白云暖一直竖着耳朵听梅香坞那边的动静,许久,忽听得门被打开发出的“吱呀”一声响,她立即跳起身,拿了伞便冲出门。
到了梅香坞的东角门外,果见心砚提着食盒,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回屋再说!”白云暖拉了心砚的手,便往回走。
回到屋内,白云暖便拿热巾给心砚擦脸,但见心砚双目哭得红肿,又见其双唇也红得欲滴出血来,心下不免生疑,但还是道:“该说的话都和哥哥说了吗?”
“嗯。”心砚点头,目光却有些闪烁。
白云暖松了一口气,笑道:“但愿那些理儿,经你的口,能入得哥哥的耳。”
心砚心虚地垂着头。她不敢告诉小姐,小姐交代她的分析利弊的话她连一句都没有带到。甚至,这数月来好不容易对少爷筑起的心防,也因为少爷这一场哭而冰封瓦解。
她只是快速地搪塞了小姐,快速地逃回耳房去,缩在被窝中回味着适才少爷缠绵悱恻的吻。
少爷和她约好了,每个夜半都让她送点心到书房去。少爷说,他见不到她,会死。于是,她便心软地答应了。
※
对于白振轩和心砚每个夜半的幽会,白云暖竟一无所知,不是她太粗心,而是她太放心心砚。还有,章家突然差媒人到白家提亲,令她有些始料未及。
前世,章乃春是求爱成功之后,才差媒人到白家来提亲的,可是这一世,她明明拒绝了章乃春,为什么章家的媒人还是来了?
幸而白玉书和白姜氏狠狠回绝了章家,态度斩钉截铁,不留丝毫情面。
白云暖悬着的心总算安了下来。
前世父亲因为家道落魄,又需坚守藏书人的职责而委身嫁女,还索要了十万两聘金。这一世,强金阁修缮有朝廷拨的三百万两款项,父亲自然不必穷途末路而近乎卖女。
白云暖对父亲的心结多多少少有些打开,或许人做出一些有违本心的事皆是环境所逼吧!
只是,不知道那章乃春是否肯善罢甘休。自己几次三番羞辱于他,都不能使他打退堂鼓,想来他对自己是志在必得。此番,说媒未遂,他也算用尽了所有光明正大的手段。
章家不是善类,章思颖恶毒是她肯定的,章乃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不知他会不会为了得到自己而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来。
白云暖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未完待续。。)
ps: 谢谢叁生缘猫猫的和氏璧,玉清宸、小鑫的平安符。
第九十三章 呕血
窗前月过三更,花木吟风似雨。
王丽枫挣扎着从床上起了身。这一病数日,她整个人都虚弱无力。久未起身,此刻脚触到地面,就若踩了棉花般。她像一只小舟摇摇晃晃摸索着向屋外走去。不敢点灯,只能借助屋外的月光,坚难地摸着墙向外走,逼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要去证实一件事。
走到门边,她已出了一身的汗。费了好大一番技巧,才将门开得只发出轻微的响声,只为不惊动书房内偷情的那对少爷与婢女。
门开了,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她浑身一激灵。可是顾不得冷,只抱了抱自己的双臂,就幽魂一样绕着回廊飘向书房。
天上,月冷而清,照得整个园子亮如白昼。书房的窗子上映出烛火橘红**的光,她附耳上去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于是她用手指在舌头上沾湿,蘸破了窗纸。当窗上现出一个圆形的小孔,她突然没有勇气将眼睛凑上去。她害怕允姑所说的一切会是真的。
她闭了闭眼睛,终于鼓起勇气透过那个小孔窥探书房之内。只一眼,已如坠万丈深渊。从头到脚彻底凉透。
只见书房内,心砚正替白振轩研墨,而白振轩提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写着什么,俨然一副文思泉涌的模样。更令她受刺激的是白振轩时不时侧目笑看着心砚,那眼睛里的华光是面对她时从不曾有过的。而心砚,一向小心翼翼。眼观鼻鼻观心的心砚竟能从容抬头,用娇羞而不胜的目光回应她的少爷。
廊下,初秋的夜风依旧沙沙而过。吹得她通体冰透,可是她依然不觉得冷,因为她的胸腔里正有怒火熊熊地燃烧着。
如果不是允姑以为她睡着时,坐她床前哭哭啼啼喃喃自语,诉说自己夜半偶遇的龌龊一幕,她永远都不知道这白家,守着强金阁。世代承奉祖训的白家也会有这样藏污纳垢的一面。
还记得,在兰芷的温家老宅中,自己曾追问白振轩为什么对她冷眼相待。白振轩回答她:“夫妻之道,不是冤家不聚头。”那时那刻,她伤心欲绝,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她是那么自卑。为自己是个天生不讨喜的女人。原来不是她不好。而是她的丈夫本该欣赏她的眼睛已被小狐狸的迷障蒙蔽,早就看不见她身上的光华万千。
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娘在世的时候,每每谈及自己替她做主结下的这桩婚姻便洋洋得意。娘说,白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同其他豪门大户比起来,有一点难能可贵,白家的男子只许娶妻不许纳妾,不抬姨娘。不收通房,白家的男子家风严谨。洁身自爱。
现在回想起来,竟是莫大的讽刺!
娘,你若知道你被白家道貌岸然的外表所欺骗,你是不是在九泉之下亦感到无法瞑目?
娘,我的一生难道就在欺骗中虚度吗?娘,我的大好青春难道就在这天大的谎言里消耗蹉跎吗?
王丽枫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自己的肉里,她用巨大的疼痛提醒自己:今日之耻不可忘!
她没有再向前挪半寸步子,也没有推开书房的门,将房内那一对你侬我侬的男女吓个措手不及。她只是行尸走肉一般折回身子,颤着双脚,慢慢却坚定地走回自己的寝居。
※
次日,王丽枫发了高烧。
先前,她的病只是一味赖拖,并不生猛,也就不痛不痒,此一番突然病情加剧,把阖府闹得人仰马翻,连白玉书都不进芝阑馆督工,而是和白姜氏一起坐在梅香坞的厅里等待郎中的诊断。
刘郎中说:“少夫人一直郁郁,此一番严重受寒,和着体内一直压抑的郁结之症一起挥发出来,病来如山倒,只怕凶多吉少。”
一句话说得人心惶惶。
白玉书眉头扭成大疙瘩,白姜氏也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啊!”
娶了不到一年的新妇如果夭亡,洛县的人还不知要怎样嚼舌根,说白家风水不好呢!
刘郎中却又道:“也不尽然,如若少夫人能挺过这一关,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玉书和白姜氏忙不迭要在刘郎中跟前说许多恳请的话,刘郎中也答应全力以赴,救治王丽枫。于是连着几日都宿在白家,开方熬药也算尽了医者本分,奈何王丽枫仍旧高烧不退。
白振轩因为妻病,停了书香堂的课业,只衣不解带照顾在床前。但见,王丽枫忽一日迷迷糊糊醒来,他便端了碗水凑上前去,王丽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便眼神涣散地盯着他,任他问她什么,她都那么呆呆地看着他,并不言语,仿佛已经不认得他了似的。
白振轩见妻子双唇起皮、皲裂,还渗出一点点血丝来,不免心疼和担忧,安抚道:“你好生养着,这病也没什么了不起,横竖过几日便好了,等你好了,我再带你游小赤城,你喜欢菊畦那处的风光,等你病好,菊花兴许已经开了,咱们一起去菊畦赏菊去。”
白振轩言语轻柔,好生劝导,王丽枫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丝笑意,可是那笑意却不是动容与暖好的笑意,而是冰凉的讥笑,白振轩不由一凛。转念一想,她或许是病糊涂了,瞧她看自己的目光也显得涣散,无法集中,便也不恼,依旧微笑地守着床前。
忽听王丽枫道:“阿暖呢?我要见阿暖——”
白振轩有些诧异,不知妻子病中要见阿暖干什么,又想她们姑嫂一向感情深厚,她病了,人便变得软弱,想见自己贴心的人也属正常。只是,仍旧劝道:“你病了,病得这样凶急,阿暖原也来探看过你几次,可是母亲说,阿暖身子也弱,怕她万一过了你的病气,所以母亲吩咐阿暖等你病好了再来探你。”
王丽枫眼里的冷笑愈浓,她不再看白振轩,而是呆呆地盯着床尾那赤金色的凤凰帐钩,嘴里喃喃念叨着:“阿暖,阿暖……”
白振轩有些害怕,妻子这样恍恍惚惚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刘郎中原说过这一回只怕她凶多吉少,若她的身子真的好不过来了,那么她连见贴心的小姑子一面的夙愿都无法满足,那也太凄惨了。于是,偷偷违了母命,差紫藤去听雨轩将白云暖请过来。
白云暖来了,她身边竟然只跟了绿萝,不见心砚的踪影。
王丽枫心里明镜儿似的,那小狐狸做贼心虚,定是躲着自己呢!
“长嫂……”白云暖并不畏惧王丽枫的病会传染给她,她那样自然地走到床前来,坐在脚踏上,握住王丽枫的手,表现出亲厚的样子,只是王丽枫因为这一场病,竟瘦骨如柴,双手握在她手里,竟能摩擦到关节,不免令她鼻头一酸。
王丽枫见白云暖泪眼汪汪,一副恨不能代她受过的模样便一阵厌恶。她虽然病得奄奄一息,可是此刻心里却比谁都冷静,都清明。
她在想,日日讨好她的小姑子对于自己婢女和自己哥哥之间的奸情想必早就清楚,不然又何至于当日婆婆要将心砚派到梅香坞来,她死活都不肯。原来这一切的亲厚都是伪善。每一个人都知道真相,却独独将她蒙在鼓里,就算允姑撞破了奸情,亦不肯如实禀告于她,而只是趁她睡着时胡言乱语。
所有人都当她是傻子!所有人都觉得她好糊弄!
此刻,看着白云暖美人青眼,娴静清雅,王丽枫微启了唇,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紫藤,哑声说道:“我拿紫藤和你换心砚,你可愿意?”
所有人都当场愣住。
白振轩哭笑不得,不明白王丽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紫藤早已噗通一跪,哭道:“少夫人,你这是何意啊?你是嫌紫藤笨手笨脚吗?可是紫藤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从未嫌弃过我呀!”
王丽枫听着紫藤的哭白很是烦闷,却似乎没有力气去喝止。
白云暖便替她睃了紫藤一眼道:“休要聒噪,且听你家少夫人如何说。”
王丽枫这才道:“我就是喜欢心砚,婆婆原本就是要把心砚给了我的,奈何妹妹拦着,现在我拿自己贴身的紫藤和你置换,你还不肯吗?”
白云暖蹙眉看着王丽枫,不解她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难道是她发觉了什么吗?如果她发觉了哥哥与心砚之间的**,断不会让心砚到梅香坞来呀,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样岂不是更让哥哥与心砚抬头不见低头见?长嫂断不是这个意思,自己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于是,白云暖道:“长嫂,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等病好再说。”
王丽枫却执拗地握住白云暖的手,道:“妹妹的回答模棱两可,看在我病得快要死了的份上,你告诉我,紫藤换心砚,你肯还是不肯?”
王丽枫的两颊烧得通红通红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白云暖,盯得人心里发憷。
白云暖抿着唇,始终不肯松口。
王丽枫凄惘,“你竟不肯么?在你心中,长嫂竟不若一个婢女亲厚……”
白振轩一旁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呢?心砚和阿暖从小一起长大,她二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你这样是夺人心头所好,难怪阿暖为难。”
夺人心头所好?王丽枫咀嚼着白振轩的话,一口心血涌了上来,当即喷口而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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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换婢
霎时间,床上、地上、白振轩和白云暖的衣裳和手上都沾了那血迹,殷红触目。众人惊叫的惊叫,送水的送水,递巾的递巾,七手八脚,慌乱无措。
白云暖一边握着王丽枫的手,一边给她擦拭唇边的血迹,哭道:“长嫂,你不要急,都怪阿暖不好,阿暖答应你便是……”
王丽枫奄奄一息躺着,给了一个白云暖满足的虚弱的笑。
※
王丽枫呕血之后又昏迷了数日,高烧依旧不退。
白云暖在药房见到刘郎中对着火苗上“咕咚咕咚”的药罐子一筹莫展。
白云暖上前福了福身子,道:“长嫂的病就无望了吗?”
“再这么高烧不退,只怕真的回力无天了,除非……”
“除非什么?”
刘郎中摇摇头,“不可能的,那书已经失传太久,这世上只怕不会再有这书了。”
白云暖一颤,他们白家的强金阁内还缺书吗?于是便问刘郎中道:“刘大夫所言何书?能治愈长嫂的病吗?”
刘郎中点头:“少夫人所患乃是伤寒之症,只是较之一般伤寒凶猛重急,如果有医圣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指导,定能找到治疗少夫人的良方,只是这书失传已久了。”
白云暖记起前世父亲曾陪嫁了两本书,其中一本便是《伤寒杂病论》。
此书乃东汉末年著名医学家张仲景所著。张仲景去世后,失去了作者的庇护。此书在晋朝便已失传,幸而有位叫王叔和的太医令在偶然的机会见到了此书,虽是断简残章。亦兴奋难耐。他利用太医令的身份,全力搜集此书的各种抄本,并最终找全了关于伤寒的部分,并加以整理,命名为《伤寒论》。
《伤寒论》著论22篇,记述了397条治法,载方113首。总计5万余字,但《伤寒杂病论》中杂病部分没了踪迹。
父亲曾说过,苟无叔和。焉有此书?
后来,父亲也不知从何处搜罗了《伤寒杂病论》的另一部分论述杂病的,至此,白家便拥有了《伤寒杂病论》的完整版。
这一世。自己尚待字闺中。那么《伤寒杂病论》应还在强金阁内才对。
白云暖这么一想,便有些喜出望外,拔腿便往芝阑馆跑去。
白玉书正在督工,工人们在整个强金阁楼上楼下忙得不亦乐乎。忽见白云暖满头大汗跑了来,白玉书一惊道:“可是你嫂嫂不好了?”
白云暖喘着粗气,摇头道:“父亲,快把《伤寒杂病论》找出来给我,对长嫂的病有用。”
白玉书道:“咱们强金阁内只有收藏了《伤寒论》。《杂病论》父亲还没有搜罗到呢!”
“《伤寒论》便够了。”
白玉书便亲自上强金阁半边暂时放书的楼上寻到了那本《伤寒论》给白云暖,白云暖得了书赶紧去找刘郎中。
白玉书在后头喊:“孤本。千万别弄坏了!”
白云暖头也不回答道:“知道了!”
原来,按照《伤寒论》上所著的药理,这伤寒之症若太过凶猛除了用药,还当配以针灸,手指头脚趾头皆都扎针放血,祛除体内湿寒之气,再辅助用药,便可痊愈。
刘郎中得了这方儿,便请示白家,白家以救人为要,顾不得男女之防,让刘郎中对王丽枫用针。只见刘郎中对王丽枫施以针灸放出来的血清淡得近乎像水,湿寒之气浓重至极可见一斑。
王丽枫的烧终是退了,只是整个人都虚脱无力,在床上又养了半月,方才渐渐有了力气。
这半月,白云暖一直在听雨轩的书房内默写《杂病论》原文。原来这一世,父亲手头上只藏了《伤寒论》一书,《杂病论》苦寻不获。而前一世,父亲陪嫁的《伤寒杂病论》上部《伤寒论》被章思颖的大儿子林琪溜进屋内淘气毁去,真娘好抢歹抢只抢救下下部《杂病论》。
章思颖以孩童无知,大人不可计较为由,将此事不了了之掩盖过去。
白云暖也只好吃哑巴亏。后来她常于病榻之上翻阅剩下的半部《杂病论》,竟然熟能生巧,墨背了下来,于是将《伤寒论》还给父亲,听父亲叨念起《杂病论》苦寻不获很是失落时,白云暖一回听雨轩,便着手默写《杂病论》。
半月时光,终将《杂病论》墨完,于是拿了手稿去献给父亲。
白玉书拿着那《杂病论》手稿惊诧不已,女儿自今年以来做了太多离奇惊艳的事,已叫他不能用常态的眼光看她了。
当即将手稿教给温诗任,组织了府里会识字的小厮开始誊抄,又与《伤寒论》合并成一本。
一日,父亲让婆子到听雨轩传话,请白云暖过去兰庭一趟。
到了兰庭,只见父亲母亲端坐厅上,真娘立在母亲身后。
父亲笑眯眯扬着手里的蓝皮书,上面赫然“伤寒杂病论”的字样,道:“阿暖,这书终于是完满了。”
白云暖接过那书,欣喜地抚摸着。
母亲道:“你父亲说了,等你将来出嫁时,就将这本书做你的陪嫁。”
白云暖一颤,旋即哑然失笑。竟然又是以书陪嫁,便故意玩笑道:“就这叠薄薄的纸张做陪嫁,是咱白家寒酸,还是父亲母亲小气呀!”
白玉书扬着手指指了指白云暖,摇头笑道:“你别小看这书,就那半本《伤寒论》,父亲我花了十万两收购钱。前年,永定州官员得知强金阁内藏有此书,欲出二十万两银子买此书,我都没有答应。要不是说你是我的宝贝女儿,父亲我如何舍得让这绝世好书离开白家?”
白云暖当即愣住。内心的震动硕大无朋。
※
王丽枫病中,王家人来探望过几次,见其昏迷不醒。只道是不行了,便也只能哭哭啼啼离去。
听闻王丽枫病好康愈,王祥康和王邵氏夫妻俩喜出望外,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王丽枫大病初愈,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人也清瘦不少,与做女儿家时的婴儿肥样子相距甚远。
王祥康和王邵氏到了梅香坞厅上见到她时。少不得辛酸一把。
与王邵氏相拥而泣了一阵,王祥康将二人劝住了。
于是一家人坐着闲话家常。
允姑在旁道:“少夫人病中特想念家,与老爷夫人提了要求。老爷夫人不允,说是白家的媳妇断没有回王家养病的道理,怕落了个待亏媳妇的口实。现在少夫人病愈了,舅老爷还是将她接回去住一阵为好。你瞧少夫人都瘦成了什么样!”
允姑一边说。一边抹泪。
王丽枫正襟危坐,淡淡笑道:“公公婆婆的话也不无道理,我那病又凶又急,几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原都以为我救不回来了,若是回王家去养,万一死在娘家,岂不带累了娘家?”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呢?”王邵氏道。“眼下,妹妹的病好了。若想家,兄嫂这就接你回去养一阵。”
王丽枫道:“是要回王家去住一段时间的,瑛姐儿明年就出嫁了,我想和她好好处处,只不过不是让兄嫂来接,而是我自个儿回去探亲。所以今日,兄嫂先回去,明日我再自回去。如果今日我就跟了兄嫂回王家去,恐婆婆跟前不好交代,以为是兄嫂撺掇我认为婆家不好,住不得了。”
王邵氏怜惜道:“妹妹竟如此时时处处替婆家考虑,也不枉我王家教女有方,家教断不逊白家。”
提起白家的家教问题,王丽枫和允姑二人皆都在鼻子里微不可见冷嗤了一声。
旋即,几人又聊了聊瑛姐儿的话题。
瑛姐儿是王祥康长女,王祥康早婚,因而瑛姐儿的岁数和王丽枫不相上下,虽是姑侄,却如平辈般亲厚。明年她便要嫁入邻县永定州的一户大户人家。
聊了半日,兰庭那边厢派了真娘来请,说是白姜氏和白玉书备了筵席,请舅老爷和夫人过去用膳。
王丽枫推说自己身子刚愈,不宜久立,便只让白振轩陪兄嫂去兰庭那边用饭。自己则让允姑去听雨轩将白云暖请过来。
不多时,白云暖过来了,给王丽枫见了礼,王丽枫让她一旁雕花椅上坐了,又让南湘、宝蝶给她上了茶和点心。
见王丽枫穿的是母亲上回给她做的新衣裳,今年最流行的秋款,白底绣着丹红牡丹的缎裳,竖着加了毛的硬挺衣领,袖口和领口全用金丝滚边,下头配了翠绿的孔雀裙,虽不施粉黛,颜色却若朝霞映雪,又梳了个华美风流的发髻,插着各色花儿和玉石簪子,端的一个美人胚子。
白云暖笑道:“长嫂上回还说穿不上母亲做给你的这身新衣裳,现在可不穿上了吗?”
王丽枫心里生冷,面上却笑容和煦,声音也一如从前般温文尔雅,道:“妹妹躲了我半月不肯相见,今儿好不容易见到妹妹,可不要盛装打扮一下吗?”
白云暖一怔,想来王丽枫误会了。
这半月自己在书房埋头默写《杂病论》,实非有心躲着王丽枫之故,便道:“阿暖心里记挂着长嫂呢,只是刘郎中说长嫂久病初愈,需要静养,不宜打扰,母亲便特特嘱咐阿暖不许来纠缠长嫂,只等长嫂身子养好了再来叨扰。”
允姑立即冷嗤一声,道:“夫人也怕少夫人会将病气过给了小姐,夫人原就说过小姐体弱……”
“奶娘,不可胡说!”
允姑阴阳怪气,白云暖听了很不舒服,却见王丽枫先行呵斥了允姑,自己也不好发作了,只能讪讪道:“对不起,确是妹妹冷落了长嫂,长嫂既已病好,横竖妹妹明日起多过来陪陪长嫂便是……”
王丽枫却不动声色打断她道:“不必了,明日我就回娘家去住一段日子,只怕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妹妹呢!”
白云暖愣住,她抬眼仔细打量王丽枫,长嫂依旧那么美,只是清瘦了些,依旧那么温柔娴静,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了。
“回……回王家去住一段日子呀!也好。只是阿暖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长嫂了,一定会想念的。”白云暖怔怔的。
王丽枫笑道:“知道阿暖你疼嫂嫂我,我还记得当日病榻之上,你曾将心砚许诺给我,我明儿就回王家去了,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就让心砚过来梅香坞吧!”
白云暖彻底愣住,心下五味杂陈,却不好启齿。
而允姑早已欢天喜地地蹲身向王丽枫道:“如此,我这就让紫藤收拾收拾,午饭过后就让她过听雨轩去。”允姑说着,自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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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易主
白云暖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听雨轩,见心砚正和绿萝红玉一起在屋内又擦又洗的,忙碌不已。
见她回来,三人都停了手头活计,围上来,嘴里殷勤唤道:“小姐回来了?”
白云暖有些心不在焉,她对绿萝红玉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我和你们心砚姐姐有话要说。”
心砚见她家小姐面色落寞,便上前关切道:“小姐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白云暖在窗下几旁坐下,拉过心砚,给了她一个歉然的笑容道:“长嫂要你过去梅香坞那边当差。”
心砚愣住,咬了唇,不肯吭声。
白云暖道:“长嫂嫁入白家已有数月光景,这段日子以来,你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她不是恶毒狡诈之人,她要你过去不过是看你伶俐贴心,更兼她是在病中向我讨的你,当时她又呕血又昏厥,迷迷糊糊的,只唤着要你,我便答应了她。孰料,长嫂当了真,我也不能失信于她。”
心砚低眉垂眼,可怜兮兮道:“小姐是奴婢的主子,小姐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便是。只是,小姐与奴婢相处这么多年,往后奴婢不在小姐身边了,小姐……”心砚蓦地哽咽,抬起脸来时,已是满目水光。
白云暖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还有绿萝红玉吗?再说长嫂拿她的紫藤和我换的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你只要专心伺候好长嫂便是。长嫂她大病初愈,身子需要好好调理。”
心砚的泪落了下来,立即用手揩去。
她郑重跪在白云暖跟前。给白云暖磕了个头,道:“那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从今往后,小姐自己保重。”说着强自绽了个笑容,起身出去了。
看着心砚的背影,白云暖心里好不失落。
多好的一个女孩,善解人意。温柔解人,怪不得哥哥喜欢她,只可惜是个丫头。
要不是自己。她连个丫头都不如,只怕早已堕落风尘了。
白云暖心里越发怅惘。
※
于是,午后,王祥康、王邵氏夫妇辞了白玉书和白姜氏。自回王家。
紫藤来了听雨轩。心砚去了梅香坞。
紫藤将衣裳用品放到原来心砚住着的耳房,便去拜见白云暖。突然地被王丽枫驱逐,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想到能在白云暖身边当差,也觉得不错,便笑吟吟地来见过她的新主子。
白云暖先是赏了她一些好吃的好用的,继而道:“从今往后你就顶替心砚留在我身边,只是有一样我必须警告你。”
见小姐敛容收色。正襟危坐,紫藤便也竖起耳朵认真听 了。“小姐请说。“
白云暖道:“你若愿意呆在我身边,我自然欢迎你,只是从今往后再不许见那章乃春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他有报恩之心,我自然理解,只是如果你不能答应我与他断绝来往,那么你就干脆离开白家去投奔他好了。因为你的卖身契不在白家,你是自由之身,无需脱籍便可离去。”
紫藤听白云暖如此说,心里不免有些懊恼,不悦道:“紫藤自问没有心砚伶俐,也断不能蠢笨到让少夫人和小姐一并嫌弃了。既然白家不肯真心实意收留我,紫藤也不可能死乞白赖在这里,不如就此离去。小姐和心砚当日的救命之恩,紫藤他日定当报偿!”
说着,很是负气地拜别白云暖,收拾了几件衣裳到包袱里,摸了摸腕上的金镯子,背起来就走。
绿萝和红玉一直跟着她到了梅香坞的东角门外才止了步子,看着紫藤的背影,无比羡慕。
绿萝道:“她好有底气呀!”
红玉道:“当然有底气,她生得好看,自然有财主供养她,又没有卖身契绊着,所以干嘛不飞走?”
“财主供养她?”绿萝吃惊。
“可不?她腕上的金镯子是章乃春大少爷送的,那一只就要不少银子呢!”红玉撇撇嘴。
绿萝道:“哇!竟然比心砚姐姐还牛逼!心砚姐姐手上那只玛瑙镯子,我以为就已经很金贵了,没想到紫藤更了不起,得了只金镯子。”
“心砚姐姐的玛瑙镯子我也见过,成色非常好,不一定比紫藤姐姐的金镯子便宜。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原来以为是小姐送的,可是竟是少爷送的。”
红玉惊呼:“怎么可能?心砚又不是少爷的丫鬟。”
“信不信随你!我也是一回见心砚姐姐盯着手腕上的玛瑙镯子发呆,一时好奇问了她,她说漏了嘴,说是少爷送的,当时我惊诧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时她就不吱声了。这一回她突然被调到梅香坞去伺候少爷少夫人,其中定有玄机。”绿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红玉撇撇嘴道:“调到梅香坞去又有什么用?白家的规矩,你难道还不知道?男主人是不许和丫鬟有私情的,不然,那雨墨原是伺候少爷的,怎么会被老爷夫人远远卖了呢?就是因为她对少爷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走吧走吧,咱们管得太宽了,横竖和咱们没关系。”绿萝拉了红玉往回走。
红玉道:“对对对,关咱屁事!”
两个丫鬟走远了。
墙根下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王丽枫从脸上拿下了一柄纨扇。秋阳透过梅树的枝叶将影绰绰的光点子投在她身上。她慢悠悠坐起了身子,一脸森寂。
※
心砚一到梅香坞就认真地当起差来。擦桌椅,洗窗子,烫衣服,做针线,修剪花木,照顾盆栽……事无巨细,和南湘、宝蝶抢着做。
夜了,在耳房里南湘、宝蝶都来和她交好。
南湘道:“心砚姐姐,没想到你如此勤快,我们原本以为你是府里老资格的丫鬟会在我们跟前拿架子,没想到你比紫藤姐姐勤快多了。”
宝蝶也道:“怪不得少夫人病榻之上还要跟小姐将你讨过来,少夫人真有眼光。”
南湘又道:“我还听允姑说少夫人刚进门时,夫人就准备把你拨到少夫人房里,奈何小姐不同意……”
宝蝶又附和:“怪不得小姐舍不得呢!心砚姐姐是这样伶俐的一个人。”
心砚听着,只是默默地笑了笑,并不搭腔。
这时,允姑进来了,睃了心砚一眼,道:“少夫人唤你。”
心砚便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跟着允姑去少夫人房里。
到了里间,却不见王丽枫身影,允姑冷冷道:“在这里等着。”
心砚垂手低头,道了声“是”。
※
王丽枫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白振轩正在案前看书,见到她来不免有些吃惊。她是从不曾踏进他这书房的。
白振轩见王丽枫一身簇新衣裳,穿金戴银,珠围翠绕,盛妆的脸庞失了往日的圆润,却也不甚娇弱。长眉入鬓,眼睫浓密,浅笑吟吟,一半儿羞涩,一半儿妩媚。不免在心里叹道:若她长得丑些,举止粗鲁些,自己对她的冷落便也说得过去了,偏生她是个天生丽质的,又仪态万千,奈何自己心中早已装了心砚,对她也只能是徒增一份愧疚。
王丽枫将放了晚膳的托盘送到书案上,看着白振轩不免心里怅然若失。
即便自己如此精心装扮,亦看不见他眼睛中一丝雪亮。那惊艳的目光,他只赏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令她想起来便郁闷不平,气馁不已。
“爷吃过晚饭了吗?”王丽枫微笑着问,看起来就像个温文不火的妙颜菩萨。
白振轩答道:“在书香堂那边和温先生、温贤弟一起用过了。”
“那可惜了,白白浪费了我这些心意。”王丽枫始终淡淡的笑,像一朵雨后百合,安静美好。
白振轩道:“你大病初愈,这又是何苦来着呢?好生歇着才是,这些粗活横竖有丫鬟婆子们干。”
王丽枫唇边一抹冷笑,却还是声音和煦道:“我一个少夫人竟不如一个丫鬟合爷的心意,我真是失败。”
白振轩一颤,赔笑道:“夫人这是说哪里话?我不过是担心你的身子,再说这段日子,我的晚饭都是和温先生、温贤弟一起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明天开始,夫人如果要在梅香坞给我准备晚膳,就让丫鬟去书香堂通知我一声,我回来陪夫人用膳便是。”
“明儿不成,明儿我要回王家探望哥哥嫂嫂,已经回禀过婆婆,而且此一去恐会在王家多住些日子。”
王丽枫说话时一直瞅着白振轩的面色,她很希望听到他说“你早去早回”,但是他却说:“这样极好,你如果想多呆些日子就多呆些日子,如果想回来了,就差人说一声,我让松塔去接你。”
王丽枫轻轻绞了绞自己的衣角,仍然娴静道:“那今夜……”
白振轩立即道:“你明儿要回娘家,今晚肯定有许多东西要制备的,况你大病初愈,也要多休息,今晚我仍然在书房睡,不打扰你。”
白振轩说着径自拿书看起来。
王丽枫将放着晚饭的托盘从书案上端了起来,转过身时,面上春风和煦的笑容早已敛去,换之的是冷若冰霜的神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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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乱性
心砚站在少爷少夫人的寝室里,环顾四周。
这里陈设华丽精美,处处都透着尊贵,这是少爷少夫人伉俪情深的地方,以至她站在这屋子中央觉得自己是如此卑贱而渺小,不自禁便产生了许多自卑的情愫来。
帘子一挑,王丽枫走了进来。她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四菜一汤,还有一碗米饭,每一盘都份量十足。
心砚忙迎上去,要去接少夫人手里的盘子,少夫人却微笑道:“不用,我来。”
灯光中,王丽枫的笑容若春风化雨,让心砚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小姐说得对,少夫人是宅心仁厚的主子,她不会待亏自己的。而自己与少爷之间有私情,更对不起少夫人。
这样想着,心砚便自责而谦卑地跪了身子。
王丽枫径自将托盘放到了一旁几上,转过身,温和地看着心砚,笑道:“今天你辛苦了,其实你不必那么紧张卖力的,在听雨轩时如何伺候的小姐,到了梅香坞,便也如何伺候我便是。”
说着,双手从地上扶起心砚。
心砚正感动着,王丽枫又笑吟吟道:“你第一天到我身边当差,我也没什么赏你的,那份晚膳是我亲手做的,如果你不嫌弃就把它吃了吧!”
“少夫人,奴婢伺候少夫人是本分,怎敢要少夫人的赏?”心砚有些诚惶诚恐。
王丽枫却已拉过她坐到几旁椅上,又亲自从托盘中拿了筷子递给她。温柔笑道:“我不奢望你能向对待阿暖那样忠心耿耿,但也请你不要跟我客气。”
如此好言好语,心砚有些盛情难却。便接了王丽枫的筷子。
她端起饭碗埋头吃起了米饭,王丽枫就拿汤匙舀了汤送到她嘴边来,讨好地恳切地看着她。心砚当然无法拒绝,只能默默由她喂了那汤。
吃了半碗饭左右,心砚就很饱了,可是王丽枫还是在一旁殷勤地笑眯眯地劝食,心砚只能硬撑着将米饭和四菜一汤全部吃掉。吃到后来。她实在撑得难受,肚里翻江倒海地反胃,再也顾不得王丽枫。冲到床边的痰盂前便大吐特吐。
直把肚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才泪眼汪汪地起身。
王丽枫很是关切道:“怎么了?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怎么吃着吃着,就吐了?”
心砚抖着身子,使劲忍着肚里的不舒服。道:“对不起少夫人。奴婢不是故意弄脏您的屋子的……”
王丽枫再一次大度笑道:“无妨无妨,横竖你家少爷都不会回这屋睡觉,这屋脏点还是干净点都没关系。”
心砚听到“少爷”二字,面上的肌肉还是僵了僵,她赶紧低了头要端痰盂去倒,王丽枫却又阻止她道:“不要你动手,不要你动手,哪能让你干这些奴才们的活呢?你要不是出身差点。生了丫鬟的命,只怕你这人品都可以入主这白家做少夫人呢!”
心砚听及此。心猛地一跳,更加不敢正眼看王丽枫。王丽枫随即唤进了南湘和宝蝶,让她们把屋里清理干净,等南湘、宝蝶端着痰盂离去,她又携了心砚坐到床边,道:“你少爷现在视这间屋子如监牢,亦或是狼窝,每天晚上,他是宁肯睡在书房里,也不愿意踏足这间屋子半步。你少夫人我一个人睡在这空荡荡的屋子实在是又寂寞又害怕……”
王丽枫说着,面上现出悲惘的神色,心砚早已自责心虚得一塌糊涂。而王丽枫猛地又振作起来,握住心砚的手,笑道:“心砚,这下好了,你来梅香坞了。听说你在听雨轩的时候也时常陪你家小姐同榻而眠,今晚你也陪我睡吧!”
心砚嗫嚅了半晌,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她实在看不懂少夫人的心意,她看起来老好人一个,笑盈盈的,可是那笑却令她毛骨悚然,心下慌乱。
王丽枫道:“心砚,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那今晚我们早些儿睡,因为明天你还要陪我早起回王家去呢!”
心砚只好惶惑地点了头。
※
紫藤背着包袱,在章家府门外一直等到深夜才见一辆马车得得而来,马车前头坐着四儿。
紫藤欣喜地从台阶上站起了身,跑向四儿:“四儿——”
“紫藤,怎么是你?”四儿又惊又喜,见紫藤背着包袱仿佛离家出走的模样,又不解地蹙起了眉头。
紫藤却无心回答四儿的问题,只是伸手去撩马车的车帘,喊道:“章少爷,我是紫藤!”
章乃春喝醉了,正在车上打盹,听到叫唤声,猛然一惊便醒来了。他撩开车帘,探出身子,醉眼模糊间见一个少女使劲蹦跶着跟着自己的马车跑。
“姑娘,这么晚了,你追着我的马车跑,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四儿在前头一听,乐了,他喊了“吁——”,停了马车,扭头对章乃春道:“少爷,你喝酒就像喝水的人,今晚不会喝醉了吧?他是紫藤啊!”
“章少爷,是我是我,紫藤!”
章乃春使劲甩了甩头,又揉了揉眼睛,“噗嗤”一笑,可不,这不是紫藤吗?
他打了个酒嗝,对着紫藤呵出一口酒气,醉醺醺笑道:“对不起紫藤,少爷我太久没有见到你,都忘记你的样子了,还有你这丫头最近长俊了,所以少爷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章乃春一贯油腔滑调,听在紫藤耳里倒也十分入耳。
“紫藤,你这么晚怎么跑到章家门口来了?”章乃春在四儿搀扶下下了马车。
紫藤见他摇摇晃晃,喝得很醉的样子,便忙上前帮着四儿扶他,章乃春却索性将整个身子都倾倒在她身上,她人小力微,少不得随着章乃春跌跌撞撞。
紫藤委屈道:“章少爷,我无处可去了,白家少夫人和白小姐都不要我了,我只好来投奔章少爷你了,章少爷,你收留我吧!”
章乃春醉得懵懵的,压根儿没有细究紫藤的话,只是顺口答道:“收留你?好啊!咱们两个也好久不曾见面了,今晚上好好叙叙旧。”
说着,章乃春将四儿往旁边一推,便揽住紫藤的身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向府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快地哼起了歌儿,时不时往紫藤脸上哈几口酒气,紫藤被逗惹得满面羞红,心底里却十分欢喜。
※
白家这一夜,许多人都无眠。
白振轩在书房内一直看书到下半夜,也没有见到心砚的影子,远远的街市上传来打更的声音,他停了笔,走出书房,站在回廊上,向着听雨轩的方向张望,他不知道今夜的心砚就睡在梅香坞的厢房里。他只是想,今夜心砚没有来,或许是阿暖拉她一同睡了吧。
※
厢房内,心砚自是无眠,可是她与少夫人同榻,未睡也要做出熟睡的样子来,不能翻身,连呼吸也必须保持均匀而轻微。
而王丽枫就自由得多。
她躺在床的里侧辗转反复,眼睛越睁越大。床顶帷帐的小圆孔就像一只只小眼睛,密密麻麻、明目张胆地看着她。
帷帐之外,壁上的灯始终亮着,散发昏暗而恰到好处的光,令她足以看清身边这个小丫头的睡容。
她侧过身子,仔仔细细打量着心砚。她的面容虽然端丽清秀,却还未完全长开,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
心砚只穿了一件淡绿的肚兜,脖颈、肩膀以及手臂都裸露在外,这是她睡觉前特意要求的。心砚不情愿,但也没有反抗。
此刻,王丽枫看着心砚那嫩白的肌肤,想起夜半书房中你侬我侬的一幕,真恨不能狠狠咬上一口。
但她不能那么做,这是在白家,她不能为所欲为。心砚是白云暖的贴身侍婢,是白振轩心尖儿上的人,她若动了她,保不准那一对兄妹会如何替她出头。
于是,她只能轻轻抬起她的手臂,那雪白的腕上果真有一只玛瑙镯子,她出生富户,绿萝和红玉那两个丫头没见识过的,她却是见识过的,这一只玛瑙镯子在昏暗的夜里还能散发晶莹剔透的光,是一只在寺院中开过光的珍品,具有辟邪、护身的作用。
而这镯子是白振轩送她的,可见他对她的心多么日月可鉴。
想及此,王丽枫就重重咬住了唇,直咬得下唇破开,牙齿间充盈着血腥的气息。
心砚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躺着,闭着眼睛,做出熟睡的样子,当王丽枫抬起她的手臂,轻轻摩挲上面那只玛瑙镯子,她的心就往谷底沉去。她和少爷之间的事,少夫人已然了然,那么明日王家之行,只怕自己凶多吉少了。
想及此,心酸的泪水便从心砚的眼角悄悄地滑向两腮。
※
黎明的曙光悄悄地泄漏进屋子,章乃春砸吧了几下嘴,笑着醒过来。适才梦里,他梦见了白云暖,梦到白云暖也就罢了,还梦见与她巫山云雨,真是太爽快了。
他在梦中搂紧了白云暖雪白的身子,真是软香温玉,却听耳边一声娇嗔:“章少爷,你抱得太紧,都快让我喘不过气来了。”
不是白云暖的声音,章乃春猛地睁开眼睛。见紫藤仰着一张醉海棠般红扑扑的脸蛋,含情脉脉看着自己,他惊叫一声推开她,立即坐起了身子。
紫藤懵了,这这这这什么情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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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虐仆(一)
章乃春瞪着床上就穿了一件亵/衣的紫藤,再看看自己,光身赤体,连小衣都没穿,不禁又恼又囧。想紫藤是白府的丫头,白云暖要是知道自己把她府上的丫头给睡了,只怕对自己更加厌恶十分。
他一边抹抹脸,一边从地上捞起自己的衣裳要套上,可是衣服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实在熏臭,他将那衣服一扔,指挥紫藤道:“去柜子里给爷找件衣裳来。”
紫藤见章乃春终于恢复了镇定,并开始支使自己,不由一喜。一咕噜爬下床,只穿了亵/衣,光着屁股就去翻箱倒柜。
章乃春睃着这丫头的背影,心里嘀咕:小样,别看她年纪小,身材还不错嘛!又想她和白云暖年纪相若,想来阿暖妹妹的身材也有这般曼妙。可恨那白老爷却以白云暖年纪小为由拒绝章家的提亲,什么年纪小,不过是搪塞敷衍之言,分明就是不把他们章家放在眼里。说直白点,就是白玉书看不上他章乃春这个女婿!想自己堂堂洛县首富家唯一的继承人,方圆数百里内家有女儿的,无论贫富贵贱,皆都对他垂涎三尺,惦记不已,偏白家矫情,不就一座前朝皇帝题过词的强金阁嘛,有什么了不起!
章乃春正郁闷不平,紫藤已经找好一套贴身的家常服过来,双手奉到他面前,脸颊红扑扑目光闪烁烁道:“少爷,奴婢伺候你更衣。”
“不用,爷自己穿!”章乃春拿过衣服径自穿了。但仍旧袒着胸口,他原就养尊处优,生得细皮嫩肉的。昨夜又与紫藤翻云覆雨过,此刻紫藤看一眼那若隐若现的胸脯,便含羞地低了头。
章乃春拿了个靠枕靠在床上,指了指地上的衣服,对紫藤道:“天冷了,你也赶紧穿上衣裳,别光/身冻着了。”
紫藤一听。很是感动,忙依言穿好戴好,然后恭谨地站在床前。章乃春见她并不像别的轻佻女子与自己上了床便以为可以恃宠而骄。便不反感,问道:“说吧,怎么没在白家,一早就出现在爷的床上啊?”
说这话时。索性躺下。双手枕头,翘起二郎腿,摇着晃着,嘴里吹着响哨,又改哼了小曲儿。
紫藤见章乃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很是风流随意,别有一番潇洒倜傥的意味,心下着实喜欢,笑道:“章少爷怎么忘了?昨儿晚上。紫藤不都和你说过了吗?少夫人和白小姐都不要我,我又没有卖身契。是自由之身,小姐让我来投靠你我便来投靠你了。”
章乃春一听喜出望外,坐起身,满脸都是精气神,道:“阿暖让你来投靠我的?”
“嗯。”紫藤点头,“少爷昨晚也答应收留紫藤啊!而且少爷你已经收留紫藤了……”紫藤说着,一抹红云飞上双颊。
章乃春关于昨夜在章府门口碰到紫藤,以及之后与她的对话,并带她入府又滚了床单所有事宜一概没有印象,想来自己昨夜喝得太醉,记忆断片了。便含笑道:“紫藤,老话说,春为茶博士,酒是色媒人,昨夜的事就是个意外,不过爷我不会白白占你便宜,等下让四儿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你,你还是回白府去吧!”
紫藤一听,脸色大变,她噗通跪在床前地上,巴巴地看着章乃春,泫然欲泣道:“少爷,紫藤又不是贪图少爷的钱,紫藤只想报少爷当日救命之恩,而且紫藤也真心喜欢少爷,紫藤想留在少爷身边伺候少爷,少爷你不要赶紫藤走!”
章乃春有章乃春的打算,紫藤因为自己阴差阳错救了她,便对自己死心塌地。她若留在白府内,对自己总是好处多多的,日后自己想要了解白云暖的一举一动也好有个内里接应的人。
章乃春起身从地上扶起紫藤,道:“你现在还不能留在爷我身边,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帮爷我的忙,如果你真想报爷我当日对你的救命之恩,而且你也真心喜欢爷,想着日后能长长久久留在爷我的身边,那你现在就得回白家去。”
紫藤疑惑地看着章乃春,“爷你要我重回白府,可是为了白小姐?”
“不错,”章乃春回身指了指床单上的落红,道,“章府里的丫鬟不知落了多少这东西在爷的床上,可是爷没留下一个,因为凭你们的身份做不了爷身边长期的人。但是如果爷娶了白小姐,爷答应你,莫说收留你入章家,就是收为通房,抬为姨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但是,爷这辈子娶不到阿暖妹妹,那一切就免谈!”
“章少爷是想紫藤留在白小姐身边做一个细作?”紫藤满脸困惑地盯着章乃春。
章乃春“噗”一笑,又道:“话虽难听了点,可意思是一样的,就是细作。爷这辈子的心愿就是能日日看着阿暖妹妹,现在爷没法实现这个心愿,但要是每日听到阿暖妹妹的消息也不错。”
“哦,我明白了,章少爷,我这就回白府去,留在白小姐身边,然后每日向你报告白小姐的日常起居一举一动。”
见紫藤终于被点化,章乃春满意,伸手点了下紫藤额头,道:“孺子可教也!爷会送你一只信鸽,你就每日把阿暖妹妹的日常起居一举一动都给爷记下来,然后信鸽每晚会飞去白府找你一趟。紫藤,你会写字吧?”
见章乃春忽而瞪大眼睛,瞅着自己,一改浪荡不羁的模样十分呆萌可爱,紫藤便笑道:“会的会的,从前少夫人还是王家小姐的时候,紫藤跟着她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学了不少字的,做不了文章,写日记当然是没问题的。白小姐睡觉,白小姐吃饭……这些简单的字紫藤统统会写,只是白小姐拉屎……屎怎么……”紫藤还没问完。早已挨了章乃春一顿敲头。
※
心砚在里间收拾王丽枫的行李,听见外间少爷和少夫人话别的声音。少爷说:“回了娘家,多住几日。少住几日,都好,只是要照顾自己,莫要再生病了。”少夫人回答:“知道了。”然后少爷便走了。
少爷没有进里间,心砚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她不知道少爷在梅香坞的寝室里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貌似少爷还不知道少夫人把她调到了梅香坞当差。少爷也不知道今天她就要跟随少夫人回娘家去小住一段日子。少爷只是照旧去他的书香堂和温先生读书去了。
王丽枫撩开里间的帘子,没有走进来,只是保持一个撩帘的动作。手臂停在半空中。
她温柔地笑着,那笑却深不可测,像一片讳莫如深的海,能随时将人淹没。
她道:“少爷没有进里间来。没有看到你。所以我带你去王家,把南湘宝蝶留给他使唤。也庆幸他没有进里间来,不然我可就得把你让给他,因为你和南湘宝蝶比起来,总是好使唤得多,也温柔解人得多。”
少夫人依然浅浅笑着,声音轻柔如水,听不见任何波澜。心砚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终是麻木地陪着少夫人和允姑一起去拜别了夫人。夫人少不得嘱咐她好生照顾少夫人之类的话,她唯唯应了,于是随着少夫人和允姑上了白家准备好的马车。
到王家的第一天相安无事,王丽枫忙着给王祥康、王邵氏以及侄女侄子们送礼物,话家常,又带了礼物去旁边宅子里看望叔叔王建一家。
少夫人忙着联络感情,吃吃喝喝,丰姿态度,语笑雍容,允姑自然是一路陪着的,留了心砚在少夫人原来做小姐时的闺阁内整理从王家带来的箱笼装奁,一应动用什物器皿,皆都一一摆置在房内,衣物也入了衣橱挂好。
入夜,王丽枫回房时竟喝得五六分醉,依旧逐了允姑出去,拉心砚一同睡下。心砚依旧一夜装眠,王丽枫却因为喝了酒,睡得很是香甜。
次日清早,心砚早早起身伺候王丽枫洗脸,却伺候了足足一个时辰。王丽枫说不用脸盆架子,允姑便提议让心砚当“脸盆架”,王丽枫同意了,心砚只好端着脸盆跪在王丽枫面前。允姑又在一旁指点、调整“脸盆架”的高低远近。
心砚双手捧着脸盆一忽儿要高举过头,一忽儿要平举当胸,一忽儿要伸举向前,一忽儿又要后退三分。这样,好不容易高低远近都调整好了,王丽枫慢吞吞地伸手碰了一下水。
“哎哟,太烫了!”手一带,整盆水就翻了心砚一头一脸。
允姑喝斥心砚道:“平常见你伺候小姐可不是这般笨手笨脚,怎么,欺负少夫人心善就没把她放眼里当主子吗?”
心砚一边擦地,一边惶恐道:“心砚不敢。”
“还不去再打盆水来!”允姑使着淫威。
心砚匆匆忙忙,再打了一盆水来。
王丽枫又试了一下水,淡淡道:“太冷了!”水又当头淋下。
心砚心里绝望,少夫人已然知道她和少爷之间的瓜葛,而自己的悲剧终于是开始了。但她仍然存着一份天真的想法:少夫人是太生气了,在这样巨大的愤怒中,报复和折磨的行为是难免的。如果自己逆来顺受,说不定可以感动少夫人的心,得到她的原谅。这样想着,心砚就甘心情愿承受各种折磨。
洗脸水在“太热了”、“太冷了”、“太少了”、“太多了”等各种理由下,打翻一盆又一盆,好不容易,盥洗的工作终于完成了,又轮到侍候早餐。
于是,心砚又从脸盆架子变成了餐桌。
她举着托盘,经过前面的折腾,手臂已酸软无力,虽然拼命忍耐,托盘仍然抖得厉害。碗碟彼此碰撞,铿然有声。
允姑怒声喝斥道:“不许动!你这样动,少夫人如何用餐?”可是怎么可能不动呢?于是,整个托盘又被掀翻了。
然后,就轮到沏茶,捧着刚沏出来的、滚烫的青花细磁茶杯,里面是少夫人最爱喝的西湖龙井。茶杯才送到少夫人面前,少夫人轻轻啜了一口,就生气地将杯子摔到心砚身上去,茶杯翻了,滚烫的热茶泼了心砚一手,心砚慌忙缩手,茶杯又落到地上打碎了。
“茶这样烫,是故意要烫伤少夫人的舌头吗?”允姑质问。王丽枫只是妙颜菩萨一样安安静静看着心砚如惊弓之鸟,一脸窝囊。
心砚忍着伤痛,重新沏了茶来。她知道无论她把茶沏得再好也得不到认可的,王丽枫和允姑无非就是为了折磨自己。(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虐仆(二)
果不其然,王丽枫又重新啜了一口,眉眼不抬,慢条斯理道:“茶沏得太浓了!”
于是那杯茶直接被允姑掀翻,滚热的茶水再次泼了心砚手脸,心砚吓得浑身战栗。
王丽枫温柔道:“奶娘,你不要那么粗暴,茶水太烫,烫坏了她的脸,回头少爷可要心疼了。茶沏得太浓了,横竖让她再沏一盏来便是,你又何苦为难她?”
允姑便转而呵斥心砚道:“听到了吗?少夫人让你重新沏茶来。”
“奴婢再去沏!”心砚忙着收拾碎片,也顾不得烫伤的手。当然,再沏来的茶又太淡了,再度翻了心砚一手一身。
然后,心砚又学着烯香炉。这香炉是个精致的铜麒麟的嘴张着,香炉里点起了香,烟会从麒麟嘴中喷出来。轻烟袅袅,香雾阵阵,充满诗意,又好看,又好闻。但是,心砚做这事时,真是胆颤心惊,一点诗意都没有。把檀香粉撒入香炉中,用火点燃了,飘出烟雾来,才捧到少夫人面前,少夫人微微一笑,往旁边一推,漫不经心道:“心砚,你之前伺候小姐,对我不了解,可现在到底跟了我的,就要对我上心些,你不知道我不喜欢檀香吗?我喜欢麝香!”
于是,允姑上前一挥手,泼到心砚身上的便是带着火星的香灰。心砚身上纯白绡牡丹的衣裳,已经惨不忍睹,又是茶、又是水、又是灰,还有好些个火星燃起的小破洞。
王丽枫又笑道:“身上这衣裳还是簇新的。是小姐做给你的新衣裳吧?不要心疼,你跟了新主子了,我自然会再做新衣赏你。这旧主子赏的衣裳坏了。也好,你以后就可以不必再念旧,心无旁骛跟着我这新主子了。不过,我这新主子和奴婢相处的方式,自然与从前旧主子和你相处的方式不一样,你一时半会儿不习惯也属正常,等时日久了。你也就习惯了,也就不会再这么生手了。”
大半天的折磨终于告一段落,叔叔王建家备了筵席。允姑陪着王丽枫赴宴去,心砚才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到了晚上,少夫人叫掌灯,心砚又当起了“烛台”。
允姑拿了两支蜡烛来。要心砚两只手。一手举一支。少夫人坐在卧榻上悠闲地看书,烛油就一滴一滴滴在心砚手上。心砚不敢喊痛,不敢缩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任烛油点点滴滴,烫伤了手。
王丽枫看了半晌书,累了,见心砚跪在地上早已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也觉索然无味。不愿再出新招了。便丢了书,让允姑将心砚手里的蜡烛拿走,然后问心砚道:“你是不是想等回到白家后,就将这一切告诉少爷呢?”
“奴婢不敢!”心砚战战兢兢道。
王丽枫忽而眼眸凌厉,咬牙切齿道:“那为什么夜半与少爷幽会的时候,你又敢了呢?”
心砚惊跳起来,原来少夫人连小姐不知道的事情都知道,她愈发绝望,便咬了唇,不吭声。她知道求饶乞恕都是没有用的。
允姑已经走过来,揪扯了她的头发一阵乱摇乱晃,面颊上又打了她几记耳光。心砚如行尸走肉一般,不哭也不闹,任由她打骂。
末了,王丽枫让允姑将心砚带下去,洗漱干净,换了衣裳,依旧送到她房内来,她依旧要求心砚与她同榻而眠。
心砚受了一日折磨惊吓,竟战战兢兢睡过去,王丽枫便瞪着灯笼大的眼睛,睃着心砚只穿了肚兜的半裸的身子,看着雪白肌肤上点点条条的伤痕,她终于是在心里寻到了一丝平衡。
※
紫藤去而复返,并在白云暖跟前信誓旦旦说自此和章乃春断绝来往,白云暖碍于她是王丽枫送给自己的丫鬟,便也只好收了她。
于是每到夜晚,白家的园子里总会飞进来一只雪白的信鸽,不一会儿又飞出白家的园子。
白云暖对这信鸽却毫无察觉。
她有些担心在王家的心砚怎样了,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可是转念一想,长嫂是个心善的美人,料也亏待不了心砚。每日看着紫藤在听雨轩内手脚麻利,勤快地跑前跑后,干这干那,她便会心一笑。心砚是个比紫藤还要细心的丫头,料想在长嫂跟前定是比紫藤还要伶俐解人的。
便也就渐渐放了心。
一转眼,王丽枫便在娘家呆了有七八日,白姜氏让真娘去请了白振轩到兰庭来,说道:“你媳妇回娘家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不见回来?”
白振轩垂立厅上,道:“兴许那一场大病令她分外想家了吧!”
“糊涂,嫁了人了,婆家才是她的家,哪有赖在娘家的道理?”白姜氏不悦,“况去了这么久,咱们白家也没差个人去问信,倒要叫那王家多心了,觉得我们怠慢了他们家的小姐。”
听母亲言之有理,白振轩便道:“那孩子这就派松塔去王家捎话,看看丽枫要不要回来了。”
白姜氏点头,白振轩便差了松塔去王家问话。松塔到了王家却连王丽枫的面儿都没见上,只是让允姑来回话说,少夫人暂时不想回,还要在王家住一段日子,少夫人想回了自会回去。
允姑回到内院,见少夫人正在瑛姐儿屋里一同做绣品。
只听瑛姐儿道:“姑父也算有心,姑姑不过才回来住了这么几日,他便巴巴地差人来请你回去。”
王丽枫自是不说话,允姑却冷嗤道:“若是真有心,就势必会亲自上门来接了,只差了小厮过来传话,不过假惺惺罢了。”
瑛姐儿愣住,王丽枫却不悦地睃了允姑一口。
“允姑,你这话何意呀?”瑛姐儿停了手中针线,问允姑。
允姑却噤了声,再不敢多言。少夫人不喜让娘家人知道她在白家受到冷落,这是失面子的事情,而适才自己是失言了。
瑛姐儿见允姑话起了头便没了声息,又见王丽枫敛容收色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便不好多问,心下却存了疑问。
松塔离了王家回白家复命,白振轩觉得自己已经去请过王丽枫了,她不回,便也由她去吧。他心头只是不解,心砚怎的多日不到梅香坞书房来找他了,许是被阿暖发现,便训斥阻止了?
于是,午休的时间,他便从书香堂出来,径自去听雨轩找白云暖。
※
白振轩进了听雨轩,却见屋子里,只紫藤和绿萝、红玉三个丫头围在窗下做针线,并不见心砚的踪影。
他惊异道:“紫藤,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陪少夫人回王家吗?”
紫藤也惊诧道:“少爷不知道吗?陪少夫人去王家的是心砚。”
白振轩愣住,绿萝红玉早已嘴快说了少夫人和小姐换婢一事,白振轩想起那日王丽枫在病榻上确乎是向白云暖说过此事,白云暖当时也答应了,他只当她是病糊涂了,没想到竟做了真。
于是也顾不得去找白云暖,便又匆匆离了听雨轩。
在梅香坞的园子里转来转去,六神无主,他猛然一跺脚,唤了松塔来道:“跟我去王家!”
松塔一愣:“少爷要去王家?”
白振轩已经急匆匆向外走,“是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套马车去呀!”
于是主仆二人也就一二盏茶功夫便出现在了王家。
乍听丫鬟来报说,白家姑爷登门造访,王丽枫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瑛姐儿笑嘻嘻道:“允姑,你先前还抱怨姑父对姑姑不上心呢,想来你是多虑了,看看,姑父这不来看姑姑了吗?”
王丽枫蓦地有些紧张起来,她给允姑使了个眼色,允姑便会意,心砚还跪在屋子里的铁链上呢,赶紧得去改头换面帮她张罗干净了。
于是王丽枫起身去前厅迎接白振轩,瑛姐儿也欢天喜地地挽着她的手一同去了,允姑则疾步回了王丽枫闺房。
心砚正跪在铁链上做针线,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这几日,王丽枫总是支使允姑一边罚她一边派她活计,将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会子,见允姑又大步流星推门而入,心砚整个人惊跳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允姑又会想什么花招折磨她。
正提心吊胆着,允姑却抢了她手中活计,将她从铁链上拉起来,半威胁半拉拢道:“你听好了,少爷来王家了,你立刻梳头洗脸,跟我去见少爷,如果你待会儿在少爷跟前胡言乱语,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白家尊奉圣贤之训,男子非但不能纳妾,更不能停妻,少爷和少夫人这一世夫妻是做定了,他们横竖是夫妻,少爷是不会为了你一个小丫头无拂逆少夫人的,少爷现在可能对你还存了些新鲜感,等时日一久他也就收心了,你还是想着如何讨好少夫人比较紧要。”
心砚心里哪里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于是她含悲忍泪,应了声:“是。”
于是允姑让她擦洗了身子,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便领着她去前厅找王丽枫去。(未完待续。。)
ps: 晚上还有。
第九十九章 虐仆(三)
白振轩在王家的厅上坐着,舅老爷王祥康陪他喝茶。
正闲话家常,见王丽枫来了。七八日未见,竟见王丽枫整个人都朗润丰盈起来,穿金戴银,朱环翠绕,打扮得美艳非常,给人以袅娜赛过西施,风流不减莺莺之感。
白振轩却对她的美貌不甚在意。但见她身边跟着个妙龄少女,虽不十分妖娆美丽,却也清雅幽闲,全无俗韵。
王祥康介绍道:“这是我长女瑛姐儿。”
瑛姐儿上前行礼,道:“瑛姐儿见过姑父。”
白振轩一时犯难,瑛姐儿已长大,出嫁在即,又不似一般晚辈可以随意掏些小钱便能打发的,只好道:“听说明年你就出嫁了,到时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送嫁钱。”
瑛姐儿摇头,笑着仍跑回王丽枫身边去,挽住她的手臂,对白振轩乖张道:“不用姑父费心,姑姑日前已送了我好多礼物,姑父不必再那么客气为我准备送嫁钱。”
“礼数不可废。”白振轩客气地笑,遂把目光调向王丽枫,往她身后望了望,竟没有见到心砚的影子,又不好直接问,只能道:“夫人今日可要随我回白家去。”
王丽枫闲闲雅雅道:“不呢,要在大哥这里多住些时日,我原说过,瑛姐儿出嫁,会送她些吉祥绣品,谁知竟病了一场,耽搁了,现在整好和瑛姐儿一起绣。”
瑛姐儿快乐地把头倚在王丽枫肩上,道:“姑姑对我最好了。姑父你就答应让姑姑在我家再住一段日子嘛!”
王祥康见女儿有些张扬,便正色道:“瑛姐儿,大人自有大人的主张。你不要胡闹。”
瑛姐儿撅了嘴。
于是,王丽枫向着白振轩道:“我暂时不回白家,爷你若忙就径自回吧。”
王祥康便挽留白振轩:“妹妹在此,妹夫不如也一起留下住几日,亲戚住得近,却也难得见你们来走访。”
王丽枫道:“大哥,振轩还要回去攻书呢!”逐夫之意明显。
正在这时。允姑领着心砚来了。
白振轩只觉大门口一亮,心砚身着白衣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站在允姑身后,她就像一枝弱不禁风的雨荷。垂着头,忍辱负重的模样。
白振轩看得晃了神。
王丽枫将白振轩恍惚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寒透,便冷了声色提醒白振轩道:“爷若忙。现在天色也早。不如趁早回去。”
王祥康怪责地看着王丽枫:“妹妹说哪里话?妹夫难得来一趟,当然要留下来吃个晚饭,喝几杯小酒。”
王丽枫想起回门那日白振轩不辞而别的事情,心里冷笑,还想再讽刺几句,白振轩却道:“大哥,今夜我回留在王家。”
王丽枫当即怔住。
她当然知道白振轩之所以愿意留下来不过是为着心砚,于是心里的恨意更添三分。
接下来。便是叔叔王建家差人来请,说是备了筵席请白振轩夫妇王祥康夫妇一并过去吃酒。
于是众人一道儿地去王建家赴宴。
白振轩与王丽枫并肩而行。少不得拿眼去偷觑一旁的心砚,见她步履很是轻飘,一脸煞白,整个人看起来疲累不堪,又瞧见她的手一直掩在袖子里,便有些疑心这几日在王家她是不是受委屈了。真想抓她到无人处一问究竟,可是碍于众人在场,允姑更是包公脸色,虎视眈眈,便只好作罢,但心里堵得慌。
到了叔叔王建家,穿廊过堂,到了宴客花厅,只见酒席已经摆好,于是主子们入席,下人们伺候。厅内有允姑,心砚便站到了花厅门外。
也不知主子们在门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要到几时,眼见着薄暮黄昏,落日渐渐西沉,廊下吹过来的风也带了凉意。
心砚双手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却不敢大力用手掌去摩擦取暖,这几日折腾下来,她的两只手早已面目全非,全身酸痛不已,双腿跪了站站了跪,仿佛早就不是自己的似的。
瑛姐儿蓦地从厅内跑了出来,一见心砚孤零零站着,便笑着过来拉她:“你是心砚,对吧?站这里做什么?我拿些东西,你自去吃吧!姑姑和姑父他们正陪我叔公喝得高兴,不醉不归呢!等他们吃好了酒,我再去唤你来伺候他们。”
瑛姐儿很是热情地去拉心砚的手,心砚被她猛不丁碰到,触疼了手上伤口,立时低叫了一声。
瑛姐儿也随着她惊叫了一声:“呀,心砚,你的手怎么了?怎么烂成这样?姑姑不知道吗?”
瑛姐儿的叫嚷声太大,花厅内宴饮的人早听得分明。
王建正和白振轩喝酒,白振轩的杯子举到半空,听到厅外瑛姐儿的说话声猛然顿住。
又听心砚在门外回瑛姐儿道:“瑛小姐,我没事。”
“怎么没事?创口都烂了!”
厅内筵席上,白振轩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他咬了牙腾地起身,王丽枫却已唤过允姑道:“去看看心砚怎么了?问问她怎么就受伤了?赶紧带她去上药。”
允姑应声疾步出去,白振轩握紧的手又只好松开。
王丽枫浅笑吟吟道:“振轩,站起来做什么?叔叔还敬你酒呢!”
白振轩只好闷头坐下,继续喝酒。
※
允姑做出假意关心心砚的样子,从瑛姐儿跟前将心砚带了去。待离了王建家,回到王家自己睡的抱厦内,便开始逞凶肆虐,先是劈头就给了心砚一巴掌,心砚的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她又一脚踢在心砚肚子上,心砚闷哼一声便蹲到了地上去。
允姑冷笑道:“做这个死样子给谁看?”
心砚捂着肚子,痛得哭出了声。
允姑便开始骂骂咧咧:“少爷一来。你就作死!怎么,想让少爷来关心你手上的伤,是不是?”
允姑恣凶稔恶的嘴脸。心砚已经领教得差不多了,此刻也只能将一腔苦楚全都咽下去,蜷缩在地上忍受着她一顿拳打脚踢。
心砚实在熬不过,便道:“允姑,你将我打得狠了,身上露出伤痕来,少爷跟前又如何自圆其说?”
允姑伸手又要打她。少不得听了她这句话,愤愤然停了手,恨恨道:“拿少爷来压我。死狐狸贱蹄子!行,我自有法儿对付你。你给我好好呆在这屋里,不许到少爷跟前晃悠!如果到少爷跟前施展你的狐媚功夫,仔细我弄死你!”
允姑威胁了一通。便出去锁上了门。
允姑一走。心砚便瘫倒在地上,她的目光绝望地望着天花板,那里黑漆漆的,一片昏暗,一如她的前程。
或许,这一切都是报应吧!她受到的这些苦楚全是对她不安守本分痴心妄想的惩罚!
少爷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面容出现在那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她的泪幸福地落了下来。
少爷,只要爱。不要名分也不行吗?没有名分的爱,注定是不被祝福、饱受诅咒的吗?
她就那么哭着。痛着,想着她家少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自己的身子猛然被人从地上捞起,放到了床上,她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便有个满脸虬须的醉汉压到了她身上,双手胡乱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裳。她又惊又恐,奋力挣扎喊叫,却是刚喊了一声救命就被那醉汉掩住了口鼻。
她在那醉汉的大掌下近乎窒息,而醉汉的手却已撕扯开她身上的衣裳,在她身上乱摸一气。
然后她的衣裤全被剥去,醉汉下/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直挺挺顶入了她的身子。
屋内,一灯如豆,凄然地照向她,她在那昏暗的灯光中,在下/身一片翻江倒海的疼痛中瞪大了双眼。
她在昏暗的灯光中看见了少爷的面孔,少爷正冲她春风和煦地微笑着,少爷对她说:“心砚,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是自己的救世主!”
她好想发出一声凄凉的笑,可是那罪恶的大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她的笑从心底漫上嘴里,却怎么也流不到唇边去。她就那么睁大眼睛,看着空中少爷春风和煦的笑脸,可是那笑脸转眼间便破碎成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死过去的,洞开的房门卷进来一股凛冽的夜风,带着无尽的秋的肃杀与悲凉,吹在她的身上。
她挣扎着起了身,裹紧身上已经破碎不堪的衣裳,一步一步迎着那夜风走了出去。
少爷的笑脸就在跟前,她也随他笑了起来,然后少爷向她伸出了他温润如玉,白皙修长的手……
豆大的泪从心砚的眼里滚落下来,她感觉不到浑身上下的疼痛,只是随着她的少爷,她亲爱的少爷一步步向前走去……
※
白振轩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王丽枫也被他惊醒了。
点亮床头的灯,王丽枫问道:“你怎么了?做恶梦了?”
白振轩只觉心口一阵奇疼怪痒,他没回答王丽枫的话,披衣下床,趿了鞋子便往门外跑去。
“振轩,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王丽枫又惊又气,难道这半夜三更他还想着和心砚幽会吗?于是王丽枫也披衣下床,追白振轩去。
白振轩出了厢房,但见盏盏灯笼悬于廊下。橘红的灯光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飞速闪出去。
“心砚!”白振轩喊了一声,便追上去。
心砚跌跌撞撞,晕头转向地跑着,秋月如水,她就在那月光中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跑着跑着,竟跑到了一片湖水旁。
月未央,夜阑珊,这一片死寂的湖水默默地伫立在王家的园子里。
心砚的泪流完了,被夜风吹得干涸在脸上,令整张脸都紧绷着。再绽不出笑容了。
湖水中又映现出少爷的笑脸,温文尔雅,公子如玉,心砚看得目光痴痴的。一阵夜风吹来,吹皱了湖面,吹散了少爷的脸。心砚猛地一哆嗦,如梦初醒。少爷之于她,就是这水中的影子,一切甜蜜的爱情不过是风吹即散的水月镜花罢了。
“心砚,不要做傻事!”身后传来白振轩惊急的声音,心砚却只以为是幻听。
她摇着头,喃喃道:“少爷,心砚一直在做傻事,带累少爷也陪着我做傻事。少爷,心砚错了,心砚和少爷不是同类的人,不该有交集……”
心砚说着,猛地一头扎入了湖底。
“心砚!”白振轩紧赶慢赶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心砚白色的小小的身子落向湖水,他大喊一声,便觉胸口一股烧灼化作心血喷涌出来。
他顾不得满心满胸的疼,踉跄着脚步一直追到湖水旁,不假思索便跳向湖水……
不远处,一直追赶着二人的王丽枫看呆了,她双脚瘫软了一下,便跌坐在地上。(未完待续。。)
ps: 感谢亲们的留言,非常感激。谢谢你们那么认真地看我的文,愤慨也好,伤怀也罢,全都是用生命在支持的我的小说。谢谢。
第一百章 殉爱
接下来的时间,王家白家两家都人仰马翻。
王丽枫夜半的呼救声惊醒了王家人,于是王家出动所有善水的院子、家人下水救人。
心砚和白振轩被救上来的时候,心砚已经断气,而白振轩一息尚存。
王家一边忙着请郎中救治白振轩,一边连夜差人去白家报信。
白家人踏着晨曦,慌不择路地赶到王家,终于见到了床上昏迷不醒的白振轩。
白玉书见儿子如此情景,凝眉不语。白姜氏却少不得趴在白振轩床前嚎啕一场,见白振轩面如死灰,只一息尚存,几乎痛断了肝肠。真娘劝了她一会儿,她又哭着去抓一旁的王丽枫,又摇又问:“这是怎么了?我好好的儿子活蹦乱跳地到你们王家来,为什么现在却直挺挺躺在那里,任我怎么叫他他都不应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王祥康面色沉重道:“亲家母,姑爷他是失足落水。”
“失足落水?”白姜氏更加不能理解,“这大半夜的,振轩他为什么会失足落水?”
王丽枫已经哭得头脑昏胀,被白姜氏一顿摇更是眼冒金星。允姑上前架在少夫人和夫人之间,道:“夫人,少爷为什么会落水,还是和心砚那丫头一起落水的,你等少爷醒了自己问他!我们少夫人已经够可怜的了,夫人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白姜氏经允姑这一提醒马上就要去找心砚问个清楚,“心砚。心砚呢?赶紧把她叫来,我要问个清楚!”
真娘拉她不住,她若一头蛮牛就要向门外跑去。真娘只好道:“夫人,你没听王家派来报信的人说,心砚已经在王家的园湖里溺毙了!”
白姜氏整个人呆住,继而又回来抓住王丽枫摇晃,质问道:“我没有仔细问过你,你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向阿暖把心砚讨了去。为什么心砚好端端的,和你一起来王家,就突然溺毙了?”
王丽枫哭得昏昏沉沉。任由白姜氏摇晃,她已经被自责和愧疚折磨得不能自已,心砚死了,白振轩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呀!她没有希望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
允姑见自家少夫人又被夫人纠缠,忙再一次架开白姜氏,护住王丽枫,怒气冲冲道:“夫人,心砚和少爷之所以会在这夜半双双失足落水,非是意外,他们是殉情!”
白姜氏如被雷劈电击,身子猛地向后趔趄。跌进真娘怀里,而白玉书也是惊愕地张大了眼。所有人都愣住,大家都不可置信。
王丽枫回过神来,忙推开允姑,惶急地对大家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允姑胡说,你们都别听她的,心砚不知为何会突然失足落水,振轩只是下湖救人,他不是和她一起殉情!”
王丽枫自欺欺人地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允姑看着她家少夫人痛不欲生的样子,只好陪着落泪。少夫人,到了这份上,你又何苦替少爷瞒着真相?或许,你只是为了瞒住自己的面子。
王祥康见一屋子妇孺哭成一片,心里自然不好受。毕竟人是在他王家出的事,白家的人这时候不能理性,可以理解,目前只好自己站出来主持局面了。于是请了郎中来和白玉书、白姜氏夫妇俩报告白振轩的伤势。
郎中道:“白少爷落水,原也不难救治,只是他之所以昏迷不醒,大抵是头部受到湖底暗石碰撞所致。白少爷能不能醒,何时能醒,都没有定论。”
白玉书果然在白振轩的头上寻到了被暗石撞击的伤口,沉痛不已,而白姜氏早已又一次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她指着王丽枫的鼻子,骂道:“都是你害得振轩,如果你好好呆在白家,振轩就不会跑到王家来寻你,也就不会失足落水。如果振轩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一定要你给他抵命!”
一个母亲的私心与爱此刻全化作怒气喷薄而出。
王邵氏见自己小姑子被婆婆如此训斥,还是当着他们娘家人的面,不免不悦,待要出头争辩几句,却被王祥康生生拉住。
王丽枫木偶一样呆坐在地上,除了流泪,对于白姜氏的责骂一无反应。
王祥康提议让白振轩先呆在王家养伤,等苏醒了再挪回白家去,被白姜氏一语驳回,她道:“你们王家一夜之间已经出了一条人命了,我怎么放心还把我的儿子交在你们这样人的手里?”
说着,执意让秦艽进来,背了白振轩出去,自己则和白玉书一起护送白振轩乘马车回白府。
王丽枫见白振轩被带走,少不得从地上爬起来要跟去,被允姑和王邵氏拉住。
王邵氏道:“妹妹啊,你还是先在娘家住几日再回白家去,你看那亲家母好像要把你生吞活剥的样子,你纵然是父母死得早,兄嫂尚在不是?岂能容他人如此欺负你?”
王邵氏的话很是入允姑的耳,允姑附和道:“夫人这话说得极是。”
王丽枫却不肯听,哭哭啼啼硬是要随白振轩回白家去。
最后,王祥康只好安抚她道:“亲家母正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等妹夫的伤养好些,到时哥哥亲送你回白家,好不好?”
王丽枫依旧不肯,执意要去,奈何众人拉住又脱身不得,只好哭得肝肠寸断,最后连嗓子都哭哑了,发不出声了,便哀哀地呜咽着。
※
白玉书和白姜氏一将白振轩带回府上,立即让小厮去大药房连夜请来刘郎中给白振轩看治。
家里突然人声嘈杂,白云暖被吵醒了,穿衣出去看视。紫藤、绿萝和红玉早已哭天抢地地来禀告。少爷在王家的园湖里落了水,头部还受了伤,刘郎中正在看治。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丫鬟们絮絮叨叨,白云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往梅香坞跑。
进了厢房里间,果见哥哥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死灰。嘴唇发白,近乎死人的模样。
刘郎中端了新熬的药过来,白姜氏双手发抖。喂不得,还是白玉书一边抱起儿子的头,一边给他灌药,可是灌下的药只少数流到食道里。多数都从嘴边流了出来。
白姜氏不停抹泪。白玉书倒是沉着冷静,一勺一勺灌着药,倒也喝下去小半碗。
刘郎中擦了擦满额的汗,道:“喝了这些药,横竖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但是什么时候醒,在下没有把握。”
白玉书道:“你就按老规矩仍旧留宿白家,一直到我儿苏醒。你再离去。”
刘郎中因着和白家也算老交情,便答应了。
当即闲杂人等都退出去。里间就留了白玉书和白姜氏夫妇俩守在儿子床前。
见父亲母亲正伤心不已,没空理会自己,白云暖也不添乱,随着真娘退了出来。
走出厢房时,见天已大亮。
经了一夜的闹,真娘有些腿脚发虚。
白云暖扶她到廊下长椅上坐了,问道:“听说哥哥是在王家的园湖里落的水,那长嫂呢?她怎么没有一同回来?”
真娘向厢房内望了望,便凑到白云暖耳边,压低声音道:“昨儿夜里事情发生得突然,王家来报信,老爷夫人都乱了手脚,便没人通知小姐,非但少爷,还有心砚也一同落了水。”
白云暖一下睁大了眼睛,“那心砚人呢?”
真娘素知白云暖与心砚主仆情深,一时不知该不该将心砚的噩耗告诉白云暖,可是人死已成定局,如何能瞒得了,正在心里琢磨着措辞,白云暖便问道:“心砚是不是出事了?”
真娘抿了唇,点了点头,道:“少爷还有一息尚存,只是心砚,没有救过来……”
白云暖一听,人几乎昏了一下,但立即打起精神,抓住真娘的手问道:“那心砚的尸身现在何处?”
“老爷夫人因为少爷的事无暇顾及心砚,她的尸身还留在王家内,心砚是咱白家的丫鬟,没有白家的吩咐,王家也不敢擅自处理了呀!”
白云暖此时头皮发麻,心底里所有眼泪都往眼眶上冲,可是又挤在眼眶周围,将眼眶挤得胀疼,却愣是落不下泪来。
她颤巍巍抓住真娘的手,道:“父亲母亲要顾着哥哥,咱们去王家把心砚的尸身接回来吧。”
真娘见白云暖忍着巨大悲痛强作镇定,不免心疼,又想起心砚那孩子一向乖巧伶俐,却落了如今的下场,就少不得落泪点头。
白云暖找了温鹿鸣,带了真娘和一班家人,坐了马车去了王家。
在王家的一个小厅里见到心砚时,白云暖的脚瘫软了一下,幸而温鹿鸣扶住了她。她抖着身一步一步走向躺在木板床上的心砚,抬起千斤重的手掀开盖在心砚头脸上的白布,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心砚因为是溺水而亡,面部青紫、肿胀,整个人都变了形。白云暖犹若被什么重重撞击了胸口,竟又让主仆生死分离的场景重演。前世,从碧波潭里溺毙被打捞上来的心砚就是这样的,惨不忍睹,面目全非。
此刻,记忆中前世的那场天人相隔和眼前的场景不停交叠,白云暖终于哇地哭出了声。她扑在心砚身上哭得昏天黑地,肝肠寸断,在场的旁人无不动容。
旁人只道她这主子对奴婢恩深,又怎知她心里的别样苦楚?
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悲剧重演?前一世我让你死于非命,这一世,我自信满满,却依然让你暴毙水中,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的偿命之恩、忠主之心为什么我重新活过亦报偿不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云暖摇晃着心砚的身子,心里万千苦楚无法说出口,只能化作声声干嚎和捶胸顿足。
真娘恐她哭伤了身子,要上前安慰,却被温鹿鸣拉住。
“让她发泄出来,发泄出来会好些。”温鹿鸣道。
真娘只好泪眼汪汪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而当白云暖的泪纷纷落在心砚面颊上时,心砚蓦地七窍流血,那黑红的血从她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里汩汩奔流出来,白云暖忙伸手要去堵那些血,却只是沾满自己双手,那些血怎么也止不住。
人死后七窍流血,势必有极大的冤屈呀!
真娘见她家小姐近乎癫狂地擦拭着心砚面上脖子上的血,再也看不下去,便去拉她。
白云暖一边挣扎,一边死死抓住心砚的手,不让真娘拉她离开,然后她只觉手上一硬,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激灵灵一凛。只见心砚的手竟然溃烂得露出了白骨,而自己的手指正嵌在心砚裸/露出来的手骨上,那手骨在一片烂肉中雪白触目……(未完待续。。)
ps: 好险,赶在十二点前给大家送上今天第四更
第一百零一章 沉冤
白云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真娘,扑到心砚身边去,她看着心砚的手,那手已经腐烂,露出白骨森森。如果说溺水之人在水中浸泡得久了,肌肉是会肿胀变形,可是短时间内就溃烂见骨,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心砚是落水不久连夜捞上来的。除非是落水前这手就已经溃烂了,再经过湖水浸泡,才可能烂出白骨!
白云暖整个人惊跳起来,迫不及待捋起心砚的袖子去看她的手臂,触目惊心!又去撩她的衣裳,同样触目惊心!片片淤紫,点点烫伤,处处红肿……这些伤痕因为肌肤在水中的浸泡而越发明显突兀。白云暖只觉有根绳子重重一拽,五脏六腑就被扭到了一起,痛到全身痉挛发憷。
窗外,秋风肆意地吹着,把窗框叩得簌簌作响。
白云暖张着口,像一只痛失伙伴的困兽,除了干嚎,还是干嚎。温鹿鸣瞅着她的身子缓缓下坠,疾步上前,一把横抱起她。四目相对,但见白云暖眼里那原本清澈的眼白瞬间就血红一片。
小姐竟是痛到极处,流出血泪吗?
温鹿鸣撼然,白云暖却是头一歪,昏在了他怀里。
瞬时,屋子里呼唤声一片:“小姐!小姐——”
※
王家,王丽枫的闺房之内,窗子未开,蜡烛未点,一片黑洞洞的。
允姑推门走了进去,见王丽枫端坐在床沿上,就像新婚那日一样。双掌交握放在膝上,腰脊挺得笔直。只是那时,满目喜庆的红色。这时,却是一片萎靡的昏暗。少夫人在这昏暗中,就若一尊漆黑的雕塑。
允姑要去开窗,王丽枫道:“别开!”
允姑一顿,只好点亮了壁上的灯。
一灯如豆,光华虚弱,允姑终于看清了王丽枫的面容。她是那样娴静如水波澜不惊地坐着,却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心砚的尸身已经被白家的人接回去了。”允姑上前道。
王丽枫面无表情。紧紧攥着手里的玛瑙镯子,那镯子是她从心砚的手腕上脱下来的。心砚被捞上来时,身子在水里泡得有些发肿,所以她从她的手腕上捋下这镯子很费了一番劲。还掀开了她手上原本溃烂的皮肉。裸露的微微的白骨令她吐了好久。
此刻,这镯子在她两手间被捂得发热。
见王丽枫紧咬住唇,脸上现出凄惶神色,允姑便安慰道:“少夫人不要烦心,心砚那贱蹄子是咎由自取,她先是勾/引少爷,又教唆少爷一起跳湖,实在是罪该万死!现在终于死了。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允姑一脸幸灾乐祸,王丽枫蓦地抬起头来。允姑倒抽一口凉气,少夫人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恶痛绝。
王丽枫就那么灼灼地瞪视着她,半晌,终于一字一顿问道:“你昨夜对心砚做了什么?”
允姑一凛,“少夫人,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少夫人好!”
“可是我不想她死啊!”王丽枫低喊了一声,终于滚滚落泪。豆大的泪珠断了线般滚淌在她煞白的面颊上,然后允姑听见她已然沙哑的声音:“虽然她和振轩有私情,我被妒忌蒙蔽,我伤害她,折磨她,可是我绝不会对她做出那样下三滥的手段,奶娘,你怎么可以唆使院公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
允姑双脚抖了抖,心绪沉浮:少夫人竟然连这一茬都知道了,定是院公见心砚投湖自尽,受不了良心煎熬向她自首。
王丽枫继续道:“院公说你游说他时,他原不肯的,奈何你在他的酒里下了药,他才会对心砚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现在心砚不堪受辱,投湖自尽,院公也不堪良心谴责要去官府投案,说是一命抵一命,被我阻止了。人已死,院公若去投案,对心砚名声无益,不如息事宁人,院公已经和大哥告辞,羞愧回乡了。想院公在王家数十载,从无差错,却在一把年纪时行差踏错这么一大步,晚节不保,情何以堪?奶娘,你让院公日后午夜梦回如何自处?从今往后,只怕他那样厚道的人要日日活在自责与阴影中了……”
允姑双脚一软便跪在王丽枫跟前,嘴里喃喃唤道:“少夫人……”
她的少夫人的心思实在是海底的针,令她无论如何都看不懂,摸不透。
王丽枫举起手中的玛瑙镯子,含泪苦笑了一下,这镯子是在佛祖跟前开过光的,白振轩用心良苦,用情至深,却依然保不住心上人的命。
爱,是福祉,亦是灾难。
心砚是个有福之人,一届丫鬟却得少爷痴心一场;她又是个无福之人,她终究承受不住这样的深情厚谊,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心砚,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想起昨夜月光下,白振轩那样绝决地跟随着心砚的步伐,纵深跃入湖水,王丽枫到此刻都无法从震动中回神。白振轩落湖之举到底是如允姑所言的殉情,还是如自己所言的下湖救人?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怕自己自欺欺人的成分要多一些。
“奶娘,你可能觉得我奇怪,你可能不懂我的心思,因为我在当局者时我也不懂,只是现在我突然明白了我自己。我为什么在半夜的书房外,透过窗子看书房内的心砚和振轩,你侬我侬,深情如水,却没有冲动地推门进去,亲手毁掉那温馨的画面,因为潜意识里,我觉得我站在窗外,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美好也挺好的,窗外的位置也挺适合我的。我也突然悟到,我为什么在病重行将弥留之际,亦要跟阿暖讨要心砚,因为当夜半,我在我的枕畔看着心砚的睡容之时。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她是爷心尖儿上的人,她躺在我的身畔,我离爷的心就可以近一些。近到近在咫尺。你或许以为我将心砚留在身边,是为了防止她和爷见面,你错了,我只是想看着她,她是爷喜欢的人,看着她,我便能体会到爷看着她时满怀的好心情。我只想重温一下爷的好心情……”
允姑确是一头雾水了,少夫人说她不懂,她的确是不懂啊!少夫人的心思是何等怪异。她不懂!她不懂!
王丽枫将那只玛瑙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起身,娴静地走到允姑跟前来,从地上扶起惶惑的允姑。凄然一笑道:“奶娘。你抚养我一场,伺候了我这么多年,就像我的亲娘一样,只是我终究是要辜负你的养育之恩了……”
王丽枫浅浅笑着,一如雨后斜阳,虚弱,令人心疼。
允姑蹙眉,颤声唤道:“少夫人……”
王丽枫将允姑抱在怀里。在她肩上道:“我是白家的媳妇,我要回白家去面对我的对错恩仇。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亦或报应,只是奶娘,我不能再带你去了。”
犹若晴空霹雳,允姑惊痛地喊了一声:“少夫人!”
王丽枫放开了允姑,抬起头,淡淡笑道:“你就当我是个不孝的孩子,让我为了我的爱情辜负你的养育之恩吧!振轩他一直都不喜欢你,奶娘,我知道你疼我,必会成全我的……”
王丽枫说着,泪便落了下来。
允姑的泪早已如雨水滂沱,她喃喃唤着“少夫人”,泣不成声。
※
白云暖醒了过来,见自己已经置身听雨轩自己的卧寝之内。
屋里点着灯,紫藤守在床前,已经趴在床沿上睡着。白云暖抓了件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则下床走出里间。
推开厢房的门,但见夜幕黑压压地落下来,整座听雨轩的花木石泉都成了浓淡不一的水墨。
想到心砚,心口便是一阵巨疼。白云暖倒吸一口凉气,抚着心口,便跌跌撞撞向梅香坞跑去。
她要知道父亲母亲会如何处理心砚的后事,绝不能像对待普通奴才那样草草埋了。
进了梅香坞的里间,见室内灯光雪亮,父亲正喂好了药,母亲正替哥哥掖着被子。她双脚一软,便跪在了地上,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白玉书和白姜氏一震,都来拉她。
白玉书道:“你这是怎么了?刘郎中说了你哥哥性命无碍,只是暂时不能苏醒而已。”
白云暖摇头,“不为哥哥的事,为了心砚。”
白姜氏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我提议让心砚伺候你嫂嫂,你执意不肯,原来她究竟不是良人。”
白云暖想起心砚满身的伤痕,心口便灼烧得厉害,她只能使劲捶打自己的心口,才能让自己冷下来,她艰难地喘着气道:“长嫂是咱白家的媳妇,是哥哥的妻子,如何追究得她?只求父亲母亲厚葬心砚!”
白云暖说着便磕下头去。
白姜氏和白玉书互视一眼,二人一齐扶了女儿起身。
白姜氏道:“那丫头是你救进府内的,如今不得善终,你心里沉痛我们当然理解,横竖依了你就是,如何操办,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让真娘帮你。”
“有什么要帮的,还可去找温鹿鸣。你知道你哥哥现如今这样,父亲母亲实在没有心力去管一个丫鬟的后事。”白玉书道。
白云暖点头,止不住泪纷纷而落。父亲母亲能答应让她将心砚的后事办得热闹一点,已经是极端宽宥纵容她了。
于是心砚的后事便如小户人家丧女一般小操小办了一把。也有棺材入殓,而不是一顶草席裹尸;也有丧乐敲敲打打,而不是一抔黄土随意埋了。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在白家之外,另租了个灵堂布置的。
前后弄了两日,终于让心砚入土为安。
心砚的墓地是白云暖让温鹿鸣去精心挑选的,在洛县城外五里坡头。坟头,立着写上“妹妹心砚之墓”的木碑。
父母兄长俱在,白云暖不能给心砚穿素服,带白花,只是穿了件雅素的衣裙。
秋风中,山坡上柿子树安静挂满小灯笼般的柿子,令秋的肃杀多少添上一点生机。
柿子树下,白云暖和温鹿鸣并肩而立,看着坟头白幡在秋风中飘飞,白云暖心里默说了无数个“对不起”。温鹿鸣道:“阿暖,回吧!天凉了,万一着凉,世伯和世伯母已经为着白世兄的事情分身乏术,你可要保重自己。”
紫藤站在远远的地方,手里捧着披风,盯着白云暖和温鹿鸣的背影发怔。小姐美人胚子,温公子也丰神俊雅,若抛开家世门第,其实,小姐和温公子在人品上更加般配呢!但是眼下,自己做了章乃春的细作,也不能不替章乃春筹谋。
见白云暖和温鹿鸣都回过身来,紫藤忙将披风捧上去,替白云暖披上,温鹿鸣竟不由自主就上前替白云暖系上披风的带子,紫藤有些吃惊。
于是这夜,信鸽飞进白家园子时,紫藤在给章乃春的字条上除了记录白振轩的伤势进展、心砚的后事已毕之外,还加了一条:五里坡墓前,温鹿鸣为白小姐亲系披风带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狗友
夜幕中的章家是一座灯火辉煌的豪宅。
屋内,章乃春四仰八叉瘫在棠梨木漆红洒金雕花躺椅上,他的脚跨在躺椅扶手上,在空中一晃一晃,赭衣绣袍和飞凤乌靴也一摆一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金玉其外,绣花枕头,章乃春的身上总散发着浓浓的纨绔之气。
四儿捧着信鸽走了进来,章乃春立即坐起了身子。
四儿解下信鸽脚上红线绑着的字条,章乃春摊开看了,登时横眉倒竖起来,嘴里骂了声:“温鹿鸣这个混蛋!”便起身整了整腰间系着的蓝田玉带走了出去。
四儿跟了上来,“少爷,你要去哪里?”
“心里不爽,找人喝酒去!”章乃春说着大步向外走。
四儿赶紧回身抓了屏风衣架上的披风,小跑着追上他家少爷,给他家少爷披上。
章乃春披上大红绸缎披风,衬得龙眉凤目,皓齿鲜唇,愈发餐霞吸露,冉冉惊人。他甩了甩头,头顶镶着大颗珍珠的金冠便抖了抖,再整了整披风领子,“蹬蹬蹬”跑下石阶,穿过园子向外走去。好一派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架势。
※
洛县“宜家酒肆”最豪华的包间内,吊儿郎当坐着俩人:钱随往(由读者“谁来随往”饰演)和颜俊。
这两人是表兄弟。
钱家产微业薄,更不幸的是父母早丧,愈加零替。
所以钱随往年当弱冠,无力娶妻。只与老仆钱兴相依同住。钱兴日逐做些小经纪供给家主。每每不敷,一饥两饱。
幸得其年游庠,洛县有个表兄。住在北门之外,家道颇富,就延他在家读书。
那表兄便是颜俊,与钱随往同庚生,都则一十八岁,颜俊只长了钱随往三个月,因此钱随往呼之为兄。
颜俊父亲已逝。只有老母在堂,亦未曾定亲。
钱随往因贫未娶,颜俊是富家之子。如何一十八岁,还没老婆?其中有个缘故。那颜俊有个好高之病,立誓要拣个绝美的女子,方与他缔姻。所以急切不能成就。况且颜俊自己又生得十分丑陋。面黑浑如锅底。眼圆却似铜铃,痘疤密摆泡头钉,黄发蓬松两鬓,牙齿真金镀就,身躯顽铁敲成。如此其貌不扬,白瞎了他爹娘给他取的“颜俊”的名字。
那颜俊虽则丑陋,最好装扮,穿红着绿。低声强笑,自以为很美。更兼他腹中全无滴墨。纸上难成片语,偏好攀今掉古,卖弄才学。
钱随往虽知不是同调,却也借他馆地,为读书之资,每事左凑着他。故此颜俊甚是喜欢,事事商议而行,甚说得着。
久而久之,带累着钱随往也坏了心性。表兄弟二人凑到一处便不思进取起来,早把课业丢到一边,一天到晚尽跟着章乃春一班人吃吃喝喝,做了酒肉朋友。
章乃春出手阔绰,所到之处吃喝玩乐挥金如土,这表兄弟二人乐得跟在他身边做个刍狗,成天价游手好闲。说是朋友,实为爪牙。
当夜,表兄弟俩正在“宜家酒肆”内一边攀谈一边等着章乃春,忽见包间帘子一挑,章乃春走了进来,登时蓬荜生辉。
二人忙起身相迎。
章乃春脱了披风让四儿拿出去,坐到桌边便自顾自喝了几杯酒。
钱随往和颜俊互视一眼,不解地看着章乃春。
颜俊问道:“春哥,你有心事?”
章乃春沉着脸色,“唔”了一声。
钱随往便赔笑道:“春哥,不如说出来听听,我兄弟二人为你出谋划策。”
章乃春闷闷不乐道:“爷我看上一姑娘,人家没看上我。”说着又灌了几杯酒。
那表兄弟二人立时笑起来。
钱随往道:“嗨,我还以为什么事?这洛县还有春哥你弄不来的姑娘吗?横竖多给些银子就是了。”
章乃春当即扔了一个酒杯过来,砸中钱随往的额头,钱随往愣住,一边扶额,一边小心翼翼试探道:“春哥,难道你这回看上的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
章乃春继续喝酒,砸吧着嘴道:“她就是个天仙般的人物,我对她是认真的。”
章家花大少玩女人在洛县可是远近闻名,竟然对哪个女人说出了“认真”二字,表兄弟俩都撼然得一塌糊涂,当即追问这女子是谁。
章乃春只不肯说,一味喝着闷酒。
颜俊便出主意道:“春哥,那你可调查清楚没有,这天仙姑娘为什么没看上你这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人物?”
章乃春想起紫藤捎来的信息,不由将酒杯往桌上一掷恨声道:“可恨的是鲜花旁边总有那么几只蜜蜂在嗡嗡嗡地叫,鲜花觉得自己和蜜蜂才是绝配,又怎么会相中苍蝇呢?”
章乃春如此一说,钱随往和颜俊愣了愣,这章家草包少爷居然将自己比作苍蝇,却又想笑不敢笑,恐惹恼了财主,这一桌子山珍海味等下没人付账。
章乃春虽然不着调,可也不是傻瓜,话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也不能明着承认自己的短儿,便指着钱随往和颜俊道:“你们两个浑笑什么?横竖就是那个道理,你们帮我出出主意便是。”
颜俊灵机一动道:“春哥,这有什么难的,鲜花要是觉得和蜜蜂配,咱就把蜜蜂干掉!鲜花要是觉得和蝴蝶配,咱就把蝴蝶干掉,要是鲜花周围就剩了苍蝇,她没了选择,也只好和苍蝇配不是?”
章乃春点头,指着颜俊道:“人丑,脑子倒灵光。”
当即三人又喝了几杯酒,嘀嘀咕咕进一步谋划起来。
※
王丽枫不顾兄嫂劝阻,径自回了白家。
王祥康不放心。便央了叔叔王建一起,送王丽枫回白家来,另外也探望白振轩。
白振轩还是老样子。昏迷了数日,一点起色都没有。
刘郎中因着药房内医务繁忙,只好向白玉书请辞,并答应每日来白家看治一次。
王祥康和王建送好王丽枫,又探视了白振轩,询问些伤势病况,便告辞回去。而白玉书。因着白振轩的伤势,也无心留他们吃饭,就连强金阁那边也不能全心监工。幸而有秦艽等家人忠心耿耿盯着,工期倒也一日一日进展下去。
王丽枫刚回来的几日,白姜氏自是对她没有好脸色,她也不乞求原谅什么的。只默默陪着白姜氏伺候在白振轩床前。久了,白姜氏见她忍辱负重,泪眼汪汪,也心软了。自己的儿子是她的丈夫,自己心疼,想必她的心和自己是一样的。况,白振轩落水受伤是意外,也怪不得儿媳。
于是。她便缓和了神色道:“振轩眼下是这个情景,他万一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王丽枫立时便纠结落泪了。抽噎道:“婆婆,不会的!”
“我是说万一呢,他躺了才几日,你或许可以守着他,那万一时日长了……”
“无论多长,我都守着他,他总有一天会醒来。”
“可要是永远都醒不过来呢?你还年轻……”
“婆婆,白家圣贤之训,不是不许休妻的吗?婆婆是要赶我走吗?”王丽枫泪眼汪汪的。丈夫不过才卧床数日,自己怎么可能就撇他而去呢?他的伤病因自己而起,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撒手不管的。
白姜氏叹一口气,道:“其实虽然我不常来梅香坞内,可也知道振轩之前待亏了你,如今他已然这样,生死未卜,何时能醒全都没有定论,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过委屈。白家是没有休妻的先例,可是只要女方愿意,和离也不是不可以。婆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太委屈你。”
王丽枫登时心里柔波涌动,婆婆到底还是开明的。
她跪在床前脚踏上,仰着脸看白姜氏,眼里泪光闪烁道:“婆婆,你放心,无论振轩是生是死,是睡是醒,我都永远是白家的媳妇。”
看着儿媳楚楚可怜的模样,白姜氏伸手摸摸她的脸,叹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婆婆当日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也不要同我生气。”
王丽枫点头:“婆婆我知道,振轩是您的儿子,他在王家出了那样的事情,眼下又是这个局面,您的心情,儿媳理解。”
白姜氏拿眼看看床上如死人一般的儿子,泪就扑簌簌落下来。她伸手拍拍王丽枫的肩道:“关于心砚的死,你总该给阿暖一个交代的。”
王丽枫一颤,垂了头,视线落在自己手腕的玛瑙镯子上,心绪一时又翻腾起来。
※
白云暖连日来都在书房内抄写经书,想等着香会时去凌云寺将这些经书烧了,并让慧泽大师给心砚念些往生咒,度她抵达极乐。
两世为人,心砚都没有好下场,也不知这孩子是哪一世造了孽。
自从王丽枫回到白家后,她便没有再去梅香坞探望过哥哥。现在,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丽枫。心砚是不该,可是王丽枫大可以向自己摊牌,让自己好好训导心砚,管教心砚,而不是这样处心积虑地将其带到王家去,谋其性命。
她曾那样敬重长嫂,没想到她却也是个蛇蝎美人,心狠起来比谁都可怕。
心砚曾经有错,可是而今人已死,万事皆休。
一挂解千愁。
想到心砚死时的凄惨模样,白云暖依旧心痛到不能呼吸,她不但在死前遭遇虐待,更可恨的是松塔告诉她,心砚和少爷落水那晚,他在混乱中见到王家的老院公跪在地上,一直念念有词,胡言乱语,他只当他是酒未醒。孰料第二日,又见那老院公和允姑起了争执。
原来心砚的死不单单是忍受不了允姑和王丽枫的虐待,更忍受不了的是失贞的羞耻。
允姑恶毒阴险也就罢了,长嫂那样的美人怎么能和她蛇鼠一窝呢?或许是自己高估了长嫂,她毕竟是允姑带大的,吃着允姑的奶水,看着允姑的言行,耳濡目染,焉能是善类?
最可悲的是,自己竟然不能替心砚讨回公道!不能让作了下流行径的老院公抵命,因为他也是受害者!他是被允姑下了药!不能让允姑抵命,因为她是长嫂的奶娘,王白两家联姻是洛县的佳话,不能因为允姑毁了这佳话,在洛县授人话柄,于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打折胳膊往袖兜里藏。藏书世家的名誉丢不起。
不能抵命,不能追究,只能吃哑巴亏,只能对心砚说一千句一万句毫无用处的“对不起”。
白云暖哪白云暖,你如何对得起对你忠心耿耿的心砚哪!还记得要送心砚去梅香坞伺候长嫂那一日,心砚泪眼汪汪,万千不舍,自己同她说的是什么呢?“长嫂宅心仁厚,断不会待亏你!”
心砚答她:“小姐说什么,心砚便做什么……”
全然的信任!
回想那一幕幕,竟是自己害死了心砚的性命。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想及此,白云暖放下毛笔,伏在案头,又一次嚎啕大哭。
“阿暖……”耳边厢,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
白云暖一颤,抬起模糊的泪眼,但见温鹿鸣从怀里递过了一方帕子,雪白的帕子上画着点点桃花。是那夜在兰芷,她的手沾了红蛋的颜色,他用帕子给自己擦拭,红蛋的颜色又从她手上沾到了帕子上,而他竟别出心裁将那染脏的颜色化成了桃花,化腐朽为神奇。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温鹿鸣轻轻地说。
白云暖哭肿了眼睛,只呆呆地看着温鹿鸣,虽没出声,泪水却汩汩落下,止也止不住。
温鹿鸣便用帕子轻轻替她拭去了那泪水。
于是,这一夜,信鸽从白家的园子飞回章家的园子时,章乃春看到字条上这样写着:白小姐伤心落泪,温公子拿帕为其揩拭。
章乃春愤怒地一把将那字条撕个粉碎。
而白云暖的书房内,温鹿鸣见她伤心欲绝,自己原本要说的所有安慰的言语都觉苍白,便默默陪着。
王丽枫突然来了,温鹿鸣便起身告辞。
姑嫂对面,却早已不复当日的两心相映,惺惺相惜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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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剖心
白云暖抬眼看见王丽枫手腕上那只玛瑙镯子,不禁哑然失笑,“你谋她性命,难道就是为了夺走这只玛瑙镯子吗?”
“这玛瑙镯子是你哥哥送她的,你原也知道真相,可是你却对我瞒得密不透风,枉我曾经也对你挖心挖肺,我是错付了心思。”王丽枫自嘲地笑了笑。
白云暖也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虽低,却分外清楚,她道:“你和哥哥,还有心砚,你们三人原就是个死局。白家祖训,只许娶妻,不许纳妾,心砚只是个丫鬟,做不得哥哥的妾,更做不得哥哥的妻。或许你耻笑哥哥,既然不能对心砚忘情,何不为了红颜,抛下父母,抛下祖业,与心砚远走他乡?哥哥是白家唯一的儿子,是下一代藏书人,是强金阁唯一的继承人,他肩上有使命,他不能只做感情至上的人。于是,他只能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你。你或许又耻笑哥哥,既然娶了你,为什么不能挥刀斩断情丝,而是藕断丝连,暧/昧不明?对妻子不能尽忠,对恋人不能尽义,哥哥是你和允姑眼中的薄幸郎。可是哥哥试过了对你好,不是吗?他只是无法对心砚忘情。在你眼中,哥哥无情无义无担当,可是哥哥曾经那么想情义两全,奈何他终究不是玩弄感情的好手,才会顾此失彼,酿成而今的局面。你怨他也好,恨他也好,哥哥和心砚情有可原也好,罪大恶极也好。他们终于是受到了惩罚,为他们的一时任性。”
王丽枫早已哭着笑了起来,她抖着双肩。哑声道:“你与心砚真是主仆情深,她明明错了,你却为她的错寻找这么多的借口,大段大段地陈情。”
“彼此彼此,你对允姑不也是吗?你只身回到白家,却将她藏在王家,不过是怕我追究她害死心砚的责任而已。怕我会要她为心砚抵命,表面上看起来你是忘本,辜负了允姑的一番养育之恩。可又有谁知道,你心底里真正的想法是要帮她开脱,是要保护她!”
王丽枫倒吸一口凉气,白云暖竟聪明如斯。对她的心思一眼洞穿。只怕允姑也难以料到她的这番苦心吧?可是白云暖却一清二楚。
“婆婆说,心砚的事我该给你一个交代,虽然是允姑做的,可她终究是为了我,心砚的死,我是始作俑者,我是罪魁祸首,所以说吧。我害死了你最得意的忠仆,要怎样才能平你心头之愤!”王丽枫挺直了背脊。坦然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冷嗤一声:“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我能要求你的奶娘给我的心砚抵命吗?如果可以,你又怎么可能将她留在王家逍遥法外?说什么该给我一个交代,你明知道在我面前你根本无需交代!”
白云暖说着扭身出了书房,留下王丽枫一个人怅然若失站着。
白云暖边抹泪边跑到梅香坞去。里间,只有白振轩一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面色雪白,双目紧闭,鼻息均匀,无比安详地躺着。白云暖跪到床前去,握住白振轩的手紧紧贴在脸上,泪簌簌而落。
“哥哥,为什么我和长嫂都是好人,我们却依然无法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姑嫂?哥哥,母亲说心砚身为丫鬟,却不安守本分,是我纵了她,让她对你存了非分之想,才导致如今害人害己的局面。哥哥啊,你们怎么知道个中的缘由?妹妹这一生一睁开眼便担负了前世的血海深仇,我惟愿这一世害我的能够得到报应,爱我的能够百岁长命,可是为什么我一步一步小心维护,未雨绸缪,换来的结局却是一样的?心砚依然枉死,哥哥你依然是这样深陷狼狈的境地。前世,你替父从军,马革裹尸,这一世我苦心经营,只愿你能够平安一生,咱们兄妹幸福和美,可是如今你却如一个活死人般……哥哥,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错了?要怎样,怎样才能让心砚复活,让哥哥你醒过来?”
白云暖伏在白振轩的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
安宇梦收到温鹿鸣的来信,便禀告了安善人夫妇俩,匆匆从河西镇赶到了白家。见白振轩活死人般昏迷不醒,他除了毫无用处的安抚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辞了白云暖和温鹿鸣,悻悻然地回了河西镇。
心里一腔忧闷无处排解,便给京城的琴官去信。安宇梦也没有料到,他只是在信中对白振轩的遭遇那么一提,琴官竟会从京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琴官先是赶到河西镇与他会合,接着二人同到白家探视白振轩。
琴官对白振轩的情谊让白云暖感到撼然。
白云暖因为那日与王丽枫剖心之后,二人便极少会面。不巧遇到了,也是形同陌路。她想,或许今生今世,她们姑嫂之间的隔阂都不会解开了。
而白姜氏因为白振轩的事情急出了病,自在兰庭修养,白振轩床前便是王丽枫长期照拂着。
琴官要探看白振轩,需得经过王丽枫同意。白云暖自然不便出面,便由温鹿鸣和安宇梦引了琴官去。
听雨轩的台基上,安宇梦送的那些绣球花早就凋零,琴官的书童黄栀、安宇梦的书童苦儿正和松塔一起搬了几盆开得正盛的绿菊进来。
黄栀道:“这是相爷赏我们相公的,相公特从京城随车运回来,送给白小姐。”
白云暖坐在廊下长椅上,招手让黄栀过去,问了一些关于琴官在京城的景况。
黄栀道:“一切都好,相公现在是京城梨园这一行里的翘楚,没几个能赢过他的,太出挑了也招同行嫉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风头太盛,难免招忌恨。”白云暖回应。
黄栀却并不担忧,笑道:“不过我家相公倒也不惧怕什么,自有相爷替他挡风遮雨,保驾护航呢!”
白云暖抿了唇,苦笑地点了点头。
黄栀又道:“只是有一桩,相公觉得不太顺心。”
白云暖正要问黄栀,何事令琴官不顺心,却见喜伯匆匆来禀报说:“启禀小姐,外头来了客人,指名要见小姐和少爷,少爷现如今的状况,不能见客,夫人让小姐去兰庭见一见这位客人。”
白云暖心下狐疑,不知这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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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稀客
白云暖让绿萝红玉给自己更了衣,便携着紫藤到了兰庭。
兰庭的厅里坐着母亲,母亲身后站着真娘。母亲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白云暖知其是过分忧伤哥哥之故。母亲近日一直卧床,鲜少下地,不知今日是来了什么稀客竟让母亲从病榻上起身,还盛装相待。
白云暖进了大厅,已瞧见侧首楠木荷花暗红茶几的两侧各坐着一个少女,两个少女都约摸十三四岁年纪,虽穿着半旧的衣裳,那衣裳的质地却是极为考究的,白云暖的衣服用布已是洛县最上乘的,却与这两个少女的衣裳比起来还是显得小家子气了。两个少女举手投足都显得大气,一看便知是来自大地方,经过世面的。
白姜氏见白云暖来了,便笑道:“阿暖,你可知她二位是谁?”
白云暖盈盈见过母亲,方把目光调向那两个少女,只见红裳少女面如满月,色如桃花,紫裳少女则是鹅蛋脸,气质清新如月初新月。二人神情有些相似,都有一双明亮的美目,流露逼人光彩。她们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上扬便绽出一个明媚笑容,令满室生辉。
白姜氏介绍道:“她们两个是相爷千金。”
原来是洛甫家的女儿。
红裳圆脸的少女已经自我介绍道:“幸会白小姐,我是姐姐洛七骓,那是我妹妹七尾。”
洛七尾也向白云暖点了头,一双眼睛亮晶晶仿佛会说话般。道了声:“白小姐!”
洛家姐妹许是因为父亲乃当朝宰相,所以与人交际不禁底气十足,总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今日终于得见父亲时常向她们念叨起的白云暖,果真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样貌已是千里挑一的,举止更是落落大方,便在心里暗暗称奇。怪不得父亲偶尔总要在她们二人面前夸赞白云暖一句。
白云暖已谦逊地向她们还礼,道:“叫我阿暖便好。”
洛七骓也不推辞,道:“那我们就叫你阿暖了。”继而又转向白姜氏。笑道:“白夫人,我们姐妹突然造访,有些突兀。给你们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白姜氏笑道:“相爷对我们白家有恩,二位小姐光临白府真是蓬荜生辉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我身子不适,不能多陪二位小姐。二位小姐在白家一应事宜我都交由小女阿暖去张罗。二位可会嫌我怠慢?”
洛七骓正要说些谦词,七尾却已插言道:“怎会怠慢?其实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白夫人是长辈,与我们在一起,就算再和蔼可亲,我们亦会觉得拘谨,不如我们小辈相处,还自在一些。”
快人快语,直率可爱。
白云暖哑然失笑。
洛七骓睃了妹妹一眼。觉得她有些失言。七尾却不以为意,还给家姐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
洛七骓无奈。转而向白姜氏道:“夫人不必操心,我们此番来洛县是随了琴官相公同来,所以日常行止都与琴官相公保持一致,琴官相公住哪儿,我们便住哪儿,琴官相公吃什么,我们便吃什么,琴官相公到哪里,我们便到哪里,所以夫人自管放心便是,不用在意我们。”
白姜氏与真娘互视一眼,便笑道:“没想到两位小姐乃是堂堂相爷家的千金,竟如此随和亲切,全无半点架子,相爷真真教女有方。”
洛七骓答:“夫人过誉了。”
于是,白姜氏便嘱咐白云暖好生看待两位贵客,又说需要帮忙时只管来找真娘。
白云暖遂辞了母亲,引着洛家姐妹离了兰庭,先去梅香坞与琴官会合。
一出兰庭的园门,就见洛七骓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本崩得紧紧的背脊也立时软了下来。洛七尾立即挽住姐姐的手臂笑道:“姐姐,端了这半日憋坏了吧?明明是个粗蛮的人物,却硬装斯文儒雅,你也是辛苦了。”
白云暖不由一愣,却见洛七骓早已揪了七尾的耳朵道:“让你取笑我!论粗蛮,我哪比得过妹妹你。”
七尾一边伸手扒开姐姐揪住自己耳朵的手,一边喋喋不休嗔怪道:“洛七骓你个没良心的,我好歹陪你从京城追到洛县来了,要不是我掩护你说什么陪你去外祖母家探亲,父亲怎么会放你出京城?你不感激我,还这样恩将仇报,待会儿见到琴官相公我可不帮你说话!”
洛七骓这才松了手,姐妹二人互相努嘴,使斗鸡眼,甚是滑稽欢脱。
白云暖和紫藤在一旁看得傻了眼。
白云暖暗忖,适才在母亲跟前,洛小姐不是说她们此行是随了琴官来的吗?敢情,原来是尾随呀!
姐妹俩正逗逼着,猛然见白云暖和紫藤傻傻地看着自己,一脸匪夷所思和惊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讪笑起来。
洛七骓道:“阿暖,先带我们去见琴官吧。”
“哦。”白云暖这才在前头带路,临到了梅香坞,因不想与王丽枫碰面,便没进厢房去,只让紫藤领了二人进去。
黄栀从回廊那端跑过来,带着满脸震惊道:“白小姐,这两个祖宗怎么来了?”
白云暖不解地看着黄栀,道:“她们说是随了你家相公同来的。”
黄栀翻了翻白眼,叫苦道:“哪能啊!我家相公在京城时就被洛大小姐纠缠不清,头痛不已,好不容易出京回了趟洛县,以为可以清静几日,谁知道这祖宗竟跟了来。”
白云暖一下来了精神:“你在听雨轩时与我说的你家相公的烦心事可是这一桩?”
“正是正是,”黄栀苦着脸点头,“我家相公与相爷大人是什么关系,他与这洛大小姐哪有可能的事情?偏生这洛大小姐不知相公与相爷的纠葛。只因一回相爷家宴请,我家相公去唱了堂会之后,她便对我家相公穷追不舍。我家相公应付她家老子已经头痛不已。没想到这洛大小姐和她爹比起来,烦人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白云暖除了惊异还是惊异,这一件事情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评说,便嘱咐黄栀了几句,自己则去找真娘一起给大家安排午间的宴席。
※
温鹿鸣和安宇梦因着琴官有话要与王丽枫单独说,便都退出了里间,在外间候着。里间。琴官与王丽枫站在白振轩的床前畅谈了一番。
琴官将自己与白振轩的前缘往事尽数道出,凌云寺中初遇,尔后琴音相和等一一道来。如数家珍。言辞之间,对白振轩很是赞赏与仰慕,又瞥见白振轩眼下光景真是好不惋惜。
王丽枫对琴官对白振轩的情感有些疑心,又见琴官看着床上昏迷的白振轩时目光暧/昧不明。便坐实了心中所猜。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还是香饽饽。不仅博丫鬟亲睐,连梨园戏子亦对他一见倾心,真不知要做何感想了。再定睛看向自己的丈夫,果真生就一副好皮囊,现在的确是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了。
又听琴官说白振轩是善琴的好手,自己嫁过来后却从未见他抚过琴,便有些好奇。待要细谈,却见帘子一挑。进来两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琴官——”洛七骓兴奋地唤了一声。
琴官不必回身,却已经花容失色。
王丽枫不免诧异。而洛七骓早已奔到了琴官面前,忽闪着大眼睛,神采奕奕道:“琴官,你会在洛县呆多久,何时回京城啊?我们奉父亲之命来接你。”
七尾再一旁看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满嘴胡话了。”
琴官看看床上的白振轩,又看看眼前的洛七骓,不免头疼道:“洛大小姐,此间还有病人,你不要聒噪了。”
“那你拉我出去啊!”洛七骓调皮地将手伸到琴官面前来,琴官无奈,只好拉了她出去。
洛七骓丢给七尾一个满足的笑容,得意洋洋地随了琴官出去。
安宇梦和温鹿鸣正惊魂甫定着,适才进来一红一紫两个少女,也不同他们打招呼一阵风便卷进了里间去,就像飘过两朵彩云,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正要起身进去一探究竟,却见帘子一挑,琴官拉了红衣少女出来,紫衣少女紧随其后。
洛七骓正向温鹿鸣和安宇梦热情地挥着手,琴官依然拉着她向外走去,嘴里嘟哝道:“莫在此大声喧哗。”
琴官一直将洛七骓拉到了园子里,才放开手。
洛七骓打量自己那只被琴官握过的手,像捡到宝似的,满脸生花,简直兴奋得不知所以。
七尾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道:“花痴花痴,真是无可救药了。”
温鹿鸣和安宇梦也跟了出来,一群人都站在园子的梅树下,大眼瞪小眼。
琴官烦躁地问洛七骓:“你怎么来了?”
“我……”洛七骓竟然未语脸先红。
七尾再一旁替她答道:“还用问吗?还不是为了你。”
琴官又羞又急,安宇梦已经问道:“表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二人是谁?”
七尾抬头,见问话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公子,又听他唤琴官表哥,不免多看了安宇梦两眼,她素来喜欢抬杠,此刻不免调皮道:“你又是谁?”
安宇梦睃了她一眼,觉得此女子有些张扬不矜持,便没给她好脸色。
众人皆都不想介绍自己,而温鹿鸣又插不上话,幸好,此时白云暖交代好真娘中午宴请之事,折回身子走了来。(未完待续。。)
ps: (洛七骓由绛珠传的读者洛七骓饰演,小姑娘正在高三备考,加油!)
(洛七尾由羽衣甘绯?七尾茶饰演)
第一百零五章 奇葩
白云暖替众人做了介绍,大家互相见了礼。
七尾盯着安宇梦上下打量道:“你既然是琴官的表弟,因何与他长得都不像?”
安宇梦因为洛七骓与琴官拉拉扯扯,洛七尾也不矜持,对这姐妹二人便都带了偏见,鄙夷道:“堂堂宰相家的千金就是这等见识么?表兄弟又不是亲兄弟,为什么要长得像?”
七尾平时在宰相府里头丫鬟捧着,婆子奉着,谁敢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话,何曾见过这样不把她当回事的人?不免撅了嘴,恼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表兄弟相像的也大有人在。”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莫说表兄弟,毫无血缘瓜葛的人相像的也比比皆是。”安宇梦冷嗤。
“你……”七尾恼了。
白云暖忙打圆场:“该是用午膳的时间了,想来大家都腹中饥饿,有什么要争论的,不如放到宴席上。”
温鹿鸣也附和道:“也是,大家去赴宴吧!”
于是一行人去了花厅用膳。
拢共才六人,又都是年龄相若的晚辈,白云暖便让家人撤了花厅的八仙大桌,只摆了花梨小桌,大家挨挨挤挤坐着也甚是亲密。
因着白振轩的关系,众人哪有心情喝酒?
琴官更是食不甘味,凄然道:“要是振轩兄此刻安好的话,咱们这一群人倒是团圆了。”
白云暖知其对哥哥一腔痴心,便拿话宽慰道:“常言道花好月圆。哥哥或许要等个花开美好,月圆如画的日子方愿与大家团圆吧。”
琴官郁闷,安宇梦只好也劝慰他道:“相比心砚。振轩兄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尚能有个模样等表哥你回来探视,不似心砚,枉做了水中冤魂。”
提到心砚,温鹿鸣恐白云暖又伤心,便忙岔开话题,与洛家姐妹攀谈了一番。
洛七尾向温鹿鸣举起酒杯。眼睛却斜睨着安宇梦,冷嗤道:“相比琴官相公那不识趣的表弟,温公子你可是随和得多。有道是与人为善自己方便,温公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温鹿鸣哭笑不得,只好与她碰杯。
而安宇梦早就翻了翻白眼。在心里嫌弃了七尾一百遍。
胡乱吃了些饭。便见南湘来请琴官,“琴官相公,我家少夫人有请。”
琴官起身,正要随南湘而去,洛七骓却一把拉住琴官手臂,仿佛在捍卫自己私有财产似的,对南湘横眉冷对道:“你家少夫人请我家琴官做什么?”
琴官无语,“洛大小姐。请你自重,琴官怎么是你家的?”
“现在不是。以后总要是的。”洛七骓自信满满,席上众人都要绝倒。
南湘有些为难,求助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便问她道:“你家少夫人有说请琴官相公前去所为何事吗?”
“少夫人说她想学琴。”南湘答。
白云暖一颤,哥哥从前好音,长嫂向琴官学琴,无非是为了哥哥,便向琴官笑道:“长嫂的用意,相公可明白?”
琴官点头,“自是明白。”
白云暖做了个“请”的动作,琴官便挣脱洛七骓径自随南湘去了。洛七骓急得不知所措,七尾在一旁提醒道:“你都从京城追到洛县了,怎么进了白府却束手束脚了?他去拜谒少夫人,你横竖追了去便是,他们谈话也好,学琴也好,你在一旁默默不语,不打扰他们便是,难道琴官还能驱逐了你?”
一言点醒,洛七骓忙起身追琴官而去。
席上众人都被洛家这一对奇葩姐妹惊到,一时不知该如何点评,只有安宇梦冷嗤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古男追女,却未见过女追男的,堂堂宰相千金的做派竟是如此豪放,也是奇了。”
七尾不服,据理力争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纱,若古人从未有过实践,这经典名句又是从何提炼出来的?难道是凭空捏造的不成?敢爱敢恨,有什么错?比你这般阴阳怪气小肚鸡肠的人实在光明磊落太多!”
“你……”这回轮到安宇梦懊恼。他一边抓起面前酒杯一口闷掉,一边用袖子使劲扇风,大口大口呼气吸气,着实被洛七尾气到,嘴里喃喃嘀咕着:“真是奇葩,真是奇葩……”
温鹿鸣一旁听了,不禁哑然失笑,想起当日,安宇梦登门造访离开白家后,自己还指着他的背影对白振轩笑称“他是个奇葩”,只是那时自己的奇葩一喻褒奖的成分多,这时安宇梦对洛七尾的奇葩一喻则是贬义居多。
“温大哥笑什么?”白云暖低声问温鹿鸣。
温鹿鸣偷偷指指安宇梦和洛七尾,小声回答她道:“针尖对麦芒,一对奇葩。”
白云暖“噗”笑了起来。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安宇梦盯着白云暖和温鹿鸣。
白云暖见他往日清风和煦,好不超脱,今日却这般性急燥动,便笑道:“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宇梦你今天有些非比寻常。”
白云暖含义深刻地看了洛七尾一眼。
洛七尾因为这一回在言语上占了安宇梦便宜,好不得意,便兴致勃勃地举酒杯敬白云暖。白云暖与她碰杯,她却并不急于饮下杯中酒,而是眉毛挑了挑,挑衅地睃了安宇梦一眼,戏谑之意尽显。
安宇梦又被刺激到,忙拿起酒杯敬温鹿鸣,满心郁闷不平。
※
琴官正随着南湘重新走到梅香坞园门口,还未入西角门,洛七骓便追了来。
“琴官琴官……”洛七骓鬓发跑得都有些毛了。
琴官停住脚步,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红扑扑的,又是烦闷,又是不忍。便对南湘道:“你去同你们少夫人说,让她少待,琴官随后就来。”
南湘福了福身子,去了。
“琴官……”洛七骓见琴官支走了丫鬟,便有些心花怒放。她仰着脸,热切地看着琴官。
琴官道:“大小姐,你已经不小了。男女有别,你总是这样痴缠着我,对你的名声不好。”
洛七骓摇头。“琴官,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琴官,我喜欢你,不管爹爹同不同意。我都要嫁给你。”
琴官扶额。无奈道:“大小姐,琴官只是一介戏子,何德何能啊!”
“琴官,我不管,莫说你是戏子,你就是叫花子,我也愿意跟着你,我知道爹爹是不会同意我们之间的婚事的。爹爹一心想着送我入宫,做皇帝的女人。有朝一日宠冠后宫,亦或者,将我和七尾嫁与朝廷重臣家的公子,政治联姻,好巩固他的官位,壮大他在朝廷的势力,可是我和七尾是不会如他的愿的。他的官途不应该牺牲我和七尾的人生幸福。对我和七尾来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幸福。所以,琴官,既然我们现在都离开京城了,此一番我们就不要再回去了,我们私奔吧!”
洛七骓一把握住了琴官的手,琴官被她这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论早就惊得无以复加,又见她眸光雪亮,一点儿都不像玩笑话,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他将洛七骓的手从自己手上轻轻拉开,动容道:“大小姐的心意,琴官领了,只是这一生琴官恐要辜负小姐一番美意了。”
琴官说着,折身就要走进梅香坞去,洛七骓不死心地喊住他:“琴官……”
琴官停住脚步,恐她再纠缠不休,只好回身安抚道:“我们来日方长,择日再好好叙谈,好吗?你知道我回洛县一趟不容易,所以你多给我些时间。”
语气近乎哀恳,他原就女态万千,此时低眉垂目,期期艾艾地恳请,更加文弱三分。而洛七骓恰巧就喜欢他这柔弱的姿态,便点头乖巧笑道:“好,你去吧。”
琴官这便进了梅香坞去见王丽枫。
南湘引着琴官进了里间时,只见屋内已多了一架焦尾古琴。这琴是凌云寺中自己曾经抚过的。
只听王丽枫道:“我嫁进白家后,从未见爷援琴奏曲过,想来他从未将我视作知音。过往,我只抱怨他对我不够尽心尽力,现在细想想我对他也不甚用心。我不了解他的喜好,不了解他内心所想,却还空占着白家少夫人的位置,既已琴瑟起,何以笙箫默,我终究也算不得他的良妻。”
见王丽枫面上无限哀婉自责,琴官很是震撼,他看着床上面容安详静躺着的白振轩,喃喃道:“少夫人对振轩兄实在用情至深,琴官自叹弗如。”
一句话已经承认了自己对白振轩的情谊不只友人,王丽枫反倒释然,苦笑了一笑。
心砚死了,琴官或许是世上唯一与她同爱着丈夫的人了。便不避嫌道:“你我同如是罢了。”
琴官一颤,旋即低低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也罢,他从衣裳内里取出那条当日白振轩赠送给他的松花汗巾子,递给王丽枫道:“此物乃是当日振轩兄所赠,我原想留在身边睹物思人,留个念想,见了少夫人,琴官终觉得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遂将松花汗巾子塞在王丽枫手中,王丽枫撼然。
琴官又指了指一旁的焦尾古琴道:“少夫人请琴官来,可是要琴官教你奏琴?”
王丽枫点头,“现在他日日这样躺着,口不能言,眼不能看,或许只有耳朵还能听到点什么。我想为他奏奏琴总是好的,他就不至于那么孤单了……”
琴官眼里浮了泪,为王丽枫对待白振轩的情谊,道:“振轩兄最爱弹奏的曲子是《度香主人》,可惜当时我还不会弹奏,遂无法与他和琴一曲,到了京城后,我请教了专门的琴师,倒也练成了这首曲子,不如就将此曲教授少夫人,何如?”
王丽枫喜极而泣,忙福身谢过了。
于是,琴官当即坐下奏琴,目光只瞅着床上的白振轩,琴声琮琮,故情往事又都明朗起来,琴情合一,直弹得满怀心痛难抑,满眼泪水潸然。
※
王丽枫原没有弹琴基础,琴官便留宿白府别苑,一连教授了几天,终于将一首《度香主人》教授完毕。
王丽枫弹得磕磕绊绊,勉强成调。
琴官便鼓励她道:“不过是熟能生巧的事情,多弹多练,久而久之,也就行云流水了。”
琴官留在白家,洛家姐妹自然也是留宿白家的。
因是宰相千金,白家不敢怠慢了她们,每日置办八珍玉食,只恐她们吃得不顺心。她们留宿白家,别有目的,倒也不在意吃穿住行。
白玉书嘱咐白云暖道:“丞相对咱白家恩深似海,接待二位小姐不可太过敷衍,还是要用心些才好。”
白云暖找温鹿鸣和安宇梦商议,二人都道:“不如引她们去游小赤城。”
于是,秋阳高照的日子,白家的马车载着洛家姐妹、白云暖、温鹿鸣和琴官向小赤城出发。
到了小赤城门口,竟见章乃春早已候在了那里,他昨儿夜里就接到了紫藤捎去的消息。此刻,他金冠凤靴,锦缎绣衣,背手踱步到众人跟前来,先是瞅着琴官笑道:“琴官,你不够义气,从京城回来也不去看我,想当初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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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落水
章乃春言语间颇有怪责之意,琴官不好意思道:“章少爷难道会不知道琴官此行回来的目的?原等探视过振轩兄之后,抽空去拜会章少爷的。”
章乃春挥挥手,又做大度道:“无妨无妨,咱们之间不拘小节,既在这里碰到了,也就当作你顾念旧情去拜会过我了。”
安宇梦道:“说到顾念旧情,章少爷与白少爷也算相识一场,眼下白少爷伤势如此之重,怎不见章少爷登门探视?”
“说来惭愧,在下是无颜再登白府的门呀。”章乃春虽是回答安宇梦,目光却极其委屈地落在白云暖面上。
白云暖面上并不显山露水,只是客气答道:“章少爷人虽未来,托人送来的一应药材也算表心了。我替哥哥谢谢章少爷。”说着,向章乃春点了点头。
章乃春见白云暖搭理自己,心里窃喜,却又见她站在温鹿鸣身边,二人今天都穿了淡蓝色系的衣裳,竟有郎才女貌的登对之感。章乃春不由在心里萌生了妒意,一时间心里醋海翻波。想起紫藤每日让信鸽带回的字条中都会提及温鹿鸣与白云暖的种种亲昵,心里更是不爽,看温鹿鸣的眼神也蕴含了敌意。
他略一沉吟,便道:“既然遇到便是有缘,不如咱们一同游览小赤城吧!”不由分说拉住了温鹿鸣的手,大步进了小赤城园门。
白云暖焉能不知章乃春此举是为了离间她和温鹿鸣,心里倒也不以为意。与众人一起紧随其后。
洛七尾蹙眉看着章乃春的背影,抓住旁边的人便问:“阿暖,这人是谁?为什么如此不可一世的感觉?他说同游就同游吗?也未征得我们同意就擅做主张。”
洛七尾絮絮叨叨。却不见白云暖吭声,越发握紧了旁边人的手,蹙眉道:“我见这人自大得很,有些讨厌呢!阿暖,咱们不要与他一起游园吧!我看到他第一眼便觉反胃。”
安宇梦盯着自己无辜的手腕,已被洛七尾长长的指甲掐破了皮,再不挣脱。那指甲定要嵌进肉里去了,不由闷哼了一声。
洛七尾听到哼声,一回头见是安宇梦。猛然惊跳起来,赶忙松了手。
安宇梦立即甩着自己的手,好减轻那疼痛之感,嘴里愤然道:“你的指甲是人长出来的吗?如此锋利。都可以做凶器了。”
洛七尾翻了翻白眼。“我明明握的是阿暖的手,怎么会变成你的手?你半天不吭声,貌似还很享受被我拉手呢!”
“变态!”安宇梦见洛七尾一脸自以为是,不免又在心里嫌弃了她一百遍,而洛七尾见安宇梦一脸矫情,也是翻了一百个白眼,却听安宇梦道:“翻白眼翻白眼,就会翻白眼。小心你的白眼翻上去就再也下不来!”
洛七尾岂甘示弱?她道:“甩手甩手,就会甩手。小心你把自己的手甩断!”
“你!”安宇梦赶紧停了甩手,拿手指着洛七尾傲娇的模样,论抬杠,自己还真抬不过这千金大小姐,不对,千金二小姐,这几日同住白府,没少受她挤兑,要不是想着圣贤有训:好男不跟女斗,自己真想好好治治她。
洛七尾见安宇梦的手指直指自己,张嘴便要咬他,安宇梦反应机敏,及时收回了自己的手,不敢再拿手指她,可是心里又郁闷不平,只能拿眼瞪她。
洛七尾觉得好玩,笑道:“你这样瞪着人家是什么意思?想同本小姐比比谁的眼睛大吗?本小姐的眼睛可是京城第一大。”说着,双手一叉腰,真个和安宇梦瞪起眼睛来。
两人就如独木桥上的黑羊白羊,各不相让。瞪了许久,安宇梦只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掉了,眼前洛七尾的脸不停放大,大到所有五官全都看不见,只剩了一张血盆大口,不禁让安宇梦产生了幻听:“服不服,不服我就咬你啦!”于是,血盆大口对着他的脑袋一扑……
安宇梦浑身一哆嗦,便翻了白眼,身子飘飘悠悠坠到地上去。
洛七尾傻眼了,赶忙蹲身拍打他的面颊:“喂!喂!安宇梦,你不要吓我!你的眼睛大还不行吗?你的眼睛比我大好不?”
安宇梦听到洛七尾认输的声音,神奇地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呆呆地看着洛七尾,记忆竟有一瞬的断片。
“喂,你装死骗我认输啊!”洛七尾站起身,愠怒地跺脚,“不行,我们两个重新比赛!”说着,双手叉腰,双脚扎起小马步,吆喝安宇梦道:“我准备好了,你还不快起来!”
安宇梦恍惚了一下,终于回了神,又见洛七尾一副滑稽模样,便从地上站起身,走到洛七尾跟前,盯着洛七尾煞有介事的脸蛋端详。
洛七尾催促道:“你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安宇梦猛不丁丢给她一句:“变态!懒得理你!”拍拍手溜走了。
“喂!喂!”洛七尾见自己被耍了,又羞又恼,又见众人早已走远,只好一跺脚赶紧追安宇梦去。
※
那边厢,一行人照例先到缥缈亭上,继而便是游湖。
照例还是上一回两人共乘的小舟,白云暖学精明了,紧拉着洛七骓的手同上了一只小舟,章乃春则和琴官同一只小舟,洛七尾因要和安宇梦继续比试瞪眼睛,安宇梦被她纠缠不过,只好与她同乘一只小舟,落下温鹿鸣一人,独自坐一只小舟。
小舟在湖面上划开去,约好了到吟秋水榭会合。
但见湖岸的榴花早已凋谢,枝头结满大大小小的鲜红石榴。
洛七骓双手托着腮帮子,盯着那些石榴树道:“京城虽好,却不一定能欣赏到石榴结果的景致呢!”
白云暖侧眸看身边的这位姑娘,她没什么架子,亲和得很,便笑道:“七骓喜欢吃石榴吗?”
“喜欢,很喜欢,酸酸甜甜的,好吃。”洛七骓给了白云暖一个明媚笑容。
白云暖遂道:“那待会儿到了吟秋水榭,为你备一盘石榴便是。”
洛七骓摇头道:“吃现成的,那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湖边的石榴树下自己摘几个石榴,那样吃起来才有味道呢!”
白云暖答道:“好啊!”
两人一拍即合,便让舟人将小舟向岸边划去。
二人弃舟登岸,钻入石榴林摘起了石榴。
不一会儿,便摘了一捧石榴,洛七骓费力地抱在怀里。
白云暖笑着上前,拉过自己的上衣下摆,腾出一个兜来,冲洛七骓努努嘴道:“你那样捧着,小心掉了,要是掉了,就白摘了,放我这里吧!”
洛七骓便愉悦地将怀里的石榴一股脑倒到白云暖的衣服上,又学着白云暖的样拉起自己的上衣下摆,腾出一个兜来,从白云暖怀里拿过几个石榴,自己兜着。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并肩慢慢走回岸边小舟。
重新上了小舟,舟人又撑篙划船,白云暖一边捧着石榴,一边拣了一个递给洛七骓道:“先尝一个吧!”
洛七骓一边接过石榴,一边笑道:“在京城的时候,我爹偶尔会提起洛县白家的暖小姐,说你得体大方,聪慧过人,才像是宰相家的千金,而我和七尾身体里长着逆鳞和反骨,一点儿都不像是他大宰相的女儿。从前,我和七尾听了我爹的话总是不服气,在白家住的这些日子,我方信了我爹的话,白小姐身上的确有着我和七尾没有的气质。”
白云暖知道洛七骓的褒赞是诚心的,可她依然觉得别扭,不好意思道:“七骓你真会说笑话,我出身这小地方,哪有什么气质是你和七尾没有的,若有的话,应是小家子气吧!”
洛七骓忙摇头,“不对,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白云暖便不吭声了。洛七骓是真诚的,自己又何必过谦矫情?遂把目光投到远处水面上,这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但见湖面上一只小舟正左右摇晃,舟上的人显得慌张,紧接着,小舟猛地一翻,连带着舟上的人一起翻入了湖水。
“那是谁落水了?”洛七骓也发现了翻入水中的小舟。
白云暖蹙起了眉头,她离得远,看不分明,但是这只小舟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撑篙的舟人,另一个是乘船的人。他们这一班人中,只有温鹿鸣是独坐一只小舟的。
白云暖腾地站起了身子,衣兜里的石榴纷纷滚落到舟上。
“是温鹿鸣!”白云暖赶紧求助舟人,“老艄公,有人落水了,赶紧过去救人哪!”
洛七骓也大声呼救:“来人哪,有人落水了!快来人救命啊!”
“救命啊!来人哪!救命啊!”白云暖也大声喊了起来,紧张得恨不能自己跳下水去。
舟人赶紧撑篙,向温鹿鸣落水的地方划去。
那边厢,章乃春等人已经登上了吟秋水榭,安宇梦和琴官等人也发现了温鹿鸣落水,正忙着寻舟人去解救,舟人们纷纷将船划走,却并不往温鹿鸣落水的地方划,而是往湖面的另一边划去。
“喂!你们怎么这样?快去救人哪!”安宇梦急迫,奈何自己不谙水性,下不得水。
琴官和洛七尾也急不可耐,只有章乃春唇边绽了一丝阴险的冷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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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暗杀
白云暖和洛七骓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心脏紧张得都要爆裂了,奈何舟人却将船划得极慢,半晌也靠近不了温鹿鸣落水的地方。白云暖急得都要哭了。蓦地,水面上露出了温鹿鸣的脑袋,白云暖喜极而泣,温鹿鸣挥动双臂快速向白云暖的船游过来。
“老艄公,快!快!”白云暖和洛七骓催促舟人。
舟人将竹篙伸向温鹿鸣,温鹿鸣拉住竹篙,终于被众人拉上了小舟。
吟秋水榭里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唯有章乃春郁闷不已,还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可是千算万算算不到温鹿鸣会游水呀!他不是个书生吗?怎么会游水?章乃春咬紧了牙关。
温鹿鸣躺倒在白云暖的船上,浑身都湿透了,惊魂甫定地抹了抹脸。
白云暖拿帕子给他擦脸,问道:“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翻船了?”
“我也不知道。”温鹿鸣说着便打了个喷嚏。
白云暖道:“我们赶紧回府换衣服去吧!秋凉,小心生病了。”
于是让舟人将他们送到岸上,白云暖和温鹿鸣自乘马车回白府,而洛七骓则又被舟人送到吟秋水榭与众人一起游览小赤城。
马车上,温鹿鸣冻得直哆嗦,白云暖道:“把湿衣服脱了吧,万一水寒侵体可就糟糕了。”
温鹿鸣哪里敢当着白云暖的面脱衣服,局促得一边跺脚揉手,一边推辞道:“不用不用。”
“哪那么多繁文缛节?”白云暖说着。解下披风扔给温鹿鸣,自己则背过身子看马车车窗外。
温鹿鸣终于熬不住,解了上半身湿衣裳。将白云暖的披风裹在了身上。
他抬眼看着白云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唇边也绽了一抹温馨笑容。
※
当洛家姐妹和琴官表兄弟游小赤城时,温鹿鸣随白云暖回了白家。他原本就会水性,只是小船突然翻没,有些措手不及,幸而有惊无险。
马车到了白府门口。却见一队官兵把手在白府门前,白云暖和温鹿鸣都吃了一惊,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
忙进了府门。温鹿鸣自去换干净衣裳,白云暖立即跑到书香堂找白玉书。到了书香堂,只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正坐在堂上和父亲交谈。
白玉书见到白云暖在门口探头探脑,便让白云暖进去。道:“阿暖。你回来了,那琴官和两位洛小姐可曾一起回来?相爷特派林将军前来接他们三人回京。”
林将军燕颔虎须,昂藏七尺,头盔胄甲,好不威武。他放下手中茶盏,接了白玉书的话,冲白云暖道:“相爷吩咐,接到琴官相公和小姐之后。即刻回京,不得耽误。”
白云暖心想。七骓和七尾姐妹尾随琴官来洛县白家,原是瞒了相爷的,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又想,相爷何等人物,岂会被两个豆蔻女儿玩弄欺瞒?便道:“他们三人还在小赤城观光,大抵一两个时辰之后便能回府。”
“那就请将军稍待,在下略备酒席,请将军一边入席,一边等候二位小姐。”
白玉书拱手相邀,林将军却是冷面做派。他手一挥,道:“不必了,等小姐和琴官相公回来,本将军还要护送他们三人回京,连夜赶路,不宜饮酒,恐误了事。”
白玉书只好道:“那在下就备一些饭菜让将军和外头的军爷们享用,赶夜路,恐腹中饥了,无处觅食。”
林将军这才点头。
白玉书忙拉了白云暖出来,让她去寻真娘吩咐厨房准备饭菜,自己则打发松塔去小赤城报信,让琴官等人提前回来。
白云暖向真娘传好话,便在夹道子里遇见了换好衣裳的温鹿鸣,温鹿鸣询问家里突然多出了那么多官兵所谓何事,白云暖便告知相爷派人来接琴官等人回京的事情,温鹿鸣唏嘘道:“看来,相爷不但疼惜两个女儿,对琴官也甚是看重呢!”
白云暖当然知道相爷对琴官的看重缘何而起,对琴官更生了愧疚之心,便也不能正面接温鹿鸣的话。
二人一径到白府大门口,等候琴官等人归来。
那边厢,松塔驾马车进小赤城,寻到了琴官等人,告知相爷派人来接之事,众人好不扫兴。辞了章乃春,立即便往白府赶。
那章乃春原因为陷害温鹿鸣一事未能得逞,心里不爽,早没了游园兴致,强撑着面子陪的,见众人即刻返程,正求之不得。等众人一走,他便立即坐马车去寻颜俊和钱随往表兄弟俩倒苦水,少不得又是一番借酒浇愁,郁闷不平。
琴官和洛七骓、洛七尾姐妹回了白府,见白云暖和温鹿鸣都候在大门口,立即下了马车,同二人去别苑整顿行装,准备回程。
七骓、七尾与白云暖相识一场,感情颇为深厚,分开在即,不免离愁别绪,落了几滴泪。
琴官再次去梅香坞探视了白振轩,便和王丽枫道别。
接着三人又去向白玉书、白姜氏告辞。
万事准备停当,林将军便命正在用饭的官兵立即停止吃食,即刻返程。
于是,白府大门口,七尾很是喋喋不休了一番,琴官又叮嘱安宇梦几句。七骓邀请白云暖他日方便便去京城找她玩,白云暖点头答应了。
七尾则睃了安宇梦一眼道:“喂,阿暖来京时,你也一起来吧!”说着,脸颊不自禁便飞起两抹红云。
安宇梦一愣,道:“为什么也邀请我?”
七尾一急,便指了指温鹿鸣:“我也邀请他。”
看七尾和安宇梦就像一对欢喜冤家,大伙儿不免觉得好笑。
林将军不停催促,于是众人再依依不舍,还是上了马车。
林将军一声令下,大队伍便拔地出发了。
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白云暖、温鹿鸣和安宇梦三人好不失落。
“表哥就这样走了,我在白府叨扰多日,也该回河西镇去,日后再来探望振轩兄。”安宇梦道。
白云暖瞧瞧日头,已经西斜,便说:“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启程。”
安宇梦沉吟了一下,道了声:“好。”
于是,三人各回各房。
※
紫藤站在听雨轩的回廊上,向着西角门方向探头探脑,见白云暖远远地走了来,便赶紧迎了上去。她拿眼小心打量白云暖面色,见白云暖郁郁寡欢,却无大悲之色,心里暗忖,也不知章少爷将温公子怎样了,便小心试探道:“小姐今天游小赤城不尽兴?”
“唔。”白云暖低头想着心事,她依然沉浸在与琴官、洛家姐妹的离愁别绪中无法自拔,很是闷闷不乐。
紫藤却以为她情绪低落是因为温鹿鸣的事,心里害怕章乃春说要整一整温鹿鸣,不知整出了什么幺蛾子,应该不会出人命吧?
“温公子他还好吧?”紫藤心急问出了口。
白云暖一颤,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疑惑道:“怎么突然会这样问?”
紫藤立即心虚地垂了头,“奴婢瞎问的。”旋即挽了白云暖的手进厢房的门。
白云暖心底有些疑惑,可琴官和洛家姐妹离去的悲伤笼罩了她的心扉,令她无暇再顾及其他。
这一夜含着心事,草草睡了。
※
琴官和洛家姐妹的马车一直出了洛县,大抵赶了几里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马车停了下来,官兵们点起火把,林将军撩开马车车帘,对琴官道:“琴官相公,请下来一趟,相爷有话让本将军转告相公。”
琴官便下了马车,随林将军走到一旁僻静处。
另一辆马车之上,洛七尾撩开了马车车帘,一边向外探看夜色,一边嘴里嘟哝道:“怎么赶路赶得好好的,突然停了?”
刚嘀咕了一句,就瞅见不远处路边,林将军拔出腰间配刀一下捅进了琴官的腹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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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狎优
洛七尾的眼睛猛然瞪大,她抖声唤洛七骓道:“姐姐,你看,林将军他对琴官做了什么?”
洛七骓听到七尾召唤,忙趴到车窗去,正好瞧见火把的光芒中,琴官的身子从林将军身前缓缓落到地上去。
“琴官!”洛七骓惊呼一声,便风一样跳下马车,冲向倒地的琴官。
七尾也忙追了下去:“姐姐——”
洛七骓扑到琴官身边,只见琴官的腹部插了一把匕首,暗夜中湿漉漉热乎乎的一片全是琴官的血。
“琴官,琴官,这是怎么回事?”洛七骓抱起琴官的头,使劲摇晃。
琴官微微睁开了眼睛,见火光中洛七骓满脸的泪痕,惊痛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微微启唇想安慰她些什么却终究说不出口。
洛七骓哭道:“琴官,你不会有事的!我让人马上救你!”洛七骓仰头看着站立一边的林将军,吼叫着:“赶紧给他止血啊!再不止血,他就活不成了!”
林将军如雕塑一般立着,拱手道:“大小姐,属下是奉相爷的命令暗杀琴官的。”
洛七骓如五雷轰顶,半晌,她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爹那么器重琴官,赞他是京城梨园第一花呢!他怎么可能杀了他?”
林将军道:“不瞒大小姐,近日,相爷朝堂之上的政敌在皇上跟前参了相爷一本,说他狎优,这在官场可是极大的丑闻。律法决不允许的,相爷为了自保,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琴官相公是相爷心头所爱。相爷如此也算忍痛割爱,大小姐,相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官位保住阖家荣华富贵啊!大小姐,你可要理解相爷……”
站在不远处的洛七尾已然听到林将军对姐姐说的话,震惊地无以复加。她浑身颤抖着,如坠万丈深渊。
狎优,父亲竟然狎优!姐姐深爱着的琴官竟是父亲的男宠吗?
她不可置信地跌坐到地上去。而洛七骓听着林将军的话,脑袋轰一声炸开,继而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
她抱住琴官哭得声音嘶哑:“琴官。你不要死,你不能死,琴官,等你醒过来。我就求爹爹将我嫁给你。那样他不必背那狎优的恶名,你也无需死了!琴官……”
琴官使出浑身力气微启了眼睛,蠕动着唇,终于对洛七骓说出了那句藏在心里已久的话:“琴官配不上大小姐,辜负了大小姐……”
说着一口血从唇边渗下来,头一歪,琴官便在洛七骓怀里断了气。火把橘红的光芒映衬着琴官愁眉紧锁的面容。
洛七骓傻眼了,她又惊又痛。抱住琴官又摇又晃,浑身都沾满琴官的血。她的嘴里胡乱喊着:“琴官,琴官……”
林将军见洛七骓情绪失控,便不由分说上前捞起她便往马车上扛去。洛七骓在林将军的肩上,绝望地伸出手,可是夜色中琴官的身子就那么卑微地躺在路边,离她也越来越远。
两个官兵得了林将军命令,上前拉起地上傻愣的洛七尾,一并送回了马车上。
队伍继续乘着夜色向前,洛七骓一路呜咽,洛七尾一路发怔。也不知马车行了多久,洛七骓突然抓住洛七尾的手,惊魂甫定道:“我要去找琴官,我不能就那么把他一个人扔在这荒郊野外。七尾,你帮我……”
说着,泪落纷纷。
七尾蹙眉,喃喃道:“七骓,你别哭,你别哭,我帮你。”
洛七尾抖着手撩开马车车帘,但见前后左右都是官兵,七尾坐回车上,拿手直敲自己的头。怎么办?怎么办?压根脱身不得呀!蓦地,七尾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握住洛七骓的手道:“姐姐,你敢不敢坐我驾的马车?”
洛七骓一颤,七尾在京城时没有别的喜好,就是喜欢如男子一般驾马车穿街过市,只是她的驾车技术实在不敢恭维,横冲直撞,鲁莽之极。此刻,见洛七尾灼灼地盯着自己,洛七骓知道妹妹是要带着自己硬闯,便坚定地对她点了点头,“敢!”
“好!”洛七尾咬了咬唇,便起身出了车厢。
车头,车夫正在专注地驾着车,车速并不快,洛七尾拍了拍他的肩,车夫困惑地回过头来,说时迟那时快,七尾一脚将马车车夫踹下了马车,车夫闷哼一声滚到地上去,众人还没回神,七尾已经跨坐车头,勒起马缰,挥动马鞭,帅气地调转马头,冲散了后头的官兵,疾驰而去。
不多时,身后便已传来追赶马匹嘶叫的声音,七尾不敢回头,只死命地驱车飞奔。
马车内,洛七骓被颠簸得东倒西歪,她心系琴官,顾不得害怕和尖叫。
七尾将车驾出老远,停在路边,往后撩起车帘,对洛七骓喊道:“姐姐,你快下车去找琴官,我驾车引开林将军他们!”
洛七骓被马车震得七荤八素,听了七尾的话,只抖抖索索爬出马车,来不及细想就沿着路边树丛急奔。而七尾不敢停留,重新调转马头往来路疾驰。官兵们见二小姐不知何故又驾车往回跑,只好也随着她调转马头。洛七尾的马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官兵们只好在她后头没命地追赶。
洛七尾心下慌张,只顾飞奔,又加上月色并不明朗,没有瞧见前面路中央有一块大石,马车迎头撞了上去,马腿被巨石撞得生疼,跪在了地上,洛七尾的身子从马车上弹了出去。
暗夜中,洛七尾也不知自己被弹到了何处,只知道从空中落地时,全身骨头都散架了般,一股巨疼袭来,她便失去了知觉。
※
洛七骓沿着路边树丛疾跑,头发也散了,鞋也跑丢了,果见官兵们没有追来。
她趁着月色,气喘吁吁地跑着,终于见路边一树丛下躺着琴官孤独的身子。月光影绰绰透过树丛,洒落在琴官身上,令他像一尊娴静的卧佛。
洛七骓双脚一软,便瘫到地上去,她几乎跪爬着到了琴官身边,伸手抱起琴官的头,泪刷刷而落。(未完待续。。)
ps: 还有,等着。
第一百零九章 共死
想起琴官死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琴官配不上大小姐,辜负了大小姐……”洛七骓的心就如刀剜一般地痛。
此刻,她抱着琴官的身子喃喃哭道:“琴官,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嫌弃你,也从来不会瞧不起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戏子也好,爹爹的男宠也好,对我而言,你都是独一无二的琴官。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还记得你初到相爷府时,曾经对着你身上的松花汗巾吟诵这句诗,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我一下就被你吸引了。不管你什么原因做了爹爹的男宠,也不管你这一生做了谁的情痴,我洛七骓都是你琴官的情痴……”
洛七骓说着,低头吻了琴官的唇,便放下他的身子。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琴官呈现在月光中的娴静安详的面容,含泪笑道:“琴官,你说你这一生辜负了我,那你下一世莫要辜负我,下一世你一定要配得上我,好不好?”
洛七骓伸手拔下琴官腹部的匕首,轻触刀片上一半干涸一半濡湿的血迹,露出一个如月光般梦幻的笑容。蓦地,她笑容一凛,双手高举匕首便往胸前刺去。
刀片没入血肉的瞬间,她心里终于寻到了一丝平衡。她安静地躺倒在琴官身侧,头枕着他的臂弯,唇边展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琴官,我放弃了这一世宰相千金的身份,现在你不用再自卑。说你配不上我了,因为你和我的血已经融在一起了。
洛七骓的目光在这一刻涣散开去,和漫空月光也融在一起。
※
洛七尾醒了过来。发现四周黑洞洞的。
这是哪里?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这是在地狱么?不然何以如此漆黑?之前自己驾马车时还看见过月光呢!
七尾挪了挪身子,发现周围很软,不亚于相爷府的高床软枕,并伴随着沙沙的声音。
七尾心里疑惑,挣扎着坐起了身,发现那些发出沙沙响声的东西正纷纷从自己身上落了下去,然后月光重新照亮了她的视线。原来是落叶。
自己竟然躺在一棵树下的落叶堆里,四维很静,没有官兵。也没有之前自己驾的那辆马车。远处传来猫头鹰叫夜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七尾从树下走向大路,浑身都酸疼乏力,因而走路一瘸一拐的。她一个人沿着大路。盲目地走着。她不知道林将军他们去了哪里。不知道姐姐现在何处,她只是像一只无头苍蝇般。
从天黑走到天亮,再做打算吧!总之不能停留在原地。三更半夜,山野郊外,她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姐姐……”洛七尾一边走一边叫着洛七骓,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远处猫头鹰的叫声,她浑身的寒毛便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
白云暖从睡梦中惊叫着醒过来,适才她梦见了琴官。浑身鲜血淋漓地来和她告别。
他说:“白云暖,无论你敢不敢承认。愿不愿承认,我是替你哥哥死的,我有这样的结局是你一手造成的。”
白云暖腾地坐起身,惊出一身冷汗。
耳房的门“吱呀”一声响,紫藤已经出现在白云暖面前。她拿着烛台引燃了室内的灯,关切地走到床前来,一边将帐子勾到赤金凤凰帐钩上,一边问白云暖:“小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白云暖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惊魂甫定道:“紫藤,给我更衣。”
“小姐,这才三更天。”紫藤困惑。
白云暖只执拗道:“快给我更衣。”
紫藤不好再说什么,伺候白云暖穿衣,白云暖穿好衣裳,便拉了她的手一起出了听雨轩,径自去兰庭。
白玉书和白姜氏被白云暖的拍门声吵醒,真娘也起来了,从耳房内出来,先给白云暖开了正房的门。白云暖疾步进了里间,嘴里喊着:“父亲,母亲……”
白玉书已经披了衣服起身,白姜氏还坐在床上,白云暖一阵风便扑进白姜氏怀里,紧紧地抱住白姜氏的腰,心有余悸道:“母亲,阿暖害怕!”
真娘和紫藤站在门口,不好进来。
白姜氏和白玉书互视一眼,便问门口的紫藤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紫藤忧心忡忡道:“小姐她做噩梦了,奴婢听见小姐在梦中喊琴官相公的名字。”
白姜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轻抚白云暖的发丝,一边安抚道:“琴官昨日才走,你怎么就舍不得他了呢?这几日,敢是处出友情来了呢?”
白云暖抬头,眼里噙泪,颤声道:“母亲,我是梦见琴官死了,他腹部插着匕首,浑身是血,样子好不恐怖……”
“傻孩子,梦都是相反的。”白姜氏嘴上如此安慰,眼睛还是瞅了眼一旁站着的丈夫。
白玉书听白云暖做了这样恐怖的梦境,不禁蹙起了眉头。之前白云暖几个离奇的梦境已经把他吓着,这个关于琴官的梦他可不能不信。于是白玉书二话不说,就喊来秦艽,让他带了一班院子、家人驾了马车出城寻找。
天亮的时候,秦艽一行回来了。带回来了琴官的尸首,还有哭哭啼啼的洛七尾,白家人一下傻了眼。
秦艽指挥院子们从马车上搬下琴官的尸身放在甬道上,白云暖立即手脚冰凉,站立不稳。她握住紫藤的手,整个人都如筛糠般发着抖,梦中,琴官颇含怨怼的话还清晰响在耳侧:“白云暖,无论你敢不敢承认,愿不愿承认,我是替你哥哥死的,我有这样的结局是你一手造成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白云暖喃喃问着,可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白玉书已经厉声问秦艽等人道:“这是怎么回事?报官了吗?”
洛七尾跑到白云暖面前,扑入她怀里,跺着脚哭道:“不能报官,不能报官!”然后大声嚎啕。
白玉书便向白云暖挥了挥手,示意她将洛七尾带到内院去,自己则吩咐家人将琴官的尸身妥善安置起来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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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苏醒
白云暖将洛七尾带到听雨轩,温鹿鸣和安宇梦也跟了过来。洛七尾抽抽噎噎讲了琴官的死因,众人都大吃一惊。
安宇梦扑簌簌落了泪,愤然道:“我表哥这一生已然够可怜的了,父母早丧,发配梨园,为什么还落得如此下场?当初他说他为了更广阔的艺术天地要随相爷去京都发展,我原就不同意,可是怎么劝他都劝他不住,他说对于梨园这一行来说,能去京城站台,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当时见他意气风发,也只替他高兴,哪知道他竟是为了出名投靠相爷,还做出这样掉身价的事情来,最后竟还枉送了性命!”安宇梦转身,一拳砸在了墙壁上,立时手背便鲜血直流。
安宇梦的话句句扣在白云暖心上,那一拳虽是砸在墙上,也如砸在她身上般,令她发疼。
琴官为什么会去京都投靠相爷,个中缘由安宇梦不清楚,自己是一清二楚的呀!她为了拯救哥哥,便设计让琴官替包,现在琴官虽是死于相爷之手,自己却是间接的刽子手。想起梦境中,琴官浑身鲜血对自己说的那一番含怨带怒的话,白云暖便觉头皮发麻,她双手扶额,在屋内走来走去,怎么样都无法平复自己排山倒海的自责情绪。
而安宇梦已经将怒气与不平发泄在了洛七尾身上,他一把抓住洛七尾的手臂,质问道:“你爹为什么要杀死琴官?狎优的是他,他才是触犯律法。做出丑行的罪人,为什么死的却是琴官?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你姐姐呢?你姐姐不是时时刻刻都缠着琴官,表达对他的爱慕之意吗?关键时刻。她的人去哪里了?”
安宇梦目光血红,怒火中烧,恨不能将洛七尾生吞活剥了,洛七尾的手被他紧紧拽住,拽得生疼,早已泪眼汪汪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弄疼我了!”
温鹿鸣见安宇梦盛怒。而洛七尾也显得无辜,便从中调停道:“宇梦,你冷静一下!你先把七尾放开。这事和七尾没关系的!”
安宇梦这才重重甩开洛七尾的手,烦躁地低吼了一声。
洛七尾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手,一边战战兢兢道:“琴官的死是我爹造成的,可是请你不要那样说七骓。七骓已经伤心欲绝了。我们发现林将军对琴官动手时已经来不及了,七骓昨夜从马车上逃跑就是为了去找琴官的尸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白家的院子在郊外发现琴官时并未见到姐姐的人影,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昨夜迷路走丢了……”洛七尾越想越害怕,呜呜地哭了起来。
安宇梦恼怒地盯着洛七尾哭成泪人,却丝毫没有怜惜之意,他咬牙切齿道:“你和我一起进京,找你爹问个清楚!我要替琴官向相爷讨回公道!”
安宇梦说着拉了洛七尾就向外走去。洛七尾慌了,嘴里喊着:“我不回京!我不回京!我再也不想看见我爹!你不要带我回京!”
洛七尾一手被安宇梦拽着往外拉。一手死死抓住门框,身子死命往后仰,嘴里哭闹不止。
白云暖闭了闭眼,心烦气躁,呵斥安宇梦道:“宇梦,你闹够了没有?”
安宇梦一凛,不可置信地回身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道:“你不能进京!”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意味。
安宇梦道:“难道琴官就这么白白死了吗?”
“难道一个人死不够,还要再赔上你一条性命,才显得琴官的死是值得的吗?”
白云暖说着背过身不敢看安宇梦。这时这刻,她才发现她是个虚伪的人,说什么真挚的友谊,不过是没有利益冲突之时的粉饰真情罢了。事到临头,她也不敢将内心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啊!如若,安宇梦去了京城,找相爷质问,相爷又能给他一个什么说法呢?说不定一怒之下连安宇梦也杀了。相爷既然敢堂而皇之派人到洛县杀人灭口,为自己的仕途扫清障碍,那他就绝对不是一个善类。再者,如若安宇梦将此事闹大,刚好给相爷的政敌们以把柄,坐实了相爷狎优的罪证,更添了杀人一罪,相爷势必官途受损。而且,若相爷倒台,还会牵连出强金阁修缮款项一事,届时若有居心叵测之徒到皇上面前参上一本,说强金阁的修缮款项,是白家向相爷以优伶行贿获得的,那白家岂不大祸临头了?
可是这些她如何能跟安宇梦说啊!如若安宇梦知道琴官去京城沦为相爷的男宠,是自己一手策划的,那他与她恐怕今生友尽了。
安宇梦此时当然不能理解白云暖心里苦衷,只是冷笑道:“若能还琴官公道,赔上我一条性命又当如何?”
“糊涂!”白云暖恨恨道:“你以为再牺牲你一条性命就能替琴官讨回公道了?”
洛七尾忙搭腔道:“阿暖说得没错,我最了解我爹为人,他没有背景,没有荫庇,却能平步青云做到当朝宰相,手段绝对不止两把刷子!宇梦,你相信我,你去京城见我爹的话,只会是以卵击石。”
安宇梦听及此,懊丧地拿头去撞门框,温鹿鸣赶忙抱住他,劝道:“宇梦,阿暖和七尾都是为你好,你想想安善人夫妻俩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个儿子,还以为老年有个依傍,难道你要让他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就不要意气用事了。”
安宇梦一把推开温鹿鸣,回头指着洛七尾,恨恨道:“你爹害死了我的表哥,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说着,拔腿就跑出了听雨轩。
※
白家原本要着手操办琴官的后事,奈何安宇梦执意不肯,说自己才是琴官的亲人,打了棺材,将琴官的尸身运回河西镇去了。
白玉书原本打算派人将洛七尾送回京城相爷府去,洛七尾死活不肯,好哭歹哭,白玉书只好假意答应收留她,暗地里又派秦艽去给京城的相爷报信。过了几日,秦艽回来说,相爷说择日会派人来洛县接小女儿。秦艽又说,丞相府正在办大女儿洛七骓的后事。
原来,那夜,洛七尾从马车上摔下来,恰巧摔入一个低坑,身子被落叶覆盖。林将军率领的官兵四处找寻不见洛七尾踪迹,却在返回琴官尸身旁边时发现了自裁的洛七骓。林将军便连夜将洛七骓的尸身运往京城,向洛甫请罪去了。
白玉书将洛七骓为琴官殉情的消息告诉了众人,洛七尾啼哭不止,白云暖除了陪着落泪,别无他法,还连着几夜做了噩梦,不单梦见浑身是血的琴官,还梦见了浑身是血的洛七骓,那几日,情绪几乎崩溃。
※
梅香坞的厢房内,王丽枫坐在床沿,捧着那条松花汗巾子泪如泉涌。
她回眸看着双目紧闭,依旧昏迷的白振轩,黯然道:“你可知琴官为你丢了性命?”
这几日,听丫鬟们絮絮叨叨讲琴官的事情,她断断续续也拼拼凑凑了完整的经过。想起那个文弱女态的琴官,王丽枫便不甚唏嘘。
她呆呆看着白振轩,喃喃自语道:“或许,琴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但愿他来世能托生个女体,与你修得夫妻缘分,也好弥补了这一世相思之苦。”说着,泪便落了下来,一颗颗打在白振轩搁在被子外的手上,飞花碎玉。
王丽枫拿那条松花汗巾轻轻擦拭白振轩被自己泪水沾湿的手背,蓦地发现白振轩的手指动了动。
王丽枫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定睛看向那手,的确是在动。她惊喜地把目光调到白振轩面颊上,不错,白振轩的眼睛也在动。那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蠕动着。
王丽枫又惊又喜又怕地唤了声:“振轩……”
白振轩的眼睛倏然睁开了。(未完待续。。)
ps: 大家放心,白云暖这一世不会嫁给章乃春,所以不要隔应。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挨冻
洛七尾正在享受美食,肉肉汤汤下肚,手脚都暖和起来了。猛一抬头,见老妪拉着安宇梦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嘴里已经含了一口饭,又将一勺汤往嘴里送,安语梦突然出现,这一吓非同小可,汤和饭一半喷了出来,一半卡进了食道,当即又拍胸口,又咳嗽,呛得泪眼汪汪,实在难受得很,只能站起身,使劲跳脚。
安语梦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又是跺脚又是捶胸又是转圈的洛七尾,默默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
黄氏见洛七尾呛着,早已上前帮她拍背:“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孩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老安,还不快点端碗水过来。”
安善人端了碗水过来,洛七尾接过就喝,结果发现水实在烫得很,舌头都快被烫熟了。洛七尾将装水的碗几乎是扔到了桌上,伸着舌头,不住用手对着扇风,眼泪已经掉落下来。她呼哧呼哧喘气,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声,活像一条狼狈的狗。
黄氏已经捶了安善人一拳,嘴里骂道:“你个糊涂老头,这水是刚开的,不会用冷水兑点吗?看把咱们姑娘烫成什么样了,好可怜。”黄氏说着,也帮洛七尾的舌头扇风。
安善人重新端了碗冷水过来,洛七尾接过喝了,这才缓过一口劲。
她跑到楼梯口,竟和安宇梦一起拿手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皆都愣住。
黄氏和安善人面面相觑,也异口同声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岂止认识?还有深仇大恨呢!”安宇梦说着跨下楼梯。拽了洛七尾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门外拖去。
开了门,冷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安宇梦却丝毫不管洛七尾衣裳单薄,一把将她推了出去,门砰地关上了。
安善人夫妇看傻了眼,儿子一向温和,对他们二老更是孝顺体贴,何时见过他如此气冲冲的模样?
门外洛七尾被雪风吹得一机灵,才回过神来。她竟然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她竟然还傻傻地来投靠他。不行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于是,拍门。使劲拍门。
安语梦瞅见桌上还放着洛七尾的包袱,一把抓了起来,开门,塞进洛七尾怀里。洛七尾正想张口说些什么。门又“砰”一声关上了。
洛七尾傻了眼。她对着紧闭的店门怔忡地立着。
门内,安善人夫妇俩忙着询问安宇梦。
“儿啊,这姑娘到底是谁?”安善人问。
“仇家。”安宇梦没好气答道,一脸冷若冰霜。
黄氏惊道:“不能够吧,她一个小姑娘家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是我儿的仇家呢?”
“她爹害死了我的表哥。”安宇梦咬牙切齿说着,目光瞬间红了,拳头也在袖子底下捏得紧紧的。
安善人夫妻俩顿时不语了。
门外又传来洛七尾的敲门声。“安善人,你们开开门呀!”
安善人夫妻俩互视了一眼。黄氏担心道:“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那姑娘衣裳单薄,会不会……”黄氏瞅了瞅儿子冷凝的面色,欲言又止。
安善人大步走到门边开了门,见门外风雪肆虐,洛七尾抱着身子缩在门前,她将一锭银子递到安善人跟前来,说:“安善人,不好意思,刚才走得急,忘记付你饭钱了。”
安善人一怔,再瞧瞧洛七尾眉清目秀,怪可怜见的。
他接过银子,问道:“姑娘,风雪交加的,你还是先进来吧!”
洛七尾的目光越过安善人的肩向里望了望安宇梦的背影,终究摇了摇头。她背着包袱,给了安善人一个可怜兮兮地笑,“谢谢你,安善人,我走了。”说着,便折过身子缓缓沿着屋檐下走。
安善人看着洛七尾形单影只的背影,有些不忍,他道:“姑娘,去寻一家客栈躲躲风雪先。”
洛七尾回身,给了安善人一个虚弱的笑。
安善人一直看着洛七尾走远,这才关了店门,回身嘟哝了一句:“那姑娘走了。”
黄氏皱着眉头,暗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生得标致,她还想撮合来给儿子做老婆呢!又黄了。
※
洛七尾走后,安善人一家早早便打烊。今天是风雪天,客人少,安善人夫妇俩难得可以早些安睡,而安宇梦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的面前一忽儿闪过琴官浑身是血的模样,一忽儿闪过洛七尾泪痕交错的面孔,她的告饶声音不停盘旋在他耳边:“琴官的死是我爹造成的,可是请你不要那样说七骓,七骓已经伤心欲绝了,我们发现林将军对琴官动手时已经来不及了,七骓昨夜从马车上逃跑就是为了去找琴官的尸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白家的院子在郊外发现琴官时并未见到姐姐的人影,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昨夜迷路走丢了……”
“我不回京!我不回京!我再也不想看见我爹!你不要带我回京!”
继而又是母亲黄氏担忧的声音:“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那姑娘衣裳单薄,会不会……”
窗外,一阵夹着雪粒的冷风撞在窗户上,窗户发出剧烈的响声。窗前桌上,烛火仿佛感受到了窗外风雪的肆虐,惊恐地跳了跳火芯。安宇梦腾地坐起身子,他将烛火放进灯笼里,又拿了把伞,出了房间。
打开店门,风雪呼呼地灌进来,安宇梦侧过身子躲了躲。当他回身正准备出门去寻洛七尾时,却见廊下柱子边蜷缩着个人。
灯笼虚弱的光照了过去,安宇梦惊道:“洛七尾!”
赶紧放下灯笼,奔出门,抱起洛七尾时,发现她浑身冻透了,已成僵硬的冰棍。
“爹,娘,快来帮忙!”安宇梦向楼上疾呼,安善人夫妻俩立时起身下楼。于是安宇梦急匆匆将洛七尾往楼上房间抱,安善人夫妇俩赶紧进厨房烧热水去。
“娘,娘,让她睡哪个房间哪?”
“睡你房间先,其他房间没有铺被褥啊!”黄氏一边回答,一边翻白眼。
又听二楼传来安宇梦的声音:“娘,娘,可可那那那是我的房间……”
儿子竟然结结巴巴起来。黄氏再次翻了翻白眼,“人命关天的,你房间借人家姑娘住一下又何妨?你怎么变得如此小气了?”
“娘……娘,男女授受不亲!”
黄氏几乎要吐血了,“你的被窝你躺过的,是暖的,她身子都冻僵了,救人要紧。”
安宇梦终于没再磨叽,黄氏一边往锅里舀水,一边冲灶膛口生火的安善人道:“不是你亲生的啊,怎么跟你这么像啊?一到关键时刻,就磨磨唧唧,还舌头打结。”
安善人笑:“像我好啊,像我实诚。”
黄氏翻了翻白眼,安善人的火也终于升了起来。
※
洛七尾走丢了,相爷派来的人不能空手而归,恐相爷降罪。于是赖在了白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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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逗逼
听雨轩书房内,紫藤端了一托盘银耳莲子羹走了进来。
“小姐,歇歇吧!这些佛经你都抄了数月了。”紫藤好心劝慰。
白云暖停下手中的毛笔,哀然道:“哪怕抄上一辈子,亦挽不回琴官和心砚的性命。”
“既然如此,小姐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要学会放下和释然。”
白云暖一颤,抬眼看紫藤,惊艳道:“紫藤什么时候竟这样开化了。”
紫藤笑,“紫藤可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凡事当然能更加想开些。”边说边将银耳莲子羹递到白云暖跟前去,“小姐可要奴婢喂你?”
白云暖拿毛笔的笔杆敲了敲紫藤额头,啐道:“调皮。”
“那小姐自己吃。”紫藤讨好地笑。
白云暖想,自到听雨轩以来,紫藤凡事尽心尽力,也算无可挑剔了。于是放下毛笔,接了银耳莲子羹,吃了几口。
紫藤则用火钳子拨弄屋内火盆里的炭火,嘴里道:“还是这屋内暖和,外头昨日下了一夜的雪,人在园子里头走一圈都要冻成狗了。”
白云暖“噗”一笑,放下碗,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将我的斗篷拿过来,我要去园子里赏雪。”
紫藤一怔,怪责自己道:“早知道不多嘴了,要是出去着了凉,可是我的罪过了。”
说着,急急出了书房,取了鸡翅木屏风衣架上的鲜红描金线牡丹的斗篷追了出去。
廊上。紫藤替白云暖披上斗篷,戴上风帽,见小姐华衣灼灼。玉佩珊珊,毓秀风姿,高贵仙气,不由在心里暗叹:怪不得那章家大少爷日日夜夜惦记着呢!
白云暖已走下台阶,径自走到雪地里去。
雪虽已停,但地面结了一尺来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园子里。雪景缤纷,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冰凌,好一个粉妆玉琢的世界。
白云暖在那些冰雪包裹的树下。一棵一棵走着。
冷风吹在面颊上,冰到骨子里。
白云暖心底弥漫出浓浓的悲伤。心砚的死、琴官的死、洛七骓的死,一桩接一桩侵袭她的心扉,她觉得自己行将被自责与悔疚吞噬。
白玉书站在听雨轩的西角门边。对回廊上的紫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紫藤会意,向白玉书福了福身子,径自入了屋子。
白玉书悄悄走向树下的白云暖,白云暖闻听脚步声,回过身子,见是父亲,忙福了福身子。
白玉书一袭蓝裳,气清体健。白振轩、白云暖兄妹样貌出挑。他占了一半的功劳。他走到女儿身边,道:“雪天多冷。怎么不在屋子里头呆着?”
白云暖的鼻头冻得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父亲,我心里难受……”白云暖说着,便有泪雾浮上眼眶。
白玉书伸手将女儿揽进怀中,让她伏在他胸前痛哭了一把。
“阿暖,琴官的事不怪你。”
不怪她,那又怪谁呢?当日,她为了帮哥哥避祸,就设计牺牲了琴官,她只一心解救自己的哥哥,却从未意识到,她不愿意哥哥受的伤害,为什么却忍心让琴官去承受?是因为琴官在世人眼中是卑贱的戏子,还是因为琴官与自己没有血缘瓜葛,便可以被糟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今,哥哥受伤失忆,心砚枉死,这一切是不是冥冥中对她自作聪明的惩罚?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如果琴官不去京城,洛七骓又焉能拔刀殉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她以为自己重生归来,是何等聪明机智,却不料长袖善舞舞不过造化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有一千一万个对不起要对枉死的人说,可是他们再也听不见了。
白云暖在白玉书怀里哭得极为伤心,泪水沾湿了父亲的衣襟。白玉书也不劝慰她,任由她哭了个够。
许久,她终于是哭累了,抬起头,抽抽噎噎看着父亲,问道:“七尾找到了吗?”
白玉书摇头,“派出的家人和院子昨天找了一天,今天找了一天,几乎把整个洛县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还是没有找到洛二小姐。她能去哪里呢?她一个姑娘家如果遇到不测可如何是好?人是在咱白家走丢的,洛大小姐又出了那样的事,相爷已经受过一次打击了,保不准这一次就不会迁怒白家。如果找不到洛二小姐,只怕咱白家在相爷跟前无法交代呀!”
白云暖心里有个直觉,她觉得洛七尾可能会去河西镇找安宇梦,但也不敢确认,便道:“父亲,我大抵知道七尾的藏身之处,父亲可允许我出府一趟。”白云暖是想万一冒然派家人去河西镇将七尾强接回来,只怕她会做出什么激烈的行为,因为她是那样斩钉截铁地告诉过她:她坚决不回京城!不如自己先去访着她,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得妥当。
白玉书沉吟了一下道:“找到洛二小姐,事关白家前程,非同小可,父亲多派些家人跟你前去。”
“父亲不可,人多只恐会坏事。”
“那你有把握能将洛二小姐带回来吗?”白玉书担忧。
白云暖点了点头,其实她是没把握的,但是她不想让父亲担心。
白玉书道:“这样,我让鹿鸣跟你一块儿去。路上注意安全。”
白云暖遂点了点头。她哪里知道白玉书焉能放心她只身上路?跟个温鹿鸣也是不够的。相爷派来的人一定会尾随其后的,届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只想把洛七尾尽速送回京都去,好早日摆脱这个烫手山芋。
※
白云暖和温鹿鸣上路了。随行的还有紫藤。
三人到了码头,正要登船从水路出发,却见码头上坐着个衣裳褴褛的小厮。低着头嘤嘤哭着。
三人上前一看,竟是琴官的小厮黄栀,原来那夜琴官被谋害,黄栀又惊又怕,趁乱溜下马车乘着月色逃走。尔后,便流落街头,身上又没带银子。饥一顿饱一顿,乞讨度日。
颠簸了这些时日,黄栀看起来很是憔悴不堪。此刻又哭花了脸,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只又脏又丑的流浪猫。
白云暖怜惜地俯身,拍拍黄栀的肩道:“你怎么也不懂得来投奔白家呢?”
“非亲非故……”黄栀怯怯地说了句。
白云暖见他很是畏缩,不似那日在白府替她搬送绿菊时对答如流。聪敏机灵。知他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便道:“好了,莫哭了,从今往后就到白家当差吧!”
黄栀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白云暖道:“现在你先同我们一起去河西镇找安公子先,择日再同我们一起回白府,届时我再禀明父亲,收留于你。”
黄栀一一点头。温鹿鸣却盯着他浑身上下的邋遢样子道:“可是,黄栀这一身……”
白云暖笑道:“无妨。且让他再挨些时候,等到了安宇梦那里,让苦儿找干净衣裳借与他穿便是。”
于是,一行三人变成了一行四人,同登船向河西镇而去。
※
洛七尾一梦惊醒,喊了声:“姐姐——”便坐起了身子。
守在床边正打着盹的安宇梦吓了一大跳。
二人都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对方。
窗外映进晶莹的雪光,将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洛七尾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竟然是安宇梦,不禁指着他,匪夷所思道:“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安宇梦翻了翻白眼,一脸鄙夷。
“你家?”洛七尾想起来了,那天自己的确是安善人家用了些饭菜,可是后来自己被赶走了啊?自己去客栈投宿,客栈已经住满了商旅,自己只好又流落街头。雪太大,她好冷,无处可去,又走到安善人小酒店的店门口,可是自己只是倚着廊柱睡着了,怎么会出现在安宇梦的房间里呢?
洛七尾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竟然穿着一套男装,眼睛瞬间瞪大,抬头问安宇梦道:“这衣服谁的?”
“我的。”安宇梦轻描淡写。
“我的衣服呢?”
“脱下来拿去洗了。”安宇梦依旧轻描淡写。
洛七尾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叫声太过尖细,几乎要把房顶刺穿了。安宇梦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房间的门一下就被推开,黄氏走了进来,见洛七尾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而安宇梦本来双手捂着耳朵,因为房门突然被推开,便松开手,要收未收,恰巧落在空中。
黄氏打开门,看到这一幕时,难免会误会成安宇梦正作势要去扑倒洛七尾,问了句:“儿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问完,又尴尬道:“对不起对不起,娘进来的不是时候。”说着又慌慌张张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安宇梦回身去叫她:“娘,娘……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要向黄氏解释,黄氏却早已消失在门外。
安宇梦挠了挠头,懊恼地回过头,却见洛七尾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正警惕地看着自己,他有些哭笑不得,冷嗤道:“就你那身材,还敢叫得跟杀猪似的,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你你你……”洛七尾杏眼圆瞪,腾出一只手指着安宇梦的鼻子,内伤到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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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访梦
“你什么你?”安宇梦没好气,眉毛倒立,嫌恶道:“既然醒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快滚!”安宇梦说着,背手走到窗前去。
洛七尾什么时候受过这侮辱?腾地就跳下床,下了床见自己身上还穿着安宇梦的衣服,又腾地跳上床,躲到被窝里,撇嘴道:“我不走!”
安宇梦回身,斜睨着她道:“你难道要赖在这里?”
洛七尾手一伸,“我的衣服还我。”
“还没干。”
“那就等干了再走。”洛七尾有些得意,她看着安宇梦一脸不爽的表情,心里莫名有点爽。
这时,门外传来黄氏敲门的声音,“姑娘你醒了?饿不饿?我给你下了碗面条。”
洛七尾的肚子立时咕咕叫了起来,叫声不大,却足以让床前的安宇梦听个清楚,他立即嫌弃地蹙起了眉头。洛七尾见他没有好脸色,便故意要气他,对黄氏道:“大娘,我饿了,端进来吧!”
黄氏推门,端了面条欲走进来,却见安宇梦指着洛七尾的鼻子道:“你敢使唤我娘?这是安家,不是你宰相府!”
洛七尾耸耸肩,摊摊手道:“那你去把面条端给我。”
安宇梦不假思索就走到门边,接了黄氏手中的托盘,一边走回床边,一边碎碎念道:“把长辈拿去当婆子使唤,这是有罪孽的。”
“那你给我使唤。”洛七尾小声嘟哝了一句。
安宇梦真个就将托盘放到被子上,又从托盘里拿起筷子汤匙递给洛七尾。洛七尾满意地接过来,戏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孝子。”
安宇梦愣住。发现自己适才竟鬼使神差被洛七尾牵着鼻子走,不由气愤,张牙舞爪地想要把洛七尾给收拾了。
洛七尾护住膝上的托盘道:“别闹,面条洒到被子上,又要带累你娘洗了。”
安宇梦这才愤愤停住动作。
门口的黄氏看着屋内这一对小儿女若一对欢喜冤家,不由笑着摇摇头,带上了门。
洛七尾开始吃面条。吸溜吸溜,吃得津津有味,荷包蛋一口就咬掉了一半。完全当一旁的安宇梦是空气。安宇梦看着她悠闲自得的样子不由来气。她爹害死了他的表哥,她竟然这样堂而皇之赖在他家里,世界上也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安宇梦近乎抓狂道:“快吃快吃,吃干抹净就快滚!”
洛七尾正嚼着口里的蛋黄。听到“滚”字。差点噎着,她用汤匙舀了一大勺汤喝掉,这才抬头看安宇梦道:“可是衣服还没干!”
一副天真却无赖的表情。安宇梦近乎气得跳脚,他气冲冲指着洛七尾的鼻子,嘴里道:“你等着,我一定最快速度弄干你的衣裳,然后你换上你的衣裳快滚!”
“下雪天,衣服哪那么容易干?非得晾上几日不可。”洛七尾继续没事人一样吃着面条。吸溜吸溜,又吸溜吸溜。
安宇梦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道:“你等着,我自有办法将你的衣服马上弄干。”
安宇梦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走,洛七尾喊住他:“你等着!”
安宇梦回头,郁闷地看着洛七尾,“让我等着干什么?”
“我有话问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轮到洛七尾嫌恶了,她蹙眉打量安宇梦,“呀,这么脏的话都说得出口。”
“什么脏话?你宰相千金就不食人间烟火,不撒尿、拉屎、放屁呀?”
洛七尾欲哭无泪了,她抱着那碗面条带着哭腔道:“安宇梦,你不带这样的,人家面条还没吃完呢!”
安宇梦摊摊手,无所谓道:“吃啊!又没人堵你的嘴。”
洛七尾看着碗里的荷包蛋才吃了一半,蛋黄都融到汤里,起先饿极美味,现在却怎么看怎么恶心。她赶忙将托盘放到床前的小几上,跪起身,用安宇梦的袖子报复性地揩了揩自己油腻腻的嘴。
“喂!喂!”安宇梦急了,走回床边道:“这是我的衣服,你要擦用自己的衣服擦!还宰相千金呢,一点修养都没有。不过就你那恶毒的爹,也养不出什么好女儿!”
“你……”洛七尾气极了,嘴角一撇,泪便落了下来,“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要侮辱我姐姐。你表哥是死得凄惨,可是我姐姐为了你表哥,自裁殉情了!”洛七尾说完,哇哇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姐姐,姐姐……”
安宇梦吃了一惊,洛七骓为了琴官自杀了,他不可置信地向后趔趄了一步,这是他完全意料不到的。遥想在白府居住的那几日,洛七骓总是跑前跑后跟着琴官,像个缠人的跟屁虫,他只以为她不过是个任性的娇小姐,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耍着性子,没想到对琴官,她竟是真爱。连命都可以赔上,不是真爱又是什么?
洛七尾哭了一会儿,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容,抽噎问安宇梦道:“我问你,昨儿晚上我的衣服是谁替我换掉的?”
安宇梦一凛,原来洛七尾是要问这个。他忙摆手,道:“你别误会,你别误会,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娘见你的衣服被雪沾湿了替你换的,拿我的衣服给你换也是当时慌乱中胡乱拿的……”
安宇梦很是着急,生怕洛七尾误会了,却没成想,洛七尾竟然问他:“你为什么不替我换?”
“啊?”安宇梦近乎绝倒。
洛七尾抽噎道:“你不是说,像使唤婆子一样使唤长辈是有罪的吗?”
安宇梦真的绝倒了,他抱头奔出了房间。
而洛七尾抱膝坐在床上,想起洛七骓。伤心欲绝,又痛哭了一场。
※
白云暖一行沿着河西镇的街道走,终于见街边有一招牌上写着“安家酒肆”。大家不由一震。
白云暖嘱咐众人道:“入了安家,切莫说是去找七尾的,只说去探望宇梦和安善人夫妇。”
众人点头,紫藤扬了扬手里捧着的礼盒,道:“喏喏喏,老爷早就替小姐想好了,既是探望安公子和安善人夫妇。怎么能空手而来呢?”
白云暖和温鹿鸣相视一笑,一行四人便进了安家酒肆。
雪天,安家酒肆没有旁的客人。安善人正在柜台打盹,突然进来两男两女,他一下惊醒,忙从柜台迎出来。“几位客官是要用饭吗?”
白云暖想眼前的老者衣裳整齐。眉目慈善,大抵便是安善人了,于是福了福身子道:“请问老伯可是安善人?”
安善人惊奇地打量眼前的白云暖,只见她披着猩红斗篷,正从头上摘下风帽,露出一张生香的莲脸,宛若天人,安善人不由惊叹: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姑娘。只怕老伴儿看到这姑娘,又要撮合她与自己儿子了。又见白云暖身边跟着两三个随从。便暗忖,也不知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怎会知道自己便是安善人,于是拱手道:“正是安某,不知小姐到此有何贵干?”
白云暖向一旁的温鹿鸣交递了个眼色。温鹿鸣便向安善人道:“安老伯,我们是令公子安宇梦的朋友,这位是白小姐。”
紫藤已经奉上手里的礼盒:“我家老爷备的一点见面礼。”
安善人有些受宠若惊,白云暖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知宇梦在家吗?”
“白老爷白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安善人一边接过礼盒一边朝厨房内喊:“儿子,白小姐来看你了。”
安宇梦正在灶膛口支起火钳,将洛七尾的衣裳架在上面,用火烤着。猛听到父亲说白小姐来看自己,脑子里灵光一闪:白云暖!
立即抛下衣服,跑到大堂,果见白云暖一袭猩红斗篷,若怒放的海棠盈盈立在店中,她身边还跟着温鹿鸣、紫藤和黄栀。
安宇梦不可置信道:“阿暖,鹿鸣,你们怎么来了?”
安善人见来人果是儿子的朋友,便兴高采烈地去寻黄氏:“老伴儿,赶紧烧几个菜,来客人了。”
白云暖狐疑地打量安宇梦,只见他脸上都是灰,就跟脏猫似的,便道:“宇梦,你的脸就跟花猫似的,这这什么情况?”
安宇梦的脸上是个大大的问号,赶忙冲到店门边钉着的一块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上沾满了灶膛里的灰,赶紧转身去厨房寻水寻布擦洗了一番,再重新出来见白云暖和温鹿鸣。
三人在店内寻了个座头坐了,紫藤、黄栀站在一边。
安宇梦问白云暖和温鹿鸣:“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白云暖道:“从前是谁巴巴的邀请我们前来拜访,我们真来了,又不甚热情,敢情之前都是嘴巴说说而已,并不诚心邀请呢!”
温鹿鸣知是白云暖打趣安宇梦,便不吭声,只抿唇而笑。
安宇梦尴尬道:“阿暖莫取笑人。”说着,便红了脸。
白云暖指了指一旁的黄栀道:“可有苦儿的衣裳寻一套出来与他换上?琴官死了,黄栀无处可去,我想把他带回白府去。”
“相公……”黄栀一旁泪眼汪汪地看着安宇梦。
安宇梦道:“莫回白府去了,就呆在我身边吧,苦儿回了老家,他爹娘给他送了赎身的钱过来,说是要他回去奉养父母。我爹娘仁善便把卖身契还给他,一并连赎身的钱也不要了,我正想等雪晴了,便去觅个新的童儿,正巧黄栀也无处可去,那从今往后就跟着我吧!”
黄栀立即跪地,千恩万谢的。
安宇梦道:“你去厨房,寻我娘,让她给你拿苦儿的衣裳换一下。”
黄栀应声去了厨房。
安宇梦又将疑惑的目光调向白云暖和温鹿鸣,道:“你们一定不是专程来看我的,说吧,你们大雪天特特跑到河西镇来访我所为何事?”
白云暖的目光在店内四处转了转,都未见到洛七尾的踪迹,正要说话,忽听厨房传来黄栀的惊叫声,众人不知出了何事,都起身往厨房方向走去。走到厨房门口,众人伸头一看,全都傻了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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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生离
只见灶膛口,洛七尾那件衣裳不知何时着了火,火苗正一窜一窜,跳得欢脱。
黄氏和安善人正在后门洗菜,闻见衣服烧焦的气息赶紧进来。众人大眼瞪小眼,黄氏嚷起来:“哎呀,洛姑娘的衣服怎么烧着了?”
“洛姑娘?”白云暖和温鹿鸣互视一眼。洛七尾果真藏在安家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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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七尾被从楼上请了下来,她穿着安宇梦的衣裳,置身在众人的目光中,好不自在。更令她不自在的是,她恐白云暖和温鹿鸣找到她之后会把她强送去京都,于是她也顾不得自己烧焦的衣服,只是着急地向白云暖和温鹿鸣问道:“阿暖,温大哥,你们是不是带了我爹派来的人来这儿,要把我带回京都去啊?”
“那倒没有。”白云暖如实答道。她完全不知道,他们前脚离开白府,京城宰相府派来的那些人就尾随在了后面。
洛七尾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急迫地陈情道:“阿暖,我真的不想回京城,我不想看见我爹,你们不要告诉他们我的下落好不好?”
洛七尾哀哀乞求着,安宇梦蹙紧了眉头。
其实洛七尾也没有那么可恶,甚至本质还很善良,他心里一直都知道的,只是碍于琴官的死,他无法不对她心存芥蒂。
而白云暖心里更加矛盾,父亲说过如果不将洛七尾送回京都,白家一定会受牵累,届时。相爷降罪,明枪暗箭都无法防备。所以,父亲说洛七尾必须回京都去。父亲作为白家的一家之主。他时时事事都为白家考虑,本无可厚非,只是自己除了是白家的一份子之外,还是洛七尾的朋友。洛七尾哭得可怜兮兮的,自己又如何能下狠心将她的下落告诉父亲和相爷派来的人呢?
正犹疑着,安家酒肆的门突然被破开,一队官兵闯了进来。众人都一惊。
安善人连忙迎上前。道:“各位官爷可是要用饭?”
为首的官兵一下搡开安善人,嘴里斥道:“滚开!”安善人被推到了一边。安宇梦连忙上前扶住他,嘴里道:“爹……”
安善人冲他摇摇头。道:“没事,爹没事。”
为首的官爷对着洛七尾拱了拱手,道:“二小姐,奉相爷之命前来带二小姐回京!”说着。手一挥。上来两个官兵,一边一个架住了洛七尾。洛七尾的目光颇有些怨恨地盯在白云暖面上,愤然道:“阿暖,你骗我!”
白云暖心里惊愕不止,见官兵突然闯入安家酒肆,她就明白是父亲的意思。可是面对洛七尾质问的目光,她欲辩无言,只能沉默。
温鹿鸣替她答道:“七尾你误会了。这不是阿暖的意思……”
洛七尾已然叫嚣起来,她涕泪俱下。呵斥温鹿鸣道:“我不相信你的话,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合伙起来陷害我,枉我把你们当朋友,可你们却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告诉过你们,我不愿回京城,因为那是个火坑!你们好自私啊!我恨你们!”
洛七尾咒骂间,已经被官兵架出了安家酒肆。
白云暖略一迟疑,追了出去。众人也追了出去。
“七尾……”白云暖惶急地追在官兵后头喊七尾的名字,七尾回过头哭着道:“阿暖,我不会原谅你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
“七尾,请你相信我,这绝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有陷害你!”白云暖追着追着,便摔在了雪地里。温鹿鸣和紫藤立即上前去扶她。
而洛七尾见白云暖摔倒了,便向安宇梦求助:“安宇梦,你救我,我不想回京城,我回了京城,会向七骓一样死掉的!”洛七尾“呜呜”地哭了起来。
安宇梦追赶她的脚步越发急促凌乱。不知为何,七尾的哭声搅乱了他的心弦,他不由自主喊出了声:“七尾——”
“安宇梦,救我!”
“七尾——”
安宇梦穷追不舍,为首的官爷生气了,一挥手便让队伍停住了脚步。他拔刀架在安宇梦的脖子上,威胁道:“不许追了,再追,莫怪爷对你不客气!”
说着,冰冷的刀刃真的往安宇梦的脖子上抹。安宇梦本能地向后仰了仰,止了脚步,不敢再动。
“你们不许伤害他!”洛七尾喊起来,“如果你们伤害他,我就向我姐姐一样自裁,让你们回京城复不了命交不了差!我爹一怒之下一定会把你们全部杀掉!”
洛七尾放了狠话,为首的官爷这才悻悻然收了刀子。
洛七尾看着安宇梦,落泪道:“我爹害死了琴官,我替他向你道歉。”
安宇梦一颤,不由心软道:“你爹的错和你无关。”
洛七尾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宇梦,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你不怪我吗?不再生我的气吗?”她追问着安宇梦。
安宇梦顿了顿,但还是点了点头。
洛七尾喜极而泣,“那你以后会来京城看我吗?”
安宇梦点头,又连忙摇头道:“我想我以后会去京城吧!不过不是去看你,而是去找你爹,为琴官讨回公道。”这时这刻,安宇梦打定了主意,他要去京城,用他的方式为琴官讨回公道,但不是现在。白云暖说得对,现在的他去找相爷,不过是以卵击石,他一定要积蓄足够大的能量,站在可以与相爷对抗的位置上,那样才能为琴官讨回公道!所以他这一刻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他要好好读书,好好考试,有朝一日蟾宫折桂,平步青云,然后扳倒相爷。其实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可是安宇梦年轻气盛,不免做着螳臂当车的美梦。只有这样才能替可怜的琴官报仇。
安宇梦告诉自己。一定要去京城的决定和洛七尾绝没有半吊钱的关系!
洛七尾看着安宇梦坚毅的神色,又欢喜又失落道:“我在京城等你,你的这套衣裳我穿走了。我的那套衣裳留给你,就当做我们互相送给对方的礼物吧。”
安宇梦低低道:“你的那套衣裳刚才不小心被我烧掉了。”
“啊?”洛七尾汗颜。
安宇梦局促地红了脸。
为首的官爷见二人啰啰嗦嗦废话太多,便不耐烦地挥一挥手,官兵们便架着洛七尾走了。
安宇梦怔怔地看着洛七尾被押走,冰雪中,洛七尾小小的身子撑得自己那件宽大的衣裳空荡荡的。冷风撩起衣裳的下摆在空中飘啊飘。
洛七尾一步三回头,但见安宇梦一袭绿衫怔怔地伫立在雪地中。像一杆直挺挺的翠竹。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还能再相会。
“安宇梦,保重!”
雪中。传来洛七尾充满祝福的声音。
“洛七尾,你也保重。”安宇梦却只能把自己的祝福放在心里说。
白云暖扶着紫藤的手,一瘸一拐走到安宇梦身边,和他一起目送着七尾走远。直至最后终于看不见。
“宇梦。七尾走了。”白云暖提醒。
安宇梦回头看了白云暖一眼,怅然若失道:“她原不属于这里,本该走的。”
“可是真的不是我……”白云暖忧心忡忡,想起洛七尾临行前怨愤满满的眼神,心里别扭。
安宇梦拍拍她的肩道:“我了解。”
白云暖一颤,“你相信我?”
安宇梦一笑,“当然相信。”
白云暖这一瞬内心震荡得无以复加。安宇梦是她的好朋友,只是若他知道琴官之所以去京城投靠相爷是因为她的关系。不知道他还愿意如此信赖她,与她做朋友吗?
安宇梦对白云暖道:“阿暖。我有个请求,不知你可否替我向白世伯申请一下。”
“你但说无妨,阿暖一定尽力而为。”
安宇梦道:“我想和温大哥一起留在白家攻读书业。”
白云暖一震,回头看了温鹿鸣一眼,笑着回答安宇梦道:“从前不就邀请过你了吗?何须经过父亲同意?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你什么时候去白家?”
“禀过爹娘,便和你们一起去白家。”安宇梦答得干脆。
于是温鹿鸣兴奋地将手伸到安宇梦跟前,安宇梦也伸出自己的手,与他击了一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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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坞,王丽枫坐在廊下长椅上,看着白振轩和松塔、南湘、宝蝶一起在园子里堆雪人。地上,雪人堆好了,白振轩拿着手里的红辣椒,转身对王丽枫道:“心砚,快来,你来做雪人的鼻子。”
那么热情地召唤,那么灿烂的笑容。
除了“心砚”二字有点刺耳之外,倒也很美好。
“少夫人,快来吧!”南湘和宝蝶向王丽枫招手,白振轩却立即板起脸纠正她们道:“她是心砚,她不是少夫人!”
南湘和宝蝶面面相觑,又恐少夫人没面子,便不敢再吱声,松塔一旁默默地摇了摇头。
王丽枫站起身,隐忍地走向园子,她冲南湘和宝蝶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们无妨,便轻轻走到白振轩跟前去,接过白振轩递过来的红辣椒插在了雪人的脸上。
“心砚,雪人的鼻子被你插歪了。”白振轩说着,就握住了王丽枫的手,手把手地从雪人脸上拔出红辣椒重新插上。
王丽枫呆在白振轩怀里,侧眸看着他笑意融融的面庞,心里五味杂陈。若抛开“心砚”二字,这时这刻,她也是幸福满满的。
二人就这么手拉手地一起替雪人安了鼻子,安了眼睛,又给雪人带了斗笠。
南湘、宝蝶见大功告成,拍着掌,刚唤了声:“少……”就遭来王丽枫一记阻止的眼神,于是二人只能改口道:“心砚姐姐真棒。”
白振轩笑得满脸生花,王丽枫也赔着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落寞的意味。
忽听西角门边一声唤:“少夫人!”允姑的身影便闪进了梅香坞的园子。
王丽枫蹙起了眉头,白振轩却一下躲到她身后去,目光怯怯地越过王丽枫的肩看向允姑,嘴里道:“心砚,她是谁?我怕她!”
王丽枫一颤,只能护住他安慰道:“爷不要害怕,她不是坏人。”
白振轩头摇成了拨浪鼓,“她是坏人!她是坏人!心砚,我们赶紧走,她会害你的性命!”
王丽枫已经花容失色,白振轩虽然痴痴傻傻,却又能明辨这一桩是非。未等允姑走近,白振轩已经执拗地拉住她,飞也似的逃进厢房去。
进了里间,白振轩一下躲到床上去,他用被子盖住自己,身子在被子中瑟瑟发抖,蓦地又露出一个头来,对王丽枫道:“心砚,你快和我一起躲起来,坏人马上就来了。”
说着强拉王丽枫上/床去。
允姑已经挑了帘子,走进里间,王丽枫只能使劲冲她挥手,她只好又退了出去,在外间等着。早就耳闻少夫人在白家的光景,今日亲见,真是痛煞肝肠。堂堂王家大小姐,白家少夫人,却过得如此卑微、憋屈,可怜见的,少夫人这是何苦啊?
而王丽枫陪着白振轩在被窝里躲了许久,见白振轩竟然害怕着,害怕着,便睡着了。哀哀叹了口气,让他躺好,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走出里间。
“少夫人……”允姑上前唤了王丽枫一声。
王丽枫回应她的神色却冷冷的,道:“奶娘,你怎么来了?”
“非但我,大爷和叔老爷都来了。”
王丽枫愣住,不知哥哥和叔叔来白家所为何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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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不欢
白家书香堂的正厅之上坐着白玉书、白姜氏夫妻。
侧首,梅花式泥金小几两边,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楠木大交椅上分别坐着王丽枫的哥哥王祥康和叔叔王建。
真娘给二人上了香茶,便退到白姜氏身后去。
“二位亲家先饮口热茶,玉书已吩咐下人在花厅准备了宴席……”白玉书对二人做了请的动作,二人却并不动几上的茶盏,并且神色冷凝。
王建道:“今日,我和祥康侄儿登白家的门,并不是来讨茶喝的。”
一言既出,白玉书和白姜氏都愣了愣。
白玉书笑道:“但不知二位亲家到白府所为何事?”
王建道:“事已至此,咱们也不拐弯抹角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祥康,你和丽枫父母双亡,有道是长兄如父,你身为大哥,这事由你来说。”王建给王祥康递了个眼色。
王祥康向叔叔点了点头,便看着白玉书和白姜氏道:“今天我和叔叔登临白府,是想把丽枫接回去。”
白玉书和白姜氏互看了一眼,心知不妙,白玉书仍旧面上笑道:“大舅哥许是想念妹妹了,让丽枫回去王家住几日也无妨。”
“不是住几日……”王祥康更正。
“那多住一段时间,亦无不可,就是一直住到过年回来亦是可以的。”白姜氏也赔笑。
王祥康冷笑:“过年也不回来了,而且不单是今年过年。以后每一年的过年,都不会回来了。”
白玉书和白姜氏冷色急剧冷凝。
白玉书僵着笑容道:“舅老爷这是何意啊?”
“我话中的意思,白老爷当真听不懂?”王祥康已经改口。不再称呼白玉书为亲家公。
“还请舅老爷明示。”白玉书拱手。
王祥康愤然拍案而起,冷嗤道:“只道白家书香世家,却是敢做不敢当的虚伪之辈,我王家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结上这门亲事,带累妹妹在这腌臜之地受辱!”
“舅老爷请息怒!”白玉书仍然好言好语,试图安抚,奈何王建和王祥康叔侄都在盛怒之中。谁也不肯听他的。
王建道:“白老爷,我侄儿祥康之言,所指何事。你心知肚明,就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我王家也算洛县有头有脸的人家,丽枫是我大哥一房唯一的女儿,未出阁时可是掌上明珠。何曾吃过什么苦?当初。我大嫂为丽枫相中白家这门亲事,看中的便是白家家风清白,白家的男子非但不能纳妾,而且洁身自好,从不与府中丫鬟有染,可是而今呢?令公子不但和丫鬟有了丑事,还双双投湖殉情,这在洛县。对王家来说简直奇耻大辱!想当初,有多少高门大户上王家求亲。我大嫂都一一拒绝,独独选中白家大少爷,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令王家被那些大户人家取笑也就罢了,还留丽枫在白家做一个丫鬟的替身,她堂堂王府千金,却日日被令公子以丫鬟之名唤之。如此屈辱,我们外家岂能不替她出头作主?”
白玉书自知理亏,只是沉默着任由王建发火,并不吭声。
白姜氏到底是妇道人家,护子心切,便道:“亲家叔叔如此说就过分了。我家丫鬟因何枉死在王家,是受何人陷害,想必过了这么些日子,亲家叔叔和舅老爷也心知肚明了吧?我白家因着两家是姻亲关系,打着骨头连着筋,没有追究,甘吃哑巴亏,亲家叔叔和舅老爷不心存感激,怎么反倒来兴师问罪呢?丽枫当日也说过,振轩落水是因为救人,怎么到了亲家叔叔嘴里就成了殉情如此难听呢?若振轩真如亲家叔叔所言,与丫鬟有私情,那丽枫是不是也要背个拢络不住丈夫之心的坏名?”
“你……”王建没想到白姜氏如此精明,言语上竟占了上风,不由气结。
王祥康道:“亲家母,真相到底如何,不是能言善辩三言两语便可掩盖过去的。孰是孰非暂且不论,且说如今白少爷痴痴呆呆,疯疯傻傻,就要赖住我家妹妹大好青春吗?”
白姜氏道:“可笑至极,我好好一个儿子在你们王家出的事才变成而今爹娘妹妹全都认不清的模样,到底是谁误了谁的青春。”
“白少爷而今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王祥康从牙缝里唾弃地冷嗤了一声。
“你……”白姜氏不平,当日儿子昏迷不醒之时,她曾动过放王丽枫回娘家的念头,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儿子醒了,而且只愿意和王丽枫相处一处才能快乐,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当然必须自私一点,她强硬道:“总之,我们白家从没有休妻的先例!”
“那就和离!”王祥康也捶了桌子,态度强硬。
两相僵持之下,白玉书不动声色道:“王白两家都是诗礼书香之家,如此吹胡子瞪眼睛,成何体统?白家固然没有休妻的先例,但王家若执意和离,白家岂能阻拦得住?只是舅老爷,亲家叔叔,要和离,你们二位说了都不算,丽枫是当事人,她才有权决定。”
白玉书话音甫落,王丽枫就出现在正厅门口,她若一枝风中百合,娴静无声地立着。
适才,她已在门外站了许久,将屋内众人的争执听得一字不落。
“少夫人……”允姑一旁提醒了一句,王丽枫才举步走了进去。
走到厅上立定,向公婆、兄长、叔父都如数见了礼。
王祥康见自家妹妹虽然盈盈立着娴静如水,眼角眉梢却有忧愁别绪萦绕,不由心疼道:“丽枫,哥哥和叔叔来接你回家了,有哥哥和叔叔替你作主,你再也不要留在白家照顾那个痴傻儿受窝囊气!”
白姜氏听王祥康将白振轩形容为痴傻儿。心里不悦,黑沉了脸。白玉书倒沉得住气,对王丽枫和颜悦色道:“丽枫。既然今天舅老爷和亲家叔叔都来了,公公我想听一听你自己的意见。如若你当真要和离,公公我不拦你。”
“老爷……”白姜氏嗔怪地看着白玉书,白玉书伸手阻止了她继续说话,只是看着王丽枫道:“让丽枫自己说。”
王丽枫径自走到王祥康和王建跟前去,恭敬地跪下,一脸沉静道:“哥哥。叔叔,多谢你们疼我,可是丽枫不愿和离。”
白玉书和白姜氏暗暗松了一口气。王祥康和王建却不依了。
王建道:“丽枫,你不要犯傻,你告诉叔叔,是不是白家以允姑撺掇院公之事要挟与你?”
允姑立即跪在一旁道:“少夫人。害人抵命。奶娘我愿意豁出性命去,也不愿少夫人如此委曲求全。”
王丽枫摇头,淡然道:“你们误会了,是我自愿的,我不想和离,不想离开白家,我既已嫁入白家,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绝不离开。”
王丽枫说得笃定。王建蹙眉,王祥康则气呼呼指着王丽枫沉痛道:“傻妹妹啊!你难道真要为了个痴傻儿付出自己一生的韶光吗?”
王丽枫依旧云淡风轻,但言语见却十分肯定,“哥哥,振轩不是痴傻儿,他只是失忆了……”
王祥康恨铁不成钢道:“你也知道他是失忆了,他失忆了,忘记所有人,却还对那个死去的丫鬟念念不忘,可见他的心思是在谁的身上!你保得准他能失忆一辈子?郎中原说他这辈子不知何时能醒,可是他突然醒了,那也保不准他突然哪一天就恢复记忆了。他若恢复记忆,他会不为了那个死去的丫鬟找你秋后算账吗?你又何苦在他身上白白花这些心思?新婚回门,就不告而别,让你在娘家抬不起头来,这样的男人岂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我堂堂王举人的妹妹,就算二婚,亦不难寻到好亲事,不求大富大贵,寻个知你冷热、体贴善待你的人还怕没有吗?”
王祥康一腔忧愤,说到激动处,以掌扶额,落下泪来。
王丽枫跪在地上,被兄长一席话直说得泪水扑簌簌往下落去,她惨白着脸,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兄长擦泪。
允姑也一旁劝道:“少夫人,你就听大爷一句,和离吧!横竖有大爷和叔老爷替你作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骨肉至亲,总比你呆在这白家强!”
王丽枫抿唇沉吟了一下依然道:“叔叔,哥哥,丽枫不愿和离,你们什么都别再说了,都请回吧!”
王祥康又气又郁闷,他从地上一把拉起王丽枫道:“你是被猪油蒙蔽了眼睛,你一时糊涂,哥哥也不能任由你一直糊涂,无论如何,哥哥我今日一定要带你回王家!”
说着,拉了王丽枫的手就往大门外走去。
王丽枫使劲往后仰着身子,不愿被王祥康拖走,奈何允姑和王建也一旁助力推着,便被三人推推搡搡地拉向门外。
正走到门边,白姜氏腾地起身,喝道:“站住!”
众人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只见白姜氏敛容收色,幽深莫测地站起身来,声音里含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道:“丽枫是我白家三媒六证、凤冠霞帔、大红花轿娶进来的嫡子长媳,岂能任由你们说带走就带走?”
王祥康冷笑起来,并不在气势上短了她,道:“白家给王家的聘礼,我王家一分不少如数奉还,而且王家给白家的陪嫁,我王家分文不要,如数相送,不知这样白夫人可满意?”
说着,唇角一挑,冷笑了一下,拉着王丽枫就要跨出书香堂的门槛。不料王丽枫却在此时,身子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
当白云暖携着安宇梦、温鹿鸣并着紫藤、黄栀回到白府时,迎接她的是一个喜讯:长嫂怀孕了,她白云暖要升格当姑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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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封门
王丽枫怀孕了,王家人便不好再坚持和离了,但要求留下允姑在白家伺候王丽枫的身子。
因着白振轩惧怕允姑,一见允姑便大呼小叫,方寸皆乱,王丽枫只能让允姑尽量避开。而允姑为了不让少夫人赶自己离开白家,也只好顺着王丽枫的意,尽量避着白振轩。里间是绝不进去的,除非白振轩睡着了。白振轩若和王丽枫出外活动时,她就躲进耳房里去,平日里一心留意王丽枫的饮食。
白云暖因着王丽枫怀孕,便有意化解二人之间的隔阂,去了梅香坞数次,都被允姑挡在了门外,不得见到王丽枫的面。紫藤还因此和允姑起了冲突,允姑就骂紫藤是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有了新恩,就忘了旧主。
白云暖恐二人的争吵扰了王丽枫的休息,每每争吵一开始,就先喝了紫藤,自行离去。而允姑因此很是洋洋得意,自觉白云暖也不能拿她怎样。
一日,白振轩午睡,王丽枫坐在外间窗下,缝制小孩的衣物,允姑端了托盘进来,托盘上是新炖的鸡汤。
她道:“少夫人,你如今是有身孕的人,前三个月最最紧要,何苦事事亲力亲为呢?这些小衣服小鞋子横竖教给南湘宝蝶去制作,岂不更好些?”
“我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光而已。”王丽枫停了手中针线,接过允姑递过来的鸡汤,边喝边不动声色道:“以后莫要再和紫藤起冲突了。”
允姑一颤,原来少夫人什么都知道。她便道:“那丫头就是个作死的蹄子!辜恩负义的东西。不值得少夫人你关心她。”
“我哪是关心她,我是关心你。”王丽枫不动声色。
允姑早已感激涕零,她抓了把小马扎坐在王丽枫榻前。替王丽枫续缝那些衣物,嘴里道:“少夫人可怪奶娘不让二小姐探你?”
“你是怕因为心砚的事情,阿暖她不可能真心对我好,而只是为了腹中孩子是白家的长子嫡孙,她身为姑姑面子上过不去,才来探视,你便不愿给她这个机会?”
王丽枫风轻云淡道。
允姑摇头:“奶娘我只是害怕二小姐会破坏了少夫人目前的幸福。二小姐到底是心砚的主子。从前心砚在世时,二人就好得跟姐妹似的,心砚身为一个丫鬟敢勾惹少爷。不守本分,多半是被她宠惯的。而今,心砚死了,虽说是投湖自尽。亦与我脱不了干系。她心里焉能不怀恨?少夫人收留我二进白府,二小姐心里能舒坦?奶娘我担心她若因为我而迁怒少夫人你,一旦在少爷跟前嚼一些舌根,少爷经她左三左四地提醒,恢复记忆的话,还不知要如何犯浑发癫。少爷曾经对少夫人是个什么态度,允姑我可是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现在。少夫人身怀有孕,经不得任何动荡。还是不要让二小姐进这梅香坞的门为好,如若可以,少夫人不如请示老爷夫人,将那东角门封上,不要让听雨轩的人进出梅香坞为宜。”
允姑一番话,不由让王丽枫心里慨叹:允姑再不济,对自己实在是忠心耿耿,爱之深切,才在行动上有所偏失。旁人不理解她,怪责于她,自己总应该体悟允姑对待自己的一番忠心的。
她将鸡汤喝了几口,不免要起反应,作呕一番,允姑立即将碗放到一边去,替她细细地拍背。
王丽枫呕了一会子,抬头同允姑道:“奶娘对我的心我知道,只是那东角门如何封得起来?我正在孕期,不宜兴土木,公公婆婆一定不会答应的。”
“封不起来,也总得锁死了!少夫人难道不想珍惜如今的平静生活吗?少爷虽然失忆了,虽然管少夫人叫那个死丫头的名字,可是少爷现在对少夫人的确是细致入微的。回到白家这些日子,我看了少爷待少夫人种种,便能明白少夫人为何不跟舅老爷回去,从前的少爷何曾会对少夫人如此亲昵?少夫人爱少爷,自然是沉溺其中,在不愿自拔了。而今的状况虽然算不得完美,但于少夫人而言,也算求仁得仁。无论如何,允姑都替少夫人高兴。”
一番话说得王丽枫眼里有了泪意,她道:“我明儿就去回了公公婆婆将东角门锁上。”
“就说听雨轩的丫鬟们太过聒噪,你在孕期怕吵,老爷夫人看在少夫人肚里孩子的份上,一定会答应的。”允姑给王丽枫支招,王丽枫赞同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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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绿萝、红玉跑进厢房,将白云暖和紫藤拉到回廊上,指着西角门道:“小姐,你看!”
听雨轩的西角门,即梅香坞的东角门,正被松塔用大锁锁上。
紫藤喊道:“松塔,这是怎么回事啊?”
松塔在门那端歉然地回应:“不好意思啊,小姐,这是少夫人的意思,也是老爷夫人同意的。”
紫藤问白云暖道:“小姐,少夫人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不过是允姑的意思罢了,长嫂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白云暖说着径自回屋,并不愿多看。
紫藤盯着那大锁,很是郁闷。
而梅香坞那头,允姑扶着王丽枫站在回廊之上,当松塔终于将那扇门落了锁,二人心里的石头也都落了地。
恰在这时,白振轩午睡醒了,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允姑和王丽枫站在一起,不禁大惊失色,他那么惧怕允姑,却依然从允姑手里抢过王丽枫,藏到身后去,对允姑喊道:“不要伤害我的心砚,离我的心砚远一点。”
王丽枫虽然被白振轩护着,面色却很难堪。
允姑尴尬笑道:“少爷,你别急,我怎么会伤害心砚呢?心砚现在有了少爷的骨肉,我只会好好伺候心砚的。”
允姑如此说,白振轩却依旧警惕地看着她。蓦地,他的目光注意到了那扇落锁的西角门,蹙眉问道:“为什么将那扇门锁了?心砚,快将那个锁撬掉,不然等允姑要害咱们的时候,咱们就没有门可以逃了!”
王丽枫心里难过,不知如何接腔,允姑却自答道:“少爷,你听我说,你不是讨厌允姑吗?允姑只是白天过来梅香坞照顾心砚,等晚上,允姑就到听雨轩那边去睡觉,这扇门锁了,允姑就过不来了,这样,少爷不是应该高兴才对的吗?”
白振轩被允姑这么一忽悠,终于放下心来,他回身抓了王丽枫的手,兴奋地说道:“心砚,太好了,坏人允姑被咱们锁在门外再也进不来了。那扇门锁紧了,心砚你再也不能大半夜地跑出去,你跑不出去,就不会掉到湖里了,这天这么冷,你要是掉到湖里,一定会冻坏的。”
白振轩说着,将王丽枫揽入怀中,一味“心砚,心砚”地叫着,允姑简直想捂起耳朵来。
入夜,紫藤在纸条上写下:允姑回到了白府,白小姐和少夫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了。
信鸽从章家飞进白家的园子,带着那字条,又从白家飞回了章家。(未完待续。。)
ps: 好了,晚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掳
洛县去往凌云寺的山道上,疾驰着一辆红帷马车。冬雪已经被冬阳化去,青山绿水间急速移动的马车像一朵流火。一切都显得那么明净而清丽。
马车上,章乃春斜倚在中间大座椅上,他的背后和脑袋都搁满了软枕。两旁坐着颜俊和钱随往表兄弟俩。
颜俊剥好了一个柚子,取出柚肉,献媚地递到章乃春嘴边去,章乃春张嘴含了,一边嚼着,一边道:“都安排好了?”
颜俊和钱随往互视一眼,奸笑道:“春哥,我们办事你放心,全都按照你吩咐的,一一做了,包管天衣无缝。”
章乃春眉眼不抬,“切莫再像小赤城之时一样失手。”
“哪能啊!”钱随往附和,“上回只是个意外,这一回我和表哥计划周详,一定帮助春哥除去心腹大患!”
“是眼中钉肉中刺!”章乃春腾地坐起身来,眼睛里是一触即燃的妒意。
※
腊八节,祭百神,祈求丰收和吉祥。
青松影里,绿桧阴中,凌云寺祥风缥缈,瑞气盘旋,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白家的马车停在了寺前空地上,白云暖、温鹿鸣和安宇梦,并着黄栀、紫藤一起从马车上下来。黄栀手里捧着的是白云暖亲手绣下的长幡,紫藤手里捧着的是白云暖亲手抄就的经文。这一次凌云寺之行,是白云暖求过白玉书和白姜氏之后,到寺里为心砚、琴官和洛七骓超度祈福。
慧泽大师派了弟子出来迎接。那小和尚送了根竹竿出来,温鹿鸣和安宇梦用那竹竿将黄栀手里的长幡叉起,只见长幡迎风飘展。光彩夺目。小和尚举了长幡,引着众人避开前殿香客,从偏门进内殿去拜见慧泽大师。
于是,信香礼物一一奉上,长幡挂起,经文烧去,宣疏拈香礼毕。白云暖让紫藤和黄栀自去游览观光。自己则和安宇梦、温鹿鸣一起跪在殿内随着慧泽大师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一直持续到日中,方才结束。
白云暖双掌合十,默默在心里祝祷死去的人能够往生极乐。来世托生好人家,得到幸福。叩齿礼拜,长舒了一口气,压抑心头长时间的阴霾终于消散开去。
慧泽大师道:“小姐。今天是腊八。寺内熬了腊八粥,随老衲一起用粥去吧。”
白云暖点头,便与安宇梦、温鹿鸣一起随慧泽去里头用餐。
一人吃了一碗腊八粥,旁人倒没什么,温鹿鸣突然腹痛,急着如厕。白云暖便和安宇梦一起到马车上等他,可是左等右等,一盏茶功夫都过去了。恁是不见温鹿鸣的踪影。一时急了,下了马车。禀告方丈,发动沙弥寺内寺外找了个遍,也不见温鹿鸣的踪影。
众人一时急到不行,又无计可施,只能先回白家,找白玉书求助。
白家的院子和家人在洛县城内城外地找,可是一无所获,温鹿鸣彻底失踪了。温诗任惊急之中病倒。
※
白云暖彻夜难眠,想破了脑袋,关于温鹿鸣的下落。
温鹿鸣不可能是自己走丢的,难道是被人绑架?那么绑架他的人又是谁呢?谋财还是害命?想起小赤城中温鹿鸣无故落水,白云暖便不由疑心是章乃春搞得鬼。可是这一次,凌云寺之行,并未见到章乃春哪!
小赤城中,若温鹿鸣不会游水,势必已在水中淹死。如果那不是意外,是蓄谋的话,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置温鹿鸣于死地。而这一次,温鹿鸣如果真的被居心叵测之人掳走,只怕凶多吉少。
想到此,白云暖便惊出一身冷汗。睡意全无,干脆翻身下床,披衣走到外间去。
站在窗下,但见外头月光不甚明晰,园子里的一切影绰绰的,忽而听见刷刷的声音从空中落下,仿佛是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还伴随着咕咕的叫声。
是鸽子!
白云暖疑惑,白家从未养过鸽子呀!她推门出去看时,那鸽子又一呼啦飞出了宝芳园的园子。或许是哪只迷路的鸽子,夜半还找不到自己主人的家吧!温鹿鸣是不是也和这鸽子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温大哥,你到底在哪里啊?
站在回廊上,白云暖仰头看天际,天上夜云翩跹,如宣纸上淡淡的水墨。一枚残月似圆未圆,似弯不弯,就那么不圆满,残缺着。
白云暖折回身子,正要回屋,却见耳房的灯还亮着。也不知紫藤、绿萝和红玉哪个丫头还没睡。
她一时好奇走到耳房的窗下去,透过窗子,白云暖看见紫藤正吹灭床前小几上的烛火,上/床睡了。
白云暖站在窗外往里看,整个房间都是黑的,可是紫藤躺在床上往窗外看去,却见迷蒙的月光中一个黑黑的人影。
“谁?”紫藤这一惊非同小可。
“我。”
竟是小姐的声音,紫藤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白云暖只听见房内重物落地的声音,便道:“怎么了?”
紫藤从地上爬起来,不禁手脚发虚,抖抖索索点亮了蜡烛,颤声道:“不小心摔倒了。”
紫藤已经给白云暖开了门,白云暖进了耳房,四下看了看道:“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白云暖只随意一问,紫藤却已经心虚地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白云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道,“可是被适才园子里头那只鸽子吓着了?”
“鸽子?”紫藤惊呼,心弦在这一刻几乎都绷断了。心口一片生疼,她抖着声问白云暖,“小姐也看见鸽子了?”
白云暖点头。“不过又飞走了,不知谁家的鸽子竟误入白家的园子,鸽子尚有翅膀能够飞回自己的窝,可是温大哥呢?到底身在何处?到底怎样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失踪了呢?”
白云暖握住紫藤的手,忧心忡忡道:“紫藤,你说温大哥他会不会出事啊?上回在小赤城,他要是不会游水就差点淹死了。我总觉得那一次。温大哥落水不是个意外,而像蓄谋!我甚至怀疑,那是章乃春干的。”
紫藤惊跳起来。“小姐!”
见紫藤面色难堪,白云暖又落寞一笑道:“无凭无据的,我不应瞎猜疑才对,章少爷毕竟救过你的命。在你心中他是个好人。我在你面前公然说你恩人的坏话总是不妥,你不要介意,我只是太担心温大哥之故,他毕竟是陪我去凌云寺上香才走失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温先生交代?我这一辈子都良心难安的,只愿温大哥没事,早点回来才好。”
紫藤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努力镇静道:“小姐不要太过担心,温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想他一定会没事的。横竖有老爷派人寻他,夜深了,还是奴婢送小姐早点回房休息吧!”
白云暖挥挥手,“我自己回房,你也早点睡。”
可是紫藤如何能安睡呢?被白云暖一番嘀咕,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担忧章乃春到底会如何处置温鹿鸣,真的会如小姐所言谋命吗?那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
章乃春今天心情特别好,和颜俊、钱随往在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到章家。进了自己的厢房,猛不丁见章思颖坐在房内床上,吓了一大跳。他抚着胸口,醉醺醺问章思颖道:“三更半夜不回房睡,来我屋里吓人,这是做什么?”
章思颖径直走到桌旁,倒了碗冷水,转身便泼在章乃春脸上。章乃春被冷水当头浇下,酒立时醒了三分,他一边抹脸,一边斥道:“章思颖,你疯了?”
“是,我疯了!”章思颖说着就去推章乃春的身子,直把章乃春推得连连后退,跌坐到床沿上。
章乃春生气地将章思颖也往后一推,章思颖的身子就向后踉跄了几步。
章乃春道:“你三更半夜跑我房里撒什么野?”
章思颖气愤道:“今儿好几户人家上门来提亲,可都是提阿念的亲,我才是章家大小姐,为什么爹娘要先议阿念的亲事?”
“原因你不是很清楚吗?怎么反来问我?”章乃春斜睨了章思颖一眼。
章思颖委屈道:“可是哥哥答应过要替阿思寻门好亲事的,为什么食言?”
章乃春翻了翻白眼:“既然是好亲事,当然要慢慢找。”
“慢慢找?找到什么时候?到时候阿念都要出嫁了,我的亲事还没有着落,我才是章家大小姐,姐姐还待字闺中,妹妹却先出了阁,这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不行,我一定要在阿念之前定下亲事。”
章乃春郁闷道:“阿思,阿念不过一个老实无用的人,你和她较什么劲?”
“就因为她老实无用,懦弱窝囊,我才着急,我要是连一个如此没用的人都比不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张思逸气到哭。
章乃春无语地摇了摇头,“你要是舍得死,也没人拦着你不是?你是要白绫、绳子,还是刀子、毒药,哥我都给你找来。”
章思颖见哥哥比自己还无赖,不禁喊起来:“我为什么要死?我不甘心,不服气!我是堂堂洛县首富的长女,我为什么要活得如此憋屈?哥哥,你替我寻门像模像样的亲事吧,我不要输给阿念!”
章思颖跪到章乃春跟前,双手抓住他的膝盖,巴巴地仰着头看他。
章乃春沉吟了一下道:“妹妹如今的处境,找个像模像样的还真的没有,要是妹妹愿意将就,找个八成的,哥哥我倒有现成的人选。”
章思颖撇撇嘴道:“谁啊?说来听听。”
“就我那两个兄弟,钱随往和颜俊哪!”
钱随往和颜俊是章乃春新近半年来结交的朋友,并未与章思颖谋过面,于是章思颖问道:“是两个什么样的人物,说来听听。”
章乃春道:“这是一对表兄弟,颜俊是表哥,钱随往是表弟,但也就差两三个月的光景,今年都是十八岁了。颜俊其貌不扬,但家底还不错,比不上咱章家阔绰,也算得小康人家。钱随往家境不行,但皮相不错,很适合吃软饭……”
章思颖还没等章乃春说完,便捶了章乃春一下,生气地向门外走,当真以为自己是残花败柳就掉身价了吗?竟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介绍给她。
章乃春不死心在身后喊:“阿思,你不要眼高于顶,这两个人和你都般配,你不妨自己去偷偷看看先,万一合眼呢?”
说着就报了颜俊家的住址,还道:“钱随往也住颜俊家里,你明儿自己抽空去看看先,看上了回来告诉哥,哥给你张罗……”(未完待续。。)
ps: 标题章节错了,明天编编会帮忙改,不好意思,大家。一百零八,不是一百一十八
第一百零九章 惊艳
次日一大早,章思颖就将章念颖从被窝里挖了起来。
章念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姐姐,有什么事吗?”
章思颖道:“最快的速度,洗漱穿戴整齐,我在大门口马车上等你,记住,别带丫鬟。”
章念颖依言以最快的速度,用热水洗了脸,又用青盐刷了牙,让丫鬟挑了件素雅的衣裳穿上,便去大门口找章念颖。
章思颖已在马车上,见章念颖来了,不耐烦道:“不是让你快点吗?磨磨蹭蹭的,让我等了这半日。”
章念颖委屈,她已是最快的速度了。
章思颖见她要哭要哭的样子,又转而安抚道:“今天这衣裳不错。”
章念颖不吭声,她虽然看起来蠢笨,可心底里明镜儿似的,她知道在她这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姐姐跟前,自己不能穿艳丽招摇的衣服,需得低调些,否则姐姐那一张利嘴岂会饶过她?
她问章思颖道:“姐姐要带阿念去哪里?”
“不要多问,去了就知道。”章思颖敷衍了她一句,便撩起车帘吩咐小厮驾车。
马车大约得得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停在洛县北边一座宅子前,章思颖坐在马车内,撩起车帘往外看去,见是一座还算富丽的宅子,大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颜府”二字。章思颖暗忖:这宅子的主人想必也是个财主,只是不能和她章家高墙大院富可流油相比罢了。看来哥哥并未骗她。只是自己要如何见到颜俊和钱随往那一对表兄弟呢?总不能贸然去拍门?转念又一想,为什么不能去拍门?横竖不要自己去拍便是了。
于是。对章念颖道:“阿念,你下车去拍门,就说要拜访一下颜俊和钱随往两位爷。”
“我?”章念颖不乐意。也有些不敢。自己毕竟是女孩子家,怎么能突然去拍陌生人的家门,还说要拜访两位陌生的男子呢?章念颖将头大摇了几下。
章思颖冷嗤道:“瞧你这畏畏缩缩的出息!”
章念颖指着外头驾车的小厮道:“姐姐为何不让小厮去拍门?”
章思颖有章思颖的打算,让阿念去拍门的话,可以让小厮直接认为此行是阿念的主意,那两个陌生男子是阿念要见的。可是若让小厮去拍门的话,他心里便有两个猜测。那两个陌生男子可能是阿念要见的,也可能是她要见的。小厮回去若和爹娘说起来,自己难免要被盘问。脸上挂不住。若是小厮同爹娘说阿念要来见陌生男子的话,爹娘肯定只会盘问教训阿念,阿念若喊冤,并指正自己。自己横竖矢口否认便是了。
真是机关算尽。章思颖也是辛苦了。
她对章念颖假意求情道:“你去拍门嘛!你去你去,小厮笨手笨脚的,也说不清楚啊!”章思颖说着,半哄半骗将章念颖推了出去。
章念颖一向被章思颖玩弄,只好下了马车,怯怯走向颜家宅子,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章思颖。章思颖撩起车帘,冲她再三挥手。慈爱地笑。章念颖终于走到了颜家宅子,拉了门上狮子头嘴里的铜环敲了门。不一会儿便出来个老院子,拱手问章念颖道:“敢问姑娘找谁?”
“我找颜俊和钱随往两位爷。”章念颖背出了章思颖交代的话。
老院子道:“我家少爷和表少爷不在,昨夜一夜未归呢!”老院子说着径自关了门。
章念颖回头,无辜地看了车窗旁的章思颖一眼,章思颖郁闷,但也没奈其何。只好招手让章念颖回马车上。
章念颖正回身走下颜府门口的台阶,迎面却走来两位年轻的公子哥儿,她不知这两位爷正是她姐姐要她拜访的那两位爷,只是急忙躲让。
颜俊道:“这位小姐是谁,一大早的在我家门口晃悠,有何贵干?”
章思颖在马车上听到说话声,急忙撩开车帘一角,她是极其聪明的,只听这么一句,便已知说话的乃是颜府的少爷颜俊,站他旁边的便是钱随往。这二人果如哥哥所言,一个富而丑,一个俊却贫。因为颜俊虽然面目黑丑,身上的衣裳穿得却比白净的钱随往要华丽些。
猜测了二人的身份之后,章思颖不免有些激动,竖起耳朵听章念颖同他二人交谈。章念颖是个老实巴交、浅肠浅肚的,见颜俊问话,便如实答道:“我是章家二小姐。”
“章家二小姐?”钱随往的心思惯比颜俊细腻,他打量着章念颖,见其穿戴金贵,举手投足都透出富气,便试探道:“令兄可是章乃春大少爷?”
章念颖立即点头,“正是我大哥。”
颜俊一听是章乃春的妹妹,直以为是章乃春派来打听温鹿鸣情况的,便立即道:“章二小姐,你回去告诉春哥,让他只管放心,人还在悦来客栈里绑着呢!如何处置,只等他一句话。”
“啊?哦,你在说什么啊?”章念颖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钱随往已经拉了拉颜俊的袖子,颜俊便噤声不肯再说了。
章念颖只好悻悻然回到马车上,而钱随往早已拉了颜俊进了颜府。
钱随往道:“表哥,你适才可说漏嘴了。这章二小姐分明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颜俊迷惘道:“看那二小姐一脸迷糊的样子,确似不知道内情,可是她如果不是为了替春哥来咱府上探听消息,她一个千金小姐跑到咱颜府来做什么?”
钱随往撇撇嘴,瞅着颜俊黑炭一样的脸,忽而嘿嘿一笑,打趣道:“指定是看上表哥你了呗!”
颜俊一听,登时就乐了,揽着钱随往的肩膀往里走,“表弟说得是,春哥怎么可能让她妹妹来探听消息呢?要派也是派四儿过来啊!不过,春哥昨日与我们从凌云寺同回洛县,就被其他人叫去喝酒,还不知道咱们把那温鹿鸣绑在悦来客栈呢!要不要咱给他捎个消息过去?”
钱随往耸耸肩道:“何必如此辛苦?人是他要绑的,要杀要剐他比咱们着急才对!等着吧!他自会找上门来。”
颜俊赞同,伸伸懒腰,摸摸肚皮道:“昨夜守了一夜的人,饿死也困死来,赶紧让厨房给咱兄弟俩做些酒肉来。”
钱随往道:“弄些简单饭菜就好来,酒肉,还怕春哥不会感谢咱吗?”
颜俊奸笑:“表弟说得对。”
于是二人勾肩搭背进内院去了。
颜府门外,章念颖回到马车上,驾车的小厮在车头问:“小姐,现在要去哪里?回府吗?”
“不,去悦来客栈!”章思颖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得意的笑,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
※
温鹿鸣醒来时,发现自己不但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巴上塞了布巾,眼睛上蒙着黑布,整个人都被固定在一根粗柱子上。眼睛看不见,嘴巴不能喊,手脚又动惮不得,实在痛苦得很。依稀记得自己在凌云寺里喝了碗腊八粥,便腹痛不止,从茅房如厕出来,头便挨了一记闷棍,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刻,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是谁人绑架来自己?绑架自己到底有何目的?自己无钱无势,更没有仇家啊!
正百思不得其解着,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继而有人走了进来,脚步极轻,并不粗鲁。温鹿鸣猜进来的是女人。
果听见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他不知道这二人便是章家两姐妹。
章念颖惊道:“姐姐,这里果真绑着一个人!”
章思颖斥责:“不要大呼小叫的,你没听颜俊和钱随往两人说的话吗?这人可是哥哥要绑的。既然是哥哥绑的人,咱们可得替哥哥兜着先。”
章思颖当然不会忘,当初自己让郑大娘和林光将那两个人妖去毁白家女眷的清白,东窗事发之时,也是哥哥替自己疏通了官府的。
温鹿鸣竖着耳朵听姐妹二人的对话,不禁有蛇鼠一窝之感,又好奇这女子口中的哥哥是谁,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章思颖让章念颖关了门,自己则走向墙边柱子上那个被绳捆索绑的人,看衣着看身形,这是个年轻的公子,就是不知道为何倒霉被哥哥绑了,定是平日里何处得罪了哥哥。
章思颖走到温鹿鸣跟前去,伸手解了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只见一双莹澈如泛着雪光的美目呈现在她面前,她不由看得呆了,嘴巴半晌也合不拢,只差留出口水来,心里道:好个俊俏的郎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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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绑架
日中时分,章乃春并着颜俊、钱随往去往悦来客栈。一行人一推开房间的门,却见章思颖和章念颖端坐在桌边。章乃春这一惊着实不小。
“阿思阿念,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章乃春问。
章思颖指着一旁柱子上绑着的温鹿鸣,问道:“哥哥,他是谁?你为什么要绑他?”
章乃春见温鹿鸣眼睛上的黑布已经被除去,嘴里却仍旧塞着布巾,所以此刻温鹿鸣见到自己时又惊急又愤怒,却只能干瞪着眼睛,不能骂出声来。章乃春被温鹿鸣瞧去真容,倒也不以为意,心想横竖马上就要弄死他,不妨让他做个明白鬼。
他对章思颖道:“你和阿念趁早回府去,我的事情不劳动问。”
章思颖的目光划过章乃春身后跟屁虫一样的颜俊和钱随往,冷笑道:“不劳动问,就是见不得光。你跟着阿猫阿狗也断干不出什么好事。好,我不问哥哥你和这个公子有何深仇大恨,那哥哥你就告诉我你待要如何处置此人!”
“阿思,我说过了我的事情不劳你动问,你还是赶紧回府去!”章乃春很是不悦。
章思颖又岂是软柿子?她翻了翻白眼,道:“哥哥,你觉得阿思我是那么容易被劝退的么?好,你不告诉我你即将如何处置此人也可以,那我就坐着亲眼看咯!”
章乃春无奈,他妹妹的无赖劲又上来了,便道:“阿思。你到底想怎么样?”
章思颖起身走到温鹿鸣身边去,对章乃春道:“哥,你不是说要帮我说亲吗?现在不用说了。就他吧!无论你要如何处置他,妹妹都请求你把他赏给我吧!”
“啊?”章乃春阿平绝倒,“阿思你这唱的是哪出?”
“章大姐索夫。”章思颖耸耸肩,伸手挽住了温鹿鸣的胳膊。
章乃春一下急了,“开什么玩笑?你想要老公,但是他不行!”
温鹿鸣此刻见到章乃春顿时悟到小赤城中自己无端落湖一定是章乃春使的奸计,因为当时他那只小舟的舟人就是章乃春身后黑丑的颜俊。而章乃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弄死他。他大抵没料到自己会水性,竟见一计不成又来一计,真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正愁无计脱身。章思颖却抛了橄榄枝过来。于是他将计就计,对着章思颖使劲眨眼,嘴里咕噜咕噜叫着。
章思颖见温鹿鸣眼睛里尽是哀恳和讨好之意,又见他叫得热切。便问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温鹿鸣使劲点头。
章思颖便伸手去摘他嘴里的布巾。章乃春疾步走了过去,嘴里道:“喂,喂,阿思,你要干什么?”
章思颖却不管她哥哥,径自摘了温鹿鸣口中布巾,温鹿鸣喘了一口气,不敢多做停顿。急忙说道:“大小姐,大小姐。救我!只要大小姐救我,大小姐要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温鹿鸣尽量说得言辞恳切,他一向是个实诚端正的人,此刻为了保命拼命做出奴颜婢膝的模样,也真是尽力了。
章思颖心下欢喜,她拍拍温鹿鸣的肩道:“不要你当牛,也不要你做马?只是我若救了你,你肯娶我么?”
温鹿鸣想,无论如何脱身为上,便可着劲点头道:“若能和大小姐结成良配,我温鹿鸣来生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小姐。”
章思颖早已笑得花枝乱颤,“不要你来生报答,今生就好好报答我。”
“只要大小姐不嫌弃,鹿鸣一定不辜负良缘。”温鹿鸣看着章思颖的眼睛说得深情款款的。
章思颖又羞又喜,激动得情难自已,柔声道:“你说你叫温鹿鸣?”
“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鹿鸣。”温鹿鸣的声音暧/昧而感性。
章思颖也柔情似水起来,垂了头赞道:“好美的句子。”
“是《诗经》里的句子。”
“《诗经》是什么?”
“《诗经》是一部诗集,里面的句子都很美,大小姐若喜欢,日后有机会的话,我念给小姐听……”
“你我夫妻来日方长,当然有机会。”
章思颖紧紧盯住温鹿鸣的眼睛,如此俊美翩翩、又善解人意的俊俏书生真是过了这个村再不见这个店了,她恨不能将月老的红绳就此绑上去,而温鹿鸣强忍着满身鸡皮疙瘩与章思颖深情对望。
这这这就聊上了?他他他们竟这样公然调情!“喂!喂!你们两个干什么?”章乃春伸手去拉章思颖,却被章思颖一把拨开,这两人的目光痴缠得紧,压根儿分不开。
颜俊和钱随往彼此互视一眼,有些无语,这章家兄妹都是奇葩!奇葩!他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可是没有章乃春同意,他们又不敢冒然离开。
章乃春气急败坏喊道:“颜俊!钱随往!”
颜俊、钱随往急忙跑上前,巴结笑道:“春哥,有何吩咐?”
“刀子带来了吗?”章乃春一脸怒容。
章思颖立即喝道:“你们两个谁敢?这是我们兄妹俩的事情,与你们何干?还不快滚!”说着往前一步就挡在了温鹿鸣身前。
颜俊和钱随往面面相觑,既不敢去拿刀,也不敢冒然离开,只能杵在原地。
章乃春气急道:“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平时吃我的喝我的,关键时候,拿把刀都使唤不动了。”
钱随往小心道:“春哥,刀是可以拿,只是这人……”
章思颖立即呵斥道:“你若拿了刀,这人当然也得归你杀,届时官府的大牢、菜市口的砍头台也全都归你去现眼。我哥堂堂洛县首富章家大少爷难道还亲力亲为不成?不然他平日里给你们吃给你们喝,养你们这些人不拿来当狗。难道还由得你们做白眼狼啊?”
章思颖伶牙俐齿,说得颜俊和钱随往大惊失色。
颜俊早已颤了两腿,道:“春哥。恕小弟家中还有老母需要奉养,不能为春哥出生入死了。”
钱随往也附和道:“随往虽然父母双亡,可尚未娶妻生子,家族香火不能在我这儿断了,其实温公子一表人才,若能与大小姐结成金玉良缘,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春哥。你消消气,好好考虑考虑。”
说着,表兄弟二人携手慌里慌张逃出房间去。
章乃春气结。“喂!不中用的混账东西!”
章乃春对着门口骂了一句,又转而向蜷缩于一侧的章念颖呵斥道:“阿念,去跟掌柜的借把刀来!”
章念颖摆手摇头,两腿还打颤。怂得跟什么似的。嘴里喃喃道:“哥,阿念不敢!”
“孬种!”章乃春拔腿就向外走去,“老子自己去拿刀还不行吗?章家有的是金银财宝,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子就算杀了人,亦有钱疏通官府,老子倒要看看届时县衙是不是会判我给温鹿鸣抵命!”
温鹿鸣心想:狗急了跳墙,这章乃春也不知为何要与自己过不去。但他要置自己于死地是肯定的。于是便请求章思颖道:“大小姐,救我!救我!我和令兄往日无仇今日无怨。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令兄,触了他的逆鳞!”
章思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便喝令章念颖去关门,而自己上前拉住章乃春问道:“哥哥,我既然看上了温公子,就由不得哥哥你伤害他!我要问问哥哥,你和温公子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要如此怒发冲冠喊打喊杀的?”
章乃春被章思颖纠缠住不得脱身,便转而愤怒地盯着温鹿鸣,恨恨道:“夺妻之恨,你说他该不该杀?”
温鹿鸣一下傻了眼,立即向章思颖大大摇头,嘴里直呼“冤枉!”
章思颖更是匪夷所思,她将章乃春拉到温鹿鸣跟前来,道:“你们两个之间一定有误会,不如此刻就把话说开了,日后还要做一家人,不沟通好,那是不行的。”
“你!”章乃春拿手指着章思颖,啐道:“不要脸!”便兀自走到桌旁坐了,倒了一碗水喝了一大口消消心里的火。
而温鹿鸣也觉章思颖有些不顾礼义廉耻,可是现今自己深陷困局,要想脱身,却不能不利用于她,忙道:“章大少爷,咱们从前也曾一处玩过,鹿鸣自认与章大少爷虽未深交,也还投契,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章大少爷,还请章大少爷明示!”
“刚才不是说了吗?夺妻之恨!”章乃春愤愤然捶了桌子。
温鹿鸣立即道:“章少爷还未成亲,何来夺妻之说?”
温鹿鸣好不冤枉。
“对啊对啊,哥,你要杀人也给个好一点的理由啊,什么夺妻之恨,简直欲加之罪,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章思颖冷嗤了一声。
温鹿鸣立即冲她可着劲地点头,章思颖回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温鹿鸣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到地上去了。
章乃春不服气道:“我虽未娶妻,可早就认定阿暖是我章乃春的妻子,任何人都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否则他就得死!我章家上门提亲,惨遭拒绝,可是你温鹿鸣却占着天时地利,赖在白家每日对阿暖示好,她哭你可以给她擦泪,她笑你可以陪着她笑,你一个一穷二白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凭什么运气这么好,凭什么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每日在阿暖跟前讨好着,巴结着,像只蜜蜂一样嗡嗡嗡的,阿暖被你迷惑住,又如何会答应我章家亲事?你说,你这不是夺妻是什么?”
温鹿鸣心里暗暗吃惊,自己平日里于白府内和白云暖相处的一些小细节,章乃春是如何知道的,历历数来,如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眼下寻不到答案,只能急中生智想法儿离开此地再说。
而章思颖早已杏眼圆瞪,质问他道:“你喜欢白云暖?”
“哪能啊?误会误会!”温鹿鸣喊冤,“大小姐你听我解释。”
“你一定要解释!”章思颖一屁股坐在他哥身边,又气又恼。
温鹿鸣想,上次在天香园看安宇梦的出师专场时,就耳闻章思颖和白云暖起冲突,此刻自己断不能说白云暖的好话,便撇清道:“不知道章大少爷都是听谁瞎扯淡,鹿鸣与白小姐之间绝无章大少爷以为的那种关系。”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章思颖不悦。
温鹿鸣假意叹了口气,道:“章大少爷和大小姐都是三生有幸,出自富贵之家,不似鹿鸣前世没积德,这一世家道中落,一贫如洗,在白家借馆读书,不过是想着他日能够一改命运,翻身人上,不再过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大少爷大小姐,鹿鸣的辛酸何人能了解啊?白小姐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她怎么可能会看上我这样的穷小子呢?”
“她连我都看不上,自是看不上你,只是你为什么对她献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一定对阿暖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章乃春怒斥。
“冤枉冤枉,大少爷大小姐,可曾听过一句话: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温鹿鸣说着假意低了头,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来。
章思颖却已经不疑有他,只上前拍他的肩道:“鹿鸣,你不要难过,我相信你,也理解你,穷点怕什么?人穷志不穷,等我们两个成了亲,你就搬到章家来,我让我爹资助你攻书学业,再不用看那白云暖的脸色了。”
温鹿鸣不住点头,一脸感动,继而又对章乃春道:“其实章大少爷不要妄自菲薄,白小姐对章大少爷绝对是心里存了位置的。”
章乃春一听来了精神,“何以见得?”
温鹿鸣只好胡诌下去,“章大少爷又不住在白府,自然是不了解的,我是住在白府内的,自然对白小姐的心思略知一二。可她毕竟是小姐,婚姻大事要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你们都知道白家是藏书世家,白小姐书读得太多,人就显得矫情,智者千虑嘛,不及章大小姐这样为人爽直,敢爱敢恨,麻利果敢,我喜欢!”温鹿鸣朝章思颖抛了个艳香四射的媚眼。
章思颖立即心花怒放,跳将起来:“哥,阿念,快过来帮忙给鹿鸣松绑啊!”
※
白家又差人寻找了半日,依然没有温鹿鸣的下落。白玉书道:“不如报官吧!”
温诗任老泪纵横地点了头。
正准备差人去官府,喜伯却送了一封红笺进来,道是章家派人送来的。
白玉书打开一看,便对温诗任道:“不必报官了,鹿鸣在章家。”(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鑫、玉清宸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留言。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谈判
这是这一世白云暖第一次踏入章家大院,可是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座亭台假山都那么熟悉,因为前世的自己曾在这座宅子里憋屈而郁闷地生活了六年之久。
四儿在前面领路,紫藤小心翼翼地跟在身旁。前面还走着白玉书和温诗任。
他们都是来接温鹿鸣的。她原可以不来,只不过章乃春的红笺当中指名道姓要见她,否则温鹿鸣休想回白府去。
秀才遇到兵,洛县又不是一个多么讲王法的地方。章乃春的无赖要求不能不满足。
父亲说,息事宁人一些,只要能接回鹿鸣,他要你去见见,你就去见见吧,反正与章乃春已见过几回面,也不用论什么避嫌了。
于是,一顶面纱遮脸,她进了章家大院。
一路都有丫鬟小厮对她指指点点,他们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仰视,从他们的窃窃私语中,她听到了诸如“她就是大少爷的心上人”,“为何面纱遮面”,“想必美若天仙”之类的话。她只目不斜视,心静如水地走着。
章乃春,任你费尽心机,这一世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你!
眼前旧物,已将如潮往事从记忆深处翻卷出来,那些耻辱与伤痛此刻依然清晰地在内心翻涌。
白云暖一步一步走着,只觉沧桑无限。
眼前蓦地豁然开朗,一潭湖水呈现出来,平静如镜。碧绿如玉。
白云暖的心剧烈地疼痛了一下,碧波潭,又见碧波潭。她的翰哥儿就是葬身在这碧波潭底的。
章乃春。你前世害我母子接连枉死,这一世你有何面目还要求我对你托付终身?
紫藤怯怯地抬眼看了白云暖一眼,见她眸底泪光涌动,心里便好不心虚。她侥幸地想,小姐应是不知道她与章少爷之间的勾当吧?
四儿指着湖心水榭,对众人道:“白老爷,白小姐。我家老爷、少爷就在那湖心水榭备了筵席等候各位。”
白玉书点了头,领着白云暖和温诗任随四儿走上湖面石桥,向着湖心水榭而去。
※
湖心水榭中。章乃春见白玉书和温诗任身后跟着披着白色斗篷、带着白色风帽的白云暖,就激动地从石桌旁站起身来。
白云暖的斗篷下摆在风中飘荡着,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就若一朵翩跹飘逸的白云,真个如仙子一般。
章瑞梅道:“瞧你那点出息。为一个女子。整出这一堆幺蛾子来。坐下,淡定点!”
章乃春依旧手足无措,语无伦次恳求章瑞梅道:“爹,今日谈判一定要让白老爷同意这门婚事呀!如若不然,坚决不能放温鹿鸣回白家。”
“稍安勿躁!”章瑞梅说了这四字,白玉书等人已到了水榭外。
四儿禀报道:“启禀老爷,白老爷、白小姐到。”
章瑞梅起身迎了上去,章乃春紧跟其父身后。见白云暖白纱遮面。只留一双美目虽然不看他,却已万种风情。他便心猿意马找不着北,嘴里喊了句“阿暖妹妹”便要扑过去。还是章瑞梅侧头狠狠睃了他一眼,他才忍住冲上去的冲动。
几番客气寒暄之后,章瑞梅将白玉书等人迎进了湖心水榭,紫藤留在水榭外。
白云暖并不入座,而是向章瑞梅福了福身子,道:“长辈们有要事商议,阿暖是晚辈,不敢同桌而坐,还是在水榭外等候。”
白玉书自然点了头,白云暖便退了出来。而章乃春见白云暖退出了水榭,也立即向章瑞梅道:“爹,春儿也是晚辈,不参与你们长辈之间的商讨,春儿和阿暖妹妹一起在外头恭候爹爹和白世伯的好消息。”
说着,不待章瑞梅点头就一阵风追着白云暖出了湖心水榭。
水榭内,章瑞梅向白玉书和温诗任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入席,自是一番商谈。
水榭外,章乃春见白云暖扶着紫藤的手已缓缓走到石桥中间去,驻足看湖上风光。他疾步走了过去,冲紫藤使了个眼色,紫藤便提醒白云暖道:“小姐,章少爷来了。”
白云暖回头,对紫藤微微一笑,磊落坦荡道:“我和章少爷有话要说,你且避一避先。”
紫藤欣喜地回了章乃春一个眼色,便福了福身子,自退到远远的地方去。
而白云暖兀自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那里有三座露出水面几尺来高的瓶状石塔,晴朗的夜晚,站在这石桥之上,欣赏三塔映月的美景是十分怡人的。依稀记得,前世新婚之时,章乃春也曾这样陪着她在此处观赏湖面风光,那时她满怀对美满婚姻的憧憬,心里充满小女人的幸福与甜蜜,可是这一刻,站在这石桥上,风景依旧,旁边的人也依旧,心境却再不复当年。
“阿暖妹妹,让我这一生都这样陪着你看此处的风光可好?”章乃春鼓起勇气问道。
白云暖哑然失笑,她摘下面纱,侧过身,平静地面对着他,道:“章少爷,一生这两个字你是不是说得太轻易了?你这一时的欲念怎么能够保证得了一生呢?”
章乃春的笑容僵了僵,仍旧执拗道:“阿暖妹妹,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说到做不到呢?相信我,我一定能够给你幸福的一生的。”
白云暖在心里道: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可是你把我的一生毁得面目全非,这一世如果我还会听信你的鬼话,那我只能说是贱到极点。
看着章乃春热切的眼神,白云暖淡淡一笑道:“你觉得我把自己的一生交到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岂不是太冒险了?”
章乃春一凛,立即道:“阿暖妹妹是不是因为我绑架了温鹿鸣,你就生我的气了?”
“当然,你伤害的都是我关心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喜欢上了温鹿鸣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绑架温鹿鸣吗?就是因为你喜欢他!”章乃春不忿。
白云暖并不着急,唇角一扯,便是一抹淡淡的鄙夷的笑。
“我与温大哥之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他并无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谊,你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伤及无辜,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
章乃春着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博得你的好感?你说我伤害的都是你关心的人,所以你不喜欢我,那是不是说我替你惩治你讨厌的人,你就会喜欢我?”
白云暖冷嗤了一声:“自作聪明!”
忽见,湖岸有一个黄衣少女走过,那少女身形娇小,脚步却沉重。白云暖看着那背影,心底里情绪复杂。她已经认出了那个少女:章家的表姑娘江怡茹。
江怡茹是章江氏娘家的亲侄女儿,却是个孤女。章乃春的外祖母去世后,她便投奔了姑姑一家,可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章思颖强势的性格注定不会给这个身世凄苦的表姐以好脸色。
前世,江怡茹之所以和自己投契,多半是因为章思颖的排挤。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她们二人同受章思颖的欺负,便也能同仇敌忾,在心底里狠狠地厌恶着章思颖。
这时这刻,白云暖见江怡茹沿着湖岸走得失魂落魄,便弃了章乃春沿桥向湖岸跑去。
章乃春在她身后喊:“阿暖妹妹,你去哪里?”
白云暖不回答他,而是抓住迎面跑来的紫藤道:“你不是一向都渴望和章大少爷见面吗?今天这样好的机会,焉能错过了?”
紫藤愣住,实在不懂小姐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嗫嚅地唤了白云暖一句:“小姐……”
白云暖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容,摸摸她的脸道:“去和章大少爷好好说说话,回白家之后,我有一些话要和你说,但是现在你先和章大少爷说说话去。”
说着,将紫藤往章乃春的方向一推,自己则快速向湖岸的江怡茹跑去。
章乃春看着紫藤被白云暖推往自己的方向,便问道:“你家小姐和你说什么了?”
“小姐让我陪章大少爷好好说说话。”紫藤如实答道,心里很是忐忑。
章乃春一直目注着白云暖跑向江怡茹,心里匪夷所思白云暖怎么会去找江怡茹,但也松了一口气,折回目光看紫藤,郁闷地叹了一口气道:“紫藤,你家小姐说我一直伤害她关心的人,所以她不可能喜欢我,那我如果替她惩治她厌恶的人,她是不是就能对我有些好感?”
紫藤看着章乃春一往情深的模样,心里着实好生羡慕白云暖,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紫藤不过一个丫鬟,哪里能猜得到小姐的心思?要是心砚姐姐还活着的话,倒能对小姐的心思摸个七八分准,毕竟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不像紫藤,半路上才跟了小姐,对于小姐的心思,实在连一二分都摸不准的。”
章乃春凝眉道:“心砚的死着实可惜而意外。”
“非是意外,有人从中陷害而已。”
章乃春一颤,“心砚的死不是说是失足落水么?怎么,难道另有隐情?”
紫藤左右探顾了一下,这才神秘兮兮道:“允姑!”
章乃春的眉心跳了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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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望天
表小姐江怡茹正在湖岸失魂落魄地走着,适才她去章思颖的房间,原是送了自己近日做的香囊过去。这些日子,她寄食章家,心理上又是愧疚又是感恩,一直想着和姑姑一家好好相处,日后寻着机会报答他们。姑姑姑父倒还客气,表哥章乃春倒也不以为意,视她如空气一般,单就章思颖对她挑三拣四,左右看不顺眼,每日里对她冷嘲热讽的。
江怡茹想自己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所以一直隐忍求全,也想着法儿要去讨好章思颖。这些日子,她给姑姑一家五人都做了香囊,金累丝、银累丝贯成花形,姑父和表哥的,用玉镂雕的质地,姑姑和章思颖、章念颖的便用点翠镶嵌。除了在香囊内放置适合的香料,还配了白芷、川芎、芩草等中草药。
谁知,送给其他人都无不高兴,唯独章思颖将那香囊往地上一丢,道:“你以为送这香囊给我,我就感激你了?我可没阿念那么傻,能被你的虚情假意蒙骗,吃我章家的,用我章家的,这制作香囊的一针一线也是我章家的!用我章家的东西讨好我章家的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也就江怡茹你做得出来。”
江怡茹从地上捡起香囊,忍着泪默默出了章思颖的房间。
站在碧波潭畔,江怡茹委屈的泪水簌簌落了下来。要不是父母早亡,一直照顾自己的祖母又去世了,叔叔婶婶一家也容不下自己。说是孤女命硬,不肯收留,自己又何至背井离乡投奔姑姑?
寄人篱下的滋味断不好受。可是自己除了章家又别无可去之处。
所以除了痛哭一场,自己还能怎样呢?可是即便是哭,亦不能发出声音,只能默默垂泪。
江怡茹一手捏着那枚被章思颖丢弃的香囊,一手抹着眼泪。
蓦地,眼前伸过来一只手,白皙如玉。十指纤纤,手上拿着一方雪白丝帕,继而便是温柔如水、春风和煦的声音:“手帕借你。”
江怡茹愣住。扭头一看,只觉眼前电光石火,一个少女斗篷风帽,白衣飘飘立在眼前。她唇角一扬。浅浅一笑。便如春风化雨。
江怡茹看得发了呆,竟忘了去接白云暖手中的帕子,白云暖便拿帕子直接替她擦了脸上的泪痕,道:“冬冷风寒,怡茹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瞧你穿得单薄的。”
白云暖看到江怡茹,幽愁别绪暗涌,竟忘情地呼唤了江怡茹的名字。江怡茹震惊得无以复加。一时忘了哭泣,颤声道:“小姐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白云暖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忘形了,只好指了指碧波潭石桥上的章乃春,撒谎道:“听章少爷说的。”
江怡茹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章乃春正和一个紫衣丫鬟嘀嘀咕咕甚是亲密,不由撇了撇嘴。她这个表哥永远喜欢和丫鬟暧/昧混闹。继而又将目光调到白云暖脸上来,问道:“小姐你是……”
“我叫白云暖,是来章家做客的。”
白云暖一介绍完,江怡茹就张圆了嘴,长长地“哦”了一声,道:“你就是表哥的心上人哪!”一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的样子。
白云暖以掌扶额,心里暗暗叫苦。这个章乃春可是一点都不低调,他喜欢自己的事情恐怕闹将得全洛县都知道了,日后还有谁敢上她白家提亲?谁敢和洛县第一号霸王抢亲哪?
白云暖尴尬地抿唇不接江怡茹的话,只是兀自折着手中的帕子,江怡茹却拿过那帕子道:“被我的眼泪弄脏了,我替你洗干净了还你。”
“不用,女子的眼泪都是水做的,哪就能弄脏呢?”白云暖要抢回帕子,江怡茹却哪里肯依。
她一边举着帕子躲闪,一边道:“你不知道眼泪是咸的吗?如果沾在帕子上不洗掉的话,帕子就会坏掉的。”
白云暖觉得好笑,“谁那么闲,竟还尝自己的眼泪玩么?”
“可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自己也试试。”江怡茹一本正经道。
白云暖回答她:“那也得有眼泪才能尝是不是?”
江怡茹遂仰起头,直勾勾盯着雪亮的天际,道:“你学我这样,看着天空不要眨眼,就有眼泪了。”
白云暖看着江怡茹的侧脸,弧线美好,笑容温婉,不禁受了她的影响,也学着她的样仰头望天。可是看了一会儿,眼睛便受不了了,她赶紧收回视线,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 受不了这样自己折磨自己,也太无聊了。”
转头看江怡茹时,她眼里已经噙满泪水了。
白云暖撼然,只能赔笑道:“嘿,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江怡茹一边拿白云暖的帕子拭泪,一边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聊。”随即,“噗嗤”一声,与白云暖相视而笑。
江怡茹将手中的香囊递到白云暖跟前来,“如果不嫌弃,这个香囊送给你,可好?”
白云暖看着那个双莲并蒂形状,用赤白彩线贯成的香囊,诧异而惊喜道:“好漂亮的香囊啊!”顺手接了过来,见香囊针脚细密,做工精细,顶端便于悬挂的丝绦和下端的珠宝流苏都制作得十分美观。白云暖放到鼻前闻了闻,真有些爱不释手了,冲着江怡茹甜甜一笑:“好香!”
“那你愿意收下吧?”江怡茹怯怯又有些巴望地看着白云暖。
“当然要收下,一番好意怎么能拒绝呢?”
江怡茹不禁心有愧疚道:“可是这原本不是送给你的,只是我要送的那个人看不上它而已,算了算了。被人嫌弃的东西怎好再拿去送人,我日后再做一个送你吧!”
江怡茹说着就要拿回自己的香囊。
白云暖将香囊攥在手里,道:“有什么要紧的?那人不要。是她没有眼光,也没有福气享用这样心意淳朴的东西,你送我,我横竖会珍惜它的。”说着,便将香囊挂到了自己的腰上。
江怡茹看着白云暖,不禁感动得又是热泪盈眶。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对白云暖蓦地生出惺惺相惜的好感来。
“白小姐。你人真好,不单生得好,心肠也好。怪不得表哥喜欢你。”
“你少夸我,收了你的礼物,还被你赞心肠好,这世上最便宜的事情莫过与你做朋友了。”白云暖回头瞅了瞅石桥上的章乃春。道,“再说,被你家表哥喜欢,也未见得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江怡茹更加在心里赞赏白云暖,她道:“表哥是洛县首富的单丁独子,在洛县,只怕除了白小姐,找不出第二个会不愿攀这门亲事的人。”
白云暖摇头。目光调向湖水,带了无尽的落寞之意。道:“女子一生若不能得一真心珍惜自己的人,无论多么荣华富贵都是水月镜花,甚至是讽刺。愿得一心人,白首勿相离,这才是我们天下女子统一的心愿。”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白小姐……”
白云暖侧眸看着江怡茹,笑道:“既然赠我香囊,愿与我做闺中挚友,喊我白小姐总是太过疏远了些,叫我阿暖吧!”
“阿暖……”江怡茹轻轻伸手拉住了白云暖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
石桥之上,章乃春好奇地看着湖岸的白云暖和江怡茹,问紫藤道:“你家小姐与我怡茹表妹会熟?”
“怡茹?从未听我家小姐提起过表小姐的名字,应是初次见面才对。”紫藤沉吟道。
“初次见面却如此投契,不似阿思和怡茹表妹总是水火不容的架势。”章乃春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紫藤道:“我家小姐有容乃大,她的性子的确是别人所不及的。”
章乃春转头看紫藤,笑道:“所以你要助本少爷娶到你家小姐才是,她性子好,能容人,以后我若把你也收在房内,也只有她不会为难你。”
紫藤点了点头,对章乃春的话深以为然。
二人正站着,四儿从湖心水榭内跑了过来,走到章乃春身边道:“少爷,老爷让你去把温公子放了。”
章乃春一震,继而欣喜道:“这么说,爹和白老爷谈妥了?”
四儿耸耸肩,“这奴才可不知道,老爷只让少爷放人便是。”
章乃春也没细想,拔腿就往桥那端走去,边走边喊紫藤:“快去告诉你家小姐,随本少爷接温鹿鸣去。”
紫藤看他双手背在身后匆匆走远,赭衣绣袍,金冠玉履,实在是风流倜傥。
“紫藤,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四儿推了紫藤一把,紫藤这才回神,急匆匆去寻白云暖。
※
温鹿鸣依然被绳捆索绑地坐在章思颖的闺房之内,好不郁闷。他原以为在悦来客栈时,自己巧言巧语能够蒙哄了章思颖,待他们松了自己的绳索,自己便逃之夭夭,谁知这章家兄妹大抵是惯常做坏事,并不好哄。
不过,他依然感到万幸,无论如何,命是保住了,没有被章乃春那个莽夫一刀划拉掉。只是摆脱了章乃春的阴谋,又陷入章思颖的纠缠,温鹿鸣不禁有出了狼窝又入虎穴之感,好不郁闷。
此刻,他双手双脚被绑着坐在桌边,章思颖坐在窗下,一边慢条斯理啜茶,一边对他笑道:“鹿鸣,你再忍耐半日,等我爹爹和你父亲议完亲事,自然就给你松绑了。”
温鹿鸣只能假装不在意地憨笑,只觉时间慢得向蜗牛爬。
忽而,窗外传来章乃春的声音:“阿思,爹让你把温鹿鸣送出来!”
章思颖眼前一亮,这么快就谈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约定
章思颖给温鹿鸣解了绳索,拉了他便向门外跑去。
撩起帘子,走到回廊里,章思颖嘴里忘形道:“哥,是不是爹爹和温伯伯议好亲事了?”
刚走到回廊上,章思颖就愣住了,章乃春身边跟着一个白衣翩翩的小姐和一个紫衣丫头。那白衣小姐已从头上摘下风帽,露出一张美到极致的脸,两道眉弯新月,一双眼注微波,青丝七尺挽盘螺,粉脸吹弹得破。望日嫦娥盼夜,秋宵织女停梭。画堂花烛听欢呼,兀自含羞怯步。
是白家大小姐!章思颖一眼认出了白云暖,那日在天香园与她起冲突时,她还是男装打扮,今日见到女装真颜,竟是如此惊为天人,倾国倾城,章思颖的妒意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恨不能立即拿一把刀划了白云暖宛若仙人般的美颜。
更令她抓狂的是,温鹿鸣见到白云暖竟一下就挣脱了她的手,像落叶遇到清风般扑了上去。
“阿暖……”温鹿鸣的呼唤听在章思颖耳朵里,怄到要死。温鹿鸣不是在悦来客栈中信誓旦旦表了心迹,说自己对白云暖绝没有男女之情吗?可是眼前若飞蛾扑火的景象已经将他对白云暖的一腔爱慕之意表露无遗。
“温大哥,你没事就太好了。”白云暖清澈无杂质的笑容,让温鹿鸣几乎要握在她肩上的手停在了半空。
温鹿鸣回头指指章思颖道:“对亏章家大小姐救了我,否则……”温鹿鸣含义深刻地看了章乃春一眼。
章乃春忙道:“温贤弟。一场误会而已,我爹和你爹要是议定了你和阿思的婚事,日后你可是我妹夫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可不要在阿暖面前乱告我的状啊!”
章思颖见温鹿鸣感激了自己,又听章乃春提及自己和温鹿鸣的婚事,这才有了笑容,上前问章乃春道:“哥,爹和温伯伯真的商定好我和鹿鸣的婚事了吗?”
章乃春点头,“爹都让我来通知你将温贤弟放回白家去。肯定是商量好了的,爹可是生意人,岂会做亏本生意?”
章思颖想想也是。遂转而向着温鹿鸣,脸上露出娇羞神色:“温大哥,既如此,你就回去准备准备。及早来章家提亲哪!”
温鹿鸣有些难堪。心里忐忑:难道爹真的答应了章家的亲事吗?莫说自己心仪的人是白云暖,单说章思颖之前派人妖想毁白家女眷清誉一事,足见其和令兄章乃春一样都是心术不正之人,自己焉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可是此刻,自己的人尚在章家,又不能公然捅破,恐自己无法平安走出章家的门,便有些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章思颖这才放心地笑。她要去拉温鹿鸣的手,却被白云暖抢了先。
白云暖拉过温鹿鸣道:“温大哥。父亲和温先生还等着咱们一起回白家呢!咱们快走吧!”
温鹿鸣应了声“好”,就和白云暖出了章思颖的园子。
看着温鹿鸣和白云暖的背影,章思颖心里怄出一股无名火来。
“阿暖妹妹,我送送你!”章乃春屁颠屁颠地跟在白云暖身旁,白云暖也不理会他,就由他跟着,一直出了内院,到碧波潭畔与白玉书、温诗任会合,自回白家去了。
白家的人一走,章乃春便问四儿:“我爹呢?”
四儿道:“老爷还在湖心水榭里呆着呢。”
章乃春便急忙去湖心水榭寻章瑞梅打听适才的谈判结果。
进了湖心水榭,见章瑞梅面色郁郁坐着喝闷酒,章乃春道:“爹,你怎么了?”
章瑞梅将酒杯往桌上一掷,道:“都是你干的好事,让爹我受如此奇耻大辱!”
章乃春一怔,立即坐到章瑞梅身边去,问道:“爹什么意思?和白家的亲事没有谈妥吗?”
“岂止白家,就连温家的亲事都没谈成!那姓温的家境一穷二白,能和我们章家结亲,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竟也推三阻四,不知好歹的东西!”章瑞梅一气之下将酒杯砸到地上去。
章乃春惊了神色道:“那爹,你怎么不早说?竟然还让我把温鹿鸣给放回去!”
“混账东西,还嫌脸丢得不够吗?”章瑞梅拍案而起,“你绑架了温鹿鸣,如果不是毫发无伤由白家带回去,他们岂会善罢甘休?你以为衙门是你开的?那白家有当今相爷撑腰,从今往后你少招惹他们!”
章乃春郁闷,“可是爹你放人可以,怎么能没谈成亲事呢?这不让我白忙一场吗?还有阿思跟前,我又如何交代?”
章瑞梅道:“你也别泄气,白玉书和温诗任都说了,关于你和阿思的亲事,他们都愿意回去再慎重考虑考虑,也答应了爹最迟半月内给我们答复,所以你稍安勿躁。我们章家堂堂洛县首富,儿女的亲事还有谈不拢的么?”章瑞梅自信地笑了笑。
章乃春这才略略安下心来。
※
白云暖一行回到白家,都长舒了一口气,幸而温鹿鸣平安归来,总算是虚惊一场。
温诗任自拉了温鹿鸣回静宜斋絮叨与章思颖的亲事,白玉书也是即刻回兰庭找白姜氏谈章家索亲之事。而白云暖携了紫藤自回听雨轩去。
二人差点走进梅香坞的西角门,想起东角门已被封死,不得不退出来,绕了宝芳园一大圈才回到听雨轩。
紫藤想抱怨允姑和王丽枫几句,被白云暖伸出手指挡在了她的唇上,她只好噤了声。替白云暖脱下斗篷,见她腰上一个眼生的香囊,便好奇地“咦”了一声,道:“小姐,这个香囊是从哪儿来的?”
白云暖握了握腰上那个精巧的香囊,微笑着,并不回答她,只是道:“紫藤,你把斗篷拿到一边去,过来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紫藤看她家小姐一脸沉静淡定,不敢有违,依言将斗篷拿进里间的屏风衣架上去挂好,便出来走到白云暖跟前来。
白云暖自坐在窗下榻上,她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道:“坐到我这边来。”
紫藤没有细想,拿了杌子坐到白云暖跟前去,仰着头看白云暖。心里有些虚飘,不知白云暖要和她说些什么。
白云暖道:“温大哥平安回来,咱们也就既往不咎了。”
紫藤愣住,立即心虚地嘟哝了一声:“小姐……”
白云暖道:“想必你已经受到内心的煎熬,如若温大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应也是无法安心的。”
紫藤愧疚地垂了头,许久问道:“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白云暖叹了一口气,“你真的那么喜欢章乃春吗?”
紫藤的头垂得更低了,小姐怎么对她的心事都一清二楚?“他救过我的命……”
“爱情和报恩无关。”白云暖抬起紫藤的头,看着她的眼睛道,“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章乃春吗?”
紫藤犹疑了一下点了头。
白云暖心绪有些复杂,“就算他是个心术不正之人,你亦觉得他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紫藤许久才哑声道:“奴婢已是章少爷的人了……”
白云暖倒也没有多大吃惊,凭着章乃春的性子,眠花宿柳,紫藤又对他有情有义,两人做了越矩之事倒也不奇怪。她只是道:“既然你都下定了决心,你我主仆一场,我没什么赏赐你的,惟愿助你一臂之力,达成心愿。”
紫藤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云暖,她实在不知她的小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姐是要成全自己和章乃春么?怪不得章少爷说过,唯有他娶到了白云暖,才可能容她做他房内之人。
这夜,当章乃春的那只信鸽又飞进白家园子时,绑在它脚上的纸条不再是出自紫藤之手,而是白云暖的一封亲笔信。
四儿将信鸽脚上的纸条解下来呈给章乃春时,章乃春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仍然不敢相信在字条末尾署名的“白云暖亲书”几个字。
字条上写道:若要阿暖为妻,当表善始善终之决心,以消阿暖心头疑虑,不如以紫藤为试,先纳为妾,一年为期,若能一心一意善待之,不再眠花宿柳,吃喝玩乐,一年后与阿暖缔结良缘有望。
章乃春将字条上的内容反反复复读了几遍,的确不是紫藤的自己,的确也像极白云暖的口吻,一时之间竟然又惊又喜,手足无措。当夜就给白云暖回信,同意她的约定。
当章家的信鸽又飞入白家的园子,紫藤看到章乃春的回信时,喜极而泣,对白云暖连磕了几个响头。
白云暖连忙扶起她道:“莫伤了额头,届时,做新娘子可不好看。”
紫藤含泪点了头,当夜喜不自胜,差点失眠。
而白云暖躺在床上,却是彻底失眠。
心砚,我对紫藤的筹谋与安排,算不算弥补了对你的遗憾。同是丫头,你的爱情昙花一现,惨淡凋零,但愿紫藤能够开花结果,有个好结局。
兰庭之内,白玉书和白姜氏还不知道白云暖与章乃春之间已经达成了协议,为着章瑞梅的半月通牒,亦是辗转难眠。他们当然不可能答应章家的提亲,不可能将他们的宝贝女儿嫁给章乃春那样的纨绔子弟,可是又有什么方法可以化去这困境呢?(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终于码完,补给大家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择婿
“老爷,你当真要答应章家的提亲么?”
帷帐之中,白姜氏枕着丈夫的臂弯,心里担忧。
白玉书摇头,“当然不答应。”
“可是得想个法子才行啊!章家纠缠不休的,如果不及早断了他们的非分之想,不知日后还会如何使坏呢!”
“夫人言之有理。”
于是夫妻两个苦思冥想。
末了,白姜氏道:“那章家大少爷之所以对阿暖锲而不舍,不过因为阿暖如今尚待字闺中,名花无主,也就由得他追求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原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为人下/流,所用手段都是令人不齿的,这就不应该了。如若阿暖而今已许配婆家,或许能断了章家大少爷的念想。所以,为今之计,应及早替阿暖许配个好人家才是,无需大富大贵,至少身家清白方可。”
“夫人所言极是。”
于是夫妻二人又开始苦思冥想,直至天明,已将未来可能的女婿人选都想了个遍,虽都不甚满意,却都觉比章乃春强。
白姜氏觉得她二哥姜素成家的两个儿子姜湖、姜海,她妹妹姜女家的大儿子杨沐飞,都是合适的人选。白玉书却钟意温鹿鸣和安宇梦。
白姜氏当然不愿意,她道:“鹿鸣虽然人才出众,可家境实在是差了些。安公子之前出身梨园,现在虽然过继给了养父母,可到底也是小门小户。这样的人家如何能配得咱白家?”
白玉书道:“英雄莫问出处,那两个孩子只怕并非瓮中之物,平步青云、鱼跃龙门指日可待。”
白姜氏不以为然。“老爷何以对他二人如此自信?”
见白姜氏不高兴了,白玉书遂赔笑道:“既如此,不如明日请大舅哥过来白府一趟,振轩的亲事是他保的媒,阿暖的亲事横竖也交由他便是。”
白姜氏便不再有意见,二人这才睡了。
※
次日,姜桂礼一接到白家捎去的消息。就乘着马车来了白家。白姜氏和白玉书在兰庭与他会面。三人叽叽咕咕商量了半日。
姜桂礼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三妹和三妹夫可不要草率,要从长计议才是。”
“横竖只有半月时光。哪里有时间容咱们从长计议哟!”白姜氏慨叹,遂将章家逼婚一事说了。
姜桂礼怒道:“真真岂有此理,两家结亲当遵循你情我愿原则,岂能如此强买强卖?”
白玉书道:“他章家耍横有他耍横的资本。洛县百姓大到红白喜事小到吃喝拉撒。哪一样民生离得了他章家的生意?”
姜桂礼道:“那也容不得他胡作非为!富不过三代,看章家大少爷在洛县的所作所为,就是个败家的胚子,阿暖决计不能嫁与他。三妹和三妹夫放心,这事就包在为兄身上。”
姜桂礼回到姜家,就去找二房商量。
二舅自然无不欢喜,说:“姜湖和姜海二人之间挑一个便是,姜湖对阿暖一向有心。如若替他应承了这姻缘,他一定会倍加珍惜的。”
二舅母却不依了。她道:“姜湖和姜海的亲事,我可都已经应承了我娘家的侄女和外甥女,虽然没有正式订婚,可已经口头定约,如今要让姜湖另娶阿暖,这不是让我做个无信之人吗?日后还让我如何在娘家亲戚们面前做人?”
二舅母说着就哭哭啼啼起来。
二舅道:“儿子的亲事,我身为父亲岂能无权作主?你一个妇道人家不经过我同意怎么就擅作主张了?”
二舅母啐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如果真心替儿子着想,又怎么会放着热乎乎的亲事不提,去贴人家白家的冷屁股?你忘了,振轩成亲的时候,我们去白家做客,你的好外甥女是如何羞辱咱姜湖的?什么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十月怀胎辛苦养育的儿子,岂能容他人如此羞辱和作践?反正,白家的亲事,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答应,姜湖不行,姜海也不行!”
二舅被二舅母一番激将,早已气到不行。
大舅姜桂礼道:“人家好端端的一门亲事,由得你们这样聒噪?真是晦气!”
说着,拂袖而去。
备了马车,带了小厮,直奔临县的四妹姜女家。
姜女和杨勤封听说了姜桂礼的来意,十分欢喜。当即唤了杨沐飞到跟前,杨沐飞听说长辈们要作主让阿暖嫁与他,早已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偏生,恋奴听说了消息,在家里闹嚷个不休,说大舅说话不算话,曾经答应过要将暖表姐保与他作妻子的,为什么又要保与大哥?
大人们只当恋奴是孩童的玩笑话,谁也不当回事。
姜桂礼在姜女家留宿了一夜,好酒好饭,话叙了一日,次日才回洛县去给白姜氏和白玉书复命。
※
白云暖正让绿萝红玉打开仓库,将平素里收藏的金钗玉佩等宝物都寻出来,要让紫藤挑几样做陪嫁去。却听紫藤来报说是真娘进了听雨轩的园子。
白云暖忙搁下箱箱笼笼,走出厢房,果见真娘自回廊那端走过来。她穿了玫瑰红的绣腰襦,外罩一件厚袄子,下穿深绿色百褶裙,明艳又大方地走到白云暖跟前,行了个福礼道:“真娘给小姐道喜了。”
白云暖疑惑:“真娘说什么玩笑话呢?喜从何来?”
真娘笑道:“大舅老爷刚从小姐四姨家过来,给小姐保了一桩亲上加亲的喜事,真娘特来给小姐道喜。”
白云暖一听,傻了眼。
“大舅是要替我和沐飞表哥撮合?”
“不是要撮合,是已经撮合了。老爷夫人和四姨夫人、四姨老爷都已经首肯了。老爷夫人已经将小姐的庚帖交给大舅老爷了!”
“啊?”白云暖一听,顾不得回屋拿件斗篷,冒着呼呼的冬风便往兰庭跑去。
真娘见白云暖跑得急匆匆的。就赶紧喊紫藤、绿萝和红玉道:“你们三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小姐送件斗篷啊,这天冷风寒的。”
紫藤第一个回神,进屋拿了屏风衣架上的猩红斗篷就去追白云暖。
白云暖哪里顾得冷不冷,她一口气跑到兰庭时早已气喘吁吁,香汗涔涔。
兰庭的厅上,白玉书和白姜氏正觉解了心头一桩大事,长舒一口气。却见白云暖冒冒失失跑了进来,鬓发也毛了,身上衣裳也单薄得很。
白姜氏急道:“这是怎么了?那几个丫头干什么吃的。由得你这样就出来了?”
白云暖哪里有心情同她啰嗦,直截了当问道:“大舅呢?”
“已回姜家去了,”白玉书道,“你来得正好。父亲母亲有话要和你说。”
白云暖不和他说。转身就跑出了兰庭。
“阿暖——”白姜氏在身后喊她,可是白云暖早跑得没了踪影。
出了兰庭,见紫藤刚好拿了斗篷来寻她,她一边披上斗篷一边道:“你快去找喜伯,套一辆马车给我,我要去一趟大舅家。但是别和喜伯说是我要用,就说是父亲要用的。”
紫藤点头,先行跑去外院。白云暖喘了几口气,才慢慢走到外院去。
甬道上已套好一辆马车。车夫已经坐在马车前头,拿着马鞭等她。
白云暖二话不说,由紫藤扶着上了马车,便让车夫驾车向姜家而去。
※
姜桂礼前脚回到姜家,才喝了一口热茶,便听小厮来报说白云暖来了。
姜桂礼的眉头蹙成了大疙瘩,忙让小厮将白云暖迎进来。
白云暖风尘仆仆的,脸颊涨红,像是在脸上开了两朵红花。
姜桂礼道:“阿暖,你怎么来了?可是一个人?”
白云暖已上前向姜桂礼行了礼,道:“是外甥女儿一人前来的,不过大舅不必担心,阿暖和大舅说完话就回白家去了,父亲母亲不会责怪的。”
姜桂礼道:“你是要和大舅说什么?可是关于和你沐飞表哥的亲事?”
白云暖点头,继而向姜桂礼一伸手:“请大舅将阿暖的庚帖还我。”
姜桂礼吃了一惊,“这是为何?你的庚帖可是你父亲母亲给我的,大舅我明日还要带上这庚帖去你四姨家,交换你沐飞表哥的庚帖呢!”
“趁现在尚未交换庚帖,一切都还来得及,大舅还是先把阿暖的庚帖还给阿暖吧!”
姜桂礼和颜悦色道:“阿暖哪,婚姻大事,一向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沐飞表哥也算一表人才,你四姨父家也是名门望族,谈到临县杨家,谁个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上一两句呢?大舅以为你和你沐飞表哥联姻,亲上加亲,相配得很。再说,这也是为今解决你摆脱章家那花大少纠缠的最好之计了,难道你不嫁你沐飞表哥,却要去嫁那章家花大少吗?”
白云暖不慌不忙,道:“大舅也知道父亲母亲急着请大舅为阿暖说媒,是为了摆脱章家的纠缠,这样胡乱之中将阿暖塞与沐飞表哥,对沐飞表哥总是不公平的。”
“话虽如此,可是你沐飞表哥是愿意的啊!舅父昨日去临县拜访了你四姨一家,你四姨、四姨父以及你沐飞表哥都同意这门亲事,在大舅看来,这是一桩良缘,所以阿暖你不要觉得愧疚,你沐飞表哥对这门亲事是愿意的。”
“可是阿暖不愿意。”白云暖斩钉截铁的。
姜桂礼吃了一惊。
白云暖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不能如此草率,赶鸭子上架似的。有道是事缓则圆,阿暖的亲事还请大舅多花些时间,慢慢筹谋着。”
“可是如今不是十万火急吗?那章家给了半月通牒,你父亲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白云暖胸有成竹一笑道:“大舅若是担心章家的纠缠,就大可不必了,章家方面,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至少可以让阿暖摆脱目前的困境,且已和章家大少爷达成了协议。大舅不必替阿暖担心。”
见白云暖说得笃定,姜桂礼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大舅随你再去一趟你家,咱们和你父亲母亲重新再商议商议,至于这庚帖,还是需得经你父亲母亲同意,大舅才能将你的庚帖还回去。”
白云暖同意了。于是姜桂礼携着白云暖自出了姜家大门。
刚走出大门口,就见对过二房的府门口站着姜湖。
“三表哥?”白云暖见姜湖一袭蓝色衣裳,头戴冠帽,神色郁郁地立在府门前地石狮子旁。原来的圆脸也现出尖尖的下巴来,与上回分别时相比竟清瘦了不少。
姜桂礼道:“大舅再马车上等你,你三表哥大抵有话要同你说。”
姜桂礼说着,自去一旁上了马车上等着。
白云暖对紫藤道:“你也去马车上等我。”
旁人都走光了,独留白云暖一人,姜湖这才走了过来,只是步履不再意气风发的,竟有些蹒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姜湖
天色有些阴霾,仿佛云层再低些,便能飘下雪花来。
白云暖低低呼唤了一声:“三表哥……”便垂了头。
姜湖幽幽叹了口气,他注视了白云暖许久,终于问道:“为什么可以是沐飞,却不能是我呢?”
白云暖一颤,“三表哥是如何知道的?”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上心,自然能了解她的动向。章家大少爷不是表妹钟意的人,想必沐飞也不是,我想知道温公子和安公子,哪一个才是表妹心头所选?”
白云暖哑然失笑,她道:“三表哥,你想太多了,哪一个都不是。”
姜湖心里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又觉有一线希望升起,“知道表妹眼高于顶,可是三表哥我还是不死心地问一句,既然他们之中哪一个都不是,那我呢?表妹可愿给三表哥一个机会?”
白云暖笑,她拿手戳了下姜湖的胸口,道:“多谢三表哥对表妹的厚爱,可是表妹的确非三表哥的良配啊!”
“你不试着嫁给我,焉能如此笃定呢?”姜湖惶急地喊起来。
白云暖心里道:我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今生,焉能不知啊?想前世,三表哥、四表哥娶了他们母舅和姨母家的女儿,各自幸福,相安无事,自己这一世焉能与三表哥纠缠不休,坏了他本该有的幸福姻缘?
白云暖向姜湖福了福身子,道:“三表哥。二舅母钟意的儿媳人选可不是阿暖哪!”
“可我钟意的是你。”姜湖执拗,一把就握住了白云暖的手,紧紧拽住。不愿放开。
白云暖使劲挣脱了姜湖的纠缠,道:“可是阿暖没有信心能与二舅母处好婆媳关系。”
“你嫁的是我,又不是我娘,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着呢!想自己前世嫁的也只是章乃春,却要因为章思颖令自己婚姻惨败,枉丢了性命。想来,男女结合并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女人嫁人,不单单是嫁一个丈夫,还嫁给丈夫身后的一整个家族。同理。一个男子娶妻,也不单单只娶一个女人,娶的是女人身后的整个家族。
所以,古人提出门当户对。也有他一定的道理。
这门当户对非狭义地理解为门第相当。更应包括男女本身的修养。
她与章乃春是两个世界的人,与姜湖表哥同样不是同道中人。
“我若嫁了你,势必与二舅母抬头不见低头见,焉能没有关系?她钟意的儿媳人选是她自家兄弟与姐妹的孩子,阿暖公然夺了她心头最看重的位置,与三表哥结亲的话,她又岂会看我顺眼?三表哥,求求你。放过阿暖吧!二舅母是你的亲娘,她替你选的亲事准没有错的。你要相信她。”
白云暖说着不再同姜湖啰嗦,径自上了自家马车。
姜湖立在原地,看着那马车在阴阴的天光中得得走远,心里好不怅惘。
※
回到白家,白云暖自向父母禀报了自己与章乃春之间达成的一年协议,白姜氏担忧道:“可是一年之后呢!那章乃春不还是要来纠缠阿暖吗?”
白玉书原就并不钟意女儿与小姨子的儿子结亲,但碍于白姜氏也没办法,此刻见有了转机,便道:“一年之后的事情一年之后再说吧!利用这一年时间好好替阿暖寻门亲事,总比半月时间宽裕得多。或许姜女和勤封对沐飞与阿暖的亲事也不甚满意,只是为了解我们燃眉之急勉强答应也未可知,不如趁这一年时光,两家都好好再斟酌一番。大舅哥以为如何?”
姜桂礼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同意,“我回去给姜女修一封信去,阿暖和沐飞若真有缘,莫说一年,多少年时间也都改变不了,是他的总是他的,经过再多曲折也能缔结姻缘的。”
于是,白云暖谢过姜桂礼,姜桂礼自将白云暖的庚帖仍旧还了白家。
章思颖焦急地等待半月期限临近,章乃春却优哉游哉起来,先去禀报了章瑞梅说白家已经回复了一年之后容许他提亲之事,章瑞梅道:“你是章家单丁独子,年岁也不小了,早该娶亲。一年之后,若和白家小姐的婚事仍旧没有眉目,爹就替你另寻一户人家的小姐成亲。”
章乃春自信满满,觉得一年之后定能将白云暖拿下。便又向章瑞梅禀报道:“娶妻要慎重,不能一蹴而就,那纳妾倒是目前便可行。”于是说了自己要纳紫藤为妾之事。
章瑞梅不同意:“一个丫鬟而已,怎能做得章家的妾室?”
章乃春道:“这紫藤可不是丫鬟,她已脱了奴籍,是自由之身,且已是儿子的人了,还怀了身孕,儿子也是想给章家骨血一个名分嘛!”
章乃春不过拿话蒙骗他爹而已。他之所以要纳紫藤为妾,还不是因为白云暖一年之约的缘故?
章瑞梅听说紫藤已怀孕,仍旧觉得不妥,章乃春道:“无论如何那都是爹你第一个孙子,你忍心让你孙子连庶出的名分都没有?爹若不答应儿子纳紫藤为妾,那儿子以后就终身不娶,断了咱章家的香火。”
章瑞梅无奈,只能依从,却仍旧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那白家小姐,非她不娶,怎么又勾搭上她丫鬟?你的心思,爹我真的有些搞不懂了。”
章乃春道:“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之事,爹你身边难道就我娘一个女人?”
章瑞梅脸上挂不住,斥责道:“没大没小。”
章乃春道:“无论爹有多少个女人,儿子可就我一个,所以爹你就依从了我吧,不就纳个妾吗?”
章瑞梅便不再反对。
接下来,章乃春以最快速度择了良辰吉日,一顶花轿将紫藤从白家抬进了章家的偏门。
※
梅香坞,夜色阑珊,灯烛辉煌。
王丽枫坐在桌旁,拿起竹篓子里小婴儿的衣服细细缝着。烛台上灯烛的光密密地流到华帷罗帐中去。床上,白振轩正安睡着。
王丽枫拿起针脚划了划头发,瞧了眼床上的白振轩,唇边流露出一抹笑容。
她不知道腹中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缝制的婴儿服颜色都是中性的,男孩可以穿,女孩也可以穿。
她私心里希望这是个男孩,因为长子嫡孙,能够满足她的虚荣心。可是白振轩说:“心砚,我希望这是个女孩,女孩会像你一样漂亮……”
刚想及此,王丽枫的手指就被针扎了一下,她忙放了手中针线,用嘴去吸手指上渗出的血。
床上,白振轩发出一声梦呓:“心砚……”
王丽枫放下手,目光怔怔失神地落在手腕的那只玛瑙镯子上。
“是白家古板的规矩害死了你,如若白家也能像章家那样允许少爷纳妾,或许你可以成为幸运的紫藤,而不是枉死的心砚……”
王丽枫喃喃自语。心口仍有复杂的心绪盘踞着。她不愿继续探究,如若白家真能像章家那样允许男子纳妾,那自己真能容下心砚吗?
帘子一挑,允姑端了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一碗鸡汤炖香菇。
“哎呀,少夫人,都多晚了,你怎么还做针线呢?”
允姑疾步走到桌边,放下托盘,便抢了王丽枫手中的小衣服扔回篓子里。又端了鸡汤,一边用汤匙舀着吹气,一边道:“趁热吃吧!”
王丽枫手抚尚未隆起的肚子,道:“不用每夜都给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小心我吃多了,到时候胎儿太大,不好生产呢!”
“糊涂话,多吃多补,补好了身子少夫人临盆之时才有力气生产呢!这也是老爷夫人的吩咐,少夫人肚里怀着的可是白家的长孙,责任重大,允姑可不敢怠慢。”
王丽枫听允姑一番絮叨,便温顺地接了鸡汤,喝起来。
二人闲话家常,从白云暖的亲事竟聊到了紫藤的事情来。
允姑道:“紫藤那小妮子也是个没有良心的,从小便跟着少夫人长大,现在嫁了人了,竟一句话都没留给少夫人,少夫人有孕在身,也没见她来探望一二。”
“不是你阻拦了人家吗?”王丽枫笑看了允姑一眼,允姑理亏,讪笑了几句。
王丽枫道:“良禽择木而栖,她跟着阿暖倒是跟对了,章家在洛县赫赫有名,紫藤能做了章家大少爷的妾室,也算那丫头有福气了。”
“她的福报是因为曾经服侍过少夫人之故,不然,心砚也是服侍过二小姐的,怎么没见她有此福报?”允姑不以为然。
听允姑提到心砚,王丽枫便觉有些犯呕,忙放下碗,抚着胸口,使劲拍着。
允姑忙替她拍背,道:“头三个月妊娠反应确是剧烈了些。”
王丽枫平复了反应,拉着允姑的手道:“我和紫藤主仆一场,她而今有个好归宿,我应该替她高兴才对。她嫁人,我也未送她什么礼物,明日你去库存里找一找我的陪嫁当中,有什么好首饰是可以送给她的,你找出一些来,替我送到章家去。”
允姑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好违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抵命
次日,天气难得晴和。允姑奉了王丽枫之命,特送了一副头面到章府去。一路上都郁闷不平的。这副头面纯金打造,得多少银子呀!真不知少夫人是如何想的。
到了章府,丫鬟婆子引着她去见紫藤。
紫藤居住的园子气派竟不逊白家的梅香坞,令允姑更加郁闷不平的。一个妾,居室竟然如此奢华,可见章乃春的确对她上心。也不知这死蹄子使了什么妖媚之术,竟有这等好命。
一路上章家的丫鬟婆子都絮絮叨叨说了章乃春对这位新姨娘是如何上心的,言语间很是羡慕。末了有一个丫鬟道:“其实你们都只看表面,大少爷对彭姨娘上心,不过是因为她是白家小姐的贴身丫鬟。白家小姐用她的丫鬟试探咱少爷是不是可以专心不二地对待一个女子呢!说到底,咱少爷对彭姨娘好,那是因为咱少爷对白小姐好,日后那白小姐才是咱章家真正的女主人……”
允姑听了这话,在心里嗤之以鼻。
进了厢房,见到了紫藤,其形容装扮已和往日做丫鬟时不可同日而语了。身上穿的、戴的,头上插的,脸上抹的,活脱脱就是个主子的派头了。
“彭姨娘,客人带到。”丫鬟们回禀的言语举止也无不恭敬。
紫藤悠悠抬手挥了挥,丫鬟们便给允姑看了茶下去了。
室内就留了允姑和紫藤二人。
允姑站在厅上,竟无端地觉得自己开始渺小起来。
紫藤笑道:“允姑怎么突然来看我了?坐呀。”
允姑捧着手中的首饰椟子。道:“不坐了,奉少夫人之命给彭姨娘送贺礼过来,送完了。我也该回去,少夫人有孕在身,身边缺伺候的人呢!想少夫人一向宅心仁厚,可是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是想攀高枝儿的,终不是安分之辈,也就允姑我这个老婆子还靠得住些。”
允姑话中有话,含沙射影的。紫藤心里不免憋了一口气,但面上还是笑道:“少夫人真是太客气了,想紫藤昔日伺候少夫人左右之时也没尽到一个奴才的本分。才会让少夫人嫌弃,遣了紫藤到听雨轩和心砚换了差事。也幸而要感谢少夫人嫌弃,心砚那么心灵手巧的丫鬟,跟在小姐身边近十年也没什么差错。到了少夫人身边竟就蒙羞投湖了。若是紫藤再在少夫人身边伺候下去,还不知得怎么死呢!少夫人宅心仁厚之人也就允姑这样善解人意的人才配伺候得。”
“做主子的嫌弃奴才没什么了不起,做奴才的嫌弃主子终不是本分,在彭姨娘心中,大抵现在觉得白小姐比少夫人要好上千倍万倍的吧?少夫人说你嫁人,她要送你些贺礼,我原就想劝她,何必呢?送再贵的贺礼亦换不来彭姨娘一声好的。这少夫人却是实心肠的,不肯听我的劝。硬要从自己的陪嫁中选这一套最贵的头面来给彭姨娘道喜,有些个狼心狗肺的奴才,那贪心就跟无底洞似的,岂能填的满?”
允姑一番奚落,紫藤早已握紧了座椅扶手,恨不能当即就抽她几个大嘴巴子,见她紧紧地抱着那个首饰椟子,万分不舍之意,紫藤便笑道:“其实少夫人费心了,章家什么没有?虽然紫藤只是个姨娘,但是托了白小姐的福,爷念我是在白小姐身边伺候过的,对我是百般宠爱,赏的首饰头面堆满了整个仓库,我还真戴不完。少夫人送的这头面不如转赠给允姑吧!”
“你……”允姑冷嗤,“我就说好心当作驴肝肺,少夫人何必来讨一个辜恩负义的贱婢的好?这么好的头面,彭姨娘既然不领情,允姑我费点手劲带回去还给少夫人就是了。横竖少夫人的心意已经到了,不领情便是彭姨娘的不是!”说着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紫藤看着允姑的背影,心里好不恼火,蓦地喊道:“慢着。”
允姑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笑道:“怎么?彭姨娘到底舍不得这么贵的头面,还是要领情么?这头面,我横竖还未带回白府去,彭姨娘现在改变心意自然来得及的。”
紫藤笑道:“允姑说得对,这头面是少夫人送我的贺礼?我若不接受便是不知礼数。好歹也在小姐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怎能不学点小姐的宽宏大度,与小人一般见识呢?我和少夫人原也主仆情深,可不好被居心叵测之人挑拨离间。只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受了少夫人的贺礼,横竖也回她一个礼物便是。”
说着,也不让丫鬟接手,自己亲自起身,走到允姑跟前,从允姑手里拿过了那个椟子,笑道:“允姑请少待,紫藤去去就来。”说着,又命令丫鬟道:“好生伺候允姑。”
允姑郁闷地看着紫藤大摇大摆地离了大厅,入了偏房,心里好不懊恼。紫藤这个小蹄子嘴巴里利索,可比不得心砚由她拿捏圆扁。她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了,兀自喝茶。
※
里间,章乃春正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玩鸟笼里的画眉。
见紫藤面色郁郁地走进来,他便起身笑道:“那老贱货惹恼我的彭姨娘了?”
紫藤抱着头面椟子,坐在章乃春身边,委屈地点了点头。
章乃春拍拍她的面颊道:“我的好姑娘,你不要生气,横竖有我对付她呢!”说着便让四儿抱了个首饰盒子上来。
“这是什么?”紫藤说着就打开了那个锦盒,见里面光华璀璨并排躺着五六枝珠花。上好的织锦制成,枝枝都镶着名贵玉石。
“不会是将这一盒珠花拿去和她换这一盒头面吧?不要。”紫藤说着,惋惜地就要去拿那珠花,被章乃春一下拍开了手,道:“别动,你不想活了?”
紫藤疑惑地看着章乃春。
章乃春揽住她的肩,道:“这个老贱货欺负我的女人,难道不应该给她点颜色瞧瞧?”
“这上面有毒?”紫藤问。
章乃春点头。
紫藤道:“你是为了白小姐才要惩治允姑吧?说什么是因为她欺负我,就会说好听话哄人。”
章乃春笑道:“你们家小姐对你那么大的恩情,你就不想报答她?这老贱货留在白家,只怕不知要给阿暖使多少坏心眼呢!你忘了心砚是被谁害死的?要是没有心砚来章家求我,我又焉能去海神爷手里把你抢下来?心砚枉死,你难道不该替她报仇?”
紫藤一把合上那珠花盒子,抱在怀里道:“自然是要的。”目光瞬间阴郁起来,允姑也实在是讨厌,如果她不在言语上屡屡奚落她欺负她,她也断下不了这个决心。
“只是这珠花的毒得如何才能毒死该毒死的人?”紫藤问。
章乃春便吩咐道:“这一盒珠花只有红色那枝的簪子有毒,你往她头上一插,她大概回到白家便可毒发身亡了。”
紫藤点头,兀自出去了。
章乃春看着紫藤的背影,挑了挑眉,心里道:阿暖,你说我老是伤害你关心的人,所以你不喜欢我,那我惩治伤害你的人,你可会对我生出好感?
想及此,章乃春不禁觉得颓然,他一下倒回榻上去,将手中的鸟笼往地上一扔,引得笼中的画眉惊叫不已。
爱一个人,好累呀!
※
紫藤回到厅中,允姑便立即起身。她从紫藤手里抱过锦盒,便要离去。
紫藤道:“允姑别急呀!不先看看这锦盒里的东西就要走么?”
“不必看了,恁是什么好东西,我家少夫人也看不上的。”允姑说着就要走,紫藤却仍旧拦着她的路,允姑怒道:“紫藤,你要是舍不得这锦盒里的东西,你横竖别送就好了么!这样束手束脚的,是做什么?”
紫藤道:“允姑,话不是这么说,送给少夫人的礼是紫藤精心挑选,价值不菲的,要是你在路上有个闪失,丢了一二,那岂不辜负了我对少夫人的一片忠心?”
允姑冷嗤,“彭姨娘这话的意思是怕允姑会觊觎这锦盒中的东西,私藏一二不成?”
紫藤笑:“允姑,话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嘛!”
允姑不忿,一下打开了锦盒,往盒里瞄了一眼,道:“六枝珠花,一枝都不会少,我会原封不动交到少夫人手中的。”
紫藤眼明手快,不待允姑将盒子合上,就捏起那枝红色簪柄的珠花插到了允姑头上,笑道:“这枝红色珠花配允姑倒正合适,你待会儿回到白家不如求了少夫人将这珠花赏给你就是了。”
允姑觉得紫藤的笑全是嘲弄,气愤地将珠花从头上拔下来扔到地上去,道:“这珠花被允姑弄脏了,还是不要带回去给少夫人了。”说着,抱了锦盒就急急往门外走去。
紫藤盯着地上的珠花,笑了起来:整好,你自己愿意销赃,回到白家后毒发身亡,却查无可查,就做个冤死鬼,替心砚抵命好了!
※
王丽枫正和白振轩坐在回廊长椅上晒着太阳,冬日难得的暖阳,明媚地铺满整个园子。
忽见允姑抱着个锦盒,颇有些郁闷不平地入了西角门。
白振轩见到允姑,又自觉地汗毛倒立,神色惊慌,“心砚,坏人来了!”
王丽枫安抚他道:“不怕不怕,我们躲进里间去就是了。”
二人正起身要往厢房内走去,忽见允姑刚走上石阶入了回廊,蓦地一头栽倒在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烟花
王丽枫大惊失色,顾不得白振轩,立即奔向允姑,一搬允姑的身子,这一看,非同小可,只见允姑七窍流血,嘴唇乌紫,已经一命呜呼了。
“允姑——”王丽枫大叫一声,便昏厥过去。
白振轩喊着“心砚”,跑到王丽枫身边时,一看允姑的死状,也立即两眼一番,昏了过去。
※
白家又鸡飞狗跳了几日。少爷和少夫人都昏厥了,请医延药自然少不得。王家来人要让白家对允姑的死给说法,白姜氏道:“心砚的死白家也未向王家讨说法,难道同是奴才,待遇就如此不同?更兼,允姑二到白家,只在王丽枫身边当差,王家要为允姑讨说法,那就等少夫人醒来,由她亲自给王家个说法。”
王家人也就作罢了。他们非是真担心允姑死活,不过是害怕白家不肯善待王丽枫罢了。于是留了王邵氏在王丽枫身边守着。
王丽枫苏醒前,王邵氏一直衣不解带,白家的人都近不得王丽枫的身,白姜氏便也除了医药吃食,其他一概撒手,并命白云暖在王邵氏离去之前不必去探视王丽枫。于是白云暖便只能出入梅香坞书房,专心侍奉白振轩。
白振轩这一番昏迷,刘郎中摇头不止。
白云暖问道:“哥哥的病势很不乐观么?”
刘郎中点头,“上回白少爷突然苏醒实属意外,此番昏迷。若要苏醒,不知猴年马月。”
白姜氏听闻噩耗,呜咽不止。病体又添三分。
白云暖便让真娘在兰庭之内好好侍奉母亲,不要让母亲再到梅香坞来探视哥哥,以免触景伤情。
白云暖又向刘郎中打听王丽枫的病况,刘郎中道:“少夫人倒没什么,腹中胎儿也安好,不过悲伤过度,昏迷数日便能醒转。”
白云暖便也安了心。让南湘宝蝶专门侍奉王丽枫。让绿萝红玉专门侍奉白振轩,自己则日夜守在白振轩病榻前。
年前,王丽枫终于是醒了过来。
王邵氏见小姑子病体无恙。母子平安,又见白家也未曾亏待小姑子什么,年关在即,便也告辞回王家去。
王丽枫到书房探视白振轩。便止不住呜咽一场。
白云暖知道长嫂与自己不和。自己无论劝慰什么都会换来厌弃,便只一旁呆着,并不吭声。
王丽枫坐在白振轩病榻前哭了一番之后,回身充满敌意地看着白云暖,问道:“允姑的死可和你有关?”
白云暖吃了一惊,唇边绽了一抹苦笑,“如果长嫂要这样以为,能心里好过一些。那便这样以为就好了。”
王丽枫冷笑:“难道你敢说允姑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要替心砚报仇苦心孤诣设计的吗?”
白云暖觉得累乏。她坐在桌边,以手支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允姑的死,阿暖问心无愧。”
说完,白云暖又回头灼灼地瞪视着王丽枫,淡淡笑道:“倒是长嫂你,关于心砚的死,敢不敢跟阿暖说一句‘问心无愧’?”
王丽枫不做声了。
白云暖摇了摇头,索然无味地起身向外走去。
临出门时,王丽枫喊住她道:“我既然已苏醒,这梅香坞往后你也不必来了,振轩跟前有我伺候着呢!”
白云暖背脊僵了僵,没有直接回答王丽枫,只是高声唤来绿萝红玉,自回听雨轩去。
※
白家的年过得一片惨淡。
满城的炮竹声声衬托得整个白家分外凄清。安宇梦回河西镇和安善人夫妻俩团圆去,白玉书跟前幸而还有温鹿鸣宽慰着。
年夜饭的时候,王丽枫自然没有出席。白姜氏便让下人将各种好吃的都备上一盘,送到梅香坞去给她。
兰庭的花厅内坐了白玉书、白姜氏、白云暖和温家父子。
白玉书盯着温鹿鸣看了许久,见其一脸沉静,越发气质出挑,心生欢喜,便对温诗任道:“温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温先生肯否答应。”
温诗任拱手,“我和鹿鸣父子两个蒙荫白家似海深恩,老爷有任何吩咐,尽管说便是。我们无不应承的。”
白玉书便道:“我欲收鹿鸣为义子,不知温先生肯舍得割爱?”
温诗任忙道:“多蒙白老爷不弃,焉有推辞之理?”温诗任想白振轩如今已是废人一个,白家到这一代恐怕是要没落了,如若鹿鸣能和白玉书有个父子名分,替白家振兴名誉,倒也责无旁贷。
孰料,温鹿鸣却立即反对:“白世伯对鹿鸣一直厚爱有加,只是振轩兄乃白世伯正根嫡子,鹿鸣怎好抢了他的风头?世伯对鹿鸣的恩情,鹿鸣今生今世一定另寻图报。”
白玉书见温鹿鸣反对,虽然失落,却仍旧道:“哪来什么恩情,要你说出图报这样严重的话来。”
于是这个认子话题便戛然而止,温鹿鸣有些虚脱地看了白云暖一眼,却见白云暖面上一片死寂,恍若并未听见自己与白玉书的对话似的。
年夜饭后,温诗任和温鹿鸣同回静宜斋去。路上,二人打着灯笼,话聊几句。
温诗任道:“你拒绝做白家义子,可有隐情?”
温鹿鸣一颤,小心翼翼答道:“儿子乃温家单丁独苗,不好再去续别姓的香火吧!”
温诗任笑着摇了摇头:“义子而已,又不是要你冠白家的姓。”
“但是振轩兄尚健在,鹿鸣若做了白世伯的儿子,恐对振轩兄不吉利。”
“都是借口,你是为了阿暖。担心做了白老爷的义子,与暖小姐成了兄妹的名分,那你心底里那一点夙愿恐怕今生都无法实现了。”知子莫若父,温诗任的话叫温鹿鸣又羞又愧,只能沉默着。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礼花绽放,一时之间火树银花,叱咤风云。
温鹿鸣抬头呆呆地看着那些烟花,心里凄然:他对白云暖的爱是不是也如这烟花的命运,美则美矣,却转瞬即逝,想抓都抓不牢?
白云暖恰走到听雨轩的园子里,忽听天空传来礼花燃放的声音,不由驻足仰头观赏。
绿萝和红玉拍手欢笑着:“小姐,好美的烟花啊!不知是谁替谁放的。”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的信鸽从天际俯冲下来,落在白云暖脚边,“咕咕,咕咕”叫着。
绿萝已上前抱起那只信鸽,疑惑道:“哪来的信鸽?”
红玉举着灯笼,指着信鸽脚上,道:“还用红绳子绑了张字条!”
绿萝解下那字条递给白云暖,白云暖看见上面写着:烟花为谁憔悴,我心为谁不悔?署名:章乃春。
白云暖的泪浮上了眼眶。
前世今生冥冥定,物是人非事事休,你明白吗?章乃春。
绿萝红玉撼然地看着她们家小姐对着手中的字条泪雨滂沱。
※
正月初一,照例地去凌云寺烧香拜佛。
白云暖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一年了,转眼就一年了。真的好快啊!去年此时,自己醒来时,母亲在床前软言温语告诉她,哥哥为了庆祝她长大一岁,便送了她一套全新的梳妆盒子。梳妆盒子依旧,哥哥却不复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成了一个活死人。
去年此时,自己从紫色帷帐中伸出头去,雨墨和心砚笑语喁喁,少女天真,此刻却是妹妹逐,姐姐死。伺候在她身边的是绿萝和红玉。
这一年时光,她避过了前世的许多坎,却依然躲不过这一世的许多坎,造化之手终不以哪一个人的小聪明为转移。
看着镜中的人,簇新衣裳,美轮美奂,却是点点哀愁,萦绕眼角眉梢,这一世的一年竟比前一世的一生还要沧桑。
新的一年,迎接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白云暖对着那双无形的造化之手生出许多许多敬畏来。
“小姐,老爷夫人在外院催了,让小姐快点。”绿萝身边小心提醒。
白云暖便将自己的手伸了一只给她,又伸了一只给红玉,让二人将自己拉了起来。
绿萝和红玉捧来一件淡绿的斗篷给她披上,又替她戴好风帽,扶着她走出了听雨轩。
十四,她十四了。古语云,女子十四不嫁,其父母有罪。十四岁的她是不是必将迎来婚配的命运?
走到外院,见温鹿鸣站在马车边,他第一次穿上锦衣绣袍,显得分外风度翩翩,这一身衣裳是父亲命人专门为他做的过年的新衣裳,父亲对他的喜爱可见一斑。遥记得去年此时,马车旁站着迎接她的是哥哥,绣蟒貂裘,华冠朝履,英眉秀目,丰采如神,若朝阳之丽云霞,若丹凤之翔蓬岛,公子如玉呀!只是,眼前的公子依然如玉,公子却不再是那个公子了。
白云暖想父亲对温鹿鸣的钟爱大抵是为了弥补哥哥的遗憾而移情所至。
老人嘛,子女才是依靠和心之所系,可是哥哥如此,父亲心里的难受可想而知,幸而有温鹿鸣聊以慰藉。
想到此,白云暖看温鹿鸣的目光便带了一丝感激。她向温鹿鸣福了福身子,道:“温大哥新年好。”
温鹿鸣忙去扶她,白云暖眉宇间一蹶不振的神色令他的心点点揪痛起来。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抬手去抹平那眉宇间的哀愁,只能暖暖一笑道:“世伯和伯母在马车上等你。”
白云暖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ps: 谢谢雨刻和小鑫的打赏。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
到了凌云寺,举家在殿内烧香,烧香完毕,竟遇见同来烧香的章家人。
两家人擦肩而过,并不寒暄。
章瑞梅因为白玉书对子女婚事诸多推辞很是不满,便神色冷冷的,假装没看见。
一家之主与白家人形同陌路,其他人也不敢造次。章乃春和紫藤并肩从白云暖身边经过时,眼神上交流了许多问候和笑意。白云暖用微微颔首回应他们。倒是章思颖一见到温鹿鸣,眼神便直直定在他脸上移不开,仿佛被钩子钩住了似的。
午间需得留在凌云寺吃斋饭。
慧泽大师分别让弟子收拾了东厢房和南厢房给白家人、章家人歇脚用。
在等着吃斋饭期间,紫藤让章乃春请示了章瑞梅、章江氏,说是要拜会旧主家。章瑞梅同意了,只不许章乃春同去。章乃春只好悻悻然看着紫藤只身去了东厢房。紫藤刚一走出南厢房门口,就被章思颖追了上来。
“彭姨娘,我要和你一起去见白家人。”紫藤亲热地挽住了紫藤的手臂。
紫藤有些费解,这个小姑子平素横行霸道的,什么时候对她如此好颜色?心里便有了提防,不知她要打什么鬼主意。
“大小姐,你不会要对暖小姐做什么吧?”
章思颖翻了翻白眼,“哪能啊?我才不想看见你的什么暖小姐呢!我不过是想找一个可以去东厢房的理由,爹要问起来。我就说陪你去的。”
紫藤心里瞬间明白了,这章思颖是想去东厢房会见温鹿鸣吧?想那温公子温文尔雅,学富五车。岂会看上她这被土匪糟蹋过身子的人?虽然说章家是洛县首富,可温公子有白老爷罩着,断不会做富贵能淫之人。
紫藤从章思颖怀中抽回自己的手,道:“被公公知道了,恐不大妥吧?那东厢房除了歇着暖小姐,还歇着温公子呢!男女授受不亲,万一那温公子与大小姐传出不好的新闻出来。侮了小姐名声就糟了。”
章思颖真是白眼翻不停,她知道紫藤拿“名声”说事,一来推拒她。二来羞辱她。正心里窝火着,恰在这时,江怡茹走了过来。江怡茹向着紫藤福了福身子道:“表嫂,怡茹可以和你一起去东厢房看望暖小姐吗?上回她落了帕子在我这边。我整好拿去还她。”
紫藤点了点头。笑道:“表小姐随我去便是。”
章思颖不忿,但眼睛一转,立即拉住了江怡茹的胳膊,对紫藤道:“我跟着怡茹去,彭姨娘总没有意见吧?”
紫藤懒得理她,径自扶了丫鬟的手在前面走。
章思颖则像藤蔓一样缠在江怡茹身上。江怡茹没法,只好道:“我这不让你同去吗?阿思,你不要这样勒住我。我都快被你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章思颖这才笑着,心满意足地随了紫藤、江怡茹往寺院的东厢房走去。
一进东厢房。章思颖便松开江怡茹,并对她和紫藤道:“彭姨娘,你和怡茹自便,只是要回南厢房时,让丫鬟来报我一声。”说着,一溜烟上了回廊,一间间厢房看过去。
“阿思她这是在找什么?”江怡茹疑惑。
紫藤摇了摇头,叹道:“她在找温公子!”
“啊?温公子是谁?”江怡茹对章思颖与温鹿鸣那茬事一无所知,紫藤便一边走一边同她慢慢说道,她听得匪夷所思。
红玉正从白云暖房内出来,见紫藤等人入了园子,便忙笑着进去禀报白云暖。白云暖便让绿萝和红玉出去将人迎进来。
绿萝和红玉出了厢房,向园子里的紫藤等人招手。等众人走近了,不免又是一番斗嘴,互相戏谑着取笑对方但也其乐融融。
“彭姨娘这是衣锦还乡了呢!”绿萝笑。
红玉道:“可不?这做派都赛过咱们小姐了。彭姨娘飞上枝头变凤凰,小姐身边就剩了我和绿萝两个丫头,这彭姨娘出行身边竟不止两个丫头。”
紫藤见红玉误将江怡茹当做她的丫鬟,便立即啐道:“红玉,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表小姐。”
红玉自觉失言,歉然地看着江怡茹道歉:“表小姐,对不起,对不起,红玉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因为和紫藤往昔胡说惯了……”
江怡茹却大度道:“我岂是小肚鸡肠之人?”
紫藤这才拿手指戳了下红玉额头,道:“瞧你下回还敢胡说八道不?”
红玉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绿萝在一旁道:“瞧紫藤跟了小姐也不长时间,小姐这个戳人额头的习惯她倒是学得惟妙惟肖。”
“所以人家才也能当上主子呀!”红玉笑道。
“得了得了,也说了这半日了,口渴不渴了你们两个?敢情,不给你们点见面礼,是不放我进去看小姐呢!”紫藤笑着让丫鬟捧了首饰盒子过来,道:“喏喏喏,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二位姑娘笑纳。”
绿萝红玉笑着受了,绿萝道:“你总算不忘本。”
这才放紫藤和江怡茹进去了。
白云暖坐在屋内的花梨小桌旁,早将屋外一干对话听在耳里,此刻见了众人进来,便对紫藤道:“下回不可再被绿萝、红玉这两个小蹄子敲诈了,她两个的心肝岂会满足的?不过就是个无底洞,填也填不满。”
众人笑起来,绿萝、红玉立时叫嚷起来:“小姐——”尾音扬得跟波浪似的。
白云暖道:“赶紧给紫藤姑娘和怡茹小姐上茶,上完茶就快滚,别在这儿碍眼。”
绿萝红玉引着紫藤和江怡茹也到花梨小桌旁坐了,又给二人上了茶。便带着紫藤的丫鬟下去玩耍。
屋内,白云暖、紫藤和江怡茹三人这才相视一笑。
“二位都好吗?”白云暖问。
紫藤道:“托小姐的福,一切都好。”
江怡茹道:“自从表哥娶了彭姨娘之后。真正是改了性子,归了心思,除了跟姑父做生意时会出章府去,平日里可是足不出户,既不吃酒,也不去看戏,平日里那些蝇营狗苟、狐朋狗友也全都不得上门了。看来男子之所以行为放荡。皆因屋里头缺了个管束的人而已,姑姑姑父看着表哥改邪归正,不知有多高兴呢。”
“这样便好。你总是个有福的人。”白云暖拍拍紫藤放在暖手银炉上的手。
紫藤落寞地笑了笑,话中有话道:“小姐知道的,这一切不过是托小姐的福。”
白云暖自然知道章乃春能有此好表现,皆因为一年之约的缘故。不过这只是个开头。能不能坚持上一年,还真不好说。但是她仍然对紫藤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趁此美丽时光,及早怀上章家子嗣,日后母凭子贵,你的后半生便有指靠了。”
“怀上孩子,若再好一点,是个儿子。也是个庶出的。”紫藤黯然,旋即又笑道:“紫藤有点太贪心了哈!想紫藤一个奴婢的出身。能有如今的身份,已经是上天格外眷顾了,当然紫藤不会忘这一切都托了小姐的福。”
紫藤对白云暖感激地笑着。
白云暖摇头:“说什么谁托谁的福?不过是你个人的造化,日后能不能就这样长久地幸福下去,还要紫藤你好好把握,好好经营才是,其实章少爷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身上痞气重了点。”
江怡茹道:“彭姨娘的幸福其实也不全寄托在表哥身上,彭姨娘到底只是个姨娘,还要看日后表哥娶到什么样的正妻,是否宽宏大度能够容得下彭姨娘和彭姨娘的孩子们。”
紫藤则热切地看着白云暖,道:“我想以爷如今的表现,若能持之以恒下去,一定能心想事成,娶到个最端方得体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为妻的。”
白云暖不由敛容收色起来,不再看紫藤,转而看江怡茹,岔开话题道:“怡茹最近好吗?”
“除了阿思要刁难我之外,倒也一切都好。”江怡茹自嘲地笑笑,“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紫藤道:“那大小姐也的确是嚣张跋扈,表小姐这样好的人竟要受她排挤,真是怪可怜的。”
白云暖亦心事沉重,想前世章思颖除了日常言语上总给江怡茹添堵之外,每逢章江氏要替江怡茹张罗亲事,她便从中破坏,因为自己只嫁了个穷姑爷,她便见不得江怡茹好。害得江怡茹在自己去世时还寻不到婆家,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被整个洛县的人取笑。
白云暖握住江怡茹的手,柔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怡茹,相信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会幸福的。”
见白云暖突然言语感性,江怡茹有些想哭。相比章思颖对自己的种种羞辱,白云暖实在是世上最好的人,她眼里浮了泪水,哽咽道:“阿暖,谢谢你,你真好。”
“我们小姐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心善的好人。”紫藤一旁笑道。
白云暖回头给了紫藤一个笑容。
江怡茹掏出那条白云暖借她擦泪的帕子,道:“这条帕子,上回被我的眼泪弄脏了,我已经洗干净了,今天带来还你。”
白云暖站起身,指着自己腰间的香囊,笑道:“你上回送我香囊,我还没有回礼呢!你要不嫌弃,这帕子就送你吧!”
江怡茹欢喜道:“敢情好啊,只是这帕子上若能得阿暖一些笔墨,就更有意义了。”
紫藤立即附和:“我们小姐的书法和画儿都是极为精湛的,表小姐真是讨对了。”
当即让绿萝红玉捧了笔墨进来,紫藤滴露研珠,像从前那样给白云暖打下手。江怡茹将那雪白帕子铺展在桌上,下面垫了毡子,白云暖提笔蘸墨,沉思了一下,落笔写道:莲花并蒂开,梧枝连理载。神仙何足慕,桃花运自来。
江怡茹当即就红了脸,嗔道:“阿暖,你好坏!”
白云暖却调皮道:“喏喏喏,不可嫌弃,诗虽不好,字也不佳,可这祝福是诚心的,愿你今生今世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江怡茹这才收了帕子。白云暖亲送了她和紫藤出厢房去,一走到回廊上,却见温鹿鸣被章思颖连拖带拽地拉出厢房,章思颖道:“温公子,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能言而无信与我成亲呢?你现在就跟我去找我爹,你告诉他你愿意娶我。”
章思颖刁蛮,拉拉扯扯中,竟有一条丝帕从温鹿鸣袖子中被扯了出来。那丝帕御风飘落到江怡茹脚边,江怡茹弯身捡起,只见丝帕上画着几枝桃花,鲜艳欲滴,栩栩如生,衬得整条丝帕都春意盎然的。(未完待续。。)
ps: 谢谢流紫枫的打赏。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绝念
看着丝帕上画着的桃花,江怡茹蓦地想起白云暖在自己帕子上提的那四句诗中的“桃花运自来”,不知为何,脸竟微微一红。她拿眼偷偷打量不远处被章思颖纠缠住的温鹿鸣,心里想:原来那就是温鹿鸣啊,怪不得章思颖喜欢,的确一表人才。
紫藤和白云暖已经蹙起了眉头,紫藤嘟哝道:“这就是大家闺秀吗?竟然如此,莫说有土匪那档子事,就是没有,温公子也断看不上她的呀!”
白云暖只嫌恶地看着章思颖,并不接腔。
温鹿鸣见帕子掉了,有些动怒,使劲挣脱章思颖的手,便走到白云暖跟前来。
江怡茹忙将手中帕子递还给温鹿鸣。温鹿鸣接过帕子,竟也没看江怡茹一眼,只是看着白云暖,脸涨得通红。
章思颖已疾步走到众人身边,一把抢过温鹿鸣手中的帕子,质问道:“你一个男人身上为什么会有女人的帕子?这帕子是谁的?”
江怡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帕子,雪白的丝帛,与白云暖赠给自己的那方丝帕如出一辙,只是上面画了桃花而已。
“说啊!这到底是哪个贱婢送给你的?”章思颖又揪扯着温鹿鸣的衣袖不依不饶,“难道那贱婢不知道你与我之间有婚约吗?竟然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下贱至极,她到底是谁?”
温鹿鸣忍耐道:“章大小姐,你对鹿鸣有救命之恩。鹿鸣感激不尽,他日定当报答,可是婚姻之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应遵循你情我愿原则,强扭的瓜不甜,还请章大小姐不要逼我。”
“你!狗屁不通!当日我哥要拿刀子宰了你,你干嘛不敢说这些话,还花言巧语哄骗于我?他日定当报答?如何报答?”章思颖咄咄逼人。
白云暖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从章思颖手中拿过那帕子,淡淡笑道:“报答?为何要报答?章家绑架在先。于温大哥只有孽,何来恩?没有恩,又谈什么报答?”
见白云暖云淡风轻。说得轻巧,章思颖怒不可遏,扬起手就要打白云暖,却被后面一个人用力拽住了手臂。扭头一看。竟是章乃春。
章乃春面色阴郁,乌云滚滚,将章思颖的手用力一甩,章思颖整个人就向后跌去。她扶住墙根儿才站稳了,嗔怪喊道:“哥——”
“从今往后,你莫要再找阿暖的麻烦,否则你哥我让你好看!”章乃春威胁了章思颖一句,继而看着温鹿鸣道:“阿暖手中的帕子是谁送你的?不管是谁送你的。不是阿暖就好,否则……”
“表哥。那帕子是我送的。”江怡茹替白云暖开脱道。
白云暖和温鹿鸣都吃惊地看向江怡茹,只见她微红着脸,羞赧地从怀里掏出那方白云暖赠她的帕子,对章乃春道:“表哥若是不信,且看我这方帕子,与温公子的帕子一模一样呢!确是我赠给温公子的。”
白云暖不解江怡茹为何要替自己出头,或许她只是为了酬答知己吧!
章乃春拿过白云暖手中画着桃花的帕子,又看看江怡茹手中的帕子,面上的乌云这才散去,舒展了容颜,笑道:“既然是表妹送的,那便还给温贤弟。只是没有想到表妹与温贤弟之间竟还有赠帕的交情……”章乃春似笑非笑地看看江怡茹,又看看温鹿鸣。
章思颖却已经扑了上来,张牙舞爪地一把就抓住了江怡茹的头发,嘴里嚷道:“我以为是哪个贱婢,竟是怡茹你这个贱蹄子!你竟然敢抢我的男人!”
众人猝不及防,赶忙去拉章思颖,拉开时江怡茹的头发也已经被扯散了,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早已汪了两汪泪水,哭着跑走了。
白云暖忙向紫藤道:“紫藤,你赶紧去安抚安抚她,日后还拜托你在府内多照应她。”紫藤点头,赶紧携着丫鬟去追江怡茹。
这边厢,章乃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恼羞成怒的章思颖,道:“瞧你这德性,简直是市井泼妇!”说着,便对四儿道:“将大小姐带回南厢房去,看着她,吃斋饭的时候,不必让她上桌了,脸都被她丢光了。”
四儿怯怯地看着章思颖,不敢动手,章乃春只好嫌弃地自己拉住章思颖向外拖去。
白云暖看着章乃春欲走舍不得走的样子,心里不忍道:“章大少爷,谢谢你……”
章乃春一颤,眉间有欣喜的神色跃动着。
“阿暖妹妹保重,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为难怡茹的。”
说着,给了白云暖一个笑容便拉了章思颖离去。
章思颖一边被章乃春拽着走,一边回头看着温鹿鸣道:“温鹿鸣,我不会放过你的,这辈子你要是不肯娶我,你就打光棍好了!你休想和江怡茹修成正果,我不会让你们两个逞心如意的,你走着瞧!如果你胆敢和江怡茹再有来往,小心我捏死她!”
章乃春厌烦地加重了握住章思颖手臂的力道,章思颖立刻疼得惊叫起来:“哥,你弄痛我了!”
章乃春不理她,只加快脚步拖着她离去,四儿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
白云暖看着章乃春的背影,无限动容地叹了一口气。
温鹿鸣看看手中的帕子,再看看白云暖看着章乃春背影的神情,他默默地将帕子收入怀中去,喃喃对白云暖道:“阿暖,其实他对你真的是真心实意的……”
白云暖一颤,回眸看温鹿鸣,见他经了这一场闹,心有余悸的模样,落寞笑道:“温大哥,你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吗?”
温鹿鸣愣住,点了点头,又不解地摇了摇头。白云暖脸上的悲哀深不可测。令他彻底迷惘。
※
白玉书得知章思颖对温鹿鸣的纠缠之后,便不在寺庙内吃斋饭,将供奉的香油钱交给慧泽大师。便早早地告辞,率着全家离了凌云寺回城去。
章乃春原还想吃斋饭的时候能再看白云暖一眼,却听闻白家人未吃斋饭就回城了,心里好不失落。
紫藤安抚他道:“爷和小姐有一年之约,小姐定当不会食言,只要爷好好表现,定能抱得美人归的。”
章乃春这才稍稍宽了心。
章思颖心里的怄却一时半刻得不到解决。回到章家更是摔盘子摔桌子,闹腾不休。
紫藤担心章思颖会去找江怡茹的麻烦,便求了章乃春。让江怡茹搬到自己的园子里,另收拾出一间厢房与她居住。章思颖更加愤愤不平,但碍于哥哥的淫威,却也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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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白振轩是新婿。本应在正月里接受各亲戚家的宴请。可是他昏迷不醒,这新婿宴请便也不了了之。
姜家备了宴客席,杨家也举家从临县赶来访亲,白家同住本城,当然不能不去。王丽枫是不愿意出门的,又在孕期,白姜氏便留她在家里好好将息,自己和丈夫、女儿一起回娘家与亲戚们聚会。
大家久别重逢。欢声笑语,唯有二舅和二舅母闷闷不乐的。筵席上也不见三表哥姜湖的身影。
白云暖为着避嫌。也不愿打听。二舅母却在筵席之时,偷偷让丫鬟请了她去偏厅谈话。
白云暖一到偏厅,泪就簌簌落了下来,唬得白云暖忙拿帕子替她擦拭,嘴里道:“二舅母这是怎么了?敢是阿暖惹二舅母生气?”
二舅母摇头,握住白云暖的手,直喊“我的儿”,她道:“你三表哥为着你的事情恼恨于我,绝食数日,这几日病得都说胡话了。非是二舅母狠心,要断你们俩的姻缘,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一来我确实答应了姜湖他舅舅,让我那侄女儿与姜湖结亲,我不好失信于娘家;二来我也曾偷偷将你和姜湖的生辰八字拿与庙里的大师合过,说是命格犯冲,不能嫁娶,否则姜湖性命堪忧,我为人母者,不能不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啊!还有第三……”
二舅母突然欲言又止。
白云暖倒显得坦然,反对的理由已经有两条了,何必还怕再多一条呢?便道:“二舅母但说无妨。”
二舅母这才擦了擦泪,道:“还有那章家大少爷也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你三表哥对你动了心思,特特找人来威胁过咱家……”
白云暖心里对章乃春又生出无数厌恶来,永远都是这样强买强卖的痞子习气。
她对二舅母道:“二舅母且放心,阿暖绝不会拖累三表哥的。”
二舅母仍旧垂泪道:“可是你三表哥他就是个一根筋的,执拗地认为你们二人不能成婚是因为我的阻挠,阿暖哪,你舅母我那侄女儿真心是好姑娘,虽然模样儿不如你出挑,可是心却是在你三表哥身上的,现在你三表哥病得奄奄一息,她仍旧愿意嫁过来,还说哪怕是给姜湖冲喜,亦心甘情愿。舅母之所以不支持你与你三表哥的亲事,是因为舅母知道你的心思不在你三表哥身上……”
白云暖想想,何尝不是呢?二舅母分析的每一条都有道理呀!自己又何必还在心里生了她的闷气,不如助她一臂之力,于是道:“二舅母可愿意让阿暖见三表哥一面?”
二舅母有些惊喜地看着白云暖道:“我的儿呀,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只有你能做通你三表哥的工作了。”
白云暖冲她笑了笑,握了握二舅母的手,让她安心。
※
姜湖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忽见白云暖坐在床沿上,他使劲强撑起眼皮,握了白云暖的手道:“阿暖……”
刚唤了一声,所有柔肠百结化作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白云暖拿帕子替他轻轻拭去泪水,又端起床头矮几上放着的药,用汤匙搅了搅,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道:“有什么话喝了药咱们再说。”
姜湖却并不肯喝那药,奄奄一息盯着白云暖道:“表妹若不同意嫁我,我宁肯死了好了……”
白云暖不慌不忙将那药碗往一旁矮几上一搁,道:“也好,你既然存心想死,我也不拦你,我的心横竖不在你身上,你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姜湖恁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云暖,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
白云暖看着他憔悴的病容,依然咬咬牙狠心道:“只可怜你的舅表妹还眼巴巴地等着嫁你,你舅舅说你是行将死去之人要替她另择良配,谁知她死活不肯,还说要嫁过姜家来替你冲喜!她真是个傻姑娘!只怕你一心求死,她也只能嫁给一个灵牌来。”
姜湖被白云暖一阵抢白,一口上不来,两眼一翻就背过气去。
站在一旁的二舅母早就哭天抢地地冲过来,责备白云暖道:“我让你来劝他,安慰他,你怎么反倒把他气死了?姜湖,我可怜的儿啊!”
白云暖不理会二舅母,径自翻了翻姜湖的眼皮,又替他把了脉,探了他的鼻息,对二舅母道:“二舅母不要慌,三表哥没有断气呢!”
二舅母只是不肯信,拉着白云暖不肯撒手,要她赔她儿子的命来。二舅母的哭闹声将所有人都引了过来,于是一大家子人都挤在姜湖的房间里,急不可耐。
姜桂礼以屋内挤了太多人,空气不畅通为由,让大家都散去,二舅母却抓着白云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撒。白云暖便也只能守在姜湖的病床前。
杨沐飞见白云暖被二舅母困住,心里不平,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要求同陪。二舅母哪有心情理他?他便自顾自在姜湖的房间里留了下来。
一直到晚间,姜湖终于悠悠醒转,二舅母喜极而泣,他却没心思理会他娘,只握住白云暖的手追问:“你之前同我说的话是真心的么?无论我生我死,都不干你的事,你都不会心痛。”
白云暖点头,背脊挺得笔直,坐在床沿上,犹如木雕。
她不卑不亢地点头,神色冷到极致。
姜湖看着她神妃仙子一般的面容,却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心肠,不由气馁,道:“我终是错付了心肠。”
当即,目光清明起来,抓住他母亲的手道:“拿药来我吃!”
二舅母喜极而泣,白云暖暗暗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母病
时值正月,大雪初晴,春阳初升,削弱了寒威凛烈。
三表哥和四表哥的婚礼定在二月里的同一天,匆促得不能再匆促,对二舅母而言却是心头卸下一块石头,而于白云暖,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成婚在即,小姨一家也得来洛县喝喜酒,杨沐飞、彩星、沉林干脆就不回临县去照旧住到了白家,杨勤封和姜女探视过白振轩之后,便回临县准备贺礼、礼金一应事宜,而恋奴年岁太小,被小姨带在了身边。
起初,杨家兄妹三人常去梅香坞探视白振轩,久了发现王丽枫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淡淡的,不喜与人言谈,便也渐渐不敢去打扰她的清静。
站在听雨轩的回廊上,兄妹三人对着那扇被锁死的园门,好不怅惘。
“表嫂这是怎么了?好像故意自闭了似的。”沉林撇撇嘴道。
白云暖淡淡回道:“春蚕吐丝,作茧自缚,她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我们不要去破坏与打扰吧!孤独也是一种乐趣。”
“其实她也很可怜,新婚燕尔,表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没有离开白家,反而无怨无悔地留下来照顾表哥,无论如何都让人心生敬意。”彩星道。
白云暖侧眸给了彩星一个微笑,伸手拍拍她的肩,道:“难得你有这番理解她的心意,如果长嫂知道,一定会欣慰的。”
杨沐飞却叹道:“也不知振轩表哥何时能醒,难道就这样躺一辈子。做一辈子活死人吗?表嫂的青春韶光能有几许,真有些害怕等表哥醒来之时,红颜已老……”
讲及此。心情不免郁郁,沉林嚷起来:“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这样唉声叹气的,横竖是表嫂自己的选择,难道咱们有谁能替了她的悲伤不成?她愿作茧自缚,咱们谁也不好拿剪刀剪了她的茧子不是?”
“就是担心她怀着身子,心情抑郁的话。对胎儿不好……”彩星担忧道。
白云暖便握了彩星的手,道:“长嫂对我有误解,她大抵不愿看见我。彩星与她总是没有瓜葛的,你若有心,就常去陪她说说话。”
彩星有心犹疑:“可是表嫂她一直不冷不热的……”
“我没有强迫你,你要愿意。你就多去看看她。横竖她是不愿见我的,对你们还能不冷不热,对我偏只剩冷冷的了。”白云暖落寞地笑了笑。
杨沐飞拍拍白云暖的肩道:“表妹,你且宽心,我会监督彩星多去梅香坞的,沉林也该去,沉林性子活泼,聒噪一番。没准儿就把振轩表哥从睡梦中吵醒了。”
一句戏谑这才令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绿萝急匆匆从东角门跑了进来。神色慌乱不已。
白云暖蹙眉问她道:“这是怎么了?火烧眉毛似的?”
绿萝跑得满头是汗,两颊绯红,她上气不接下气道:“夫……夫人突然吐血晕倒了。”
白云暖只觉心跳漏跳了一拍,两脚瘫软了一下,杨沐飞及时扶住了她。
※
白姜氏的病是自白振轩出事后便忧伤郁结而成,只是一直都是闷而未发,不似此番如此来势汹汹。
兰庭汇聚了一众人等。大家都聚在外间,焦急地等待里间刘郎中给出病诊。
里间,白玉书、白云暖和王丽枫都站在床前,真娘一旁抹着眼泪。刘郎中替白姜氏把过脉之后,起身拱手对白玉书道:“夫人是忧伤过度,郁结成疾,因而才得了……”刘郎中欲言又止。
白玉书道:“得了什么呀?”
“痨病。”
刘郎中一言既出,白云暖不禁骇然。
“长嫂,你快回梅香坞去。”白云暖说着就去将王丽枫往外推去。
王丽枫蹙眉,不解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只好道:“痨病会传染,长嫂有孕在身,母亲会知道你的孝心的,但是为了腹中胎儿,长嫂还是避一避吧!”
刘郎中道:“不错不错,痨病会传染,不但少夫人,大家都避着为好。”
白云暖见王丽枫仍旧杵着不动,只是睁着双眼冷漠地看着自己,她也顾不得其他,便去唤了南湘进来。
白玉书道:“丽枫,你还是先回梅香坞去吧,你婆婆跟前有我们呢!你不必担心。”
王丽枫向白玉书福了福身子,便随了南湘回梅香坞去。
白玉书又对白云暖道:“阿暖,你也回去,刘大夫既然说了你母亲这病会传染,你一向娇弱,恐过了病气,你还是不要留在兰庭,回听雨轩去吧!”
白云暖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昏迷未醒的母亲,如何能离开?白玉书向真娘使了个眼色,真娘便一边抹泪一边将白云暖拉到了帘子边,对外头道:“你们快把小姐送回听雨轩去。”
众人闻声都围了上来,不单绿萝、红玉,并着杨家三兄妹都一起将白云暖拉了出去。白云暖有些云里雾里,被众人推着走,很有些身不由己。
回到听雨轩,白云暖的泪才扑簌簌落了下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么会这样呢?母亲这病很有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痨病可不好治啊!难道母亲亦逃不过前世的命运吗?
前世,母亲久病不愈,突然暴毙,暴毙之时七窍流血,死状恐怖,如中毒一般。更兼真娘对于母亲死因的猜测令她这一世一直战战兢兢,对父亲也是疑窦丛生,生怕母亲的悲剧会重演。没想到母亲还是病倒了。那么父亲是否还会如前世一般,对母亲痛下杀手吗?不能够啊,不能够啊,这一世,父亲对母亲那么好,也没有什么永定州知府的妹妹来纠缠,所以父亲不会残害母亲的。
白云暖心头一片乱麻,手脚也微微发起抖来。
沉林一握她的手,惊呼道:“阿暖你这是怎么了?敢情是担心姨母的病吗?你放心,姨母的病有郎中呢!”
彩星和沉林一起,一边扶了白云暖去坐下,一边紧张道:“阿暖,你不要吓我们!”
杨沐飞已经吩咐绿萝和红玉去请刘郎中,白云暖道:“表哥,不必了。”
她使劲深吸了几口气,才镇定下来。(未完待续。。)
ps: 谢谢小鑫的平安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托婚
白云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母亲,不能让父亲与母亲同处一室,不是她不信任父亲,而是她不敢相信造化。心砚死了,哥哥成了活死人,母亲突然病急,令她再也无法淡然。
她不能再失去母亲!前世,她五岁丧母,太小,无法保护母亲,这一世她重生归来,已然十四岁了,她有能力保护母亲的,一定!
白云暖执意要搬去兰庭照顾母亲,白玉书和真娘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但是不许她在里间久呆,只答应让她在外间加了一张榻。
白姜氏的药每日由真娘送到里间去喂服,真娘不在时,白云暖一见父亲单独进里间陪伴母亲,她便不放心,执意要跟。
白玉书道:“你母亲每日里咳血,万一把病气过给了你,那可如何是好?你要是想见你母亲,只在门口呆着,但不许进来。”
于是,白云暖便撩着帘子站在里间门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玉书,她生怕自己一个晃神,母亲又七孔流血、面色乌紫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就那么执拗地提心吊胆地监视着父亲,而白玉书当然不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只以为女儿是太过孝顺之故。他总是一边擦去妻子刚刚咳血之后沾在唇边的血迹,一边回头冲女儿忧伤又故作振作地笑笑。
看到白玉书的笑,白云暖就不由一怔。
会不会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父亲对母亲这么好,怎么可能因为母亲生病就毒杀母亲呢?父亲如果薄情寡恩。他完全可以不管母亲哪!可是父亲对母亲的病是如此上心,他既要管强金阁的工程,又要管母亲的病情。母亲卧病才不过几日,父亲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而自己还如此猜疑父亲,实在太不孝了。可是前世真娘告诉自己的话又该如何解释呢?
白云暖内心无比煎熬。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母亲的安危,她无论如何不能对父亲放松警惕。
“阿暖,你回听雨轩去吧,孩子。乖,听母亲的话,你这样呆在兰庭之内。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母亲于心不安。你的孝心母亲知道,可是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呀!你哥哥已然那样了。如果你再不爱惜自己。叫母亲如何安心养病啊?”白姜氏在病榻之上支起身子,看着门口的女儿,泪落神伤。
白云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白玉书阻拦就冲进了里间。她扑在病榻前,抱住母亲的身子,失声痛哭。
“母亲,阿暖不想离开你,阿暖害怕阿暖不守着你。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白姜氏虚弱地笑,她抬手轻抚女儿的头发。慈爱道:“真是个傻孩子,刘郎中说了,母亲这病是慢症,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放心,母亲一定配合刘郎中的治疗,不管再苦的药母亲都喝,母亲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白云暖抬起泪痕交错的面容,啜泣着。
白玉书一旁道:“回听雨轩去吧!乖,阿暖,听你母亲的话,你不要让你母亲操心,你母亲的病就能早日康复了。”
白云暖万般不愿,还是被白玉书拉起了身子。
小姨和小姨夫也已回到了白家。
此刻,二人进了里间来探视白姜氏,小姨坐在床边握住白姜氏的手泪雨淋漓,她道:“才几日功夫,怎么就病倒了呢?”
白姜氏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或许是我命中该有一劫。”
姜女就立刻“呸呸呸”啐了几口,道:“姐姐还这样年轻,多少好日子还没过,没得说这样丧气的话。”
白姜氏摇头,她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却拿手指着白云暖时,眼睛里闪出些丝光芒来,她喘了一会儿气,才同姜女说道:“你我姐妹,不是外人,我便也厚颜拜托你一事,如果我不能撑到从病榻上下来,阿暖就拜托你了。”
白云暖一颤,母亲这分明是在许婚哪!
只见姜女同杨勤封互视一眼,继而对白姜氏道:“姐姐只管放心,你我姐妹情深,你视我的孩子有如亲生,我也视你的孩子有如亲生。我有两个儿子,恋奴太小,但沐飞与阿暖年龄相若,如若阿暖没有更好的归宿,我们家沐飞横竖留给姐姐你做女婿可好?”
白姜氏含泪点了点头,她拍着姜女的手背笑道:“好妹妹……”
白云暖见母亲形容憔悴,虚弱无比,却仍然挂心她的终身大事,心里纵有万般不愿,这时候也不忍拂逆了她。反倒是白玉书岔开话题道:“你刚喝了药,也该躺下好好将养着,那些个烦心的事等你日后病好再议。”
白姜氏便听话地躺到床上去,但仍不放心地嘱咐姜女道:“你好好帮我把阿暖劝回听雨轩去吧!日后若真的做了她的婆婆,那倒要真从今日起就立起婆婆的威来。”
姜女听姐姐如此说,又是哭又是笑,她扭身看白云暖道:“看在你母亲病了的份上,咱们权且在她面前演一回婆媳,我说什么你便听什么吧!”
白云暖见小姨说出玩笑话来,也只好破涕为笑,由姜女带离了里间。
到了外间,见杨沐飞立在厅上,早已两颊绯红,眼露喜色,想来是将里间的对话听全了。姜女看看儿子,再看看外甥女儿,果是一对登对的璧人。便道:“沐飞,在你三姨家,你也莫再当自己是客,如今你振轩表哥睡着,你阿暖表妹终是个柔善的女孩儿家,凡事你多替她担当着些。”
杨沐飞低首做出恭谨聆听训示的样子来。
白云暖因为母亲的病,哪里有心思去体味杨沐飞内心里的悸动?母亲要她回听雨轩去,她不能违拗母亲,可也不放心父亲与母亲独处,便好生嘱咐了真娘,务必寸步不离母亲病榻,即便父亲在时,她亦不能离开。
真娘不解,白云暖只好落着泪祈求道:“如果你念在是跟我母亲从姜家嫁过来的,又念在我母亲这一辈子待你不薄,你不要问为什么,就按我吩咐的做便是。”
真娘只好含泪应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误会
姜女有意让杨沐飞送白云暖回听雨轩去,自己则和杨勤封回了别苑。一路上,杨沐飞心猿意马,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道:“表妹,若果三姨和三姨夫真的同意将你许配给我,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白云暖愣住,继而烦乱道:“表哥,阿暖现在没有心情谈这个。”
杨沐飞了解地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两下里都心事重重,并肩走回了听雨轩。
入了听雨轩的园子,却见安宇梦和温鹿鸣站在回廊上。
绿萝红玉上来迎接白云暖,并朝安宇梦和温鹿鸣的方向努了努嘴,白云暖道:“怎么也不请他们二位去厅上坐?
红玉答:“二位公子是刚刚到,奴婢这就上茶去。”
红玉说着携了绿萝先进了厢房。
白云暖便也引着安宇梦、温鹿鸣、杨沐飞一同入了厢房。白云暖坐了主位,其他人依次在梅花洋漆小几旁寻椅子坐了。绿萝红玉上了茶便退下了。
安宇梦和温鹿鸣询问了些白姜氏的病况,又安抚了白云暖一番话,二人都道要替白姜氏寻些好药方去。
白云暖道:“母亲的病有刘郎中呢,你们两个还是攻书要紧,莫要为旁的事情分散了心思,若明年春闱不能入仕,就白白辜负了我爹收你们于馆内读书的美意了。”
安宇梦和温鹿鸣都凝眉点了点头。
杨沐飞道:“听说温先生好学问,强金阁又饱藏佳作。若我也能留在书香堂读书,那就好了,可偏偏去岁求了父亲母亲竟然不允。”
白云暖道:“你若真的要留下来与温大哥和宇梦一起攻书。也无不可。你今番重新求过小姨姨父,定当是允的。”
杨沐飞问了句“为什么”,白云暖却只沉默不作声了,杨沐飞随及悟到其中玄机,不由又羞又喜。父母有意让自己与阿暖缔结良缘,自己再要求留在白家攻书,自然是要允的。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送走温鹿鸣等人。白云暖觉得自己疲乏透了,绿萝上前替她捏脚捏背,红玉却端了一托盘纸条上来。
白云暖问道:“这是什么?”
红玉答道:“小姐在兰庭住了数日。那白色的信鸽可是夜夜都会飞到听雨轩来,奴婢将信鸽脚上的纸条都一一守着呢,只等小姐回来了看视。”
白云暖遂将纸条一一打开了,见上面竟是几首表达爱慕之意的情诗。用词十分精致。平仄也相当整齐,却是章乃春的字迹。白云暖哑然失笑,这又是章乃春花银子从哪个秀才处求来的诗词,自己再誊抄一遍罢了。想她几番羞辱于他,折磨于他,他竟还不死心,大有百忍成刚的意味。
白云暖将那些纸条揉成小球,攥在手心。蓦地心头一颤:想前世父亲唯一毒杀母亲可能的动机便是要娶永定州知府的妹妹骆氏。那永定州知府二十多岁尚未出阁的妹妹已然是老姑娘,因仰慕白家的藏书楼而爱慕了父亲。可是她兄长是永定州知府,妹妹如何肯与人做妾,而白家也没有男子纳妾的先例,更不能休妻,母亲不死,父亲与这骆氏便结不成姻缘。前世她和真娘都议论过,父亲唯一毒杀母亲的理由便是要娶骆氏进门。或许父亲并不是薄幸的男子,他娶骆氏,是为了骆氏巨额陪嫁能够修缮岌岌可危的藏书楼。作为藏书世家的传承人,父亲出此下策实在是情有可原吧!
可是,于白云暖而言,这是绝不能容许的!因为那是她的母亲。
这一世,皇上拨款作为强金阁修缮的资金,父亲自然不必再为骆家的陪嫁而去毒害母亲,可是白云暖仍然不能放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打听到这一世是否也有骆氏的存在,她是永定州知府的妹妹,而章乃春的外祖母家就住在永定州。
白云暖目光雪亮起来,原本恹恹不振,这会子所有的精气神都回来了。她立即起身走进书房去,让绿萝红玉研磨,给章乃春写了字条。
入夜,章乃春的信鸽照例飞入白家的园子,白云暖将写好的字条系在了信鸽脚上。信鸽“噗”一声乘着月色飞上了天际。
白云暖站在回廊里,看着满园的花草树木被月光浸润,幽幽吐出一口气来。心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舒展开去。
肩头一暖,她以为是绿萝或者红玉给她披上披风,也不回头,只是道:“你先下去吧,我站一会儿,就回屋了。”
那人却不走,依然在她身后站着,白云暖不耐烦地道:“都让你下去了……”一扭头,竟是安宇梦,她吃惊道:“宇梦!”
安宇梦立即用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白云暖便噤声。
安宇梦小声道:“为着避嫌,偷偷摸进来的,知道你心情不好,白日里觉得言语安慰你,很是苍白无力,便寻了坛酒过来,陪你坐会儿,一醉解千愁呀!”
月光中,安宇梦笑得坦荡荡的。
白云暖不自禁就被他的笑容感染了,眉睫舒展开去,道:“好啊!”
于是二人摸到石阶上坐下,安宇梦掀开坛口盖子,仰头自己先喝了一口,继而将坛子往白云暖跟前一伸,爽利道:“到你!”
白云暖笑着接过坛子,也仰头喝了一口,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喝了小半坛,白云暖原本郁闷的心情仗着酒意全都化作眼泪刷刷拉拉滚淌了一脸。
安宇梦伸过袖子,道:“擦一擦吧,不然鼻涕都快哭出来了。”
于是白云暖抓过安宇梦的袖子胡乱揩拭着自己面颊上的眼泪,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过去。
“宇梦,谢谢你对我这么好。”白云暖抽噎道。
安宇梦答:“说什么客气话呢?咱们是朋友,好来好去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宇梦,我不值得你对我好……”白云暖是想到了琴官有感而发,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
安宇梦双手抱膝,道:“连洛七尾,我都没办法恨她,更何况是你?相爷害死了琴官,洛七尾被捉回去的时候,我竟然心里还有一丝不舍,而阿暖,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把我从梨园中救出来,现在又收留我在白家书馆读书,总之,你对我的好是说不尽的。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的情谊虽然无关风月,却是比海深,比山高,我想你应当能体味我要表达的意思。”
安宇梦的笑容始终清澈如月光。
白云暖却哭得更厉害了,她点头,又摇头,刚止住的泪水又如溃堤的洪。
“宇梦,你不明白,我不值得你对我这般交心交肺的信任,宇梦……”
“既然交了心也交了肺,就要无怨无悔,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干了。”
安宇梦重新拿起了酒坛子,仰头便是一口,白云暖怔怔地看着他,甩甩头,想着横竖错已铸成,人已死去,不如放下,洒脱些。于是也接了酒,畅饮。
听雨轩的西角门边站着温鹿鸣,他的手里也拿着一坛酒。透过园门,望见台阶上白云暖正喝下一口酒,而安宇梦伸手替她拭去泪水……
温鹿鸣有些蹒跚地折回身子,举步竟有如千金。
他从怀里掏出白云暖的那方帕子,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她将帕子借了他就再没讨回去,是因为她流眼泪的时候并不需要用帕子擦,有人会用自己温暖的手替她轻轻揩去泪水……
温鹿鸣走着走着,便停住了脚步,他扶住身边一棵树,有些艰难地喘着气。胸腔里有如许多根钢针正在扎着刺着他的心,令他痛到五脏六腑都痉挛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雨荷
章家大宅内,章乃春捏着白云暖寄来的字条,沉吟了一下,对紫藤道:“你去把怡茹表妹请过来。”
紫藤便出了厢房,往江怡茹的屋子走去。
江怡茹正在屋内,坐在炭炉边取暖,手里是一件还未缝完的婴儿小衣服,见紫藤来了,她赶紧站起身,道:“你刚刚怀上身孕,怎么不在屋里歇着?什么事情要你亲自过来寻我,让丫鬟过来传一声,我过去寻你不就是了?”
紫藤看着她手里的小衣裳,道:“瞧你有心的,这可是为我肚里的小东西缝制的?”
江怡茹点头,“我选了红色的料子,无论男女都可以穿呢!”
紫藤感动地笑着,立时又道:“爷让我过来请你过去一趟呢!”说着,夺了江怡茹手中的小衣服放一边,拉着江怡茹便去寻章乃春。
江怡茹不解章乃春寻自己所为何事,见了面,行了福礼,唤了声“表哥”,便听章乃春坐于棠梨木太师椅上问她道:“永定州知府现在是谁?可姓骆?”
江怡茹一愣,继而不好意思道:“表妹不知。”
章乃春蹙起眉头,颇有些怪责之意道:“你不是永定州人吗?”
“表妹只是一介妇孺,素日幽居闺阁,如何能晓得官场上的事情?”江怡茹羞涩道。
章乃春嫌弃地挥挥手,“算了算了!”
说着,便让江怡茹出去了,继而对紫藤道:“我要出门一趟。你有孕在身,自己当心些,我多派几个小厮看着这园子。阿思要来捣乱,你只管让小厮将她打出去。”
紫藤点了头,又问道:“爷出门是要去哪里?去几日?”
“永定州,几日便回,很快的。”章乃春拍了拍紫藤的脸颊,便让四儿进来收拾行装。
※
章乃春前脚一离开章家,章思颖后脚就到了紫藤的园子。章思颖从凌云寺受辱之后对江怡茹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欲寻个机会好好收拾她一番,奈何她被紫藤接去同住,碍于哥哥的淫威。章思颖才忍耐了这数日。
这不,丫鬟一报说大少爷出远门去了,她便领着几个小厮迫不及待地来寻江怡茹。
园子里,小厮们见大小姐也领着一班小厮气势汹汹而来。赶紧拦在了园门口。
章思颖喝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给我闪开!”
为首的小厮道:“大小姐。这是少爷的吩咐,不许大小姐进这园子,否则唯奴才们试问!”
章思颖冷笑,道:“我哥也真是煞费苦心,谁才是他的亲妹子?也罢,不许我进这园子,横竖让她出来就是。”说着便扯开嗓子大声喊“江怡茹”的名字。
江怡茹正在同紫藤说话,猛听地园子外头传来章思颖大呼小叫的声音。不由一凛。
紫藤蹙眉道:“也不知这大小姐到底要怎样?不依不饶的,就凭帕子就认定了你与那温公子有瓜葛。见过没皮没臊的。没见过如此没皮没臊的,有本事她就让那温公子娶她,一味地针对你算怎么回事呢!”
江怡茹见紫藤脸气到涨红,赶紧安抚她道:“表嫂,你有孕在身,别为我的身子气坏身子,不值当,她要见我,我横竖去见她一面就是了。”江怡茹说着就往门外走。
紫藤忙去拉她:“表小姐,不可!大小姐一向嚣张跋扈,她如此明目张胆针对你,你若贸然出去,她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江怡茹摇头,“难道由着她在你这里鬼吼鬼叫吗?你是有了身子的人,可得静养。”
江怡茹说着,不顾紫藤阻拦就向外走去。
园门口,章思颖正扯着嗓子喊:“江怡茹,你有胆子抢我男人,没胆子出来见我吗?你是没胆子见我,还是没有脸见我?你吃我章家的,住我章家的,用我章家的,却如此这般恩将仇报,破坏我和温鹿鸣的姻缘,江怡茹,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正咒爹骂娘着,忽见江怡茹从回廊上走了过来,不慌不忙,不疾不徐,气定神闲。
待江怡茹走近了,章思颖冷笑道:“怡茹,我还以为你再无脸见我了呢!”
江怡茹道:“不知表姐要见怡茹何事?”
“何事?”章思颖目光血红,“你还有脸问出口,你这个贱人!”章思颖扬手便给了江怡茹一巴掌,江怡茹直被打得眼冒金星,身子向后趔趄了一大步。
紫藤已经追了过来,见江怡茹被打,急得呵斥小厮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爷临走前是如何交代你们的,你们竟这样眼睁睁看着表小姐被欺负!”
众小厮立即抄起家伙挡在了紫藤和江怡茹跟前,章思颖怒不可遏道:“你们是我章家的奴才,为什么听一个姓彭的贱妾在那边发号施令,都给我闪开!”
章思颖让自己带来的小厮和紫藤园子里的小厮动起手来。而江怡茹怕大家的拳脚伤到紫藤的肚子,忙拉了她退到后面去。章思颖见小厮们都起了冲突,没人顾及她,立马进了园门,扑到江怡茹身上去,一边挠她的脸,一边嚷叫着:“我让你抢我的男人!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温鹿鸣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你难道不知道温鹿鸣是我相上的人吗?”
紫藤见江怡茹被章思颖胡搅蛮缠,脸上已有了血痕,赶紧去拖章思颖,而江怡茹又怕紫藤被章思颖推倒,便来护她。一时间三个人你拉我扯的,还是章念颖去把章江氏请了来,这场闹才结束。
章江氏看看脸上被挠到出血的江怡茹,又看看大汗淋漓的紫藤,再看看满目血光的章思颖,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她先是询问了紫藤,安抚了江怡茹,让丫鬟婆子将二人送进屋里去。便转身责备章思颖道:“怡茹是你亲舅舅的女儿,你舅舅生前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娘,你也不问问你的好侄女儿都干了些什么下三滥的事情,她竟然敢抢我的温鹿鸣,怪不得温家会回绝咱章家的亲事,原来江怡茹在魅惑他!”
“胡说!”章江氏生气。“怡茹还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你这般败坏她的名声,置我于何地?你把她的脸挠成那样。若日后留下了什么疤痕,岂不罪过?”
章思颖不屑道:“我就是要挠花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敢勾/引我的男人不?”
章江氏见女儿如此没羞没臊,口无遮拦的。不禁为之气结。而章思颖就是头自以为是的牛。谁也拉她不回。章江氏只好暂时不理会她,径自寻药膏给江怡茹擦脸。
白云暖知道这一场官司时,已是晚间。章家的信鸽飞进了白府,她看到了紫藤写来的字条,得知章乃春去了永定州,得知紫藤有了身孕,得知江怡茹因为温鹿鸣的事情被章思颖羞辱。
她一个人坐在里间床上,看着手中的字条发怔。蓦地。她突然悟到,前世。章思颖为何那般痛恨于她,原来竟还有这一层原因在。她在前世一定和今世一样机缘巧合恋上了温鹿鸣,而温鹿鸣又钟情于自己,她才会那般痛恨自己。相比前世章思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今日她对江怡茹使的坏便是小巫见大巫,至少这坏是明面上的,而章思颖对自己的报复却是掺杂了太多阴谋与算计。
心里突然豁然开朗,白云暖对江怡茹便更加担心。章思颖之所以如此针对江怡茹,不过是为着温鹿鸣手头的帕子,而那帕子明明是自己送的,江怡茹不过替自己担了罪名,也担了章思颖的报复。真不知道,如果章思颖知道那帕子的主人其实是她白云暖,不知她又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想人妖那样阴毒的计策都干得出来,章思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
次日,温鹿鸣、安宇梦并着杨沐飞都在书香堂中读书,忽见白云暖站在窗外看着他们。安宇梦和杨沐飞都笑着和白云暖打招呼,温鹿鸣则很落寞。他拿眼偷偷打量了一眼安宇梦,见他回应白云暖的笑容分外明媚灿烂,心里便打翻了醋坛子,酸溜溜的。
正低头郁郁想着心事,却被安宇梦推了推肩膀,他抬头狐疑地看了安宇梦一眼,安宇梦向着窗外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窗外。他好奇地把脸转向窗外,见白云暖正在那里朝他挥手。
怎么不是叫安宇梦出去,而是叫他出去?
温鹿鸣有一瞬地恍惚。
杨沐飞道:“阿暖找你,你怎么还不去?你要再不出去,我就出去了。”杨沐飞的眼神里全是羡慕之意。
温鹿鸣这才起身,向温诗任请了辞,走向门外。
白云暖一袭白衣,外罩了淡绿色的披风,有如初春嫩柳分外亭亭玉立。温鹿鸣见她憔悴清瘦了不少,知其是担心白姜氏的病体,不由在心里心疼,却想起那夜在听雨轩的西角门边撞见她与安宇梦饮酒遣愁的一幕,又觉自己没有心疼她的资格。她心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是安宇梦。
想及此,温鹿鸣就垂了眼帘,黯然道:“阿暖寻我何事?”
“想请你帮一个忙,不知温大哥肯与不肯。”白云暖浅浅笑着,若风中雨荷,很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未完待续。。)
ps: 今晚,让我偷懒一下,一更就好了。我晚上本来想去摄影楼拍写真,结果没有一家肯接我的生意,呜呜,好心塞,有钱都没人愿意赚,人民生活水平已经好成这样了,呜呜~~~~(>_<)~~~~ 。朋友说是我长得太丑,他们不愿意帮我拍。呜呜,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毒计
杨沐飞抬头看窗外,只一转眼功夫,白云暖和温鹿鸣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蹙起了眉头,问安宇梦道:“宇梦,阿暖和鹿鸣……”说着欲言又止。
见杨沐飞吞吞吐吐,安宇梦笑道:“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杨沐飞复又低下头看他的书去了。
安宇梦笑着摇了摇头,也低头看自己的书。
阳光透过窗子斜射在书桌之上,春的气息已经晕染了屋内每一个角落。温诗任坐在另一张书案前看书,他抬头看孜孜不倦的二人,满意地笑了笑。
※
白云暖和温鹿鸣走到园子的假山旁,温鹿鸣问道:“阿暖到底何事?”
白云暖遂将江怡茹因为帕子之故受章思颖欺凌的事讲了一遍,温鹿鸣气愤道:“章家大小姐到底想怎样?”
“想招你为婿呀!”白云暖似笑非笑道。
温鹿鸣愣住,继而赧然道:“阿暖妹妹何以取笑为兄?”
见温鹿鸣不自在,白云暖敛容收色道:“哪里敢取笑你?不是正找你想办法替江小姐摆脱困境么?”
温鹿鸣凝眉道:“那章家大小姐也真是刁蛮!”
“岂止刁蛮?还阴险而恶毒!”白云暖补充。
“可是江小姐身在章家,咱们又如何救得她?”温鹿鸣苦恼。
“温大哥,我且问你,你可有心救他?”白云暖乞求地看着温鹿鸣。
温鹿鸣一颤,道:“那帕子原是你的。江小姐替你认了,才惹恼了章大小姐,为着你。我也得帮她呀!只是如何帮,我却不知。”
白云暖便道:“我且告诉你。”
说着,附耳对温鹿鸣嘀咕了几句,温鹿鸣微微点了点头。
※
章思颖正在屋内生闷气,为着章江氏对自己的训斥,忽见章念颖走了来。章念颖一进门,章思颖就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扫落一地。章念颖便在门边踟蹰着。进退两难。章思颖冷笑道:“去和娘通风报信的时候,你腿脚可利索,胆儿也够肥。全不似此刻这般畏畏缩缩,既然怕我,你出现在我面前找死吗?”
章思颖说到激动处又鬼吼鬼叫起来。
章念颖瑟缩了一下,蹲身将手里的一瓶药搁到了地上。怯怯道:“娘说。请你把这瓶药拿去给怡茹表姐擦脸,让你们冰释前嫌。”章念颖说着,便逃之夭夭,生怕盛怒之中的章思颖会顺手扔过什么凶器来,届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就糟糕了。
章思颖刚想发火,章念颖已经跑得影儿都没了,她不禁冷嗤道:“废物。瞧你这窝囊样!”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那只白底蓝釉、细颈溜肩的山水小瓶上,唇边蓦地绽出一抹奸笑。娘让她去赔罪。去冰释前嫌,敢情好啊!
紫藤的屋子里,丫鬟正在替江怡茹擦药,她的脸上被章思颖的指甲抓破了,呈现出许多道血痕,有两道呈于左边脸颊上尤为严重,血痕周围的肌肤似有感染的迹象。
一个丫鬟一不小心动作粗鲁了些,江怡茹痛得呻/吟了一声,紫藤急道:“你们是死人啊?涂个药都不知轻重的。”说着就要过去给江怡茹上药。
江怡茹忙伸手阻止她道:“表嫂不要过来!你有孕在身,不知这药对你的身子有无影响,你还是就在那边坐着就好,我没事。”
紫藤叹口气,重新坐下道:“你就会替别人着想,你这样好一个人,却被大小姐如此糟践,真是让人看不过去。”
“怡茹,表姐知道错了,特来给你赔罪!”紫藤话音甫落,门外便响起章思颖甜腻腻的声音,继而她笑眯眯的面孔便出现在门口。
屋内所有人都惊跳起来,紫藤立即警觉地挡到了江怡茹跟前,对章思颖道:“大……大小姐,你又要怎样?”心里抱怨看门的小厮怎么就放章思颖进了这园子,不知这阎王又要闹腾些什么。
章思颖看着紫藤如此护着江怡茹,心里不爽,但面上仍旧笑道:“彭姨娘,瞧你紧张的,之前是阿思不对,阿思不该对怡茹动粗,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我特地来给怡茹赔罪的,喏喏喏,我还从我娘那里特特求了药过来,我娘说这药治怡茹的脸伤最有用了。”
说着就走往江怡茹跟前走去,紫藤紧张地往后退了退身子。章思颖有些不耐烦道:“彭姨娘,你这个样子就过分了啊!人家好心好意来道歉,难道你愿意看着我和怡茹表姐妹永远都不和好吗?再说,谁才是我哥的亲妹子,彭姨娘你胳膊肘往外拐,还是不是我哥的女人?虽然你只是个妾,我哥娶你可摆了酒席的。”
紫藤道:“我帮理不帮亲!”
章思颖再次笑了起来,“说到亲,是你和怡茹亲,还是我和怡茹亲?我和怡茹可是有血缘的,我们虽是表姐妹,我娘和怡茹的爹可是亲姐弟!”
“那你还对怡茹下这么重的手?要不是众人拉着,怡茹早就被你打死了。”紫藤不忿。
章思颖忽而又笑了起来,道:“我这不知道错了吗?难道我犯了错就不允许我改错吗?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又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好了好了,我领你的情,还请表姐日后不要再为难我了。”怡茹坐在锦杌上委屈道。
章思颖见她一张雪白|粉脸上印着几条血痕,竟有踏雪寻梅之美感,不由在心里厌恶又妒忌,越发衬得脸上的笑容分外虚假。
她道:“怡茹,你既然领我的情,就让表姐我替你上药吧!”
紫藤道:“不要!”
江怡茹也蹙眉警惕地看着章思颖,道:“表姐。你的药就不必了,我适才已经涂过药了。”
章思颖笑道:“你们是不是担心我这是毒|药,涂了就会毁怡茹的容啊!我说过了这药是我娘那里求来的。恢复的效用比寻常的药要好上百倍。怡茹,你若不想你的脸上留下什么疤痕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用我的药吧!你要是要辜负一番好意,我只好亲自试药给你看了。”
章思颖说着就打开瓶塞,将瓶子里的药水倒在自己的手背上,那手背果然没事。
紫藤道:“你的手上没有伤,怡茹的脸上有伤。这药是否安全,还是不能确定。”
章思颖立即用指甲在自己手背上划出一道,又在那划痕上倒上药水。那划痕竟然神奇地愈合了。她抬头,神气地看着紫藤和江怡茹道:“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怡茹,你日后还要继续在我章家呆着,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你真的不愿和我和好了么?”
江怡茹想了想。便起身谢过章思颖,“如此,就谢过表姐了,怡茹受了这药便是。”
章思颖却道:“你脸上的伤已有一日,若耽搁下去,只怕这药届时涂抹上去也没有任何益处了,还是趁早吧!”
说着,就去丫鬟手里夺过棉球。沾了那药水替江怡茹擦在脸上。
紫藤和江怡茹心里都有些不安,到底还是不能过分信任章思颖。可是药水擦上之后,脸上的上的确是立即就好了。章思颖将药瓶子递给丫鬟拿着,拍了拍自己的手道:“立竿见影,这下总可以信我了吧?”
紫藤对着江怡茹的脸仔细探看,的确是没有任何伤疤了,原先的血痕消失无踪,面容又恢复如初。她惊奇道:“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什么药,如此神奇?”
章思颖一边让丫鬟给江怡茹捧上镜子,一边道:“这就得去问我娘了。”
江怡茹看了镜中的自己,脸上的伤疤的确是没有了,便起身对章思颖福了福身子,道:“谢谢表姐。”
章思颖回给她一个虚伪的笑容,“谢什么?原也是我不好,我只是在补过而已。”
正絮叨着,忽有小厮来报说:“大小姐,外头有人拜访你。”
章思颖奇道:“谁啊?”
“来人是位年轻的公子,自称姓温。”小厮道。
章思颖一下来了精气神,“可是温鹿鸣?”
小厮道:“奴才不知。”
章思颖撇了众人,急促地向外走去,嘴里道:“温公子现在何处?”
“奴才领大小姐前去。”
看着章思颖急匆匆的背影,紫藤和江怡茹互视了一眼。
紫藤道:“温公子来找阿思做什么?”
江怡茹摇了摇头,蓦地,她便见眼前紫藤的面孔有了重影,使劲甩头,紫藤的面孔越发多了起来。她开始头重脚轻,耳边嗡嗡作响。
紫藤见江怡茹情形不对,便抓住她,急问道:“表小姐,你怎么了?”
江怡茹想回答她,却双眼一黑,便栽在了她怀里。
紫藤大惊失色,立时喊起来:“来人哪,表小姐晕倒了,快去请郎中。”
丫鬟出去通传小厮,小厮赶忙去找章瑞梅和章江氏禀报,奈何两个主子都不在,小厮只好去向章思颖禀报。
紫藤眼见得江怡茹的两颊突然如火烧一般红起来,额头灼烫不已,再伸手摸摸她身上,更是烧得滚烫。只好命人先将江怡茹抬到自己屋里。如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半日,也不见小厮请了郎中回来,便派丫鬟去打探。丫鬟去了不多时,回来道,原先派去请郎中的小厮被章思颖支使去干别的差事了,而且章思颖还放了狠话,谁要是替表小姐请了郎中,谁就会被逐出章家。
紫藤一听,暗骂章思颖歹毒,又想江怡茹的突然病变一定与章思颖之前那瓶药水有关,便问丫鬟道:“大小姐现在何处?”
“在前厅呢!”丫鬟会道。
紫藤便让人看着江怡茹,自己则急忙忙携了丫鬟去前厅找章思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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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毒
前厅,章思颖见来人果是温鹿鸣,早已心花怒放。她几乎飞进了厅里,扑到温鹿鸣身上道:“鹿鸣,真的是你!”
温鹿鸣被章思颖纠缠住,很有些不习惯,又见屋内还有丫鬟在,早已局促地红了脸。章思颖会意,立即将所有丫鬟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则依旧赖在他身上。
温鹿鸣使劲推开章思颖道:“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日后都不敢来见你了。”
章思颖这才放开温鹿鸣,亲端了一旁几上的茶,奉到温鹿鸣跟前道:“丫鬟给你上的茶,你怎么不喝?可是嫌茶不好?”
“不……不是。”
“那就是奉茶的人不合你的意咯!”章思颖眸子挑逗地看着温鹿鸣,“丫鬟奉茶你不喝,那本小姐奉茶呢?”
温鹿鸣直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无奈道:“好好好,我喝我喝。”说着,接过茶抿了一口。
章思颖满意地接回茶盏放到几上,又过来拉住温鹿鸣道:“鹿鸣,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为着江小姐的事情。”
温鹿鸣刚说完,章思颖就眸光一冷,松开温鹿鸣的手道:“那个贱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你的?你快告诉我,我且好好收拾她!”
温鹿鸣好脾气道:“章大小姐,你误会了。”
“误会?”章思颖冷笑,“我怎么会误会?一定是那日我哥哥绑架你,我帮你解围。并带你回我的屋子,江怡茹那个贱人假借送我香囊的名义,入了我的屋子。是不是那时候她勾/引了你?”
温鹿鸣翻了翻白眼,“那一日,我只听得大小姐你与江小姐在外间说话,并未见到江小姐的人哪!”
“那帕子她是何时赠送与你的?我知道了,定是在凌云寺中。”
温鹿鸣再次翻了翻白眼,“大小姐,你的想象力能不能不要这么好?那帕子并不是江小姐所赠。我只是在地上捡到的而已。”
“捡到的?我却不信。”
“信与不信,都随大小姐,反正那帕子我原也不知是江小姐的。是当时江小姐自己认下的,我才知道那帕子的主人就是江小姐。”温鹿鸣终于说完先前白云暖与他套好的说辞,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见温鹿鸣拿袖子擦额上的汗,章思颖觉得滑稽。便笑道:“瞧你紧张的。大冷天都出汗了。你适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温鹿鸣强撑着头皮,点了点头。
章思颖灵机一动:“既然你和我怡茹表妹没有私情,那我们的婚事也就没有绊脚石咯,你快让你爹差人上我章家提亲吧!”
温鹿鸣立时为难,不肯开腔。
章思颖一凛,冷声道:“你还是拿话骗我,你与江怡茹就是有私情,你适才同我说的那堆话都是骗我的。不过为着帮江怡茹开脱,不想我找江怡茹麻烦。才编了这一堆谎话蒙骗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由得你们哄?”
温鹿鸣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小姐你要相信我,真的不关怡茹小姐的事……”
“那你娶我呀!”章思颖咄咄逼人。
温鹿鸣被她纠缠不过,想起白云暖先前就教他说的,便背脊一直道:“非是我不娶章大小姐,而实乃时机不对。”
章思颖惊奇道:“什么时机不对?”
“功未成名未就,遑论娶妻啊!”
章思颖一听,更加一头雾水,“鹿鸣,你到底什么意思?”
“男子大登科之后再小登科,方为大丈夫也。我温鹿鸣家世清贫,无论娶谁都是委屈了对方,所以我立誓一定要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之后凤冠霞帔迎娶我未来的夫人。若此生不能鱼跃龙门,那我就终身不娶。”
温鹿鸣言之凿凿,章思颖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你是非要吃上皇粮,才肯娶我吗?”
“无论娶谁,都如此。”温鹿鸣只好这样道。
章思颖道:“那你什么时候上京赴考?”
“我朝三年一考,所以明年才是大比之年,届时,我会上京参加春闱,至于能不能考上,就要看我的造化了。”
“即便考上,也要等到明年,还有一年的时光,我如何捱得?”章思颖更加颓丧,恨嫁之心昭然若揭。
温鹿鸣见话都已挑明,便拱手要告辞。这时,紫藤匆匆走来,只向温鹿鸣胡乱福了福身子,便急迫地质问章思颖道:“大小姐,你到底给表小姐下了什么毒?害得她昏迷不醒,全身发烫!”
“彭姨娘,你可不要血口喷人!”章思颖杏眼圆瞪,双手叉腰,跟泼皮似的。
紫藤急道:“大小姐,无论是不是你下的毒,紫藤求你,快给表小姐请郎中吧,只怕晚了表小姐的命休矣!”紫藤说着就往章思颖跟前一跪。
章思颖气道:“彭姨娘,你胡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若不是大小姐下的毒,大小姐为什么不让小厮替表小姐去请郎中?大小姐分明是想置表小姐于死地!”紫藤急得哭出了声。
温鹿鸣一旁问道:“彭姨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紫藤像看到救星似的,起身抓住温鹿鸣道:“温公子,求你救救表小姐!”
“江小姐她怎么了?”温鹿鸣。
紫藤道:“温公子随我去看看便知。”紫藤说着拉了温鹿鸣就走。
章思颖在后面喊道:“喂喂,彭姨娘,你这样和旁的男子拉拉扯扯,小心我哥哥回来找你算账!”
紫藤哪里理她?拉了温鹿鸣便一路疾走。
章思颖追了上去,在后面喊道:“紫藤。后面是内院,都是女眷所住,你怎么能带旁的男子入内?”
紫藤对温鹿鸣道:“事态紧急。顾不得其他了!”
温鹿鸣点了点头,便随着紫藤急速向内院而去。
随紫藤入了园子、厢房、里间,果见江怡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满脸血红,浑身都在痉挛。
紫藤哭道:“怎么办哪?温公子。”
“我这就送她去药房!”温鹿鸣当机立断,抱起江怡茹便夺门而出。
刚走到房门口。章思颖便拦住了去路,质问道:“温鹿鸣,你不是说你和江怡茹没有私情吗?”
“人命关天。大小姐!”温鹿鸣用肩膀撞开章思颖,抱着江怡茹疾步而去。
章思颖还要追赶,被紫藤一把拉住,“大小姐。你如果阻止温公子救人。表小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等爷回来,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紫藤说着示意丫鬟们全部上来拉着章思颖,章思颖扬起手就要打紫藤,丫鬟们齐齐跪在她脚边,纷纷道:“大小姐不可!”
“彭姨娘身怀有孕,大小姐不可!”
章思颖看着紫藤无所畏惧的面容,只好恼怒地收回手。指着紫藤道:“等你生完孩子,再好好找你算账!”
紫藤笑道:“等紫藤生完孩子。只怕爷就能如愿娶了白小姐,届时有白小姐护着,紫藤才不怕大小姐你呢!而且爷之所以要护表小姐周全,那是因为表小姐和白小姐交好,白小姐是爷心尖儿上的人,大小姐还是自己掂量能不能对与白小姐交好的人动手!”
“你……”章思颖目眦尽裂,拳头握得都要碎掉。
※
温鹿鸣将江怡茹一路抱着,疾步出了章府,径自上了自己来时乘坐的马车。吩咐了车夫将车驾去大药房,自己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见江怡茹面色已渐渐乌紫,心又提了上来。
江怡茹仿佛冷极了,全身战栗个不停,温鹿鸣只好抱紧了她,用自己的披风使劲兜紧她。
到了大药房,抱着江怡茹去见刘郎中,刘郎中一见江怡茹的样子,不禁骇然,立即开始诊治。
温鹿鸣又让小厮回白家给白云暖报信,白云暖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白云暖赶到大药房时,刘郎中正在为江怡茹解毒,钢针在江怡茹耳后根扎出一个小孔,黑色的毒汁从小孔里汩汩流出来。
白云暖和温鹿鸣在一旁看得匪夷所思。
许久,刘郎中收起钢针,又让童儿端了药来,喂江怡茹喝下,江怡茹昏迷不醒,药喂不进去,刘郎中费了好大的劲才让江怡茹喝进一口药,他方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嘘出一口气。再看江怡茹的面色渐渐白了过来,不再乌紫。
刘郎中起身对白云暖和温鹿鸣拱手道:“好险好险,就差一点点,江小姐就一命归西了。”
白云暖心有余悸道:“刘大夫,她是中了什么毒?”
“下毒之人实在阴险,此毒名叫‘追魂’,是毒又是药,没有受伤之肌肤涂之无妨,受伤未上药的肌肤涂之亦无妨,受伤破损又上了药的肌肤一旦涂了它,破损之肌肤能立时痊愈,但是药性却立即转成毒性,一个时辰之后便能让人一命呜呼。还好你们送来得及时,否则,过了时辰,在下也无能为力。”
白云暖的眉蹙得紧紧的,不用想也知道这阴险之人非章思颖无疑。
温鹿鸣道:“幸而阿暖你今天让我去章府找章大小姐,否则江小姐恐怕就遭了章大小姐的毒手了。”
白云暖遂问刘郎中:“怡茹体内可有余毒?”
刘郎中点头,“有的,这些余毒对生命无忧,但是于身子却有害,若不清理干净,后患无穷。不过白小姐也不用担心,待在下开一方子,江小姐连服半月定然无碍。”
白云暖点头,正要和温鹿鸣说欲把江怡茹接回白府,药房外突然一片人声嘈杂。(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苹
“让我进去!我表妹被人掳走了!让我进去!”是章思颖的声音。
“章大小姐,你表妹被人掳走,不去县衙报官,怎么到我们药房来找人呢?”小厮的声音。
“我不管,如果你们药房今天不把我表妹交出来,我就让人砸了你们的店!”
刘郎中听见章思颖已经开始威胁人了,不禁蹙起了眉头:“岂有此理,如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说着,一撩帘子走到前头去了。
白云暖和温鹿鸣互视一眼,白云暖道:“我们也出去吧,和章思颖说清楚,不要给药房添麻烦。”
二人正要出去,榻上江怡茹幽幽醒转,她呻/吟着唤道:“阿暖……”
白云暖和温鹿鸣立刻走到她跟前去。
白云暖握住江怡茹的手,道:“怡茹,你醒了?”
江怡茹已经听见外头章思颖的吵嚷声,她使劲撑起身子,奄奄一息道:“阿暖,我的毒就是我表姐下的,谢谢你和温公子救命之恩,我不想回到章家去,回到章家她一定会弄死我的。可是我现在没有地方可去,阿暖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先?”
白云暖点头。
“那你扶我起来,让我出去和她说。”
白云暖和温鹿鸣只好扶起江怡茹,走到外头去。
店前,章思颖还在撒泼,她带了一队章家的小厮出来,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器械。章思颖的身边竟还跟着章江氏。
白云暖见到章江氏时不由一愣,没想到她竟如此纵容章思颖。前世章思颖之所以有泼天的胆子。除了章乃春的偏听,还有便是章江氏的宠溺,终是被惯得无法无天。
见到白云暖和温鹿鸣扶了江怡茹出来。章思颖立即叫嚣起来,她指着药房的人,道:“你们不是让我报官吗?好啊,本小姐这就让人去报官,告你们窝藏我家表妹……”
刘郎中蹙眉道:“章大小姐,你还讲不讲理?我药房是救人的,你家表妹被送来时身中剧毒。命悬一线,难道我们药房撒手不管,见死不救?”
章思颖还要蛮横。章江氏拉了拉她,道:“好了,怡茹没事就好。”
章江氏说着走到江怡茹跟前,见江怡茹面色煞白如纸。整个人站立不稳。要完全由白云暖和温鹿鸣搀扶着。
她道:“怡茹,你没事就好,没事了,就跟姑姑回家去吧!”
江怡茹发出一抹自嘲的笑,她道:“姑姑要怡茹回去,能确保阿思表姐不再对怡茹下毒手吗?”
章江氏一愣,旋即道:“怡茹,你不要听别人挑拨离间。一定是误会。”
江怡茹虚弱道:“如果怡茹中的毒不是阿思表姐下的,那就是姑姑你要怡茹死喽?”
“怡茹。你再说什么呀?”章江氏面色难堪。
“阿思表姐告诉我,我涂脸的药膏是姑姑让她送给我的。”
“怡茹,姑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你放心你回到章家之后,姑姑一定不再让你阿思表姐耍小孩子脾气了。”
“要是怡茹被阿思表姐的小孩子脾气害死了呢?姑姑会怎样?会让表姐给怡茹抵命,还是不了了之?”
章江氏一时语塞,江怡茹悲哀地笑道:“其实姑姑都知道怡茹此番中毒是谁人所干,怡茹也不指望姑姑能给怡茹申冤,毕竟怡茹只是姑姑的侄女儿,不是姑姑的亲女儿,怡茹父母双亡,得蒙姑姑收留数月已是感激不尽,只是从今往后,怡茹再不敢叨扰姑姑了。”
“怡茹,可是你不去姑姑家,还能去哪儿?”章江氏问。
白云暖道:“章夫人,我会带怡茹回白府,一直照顾到她身上的毒全部解了为止,届时,怡茹小姐要不要回章家届时再说吧!”
章思颖听及此,早就嚷嚷着过来了,“不行不行,怡茹不能去白府,娘,你不能让怡茹去白府, 鹿鸣还住在白府呢,怡茹如果也住去了白府,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说着就要去拉江怡茹。
白云暖拨开章思颖的手,喝道:“章大小姐,如果你再胡搅蛮缠,我会替怡茹去官府告你投毒害人。”
“不错,届时我会替江小姐作证。”温鹿鸣附和白云暖道。
章思颖气恼不过,只能转而去威胁江怡茹:“江怡茹,你听着,如果你胆敢对温鹿鸣存了非分之想,我要你好看!”
章思颖的话实在让人听不下去了,见温鹿鸣一脸嫌恶,白云暖便道:“章大小姐,你听好了,对温大哥有非分之想的人是你,你一定不知道吧,我父亲已经将我许配给温大哥了,现在和温大哥有婚约的人是我白云暖,所以请章大小姐你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来缠着鹿鸣了,否则,我要你好看!”
白云暖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有的人惊,有的人疑。而白云暖不管这些,一把搡开章思颖,和温鹿鸣一起扶着江怡茹向外走去。章思颖还要去追,章江氏拉住她道:“我的姑奶奶,你难道真要把怡茹逼死啊?这回幸好是有惊无险,否则你让我百年之后如何有面目去见你外祖母和你舅舅啊?”
“爱见不见!”章思颖挣脱开章江氏,去追白云暖等人。可是到了药房外,却见白家的马车早就去远了。
※
江怡茹就这么住进了白家,白云暖把她安顿在听雨轩内,让丫鬟收拾了一间厢房与她居住,日常饮食和汤药也命丫鬟照顾得无不巨细。自己则在兰庭和听雨轩两头跑,白姜氏的病没有起色,也没有加剧。
一日,白云暖从兰庭探视了母亲。回到听雨轩又去探视江怡茹。
江怡茹刚喝了药,面色也渐渐恢复到从前,她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团花引枕,身上盖了厚厚的缎被。白云暖来时,替她重新掖了掖被子,笑道:“今儿外头没有太阳,不然可以扶着你去外头晒晒,老这么憋在床上,没有被毒死。只怕也要发霉了。”
江怡茹笑,她握住白云暖的手,握着握着便有了泪光。
“阿暖。谢谢你……”江怡茹哽咽道。
白云暖一怔,拍拍她的手,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我虽然初识不久,可也算投缘的知己。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再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让你回章家去,万一又遭了章思颖的毒手,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所以,我已经求过父亲,等你的病好了之后,只要你愿意,我们白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江怡茹听闻更加感动了。她哽咽道:“章家我是打死都不愿意再回去的了,你也看到了。阿思蛮横不讲理,姑姑到底也不能为我主持正义,祖母殁了,我在永定州也无容身之所,可是我到底不是白家的人,一个外姓之人,如何能长期在白家叨扰?”
白云暖道:“这个我也早替你想到了,父亲说,只要你愿意,他便收你为义女,父亲还给你取了个名儿呢!”
白云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递给江怡茹,江怡茹打开来看,只见纸张上写着“白苹”二字,登时泪水便簌簌而落。
“没想到你和伯父如此有心……”江怡茹捧着那纸卷贴在心口,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白云暖一时又怜又疼,道:“想来你是愿意的了,那你自此以后便要改口,随我称他父亲,而不是伯父了。”
江怡茹一下便投入白云暖的怀抱,姐妹二人相拥而泣。
白云暖喃喃安抚江怡茹道:“从今往后,你便安安心心在白家居住吧,这里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了,苹姐姐……”
过了几日,江怡茹病体康愈,便向白玉书行了拜父的礼节,又道白姜氏病榻前行了礼。自此改名白苹。
白姜氏握着她的手,指着一旁的白云暖道:“苹苹,你干娘我的病体横竖是好不起来了,也不知能拖延到几时,你振轩哥哥已然是个活死人,我若又两眼一闭,你阿暖妹妹就拜托你多照应了。”很有些临终托孤的意味。
白苹陪着落泪,道:“干娘放心,我和阿暖一定会相互扶持的……”又安慰了白姜氏安心养病之类的话。
姐妹二人出了兰庭,正要回听雨轩去,恰巧在园子里遇到刚下学的温鹿鸣、安宇梦和杨沐飞。
三人都向白苹道喜。
安宇梦道:“听说怡茹小姐新得了个名儿,叫白苹,不知是哪个苹?可是绿萍的萍?”
“去掉个水。”白苹浅笑盈盈,在春风中很是娴静可人。
杨沐飞恍然大悟道:“那就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苹了?听这名儿,你们两人有做成一对的意思。”说着拿手拱了拱温鹿鸣,众人会意皆都笑了起来,而温鹿鸣和白苹竟都红了脸。
白苹慌忙道:“杨少爷休要拿我取笑,我干爹可是将阿暖妹妹许配给了温公子的,所以日后你们谁也不许拿我和温公子说事。”说着,福了福身子,慌里慌张便跑走了。
安宇梦和杨沐飞看看白云暖又看看温鹿鸣,很是匪夷所思。
杨沐飞叫嚷道:“表妹,姨父什么时候将你许配给鹿鸣了?我怎么不知道?姨母不是将你许配给我的吗?”
白云暖想起,白苹有如此误会,皆是因为上回在大药房,自己不愿看着章思颖仗势欺人,为了压制她的嚣张气焰,自己信口胡诌的,没想到白苹竟当了真。而此刻,温鹿鸣局促,杨沐飞执拗,安宇梦则一脸探寻,白云暖耸耸肩,撇撇嘴道:“不管是父亲做的主,还是母亲做的主,我谁也不嫁!”说着,也急急走了。
白云暖走开,杨沐飞自然不会放过温鹿鸣,他不依不饶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姨父真的将表妹许配给你了?”
温鹿鸣只能推脱道:“你去问你姨父去!”说着,也急急跑走。
杨沐飞只能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安宇梦,安宇梦立即撇清:“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也赶紧走开。
杨沐飞一个人留在原地,好不郁闷。
他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懊丧地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王丽枫正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南湘的手,在宝芳园内散步。
南湘道:“少夫人难得愿意出梅香坞来。”
“这阳光多好,宝芳园的园子如此大,不可辜负了良辰美景。”王丽枫笑答。
南湘忽而指着前头道:“少夫人你看,前面石头上坐着个人,他一直捶打自己的头,好奇怪啊!”
王丽枫顺着南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杨沐飞时而捶头,时而抹脸,面色痛苦,嘴里念念有词,仿佛中了魔障一般。她不禁驻足,重重蹙起了眉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骆氏
杨沐飞隐隐觉得有人走来,一抬头见是王丽枫,很是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拱手作揖,唤道:“表嫂!”
“表弟因何在此长吁短叹?”王丽枫的声音柔柔的,和煦的,若春风一般,响在耳边,分外令人舒服。
杨沐飞心下一颤,竟不由自主倾诉道:“我对阿暖表妹一向倾心,姨母也和我母亲说过愿意将阿暖表妹许配给我,可是姨父不知为何又要将阿暖表妹许配给鹿鸣,好叫人费解。”
王丽枫笑:“不管是我公公做的主,还是我婆婆做的主,你最紧要的,是要问问阿暖的心意。”
“表妹说她谁也不嫁。”杨沐飞委屈。
王丽枫看着杨沐飞很是小孩子气的神情,不禁觉得好笑,她拿帕子掩嘴,笑道:“表弟,你不要气馁,阿暖如此说,说明她的心意还没有定下来,表弟还是有机会的。”
杨沐飞有些困惑道:“婚姻大事,不是只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可了么?表嫂为何又要我去问阿暖的心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不是良配。”王丽枫说及此,表情便落寞下去。
杨沐飞见她神色落寞,也陪着沉默了许久。阳光袅袅地流淌在园子里,沉默得有些久了,杨沐飞忍不住问道:“表嫂,你嫁与表哥,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如果说不后悔,是不是连我自己都要不相信了。”王丽枫说着,向杨沐飞福了福身子。折身扶着南湘的手,径自离去。
杨沐飞看着王丽枫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
白云暖回到听雨轩。恰见白苹在回廊上晒太阳。
白云暖道:“苹姐姐,有一件事情你真的误会了。就是我和温大哥的婚事,我是拿那话骗章思颖的。”
白苹红着脸,并不敢看白云暖,“你与温公子之间是真是假,都无需向我解释呀!”
“说得也是哈!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你又不是温大哥的谁。”白云暖说着,拍了拍手。笑起来,很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
白苹的脸却更加红了。
※
章乃春终于从永定州回来了。一进章家大门,就接到章思颖的哭诉。说是白云暖和江怡茹一起拐走了温鹿鸣。章乃春当然不会听她胡诌,径自去找紫藤,紫藤方告知事情始末。
章乃春气道:“这个阿思,真的胡闹!”当即便要去白府把江怡茹接回来。
紫藤道:“表小姐在白家挺好的。且被白老爷收为义女。改名白苹,爷如果真为了表小姐好,就让她住在白家吧!省得回到章家来,不知咱们那位大小姐要如何作弄她呢!”
章乃春想想也是,便给白云暖修书,告知她自己在永定州数日打探到的消息。
白云暖从信鸽脚上解下那封信时,夜已深沉。
她坐在书案前,秉烛看那封信。信上的内容让她的眉头虬结成了大大的疙瘩。
原来,永定州的知府的确姓骆。且的确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这骆氏已二十有四,属于老姑娘了,但是恁谁上门提亲她都不愿将就,她性格高洁,学富五车,看不上普通人家的子弟,只愿与书为伍。十多岁时便向往白家的那栋强金阁,奈何白玉书已有妻室,她嫁入白家无望,便甘心老死娘家。只因骆氏的父亲在世时曾给了她巨额财产作为陪嫁,所以她就算不出阁,也不是白吃娘家的,骆氏的哥哥,现任永定州知府骆子云便也不逼迫妹妹嫁人,于是便这么一日日耽搁了下来。
白云暖撼然地坐在书案前,心想:这个骆氏想嫁的到底是父亲,还是那栋强金阁?即便她嫁过来了又如何,女子与外姓不得登临强金阁,祖训不能破,她就算嫁过来了,也不过是站在芝阑馆的园子里,对着那栋藏书楼望洋兴叹罢了。
父亲和母亲到底知不知道有这个骆氏的存在?
章乃春能在永定州打听到的消息,看来也不是什么绝密之事,那么父亲母亲是否对这个女子有所耳闻呢?
骆氏的存在,对父亲母亲的婚姻,对母亲的生命安全都是一种威胁,她又该如何化解?
白云暖拿手捶了捶头,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看着母亲枉死。
白云暖起身,披了件披风,点了盏灯笼,没有喊绿萝和红玉,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出了听雨轩。
或许,她可以先去找真娘,了解一下父母对这个骆氏到底知道多少。
到了兰庭,园门还没有上锁,回廊的屋檐下悬着一盏盏灯笼,橘红的光在月色里暧/昧不明。
白云暖熄了灯笼,放置在一根廊柱下,自己踏着月色悄悄走向真娘的房间。
远远的,便见真娘的屋内点着灯,窗上映着两个人影,低低的喁喁声细细传出。白云暖越走近,心里的滋味就越不好受。那窗上的人影像是个男子。这么晚,真娘的屋内怎么会有男子呢?
白云暖站在窗旁,好奇心驱使她拿手蘸了口水捅破了窗户纸。透过圆圆的小孔,白云暖向里看去,这一看,心若被刀子重重捅了一下。她猛抽一口凉气,浑身立时打起冷战。
竟是父亲!
白云暖拿手抚着胸口,使劲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想歪了,父亲这么晚之所以会出现在真娘的屋子里,是因为要向真娘了解母亲的病情,毕竟白日里的时候,父亲都在强金阁督工,对母亲总有疏忽。
“真娘,这一生委屈你了。”父亲的话幽幽地从窗子里飘了出来。
白云暖如被雷劈电击,但她立即又告诉自己:还是自己误会了,真娘是陪嫁丫鬟。照顾了母亲一世,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可不是受委屈了么?
白云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贴向窗上那个圆圆的小孔,这一回她看见父亲伸手将真娘落到额前的一缕发丝轻轻捋到耳后去,那动作那么细致入微,那么体贴暧/昧,终是将她自己游说自己的所有理由都击了个
粉碎。而真娘看父亲的目光中分明含着万千情意。
白云暖一步步向后退去,摇着头,咬着唇。不让泪水冲出眼眶。这夜半的真相真令她无法相信,她情愿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白云暖忍着气,不敢大力呼吸。悄悄地沿着来路返回。走到廊柱下,拾起自己的灯笼,疾步出了芝阑馆,泪水如猛然拉开闸门的洪倾泻而出。
真娘。父亲……
父亲。真娘……
她终是在宝芳园内晕头转向地跑着,若一只无头苍蝇。
此刻她万千郁结与委屈,无处倾诉,却也不能为外人道也。
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温鹿鸣。他是趁着月色出来散步的,不料想竟然能遇见白云暖。
而白云暖再也顾不得其他,投进他怀里,匍匐于他胸前。嘤嘤哭泣起来。
温鹿鸣有些懵,他低头看着白云暖因哭泣而剧烈抖动的身子。终于伸出手,将她环进了自己怀中。
※
次日,真娘一大早给白姜氏送饭送药的时候,却见白云暖早早地就呆在白姜氏的屋里,她笑道:“哟,小姐怎么这么早?”
白云暖冷眼瞅着真娘,只见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整个人如一枝怒放的海棠。只有被爱情滋润的女子才能绽放这样的风情。而真娘,一直是这样美丽的,也不知道她与父亲之间是何时开始的,这段奸/情到底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藏了多久。
昨夜她才想到,即便是前世自己亦是被真娘误导,认为母亲的死是因为父亲要娶骆氏进门所以痛下杀手,以至于自己恨了继母一世。母亲死时的确是中毒而亡,可是下毒之人未必就一定是父亲。日日伺候母亲左右的人是真娘,真娘也是可能行凶的嫌疑犯。原以为毒死了母亲,自己就能取而代之,孰料,父亲竟娶了骆氏。
此刻,白云暖看真娘的目光含了许多恨意。
真娘被盯得发毛,便笑着对白姜氏道:“小姐今儿是怎么了?如疯魔了一般,这样瞅着我看。”
“你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怕我瞅着你?再说心下的肮脏岂是肉眼能够看出来的?”白云暖不咸不淡的话叫真娘听着很是不舒服。
白云暖却不管她,径自接了她手中的托盘,放到床前几上,亲自喂白姜氏吃饭和吃药。
真娘道:“小姐,还是真娘来吧!夫人这病是要传染的,若小姐过了病气……”
白云暖回头睃了她一眼,冷笑道:“真娘要是害怕母亲的病气会传染给你,你大可避开,你伺候了母亲一辈子,也是委曲你了。”
真娘一怔,白云暖今天说话间总是阴阳怪气,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姜氏笑着安抚真娘道:“这孩子只怕是早上起床气还没散去,你莫与她计较。”
真娘很有些可怜兮兮道:“真娘只是奴才,哪有和主子置气的道理?”
白云暖一边喂白姜氏喝粥,一边道:“听你这话,想来你也是个明理的人,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日后还请真娘守好自己的本分。”
“阿暖,不可这样和真娘说话,真娘虽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可母亲拿她当好姐妹,阿暖你也应当尊重真娘如尊重姨母……”白姜氏颇有些怪责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笑道:“母亲,阿暖的姨母在别苑里住着呢!母亲,阿暖有些话想和母亲单独说。”
真娘听及此,便识相地福了福身子,道:“如此,真娘就不打搅夫人和小姐说私房话了。真娘告退。”
白姜氏点了点头,真娘便退出去了。
真娘一走,白姜氏便睃着白云暖道:“你今天阴阳怪气的,真娘到底哪里惹着你了?”
白云暖看着母亲憔悴的病容,张口欲言,终是止住了。她哪里能告诉母亲真相呢?丈夫与自己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了她,这对她的病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许多时候,不知情是最大的幸福。
“没有,阿暖就是起床气还没散,发了发小姐脾气,真娘一向疼我,她是不会同我计较的。”白云暖冲白姜氏调皮地笑了笑。
白姜氏道:“她是不会同你计较,只是她为你母亲我操劳一世,青春虚度,如果将来母亲不在了,你可要善待她。”
“呸呸呸,”白云暖忙啐了几口口水,“母亲胡说什么呢?你的身子不是越来越好了吗?刘郎中说,母亲你只要按时服药,假以时日,病魔自然退散,母亲只管放宽心就是。”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现在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了,可不知何时又会突然爆发出来。如若母亲能撑到阿暖嫁人的时候便也心满意足了。”白姜氏憔悴的病容上绽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就若雨后残阳,分外动人。
白云暖放下粥碗,投入白姜氏的怀抱,心酸地唤道:“母亲,娘……”
泪水瞬间就迷湿了眼眶。
白姜氏一边抚摸着女儿的发丝,一边道:“你啊,日后还是少往母亲房里跑,母亲这病是会传染的。”
白云暖摇头,“刘郎中说了,只要预防得好,饮食不在一处,是不会的。阿暖自有分寸,母亲不必替阿暖担心。”
白云暖说着,抬起头看着白姜氏,沉吟了许久,终于问道:“母亲,可知道永定州骆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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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宏词
听女儿提到‘永定州骆氏’,白姜氏的眸子闪了闪,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白云暖心里一颤,难道母亲竟对这‘永定州骆氏’知之已久?白姜氏握住白云暖的手,问道:“阿暖,你是如何知道这骆氏的?”
白云暖自然不能言明,只能反问白姜氏道:“母亲又是如何知道的?”
白姜氏道:“说起这骆氏,当真是个端方得体的可人儿,若不是白家祖训,男子只能娶妻,不能纳妾,我早就劝了你父亲纳她为妾。可是即便是白家允许纳妾,以她的家世又如何能只居侧室之位?然,你父亲已有妻室,又如何能娶了她?可怜她闺中少女,便对咱白家一腔痴心,以至耽误了青春韶华,到现在听闻还未嫁出去呢!”
白云暖心里五味杂陈,想来这骆氏在父亲与母亲之间并不是什么机密,母亲对她不但容得,且还十分欣赏,那父亲断没有为了娶骆氏进门而毒死母亲的动机了,因为以母亲的为人,以母亲对父亲的爱,她定会在病榻上嘱托父亲,一旦等自己病归,便要让父亲勿以为念,娶这骆氏为填房。果不其然,白姜氏继续道:“阿暖,如若不久的将来,母亲这病不好了,万一撒手人寰,你可要劝你父亲续弦,这永定州骆氏是最好的人选。莫让你父亲为母亲蹉跎岁月,人生一世不易……”
白姜氏说着,落下两行泪来。白云暖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
好傻的母亲哪!只以为父亲对她忠贞不二。却不知父亲岂是安分守己之人,早与真娘暗通了款曲。
“母亲,你说什么傻话呢?阿暖不要父亲娶别人。阿暖只要母亲健健康康的。”白云暖伏在母亲怀里,痛哭流涕。
白姜氏劝道:“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不死之人?逝者如斯夫,又何必折磨活人?死去的就让她死去好了,活着的人,当行乐,当诗酒。当恣意,当快活,这才是活着的真谛。母亲活了一世。早就把什么都看开了。”
白姜氏说完这些话,仿佛历尽沧桑一般,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而于白云暖而言。她哪里肯体味这些?前世的郁闷与痛苦令她咬紧了牙关想要负她的人不得好死。她是断不肯想开的。
“母亲,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任何人也休想取你而代之!”白云暖抬起头,灼灼地看着白姜氏。
※
接下来的日子,白云暖做了两件事。一是每日里白姜氏的吃食与汤药她都亲自喂服;二是筹谋着让谁去永定州向骆氏提亲。三表哥和四表哥的婚礼如期举行,小姨一家都去参加了,白家却只去了白玉书和王丽枫。白姜氏病着,白振轩瘫着。白云暖要避嫌,因为三表哥的缘故。二舅母也不喜欢白云暖出席。
王丽枫随着公公乘坐马车到了姜家,但见新郎姜湖往她和白玉书这边张望了好几回,她心里打了个结。耳边厢蓦地响起杨沐飞的声音,“表嫂别介意,三表哥他这样胡看着你,不是没礼貌,而是他心里那桩心事还未了却呢!”
王丽枫吃惊地回眸看了杨沐飞一眼,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得意,便奇怪道:“姜湖他什么心事未了?”
杨沐飞忽而又叹了口气,“说到底,我这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三表哥的心事与我的心事如出一辙,只怕到最后我也和三表哥一样,娶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丽枫知道杨沐飞言语中所指何事了,但心里立时又五味杂陈起来。白振轩娶亲当日的心绪恐怕也和此刻的姜湖一样吧?只是那时自己傻傻被蒙在鼓里,一顶红盖头便遮住了所有真相,对于丈夫在人群中搜罗的目光不得而见。王丽枫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戚戚焉。见她抿唇不语,杨沐飞自觉食言,忙赔笑道:“表嫂,你别介意,沐飞我胡说的,或许心里想要的那个人未必便是最好的,最后的缘分是谁,谁便是对的那个人吧!”
“有时候,人之所想,未必要是对的。心头想的,万般不对,亦是好的……”王丽枫喃喃自语,那表情的哀伤绝烈深深震撼杨沐飞的心弦,他怔怔地看着王丽枫,不知为何,在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布景中,王丽枫脸上的落寞如一道银色的闪电。
※
白云暖刚伺候白姜氏用好了午膳和汤药,要回听雨轩去,真娘就在回廊上喊住了她。“小姐,”真娘说,“真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小姐。”
白云暖回头,充满敌意地看着真娘,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可惜我不想回答。”
说着,径自离去。
真娘站在回廊上,看着白云暖走远的身影,心里困惑: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云暖出了兰庭,便觉心情烦闷到极致。真娘好歹生活在白府之内,自己能日日看着她,可是那永定州骆氏呢?自己要如何防患?骆氏一天不嫁,自己就一天不敢安下心来。走到梅香坞园门口时,想起王丽枫今日和父亲一同去参加三表哥四表哥的婚礼,白云暖便进了园子去看望白振轩。
白振轩依旧躺在书房里,南湘宝蝶正在书房内替他擦拭身子。
见白云暖来了,二人都愣住。
“小……小姐。”二人素知白云暖和王丽枫姑嫂反目,王丽枫在时,白云暖几乎不踏进梅香坞一步,今日少夫人不在,小姐竟就来了,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白云暖道:“我来看看哥哥便走,你们不要担心,我不会呆太久。”
南湘和宝蝶互视一眼,这才继续给白振轩擦拭身子。
南湘同白云暖解释道:“少夫人怕少爷着凉。所以一般命奴婢在午时日光正盛的时候替少爷擦洗。”
“她也是尽心了。”白云暖落寞一笑,便坐到白振轩病榻前。
南湘、宝蝶帮白振轩擦洗完身子,便退出去。屋内留了白云暖兄妹二人。白云暖看着病榻上睡容安详的哥哥,倒也没有落泪,而是拉住他的手喃喃问道:“哥哥,如果你还醒着,你会怎么办呢?会怎么帮助母亲捍卫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哥哥,阿暖实在觉得有心无力。”
正说着,忽见温鹿鸣和安宇梦走了进来。见到白云暖。二人都愣住,异口同声唤道:“阿暖……”
白云暖站起身见了礼道:“你们也来看哥哥?”
“今日少夫人不在,平日里也不敢来叨扰。”安宇梦答得直白。
二人走到白振轩跟前。细细端详了一番,安宇梦道:“振轩兄气色还是不错的。”
白云暖答:“长嫂把他照顾得极好。”
温鹿鸣道:“只希望有朝一日醒来,他能感念少夫人对他一片痴心,自此以德报德。”
三人说了一会子话。恐王丽枫回来撞见不好。便一齐出了梅香坞。
漫步在宝芳园内,温鹿鸣道:“有一桩奇事,不知宇梦和阿暖知道与否。”
二人摇头,问道:“什么事?”
温鹿鸣道:“近日不知何人竟保我去参加宏词之试,你们道奇也不奇?”
原来在本朝状元三年出一个,而宏词科却是几十年考一回。从前在春闱、秋闱中中过鼎甲、点过翰林的参加宏词科,也未必就一定考上的,因此宏词科一旦中试。比中状元还要强上百倍、体面许多。只是这宏词科中试已是困难,参试的资格更是艰难。需得由举足轻重之人保荐方能参加。而温鹿鸣终日闭居白府,也不知是何人替他保荐了资格。
安宇梦道:“会不会是白世伯?”
白云暖摇头:“父亲一直忙于强金阁工程一事,母亲的病又分了他的心,他应是无暇顾及于此的,而且父亲只要求你们两个在明年春闱中能够一鸣惊人,并未提过托人保荐你们去参加宏词科一事啊!”
“如果是白世伯,他理应会事先告知我们的,而且也不可能单单就保荐了我,肯定会连宇梦一块儿保荐了的。”
温鹿鸣的分析甚是有理,安宇梦连连点头,白云暖却笑道:“既然有人保荐了你,你莫管是谁,只管去应试便是。这宏词科几十年才考这么一次,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温大哥一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温鹿鸣却踟蹰道:“只是我有些不自信呢!”
安宇梦笑道:“即便你自信,亦拿不稳就一定能考取,所以你想想如你这样的,在考生当中比比皆是,就算考不上,亦没有什么不是处,横竖还有明年春闱、秋闱的机会。你这样想想,便轻松许多。”
安宇梦的劝慰总算令温鹿鸣稍稍安下心来,白云暖又鼓励了他几句,温鹿鸣方去准备迎考事宜。
白玉书从姜家喝完喜酒回来,听闻此事,便和杨勤封商量着,托人将杨沐飞和安宇梦也一并保荐了。
于是三人整顿行装,一起上京城参加宏词科试去了。
白府内,小姨一家终于启程回临县去。临行前,彩星、沉林和恋奴都来和白云暖告别。表姐弟几个依依不舍,互相赠送了小玩意,以表思念之情。偏恋奴送给白云暖的礼物最为特别,是一根红绳。他还要在彩星和沉林都离去之后,方肯拿出那根红绳来。
白云暖惊诧道:“送我这绳子做什么?”
恋奴羞红着脸,奶声奶气道:“这是我在三表哥婚礼上得到的,我见三表哥和三表嫂被喜娘用这红绳结了二人的发梢,又听喜娘说结了发梢便是结发夫妻了,所以我将这红绳送给暖表姐你,希望将来等恋奴长大后,暖表姐能与恋奴做一对结发夫妻。”
恋奴的话说得那么认真,看在白云暖眼中却分外滑稽有趣。她拿手刮了刮他小巧的鼻子,笑道:“偏你鬼机灵,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花花肠子?”
帘子被撩开,彩星和沉林的头探了进来,原来这二人一直未曾走远。
“恋奴羞羞人!”除了彩星和沉林,一齐哄笑的,还有绿萝、红玉和白苹。
恋奴一下急了,说了句“你们坏”,就拨开众人跑了出去。不单是恋奴又羞又恼,即便是白云暖,亦是脸上挂不住。她手里还放着恋奴送他的红绳,而两颊却红得和红绳一样鲜艳。
众人越是取笑她,她越发犟脾气起来,她将红绳握紧了,对众人道:“你们越是取笑,我就越要和恋奴玩去,我这就去告诉小姨,等恋奴长大后,我就嫁他!”
沉林啧啧道:“幸好大哥去京城参加宏词科去,不然听到你这玩笑话只怕做了真,要死要活起来了。都说红颜祸水,阿暖你都要叫我们杨家两兄弟反目成仇了。”
众人又嬉笑起来。
白云暖拨开众人,执拗道:“任由你们笑去,我这就去找小姨。”白云暖说着便往听雨轩的西角门走去。她是真的要去找姜女,但当然不是为了恋奴的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逼嫁
屋子里只有姜女和白云暖二人,按照白云暖的要求,姜女屏退了所有人。“阿暖,你有什么话要说?”姜女满含着怜惜拉过白云暖的手,不料白云暖却一下跪在了她面前。姜女忙去拉白云暖,一叠连声道:“起来,起来,有什么困难,姨母自当帮你,你这样是为何啊?”
白云暖噙着泪道:“求姨母想个法子将真娘从母亲身边逐走。”
姜女吃了一惊,她扶起白云暖道:“这是为何?真娘是你母亲的陪嫁丫鬟,跟了你母亲不下三十年,她们的感情犹若姐妹,你现在竟然要将真娘逐出白府,这可是让姨母为难的事情啊!”
白云暖冷笑道:“情同姐妹,却觊觎母亲的幸福,这样的人恩将仇报,留在母亲身边终是个祸害。”
白云暖遂将真娘与父亲之间的私情说与姜女听,姜女怒道:“若真是如此,真娘实在愧对你母亲。你母亲知道此事吗?”
白云暖摇头:“不晓得母亲知不知道,我不敢问她,怕她若事先不知道,一时受不得这刺激。”
姜女点头,“还是先瞒着为好。一切以你母亲的病为先。这真娘就算看在你母亲这么多年待她的情谊上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瞒着你母亲与你父亲暧/昧不明,这是对你母亲不忠,背叛了主仆之情;况,你白家祖训如此严明,要求男子洁身自好,只能娶妻不能纳妾。真娘如此分明是陷你父亲于不仁不义。”
“阿暖担心的是,真娘万一有取母亲而代之的野心……”白云暖欲言又止,忧心忡忡。“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姨母。”
姜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我这就要回临县去了,没有合适的理由如何才能将真娘支走,而且只怕你母亲蒙在鼓里,会偏袒真娘,觉得我们多事。更有甚者,你父亲对真娘的心意到底有几分也至关重要,想想你哥哥对心砚吧。我们如果操控不好,只怕帮你母亲不成,反倒弄巧成拙。”
白云暖听姜女分析得有理,想起那夜自己亲眼所见父亲对真娘的举动。以及那句“这一生委屈你了”。只怕父亲对真娘用情匪浅,更加担忧道:“姨母,那阿暖该怎么办?难道由着他们两个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作奸犯科的事情吗?他们两个是母亲最最信任和青睐的人,却合起伙来坑骗母亲,这是背叛,阿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继续了。”
白云暖义愤填膺,姜女道:“莫说是你,你姨母我也是断不肯容许这样的事情继续的。从前咱们不知也就罢了,而今既然知道了。难道还由着他们继续,欺负你母亲吗?”
“可是姨母你就要回临县去了,阿暖该怎么办呢?”
姜女沉吟了一下,道:“我有一计,但可一试。”
※
白云暖陪着姜女一起到了兰庭,真娘正给白姜氏按摩。见姜女和白云暖来了,她忙拿了靠枕给白姜氏靠着,又搬了两把杌子放到床前给白姜氏和白云暖坐,自己则退到一边去。
白姜氏的两颊难得有了一丝血色。她笑着拉过姜女的手道:“听说你马上就要回临县去了?”
姜女点头:“是的,行装都已收拾好了。”
“我这病体就没法送你了。”
“姐姐只管安心养着就是,等养好了,便可带着阿暖去临县做客,届时咱们姐妹二人再好好叙聊,只是妹妹我临行前,有一桩事,想想还是要来和姐姐你商议。”
白姜氏道:“你我姐妹二人,有话但说。”
姜女看了一旁的真娘一眼,见其眼观鼻鼻观心甚是小心谨慎,却能在背地里干出勾/引主子的下/流事情来,不由在心里生出几分厌恶。但面上并不显山露水,对白姜氏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咱娘了。她同我说姐姐你这病是因为与屋内之人生肖犯冲之故,说是只有逐了这生肖犯冲之人,姐姐的病方能好,否则医药全无用处。姜女细细想来,姐姐属鼠,子鼠与午马一向犯克,而姐姐屋内属马的便是真娘了。”
真娘脸色骇异,早已跪到地上去。
白姜氏一怔,继而挥手笑道:“无稽之谈,不过一个梦魇而已,何必做真?”
姜女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姐姐的确是病了,真娘也的确是和姐姐生肖相克,如果不是咱娘托梦,姜女也断不肯信的。咱娘既然托梦,想来是母亲心系女儿的病体之故。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心,亦是咱们做子女的罪过,为着姐姐的病体,为着咱娘能够在九泉之下安心,姐姐你还是让真娘回姜家去吧!”
真娘早已涕泪俱下,她仰着脸,看着白姜氏,哭道:“真娘自当为了夫人的病体着想,回姜家去,只是真娘走了,夫人的病又由谁照顾着呢?”
“真娘,这个自然不必你担心。偌大的白府难道还找不出伺候我母亲的人吗?再说母亲的病横竖有我呢!这段日子以来,母亲的吃食和汤药都是我照管的,母亲是我的亲娘,难道我照顾她还不如你细心吗?”
白云暖的话叫真娘无法反驳,她只是跪在地上,低头垂泪。
白姜氏看看白云暖又看看姜女,不解道:“你们姨甥两个到底何意,为何要逐了真娘?不过一个梦而已,哪就做得真了?真娘伺候了我几十年,一时离了她我如何习惯?”
白云暖看着母亲,心里不禁哀叹,她道:“母亲,你要体谅阿暖和姨母的心,你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不想你有事,想着你的病能早日好起来,即便是真娘。她为母亲你的心应也是和我们一样的。”
白姜氏道:“可是真娘伺候了我一辈子,也没有什么生肖犯冲之说,如今怎么提起这茬来了。这样对真娘不公平。”
姜女道:“姐姐你舍不得真娘,皆因为主仆情深之故,真娘如若不愿离开白家,妹妹我还有一个化解之法。”
真娘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容,颤声道:“如果能破了生肖犯冲之说,又能不离开夫人,要真娘做什么真娘都愿意。”
姜女看了白云暖一眼。这才安心道:“属马犯冲,可用虎调解之,若将真娘许配给属虎之人。自然化解了对姐姐的不利煞气。这个法子是我今日特特去问过庙里的大师才知道的。”
白姜氏看着真娘,沉吟道:“白府之内,属虎的,唯有秦艽。倒也与真娘年龄相若。只是他只是个下人……”
姜女立即道:“真娘也不过是个下人。虽然是姜家陪嫁过来的,得姐姐你百般疼爱,可到底也只是个丫鬟,难道姐姐还能替真娘寻到什么做主子的人家嫁了?”
白姜氏语塞,真娘更是如泄了气般瘫坐在地上。
白云暖冷冷地盯着一脸煞白的真娘,咬紧了牙关。不管是谁,她都决不允许让她伤害了自己的母亲。
※
真娘终是要许配给秦艽了,既然是白姜氏提出来的。白玉书竟也没有反对。这令白云暖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或许母亲在病中。父亲不好违拗她,又或许父亲对真娘只是逢场作戏,到底比不得哥哥对心砚来得忠贞。
而秦艽突然被告知要和真娘成亲,自然是无比欢喜。在白家这一二十年来,他对真娘可是仰慕已久。从前曾试探着向老爷夫人提出过,却被回绝,这回突然应允,梦想成真,真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白云暖去兰庭伺候白姜氏用膳用药时,每每碰见真娘,她亦是低眉顺眼,恭谨得很,却是掩不住的憔悴与落寞。
一日,白云暖在兰庭的回廊上碰见真娘,便笑道:“无论如何都谢谢你肯为我母亲做出牺牲。”
真娘的泪几乎呼之欲出,她道:“为了夫人,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亦不后悔。”
“难得你对我母亲一片忠心,只可惜再大的忠心,若不能建立在安分守己的基础上,终是一个阴谋。不安守本分,却做出忠心耿耿的模样来,只是为了给背叛寻找遮羞布!”白云暖看真娘的目光不带着一丝怜惜。
真娘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绝望地道:“真娘不知小姐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没有关系,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才是最紧要的,马上就要嫁与秦艽了,秦艽是个老实忠厚的人,还望真娘不要辜负了这桩匹配的姻缘。善待秦艽,断了非分之想,好好伺候我母亲,我保证你在白府内仍然是人人敬重的真娘,如若你有不轨之心,我绝不会放过你。”白云暖放了狠话。
这一世,她绝不要如同前世一样姑息养奸!
真娘眼里噙泪,嘴唇蠕动着,似有万千辩解的话,白云暖却觉得嫌恶无比,不愿听,掉头走掉。
真娘终于和秦艽成亲了,白家的下人们只道是真娘和秦艽希望夫人的病早日康复,为了给夫人冲喜才结合的。于是表面上看起来,也是其乐融融。
白云暖给临县的姜女修了书信,告知事情进展。
信写完的时候,睡意仍然全无。她原想去找白苹说说话,却见夜已深沉,白苹早已睡下了。于是一个人踱步出了听雨轩。在宝芳园的园子里,遇见了同样睡不着的王丽枫。
春末夏初,乍暖还寒。王丽枫竟只穿了单薄衣裳,她就着月光站在一棵梨树下,很有些弱不禁风。白云暖解了身上的披风披到她肩上,她一凛,旋即将披风还给白云暖道:“我不愿领你的情。”
白云暖也是一怔,旋即收回了披风,挂在臂弯上,悻悻然道:“我只是关心你腹中我们白家的骨肉。”
王丽枫唇角一扯,笑道:“孕妇身子燥热,就更无需领你的情了。”
话不投机,白云暖觉得没意思,便折身而返,孰料王丽枫在身后叫住她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白小姐。”
白云暖停住脚步,不知王丽枫要问她什么,于是便回过身去,但见月光下王丽枫的神色冷到了极致,仿佛恨意怨恼都被冰霜冻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撞马
“长嫂要问什么?”白云暖问。她想王丽枫要问的是不是关于允姑的死。王丽枫却道:“真娘配与秦艽真的是为了给婆婆冲喜吗?”
白云暖愣住,没料到王丽枫问的是这个。
“不然,长嫂以为呢?”
王丽枫笑起来,那笑容显得高深莫测的。她道:“为什么我与心砚之间你站在了心砚一边,而真娘与婆婆之间,你选择了站在婆婆一边?是非对错,在你眼中的评判标准难道就只是亲疏远近吗?”
白云暖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如此认为,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若站在心砚一边,能由得你和允姑将她活活弄死吗?你可知我与心砚什么交情?可是她的死,我为什么不追究?因为你是长嫂,允姑是你的奶娘,或许你说得对,在我眼中,评判是非对错的标准就是亲疏远近,所以我才让心砚白白死掉,就这么吃了哑巴亏!”白云暖说到激动处,眼白充血,声音也发了颤。她与心砚什么交情?是生死与共、患难之交,可是她竟然无法为她的死讨回公道,不过还是念着王丽枫是她兄长的妻子而已,心砚对她再好,亦只是个奴才!而今,王丽枫却还要质问她,是非对错,亲疏远近,这让她情何以堪?让死去的心砚情何以堪?
白云暖转过身背对着王丽枫,痛苦与纠结终于化作一腔忧愤的泪水滚淌在脸上。
王丽枫看着白云暖哭到一抽一抽的背影,心绪亦是复杂万分。她抖着声问道:“你与心砚什么交情?难道允姑的死还不足以平你心头之愤?”
白云暖背脊一挺,她折过身,一字一顿道:“允姑的死我只想恶人自有天收拾!”
白云暖说着。大步离去。
夜风凉凉地吹在脸上,白云暖的心绪绝望至极。难道这辈子,她与王丽枫姑嫂再不能和好了吗?
※
京都,宏词科赴试在即。
考期三日前,就忙乱起来,各士子投印结、买卷子、海内文人纷纷拥挤,自致仕先达以及布衣。共有七、八百人。朝廷委派了几位阅卷大臣,另又派了搜检官、收卷官、弥封官、巡逻官,洛甫丞相做了总裁。入场扃(读jiong第一声)试那天。题目是《拟汉诏》、《拟唐疏》、《五径条解》、《五代南北朝年号考》、《治河策》、《问酌六科则例》《增损盐法利弊》、《正本清源论》八题;二试是《大礼赋》、《大乐赋》、《大赋》;三试《拟杜少陵北征诗》、《韩昌黎南山诗》,皆依元韵。
三场下来,温鹿鸣甚是得意。
第一试共有八百人,就刷去了五百;第二场只三百名了;第三场出榜时。只取了六十名。杨沐飞已被落。安宇梦取在四十九,温鹿鸣取在第二。另期殿试,温鹿鸣文星照命,也占鳌头。共取了三十二名,安宇梦才高运蹇,终被落。此科最年轻者,就是温鹿鸣一人,授了翰林院编修之职。正是身经三试,压倒群英。比中状元难得多了。温鹿鸣见安宇梦和杨沐飞落第,心甚不安,并不以此自得,反谦谨了许多。
杨沐飞郁郁不得志,很是嗟叹了几句,安宇梦却显得坦然,他拍拍温鹿鸣的肩,笑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恭喜鹿鸣兄高中,我和沐飞只能回去好好用功,争取明年春闱再雪落第之耻了。”
温鹿鸣道:“我也不过是仗了几分运气,二位的才学明年一定能中的。”
安宇梦和杨沐飞都道:“承你吉言。”
安宇梦又提醒温鹿鸣要去拜见保荐老师,温鹿鸣的保荐老师是刘尚书。刘尚书也是第一次见温鹿鸣,连连称赞其是“日星鸾凤”。
温鹿鸣道:“晚生与尚书大人素昧平生,却得尚书大人保荐之恩,自此平步青云,实在感激不尽。”
刘尚书道:“洛县章瑞梅家听说是你的岳丈,我与他曾有过交情,受他所托,保荐他的女婿也是情理中事。”
刘尚书的话令温鹿鸣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是章思颖。
刘尚书府邸出来之后,温鹿鸣有些失魂落魄的,安宇梦和杨沐飞不解。
安宇梦道:“皇上准了你一月假期,允许你回乡探亲完毕才到京都赴任,我们不如即日启程,回洛县去先。”
温鹿鸣点头,杨沐飞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回程。”
于是三人在街上,欲寻一家酒肆吃些酒肉。
京都的街市真是繁华不可一世,非小小洛县可比。
三人正并肩在街上走着,后面冲上来一辆马车,车上驾车的女子大声喊着:“闪开!要命的,全都闪开!”
温鹿鸣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马车撞到了路边,三人摔了个四仰八叉,那马车也随着一声马嘶停住了。
温鹿鸣三人互相搀扶着起身,都去找那马车上的人理论。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这样蛮横无理,视人命如草芥,你到底何方神圣?”安宇梦骂骂咧咧,一边扶着温鹿鸣,一边扶着杨沐飞,三人都一瘸一拐走到马车跟前时,不禁愣住。
马车上勒着马缰,威风凛凛立着的人,不是别个,竟是洛七尾。洛七尾一身火红戎装,英姿飒爽,她见到温鹿鸣和安宇梦时倒不吃惊,反倒是安宇梦拿手指着她,有些口吃道:“洛……七尾,怎么是你?”
杨沐飞好奇地看着安宇梦,道:“你们认识?”
“宰相千金!”安宇梦没好气道。
杨沐飞“哦”了一声,“怪不得如此横行霸道的。”
放眼街上,谁个看到相府洛二小姐的马车来了,不避之唯恐不及?偏生温鹿鸣、安宇梦和杨沐飞三人是呆头鹅,不躲不闪,被撞了也是活该。
洛七尾看到旧相识,并不热情,只是招呼左右道:“下去看看他们三人,骨头断了没有。若有,拿袋银子给他们,没有,就算了。”
左右跟班听闻跳下马车,将温鹿鸣三人一番粗鲁检查,然后对洛七尾道:“启禀二小姐,三人都无事。”
安宇梦实在气不过,道:“洛七尾,鹿鸣现在好歹是翰林院编修,你这样也太侮辱人了。”
洛七尾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冷笑道:“翰林院编修又如何?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史官而已。”
洛七尾说着就要驾车离去,安宇梦一下上前,揪住她手里的缰绳道:“七尾,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你们和白云暖不是都要我回来京都吗?回到京都,我就是洛相的女儿,我爹是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我不这样,难道要和你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吗?”
洛七尾说着,示意跟班拉开安宇梦,自己则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安宇梦看着马车去远的方向郁闷不已。
杨沐飞上来道:“没想到你认识宰相千金哪,那你参加宏词科时怎么也不让宰相大人帮你走走后门?”
安宇梦拿手肘捅了杨沐飞一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经过这一场风波,三人吃酒的兴致也没了,慢吞吞回客栈收拾行李去。
刚走到客栈,便有一个衣着得体的小厮上来道:“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邀请三位公子前往宜家酒肆一叙。”
三人不由愣住。
温鹿鸣道:“敢问你家主人是谁?”
那小厮一脸傲慢神色,道:“问那么多做什么?跟我走就是了!”说着,一扬手,客栈中又出来几个小厮,押了三人便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雍王
宜家酒肆是京城最繁华的酒肆,日日汇聚达官贵人欢饮达旦。温鹿鸣三人被带进了一个超级豪华的小间。小间内坐着一身红装的洛七尾。
安宇梦道:“看样子是要为我们饯行,那为何不以待客之道待之,要用如此野蛮的手段?”
洛七尾并不急着回答他,而是先挥挥手,让小厮们出去,这才把目光调到安宇梦脸上,似笑非笑道:“你们算是我的客人吗?来了京城也不来找我,怎么能算是我的客人?”
杨沐飞急忙撇清道:“我,你是怪不着的。因为咱们之前不认识呀!”
洛七尾伸手摸了摸眉毛,笑道:“那现在认识一下,阁下尊姓大名?”
杨沐飞一怔,随即作了自我介绍。
洛七尾又看向温鹿鸣和安宇梦,道:“杨少爷是因为和我不熟,那你们二位呢?为什么不来找我?”
温鹿鸣彬彬有礼,拱手解释道:“因为备考,所以没来得及去府上拜访。”
“是压根没想过要去拜访吧?若不是今日在街上遇见了,你们又怎么会来找我呢?”洛七尾看似嚣张的面上划过一丝落寞。
安宇梦道:“也是奇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你?相府的高墙大院岂是我们平头百姓能随意去得的?琴官的教训还不够惨痛么?”
一句话说得洛七尾好生没趣,她没好气道:“说到底,你就认白云暖是你朋友。我是相府千金,我不配与你做朋友。”
杨沐飞吃惊道:“关阿暖什么事?你们两个做不做朋友,关阿暖什么事?”
洛七尾拍案而起。怒道:“我之所以会被我爹捉回京都,都是拜白云暖所赐,要不是她告密,谁人知道我藏在河西镇?好了我现在不但被捉回来了,还很快要嫁给雍王那个大草包了!你们满意了?”洛七尾说着,就委屈地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用手胡乱揩着,脸上登时跟花猫似的。
安宇梦想再替白云暖辩解几句,却被洛七尾的眼泪生生堵住了话头。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杨沐飞抓抓头皮。见洛七尾哭得生猛,他也不好为白云暖鸣不平了。
温鹿鸣从怀里掏出帕子给洛七尾拭泪,低声道:“阿暖不是故意的,你误会她了。”
洛七尾接过帕子胡乱擦脸。没好气道:“温公子你和阿暖什么交情?你当然要替她辩白!”
温鹿鸣也只好欲言又止。
杨沐飞却盯着洛七尾手中那方帕子。嚷道:“鹿鸣,你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揣一块女人的帕子?”
洛七尾一听,立即止住哭声,盯着手里的帕子,疑惑道:“这不会是白云暖送你的帕子吧?一定是的,不然,你怎么如此宝贝?都带到京城来了!”
洛七尾说着。不待温鹿鸣反应,就夺门而出。将那帕子扔了出去。帕子劈脸砸在门外一直站着的一个人身上,洛七尾瞬间愣住。
眼前的人身穿耀目貂裘,脚蹬粉底皂靴,仪容甚伟。当他从脸上拿下那方帕子时,洛七尾更是震惊。这是一张美到出神入化的脸,神色却冷若冰霜。而他身后五六个跟班也是衣着华丽,一看便知他们家主子非富即贵。
“喂,你没长眼吗?伤到我们家王爷了!”一个大方脸,蓄着长须的跟班呵斥洛七尾。
洛七尾因为适才哭糊涂了,又被对方一吓,脑子有些懵:“王……王爷?”
“见到雍王,还不下跪?”
“你……你是雍王?”洛七尾的心沉入谷底。惨了惨了,坏了坏了,自己刚才居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是大草包。眼前的人完完完全不像草包啊!可可可是自己已然得罪了他,日后自己还要嫁给他,这这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只怕他一定会弄死自己不可的。这回梁子结大了。洛七尾一想到嫁入雍王府之后自己悲惨的王妃生活,要和那么多宠妾争宠也就罢了,丈夫还不待见她,她就一个头两个大。眼前,雍王冷若冰霜的面容更加昭示她的前途一片黑暗。
见洛七尾一脸晦气样,雍王身边的跟班再次呵斥道:“喂,见到雍王,还不下跪?”
雍王却伸手一扬,制止了随从。旋即冷漠地看了洛七尾一眼,便头也不回走掉。当雍王和他的跟班们都走远了,洛七尾才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雍王适才看她的眼神分明像寒刃。
洛七尾忙折回身子缩进包间去。
温鹿鸣上前急道:“帕子呢?你真把帕子扔了?”
洛七尾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早没了先前的气焰,嗫嚅道:“被被被拿走了。”
“谁拿走了?”温鹿鸣急迫地追出包间门外,却见回廊上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他回到包间抓住洛七尾,问道:“谁拿走了?一定是你扔掉了,扔哪儿了,告诉我,我去捡。”
杨沐飞却一旁幸灾乐祸道:“若真是阿暖送的,扔了才好呢!免得日后我和阿暖成亲时,心里不爽。”
听到“成亲”二字,洛七尾一头扑进安宇梦怀里,“哇”地哭出了声,边哭边用拳头捶他:“安宇梦,带我离开京城吧!我不想嫁给雍王,我如果嫁给了雍王,我会死得很惨……”
※
宜家酒肆吃酒归来,夜幕已降临。温鹿鸣、安宇梦和杨沐飞三人踱步到客栈楼下时,都不甚唏嘘。杨沐飞一直纠缠着温鹿鸣问那帕子是不是白云暖送的,温鹿鸣反问他:“是又怎样?”二人差点动起手来,幸而安宇梦劝住了,他道:“都是读书人。动手动脚的,有辱斯文。”
杨沐飞道:“朋友妻不可欺,他抢我阿暖。就不辱斯文了?”
温鹿鸣没好气道:“你和阿暖之间又无婚约,我怎么就抢了?再说我即便抢了,又当如何?”
“你……”杨沐飞气极。
安宇梦劝解道:“你们二人在此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有什么用?还是这次回洛县,问问阿暖的心意。古语云,女子十四不嫁,其父母有罪。阿暖今年十四了。也该当婚配了。”
杨沐飞道:“我姨母定会将阿暖许配于我的。”
“那可未必,宏词科上我高中,白世伯定会将阿暖许配于我。”
二人各不相让。安宇梦懒得再调解,背着手径自走掉。他心里的心事比起温、杨二人来更加沉浮。洛七尾在宜家酒肆里梨花带雨的面容不停闪烁在他面前,她声声乞求他带她走,可是他什么理由带她走?她是相爷千金。他与她之间隔着琴官的仇。她更是雍王未过门的妻子。他一介布衣,怎么可能去拐皇家的儿媳?
而雍王,那到底是何方神圣?他除了知道他是皇上的第九子之外,对他一无所知。他真如洛七尾所言,是一个草包吗?
※
洛县白家早已接到京都传来的喜报,温诗任和白玉书都乐开了花。儿子高中,与白家结亲的愿望便不会落空了。温诗任登时在静宜斋内扬眉吐气起来。
而白玉书更加笃定了要将白云暖许配给温鹿鸣的想法。
白云暖正在听雨轩的回廊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向白苹学绣香囊。忽见白玉书进了听雨轩的园子,向回廊这边走来。二人忙停了针线。上前给白玉书行礼。
“父亲……”
“干爹……”
白玉书笑道:“两个在做什么呢?”
“向苹姐姐学做香囊呢,苹姐姐的绣工实在精湛,女儿学也学不来。”白云暖笑看着白苹。
白苹脸颊微微一红,道:“阿暖谦虚了,阿暖冰雪聪明,不过未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而已。若论文章,谁又做得过阿暖妹妹?妹妹可是女中诸葛。”
白云暖拿手戳了白苹一下,对着白玉书撒娇道:“父亲,你看,苹姐姐取笑我。”
“哪里取笑了?我说的是实话。”白苹轻声辩解,脸却已红到了脖子根儿。
白玉书笑道:“女子又不治国平天下,写那么多文章做什么?最紧要的是嫁个好人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们两个的终身大事比什么都紧要。”
白玉书在回廊长椅上坐了,任由阳光洒了一肩,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阿暖,有一件事父亲要来讨你的意见。”
见父亲煞有介事,白云暖便和白苹一起恭谨站在了父亲跟前。
“何事?”白云暖问道。
白玉书答:“此番鹿鸣高中,又得了翰林院编修之职,回洛县探亲之后便要上京赴任。所以我想把你们两个的事情定下来。”
白玉书话刚说完,白苹就惊跳了一下。白云暖没有被父亲的临时起意吓着,倒被白苹的低呼声吓了一跳。
“苹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白云暖好奇地看着白苹。
白苹忙摇头道:“没……没有。”
白云暖便看向白玉书,认真道:“父亲,什么叫你们两个的事情?你们两个指的是……”
“当然指的是你和鹿鸣啊!”
白云暖拿眼偷瞧了白苹一眼,见她的脸涨红着,神色落寞,而两只手不安地互抠着,目光一时没有着落,很是局促的样子。
白云暖抿了抿唇,对白玉书道:“母亲在病榻之中,女儿没有心思谈婚论嫁。”
“今年将你的亲事定下来,也是你母亲的意思。”白玉书道。
白云暖摇头:“可母亲属意的人选是沐飞表哥。”
“你母亲原是想亲上加亲来着,可是这回宏词科只有鹿鸣一人高中,可见其才学在你沐飞表哥之上,更兼鹿鸣的人品和样貌都是没得说的,所以父亲私心以为将你许给鹿鸣,更合适些。”
白云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秦艽兴冲冲来报说:“启禀老爷,温公子衣锦还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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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荣归
听闻温鹿鸣归来,白玉书和白云暖都是一震,而白苹却不敢将心底里的欢喜表露出来,她垂着头,任由胸腔里小鹿乱撞个头破血流。
白玉书已起身随秦艽出了听雨轩,而白云暖上前挽住白苹的臂弯,含义深刻地笑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去哪儿?”白苹有些慌张地问。
白云暖笑道:“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哪,瞧你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啦。”白苹立即惶恐地拿手摸摸自己的脸,白云暖笑意更深,拉了她不由分说就走。
※
白家父女见到的只有温鹿鸣一人,安宇梦回了河西镇,杨沐飞回了临县。高中荣归,自是欢天喜地,白家迎接温编修的是炮竹声声。
温鹿鸣先是见过了白玉书和温诗任,继而才来见过白家姐妹。
白云暖笑盈盈打量着温鹿鸣,打趣道:“哪来的衣锦还乡?书生分明未改旧时衣裳啊!”
温鹿鸣看着白云暖娇俏又磊落的笑容,眼神里的爱慕与怜惜之意更浓。白苹一旁看着,更加落寞。白云暖注意到白苹的落寞,便将她往温鹿鸣跟前一推,道:“你上京赴考的这些日子,某人不知道为你在菩萨跟前许了多少愿事,你能力压众人,一鸣惊人,实在是有她的功劳。”
白苹的脸又红成了红苹果。她目光闪烁,压根不敢正眼看温鹿鸣。
温鹿鸣听白云暖如此说,有些讶异地看着白苹。但见白苹生得清新可人,竟十分赏心悦目。他拱手作揖道:“有劳贤妹有心了。”
白苹杵着只顾羞涩,竟不知还礼。还是白云暖拿手肘碰了碰她,她才回神,给温鹿鸣行了福礼。
白玉书摆了筵席为温鹿鸣接风洗尘,席间又与温诗任一番耳语。白云暖知道父亲是在与温诗任讨论自己和温鹿鸣的婚事,回到听雨轩时心下是又急又有些茫然。
自己对温鹿鸣到底算怎么回事呢?难道就全无一点男女之情吗?想温鹿鸣公子如玉,翩翩书生,难道自己对他就光明磊落。全无半点非分之想吗?肯定不是的。她对温鹿鸣肯定是动过心的,但仿佛有什么理性的绳索一直捆缚着她,前世的阴影令她不敢对温鹿鸣展放那一份少女的萌动。以至于时间久了,那一点萌动竟然偃旗息鼓了。
回廊上站着白苹。含羞带怯若春日里一朵小茉莉。她的眸光显得黯淡,脸上写满失落。
白云暖轻轻走到她身边去,道:“你对温大哥……”
白苹却不待白云暖把话说出口。就惊惶地转过脸。头摇成了拨浪鼓。
白云暖叹道:“你休要瞒我。”
“可是,干爹已经做主要将你许配与温公子……”白苹有些无望地说着,眼睛里已经隐隐浮起了泪雾。
白云暖心疼地拿帕子与她拭泪,叹口气道:“我对温大哥的情谊仅陷于兄妹。”
白苹有些吃惊地看着白云暖,“可是温大哥他对你……”
“男女姻缘也要讲究你情我愿不是吗?”
白苹有些崇拜地看着白云暖,“我以为只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白云暖拍拍她的肩道:“将你给温大哥绣的那个香囊拿给我,你和温大哥这个媒。我做定了。”
说着,给了白苹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
白云暖携着绿萝到了静宜斋时。温鹿鸣正坐在房内苦恼着。
绿萝要通传,白云暖朝她挥手,示意她到屋外等着,自己则进了温鹿鸣的厢房。
温鹿鸣忽觉屋内进了人,一扭头见是白云暖忙起身,道:“阿暖来了?”
白云暖笑道:“温大哥为何事不开心?按理说,你高中荣归,应是大喜事才对,你不舒展眉睫,反倒愁眉紧锁,却是为何?”
温鹿鸣愁闷道:“阿暖,对不起,我将你送我的帕子弄丢了。”
白云暖倏然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既然丢了,说明是无缘之物,既然无缘,又何必在上头空花精神与心力?”
温鹿鸣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白云暖的话话中有话,叫他听得很不是滋味。只见白云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大红色的香囊,香囊上一个别致小巧的“温”字。白云暖将那香囊放到温鹿鸣手中,盈盈一笑道:“温大哥,这是白苹绣给你的香囊。或许阿暖的帕子终是和温大哥无缘,温大哥的缘分可能是这香囊。”
白云暖说着便福了福身子,退出了静宜斋。
回听雨轩的路上,绿萝疑惑道:“小姐为何要成全苹小姐?分明是你与温公子认识在先,温公子从前是清贫,可眼下他中了宏词科,授了翰林院编修之职,日后便是京官了,前途一片看好。小姐将温公子拱手让于苹小姐,不觉得可惜吗?”
白云暖淡淡笑了笑,“绿萝,你高看我了,我哪有你讲得那般好心?说什么拱手让人,不过是因为温大哥并非我心头良人罢了。”
绿萝点头,又摇头,不解道:“温公子这般才貌双全之人都入不了小姐的眼,小姐真真有些眼高于顶了。难道小姐不喜欢温公子,反要去喜欢章家花大少那般的吗?”
白云暖抿唇不语。绿萝哪里懂?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此刻的她是十四岁少女单纯的外表,却并非十四岁少女单纯的心思。一世沧桑,令她对爱情二字望而却步。她知道这一世自己仍然要向正常的少女那般嫁人成家,侍夫教子,可是她的心却是如死水一般的,她知道那潭心湖再泛不起任何涟漪了。她的爱在前世就被章乃春挥霍光了。所以,她宁肯以知己、朋友的情谊酬答温鹿鸣,而不愿用爱情交换爱情。
想到章乃春,她便觉心好累。
白云暖正和绿萝在园子里走着,忽见红玉急匆匆跑来,嘴里道:“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章家上门来提亲了。”
白云暖和绿萝皆都愣住。
“是章家花大少向咱小姐提亲么?”绿萝问。
红玉摇头道:“不是不是,是章家大小姐来向温公子提亲的。”
“啊?”白云暖和绿萝异口同声惊呼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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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阳错(大封推大更)
白府的甬道上,章思颖率领着章家的小厮们来势汹汹。小厮们两个一抬,抬来了许多箱箱笼笼。章思颖让小厮们把箱笼放地上,又朝里大声喊道:“温鹿鸣你给我出来!本大小姐来向你下聘了!”
章思颖的前面,白家的家院站成一排,和章思颖身后章家的小厮一样,面对章思颖的厚脸皮全都嫌恶地想笑而不敢笑。
章思颖叫嚷了不多时,白玉书和温诗任终于出来了。二人都嫌恶地蹙起眉头来。章思颖指着白家的家院,对白玉书道:“白老爷,我好歹带了这么多礼物来,你们白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白玉书清冷的眸光射向章思颖,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他道:“章大小姐,婚姻大事岂能和强盗一样强买强卖?”
章思颖道:“温鹿鸣的婚事为什么要由白老爷做主?你又不是他爹!”
温诗任便道:“章大小姐,你对犬子的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可是老夫已经和白老爷商量好,犬子要与白老爷的千金订婚了。”
章思颖立即抓狂起来,她骂骂咧咧道:“温鹿鸣你个混蛋!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章家费尽心力让刘尚书保荐你参加宏词科,你一入龙门就过河拆桥,温鹿鸣,你给我出来!你要给本大小姐一个交代!”
正叫骂着,见温鹿鸣、白云暖、白苹等人都悉数来了。章思颖一见温鹿鸣和白云暖双双出现,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几乎要冲上前去,幸而白白家的家院挡住了,她只好双手叉腰。像母蝗虫一样叫骂:“温鹿鸣,你个狼心狗肺的,保荐你去参加宏词科的是我章思颖,你一旦高中,要娶的却是白云暖,这是为何?白云暖,你个贱人。我播种,你收成,这是何道理?”
章思颖骂到目光血红。骂到口干舌燥。
白云暖和温鹿鸣互视一眼,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鹿鸣上前,向章思颖拱手作揖道:“章大小姐,鹿鸣很感激章大小姐一再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可是报恩的方式不是只有以身相许一种,日后,鹿鸣一定再图报恩之事,还请章大小姐见谅。”
“呸!”章思颖啐了一口唾沫,发狠道:“你休想踩我肩膀当梯子,与白云暖逍遥快活,我告诉你你这辈子想娶白云暖,门儿都没有!”说着。便唤过身后小厮道:“快回章家告诉我哥,就说他的心上人白云暖要被温鹿鸣娶走了。他如果再不来,美梦就要落空了。”
那小厮应声而去,章思颖得意而阴险地笑起来,她冲白云暖挑衅地挑了挑眉毛,白云暖只是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并不与她正面交锋。
两边人就这么对峙着,无论温鹿鸣如何苦口婆心,章思颖就是丝毫不肯退让。白云暖握了白苹冰凉的手,叹道:“你有此极品表姐,真是三生不幸。”
白苹很是落寞地垂了头,低声道:“其实,我挺羡慕她的勇气,无论如何她都敢为心头所爱争取,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努力过,所以即便失败了应也没有遗憾。”
白云暖笑道:“你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只怕章大小姐不如你理解得这样豁达,她是志在必得。”
白苹便不再言语了,她这个表姐身上的确有匪气。
这时白玉书对章思颖道:“章大小姐,你还是请回吧,温白两家联姻势在必行。你又何必枉费心机?”
章思颖啐道:“温鹿鸣答应与我成婚,我哥哥当日才将他安然放回家来,他事后出尔反尔,已经负我一次。后来温鹿鸣自己到章府与我约定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时,我章家费了不少财帛,让刘尚书保荐了他参加宏词科,而今高中归来,难道不应兑现诺言吗?白老爷,你白家藏书世家,竟然要强把女儿许配给温鹿鸣,破坏我与温鹿鸣的姻缘,这是何道理?你们白家分明是强盗!”
“真是贼喊捉贼。”白云暖无语地摇了摇头。
温诗任道:“章大小姐,你这欲加之罪,有些强词夺理。你章家为鹿鸣之事花费的财帛,我们一定会如数奉还。只是温白两家联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章思颖冷笑道:“温先生,你们温家一贫如洗,一直以来寄居白家也就算了,而今还大言不惭,要还我们章家在温鹿鸣身上花费的财帛,真是好笑?你要还,拿什么还?”
温诗任愣住,继而满面羞惭,白玉书道:“温白两家联姻,我白玉书嫁女定会有不少陪嫁,章大小姐让刘尚书保荐鹿鸣花费了多少钱财,我们白家都替温家还了。”
章思颖还要强辩,白云暖淡然一笑,道:“父亲,我们为什么要还章家?一,不是我们逼迫章家要保荐温大哥的;二,章家若果真给刘尚书送了大笔财帛,换来温大哥的保荐机会,这便是行贿。我们白家一旦还了章家的财帛,势必坐实刘尚书受贿的嫌疑,陷刘尚书于不义。朝廷一定会追查此事,届时刘尚书的官帽恐怕不保。再者说,行贿受贿之事,一方说了不算,章大小姐说章家行贿,刘尚书要是否认他受贿呢?无凭无据,所以怎能听章大小姐一面之词?”
“你!白云暖——”章思颖拿手指着白云暖,目眦尽裂,“我哥怎么还不来?”
“阿思,哥来了!是谁要娶我的阿暖?”章乃春的声音乍然出现在白府大门口,一眨眼功夫,章乃春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身后跟着四儿和一大队跟班。
见章乃春气势汹汹赶来,往章思颖身边一站,白云暖几乎阿平绝倒,这二人绝逼是兄妹。亲兄妹!
章乃春质问道:“阿暖,你答应过我的,给我一年时间。现在一年时间还未到,你怎么就要嫁给温鹿鸣了?”
章乃春的目光比章思颖还要血红,那凶蛮的口气几乎像一只野兽要把能吞的都吞了。白玉书回头不解地看着白云暖道:“阿暖,什么一年之约?”
白云暖不好回答父亲,只能缄默。
见白云暖沉默,章乃春就质问温鹿鸣道:“阿暖,我知道一定是温鹿鸣逼迫你的。对不对?温鹿鸣,你觉得自己做了京官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小小正七品,芝麻官一个。根本不是什么实职,也敢回来和我抢老婆?我用钱砸死你!”说着就招手让小厮抬上一个大箱子,打开了,黄灿灿的一箱黄金晃瞎人的眼。
白家人和温家人都嫌恶地蹙起了眉头。闻铜臭味如同闻茅厕的味道。
白玉书耿直道:“章大少爷。章大小姐,任你章家财大气粗,也断不可如此倚财仗势,我们白家和温家联姻联定了!”
温诗任道:“不错,承蒙白老爷不弃,我们家鹿鸣这一辈子只做白家的女婿!”
话说及此,再无退路,章乃春几乎狗急跳墙。他指着温诗任和白玉书道:“既然如此,咱们一拍两散。如果你们敢让温鹿鸣娶阿暖,我就放火烧了你们的强金阁!”
白玉书和温诗任都愣住,而再看章乃春时他不像是开玩笑的,已经让小厮点起了火把。
“简直岂有此理!”
“简直不可理喻!”
温诗任和白玉书拂袖怒极。
温鹿鸣道:“章大少爷,光天化日,法网恢恢,难道由得你胡作非为不成?”
章乃春野蛮道:“老子管你,烧了强金阁先再说,到时候你们搬出皇帝老子来罚我也无用,强金阁已经烧了,即便皇帝老子判我个绞刑也已经来不及,你们白家守了几百年的藏书楼已经付之一炬,说什么都无用了,这是你们逼我的!”
章思颖一旁附和道:“对,哥哥,烧了他们藏书楼,让他们再不和咱们章家结亲不?”
章乃春一声令下,章家的小厮已经做好架势,要冲破白家家院的人墙,白云暖眼见及此,细思量章乃春的话不无道理,知道章乃春逼急了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她忙大声喝道:“等等!”
章乃春一喜道:“阿暖,你改变主意了?”
白云暖道:“我们之间有一年之约,理应遵守约定行事,现在一年之约未到,你急什么?”
章乃春郁闷道:“可是你都要嫁给温鹿鸣了,这一年之约还如何守得?”
白云暖道:“我父亲和温先生是说过温白两家联姻,可是我白家又不只有我一个女儿!”
白云暖说着拉过了白苹的手,白苹吃惊得一塌糊涂,整个人又惊又喜,当白云暖把她的手放入温鹿鸣手里,她竟然有些懵了。温鹿鸣蹙起了眉头,只听白云暖用哀恳的眼神看着他,道:“温白两家这样联姻,可好?”
温鹿鸣语塞,胸腔里五味杂陈,而章思颖早就叫嚣起来:“哥,不能让温鹿鸣取江怡茹!”
白云暖不慌不忙地回身看着章乃春,笑道:“温大哥娶的不是江怡茹,是白苹。”
章乃春也愣住,一时不知如何表态了。
白云暖眼见章思颖不依不饶,便继续对章乃春道:“难道章大少爷希望温白两家联姻,温大哥娶的是阿暖?”
章乃春忙摇头:“不,不是……”
“白苹的亲生父母早亡,疼她的祖母又逝世了,永定州的叔叔婶婶靠不住,她曾投奔过你章家,所以章大少爷虽只是她的表兄,请看在长兄如父的份上为白苹做主。”白云暖哀恳地看着章乃春。
白苹终于鼓起勇气,对章乃春道:“请表兄为白苹做主。”
“温白继续联姻,你我一年之约也依然有效。”白云暖郑重说道。
章乃春终于缓过神来,他欣喜地命令章家的小厮们道:“打道回府,给我怡茹表妹,不,白苹表妹制备嫁妆去。”
“哥,你怎么能不替我做主呢?”章思颖跺脚。
章乃春命令道:“将大小姐拉回府!”说着喜气洋洋扬长而去。
一拨儿人终于乱纷纷、闹嚷嚷退去了,喜伯关上了白府的大门。白家陷入宁静。
温鹿鸣低头看着白苹放在自己掌心的小手,白皙如玉,柔弱无骨。心绪就如一同乱麻。
白玉书和温诗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白云暖冲他二人道:“女儿给父亲和温先生道喜了。”说着向着二人福下身去。
白玉书知道白云暖对温鹿鸣的确是没有儿女之情,自己也不好强迫,而章乃春又咄咄逼人,自己强行将白云暖许配给温鹿鸣,后果的确不堪设想,但他心里觉得以义女联姻。又有些对不住温诗任,没想到温诗任却大度道:“白苹小姐温婉可人,的确是个良人。多谢白老爷成全。”
既然如此,白玉书便也释然了。
※
回到听雨轩时,白云暖问白苹:“苹姐姐可会怪责阿暖鲁莽?”
白苹摇头笑道:“其实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成全,何来与温公子的姻缘。只是他大抵心里不悦。阿思非他心头所想,我亦不是。他心头之人是阿暖你。”
白云暖道:“苹姐姐不要妄自菲薄,好吗?阿思要来求亲,温大哥公然回绝,理直气壮的,誓死都不答应的架势,可是我将你的手放入温大哥手中,他没有推开。可见他并非不愿。苹姐姐是个好姑娘,温大哥心里是知道的。事发突然,他若想通了,日后一定会善待苹姐姐的。”
白苹温柔道:“阿思有争取幸福的勇气,我为什么没有呢?温公子是个好人,才高八斗,貌赛潘安,得这样良人为婿,我定当好好珍惜。阿暖,你且放心,我一定不辜负这良缘,我会好好待他,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朝一日温大哥一定会被我感动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阿暖你为我好,如若能再替我解一解温大哥心头的结,白苹就更感激不尽了。”
白苹的眸子盈盈然,几乎能柔得划出水来。白云暖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也算你们的媒人不是?既然做了这个媒,总要看着你们幸福才放心,我会找温大哥好好谈谈的。他是个聪明人,定当理解我。”
白苹一下子抱住白云暖,很是感动道:“阿暖,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只是,你放弃了与温大哥的姻缘,就要面对一年之后与我表哥的约定,我表哥的为人实在不配阿暖你这样好的人,我心里好抱歉……”
白云暖在白苹肩上摇了摇头,很有些茫然道:“一年之后的事情一年之后再说吧!眼下,还是你和温大哥的婚事最紧要,因为一月后温大哥就要去京城赴任了,届时,你们夫妻伉俪,通往京都,那才是一件大喜事。”
白云暖笑着,笑容之间却有些潮湿。经历了前世可怕的婚姻,她真的希望她爱的人们都能够幸福美满。一定能如她所愿的,只是她自己的前程,难道真的还是要和前世一样嫁给章乃春吗?想到章乃春,她又开始头痛了。
※
安抚了白苹,白云暖又去静宜斋看望温鹿鸣。
温鹿鸣正坐在屋内桌旁,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香囊,大红香囊上一个低调的“温”字。白云暖会心一笑,边走进屋内,边道:“温大哥看着这香囊,是不是觉得阿暖白送了个仙女般的人物与你做妻子?”
温鹿鸣一震,赶紧起身行礼。
“阿暖……”呼唤声很是憋屈。
“怎么,温大哥不满意?”白云暖有些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味。
温鹿鸣摇头道:“阿暖知道我心仪之人是谁,我只是觉得这样对苹小姐不公平。”
“若你好好爱她,当一个好丈夫,就没有不公平之说了。”白云暖拿过那个香囊替温鹿鸣系在腰上,道:“我送你的帕子,你丢了,这不是冥冥中注定的事吗?注定你我之间无缘。”
温鹿鸣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不是你我之间无缘,而是你对我无心。”
“所以何必强留一个对你无心的人,而不愿花心力去回报一个对你有心的人呢?落花流水春去也,何不怜取眼前人?”
白云暖笑吟吟看着温鹿鸣,温鹿鸣回望着白云暖坦荡荡的笑容,终觉心头空落落的。
“白苹是你替我选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待她的,不陷你于不仁不义。”温鹿鸣落寞道。
白云暖拿手捶了捶他的肩:“娶到她是你的福分,总比娶到我强,你若娶我,你要面对的是章乃春,还有我沐飞表哥,你觉得你能应付得了他们吗?与其将来做一对怨偶,不如做永远的朋友,就像我和宇梦那样。”
“你和宇梦?”温鹿鸣想起那夜听雨轩园子里,自己看见的白云暖与安宇梦饮酒倾诉的一幕,不禁哑然失笑,“我以为你和宇梦……看来是我误解了。好,你和宇梦这样的情谊反倒能长久,那我就学学宇梦,不做采花人,只做护花人。”
白云暖有些窝心道:“护花的人更需人守护,苹姐姐是那个愿意守护你一生一世的人,你好好待她,莫要辜负她。”
温鹿鸣点头,道:“这是你的心愿,我也自当不辜负你。”
温鹿鸣到底是个君子,白云暖笑道:“这就对了,谦谦君子,卑以自牧。阿暖能做的,便是祝福温大哥和苹姐姐,不对,是祝福温姐夫和苹姐姐。”
温鹿鸣这才“噗嗤”一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多嘴
上京之前,温鹿鸣和白苹的婚礼终于举行。
章家和白家都出了嫁妆,永定州的江家却没有任何表示。新房设在白府的别苑。因为不日,新婚夫妻便会一同上京,便没有太过铺张地布置。温诗任觉得已经占了白家泼天的便宜,所以一力要求从简。
白苹又是个性子好的,自然不在意这些。
婚前,章思颖在章家缠着章江氏给自己做主,章江氏道:“你大舅一脉就你怡茹表妹一个,她如今嫁了个好丈夫,我这做姑姑的也算卸下肩头一副担子,至于你,日后好好替你寻门亲事呗。”
章思颖不忿,“那我们章家在温鹿鸣身上花掉的钱财呢?”
章江氏道:“他如今娶了你舅舅的女儿,咱也不算白花了这些钱,我们章家也算对他有恩,他既做了京官,入了仕途,还怕日后没有报答咱章家的机会吗?你若肯放他一马,他倒也能领咱的情,若你不依不饶,恩大成仇,日后连亲戚都做不成了。”
章思颖还是想不通,但碍于章乃春的淫威只能闷在屋里摔摔椅子,也不能怎的。
温鹿鸣和白苹成亲,章乃春倒是安下心来,他最担心的劲敌已经除去,便越发谨守一年之约。
而白家,温鹿鸣与白苹的婚礼,安宇梦、杨沐飞皆来道喜。并与白玉书议妥,温诗任不随温鹿鸣夫妇上京,仍留在白家馆内授业,安宇梦和杨沐飞仍来求学。
白玉书鼓励温诗任道:“既然已经培养出一个宏词科上崭露头角的。亦能再培养两个状元榜眼。”
温诗任自觉责任重大,但表示仍会尽力而为,希望幸不辱命。
洞房花烛夜。温鹿鸣与白苹倒也能敞开心扉,白苹并不以温鹿鸣心仪白云暖而生醋,而温鹿鸣见白苹温婉贤淑,又生得清丽可人,想想白云暖对自己的劝告,“落花流水春去也,何不怜取眼前人”。便暗自下定决心,要将对白云暖的心收回来放到白苹身上。
杨沐飞站在别苑的园子里,见新房的窗上烛光熄灭。知道新人安寝,便兴致勃勃地出了园子。他今天喝了酒,又因为温鹿鸣终于不再是他的情敌了,一时兴奋。睡意全无。便想去听雨轩找白云暖表白几句。
去了听雨轩,压根进不去园门。西角门早已上锁。
丫鬟站在门内,替白云暖来传话,她道:“我们小姐说了,她连温公子都不肯嫁,焉能嫁给沐飞表少爷你?”
一句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得杨沐飞通体冰冷。他一时分辨不清门内的丫鬟是绿萝,还是红玉。只是胡乱叫着两个人的名字,慌乱道:“好姐姐。让我见一见你们家小姐吧!我有好多话要和她说呢!”
门内的丫鬟口气不善,许是困了,她道:“表少爷,我们小姐的话你还听得不明白吗?宏词科上,温公子高中,表少爷落第,我们小姐连温公子都不嫁,怎么可能嫁给才学在温公子之下的表少爷呢?”
又是一次不留情面的打击。
那丫鬟终是懒怠理会杨沐飞,径自去睡了。
听着园门内的脚步声去远,杨沐飞的泪刷刷地落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是喝了酒的缘故,喝醉酒的人通常会哭,借酒消愁,而自己也的确是有委屈。丫鬟的话不管是不是白云暖的原话,反正是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他在园门外哭了许久,才折回身子,一边举头看天边明月,一边自怨自艾。天边的明月清美如画,他望着望着,便在明月上望见白云暖的面孔来。白云暖在那明月上巧笑倩兮,杨沐飞向着那明月上的白云暖伸出手去,白云暖的笑容却终究像泡影一样化去,不见了踪迹。
“难道阿暖对我而言就像是这天上的月亮,可远观,却终究遥不可及吗?”杨沐飞喃喃自语,又伤心地落下泪来。
正哭着,忽听得园子里一声轻轻的叹息,“好一个痴儿!”竟有些女鬼的声息,又似幽魂,吓得杨沐飞汗毛林立,“谁?”
“是人,不是鬼。”那女声少了哀怨的调调,多了丝戏谑,杨沐飞这才安下心来,原来是王丽枫。
“表……表嫂。”杨沐飞忙擦干眼泪,向王丽枫拱手作揖。
“不好意思,吓到表弟了。”王丽枫从树下走了出来,她一手抚着隆起的肚子,一手撑腰,大腹便便,竟也有风情万种。
杨沐飞见王丽枫衣裳单薄,也不打灯笼,身边也没个丫鬟跟随便道:“表嫂,夜深,怎么还出来逛园子?南湘和宝蝶呢?为什么不跟着你?你有孕之身,一个人万一脚滑,多危险。”
王丽枫径自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淡漠的神情像霜一样冻起来,只听她含着一丝厌世的感觉,道:“哪就那么脆弱了?阎王让你五更死,绝不三更来提人;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所以,畏惧什么呢?”
杨沐飞听着王丽枫宿命的话,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怜惜来,他道:“那表嫂也该打一盏灯笼才是。”
“这样好的月光,若打了灯笼,岂不可惜了?”王丽枫抬头,幽幽地看着墨蓝的天幕中那轮银盘似的明月。她的目光如死寂的湖水,说不尽的孤寂与绝望。
杨沐飞心头蓦地一颤,继而便隐隐地疼起来。他顺着王丽枫的目光看向天上那轮明月,心想:表嫂在这明月中看到的又是谁的笑脸?这样问自己之后,便哑然失笑,除了振轩表哥的,还会是谁的?
谁知自己自嘲地笑,竟被王丽枫察觉了。
“表弟,你笑什么?”王丽枫折回目光。看着月光中的杨沐飞,杨沐飞和白振轩因是表兄弟的缘故,竟生得有三分像。眼睛和鼻子是极像的。
杨沐飞赧然道:“我在想。振轩表哥何德何能能娶到表嫂这样的良妻,我偏生没有这样的福气。”话说完,又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会发生歧义,便补充解释道:“我是指阿暖。”
王丽枫哑然失笑,她仰着脸,蓦地流露出一丝少女的娇气来。“难道我还能误解成,表弟说的是我吗?”
杨沐飞一愣,继而不好意思。抓抓头皮道:“其实,表嫂的年纪比我还小了一二岁,不过因为嫁了振轩表哥的缘故,我才得尊你一声表嫂。要是表嫂还未嫁入……”说到此。发现自己越描越黑。越发不好意思了,窘迫道:“表嫂,你不要怪沐飞轻狂,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王丽枫好脾气道,脸上又恢复凝然悲戚的神色。
杨沐飞看着王丽枫愁眉紧锁,便关切道:“表嫂,夜深了,你衣裳又单薄。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王丽枫摇头,悲苦道:“睡不着。”
听王丽枫如此说。杨沐飞更不肯自己离开了,他道:“那让沐飞陪表嫂坐一会儿吧!”
“你不怕惹人闲话吗?”
杨沐飞已走到王丽枫身边坐下,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沐飞当然不怕,只是表嫂怕吗?”
王丽枫哑然失笑:“你振轩表哥睡着,就算下人们想要嚼舌头也向没人嚼啊!”
杨沐飞若有所思道:“其实振轩表哥才是最幸福的人,他倒是一睡解千愁,哪里懂睡不着的人的苦楚。”
王丽枫深以为然,侧头见杨沐飞蹙眉凝思的模样儿有些滑稽,便又打趣他道:“你虽然睡不着,但可以一醉解千愁,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所谓殊途同归,自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杨沐飞有些惊艳地看着王丽枫,喃喃道:“表嫂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希望振轩表哥早点醒。”
“醒了,是福还是祸?我倒宁愿他一直睡着。”王丽枫抿唇不语了。
杨沐飞陪着沉默。许久觉得有些尴尬了,便道:“表嫂,有好几个月身孕了吧?”
“六个月了,产期在秋天。”王丽枫低头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脸上现出一个母亲的安详与沉静来。
看到王丽枫此刻的神色,杨沐飞不知为何竟长长呼出一口气,他道:“有个孩子,表嫂总算是有个寄托。有个孩子陪伴表嫂,表嫂的日子总能好过些,不会太过孤独。只可惜孩子大了,又要离开母亲,表嫂又要孤单了。”杨沐飞双掌合十,向着明月祈祷道:“月老月老,求你保佑振轩表哥早日醒来,保佑表嫂一家团圆,表嫂是个好女人,求月老保佑她一定要得到幸福……”
王丽枫侧眸看着杨沐飞一脸虔诚,许多感动萦绕在心口,眼睛里也有潮湿的泪雾涌上来,模糊她的视线。
“表弟,谢谢你……”王丽枫带着哭腔喃喃道。
杨沐飞侧头给了王丽枫一个振作的笑容,他道:“表嫂,你要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所以表嫂,你一定会幸福的,孩子孝顺,丈夫疼爱,这些你都会拥有的。”
王丽枫再也忍不住,泪一颗颗往下落去。这是她嫁入白家之后,第一次感到温暖。杨沐飞的劝慰让她苦到极致的心终于寻到了一丝温暖。
“表弟,”她哽咽道,“你也会心想事成的。”
“你是说阿暖吗?”杨沐飞振奋的表情蓦地低落下去,换上的是一脸颓败,他道:“表妹的心思像海底的针,即便是凫水的好手也未必能捞到,何况,在感情这片海里,我好像不谙水性。”
“表弟的比喻倒有些意思。”王丽枫撅了撅嘴,评论道。
杨沐飞蓦地就笑起来,他耸耸肩,道:“是吗?”
这一夜,王丽枫和杨沐飞畅聊到深夜,才各自回房睡下。以后的白家,他们这样畅聊的次数又有几次,有一次,杨沐飞对王丽枫道:“表嫂,觉不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些像安宇梦和阿暖之间,情深意重,却无关风月?”
杨沐飞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天真。王丽枫笑笑,不置可否。
※
温鹿鸣和白苹上京了,租了一个小宅子住着先。温鹿鸣去翰林院任了编修一职。编修,为皇帝的文学侍从官,按惯例,一般是科举考试的殿试之后,由榜眼、探花授编修。皇帝授温鹿鸣入翰林院任编修,倒也合他宏词科中试的出身。凡修前朝国史、实录、会要等,均随时置编修官,枢密院也设有编修官,负责编纂记述。而温鹿鸣的编修官属翰林院,从事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正七品,职位次于修撰,与修撰、检讨同称为史官。
编修的俸禄不高,幸而白苹勤俭持家,二人的小日子过得苦中有甜。
洛七尾闲来无事,便去看望二人,常周济些吃穿用度,温鹿鸣不肯受,洛七尾便生气,白苹便劝温鹿鸣姑且受之,而自己也常做些针织品送洛七尾,渐渐的,洛七尾与白苹便也亲厚起来。因白苹与白云暖交好,不免要对洛七尾误会白云暖一事,多加周旋,洛七尾便也渐渐放下对白云暖的成见,还在白苹建议下,给白云暖修了书信。
白云暖也很快给洛七尾回信,一来二去,二人的心结终于打开,重归于好。
※
安宇梦和杨沐飞继续备考,强金阁工程继续,白姜氏的病情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王丽枫继续待产,整个夏天仿佛过得忒太平了一些。
大家相安无事,忽一日,绿萝突然来报说:“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白云暖不解道:“何事惊慌?”
绿萝一脸凝重道:“夫人不知为何让真娘将少夫人从梅香坞传到兰庭去了。夫人在病榻上大发雷霆,还呕了血,而少夫人自兰庭回到梅香坞后就嚎啕大哭,一整日都水米未进,奴婢是听南湘和宝蝶讲的。”
白云暖心头疑惑,不知母亲和长嫂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便赶紧换了衣裳,去兰庭见白姜氏。
经过梅香坞园门口时,还依稀能听见王丽枫的哭声,白云暖驻足停留了一下,还是先去兰庭见母亲。
到了兰庭,进了里间,只见白姜氏是一口一口地呕血,真娘捧着痰盂跪在床前,接得胆战心惊的。
见白云暖进来,真娘眼睛红红的,哭道:“我劝了夫人不要动怒来着,她却忍不住。”
白姜氏一边咳,一边道:“我听了那腌臜的话能不生气吗?白家的清誉是要因此毁了。”
白云暖一凛,问真娘道:“你到底将什么话说与我母亲听了?难道你不知道她正在病中吗?”
真娘一时嗫嚅,心虚地语塞了,只一味落泪,喃喃自责道:“都怪真娘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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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挨训
原来真娘告诉白姜氏的不是别的,正是下人议论杨沐飞和王丽枫的闲话,叫白姜氏如何不气?
白云暖对真娘道:“养了这些日子的气血被你这一通闲话又给吐干净了,你到底对我母亲存了什么心思?你是存心不让她好是不是?提议你嫁秦艽的人是我,你有怨气就冲我来,没得这样在我母亲身上耍阴招。”
真娘被白云暖训得泪眼汪汪的,白姜氏替真娘辩解道:“阿暖,你别怪真娘,要不是真娘肯告诉我真相,我还不知要被瞒到几时?这样的丑闻,白家如何能担得?常于深夜在花园当中幽会,莫说她还怀着身子,不顾体面,也要顾及腹中的孩子。这是一个将为人母者该做的事情吗?你哥哥是个活死人了,可我们说过允许她和离的啊!她既愿意呆在咱白家,为何又如此败坏白家的名声?她这分明是报复!千不该万不该,更不该唆使你沐飞表哥,出了这样的丑闻,让我如何向你姨母交代?”白姜氏说完这些,已经喘到不行。
白云你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嗔怪道:“母亲,事情都未调查清楚,你就这样定了长嫂的罪,万一冤枉了她呢?”
白姜氏咳了一阵,道:“无风不起浪,那么多眼睛都看见你嫂嫂与沐飞在花园幽会,还能有假?他们之间如若清白,为什么要夜半见面?有什么话不能白天里就讲白了?”白姜氏很是郁闷不平。
白云暖只好劝慰道:“一鳞半爪当全豹的事情多了去了,母亲至少该找沐飞表哥了解一下情况。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单听真娘一面之词就痛斥长嫂,长嫂身怀六甲,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惊了腹中胎儿可如何是好?”
白姜氏听到这话,不禁也有些后悔训王丽枫的话说中了,她对白云暖道:“你嫂嫂还好吧?”
白云暖无奈地看了母亲一眼,道:“听丫鬟说,哭了一天了,水米未尽,她是有孕之人。如何受得如此?”
白姜氏叹口气道:“你待会儿去梅香坞看看她,只是我还是不能原谅她……”
白云暖喂白姜氏吃了药,又服侍白姜氏睡下。这才向真娘努努嘴,二人一起走出里间。
站在兰庭的回廊上,真娘还在抹泪,白云暖没给她好脸色。道:“我希望你真如你所言是无心的。而不是存心的。”
真娘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小姐为何会如此认为?真娘侍奉了夫人三十年,怎么会要害夫人呢?”
白云暖冷笑道:“但愿你不会,但愿是我多心。可是你敢指着天发誓,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我母亲?”
白云暖的目光里含了一丝怨恨,真娘面色煞白,背脊却挺得笔直,颤声道:“无论如何。真娘从没有过害夫人的心思,真娘跟了夫人三十年。真娘虽然是奴才,可是夫人是真娘唯一的亲人,真娘爱夫人的心和小姐是一样的!”真娘说到激动处,恨不能剖了自己的心给白云暖看。
白云暖淡淡道:“你要记住,现在,你的亲人除了我母亲之外,还有秦艽。你但凡记住这一点,你对我母亲而言才是亲人,不是仇人!”
话再明显不过,真娘愿不愿意听,白云暖就不得而知了。
※
从兰庭出来,白云暖没有忙着去找王丽枫,而是先去书香堂找杨沐飞。杨沐飞从书室出来,白云暖郁郁寡欢道:“你和长嫂到底怎么回事啊?”
杨沐飞一怔:“表妹为何如此问?”
白云暖翻了翻白眼道:“你可知你给长嫂惹了多大的麻烦?”
白云暖遂将下人议论,真娘多嘴,白姜氏怒斥王丽枫之事都说给杨沐飞,杨沐飞瞪圆眼睛,直呼冤枉。
白云暖道:“你冲我喊什么冤?长嫂还冤呢!你还是去找我母亲说个清楚先。”
杨沐飞自然是要去的,白云暖又拉住他道:“只是我担心你即便解释了,也未必解释得清楚。我母亲定然会问你,三更半夜,你与长嫂为何要在花园见面,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你们到底见面为了何事啊?”
杨沐飞叹了口气,道:“表嫂说她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我们都是可怜人,惺惺相惜,互相安慰几句,这样都不行么?”
白云暖“噗”冷嗤道:“你不避嫌也就罢了,还有理了?”
杨沐飞道:“我说的是实话,表哥即便睡着,只怕梦里心里都是心砚吧,而阿暖你,心头之人也不是我啊!我和表嫂同是天涯沦落人,不是吗?人都喜欢与自己有着相像际遇的人,那样既不会自卑,还能寻求某种程度的温暖和理解,不是吗?人这一世,遇到什么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理解……”
白云暖忙伸手做了个“停”的动作,打断杨沐飞道:“到母亲跟前,你休要说这些话,否则你和长嫂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什么叫越描越黑,我算见识了。”
杨沐飞被白云暖一吓,便有些慌张道:“那我到三姨母跟前时要如何说啊?”
白云暖道:“你若真为了长嫂好,就应该跟我母亲说,你只是夜半睡不着到花园走走,偶然遇到长嫂而已,幽会一说纯属子虚乌有,否则长嫂会被你害死!”
见白云暖说得严重,杨沐飞吓得连连点头。
※
书香堂出来,白云暖终于到了梅香坞。王丽枫的哭声,倒是没有了,只是一个人坐在廊下,背倚着廊柱,脸上泪水不停滚淌,她却也不擦,就那么直挺挺坐着,任由太阳暴晒。
南湘和宝蝶见白云暖走进园子,都忧心忡忡地迎上来,不敢大声,拼命压低声音,说了王丽枫的一些情况。
“不吃不喝,也不让我们靠近……”
“我们靠近了,她便捶打自己的肚子,我们便不敢再靠前了。”
白云暖挥挥手,示意她俩不必再说下去,又从南湘手里接过伞悄悄走向王丽枫。
王丽枫被阳光晒得人都发了昏,忽觉头上一阴,一柄伞出现在了头顶。她眯着眼睛,好久才看清来人,竟是白云暖。
她困乏道:“你走!”
白云暖怎么可能走开呢?她道:“你回屋里去,吃一点东西,我便走。”
“我的死活与你何干?”王丽枫一脸自暴自弃的神色。
白云暖并不生气,只是道:“你的丈夫是我哥哥,你的公公是我父亲,你的婆婆是我母亲,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侄子,与你传了绯闻的,是我的表哥,你说你的死活焉能与我无关?”
王丽枫自嘲地笑起来:“你也是来训斥我的吗?觉得我勾/引了你的表哥,败坏了一个清白男孩儿的名声,觉得我不守妇道,给你活死人的哥哥戴了绿帽子……”
“我没有这么想!”
王丽枫一颤,抬起头落寞地看着白云暖,虚弱地笑道:“那你就是来可怜我的?”
“我也没有这么想!正如你一直认为允姑的死是我害了一般,我也最后告诉你一遍,不是我。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中最好的长嫂,我一直知道你很好,心砚的事,今天我郑重地和你说一声,我错了,对不起,是我教奴无方,才让她失了本分,才让你与哥哥夫妻失和,才让你才成新妇就若守了活寡一般,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长嫂,请你不要这样自我惩罚好吗?你心里的苦楚日后除了说与沐飞听,还可以说与阿暖听,只要长嫂愿意倾诉,阿暖就愿意倾听……”
白云暖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王丽枫的泪也落了下来。
“长嫂,不要这样在日光中暴晒,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也会伤了孩子的。”白云暖乞求,王丽枫却不为所动。
白云暖的膝头缓缓曲了下去,当就要跪到地上去时,王丽枫终于起身扶住了她。
白云暖的伞落到地上去,她含泪给了王丽枫一个笑容。王丽枫的眼睛却闭了闭,身子也猛烈地摇晃起来,继而便瘫到地上去。
白云暖急忙去扶她,大惊失色嚷着:“来人呐,长嫂晕倒了!快请郎中!”(未完待续。。)
ps: 你们说,王丽枫的孩子是留着,还是流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苏醒
王丽枫的孩子没了。
整个白府都陷入一片愁云惨雾。
白玉书忍不住苛责了白姜氏几句,白姜氏气得又呕血,哭道:“难道我的本意是为着让她去日头底下暴晒吗?她不检点,不避嫌,让下人嚼了舌根,我做婆婆的,难道由着她如此任性,而不提点几句?可怜我那小孙儿,是个男胎呢,却没来得及看这人世一眼。我宁可换了他去。如果我死了,眼睛一闭,啥也没看见,倒也干净了……”说着又是咳,又是喘,又是呕血。
白玉书愤愤不平,却不能再跟一个病痨子置气,只能悻悻然出了里间。刚撩了帘子,就见真娘站在回廊上,手里端着洗脸盆子。她大抵是在门外站了许久,听见里边争吵而不便进去。
见到白玉书猛然走出来,真娘吓了一跳,继而垂头红脸道:“老……老爷,你不要怪夫人,都是真娘,真娘多嘴才令夫人病情加剧,才让老爷失了孙子。”真娘说着,就流下泪来。
白玉书烦闷,也不安慰,只是拂袖而去。
※
梅香坞内,王丽枫躺在床上呜咽着。她背朝里,头埋在枕头里,哭得肩背一抽一抽的。
白云暖站在床前,蹙眉看着,想安慰,却是万语千言都化作一声叹息。如果哥哥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王丽枫肚里的孩子便是白家唯一的香火了,可是现在孩子没了,香火断了。那是个男孩儿啊!怎不让所有人都扼腕嗟叹?
然,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呢?
白云暖正暗自惆怅着。帘子一挑,杨沐飞走了进来。一见白云那,他有些慌,支吾道:“阿暖……我……我不知道你……也在这儿。”
杨沐飞说着就要退出里间去,白云暖道:“既来了,又何必再走?”
“我只是不放心表嫂,来看看。但……但是……”杨沐飞几乎口吃。
白云暖道:“有我在这儿给你俩作证,谁再敢编排你们的是非?”
杨沐飞这才走了进来。他走到床前,看着床上的王丽枫。眉头蹙成了大大的疙瘩。
“表嫂,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杨沐飞喃喃说着,面上流露痛苦的神色。却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王丽枫的话来。
王丽枫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带着浓重的哭腔,道:“也是我拖累了表弟,你快走吧,免得又给居心叵测的人落下口实。表弟尚未娶亲,是清白之人,莫因为我玷污了自己名声,表弟,就当我求你。你还是快走吧。”
“表嫂……”杨沐飞此时心绪纷乱,对王丽枫真不知是怜还是痛了。
白云暖拉了他走出里间。又嘱咐了南湘、宝蝶几句,便和他一起沿着回廊,慢慢向梅香坞外走去。杨沐飞好不郁闷,他愁眉苦脸道:“阿暖,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如若当初我听从我娘的劝告,不到白家来,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了?”
白云暖伸手拍拍他的肩,道:“事已至此,不必再自责,因为自责也于事无补。”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得书房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白云暖和杨沐飞面面相觑,呆愣了一下,继而双方都向书房内跑去。推开书房的门,绕进屏风,只见病榻上白振轩睁着大大的眼睛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他的手从病榻上垂下来,地上是一个破碎的花瓶。之前是搁置于榻侧的茶几上的。
“哥哥——”
“表哥——”
白云暖和杨沐飞扑到病榻前,白云暖握住了白振轩的手,有些喜极而泣。白振轩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目光从天花板调到白云暖脸上,继而又看着白云暖后面的杨沐飞,他嘟哝了一阵,终于清晰地喊道:“阿暖,沐飞……”
白云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哽咽道:“哥哥,你记起阿暖了?”
白振轩拿手使劲捧了捧头,他想要坐起身,却无论如何做不到。
“阿暖,沐飞,你们快扶我起来。”白振轩道。
白云暖和杨沐飞忙上前一起用力,想要搬起白振轩的身子,却无论如何做不到。二人互视了一眼,暗觉不妙。白振轩也是惊疑道:“我自己适才已经试过几次了,我除了手和头能动之外,肩部以下全都是麻木的,动不了,甚至没有知觉……”白振轩言语间,已是一脸惊慌失措。他骇异道抓住白云暖问道:“阿暖,你告诉哥哥,我是不是瘫痪了?”
看着白振轩一脸惊恐无助,白云暖只能安慰道:“哥哥,哥哥,你别慌,你可能是睡得太久,手和头先醒了,其他地方还没有醒过来而已。”
杨沐飞道:“阿暖,我去通知三姨和三姨父!”
“也让松塔去药房请刘郎中。”
杨沐飞点头,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白振轩只是抓住白云暖的手,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一刻也不肯松开,他费了好大劲,才问道:“阿暖,哥哥问你一件事,哥哥在昨夜看到心砚投湖了,哥哥想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救上来了吗?当时我也跳河了,我想去救她,可是不知为何我到湖水中就昏过去了,好像我的头撞到了什么……”白振轩的头又痛了起来,他又腾出一只手去捧头,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白云暖的手不放。
白云暖的瞳仁张了张,她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白振轩。哥哥提到了心砚的死,想来他是恢复了记忆,可是哥哥又说到昨夜,那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心砚投湖的时候。也是,他下水救人时头被湖底石块撞击,就上来时便昏迷不醒,后来虽然醒过来一次。却是只管王丽枫叫心砚,除了“心砚”二字,什么都浑然未觉。也就是这次苏醒。才是真的苏醒,哥哥的意识终于恢复正常了。
见白云暖怔忡,白振轩又拉着她追问:“阿暖,你告诉我心砚到底怎样了?救过来没有?”
白云暖微张着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一个死字堵在喉咙处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是不是……是不是,心砚没有救过来?”白振轩眼里满是惊悸与不安。
白云暖咬住唇。重重点了点头,泪便簌簌而落。
白振轩停顿了一刻,便大吼了一声。直吼得脖子上、额头上。青筋条条暴起。豆大的泪珠从血红的眼睛中滚落下来。
白云暖急得手足无措,她上前又是抱白振轩,又是摸他的脸,急道:“哥哥。哥哥。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哥哥,哥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心砚一定不想看见你这样,她希望哥哥你好好的。好好的……”
白振轩的喊声停止时,哭泣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的嘴就那么张着,脖子上、额头上的青筋就那么鼓着,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白云暖忧急得整颗心都要碎了。
南湘和宝蝶扶着王丽枫跌跌撞撞从门外走了进来。
“爷……”王丽枫的脸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眶深陷进去,披头散发,看起来憔悴不堪。她步履轻飘地走到白振轩病榻前来。
白云暖说了句:“哥哥,长嫂来看你了。”便放开白振轩退到一边去。
王丽枫伸出手颤巍巍握住了白振轩的手,喃喃唤了句:“爷……”
白振轩许久才把头转过来,他直勾勾看着王丽枫,眼神里充满愤怒与怨愤,他就那么冷冷地瞅着,一动也不动。王丽枫愣住,继而终是松开了白振轩的手,慢慢直起了身子,却是如一根风中细竹,怎么挺也挺不直。
白云暖道:“少夫人刚刚落胎,身子如何受得,南湘宝蝶赶紧扶她回房去。”
王丽枫也不推搡,任由南湘、宝蝶扶着,脚踩棉絮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书房。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白振轩的样子,白云暖愁闷至极,她拿帕子给白振轩拭汗拭泪道:“哥哥,其实长嫂也好苦,你这样对她……”
白振轩却只是冷冷的,虚脱了一般,问道:“你适才说她刚刚落胎,是怎么回事?”
白云暖道:“心砚自尽已是去年的事情,而哥哥你也昏迷了小半年了,只是这期间醒过来一次,把长嫂认作了心砚,然后便有了孩子……只是前几日,那孩子不幸没了。那是个男孩,都六七个月了……”白云暖尽量轻描淡写,且避开了王丽枫与杨沐飞夜半倾谈那段。
白振轩目光空洞洞的,声音也冷冰冰的,仿佛看破了一切似的,道:“孩子没了也好。”
白云暖还想说些什么,白玉书和白姜氏来了。白姜氏病体嶙峋,由真娘和白玉书左右各搀扶着走进来,她几乎是跌到了白振轩的病榻前,一下扑在白振轩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皆在一旁劝道,白振轩醒来是好事,让她为自己病体着想,莫哭坏了身子。
而白振轩看着母亲面容消瘦,整个人憔悴不堪,便道:“母亲,你面色怎么如此不好?”
真娘一旁落着泪道:“夫人病了数月了……”
白姜氏立即用眼神阻止了真娘,真娘只好话说一半,便噤了声。
白姜氏继而一边拭泪,一边安抚儿子道:“你醒过来了,母亲的病很快便能好的。”
白振轩的泪默默地从眼角滑向鬓发中,他哑声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没有保住你的亲骨肉……”白姜氏说着更加悲从中来。
白玉书倒是一旁宽慰道:“振轩醒了,日后咱们总会再有孙子的。”
众人又围着哭了一会儿。松塔请了刘郎中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母逝
刘郎中替白振轩看视之后,告诉了白家人一个消息:白振轩的脑部曾被石块撞击,淤血凝结脑内无法散去,导致下身无法行动,也就是瘫痪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家人乍喜乍悲,一时很是无法接受。
一片呜咽声中,白振轩却安静得出奇,他躺在病榻上,没有丝毫悲伤的神色,只是那么安静地躺着,脸上像一湖死水。
白玉书问刘郎中:“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治我儿的病症了吗?”
刘郎中郁郁道:“在下的医术实在力所不及,不过在下可推荐一个人,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出诊。”
白玉书和白姜氏都打起了精神,“是谁?”
刘郎中道:“永定州知府骆子云的妹妹骆雪音(由《极品道姑》作者洛雪音饰演)。”
白云暖不由愣住。
白玉书看了白姜氏一眼,不好搭腔,白姜氏对刘郎中道:“这骆雪音能治好我儿的脚瘫么?”
“一个闺阁小姐,妇道人家,哪能有那本事?”白玉书竟提出质疑。
刘郎中道:“白老爷和白夫人有所不知,这骆雪音有一独门绝技,能施一手好针灸,在业内享誉盛名。白少爷脑中淤血非得骆氏的针灸才有七成治愈的把握。但是这骆氏性情乖僻,廿四岁了还待字闺中不肯出阁,也不知是何原因,或许但凡天才大抵都有些怪癖吧。”
白玉书和白姜氏心里都梗了一下,骆氏不肯出阁的原因。旁人不知,他们夫妻二人却是知之甚明的。白云暖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缘由,所以一时心绪纷乱。想骆氏来施针,又害怕骆氏来施针。
白玉书道:“这骆氏身居闺阁,又如此怪僻,未必请得动。不知她师从何人,我们不如去请她的师傅来,倒更容易先。”
白姜氏沉吟着点头,刘郎中却摇头道:“之所以说这骆氏是天才。正是因为她这一手绝活师从无人。”
“难道是娘胎中自然带来的?”白玉书困惑。
刘郎中点头:“正是。”
白云暖心里惊疑:这世上难道真有天才?
正当大家犹疑间,白姜氏道:“这世上既然只有骆雪音能救振轩,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求来。哪怕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惜一试。”
白玉书还想再说什么,白姜氏阻止他道:“老爷不必劝我,邀请骆氏的书函是老爷写,还是我写?”
白玉书杵着不动。白姜氏便喘着粗气。扶了真娘道:“真娘,扶我去书案,这信,我来写!”
看着母亲颤巍巍起身,由真娘和白云暖扶着走向书案,那瘦骨嶙峋的身子仿佛风吹即倒,白振轩在病榻上便觉万分歉疚,他道:“母亲。何必为了我枉费心力?”
白姜氏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她喘了一阵儿,才缓过劲来,落着泪道:“儿子,你若不好了,母亲我也不会好的……”
白云暖心头一颤,泪便忍不住再次流了出来,而病榻上白振轩的泪也瞬间模糊了视线,他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躺着。世界上,还能有比母亲更爱自己的人吗?
白云暖和真娘扶了白姜氏走到书案旁,真娘研磨,白云暖提起毛笔,并未递给白姜氏,请求道:“母亲,这信还是由女儿代笔吧!”
白姜氏摇头,她语气虚弱,却斩钉截铁道:“这信非得为娘亲自写不可。”说着,便接过白云暖手里的毛笔,深吸一口气,饱蘸了墨水,在白云暖铺好的信笺上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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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朝,按照缴纳税粮的多少,“府”被分成四等:京府府尹为正三品;纳粮二十万石以上为上府,上府知府为从三品;二十万石以下为中府,中府知府为正四品;十万石以下为下府,下府知府为从四品。
知府又被称为知州、太守。
永定州名为州,实则是府。循本朝例,永定州府知府是为正四品官员,但因为骆子云妹妹骆雪音的针灸曾治好过当朝皇太后的头风痛,因而皇帝奖赏骆家,将骆子云的知府官品从正四品提到正三品,与京府府尹同级。而骆子云的知府官邸,也比同级知府官邸来得雄奇华美,遴龙脉之地,吸天地精华,纳八方祥瑞,翘楚永定大地。且比其他知府官邸守卫森严,皆为了要保护骆雪音之故。
在豪华的骆知府官邸的后院有一座含蓄而朴素的宅子。虽然没有什么修饰,只在围墙门框窗棂等物上涂了淡淡的金粉,却给人以神秘高贵的感觉,就像一幅缥缈的山水画。
此时,这宅子的主人骆雪音正倚窗读着洛县白家寄来的书信,那是强金阁的女主人白姜氏的亲笔书信。字迹娟秀,却笔力轻浮,想来这白姜氏在写此信时大抵病入膏肓,手臂无力之故吧。不过,信上的哀恳之情却浓得可以流出泪来。
“吾儿脚瘫,还望小姐能移步白府,秉持医者仁心救之。吾当结草衔环,为牛为马报答之。白姜氏拜求!”
骆雪音唇角微微一扬,便绽出一抹冷笑来。这抹冷笑令她原本冷艳的面容更加冷如冰花。医者仁心?她可没有。想十年之前,她曾委曲求全愿以妾的身份进驻白家,亦不能够,今日她又有什么理由走进白府的大门?平生夙愿,都不能实现,又哪来闲情逸致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骆雪音走到书案上,提笔给白姜氏回信:医者仁心,没有,雪音行针,一为权贵折腰,一为亲人摧眉。
永定州的回函八百里加急到了洛县白家。
白姜氏苦等回信,已在病榻上忧急如焚,一接到回信。就迫不及待打开看了,这一看非同小可,立时呕出一口血来。真娘捧着雪白帕子接了那口鲜血。手足无措。
白玉书一见白姜氏如此情形,心知骆雪音定然是拒绝了行针邀请,他坐在床沿,一边替白姜氏拍背,一边叹道:“咱们白家与骆家原就有过结,那骆雪音又怎么可能放下拒婚之辱而来救治咱们的儿子呢!”
白姜氏摇头,呼吸困难地将手中的回函递给白玉书。道:“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的。”
白玉书接过信笺,逐字逐句看了几遍,蹙眉困惑道:“这拒绝之意写得明明白白的。医者仁心她没有,而咱们白家既非显赫之家,与她又非亲非故,她没有任何理由到白府行针。夫人怎么说还有一线生机呢?”
真娘拿了个靠枕给白姜氏靠着。白姜氏喘了一口气,才虚弱地对白玉书道:“骆雪音说可为亲人摧眉,老爷若能与她成亲,那她不就是咱白家的亲人了吗?”
白玉书神色一凛,道:“白家祖训,只能娶妻,不能纳妾,焉能在我身上破了?况骆雪音是正三品知府的胞妹。怎么可能给人做小妾?”
“别家,她自当不肯。可咱是拥有藏金阁的白家啊!这骆小姐十年之前就说过,只要能嫁入白家,为妻为妾都可,老爷,为了振轩,你就破了这祖训,又当如何?”白姜氏近乎哀恳。
白玉书却固执道:“夫人,白家的祖训守了几百年了,焉能到我这辈时付诸流水?”
“什么规矩,什么祖训,不都是为人存在的吗?如果人都不在了,还守个破祖训哪!振轩若一辈子这样瘫着,白家的香火可真就断了……”
“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夫人,你别急,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白玉书逃避地跑出了里间。白姜氏问真娘道:“少爷的情形怎样了?”
“反反复复,时睡时醒,刘郎中说上回少爷突然苏醒,能够行走,却又失忆,这一回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却又半身瘫痪,都是因为脑中残留血块在作祟,若不及早除去,不知少爷又会闹出什么病症来。”真娘答道。
白姜氏便道:“振轩若不好了,祖训又能让谁继续守下去呢?老爷聪明一世,怎生糊涂一时,迂腐至此呢?
真娘点头。于是,偶遇白玉书时,真娘也忍不住劝了白玉书道:“老爷,夫人的话不无道理,老爷为什么不能为了少爷破了那祖训呢?我想白家先祖为着香火的缘故,势必不会怪责与你的。”
白玉书道:“真娘,我若娶了这骆雪音,又置你于何地?你这一生到底是为谁蹉跎了韶光,耽误了青春,你我之间心知肚明。所以,我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
真娘撼然得一塌糊涂,她没有料到白玉书竟然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白姜氏再同真娘谈论起让白玉书纳妾的话题时,真娘便道:“老爷说,家有贤妻,焉能纳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姜氏心里“咯噔”了一下下。丈夫之所以不肯纳骆雪音为妾,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旦自己不在了,那白玉书就可以不用破白家不能纳妾的祖训,直接续弦,娶了骆雪音做填房。如此,骆雪音便是儿子的继母,是亲人,那她就有理由为儿子施针了。而自己这病痨子的身子横竖是拖不久了,为何不成全了丈夫和儿子呢?
想及此,白姜氏忧虑的心便坦然下来。她先是给永定州的骆雪音去信:吾愿成全妹妹嫁入白家的夙愿,惟愿妹妹也能成全吾为人母者之心。
信写好了,让秦艽拿去寄了。又吩咐真娘来替自己梳妆打扮,真娘不解道:“夫人怎么今儿有闲情逸致?”
白姜氏淡淡地笑:“谁说病榻之上就不许我有爱美之心了?”
真娘笑:“夫人能想开来,真娘就放心了。”于是好好替白姜氏张罗起来,绫罗绸缎上身,金钗步摇上头,珠光宝气,胭脂水粉终是化去了几分病色憔悴。
白姜氏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清瘦憔悴,却依然风采动人。她拿起首饰盒中一枚金戒指套到了左手中指上。
真娘道:“这枚金戒指是老爷夫人的聘物,夫人许久不戴了呢!”
白姜氏微笑:“真娘,你陪我去园子里走走,陪我去看看少爷和小姐。”
真娘道:“也好,夫人是该出去走走,今儿的阳光特别好。”
于是主仆二人便出了正房,从兰庭漫步到了梅香坞,又从梅香坞漫步到了听雨轩。白姜氏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真娘觉得她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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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正在午睡,那个许久未做的梦境竟然又出现了。小小的她,五岁的她走进母亲的房间时,看见床上的母亲七孔流血,嘴唇乌黑……然后画面一转,便是她自己躺在了病榻之上,真娘跪在她床前一遍遍哭诉:“夫人是中毒而亡的!夫人是中毒而亡的!”
白云暖一下惊醒了,一身冷汗。她一下跳下床,抓了衣服匆匆披上,低低唤了句“母亲”便往外冲去。绿萝和红玉在外间忙迎上来,“小姐是要去哪里?”
白云暖不理她们,径自往门外冲去。
刚走到回廊上,便见真娘扶着白姜氏缓缓走来,她有些虚脱地瘫软了一下双腿。
“母亲——”白云暖风一样扑向白姜氏,投进白姜氏的怀抱,紧紧地抱住,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
“母亲,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母亲你离开阿暖了。”白云暖心有余悸地说。
白姜氏鼻头一酸,眼里便有泪雾浮上来,她微微仰起头才将那泪逼回了体内,她扳起女儿的身子,给了她一个明媚温婉的笑容,道:“梦而已,不能当真的。”
白云暖看着母亲的笑容如此真实,这才将悬着的心安了下来。前世,母亲在自己五岁时就去世了,这一世自己一睁开眼,就已经十三了,所以前世的悲剧这一世一定不会重演的,一定不会。真娘已经嫁给了秦艽,骆雪音要给父亲当小妾也没有得到父亲的同意,母亲是安全的。
白姜氏握着女儿的手,嘱咐道:“和你哥哥一定要互相扶持,真娘跟了母亲一辈子,你要善待她,你父亲对我,对你,对你哥哥都是好的,无论将来他做什么决定,你不要怨恨他,要支持他……”
母亲的话越来越像遗言,白云暖伸手捂住了母亲的嘴,哭道:“母亲,你在说什么呢?你说的话叫阿暖害怕……”
母亲拉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入真娘手中,微笑道:“如若阿暖夜里害怕不敢睡的时候,真娘你就在阿暖的屋里彻夜点上宫灯……”
真娘含泪点了点头,她似乎有些预感夫人要做什么了,可是她又不能确信。
这一夜,白云暖又睡到了兰庭去,在里间帘子外摆一张榻,晚膳、汤药她都亲自伺候白姜氏吃下,并固执地不让白玉书和真娘进白姜氏的屋子,她执拗地想着:支开真娘,支开父亲,那么无论前世母亲的死是谁下的毒,真娘也好,父亲也好,这一世母亲都不会重蹈覆辙。
一整夜,里间都出奇地安静,白云暖起身进去察看过母亲几次,下半夜的时候,她终于是稍稍安心地睡着了。
次日,真娘送来早膳和汤药,白云暖又亲自送进了里间。
里间,晨曦的曙光透过窗子安静地洒落进来,将屋内所有的摆设映照得清晰而好看。母亲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上是昨日穿的那套光鲜的衣裳,云髻一丝不苟,眼睛闭着,唇角微微向上翘起,仿佛睡前一直含着笑容。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肚子上,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没有了,两只手间抓着一封信笺……(未完待续。。)
ps: 久等了,大家。明天是情人节,情人节快乐,晒礼物的同时,别忘了晒晒男女朋友,万一发现与谁撞上了,同款,噢噢噢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施针
“母亲……”白云暖将托盘放置在床前矮几上,唤了白姜氏几声,白姜氏没有回答。白云暖的心沉向谷底。她伸手探了探白姜氏的鼻息,泪水刹那间便夺眶而出,一颗颗落在白姜氏煞白如纸的面颊上。她颤抖着,从母亲手里抽出那个信笺,打开了,只见母亲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尔等见信,吾已走,吞金,故尔等不必让郎中检查吾之死因。吾走之后,烦请老爷能与骆氏雪音成亲,为振轩施针,救他性命。至于阿暖,母亲不能亲见你出阁,此生遗憾。最后,请尔等务必在振轩面前保密我的死因,以免他日他活在愧疚之中。
白云暖跌跪在母亲床前,趴在母亲身上,失声痛哭。
她千防万防,防不到母亲会自裁。
前世,母亲的死,与真娘无关,与父亲无关,母亲当是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为了不破白家祖训,自己服毒而亡的。只有她死了,父亲才能既守了白家祖训,又能和骆氏成亲,用巨额的陪嫁重修强金阁。如果不是自裁,前世,大舅二舅大闹灵堂之后凭什么又息事宁人呢?而这一世,母亲依然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为了不破白家祖训,又为了能够让骆雪音为哥哥施针,吞金自裁。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母亲都用一己之死成全别人。成全白家,成全父亲,成全儿子。只可惜自己太傻了,疑来疑去,却疑不到这一层。
“母亲。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阿暖害死了你,如果我让真娘守着你,让父亲陪着你,你便不会走到这一步了,母亲,阿暖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
白云暖一巴掌一巴掌抽打自己的脸颊。当真娘听到哭声跑进里间时,她的半边脸颊已经红肿起来。真娘赶紧拉住她的手,惊问道:“小姐。你做什么这样啊?”
白云暖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容,指着床上的白姜氏道:“母亲自裁了……”
真娘惊叫一声,便扑去摇晃白姜氏的身子,哭着喊着:“夫人。夫人。夫人哪,你怎么这么傻啊?”
白玉书也来了,抱着白姜氏痛哭了一场,再看白姜氏留给她的那封绝笔,更是泪雨滂沱,痛断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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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坞内,白振轩绝望地躺在病榻之上,松塔端了饭菜和汤药走进书房。
白振轩见他眼底有依稀的泪痕。便问道:“我老听见府里有哀乐的声音,是谁去世了么?”
松塔拿袖子揩泪。并不敢正面回答,只是道:“少爷别问了,不相干的,可能是府外的哀乐,少爷听岔了吧。”说着,便要喂白振轩吃饭。
白振轩哪里吃得下?急道:“我母亲的病体怎样了?她有好多日不来梅香坞看我了。阿暖,阿暖呢?为什么她也不来?”
“夫人身子抱恙,郎中嘱咐她多加休息,二小姐在兰庭陪她呢!等夫人的身子好些了,她自会来梅香坞看少爷的。”松塔只能这样说,因为老爷和小姐都交代了要暂时对少爷瞒着夫人的死讯。
这时,王丽枫却走了进来。她素面朝天,身着缟素,发鬓上不缀任何钗饰,只在耳边簪了朵白花。脸上是森然而死寂的表情,没有任何生气,像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少……少夫人。”松塔见王丽枫这样打扮走进书房,不免吃了一惊。老爷不是交代过不能在少爷跟前披麻戴孝吗?少夫人这样打扮,还如何能在少爷跟前瞒住夫人的死讯呢?
“你因何如此打扮?”白振轩有些慌张地问王丽枫。
王丽枫淡淡道:“看不出来吗?我穿的是孝服,我手中这套孝服是给你这个孝子穿的……”
“孝服?”白振轩睁大了眼睛,头使劲抬了起来,“是不是我母亲她……”
“还用问吗?”王丽枫森然地笑起来。
白振轩伸手拉住松塔,道:“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瞒着我?”
“不瞒着你又能如何?你是能在灵前给婆婆三跪九叩,还是能送婆婆上山头?你一个瘫子,什么都干不了,前头办丧礼忙得不可开交,你去了还只能添乱,所以不如瞒着你,让你好好在这儿躺着,倒也省心。可是我寻思着,婆婆就一个儿子,她老人家去世了,你作为孝子却无任何表示,总归不妥,所以我将孝衣给你送过来。”王丽枫说着抖了抖手中的孝衣盖到白振轩的被子上。
接着,莞尔一笑,便走了出去。
看着王丽枫的背影,白振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迅速充血,脖子额头的青筋又根根暴起,松塔急得在一旁劝抚道:“少爷,少爷,你不能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白振轩只觉五内俱崩,肝胆俱裂,千般疼,万般痛,终于发出一声狮子般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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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姜氏的丧礼十分隆重,闹腾了几日才结束。
而白云暖恍如自己又死了一回般。
亲朋好友们来奔丧的,全都散去。阖府上下素帷白幡也全部撤下,过了月余,便张灯结彩,大红喜字高挂。那些散去的亲朋好友又齐聚白府喝了一回喜酒。
白家的红白喜事在洛县和永定州都传了个遍,都道白玉书是个薄幸的,刚丧妇就续弦,也有人说百日内续弦,古礼有之,也无不可。
白玉书那管府门之外的闲言碎语,他一心只想骆雪音能早日替白振轩施针,好完成白姜氏临终的遗愿。而白振轩也想着及早能站起来,能行动自如,好到母亲墓前好好弥补自己未尽的孝道。
而白家新妇骆雪音倒也恪守与白姜氏死前之约,给白振轩施针灸。
梅香坞的书房之内。只有骆雪音和白振轩两个人。
白振轩躺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旁正在准备针灸工具的女子,她的头发盘成高高的云髻。珠围翠绕,身上是一袭各种灿烂颜色堆叠起来的裙子,裙子上绣着华丽的纹饰,上身紧致,下身却如一条鱼尾拖到地上去,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修长而干练。
她从自己带来的那个金光闪闪的医药箱子里拿出一个层层折叠的布兜,一层层打开。放到几上时,白振轩看见棉布上一整排长短、粗细不一的亮闪闪的银针。
她抬起头,冷冷地笑了笑。“你不要慌,我下手很轻,但是你的头会很疼。”
白振轩打了个寒噤,“多疼?”
“疼到想死。”骆雪音淡淡道。
白振轩蹙了蹙眉头。
骆雪音摆好了针。又去医药箱里拿出两条绳索。白振轩不解道:“你拿绳子做什么?”
“捆你呀!”骆雪音依然轻描淡写的。
白振轩低呼了一声,“啊?”
“哦,”骆雪音道,“你不要慌,我下手很轻……”说话间,她已经将白振轩整个人捆在了病榻上,白振轩的手被牢牢固定在身子两侧,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粽子。
白振轩道:“为什么要捆我?”
“哦。你不要慌,我下手很轻……”骆雪音已经拿起一根足有七八寸长的银针到烛火上反复烤着。她回头给了一个白振轩冷冷的笑:“给针消毒,你不要慌,我下手很轻……”
白振轩简直要翻白眼了,他道:“我没慌。”
骆雪音直起身子,看着白振轩道:“既然不慌,我就和你说几句话,施针之后不能和你说,因为怕你太痛会昏过去,我说了什么,你也就都听不见了。”
白振轩心里毛毛的,点头道:“请说。”
“知道我是谁吗?”
“骆神医。”
“错,你应该叫我继母。”
“继母?”白振轩一惊,怎么可能?母亲才刚刚去世,父亲就续弦了?
骆雪音继续道:“我叫骆雪音,是你父亲的填房。何谓‘填房’?丈夫原配妻亡,再续之妻称‘填房’。填房多为年轻寡妇或大龄姑娘,或为翁婿关系密切,长女出嫁后亡故,以次女续配。我的情况属于大龄姑娘。我从十几岁开始就梦想着嫁入白家,不过不是因为看上你父亲,普天之下,比你父亲有权有钱,比你父亲年轻,又长得好看的男人比比皆是,我嫁给你父亲图什么呢?”
“图什么?”白振轩不自禁就顺着骆雪音的思路走。
“图你白家的强金阁。我等了十年,你母亲才翘辫子,不过要不是你这个不孝子,我还是没有机会嫁入白家。因为如果不是脚瘫,你母亲不会央告我给你施针,而我也没有和你母亲做交易的机会。”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白振轩心里越来越迷糊,眼前的女子容貌出众,笑容讳莫如深,却如一团迷雾,令人看不分明。
骆雪音冷冷笑道:“你母亲死了,不是病死,而是自裁,为了她心爱的儿子,她自裁了。”
这个说法令白振轩一时无法接受,他战战兢兢道:“我不明白。”
“那我说直白一些,因为我骆雪音施针救人,一为权贵,二为亲人,从来没什么医者仁心可言。可是你白家非富非贵,又与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救你?除非你父亲肯娶我,哪怕是让我骆雪音做白家一个卑微的小妾亦无不可,即便是小妾,我也算你白振轩的庶母,那你便是我的亲人,我即可为你施针,可是你父亲死守着白家男子只许娶妻不能纳妾的破祖训,不肯纳我为妾,我也只好对你爱莫能助了。谁知你母亲爱子心切,你父亲不愿意破坏祖训,她倒愿意为儿子牺牲性命。她死了,你父亲便能娶我为填房,于是,祖训保住了,我又做了你白振轩的继母,我当然得为自己的继子施针,这样咱们总算沾亲带故。”
骆雪音风轻云淡一席话,早在白振轩心里翻江倒海。他想挣扎着起来,找什么东西发泄一下自己悲剧的心情,两只手却被死死绑缚住,不能动惮。
“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害死了我的母亲!”白振轩吼叫着,忧愤难当。
骆雪音阴森森笑道:“错,害死你母亲的是白家的祖训,如果祖训允许白家的男子纳妾,那你母亲就不必死……”
白振轩欲哭无泪,他痛苦道:“如果不是这祖训,母亲何必自裁?心砚何必枉死?”他终是又以一声大吼来排遣心中愤懑。
吼完时看见骆雪音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白振轩不由愣住。
骆雪音道:“吼完了吗?吼完了,我就要施针了,施针时切忌情绪激动,否则很容易施针失败。要知道这唯一让你恢复健康的机会是你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可是我亦只有七八成的把握,如果你不想你母亲白死,就把嘴闭上,配合我……”
骆雪音说着,重新将手中的针放到烛火上烤,她给了白振轩一个冷冷的笑道:“你不要慌,我下手很轻……”
白振轩心塞到不行,只能干瞪着两眼。
※
梅香坞的园门之外站着白家所有人,大家无比焦急地看着那扇从内紧锁了的园门。
主子们,丫鬟们,小厮们全都翘首以待,全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新夫人为什么把大家都关在园门外啊?连少夫人都不让进。”
“说是清场,否则会干扰她施针。”
“新夫人真的能让少爷站起来吗?”
……
没有人敢接这个话题。
白云暖的手绞在一起,又绞在一起,指甲都要被自己抠出来了,浑身都在冒冷汗。她心里求神告佛,反复安慰自己,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母亲一定不会白死的。
在场的人无不和她一样紧张,唯独王丽枫站在人群中淡漠的,寂静的,无声无息的,仿佛这世上一切喧嚣都与自己无关似的。至于园门内病榻上躺着的那个被称作她丈夫的男人,亦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人群中,杨沐飞一直附耳安慰白云暖几句,他又回头看了看人丛中的王丽枫,白云暖都紧张成这样,想必王丽枫一定更加紧张吧。女子以夫为天,白振轩好了,王丽枫往后的日子才有依靠。
他看见王丽枫静静地伫立于人群中,心里不免一疼。可怜的表嫂,脸都吓白了。他使劲对着王丽枫振奋鼓励地笑,好不容易,王丽枫终于向他点了点头,回给他一个微微的笑容。他心里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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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祭母
落日半躲在云朵之后,绚烂的霞光四射,映衬得伫立墓园的白衣兄妹越发孤傲出尘。
松塔、绿萝和红玉将祭品一一摆好,各递给白振轩和白云暖三柱清香。兄妹二人跪了,磕头,上香。丫鬟小厮又递上水酒,兄妹二人又将那水酒洒于白姜氏的坟前。
落日的余晖脉脉地照在兄妹二人身上,为二人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影。
“母亲,儿子不孝,害苦了母亲。”白振轩的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白云暖侧眸看着哥哥伤心欲绝、哀哀哭泣的模样,心疼地劝道:“哥哥,母亲病逝,你不必自责。”
“阿暖,你还要瞒我吗?”白振轩侧头,灼灼地看着妹妹,霞光将他面颊上的泪水映照得晶莹闪亮,“骆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母亲不是病逝的,而是自裁,为了我,母亲自裁了。”说着,又哭起来,整个身子都哭得发抖,哀苦到极致。
白云暖愣住,府里就她、父亲和真娘知道母亲的秘密,这骆氏兴许是从母亲给她的信中知道母亲的死因,可母亲也一定嘱咐过她要保密,无论如何别让哥哥知道的。母亲不想哥哥活在恩情与自责中郁郁一生,母亲觉得救活孩子,为孩子牺牲是做母亲的责任,并不多么伟大,所以她不要他的孩子活在那么大的包袱中。可是骆氏竟然对哥哥言明真相,她到底居心何在?
“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不知道她用死亡换来我的重生,我不会开心的。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负疚之中,这样的日子我生不如死!”白振轩的两手撑在膝上,墨染的双眉因为哭泣扭成了八字。
白云暖心里叹气。母亲是何等聪慧之人。一早就预料到哥哥有此反应,才会嘱咐众人对哥哥隐瞒真相,而骆氏竟然毫不避讳全同哥哥说白了,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哥哥,母亲一早就料到你的心思,才让我们瞒了你真相。你一定要体会母亲的一片良苦用心哪!”
白云暖的话更叫白振轩哭到不可遏制,他膝行到墓碑前,双手扶住冰凉的墓碑。额头抵在墓碑上母亲的姓氏“姜”字之上,痛不欲生。
“母亲,哪怕儿子这一辈子都不能行走,可是你能坐在儿子的病榻前。握着儿子的手。和儿子说说话,也比现在儿子与母亲天人相隔好啊!母亲,你知道吗?那一天儿子醒来时,你说要给骆氏去信,请求她来给儿子施针,儿子请你不要为了儿子枉费心力,你跟儿子说,儿子若不好了。母亲你也永远不会好……那时那刻,儿子才知道母亲你爱儿子的心;那时那刻。儿子才知道母亲到底有多爱儿子;那时那刻,儿子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母亲你才是最爱儿子的人……可是儿子知道得太晚了,儿子让母亲操了太多的心,儿子多想儿子能好好弥补母亲你,能好好尽一尽儿子的责任?可是,母亲,子欲养而亲不待,儿子想恕罪,想尽孝,却已经天人永隔了……”白振轩的头一下一下叩击着坚硬的墓碑,松塔和白云暖都哭着来拉他。
白振轩握住白云暖的手,泪滚滚而落,他泣不成声道:“妹还记得那时候母亲让我在心砚和雨墨之间挑选一个,容许我纳为妾吗?如果那时,我就能强硬一些,如果那时我就能选了心砚,并告诉母亲我一定要娶这个女子,而不是因为软弱屈服于白家的祖训之下,甘愿被俘,甘愿受缚,现在,母亲也不至于为了让父亲去守什么白家的破祖训而自裁。如果我当时便破了那祖训,做个逆子,今日母亲便不会枉死,心砚也不会枉死,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软弱造就了所有人的悲剧,心砚的悲剧,母亲的悲剧,王丽枫的悲剧……我才是罪魁祸首!”
白云暖听哥哥这一番剖心剖肺的话,早就撼然得一塌糊涂。她的眼睛哭得都要瞎掉,内心却翻江倒海,震动无比。
※
骆雪音站在芝阑馆园门口,向内张望。
强金阁那里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的,白玉书正在指挥着什么,日头底下,他满头大汗,很是疲惫。
骆雪音唇角绽了一抹冷笑。好好地修缮吧!强金阁落成之日,便是她骆雪音登楼之时。白家的祖训已被白振轩这个不孝子破了第一条,那么就由她骆雪音来破第二条吧!外姓与女子不得登临强金阁?呵呵!
正冷笑着,身后有了脚步声,骆雪音回过身去,见是素服白衣的白云暖,很快便敛容收色,恢复了高冷的长辈的作派。
白云暖先是挥挥手示意绿萝退下,继而向骆雪音行了福礼。
骆雪音见白云暖白衣胜雪,发上不簪任何钗饰,只一朵白花,分外雅净,原就生得艳绝出尘,这样的装束令她更像个仙女了。骆雪音向她点了点头,道:“和你哥哥祭拜完你母亲回来了?”
白云暖点头,她咬了咬唇,沉吟良久,终于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哥哥关于我母亲的真正死因?”
骆雪音拿手扶了扶自己的鬓角,“纸是包不住火的。”
“可是你不说,我不说,父亲不说,真娘不说,哥哥就无从知晓,那么他现在也就不会如此痛不欲生。”
骆雪音冷笑:“那是他自己想不开,你母亲病入膏肓,横竖是要死的,为了自己的儿子,她死得其所。”
“这不是真相,你告诉哥哥这个秘密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白云暖质问,骆雪音有些烦躁道:“你想多了,我就是不想欺骗你哥哥而已,不想看着你们一大家子人都在欺瞒一个病人。”
骆雪音说着就要离开,白云暖拉住她。厉声道:“我嫂子得到的那份休书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骆雪音一凛,继而莞尔一笑道:“我与你兄嫂之间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破坏他们的婚姻?”
“你的目的不在于破他们的婚姻。而在于破白家的祖训!我哥哥写下休书,停妻便成事实,白家那条不许男子休妻的祖训便成了笑话。一条祖训可以破,两条祖训亦可以破,条条祖训都可以破,只要有人开这个头,白家数百年来的祖训便都成为一纸空谈。成为悬于高墙之上被人展览的笑话!而你,最终的目的是它!”白云暖伸手直指芝阑馆的园门,园内。夕阳之下,一栋新的强金阁正在崛起。“女子与外姓不得登临强金阁,你最想破的是这条白家祖训吧?你不过是拿我哥哥试水!”
骆雪音的眼睛张了张,很有些讶异地看着白云暖。继而撇嘴一笑:“算你聪明!”骆雪音说着。转身即走。
白云暖上前再次拽住她,骆雪音道:“你母亲已死,你哥哥已写了休书,白家祖训已破了一条,这一切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即便对我胡搅蛮缠也是于事无补啊!”
白云暖听骆雪音如此说,有些颓然地松开了手。何尝不是呢?她苦笑道:“你对我父亲有一丝真心吗?”
骆雪音蓦地愣住,白云暖转换话题太快。令她很是不适。
“你父亲现在是我丈夫,我对他能不真心吗?”
“你为了强金阁苦守十年。又委屈做了白家的填房,我不明白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登楼看书吗?不必登楼,只要你愿意看书,我父亲也定会将整个强金阁的书搬下楼来供你翻阅,所以你又何苦要处心积虑去破我们白家的祖训呢?”
骆雪音的面色冷凝起来,语气也显得激动:“你不觉得这个破祖训压根不合情理吗?白家祖训的存在是对我们女子的侮辱和鄙视!白云暖,不单是我,你也要和我一起,反对、反抗白家的祖训,外姓不能登临强金阁,凭什么我们女子冠了白家的姓亦不能登楼?白云暖,你得和我一起!”骆雪音一把握住了白云暖的手,目光灼灼。
白云暖不由愣住,她困惑地看着骆雪音涨红的面庞,继而抽回自己的手,讷讷道:“你要是真觉得白家的女子可怜,那你就应该把你身上这红红绿绿的艳色衣裳暂时脱去,毕竟我母亲刚死不久,我们都还应替她守丧。我是女儿,理应替我母亲守丧三年,你是新妇,守个三月也是应该的吧?”
骆雪音一怔,继而悻悻然道:“我也知道,你母亲刚死不久,我就大红花轿、大红喜袍嫁入白家,总归是不妥,可是,可是,我的性格是暖色调的,我穿冷色调的衣服不好看……”骆雪音后面的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了。
白云暖蹙眉问道:“你说什么?说大声一点,我听不懂。”
即便我说大声了,你也听不懂。因为咱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骆雪音在心里嘀咕完,清了清嗓子,对白云暖道:“哦,我知道了,我会接受你的意见的。”说着赶紧走掉。
白云暖狐疑地看着骆雪音的背影,嘀咕道:她刚才说什么“暖色调”、“冷色调”的,那到底什么意思?
※
安宇梦正在书香堂内上温诗任的课,温诗任讲完一章书,便指了指窗外道:“宇梦,阿暖找你,你且去吧!”
安宇梦扭头看窗外,果见白云暖站在窗外朝他招手,他赶忙搁下书出去了。
“阿暖,你找我?”
白云暖点头,又朝窗内指了指,“沐飞呢?他怎么不在?”
安宇梦道:“他请假了,说是出府一趟,不知所为何事。”
“不管他。”
“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白云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宣纸,摊开在安宇梦跟前,道:“你博古通今,可认识这两个词?到底什么意思?”
安宇梦念着宣纸上的字:“‘暖色调’、‘冷色调’,闻所未闻呀!”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辜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蹙眉道:“我也自认博闻强记,可就是没有读到过这两个词。”
“不如,我拿进去问问温先生。”安宇梦拿了先生进书室去请教温诗任,过了一会儿出来冲白云暖摇头道:“温先生也不知道,真是奇了,这两个词你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我也去读读。”
白云暖神秘地凑到安宇梦跟前,道:“是我继母说的。”
“新夫人?”安宇梦吃惊。
白云暖拼命点头。
二人还要说些什么,忽见杨沐飞满头大汗地从书香堂外走了进来。他地面色看起来不佳,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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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激将
杨沐飞走近了,白云暖才发现他眼底竟依稀还有泪痕。
“你哭了?”白云暖问。
“哪有。”杨沐飞赶忙拿手擦泪,一抬手,手上竟握着一只玛瑙镯子。他慌忙又将那手藏到身后去,换了一只手擦泪。
安宇梦道:“沐飞,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杨沐飞支吾。
白云暖道:“心砚的手镯怎么在你这里?你去见过我嫂嫂了?”
杨沐飞默认。
白云暖道:“她是领着哥哥的休书离开白家的,怎么可能会不顾屈辱自己返回来呢?”
“正因为表嫂被休,我才担心她。今儿去王家看了才知道,她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杨沐飞红愁绿惨。
“怎么会呢?王家大哥大嫂对长嫂一向疼爱有加,上回他们还一起到白家来要长嫂和离呀!”白云暖不解。
杨沐飞沉重道:“因为上回表嫂不答应和离,而这回却是被休,王家人觉得表嫂让王家蒙羞,让王家受了奇耻大辱,所以此番表嫂回娘家,很是受了王家嫂子一番奚落。”
“父亲已让小厮将长嫂的陪嫁全都打包起来,又赔偿了不少值钱东西,用马车一并给王家送去了,算是给王家赔罪。他们这样还不满意吗?还要给长嫂施加压力?”白云暖不忿。
杨沐飞道:“表嫂看起来很不好,我去见她时。看她很是郁郁寡欢,眼底泪痕未干的,可是见了我又强颜欢笑。说王家哥嫂再怎么说也是血亲,不会亏待她的,只是让我将这只玛瑙镯子带回来还给表哥,说原是表哥赠送给心砚之物。阿暖,就不能让表哥和表嫂复婚吗?表嫂多好的一个女人!”
白云暖摇头道:“哥哥的牛脾气,谁能劝得动?他宁可被父亲罚在祠堂面壁思过,也不肯答应将长嫂从王家接回来。”
“表哥这是何苦?”杨沐飞心里恨恨然。
安宇梦摇头道:“或许王丽枫自己也不愿意回来。我依稀记得振轩说过,不是他要休妻,是王丽枫要他休妻。所以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旁人观棋不语好了。”
杨沐飞看着手中的玛瑙镯子道:“不行,我还是要借送镯子的契机再和表哥好好谈谈,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白云暖劝道:“可是哥哥被父亲禁足。不许任何人去见他呢!”
“我的身份。姨父不好责罚我吧?看在死去的三姨的份上,姨父不会拿我怎样的。”杨沐飞说着就走了。
安宇梦看着杨沐飞匆匆的背影,转头对白云暖道:“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点怪?”
“什么怪?”
“就是沐飞对振轩和王丽枫的事情特别上心。”
“哦,他从小就和我哥要好啊!关心我哥的事情也是难免。”
“你确定他是关心你哥,而不是关心王丽枫?”
安宇梦的话叫白云暖吃了一惊。
※
夜色深沉,白家祠堂内,白振轩一个人孤零零地跪着,他面前的香案上供着先祖白嵘珉的雕像。烛光照着雕像。也照着白振轩。雕像不言不语,冰冰冷冷。白振轩也不言不语。目光空洞。他戴着重孝,白衣素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幽魂。
祠堂的红漆大门吱呀一声开启,杨沐飞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白振轩根本不关心来人是谁,他只是木头一样跪坐在地上。
杨沐飞看着白振轩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走到他身边去,蹲在地上,从食盒中拿出了一碟糕点,道:“饿了么?吃点东西吧!”
白振轩不为所动,“不饿。”
杨沐飞只好将糕点搁在地上,道:“表哥,你这是何苦呢?”
白振轩不说话了。
杨沐飞盘腿坐在他身边, 道:“把表嫂接回来,可好?表哥,算我求你,表嫂他真的很爱你。”
白振轩抬眼看杨沐飞,见他一脸担忧,便道:“沐飞,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和丽枫是曾经沧海,你不会懂的。”
“什么曾经沧海?你就为你的自私找借口,你心里搁着心砚,心砚是你心里永远的一道坎,你不愿意让这道坎儿过去,就非得休了表嫂!你全都不为表嫂一个女人家考虑,你有没有想过她做了弃妇之后洛县的人会怎么看她?王家的人会怎么看她?白家祖训不许男子休妻,而表哥你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执意写了休书,别人一定会想是表嫂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才致使你这么做!表嫂一辈子都会活在别人的唾沫里!”
“她自己何尝不知她的处境,可是她仍执意离开白家,我能怎么样?哀莫大于心死,她对我是死心了吧!只有离开白家,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你又在给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杨沐飞恼怒地揪起白振轩的领子,目眦尽裂,道:“说到底,你就是个不忠不义的男子,你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却还冠冕堂皇地在祠堂里跪着,宣告自己没有错,你让我感到恶心!”
白振轩看着杨沐飞盛怒的脸,蓦地笑了起来。他任由杨沐飞揪着自己的领口,悠然道:“所以,我这样恶心的人如何配爱她?你这么关心她,何不娶了她?你如此了解她,心疼她,为什么不自己爱她?而要强迫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去爱她?谁才是伪君子?谁更恶心?杨沐飞,有种你娶她,有种你就不要在乎她弃妇的身份!”
白振轩说着一把推开杨沐飞。
杨沐飞向后跌了几步,终于站稳了。白振轩的话令人振聋发聩,也叫他心惊肉跳。
白振轩看着他迷惘的神色。笑道:“怎么,不愿意还是不敢?那就不要在我面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冒充好人义正词严!”
杨沐飞怒了。他一甩头,负气道:“你以为我不敢?我娶她娶定了,娶给你看!”
“别,你娶谁,干我何事?若只是为了娶给我看,只怕对王丽枫而言,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白振轩淡淡地笑着。整了整身上的衣袍,重新跪坐到地上去。
杨沐飞从袖子里掏出那只暗红的玛瑙镯子,塞到白振轩手里道:“我一定不会像你一样。保护不了心爱的女子,还让无辜的女子沦为悲剧!”说着,将那盘点心放进食盒,提起来就走。
边走。还边回头丢了一句奚落的话:“白振轩。你不配我杨沐飞关心你!我看不起你!”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重新关上了,白振轩的目光落在手里那只玛瑙镯子上,与心砚之间的点滴往事如潮水浮现到眼前,却是令他愧悔难当,欲哭无泪。
※
骆雪音站在衣橱之前,对一橱子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发愁,她的衣服多是鲜艳如彩虹的颜色,实在找不出一件素色的。可是白云暖说得也没错。白姜氏尸骨未寒,自己在白家之内的衣着实在太过招摇。她记得她有过素色的衣裳的。就是不知被丫鬟折在哪里了。这衣服柜子实在是设计得不合理。
“南湘,宝蝶。”骆雪音喊进了两个丫鬟。
嫁进白家时,她执意不要骆家的陪嫁丫鬟,因为在骆家的时候,那些丫鬟婆子都觉得她行止怪异,她觉得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要有一个新的开始,过往的人和事撇开也好。免得自己被揪住过去老被说个不停。而真娘因为已经嫁了秦艽,又是白姜氏的陪嫁丫鬟,自己不便叫来使唤,就放他们在兰亭之外的一处宅子另外安家。
秦艽自然开心,真娘因要给白姜氏戴孝,也没有拒绝。白玉书见二人同意,也没有反对。
于是,骆雪音赏了秦艽和真娘不少值钱东西,她说:“等你们两个生了私生子之后,本夫人另外有赏!”
当时白玉书正在喝茶,茶水直接从嘴里滋了出来。
她忙改口道:“是家生子,口误口误!”
于是,白玉书便让南湘、宝蝶到兰庭来伺候。南湘宝蝶原跟过王丽枫,两个丫头心思单纯,手脚也利落,骆雪音也算满意,又赏了二人不少东西,而两个丫鬟觉得这个新夫人虽然有时高冷,但出手阔绰,便对她忠心耿耿的。
此时,南湘和宝蝶进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帮我去找些木料过来,竹子也可以,再找些锯子、锤子、钉子,要快。”
南湘宝蝶不便追问,赶紧去让小厮置办这些东西。
白云暖抵达兰庭时,见骆雪音正指挥小厮在园子的空地上锯木、敲钉,他们身边立着一个一个半人高的状似衣橱的家具,只是门还没有装上去,柜子里也没有层层隔板,空落落的,骆雪音正命小厮将一根锯好的竹子用钉子钉在衣柜的两边。
白云暖不解地走到骆雪音身边,问道:“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骆雪音难得热情道:“我觉得家里的衣橱不好使,让小厮新做了个。我还做了许多衣架呢!”说着便让南湘宝蝶捧上几个挂钩式或枝叉式的木质衣架,骆雪音将那些衣架一一挂到柜子里的横杆上。
“娘,这些小东西也称作衣架?”白云暖一头雾水。
骆雪音点头道:“对呀,将衣服的脖领处往衣钩上一套,再往衣柜里一挂,这样衣服就不会出现褶皱,你在挑选衣服时又一目了然,省时省力,多好!”骆雪音一边说,一边让一旁的小厮脱下外套,示范给白云暖看,这些小衣架该如何使用。
“怎么样,很方便吧?”白云暖还是第一次见骆雪音笑得如此憨态可掬。“我这小衣架是不是比你屋子里那些素衣架、花衣架实用得多?”
白云暖一想自己屋子里的大衣架采用横杆形式,两侧有立柱,上下承木墩底座,两座之间有横板或横枨,立柱顶端安横梁,两端长出立柱,尽端雕出龙凤纹或灵芝或云头之类。的确是繁杂了些。
“回头我让小厮做几个送给你,只可惜是木头的,如果有铁丝啊,钢丝啊,塑料的质地做起来的就更丰富了。”
“啊?什么铁丝、钢丝、塑料?”白云暖心里吃惊,前几日的“暖色调”、“冷色调”还没弄明白,今儿又多了这么些新词汇。这骆氏也太博学多才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私奔
“娘,你不仅有施针绝学,还懂得鲁班之术,而且博学多才,阿暖实在要拜服于地了。”白云暖确实是震惊到了。
骆雪音这才奇怪地看着白云暖:“你到兰庭找我,所为何事?”
“想问您什么是‘暖色调’、‘冷色调’,我和宇梦查了好多书都没有查到呢!可好,您适才又说了铁丝、钢丝、塑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骆雪音一愣,继而道:“铁丝、钢丝、塑料是什么东西,我真没办法向你解释,因为需要实物演示,可是白府之内,也没有这些实物啊!莫说白府,就算整个国家也未必有。”
“啊?”白云暖又被惊到。
骆雪音道:“哦,将来总会有的,但是现在不会有。”
“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怎么会知道?”骆雪音开始装糊涂了,“就像我施针一样,别人没跟你说过你继母我从小就是天才吗?”
看着白云暖一脸迷糊,骆雪音很是洋洋得意。
她让小厮将衣橱抬进了屋子,又装上了门,把穿外面的衣裳都逐一挂了起来,拉着白云暖给她挑素色的衣裳,换上了一套樱草色镶边灰白底子花卉刺绣对襟褙子,缃色镶边淡青方口立领中衣象牙色马面裙,骆雪音道:“我只有这套是最素的了。”
白云暖心里一颤,她原来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自己让她给母亲守丧之事。不免有些动容。
骆雪音又指着身上的素色衣裳道:“你看,我身上这套衣裳就不是暖色调的,我穿起来是不是没有那些艳色的衣裳好看。那些艳色的衣裳就是暖色调的。”骆雪音又花了半日时间用自己的衣裳给白云暖上课,白云暖出了兰庭时,终于分清了红色、橙色、黄色为暖色,象征着太阳、火焰;绿色、蓝色、紫色为冷色,象征着森林、大海、蓝天;灰色、黑色、白色为中间色。
白云暖得了这门学问,回到听雨轩时少不得拿绿萝、红玉试水,给她们上了半天课。可两个丫头任是认为灰色、黑色、白色才是冷色系的,白云暖摇头,直呼孺子不可教也。
夏天到秋天这段时间。骆雪音在兰庭里时常召集小厮丫鬟们整些幺蛾子,比如午间在园子里支口大锅,让大锅的锅底对准太阳,然后在锅里注水。到傍晚的时候锅里的水就沸腾起来。她就让大家用锅里的水去洗澡,说这样就省下柴火钱了。她又用同样的方法用锅煎荷包蛋,小厮们效仿时却无法成功,她心里洋洋得意,这些古代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其中诀窍呢?
白玉书白天都在强金阁督工,并不知道兰庭内发生的事情,只是讶异于府里的下人为什么对骆雪音都分外敬服,且乐于和她相处。
※
立秋的时候。姜女和杨勤封突然从临县来到了洛县,二人都喜气洋洋的。这回杨家的彩星、沉林和恋奴都没有同来,只杨氏夫妇二人带了许多礼物来拜访白家,还一并带来了杨沐飞的庚帖。
兰庭的厅内,白玉书坐了上首,姜女和杨勤封坐了侧位。
丫鬟们上了茶水退下。
姜女道:“我们夫妇二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小辈们的婚事。姐夫不请新夫人一并出来商议着吗?姐姐过世,新夫人虽是继母,但到底也要尊重她。”
白玉书想温鹿鸣已和白苹成亲,阿暖和温鹿鸣终究是无缘,让杨沐飞做自己的女婿也无不可,更何况还是姜氏生前夙愿,不如成全。便道:“不用请骆氏出来,她横竖是听我们的。”
杨勤封道:“还是请新夫人出来一并商量,方显得郑重。阿暖既然尊她一声娘,婚姻大事还是让她也参与着。”杨氏夫妇之所以执意要让骆雪音一并商量白云暖和杨沐飞的婚事,无非觉得骆雪音的身份不便公然反对,定能附和的。
于是白玉书让人去请骆雪音。
骆雪音出来时,上身一件白地红边的衣裳,下身是纯白纱裙,腰系蓝色如意丝绦,手里执一柄团扇,媚眼如丝,绿鬓如云,佳人如玉,脸上的妆容云淡风轻,真个是淡极始知花更娇。
白玉书虽然夜夜能见着这位新夫人,此刻却也着实被其美貌惊到,但碍于姜女和杨勤封在场,脸上竟然波澜不惊,并不显山露水,将心底里的震动流露半分。
“坐吧!”白玉书示意骆雪音隔几坐下,骆雪音依言坐了,无论是行止还是坐姿都说不尽的风/流韵致。
互相见礼之后言归正传,姜女和杨勤封提出来意,白玉书自然没有反对,骆雪音却道:“婚姻大事虽说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日子是两个人过的,还得听听阿暖和沐飞的意见。”
这条建议也合情合理。
杨沐飞和白云暖被请来了,大人们说了两家联姻之事,白云暖还未开口,杨沐飞已经嚷嚷开了。
“爹娘,你们误会了,我和阿暖不能成婚的。”杨沐飞站在厅内,对着父母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姜女奇道:“不是你休书回家,让我们到洛县来商议婚事的吗?”
“儿子的确是要爹娘来替儿子做主,可是不是向表妹提亲,而是去王家提亲。”
“王家,哪个王家?”姜女和杨勤封异口同声。
“王丽枫家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接下来的气氛可想而知。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杨沐飞甩下一句话:“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杨沐飞这辈子非王丽枫不娶!”然后便跑走了。
白云暖看着杨沐飞跑走的背影,唇边绽了一抹笑意。这一时这一刻的杨沐飞令她刮目相看。
而骆雪音唇边欣赏的笑容更甚。
姜女见杨沐飞态度如此强硬。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白云暖哭道:“你沐飞不是一向喜欢你吗?什么时候竟喜欢上那被咱白家休了的弃妇了?你告诉四姨,一定是那弃妇勾/引了你沐飞表哥对不对?且不说王丽枫是个弃妇。她还滑过一次胎,阿暖哪,你沐飞表哥怎么能这样?放着好好的你不娶,要捡人家的破鞋?他可是我们杨家的长子嫡孙,他怎么能这么对待父母呢?”
面对姜女的哭诉,白云暖不知如何安慰,她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而杨勤封也是一脸黑云压城。在场所有人只有骆雪音还保留着置身事外的轻松。
蓦地。姜女拍案而起,恨恨道:“老爷,你和我去一趟白家。找那王丽枫好好算算账,祸害完我们振轩不够,还要祸害我们沐飞了,合着表兄弟二人都要被她祸害死她才高兴!”
说着。拉了杨勤封便去了王家。
“父亲。您不阻止吗?四姨情绪激动,这可是要出乱子的呀!”白云暖急着恳求白玉书,白玉书却为难道:“这说到底是杨家和王家之间的事情,咱们白家如何插手?”
骆雪音一旁道:“老爷这话是不错。”继而又转向白云暖:“这件事,你得听你父亲的。”
白云暖看看白玉书又看看骆雪音,心里郁闷不平。
※
白振轩正在祠堂内抄写佛经,仍旧地重孝在身,仍旧地一脸死寂。
白云暖蓦地闯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他停笔,云淡风轻问道:“你这样急匆匆的。做什么?可是那里着火了。”
“确是十万火急。”白云暖遂把杨沐飞修书让父母来洛县提亲,姜女和杨勤封听说沐飞要娶王丽枫雷霆震怒之事都说了个遍,继而喘着粗气,急道:“哥哥,只有你能去劝得动四姨四姨夫了,你去王家把他们劝回来吧!”
“我去不得,”白振轩不为所动,“王家人看到我,只怕是怒火中烧,事情就更难办了。”
“哥……”白云暖郁闷。
白振轩现在除了抄经忏悔,真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白振轩又道:“人是杨沐飞要娶的,你应该找杨沐飞去帮忙,至于我,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去帮忙。”
“可是我找不到沐飞表哥。”白云暖着急。
“那可能,他已经去王家了。”白振轩说着又低头继续抄经。
白云暖没法只好去书香堂找安宇梦,安宇梦肝胆,自然是和白云暖一起出发去了王家。
白云暖和安宇梦抵达王家时,王家早已闹得鸡犬不宁,姜女和王邵氏吵架,王祥康则和杨勤封对骂,王家叔叔王建一家也来了,眼见着姜女和杨勤封干不过王家人,理屈词穷就只能剩了干瘪瘪的几句骂词翻来覆去如炒剩饭一般。
白玉暖和安宇梦没看见杨沐飞的踪影,只好将姜女和杨勤封带走,临出王家的门时,王祥康放了狠话道:“我妹妹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们娘家养她一辈子,也绝不会给你杨家做媳妇,你杨家就等着断子绝孙好了。”
王祥康那样斯文的人都骂了粗话,想必是又羞又气,到了极致。
姜女还要理论,硬是被白云暖和安宇梦带走了。
四人乘坐马车回到白家时,亦没有看见杨沐飞的身影。姜女起先还能说些气话,“这样不争气的儿子不如死了干净”,一个时辰后,还不见踪影,便有些着急了。
白玉书派了家人、院子整个洛县都找了个遍,也不见杨沐飞的踪影。到了晚间,王家来了一拨人到白府要人,说是杨沐飞将他们家小姐拐跑了。
姜女和杨勤封又恨又气,又召集了白家的家丁出府门去向王家讨人,两边相持不下,都惊动了县衙,最后在县衙的劝说下,两边人都散去。
这样一闹,便到了亥时。
骆雪音让南湘送了一封书信到听雨轩去给白云暖,说是杨沐飞走前留下的,让转交给姜女和杨勤封。骆雪音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便多参与杨家的事,还是由白云暖转交为宜。
白云暖让绿萝红玉掌灯,自己在灯下拆信阅看,方知杨沐飞和王丽枫真的私奔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二人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白云暖反复将信看了好几遍,杨沐飞在信中一直强调“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走自己的路随他人闲言碎语”,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怎么会出自沐飞的口呢?他熟读经史子集,知道礼义廉耻、忠孝节义,怎么会突然如此开化?
白云暖心头灵机一闪,会不会是骆氏挑唆的?她这个行止异常、出其不意的继母确有可能。可是,沐飞昏了头,难道王丽枫也昏了头吗?聘则为妻,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他们二人都读过圣贤书,这个道理会不懂吗?
杨沐飞如果真的爱王丽枫,又怎么可以做出带她私奔的举动来?她已成为一次弃妇,蒙羞半世还不够,还要终身背负“奔者妾”的名声委屈一生吗?
好傻!好傻!可恼可气!
白云暖不敢冒然将杨沐飞的信送给四姨和四姨夫,而是郁闷不平地睡下,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待天明再做打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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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南巡
次日,王家、白家、姜家都出动人力满城寻找王丽枫和杨沐飞二人,寻找范围还扩大到附近乡间,却仍旧没有王、杨二人的踪迹。
白云暖牛气哄哄去兰庭找骆雪音,质问道:“你到底居心何在?”
骆雪音正让小厮给白云暖用铁丝做衣架,见白云暖来了,热情道:“整好,等下他们把衣架做好了,你直接带回去,不用我派人专门送了。”
白云暖哪里肯领她的情?抓住她急急问道:“沐飞和王丽枫私奔一事,是你出的主意,对吗?”
“是啊!”骆雪音竟然毫不避讳地承认。
白云暖傻眼了,“你怎么能这样?你不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啊?”
“当然知道,此事关系他二人一生幸福。”骆雪音漫不经心。
“那你还怂恿他们私奔。”
“我只是让杨沐飞正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倒是个有勇气的,让我佩服,你比你哥强多了。”
白云暖有些无语,喃喃道:“沐飞表哥昏了头,王丽枫是大家闺秀,怎么也会跟着他胡闹。”
骆雪音颇有些洋洋得意道:“我教了杨沐飞一句诗啊,让他见到王丽枫时就把那句诗念给王丽枫听,如果王丽枫听了这句诗,愿意追随他天涯海角,那便是个值得他付出的女子,如若不愿,也就不值得他付出了。”
“什么诗啊?”白云暖好奇道。
骆雪音下巴微抬,眼里闪烁着雪亮的光芒。郑重吟道:“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白云暖眉头蹙起,一脸嫌弃。这也叫诗?就是这诗怂恿了杨沐飞。蛊惑了王丽枫?
※
王丽枫和杨沐飞的确是失踪了。无论是不是私奔,王家、白家和姜家连着寻找了一个月,终是无果。杨勤封带着哭哭啼啼的姜女回了临县。章思颖却又让章家的小厮抬了箱箱笼笼到了白家。
甬道上,白家人瞅着章家的那些箱箱笼笼分外眼熟。
章思颖“嘿嘿”笑着道:“这些就是本大小姐上回用来向温编修提亲的,现在温编修娶了我表妹,也就算了。”
“那章大小姐今日光临白府所谓何事?”白玉书问。
“提亲哪!”章思颖不假思索道。
白家人不解。
章思颖道:“白振轩不是休妻了吗?他既然已恢复单身,本大小姐就有权向他提亲。横竖我不嫌弃他是二婚,白振轩人呢?”
章思颖一副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模样,白家人纷纷汗颜。
这回不用她派小厮回去把章乃春搬来当救兵。白云暖就先让白家的小厮去章家把章乃春请了来。
结局是,章思颖又被章乃春下令小厮们连拖带拽捆回章家去了。
一场闹剧折腾了小半日才结束。
白云暖去祠堂看白振轩,白振轩依旧白衣素服,埋头抄经。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白云暖问道:“哥哥可知章家来提亲之事?”
白振轩顿了顿。道:“那章大少爷配不上你,你们的婚姻不会幸福的,我想父亲应该不会答应的。”
白云暖心里一暖,前世自己无数次在病榻上抱怨:如果哥哥活着,一定不会同意让她和章乃春结合的。此刻听白振轩说着这样贴心的话来,心里很是柔波涌动。
她道:“哥哥觉得章大少爷配不上妹妹我,妹妹我也觉得章大小姐配不上哥哥你。”
白振轩愣住,他停笔抬头讶异地看着白云暖。道:“难道今日章家来提亲,不是向妹妹提亲。而是向我提亲么?”
“可不是?”白云暖笑着从白振轩手里拿下毛笔,劝道:“哥哥什么时候才愿意走出心中的囚牢?对自己的惩罚已然够了吧?即便你幽居祠堂之内,惦记你的人始终还是会找上门来,所以,哥哥,不要再这样封闭心门了。走出祠堂,去书香堂和宇梦一起攻读书业,以备来年大考如何?”
白振轩没有回答,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白云暖未能将白振轩从祠堂内劝出来,而白玉书对白振轩的气还没有消,也不愿去祠堂劝说白振轩,白振轩仍旧在祠堂内日日抄经忏悔。
秋天快过去的时候,章家的信鸽送来了紫藤产子的好消息,是个男孩。白云暖当然替紫藤高兴,无论如何这近一年的时光,章乃春的表现是值得嘉许的。白云暖送了很多吉祥珍贵的礼物祝贺章乃春和紫藤喜得贵子。章乃春回信说:长子庶出,不值得庆贺,他日若得阿暖所生之嫡子,方值得庆贺。
白云暖对着那信怅然了许久。章乃春对她的确是用心良苦。而自己前世对他的仇与怨因为今世种种已然消解不少,甚至有时自己看着章思颖为终身一事各种奔忙,想到她被土匪强暴,现下能否生育已然成谜,心里便生出许多不忍与愧疚来。可是午夜梦回,忆起梦中翰哥儿的死和前世种种苦痛,那愧疚又被抵消。
如果这一世,她逃不过命运,仍旧要嫁给章乃春,那她也就认命好了,只是万不能让章思颖再在章家做了大踩踏自己便是,于是她给章乃春回信说:一年之约,定然不忘,只是母丧在身,需得守孝三年,章大少爷若等不住,令择淑女娶之。
章乃春的回信很快便到了,一个字:等。
秋天的时候,白家接到了京都的信函,是丞相府的来信。
洛甫在信中问及强金阁竣工日期,并说竣工之日,皇上会亲临白府参加落成仪式。这可是白府的莫大荣幸。白玉书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正想去县衙找县太爷禀报此事。不料想县太爷倒先来了白府。原来县太爷也已经接到洛甫丞相的亲笔书函,得知皇上会驾临洛县一事。不日,骆子云也到了洛县白家。只因。洛县隶属永定州府,皇上驾临洛县,他身为知州理当到洛县接驾。
大人们商议着接驾一事,又实地察看了强金阁的工程,一时,永定州那边又加派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支援白家,多方共同努力。商议着定要全力做好接驾一事,尤其是安保方面。天子出巡,安危是首当其冲的问题。
骆子云和白玉书商量完公事。还不忘关心一下内院之事,询问妹妹骆雪音是否已有喜事传出,令白玉书好不尴尬。
骆子云看着白玉书一副呆头鹅的怂样,便摇头道:“也不知我家妹妹看上你这老家伙什么了。你比她大了十多岁。也不大富大贵,她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白玉书听大舅哥看扁自己,言语多嫌弃之词,心里当然不爽,但碍于他是与京府平起平坐的正三品太守,只能忍气吞声,附和道:“是玉书前世修来的福气。”
“可不是?”骆子云当仁不让。
骆子云又去兰庭见了骆雪音,见骆雪音气色不错。便安了心道:“我原担心白家的两个兄妹年岁已大,恐不愿接受你这个太过年轻的继母。看来,他们二人并未给你气受。”
骆雪音道:“那两个孩子其实是心善厚道的,哥哥应该担心我这个继母会不会给他们罪受。”骆雪音在心里笑,自己从小看《安徒生童话》接受的教育便是:后妈才是可怕的。
“我骆子云的妹妹怎么会?”骆太守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骆雪音笑了又笑,她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爱自夸。
骆子云道:“那两个孩子再好,终究不是你肚皮里出来的,你这么年轻,还是有个亲生孩子,才能在白家立稳脚跟。”
骆雪音立即学着骆子云适才的口气道:“我是骆子云的妹妹,谁敢不让我站稳脚跟?”
骆子云拿手敲了敲妹妹的额头,笑道:“调皮!”
※
接下来,整个白家、整个洛县,甚至整个永定州府,都在举全部的力气准备接驾一事,而京城,皇帝身边的大臣们,也紧锣密鼓准备着皇帝出巡一事。皇帝此行,巡查南方各州百姓民生,而参加白家强金阁落成是最后一站,希望能有个圆满的收官。
强金阁落成典礼在冬末,皇帝参加完落成典礼,恰好赶回京城过年。
白家正在为强金阁竣工做周密准备的时候,皇帝的南巡已经启程。伴驾南巡的有洛甫丞相等皇帝倚重的大臣,负责安保的各路武将和御前侍卫,太子监国,皇帝的第九子雍王伴驾南巡。
※
京城,温鹿鸣租住的编修府内,洛七尾正和白苹围炉攀谈。二人的脸都被炉火烤得红红的,像极两个红山果。
洛七尾道:“这一回,皇上南巡,点了很多大臣随行,温大哥怎么没被钦点?”
白苹道:“品阶不够啊!皇上钦点的,都是向你爹那样的大臣,鹿鸣只是个七品小官,焉能随行?”
洛七尾可惜道:“如若被点上了,便能见到阿暖他们了,皇上南巡的最后一站听说是去洛县参加白家的强金阁竣工仪式。”
“我干爹家这回可要风光整个洛县了。”白苹喜不自胜,“想我这个干女儿真是不孝,我干娘去世也未能回去送丧。”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了温大哥,有诸多身不由己,白夫人不会怪你的。”
洛七尾这样安抚,白苹沉重的心绪便略略解了些。
白苹便转换了话题道:“这回皇上南巡,雍王也在护驾行列,听说皇上南巡结束,便会下旨,让你和雍王完婚了。”
洛七尾立刻一脸惶恐,“白苹,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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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初见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臊的?”白苹笑着看洛七尾涨红的脸。洛七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事,你嫁给温大哥虽然清贫了些,却生活幸福,那是因为你所嫁之人就是你心头之人,而我不喜欢雍王啊!”
“因为雍王是草包吗?鹿鸣见过雍王,说其生得一表人才,并不是你口中所言的草包模样,况他又是皇子,皇上亲封的雍王,如此显赫尊贵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白苹实在是不解。
洛七尾急道:“我不是说过了吗?雍王的身份再显赫,生得再一表人才又如何,他不是我心头之人。”
白苹奇怪地看着洛七尾,担忧道:“七尾,难道你有心上人了?”
洛七尾不假思索点了点头,继而又慌忙摇头。
白苹拉住她的手,试探道:“宇梦?”
洛七尾慌道:“白苹,你怎么知道的?”
白苹也慌张起来,“竟然被我猜中了?”
洛七尾垂首,不敢承认,也没有否认。
白苹语重心长道:“七尾,你不要管我是如何猜中你心事的,趁现在所有悲剧都没有酿成,你赶紧将你这不该有的心事抹掉。你想你的夫家是谁?皇家啊!你想要宇梦的命啊!你和雍王的婚约是皇上钦赐的,无论是皇上,还是相爷大人都不允许这桩婚姻泡汤的。与其和不可改变的环境对抗,不如改变自己的心意。七尾。一定要忘记宇梦。”
洛七尾垂头,泫然欲泣的,却不肯言语。
※
晚间。温鹿鸣从翰林院回来,白苹便和他说起了洛七尾与安宇梦的事,温鹿鸣道:“现在仔细想想七尾与宇梦在洛县时的种种迹象,以及上回我们一起到京城参加宏词科,偶遇七尾的情景,这二人倒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呢!”
“那又有什么用?七尾以及有婚约在身了,对象还是雍王。皇上的儿子,所以她和宇梦终究只能做一对梦里鸳鸯了。”白苹惋惜。
温鹿鸣点头道:“你平日里可要好好劝劝七尾才是,相爷在官场上虽然手段雷厉。七尾总是个心地善良的,我们是她的好朋友,总希望她能一生幸福。”
白苹道:“七尾这边,咱们还能劝谏着点。就是不知宇梦那边的心意如何。如果和七尾一样。也存了非分之想,那七尾和雍王的婚事,痛苦的可不就是七尾一个人了。”
温鹿鸣道:“不如我给阿暖修一封书去,让她试探试探宇梦。更兼皇上已然南巡,届时去白家参加强金阁落成仪式,雍王也在列,还是让宇梦避着点好。”
白苹深以为然,于是为丈夫滴露研珠。给白云暖去信。
※
白云暖接到温鹿鸣从京城寄来的信时,已是隆冬。三日后。皇帝、洛甫一行就要光临洛县白家,整个洛县举全县之力做好接驾准备事宜,骆子云也早早入住洛县,坐镇接驾一事。
白云暖坐在室内绿萝和红玉生得旺旺的火炉旁,拿着温鹿鸣的信,眉头蹙成了个秀气的“川”字。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段三角关系:洛七尾、安宇梦和雍王。
洛七尾因为喜欢安宇梦,而对和雍王的婚事诸多排斥,温鹿鸣和白苹担心的是安宇梦对洛七尾是否有同样的心思。
白云暖怀揣同样的担心去别院找安宇梦。
安宇梦还在攻书,见白云暖身披大氅,在绿萝的陪同下突然到访,很是吃惊。
“什么事要你披星戴月地来别院见我?”安宇梦让黄栀给白云暖上了热茶,又引了绿萝去抱厦里边吃点心边等候。
白云暖从头上摘了风帽,喝了那碗热茶,再把手放在暖手炉上煨着,笑道:“白日里,你要帮父亲的忙,准备强金阁竣工事宜,我哪里敢去打扰你呢?只能夜里来叨扰几句,没想到还是打扰你温书了。”
“无妨无妨,明年春闱时日不多了,我也只是临时抱佛脚罢了。”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白云暖客气完了,便将温鹿鸣的信递给安宇梦,道:“我受人之托,可是又觉得不知如何帮忙,还是你自己看吧!”
安宇梦狐疑地接了信,看完之后,脸色骤变。白云暖将安宇梦的面色变化看在眼里,心知事情不妙,但仍旧强颜欢笑道:“你是聪明人,不必我再劝你什么了吧?”
安宇梦沉默了许久,道:“是你们多想了,我对七尾绝没有那重意思的。”
安宇梦的回答令白云暖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会坦诚相告,他在她眼前一向是光明磊落的。
“绝没有?”白云暖追问了一句。
安宇梦的笑容很是生硬,他笃定地点头道:“绝没有,你们也不想想琴官是怎么死的,所以我和七尾怎么可能……”
白云暖只好道:“既是如此,我和温大哥都可以安心了。那就祝福七尾和雍王白头偕老吧。”
从别院出来,绿萝一旁打着灯笼,白云暖被冷风吹得很是清醒。
洛七尾也行将有她的归宿了。安宇梦是心头的甜蜜,雍王却是她的归宿,而自己的归宿又在哪里?
她抬头看雪亮的天际中那轮皎皎的明月,幽幽吐出一口气来。王丽枫离开白家后,梅香坞和听雨轩之间那道园门就去了锁,正要穿过梅香坞走回听雨轩去,忽见空中落下一个巨大的雨伞,伞下的人是个女子,虽然夜色中看不清面容,却能依照身形认出是骆雪音。
骆雪音背着那巨大的伞一直从芝阑馆的上空落进兰庭的园子里去,绿萝惊呼了一声:“小姐,妖怪!”灯笼便“砰”落在了地上。
白云暖从地上拾起灯笼。拍拍绿萝的肩道:“不要胡言乱语,哪来的妖怪?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绿萝惊魂甫定,“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
“是你看花眼了。”白云暖再次强调,心里却打了一个结:骆雪音到底搞什么鬼?她不会是要在皇上驾临白家之日,强登强金阁吧?
※
三日后,皇帝终于是驾临了白家,整个洛县锣鼓喧天,仪仗豪华,到处是歌舞升平的喜庆场面。皇帝老儿十分满意。
芝阑馆内的竣工仪式。白云暖不能参加,因为女子不得登临强金阁。她去兰庭找骆雪音,发现骆雪音并不在。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产生。骆雪音要是在今日强行登楼,冲撞了圣驾,那可如何是好?只怕整个白家都要延祸了。
白云暖潜入梅香坞,从白振轩的衣柜中搜出一身白衣穿了。又将头发绾了个四方髻。拿一枝玉簪子插上,悄悄摸去了芝阑馆。
芝阑馆内大臣官兵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好大的阵仗。皇帝还未登楼,所有人都在园子里行朝拜仪式,白云暖悄悄地绕过人丛,猫腰摸上了强金阁。新修缮好的强金阁金碧辉煌,巍峨雄壮,三百万两银子果没有虚花。可是白云暖无瑕欣赏,她必须快速找到骆雪音。把她带下楼去先。要登楼,要破那不合理的祖训,也不急在一时啊!何必拣今日皇上驾临的当会儿?
一间间书屋摸过去,果在最末的一间书屋见到了骆雪音。
白云暖闪身进去,一把拉住她道:“你疯了?皇上马上就要登楼,你还呆在这里,不怕他治你个欺君之罪吗?”
骆雪音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的女装,再瞅瞅白云暖身上的男装,漫不经心笑道:“像你这样女扮男装,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
白云暖翻白眼:“娘,你听我一句劝,你要登楼,日后和父亲好好说说他说不定就同意了呢!今日你让他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要如何处置你?”
骆雪音恼道:“皇上也是外人,凭什么却能登楼?我白骆氏可是白家的人为什么就不能登楼?”
白云暖道:“娘,现在不是争辩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先随我下楼去。”白云暖说着就去拉骆雪音,可是已经来不及,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皇上马上就要登楼,你们每一间书屋都查过去,谨防刺客闯入,一定要保护皇上的安全!”一个冷峻的男声响起。
白云暖心跳加速,额头和手心都开始冒汗。她扭头看骆雪音,愁道:“怎么办?杀头的死罪啊!”
骆雪音翻了翻白眼,一副鄙夷的神色。她拉着白云暖跑到书屋后窗的位置,打开窗户爬了上去,命令白云暖道:“过来,一起跳窗。”
白云暖听了简直要晕倒:“娘,这是三楼。跳下去,不死也会断胳膊断腿的。”
“那你留在这里等着断头好了!”
白云暖只好和骆雪音一起爬了窗户,骆雪音道:“抱住我的腰,不许放开!没事,不要担心,我有降落伞包。”
“什么降落伞包?”
“回头和你说。”
白云暖诚惶诚恐地点头,还没跳窗就听身后一声喝斥:“谁?”
白云暖惊叫一声回头去看时,骆雪音已经跳窗。
书屋门口出现了一个头戴金色盔胄、身穿金色铠甲的威武将军。白云暖只觉眼前一片金光闪闪刺得睁不开,再回头看窗外,骆雪音早已跳窗,一柄大伞悠悠飘在她的头顶,她像仙子一样飘飘悠悠向地上落去。
白云暖站在窗户上骑虎难下,双脚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你是谁?站在这里干什么?”将军把着腰间宝剑龙行虎步向白云暖走了过来。
白云暖哪里懂得回答他的话,早已吓得在窗子上左摇右晃,嘴里尖叫不止,眼瞅着就要摔下窗去,那将军竟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脚,白云暖向后倒了倒,又向前扑在了那将军身上,将军被白云暖猛然一扑,二人一起摔落到楼板上,白云暖的发髻松开了,瀑布般的青丝散了将军一脸。
二人挣扎着起身,将军拿手挥了挥自己面前的发丝,再看白云暖时惊道:“你是女的?”
白云暖不敢看眼前一双眸子泛着寒光的冷面将军,却瞅见他袖子口掉出一截丝帕,那丝帕上的粉红桃花她再熟悉不过了,不禁吃惊地指着他的袖口,惊道:“我的帕子怎么会在你的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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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请婚
白云暖正要伸手拔出冷面将军袖子口的帕子一看究竟,门外的脚步声纷沓起来。白云暖一下急了,她跑到书屋门口,只见回廊上官兵们来来回回,她只好又跑到后窗,向下一望:好高!骆雪音有大伞,她没有啊!慌乱之中,她竟丝毫忘记了书屋内还有个危险的将军,随时都可能将她当作刺客给毙了。
正当她站在后窗口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一双大手托起她的腰,往窗外纵身一跃。
不用大伞,她也可以飞起来。
白云暖扭头一看,带她飞的不是别个,正是冷面将军。四目相对,白云暖只觉眼前电光雷闪,这将军生得也太好看了,简直美得惨绝人寰。
白云暖还没花痴完,人已着地。
白云暖只觉眼前人的眸子充满压迫的气场,令她整个人都奥热起来,她推开他,向后退了几步,跪身行礼道:“多谢救命之恩,将军公务在身,小女不便叨扰,来日再谢。”说着,疾步跑走。
跑回听雨轩时,才敢松口气,猛拍惊魂甫定的胸口。那冷面将军和将军袖口的帕子不时萦绕眼前,心里一团疑问:这救她的将军到底是谁?还有温鹿鸣丢失的帕子怎么会在他身上。或许,是自己误会了,那帕子并不是她的帕子,只是巧合而已。
还没来得及缓过劲,就见红玉来报说:“小姐,新夫人来了。”
白云暖不免有气,都是这骆雪音闹得。让红玉把骆雪音请进来。
骆雪音见到白云暖也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安全回来就好。”
“差点被你连累。”白云暖没好气。
骆雪音不以为意道:“又不是我让你上强金阁的。”
白云暖想了想,屏退了所有丫鬟,关上房门。上下打量骆雪音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能懂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幸好是被我瞧见,要是别人瞧见了,还以为你是个会使妖术的妖人呢!”
“妖人?”骆雪音翻了翻白眼,自己可是个如假包换的人,只不过阴错阳差来到这个不知哪朝那代的古代而已。
“你不是妖人,又怎么会妖术呢?”
“妖术?”骆雪音惊呼。
白云暖点头:“你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怎么会凭空飞翔,还安然无事落地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有降落伞包吗?”
“降落伞包?”白云暖想起骆雪音背在背上,跳窗时便能在头顶撑开的大伞。撇撇嘴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用铁丝和布做起来的飞行工具而已,没什么新奇的,等皇上走了,我就教你。”
白云暖看着骆雪音满脸堆笑。还是满腹疑惑。她试探问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你来我们白家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即使不是妖人,也绝不是个普通人,你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保证不告诉第三人。”
“可是你可以告诉第四人、第五人、第六人……”骆雪音冷嗤,古人的这些文字游戏她才不上当。
白云暖气馁,“我发誓不告诉你和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我发誓,如果有违誓言。我就嫁不出去,这样行吗?你到底是谁?”
骆雪音咬了咬唇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有意逼死你母亲的,我只是想回到属于我自己的真正的家而已,可是阴错阳差,你母亲因我而死,我感到抱歉。”
“那是我母亲的命数,我已经不想去追究孰是孰非了。只是,白家不是你的家吗?你既然已经嫁给了我的父亲,白家就是你的家啊!如果你想回骆家去,又何必苦等十年,巴巴地嫁进白家来?”
“阿暖你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我话中所指?无论是白家,还是骆家,都不是我真正的家,我的家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白云暖追问,同时也一头雾水,“无论哪里,父亲都可以帮你找到的。”
“你父亲的确是能帮我回家,只要他答应让我上强金阁……”骆雪音的话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绿萝禀报道:“夫人,小姐,老爷派人来传话,请你们去芝阑馆见驾。”
于是,骆雪音忙把门开了,放进绿萝、红玉替白云暖梳妆打扮。
※
芝阑馆内,强金阁竣工仪式已完成,白玉书、骆子云、洛甫等人已陪皇帝登楼阅书完毕,此刻,皇帝正坐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一一接见众人。
轮到接见白家女眷了,但见红毯那端走来两个妙龄女郎。年长的,一袭彩衣,年少的,衣裳略素,二人都貌可倾国。
皇帝笑着对一旁的洛甫道:“小小洛县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真是让我后宫三千佳丽都失了颜色呀!”
洛甫卑躬屈膝,拱手笑道:“皇上,您贵人多忘事,那彩衣夫人是骆知府的妹妹骆雪音哪,她还曾替皇太后治过头风痛,骆知府还因此由正四品提到正三品。”
皇帝蹙眉看了半晌,道:“许多年不见,朕的确是不太记得她了,她怎么会出现在白家?”
“这骆氏现下是强金阁主白玉书的填房。”洛甫道。
皇帝“哦”了一声,又把目光定到骆雪音身旁的白云暖身上,“那年轻的那个呢?”
洛甫又忙介绍道:“那是白玉书的小女儿白云暖。这孩子不错!”
皇帝脸上堆满了笑容,“朕瞅着也觉得不错。”
“皇上好眼力。”洛甫拍起了马屁,又献媚道:“皇上,明年是选秀年,不如……”
皇帝颔首道:“以她的资质的确可以充实朕的后宫。”
“皇上英明。”
皇帝与相爷的对话落在一旁站得笔直的雍王耳里,显得分外猥琐。金色盔甲下。一双鹰目流露出一丝嫌恶的目光。
骆雪音已和白云暖走到距离皇帝不远的地方跪下了。
“民女白骆氏——”
“民女白云暖——”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一齐磕下头去。
皇帝道:“抬起头来。”
骆雪音和白云暖都忐忑地抬起了头,皇帝的目光并不在骆雪音脸上停留。名花有主,于他而言便不香了,那么名花身旁这朵无主的花骨朵才显得分外诱人。
皇帝盯着白云暖打量许久,哈喇子都要流出一截来了,还是洛甫小声提点了他一句:“皇上!”
皇帝回神,清了清嗓子道:“你是白云暖?”
白云暖和骆雪音互视了一眼,只好应声道:“正是民女。”
“膝行上前!”
皇帝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汗颜,南巡这一行皇帝要求“膝行上前”的女子都无一例外地要随带入宫,白玉书对此事也略有耳闻。此刻听皇帝突然要求白云暖“膝行上前”,心觉不妙。他都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旦皇帝提出要白云暖入宫,他便要谎称已将白云暖许给安宇梦了。这样总比入宫好。皇帝虽然政务上还算清明,但好色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他不想唯一的女儿一入宫门深似海。
白云暖并不知“膝行上前”的含义,只是依言膝行上前了几步,皇帝更近地看清了白云暖的容貌,心里暗暗叫好,恨不能即刻就纳入宫中去。
他朝洛甫挤眉弄眼了几下,君臣二人含义深刻地笑起来。很有些狼狈为奸的意味。
“白玉书在哪里?”皇帝唤过了白玉书,白玉书慌忙走到白云暖和骆雪音身边去跪下了。“小民在!”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朕觉得你教女有方,白小姐温婉圆通,端庄淑仪,朕有意……”
“父皇!”
皇帝话未说完,只听一声洪钟般响亮的呼唤。
白云暖抬头间,只见皇帝身旁大步流星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先前在强金阁上遇到的冷面将军。他径直走到白云暖身边跪了,一把拉起白云暖的手,向皇帝请奏道:“启禀父皇,请父皇为儿子和白小姐赐婚!”
一言既出,全场哗然。
这这这什么情况?皇帝看了洛甫一眼,二人登时都黑了脸。白玉书和骆雪音都惊诧不已,而白云暖惊诧而震动地看着身边的冷面将军,小声道:“你是谁?”
那将军回过身,冷冷睃了白云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不想做我父皇的嫔妾,你就给我闭嘴!”
父皇?白云暖心如乱麻,他称皇帝为父皇,那他便不是将军,而是王爷。此次南巡,皇帝只带了一个儿子:雍王!
白云暖一惊:“你是雍王?”
雍王眉睫挑了挑,眼里露出一丝赞许,还好眼前女子并不蠢。熟料白云暖立时就要挣脱她的手,压低嗓子,愤然道:“你是洛七尾的未婚夫,是相爷的乘龙快婿,你向皇上请求什么赐婚?”
雍王握住白云暖的手,任白云暖如何挣扎都挣不脱,他不为所动,只目光灼灼看着高台上的皇帝,恳请道:“请父皇为儿子和白云暖赐婚!”
白玉书额头上的汗瞬间就沁了出来,他已然看见白家的前程一片晦暗,这横空冒出请求赐婚的雍王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家可是一下就得罪了皇帝和相爷啊!
只听皇帝已不悦道:“阿九,你不是已经有婚约在身了么?你老丈人相爷大人还在父皇身边站着,你竟公然请求赐婚,成何体统?”
洛甫忙往皇帝跟前一跪道:“不知小女何处惹雍王不悦了,要让雍王退婚,雍王言明,老臣一定回家勤加教导。”
雍王冷冷道:“本王何时说过要退相爷千金的婚?”
“那王爷的意思是要纳白小姐为侧王妃?”洛甫指着白云暖问雍王。
白云暖面色很是难堪,她想挣脱手却挣不脱,只能面目狰狞压低声音对雍王道:“本小姐一不抢朋友夫君,二不做别人小妾!”
“闭嘴!”雍王丢给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我父皇的小妾你做不做?”
白云暖一凛,“死也不做。”
雍王便不再理会白云暖,而是向皇帝道:“父皇,儿子要白云暖做儿子的正王妃。”
洛甫腾地从地上起身,指着雍王怒道:“王爷,你这是置本相的面子于何地?难道堂堂相府千金做不得正室,却还要给人做妾么?”
雍王不慌不忙道:“古有娥皇女英,同为正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传为佳话,有何不可?”
在场臣子无不在心里赞了雍王一下:雍王如意算盘打得叮当作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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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话别
章家,章乃春正逗着紫藤怀里的大胖儿子,乐呵呵的,忽见四儿神色闪烁地走到里间门口,朝他丢了个眼色。章乃春便弃了紫藤母子俩,急忙走了出来。和四儿走出厢房,站在回廊上,章乃春对着双手哈了哈气,训了四儿道:“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少爷,出大事了!”四儿脸上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我爹死了?”章乃春睃了四儿一眼。
四儿愣住,继而神秘兮兮道:“只怕比老爷死了还要令少爷你伤心呢!”
章乃春一凛,道:“今儿让你去白家那边打探消息,怎么,皇帝老子驾临白家参加强金阁竣工仪式,可是白家那边招呼不周,惹恼了当今圣上?”
四儿拍了下大腿道:“少爷,如果是招呼不周就好了,只怕是招呼得太好了,也不知怎么的,皇帝老子竟然赐婚了。”
“赐婚?”章乃春愣住,“赐谁的婚?”
见四儿欲言又止,章乃春呵斥道:“快说啊!”
“还能有谁?白家二小姐呗!”四儿吞吞吐吐,终于道出实情。
章乃春只觉如五雷轰顶,他揪住四儿的衣领,血红着眼睛问道:“阿暖被赐给谁了?”
“雍……王,皇上的儿子九王爷!”
章乃春一把将四儿推倒在地,自己急忙往园子外头跑去,孰料一跑到园门口,就有一众小厮拿着棍棒把守着,章瑞梅阴沉着脸站在小厮们后头。
“爹……”章乃春一见阵仗不妙。不由傻了眼。只听章瑞梅冷声道:“从今日起,到白家二小姐出阁之日,不许少爷踏出园门半步。谁要是放走了少爷,老子杖毙了他!”
说着,拂袖而去。
章乃春欲追赶章瑞梅,却被小厮们纷纷抱住了腿脚,动惮不得。
“爹,你这是做什么?”章乃春喊。
章思颖出现了,她冷笑着看章乃春。道:“哥,你还不明白吗?爹这是在保家门性命,难道你还和皇帝老子做对。去抢他儿子的亲不成?你不想活,可别拖累我们!”
章乃春急不可耐,又无奈其何。
※
南巡的队伍已经撤出了白家,住进了县衙。
在当地官府精心准备的馆驿内。皇帝和洛甫屏退了所有人。相顾无言。沉默了许久,洛甫道:“皇上,那九王爷做事怎可如此鲁莽,不顾及圣颜?皇上的本意,明明是要选那白云暖入宫的,他怎可与自己的父皇抢夺一个女子?”
皇上道:“丞相,朕倒没什么,古时曹操原本看上甄洛。但因为自己的儿子看上了,他还是将甄洛让与了自己的儿子。世上美女成千上万。怎可为一女子,伤害了父子情谊?只是委屈了丞相你了。”
洛甫见皇帝如此说,一时不好矫情,只能道:“皇上真是英明,王爷有父如此,社稷有君如此,真是苍生之福啊!其实王爷说得也没错,古有娥皇女英,相敬如宾,臣想臣的女儿与白家小姐定能和睦相处,一同做好皇上的儿媳的。”
皇帝道:“丞相能想通最好了,朕必不会亏待于你的。朕之所以不驳回雍王,同意将白云暖赐给他为妻,都是为了这江山社稷啊!明年春天,咱们就将出兵兰屿,纵观朝廷上下,目前只有雍王领兵,方有打赢此战的把握,所以赐婚权且当作朕对他的犒赏吧!等他凯旋,败了那兰屿,朕便让他与丞相你的女儿以及这白云暖一道儿完婚。”
洛甫忙跪于地上,附和了皇帝一堆马屁。
※
白家老小接了皇帝的赐婚圣旨,一时不知该喜该忧,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白玉书担心雍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洛甫失了面子,从今往后,白家与相爷之间,失恩结仇,心里愁得不得了。
骆雪音道:“老爷和皇帝结了亲家,还怕相爷不成?且宽心,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玉书哪里能放心?他嘀咕道:“这雍王怎么就突然看上阿暖了呢?之前他们可是从未见过面哪!”
骆雪音又开解道:“这都是咱们家这位小姐的造化,那雍王一表人才,又是皇帝的儿子,老爷去哪里挑这样好的女婿?咱们白家的身份地位配人家总是配不上,就算给王爷做侧室也是抬举了咱们,可他执意请婚,要皇上让阿暖做正王妃,虽然是和相爷千金平起平坐,可也足见其对阿暖的看重。老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玉书经骆雪音如此分析,才略略宽了些心。女儿对嫁人这一件事一向心高气傲,这雍王无论人才还是家世都是顶尖儿的,女儿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白云暖是不满意的。她站在听雨轩的园子里,烦躁得走来走去,吓得绿萝和红玉都不敢道喜了。
“小姐,你别再挠头发了,再挠下去都要变秃子了。”绿萝着急道。
红玉附和:“就是就是,小姐,你能得此良婿,都是夫人在天有灵保佑的。”
提到母亲,白云暖更加懊恼,她道:“我说过替母亲守丧三年的,而今才短短数月,便得了皇上赐婚,这可如何是好?”
白云暖话音刚落,屋顶上便传来一声笑声,吓得主仆三人纷纷仰起头来惊问:“谁?”
一道金光自屋顶上落下来,雍王已经站立在三人面前。这一身金色盔甲再熟悉不过了,两个丫头早已经花痴得哈喇子流满地。
白云暖有些窘,两个丫头的样子真是丢她的脸,雍王却难得地展露了一丝笑颜,他朝二位丫头做了个请的动作,虽是命令,听起来却有商有量:“二位姐姐,本王要和你们家小姐说几句私房话,可否请二位姐姐暂且回避。”
绿萝红玉受了魔蛊一般,纷纷点头道:“好的好的。”
雍王又道:“不许听墙根儿哟!”
两个丫头更加花痴了,行礼道了声“是”,便红着脸儿闪人。
园子里就剩了白云暖一人独对雍王,她顿时又赶到四面八方都有迫人的压力袭来,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我来和你说几句话就走,这几句话很可能是我这一辈子同你说的最后几句话,所以请你认真听好。”
白云暖竟鬼使神差就点了头。
雍王道:“第一,你可能心里困惑,我为什么见你一面就要向父皇请婚,我的答案是就凭你这张脸,足够我这么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够美,美到我看一眼便想据为己有。如果我不抢先一步,今天父皇的圣旨便是宣你入宫了。”
这话说得……白云暖羞得有些无地自容了,她只觉两颊热辣辣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了。
白云暖正垂着头,下巴猛不丁被人勾起,她的眼睛对上了雍王那双深邃雪亮的眸子,胸腔里心脏急剧跳动着,又有一只小鹿乱撞到头破血流了。
“第二,你担心不能替你母亲守孝三年。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守孝期满之日可能是你我完婚之时,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便要做一个望门寡,因为明年春天,我便要领军出征,攻打兰屿,兰屿虽是小国,却兵强国盛,是个顽固不安分的敌国,我不能确保三年之内一定能攻打下它,我甚至不能确保,三年之内,我一定能平安回来。所以,贸然请婚,我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雍王的手蓦地松开了白云暖的下巴,他的眸子里先前的执着在此刻蒙上了一些忧愁与悲伤,这忧愁与悲伤一下揪痛了白云暖的心。
“我要和你说的第三件事是关于洛七尾的,你说你不抢朋友的丈夫,我向你保证,回京城之后,出征兰屿之前,我会妥善处理洛七尾的事情的,你不用与人共侍一夫,如若三年之后我能凯旋,如若不能,你也不必和别的女人一起替我守寡。”
雍王从袖子里抽出那方桃花帕子,道:“这帕子,你莫管是如何到我手上的,总之到了我的手上,便是我命中该得的,我就当作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出征兰屿,我会随身携带的。”
雍王说着,将白云暖拉进怀中重重一搂,继而松开,转身一跃上了屋顶。
白云暖仰起头来,但见阳光中,一身铠甲的雍王如金光闪闪的神仙,他朝白云暖微微一笑,说了声“保重”,便御风飞去。
白云暖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屋瓦间,整个人都呆傻了。
“阿暖,你在看什么?”白振轩从梅香坞走进听雨轩,便见白云暖一直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他好奇地拍了下白云暖的肩,白云暖惊跳起来,她回过身时,白振轩傻眼了。
“阿暖,你怎么哭了?”白振轩看着妹妹一脸的泪痕交错,目光是沉痛的爱别离苦,撼然得无以复加。
看着眼前的白振轩,白云暖“哇”地哭出了声。她投在白振轩怀里,心有余悸地哭着。雍王适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耳边回响,他说他即将出征兰屿,战场无异于鬼门关,前世的哥哥就是死在战场上的,马革裹尸,死得凄凉。这一世,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人也要上战场了吗?他说如果她运气不好的话,她可能会做一个望门寡。
白云暖一想起这三个字就头皮发麻,在白振轩怀里哭得浑身发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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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焚帕
听雨轩的台阶上坐着白家兄妹,二人是继丧母之后第一次换下孝服,穿上亮色的衣服,为着接驾之故。
白振轩张开深蓝色的大氅将白云暖揽到了腋下取暖。白云暖小小的身子在哥哥的怀中瑟瑟发抖着。
北风一阵阵刮过廊下,将二人的鼻尖都冻得红红的。
“皇上赐婚了,妹妹应该高兴才是。”白振轩淡淡道。
“哥哥为阿暖感到高兴吗?”白云暖抬起头看白振轩凝然的脸。
白振轩缄默,其实他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赐婚,或许等不到成亲,阿暖就可能做了望门寡。”白云暖愁眉深锁。
白振轩一颤:“此话怎讲?”
“他要上战场了。明年春天出发。他刚才是来和我道别的。”白云暖的眸子湿漉漉的,挂满晶莹的泪。
白振轩道:“阿暖你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皇上赐的婚,难道我能抗旨不成?”
“阿暖你喜欢那个人吗?”
“谁?”
“雍王。”
白云暖不作声了。那个一袭金色盔甲的将军形象早已深入她的心,不是吗?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呢?”
白振轩的话叫白云暖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哥哥的笑容清澈而哀伤。
“喜欢他就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哪怕他真的无法从战场上回来,对你来说亦是没有遗憾的。南巡的队伍明日就返程了,你不去送送他吗?”
白云暖有些畏怯,“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你是他的未婚妻呀!晚上,哥哥陪你去馆驿找他。”
白振轩的提议让白云暖很是心动,白振轩离开听雨轩之后,白云暖就在屋内坐立不安。她寻思着去了馆驿,见到雍王她能和他说些什么,或者,她该再送他一样礼物。那丝帕是温鹿鸣的,严格来说也不算是赠品,也不知是何原因落到了他手里。又怎么能如他所言成为定情信物呢?既然命运叫她成了他的未婚妻,她与其再三矫情,不如欣然接受吧。
白云暖这样想着,便让绿萝红玉送进针线包来。翻出一条簇新的雪白丝绢。在上面绣了一个暖字,又绣了一个雍字,两字之间是一个圆圆的红点。有缘千里红丝牵吧。
※
入夜,白振轩来接白云暖。
白府门前松塔已套好了一辆红帷马车。
兄妹二人上了马车便朝馆驿出发。
到了皇帝下榻的馆驿,但见重兵把守。白振轩自下车去周旋,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便有兵士上来引着白家的马车进了馆驿偏门。
马车行了不多时便停在一个小院落里,兵士交代白振轩道:“雍王下榻之处需打这个门儿进去。隔壁的院子是相爷下榻之处,别走岔了。”
白振轩谢了兵士。从马车上接下白云暖,送进了兵士指的雍王下榻的院子。站在院落门口,但见屋檐下立着望月的不是别人,正是雍王,他换下将军铠甲,一袭鲜红的大氅,好不玉树临风。
白振轩给了白云暖一个鼓励的眼神,道:“去吧,好好说几句话,哥哥在门外等你。”说着,替白云暖整了整竹绿色的斗篷。
白云暖回给哥哥一个笑容,便入了院子,走向廊上的那个潇洒倜傥的男子。越走近,心便越发地发紧,紧得人发疼。
雍王正在望月,意兴阑珊的,忽而听到一阵轻飘小心的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且来人是个女子,他回过头去,见白云暖一袭绿色斗篷,小小的脸藏在风帽中,只露出一双眸子,闪着雪亮亮的光芒。
他眉头微微蹙了蹙,神色冷冷的,言语间却包含着一丝责备:“你怎么来了?”
白云暖愣住,竟然如此不解风情,当即都想折回脚步回返了,但还是站住了,带着一丝逆反的意味,道:“许你与我话别,就不许我也不请自来,说道几句了?”
小女子性子倒是个泼辣的,不像外表上看起来的柔顺。雍王的唇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夜冷风寒的,你怎么只身前来?”雍王的口气柔和了些。
白云暖这才柔顺道:“哥哥在园门外等着呢!”
然后便陷入尴尬的静默。
还是白云暖先打破了沉默,顾左右而言他道:“既然夜冷风寒,就没有热茶讨一杯喝吗?”
“太晚了,喝茶对身子不好。”雍王局促了一下。
白云暖有些傻眼,她和他毕竟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还真不知要从哪里开始熟络。
雍王见白云暖也很局促,率先道:“哦,热茶没有,火炉倒有,白……你进来煨一会儿火吧!”说着自己先进了门,见白云暖还杵在原地,他又折回来,这回不再羞怯,一把将白云暖拽了进去。
进了屋子,白云暖坐到火炉旁,拿手在炉火上反复烤着,直烤得整个脸蛋红扑扑的,忽听雍王在一旁道:“你再这样烤下去,只怕那两只手都可以吃了。”
白云暖又羞又恼,缩回手,整个脸更红了。
不知何时,雍王也拿了把杌子坐到火炉旁。沉默了许久,屋子里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了,雍王终于打破寂静,道:“拿来吧!”
白云暖猛不丁见雍王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来,不禁吓了一大跳,“什么拿来?”
雍王见白云暖穿一件莲花色绉绸棉袄,外罩竹绿的斗篷,风帽挂在肩上,星眸低缬,香辅微开,艳若桃李,秀若芝兰,不禁好一阵销魂荡魄。他只觉喉咙好一阵干燥,讷讷笑道:“明日我就返程回京了,难道你今夜巴巴地来,竟是空手的么?”
白云暖这才想起自己怀里揣的那方丝帕。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那方丝帕来,道:“你把先前那方丝帕还我吧,这条送你。”
白云暖低垂着头,很是窘迫地奉上了手里的帕子。雍王接过了帕子,见上面两个新绣的“暖”和“雍”字,唇边绽了抹满意的笑容。他将帕子小心折好藏进了袖兜里,又从另一个袖子里抽出那方画着桃花的帕子,一下扔进了火炉里。白云暖回神时,那帕子上的朵朵桃花都已付诸炉火。
见白云暖眉头紧皱,颇有怪责之意,雍王不经意,解释道:“这帕子我是从旁人手里得到的,你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赠这方手帕,这赠帕都毁了干净。”
雍王的眸子里又射出迫人的寒光来,白云暖心口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她闷闷不乐地起身,向雍王福了福身子,道:“帕已赠到,如此,阿暖就不打扰王爷安歇了。”
说着,便向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便被雍王一把拽了回来。
“你可是因为我烧了帕子而对我生恼?”雍王质问道。
白云暖突然觉得有些累,又有些怕,眼前的男人对她而言陌生得像一个谜,她对他一无所知,却要将自己的一生如此刻自己的手一样交付在这个男人手中,这实在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赌局,比嫁给章乃春还要可怕。可是他是皇帝的儿子,是王爷,是强权的代表,自己只是个弱女子,哪怕前程可怕如临深渊,她亦无法逃遁。一道圣旨已经禁锢了她的前程。就如此刻,他的手将她的手握得生疼,她却不能挣脱一般,甚至连挣扎都不能。
“你可是恼我了?”雍王重复了一遍问话。
白云暖眼里噙泪,哽咽道:“不敢。”
“为何不敢?”
“王爷,你弄疼我了。”
雍王看见白云暖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自己是练武之人,随便一点力道都不是眼前这个柔弱女子所能承受的,果见白云暖手腕上已是一圈乌青。
“对不起……”雍王有些急躁地去翻自己的医药箱子,可是奴仆不在身边,他找不到药箱,而他此刻又不愿意有旁人进来打扰他和白云暖的二人世界。
白云暖已经察觉他在屋内如无头苍蝇一样是在寻找什么,忙道:“王爷,不碍事的,我自己回府擦些化瘀的膏药便可以了。”
白云暖委曲求全、隐忍谦让的态度让雍王更加有些抓狂。他懊丧道:“我烧那帕子是因为你不应该将那帕子随随便便赠给别的男子!”
白云暖的面色瞬间难堪至极,她觉得今夜自己有些自取其辱的意味,她背脊一僵,对雍王道:“王爷误会了,那帕子不是阿暖存心相赠,诚如你所见的帕子上的桃花灼灼其华,夭夭美丽,实际上它只是被弄脏了而已。王爷早些安置,阿暖告辞了。”
白云暖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她没有回过头去,甚至理不清此刻自己的心绪,她道:“此去兰屿,征程凶险,王爷多保重。”
白云暖刚走到门槛外,雍王就喊住她:“阿暖,等我回来。”
白云暖回头,凄然一笑:“圣旨已下,我能不等你回来吗?阿暖只愿真的能等到你回来,阿暖不想做望门寡。”白云暖说着,步履凌乱地跑走。
白云暖跑到院子门口,只见松塔不见白振轩的踪影,便道:“少爷呢?”
松塔指了指隔壁的院门,道:“少爷被相爷派来的人请去了。”
白云暖不由愣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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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虚惊
洛甫背手站在珠帘之内。隔帘望出去,隐约看见一袭蓝色大氅的白振轩款款走来。洛甫只觉春光澹宕,香气氤氲,一阵阵从帘缝外透进来。白天的时候,陪着皇帝参加强金阁竣工仪式,他对白家这位少爷只是惊鸿一瞥。此刻,隔帘才得以细细端详,竟是个螓首蛾眉、桃腮樱口的绝色。男子美成如此,也着实罕见。
白振轩撩帘入内的一刹那,洛甫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去年元宵,慧泽大师原说过安排了白家少爷为他抚琴,后来到了阁楼,竟无端换成琴官,并托称白家少爷有病,看来白家少爷的病是在心上,定是有谁事先透露了自己断袖的癖好,以至让白家有所防范,李代桃僵,鱼目混珠。可恨自己不知是计,还领了人家的情,不但为白家牵线,获得了皇帝拨的三百万两修缮款项,而今竟连女儿的婚事还得分人家一杯羹。就连大女儿洛七骓之死亦和此事有关联,如若自己没有将琴官带到京城,大女儿便不会有此祸事。新仇旧恨,令洛甫一时之间好不怨恨,对白家的隔阂也更重了。
白振轩已走到洛甫跟前,向洛甫恭谨下跪,作揖道:“小侄振轩拜见相爷。”
洛甫的目光冷冷地打在白振轩身上,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惊艳之中又夹杂着忌恨与怨恼。
“不知相爷深夜召见小侄,有何贵干?”白振轩恭谨问道。
洛甫转眼便已换上一脸和煦笑容,他一边扶白振轩起身。一边亲自给他倒了茶道:“本相与白家渊源匪浅,贤侄实在不必行此大礼。”
白振轩听洛甫言语和蔼,暗暗松了一口气。接了茶,谦虚道:“相爷对白家恩重如山,小侄以及白家世代子孙将没齿不忘。”
恩重如山,还如此恩将仇报?洛甫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不显山露水,如一个长者般和蔼可亲道:“贤侄言重了。私人藏书楼是国之瑰宝,鼎力相助白家守好强金阁乃是本相的本分。何来恩义之说?更何况,今日雍王已在皇上跟前请婚,皇上也当众下了圣旨。令妹与小女七尾日后同侍一夫,同为王妃,同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是莫大的缘分。也是相府与白家亲上加亲的盛举。”
白振轩听洛甫提起白云暖和雍王的婚事。心里又有些忐忑,正不知如何接口,洛甫已话锋一转道:“所以,见贤侄这么晚还在馆驿内逗留,本相便一时好奇请了贤侄过来关心几句,你不会嫌本相多事吧?”
白振轩正犯难着,不好开口说自己是陪了白云暖过来送别雍王。正犹疑着,白云暖急匆匆冲了进来。“哥——”
白振轩和洛甫同时看向站在珠帘边的白云暖,只见她双颊涨红。气喘吁吁,眼神里满是焦灼的神色。
“哟,说曹操曹操到。”洛甫笑看着白云暖。
白振轩已走到白云暖身边,道:“阿暖,你怎么来了?”
白云暖惊魂甫定地抓住白振轩上下打量,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
“阿暖,你怎么了?”白振轩奇怪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哪里能明说自己的担忧?她向洛甫行了大大的福礼,道:“相爷,太晚了,我们兄妹就不打扰了,相爷早些安歇。”说着,抓了白振轩逃之夭夭。
一路上,健步如飞。直到上了马车,马车驶出馆驿许久,白云暖才长舒一口气,如一滩烂泥瘫在白振轩肩上,抱怨道:“哥哥,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去见相爷了?”
白振轩道:“有什么不妥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琴官……”白云暖窘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白振轩一怔,原来妹妹是担心这一遭,继而讷讷道:“相爷让人来请,我能不去吗?”
“反正从今往后避着就是了。”白云暖心里总觉得忐忑。
白振轩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肩,道:“明日他们就回京了,所以你不必瞎担心了。”
白云暖才没有白振轩那么乐观,权力的手可以伸得很长很长,京城到洛县再远,只要相爷愿意,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干的?琴官能在洛县白白死去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可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她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郁郁寡欢着。
见白云暖闷闷不乐,白振轩转移话题道:“你和雍王谈得怎样了?”
“有点不欢而散的意味。”白云暖撅了撅嘴。
白振轩惊奇道:“怎么会?”
“我连他名字都没有问呢!”白云暖悻悻然地撇了撇嘴。
白振轩笑道:“这倒没什么,想知道他名字还不容易,明儿就托人打听去。”
“不必了,日后总能知道的,再说他明年开春就出征了,能不能凯旋,能不能活命回来都是未知数,所以不必打听了吧!”
见白云暖消极宿命,白振轩便道:“阿暖,从前你总是能梦境中卜未来吉凶,关于雍王攻打兰屿一战的结果,你可有相关梦境?”
白云暖哑然失笑,什么梦境,那是自己前世的悲剧罢了,而雍王这是前世里从未出现过的人,自己又如何能对他的事未卜先知呢?这一世的前程对白云暖而言真个如一团迷雾,完全看不清去向。
※
南巡的队伍返京,过年前一切相安无事。
安宇梦回了河西镇过年,并准备明年春闱的行囊盘缠等事宜。
章家的花大少被章瑞梅禁足,已经要疯掉了,每日里让四儿去打听白云暖的消息,得到的都是皇上已赐婚,白云暖待嫁的消息,他瞬间无心搭理紫藤母子俩,除了让信鸽每日往白府寄信之外,便是闲来酗酒。
白云暖在除夕夜收到章家信鸽寄来的信时,已不是出自章乃春之手,而是出自紫藤之手。紫藤哭求白云暖去开解章乃春,白云暖对着那充满哀求的信苦笑不已。开解,如何开解?她嫁不得章乃春,所有的开解之言都是多余的空话。从前她再厌恶章乃春,尚有嫁他的可能,即便自己亦是保留了嫁他的心思,而今,圣旨一下,她和章乃春的确是再无可能了。
对这一世的章乃春,她是存了愧意的。她是要开解他,可是她没有想好开解的话如何说,于是只能拖着先。
白家的除夕夜并没有安安静静地过去。在洛县的天空开满火树银花的时候,白玉书发现骆雪音登上了强金阁,这一惊非同小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打妻
“小姐,不好了!小姐不好了!”绿萝和红玉飞也似的奔进书房,惊慌失措地嚷着。
“你们两个何事惊慌?”白云暖放下毛笔,看着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气喘吁吁地你一言我一语,白云暖不禁一惊:骆雪音登上了强金阁被父亲发现了,父亲说她破坏了白家祖训要罚她到祠堂去思过,骆雪音却执意不去祠堂认错,还让父亲将她打死好了,父亲被气到不行。
这个骆雪音!
白云暖问绿萝红玉道:“老爷和新夫人现在何处?”
“还在强金阁上呢!”绿萝道。
白云暖到了芝阑馆,便见强金阁下聚集了白家一众下人,大家站满了整座烟波桥,翘首仰望强金阁上僵持的白玉书和骆雪音。
“女子不许登强金阁?什么白家的破祖训!白家祖训还不许男子休妻呢!可是白振轩不也休妻了吗?白家祖训你儿子破得,我就破不得了?祠堂我不去,你要是觉得我有错你打死我好了!”骆雪音梗着脖子,每一句话都叫白玉书难堪至极。
白家的下人们何时见过自家主子争吵成这副架势?从前,白姜氏在世时,是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此刻见自家老爷被他年轻貌美的新夫人将了一军又一军,下人们都睁大眼睛看自家老爷会如何处置新夫人。是秉公责罚,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袒护过去?
白云暖见下人们一副看赌不怕赌大的架势。忙上了烟波桥,低声喝道:“天色已晚,还不早些回去安置?”
下人们不甘不愿。依然不肯离去。
白云暖便道:“大过年的,红包都还没领啊,绿萝、红玉,你俩领着大家去账房一人支一两银子,先到先得,晚了就没有了,有谁不想要赏钱的。尽管在这儿看着便是。”
下人们一听有钱领,纷纷随绿萝红玉退出了芝阑馆,去账房领钱去。老爷会如何处置新夫人。明天不就见分晓了吗?等众人都退出了芝阑馆,白云暖忙去将园门上了锁,确定园内无人之后,才快速跑到强金阁楼下。
强金阁上灯火通明。白云暖不知这灯火是白玉书来了之后命人点上的。还是骆雪音之前就点上的,没有白玉书命令,白云暖可不敢公然上楼去。
她站在强金阁下,仰着头对楼上的父亲和继母喊道:“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
楼上回廊上,骆雪音冷笑:“阿暖,难道你还怕你父亲会揍我不成?他可是藏书世家的继承人,本朝抱残守缺第一人,迂腐愚蠢第一人。他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一个女人?”
骆雪音话音刚落,“啪”的一声。白玉书就给了她一个大耳瓜子。骆雪音愣住了,楼下的白云暖也傻眼了。
“父亲,有话好好说!”白云暖只能无力地劝阻。
白玉书血红了双眼,目光中隐隐还有潮湿的雾气升腾,他哑声喊道:“你处心积虑嫁入我白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振轩休妻是你怂恿的,我不说,但是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又堂而皇之登上强金阁,我算看明白了,你嫁入白家不是仰慕这座强金阁,而是为了毁掉这座强金阁的百年盛誉!白家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不惜搭上自己一生的婚姻也要毁了白家祖训!你知不知道你一心想毁去的,你口中所轻蔑的残和缺,是我们白家祖祖辈辈抱了数百年,守了数百年的,你鄙视的,瞧不上的,是姜氏不惜用生命捍卫的,你骆雪音不配做我白玉书的妻子!”
轮到骆雪音面色难堪了,她恨恨道:“白玉书,你记住我骆雪音充其量只是你的填房,我这一生都做不了你的妻子!”
骆雪音说着,哭着跑下了强金阁。
白云暖看着骆雪音从强金阁上跑下来,掩面而泣,她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抬头看一眼强金阁上的父亲,灯火通明中,父亲像一尊雕塑,白云暖一跺脚,只好追骆雪音而去。
※
真娘终于见芝阑馆的门打开了,骆雪音和白云暖跑了出来,等二人跑走了,她才举步迈进了芝阑馆。先前,下人们在烟波桥上看笑话的举动她没有参与。进了芝阑馆,真娘就将园门锁上了。
今夜的老爷一定不想有任何人打扰吧!
她远远地看着那栋灯光璀璨的强金阁,白玉书黑黑的身影像一笔浓墨涂在那耀亮的背景中,沉重至极。
真娘抚着疼痛不已的心口,悄悄走向强金阁。她站在强金阁的楼梯口顿了顿,毅然举步踏上了台阶。
“谁?”白玉书从回廊上转过身来,见回廊那端真娘盈盈走来。她一袭艳红的冬装,就像一个美艳的新嫁娘。这一身衣裳是她嫁秦艽时新做的,今夜除夕,举家欢庆的日子,她竟又重新穿上了。
白玉书很快便回过神来,眉头扭成大疙瘩,低声呵斥道:“真娘,你怎么上楼了?快下去!趁府里众人都不知道,你赶紧下楼去,离开芝阑馆,我就当做你从未登上过此楼!”
真娘哀伤地笑:“我上不上此楼,影响有那么大吗?女子不得登临强金阁的祖训,已被骆氏破了,老爷。”
白玉书的面孔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他低吼道:“我让你下楼,你听到没有?”
真娘却丝毫不肯听他的命令,她继续向他走来,边走边道:“为什么,骆氏上得此楼,我就上不得?为什么骆氏能做老爷的填房,我却做不得?为什么真娘苦等一世,却终究做不成老爷的女人?连个妾都不行?”说到此处,真娘的泪终于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白玉书一颤,他垂着目光。不敢正视真娘。他只是心虚而痛苦地说道:“真娘,这一世就当我对不起你!”
“夫人在世的时候,我接受你的道歉。接受你的对不起,夫人与我姐妹情深,所以为她牺牲为她隐忍,我愿意,可是现在算什么?那个骆氏算老几,为什么她可以逼死夫人,可以登临强金阁。可以怂恿少爷休妻,却不用受任何惩罚,还能坐拥老爷你?为什么?老爷你告诉我为什么?她骆氏凭什么?”
白玉书痛苦地闭上眼睛:“真娘。我会责罚骆氏的。”
“如何责罚?关到祠堂闭门思过吗?骆氏配吗?这样不顾祖训宗法的女子为什么还能霸占着白家夫人的位置?”真娘咄咄逼人。
白玉书烦闷道:“真娘,白家祖训男子不许休妻!”
“可是少爷为什么能休了少夫人?老爷,你是贪恋新夫人年轻貌美而故意纵容吗?”真娘质问,白玉书语塞了。
※
白云暖将骆雪音带回了听雨轩。绿萝和红玉大抵是领下人们去账房领赏钱还未回来。她便自己给骆雪音上药。骆雪音的半边脸颊因为白玉书那一巴掌已经红肿起来,五个鲜红的指印赫然印在上面。
白云暖让骆雪音坐在自己床沿上,一边给她上药,一边碎碎念道:“父亲竟然真的动手打你,以前他可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母亲。”说到此处,白云暖又住了口,怕刺激了骆雪音。果听骆雪音酸溜溜道:“我说过了,我只是你父亲的填房怎么能和你母亲比?”
“你既然知道和我母亲没法比。你还去触及父亲的底线?我母亲都不敢触摸父亲的逆鳞,你竟然挑战了?你到底凭什么如此自信?那是强金阁。你偷偷摸摸上去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叫父亲知道?凭你的本事,如果你不想让父亲知道你上了强金阁,你还能让他知道不成?你有那什么降落伞包的,不包管你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的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云暖盯着骆雪音的脸,突然生出无数的疑惑来。这一世的骆雪音似乎和前一世的骆雪音有太多的不一样。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可是人却似乎并不是那个人了。
“骆雪音,你到底是谁?”白云暖问道,骆雪音的神色僵了僵。
“我不能告诉你真相,你不会相信的。”骆雪音只能这样说,如果自己告诉白云暖自己是未来世界里穿越而来的,这个古代的弱女子会相信吗?能相信吗?不会将她当做妖女看待吗?于是她只能苦笑了一下。
不料,白云暖却向后退了一步,郑重地看着她,沉吟良久道:“你不是我们这个朝代的人,对吗?”
骆雪音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云暖,颤声道:“阿暖,你……”
白云暖落寞一笑,“其实严格来说,我也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只可惜阴差阳错,我以为我死了,一睁眼却发现自己重生在自己十三岁的身子里,让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骆雪音更为吃惊了,没想到白云暖竟和自己有着同样骇人的背景,她又惊又喜又有些同病相怜道:“我也是我也是,我也以为我死了,可是一睁眼我竟然重生在永定州知府骆子云妹妹的身子里,不过我比你差点,我照了镜子,这一张脸和我自己的脸生得不一样,但是这一张脸要漂亮很多,又是个知府妹妹,家境也不错,所以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骆雪音瑟瑟地讪笑。
白云暖有些匪夷所思,但想到自己离奇的经历,面对骆雪音的经历,她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她问道:“那那一世你是怎么死的?”
“你是怎么死的?”骆雪音反问。
白云暖道:“我死得稀松平常,病死的,你呢?”
骆雪音已经躲进了被窝,拍拍床外侧的位置道:“躺下来,我们两个好好说。”
白云暖想了想,便笑着躺到了骆雪音外面,二人同盖一床被子,相对着诉说往事,不是这一世的往事,而是前生的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怀孕
白云暖没想到自己只是赌了一下,骆雪音还真的怀孕了。
兰庭内,刘郎中替骆雪音把了脉之后,禀报了白玉书:“新夫人已有俩月身孕了。”
白云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也是骆雪音命不该绝。既然有孕在身,父亲总不能还强制要求杖满五百吧?她只是担心地问刘郎中:“刘大夫,那我娘身上的伤对胎儿有影响吗?”
“新夫人伤得不轻,但索性胎象还算稳固,只是新夫人既已怀孕,身上的伤就不好用药了。”刘郎中为难。
白云暖犯愁地看着趴在床上已然昏迷的骆雪音,担忧道:“那可如何是好啊?”
刘郎中道:“白小姐不用担心,不能药疗,只能靠新夫人自己慢慢愈合了。虽然时间慢点,可也总能康复的。”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一直不说话的白玉书终于开口,脸上竟是焦灼神色。
白云暖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骆雪音这一劫总算是躲过去了。
刘郎中想了想道:“我尽量开一些不影响胎儿的复原方子吧。”
白玉书让秦艽引着刘郎中开方子并抓药去,自己则坐到床沿上,看一眼骆雪音衣裳上渗出来的血迹,心里堵得慌,他道:“阿暖,你先出去一下,我给骆氏换套干净的衣裳。”
“男女有别,父亲还是先回避,让南湘、宝蝶替她换吧。”
白玉书回头好笑地看了女儿一眼,“我与她已然是夫妻。还回避什么?”
白云暖愣住,继而羞赧地笑起来。自己也真是傻了,昏头了。于是向白玉书福了福身子。退出了里间。
白玉书看着床上的骆雪音,叹了一口气,他用剪子剪开骆雪音背上的衣服,但见腰以下的部位已经血肉模糊,白玉书蹙眉,半含心疼半含责备道:“你这是何苦来呢?你挑战的是白家的祖训,我焉能不罚你?焉能包庇你?你怀了孕。怎么也不同我说呢?现在伤成这样,又不能用药,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自语着。忽听骆雪音喃喃唤了声:“陆一鸣,救我!”
白玉书愣住:陆一鸣是谁?
※
白云暖嘱咐了南湘、宝蝶好好伺候骆雪音,便径自回了听雨轩。这一场闹的,算怎么回事呢?
刚走到梅香坞西角门边。便见白振轩一袭蓝裳。长身鹤立地立在廊下。
“阿暖——”白振轩笑着向白云暖招手。
白云暖快速跑进梅香坞,向白振轩走去。走近了,不免有点沧桑地唤了白振轩一声:“哥哥——”
白振轩道:“正月初一,就这样血雨腥风的,咱们白家是穷途末路了吗?”
“哥哥不要悲观,总算是过去了。”
白振轩摇头:“未必,那五百大杖还未打完……”
白云暖一愣,“骆氏都已经怀孕了。难道父亲还会责罚她?”
“生产之后呢?难道阿暖没听过一个词叫秋后算账吗?”
白云暖是彻底撼然了。她还听过一句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见白云暖脸上烟锁雾笼。白振轩道:“记得阿暖十三岁的那年初一,哥哥送了一套首饰盒子给你,转眼,阿暖已经十五岁了,都有婆家了……”
白云暖抬头看哥哥弥漫着淡淡忧伤的面容,不免心疼,她握了他的手道:“哥哥,你也会有你的幸福的,你还这样年轻。”
白振轩沉默了许久,突然道:“阿暖,你陪我一起去看看母亲,好吗?”
白云暖点了头,她知道哥哥还想去看看心砚的坟。心砚的坟就在母亲墓的不远处的山头。
兄妹二人换上出门的衣裳,又都穿了厚厚的斗篷,都选了淡淡的素色,宛若两株嫩嫩的草木,带了丫鬟、小厮,坐了马车一同上洛县郊外去了。
马车刚驶出洛县城门,初春的风景便扑入眼帘,一片新绿铺天盖地。
白云暖撩开马车车帘看窗外,还记得刚刚重生那年初一早晨,举家去凌云寺烧香,那时母亲安在,与她共坐一辆马车,而今母亲却早归了尘土。那个初一早晨,白家的马车与章家的马车擦肩而过,章乃春玉树临风地坐在马车之上,率领着一对梨园美童,好不气派。
正想到章乃春,迎面就得得驶来章家的马车。
白云暖已瞅见马车队伍中有一辆马车,由四儿驾着,她忙放下车帘。白振轩见她神色不安,问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白云暖局促道:“好像看到章家的马车了。”
白振轩淡然:“章乃春最近倒是安生。”
白云暖不吱声,章家信鸽捎来的那些信哥哥自然是不知道的,章乃春哪里能安生呢?要不是章瑞梅拘着他,只怕他早就到白家闹个底朝天了。
正思忖着,就听马车外传来章乃春的喊声:“阿暖——”
阿暖!阿暖!阿暖!
章乃春的喊声火急火燎,继而便是一阵喧闹。松塔停了马车,撩开车帘向里,道:“少爷,小姐,章家大少爷一直在追咱们的马车。”
白振轩看了白云暖一眼,风轻云淡道:“择日不如撞日,你就当给他一个告别的机会吧!他好歹,迷恋了这一场。”
白云暖深吸一口气,毅然起身,下了马车。
果见,路的那端,章家的马车停了一溜,章乃春从马车队伍中飞奔而来。他头上七宝珠冠一抖一抖,身上的金色斗篷因为奔跑在身后飞扬着。他跑得又急又快,中间滑了好几次脚。待跑到白云暖跟前时,已是气喘吁吁,脸颊涨红。
“阿暖——”章乃春唤了白云暖一声。便有泪水从眼里滚落下来。
白云暖略略向后退了退,与章乃春保持了适度的距离,她担心章乃春情绪激动之下会强抱她。看着眼前的章乃春。俨然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白云暖心里好不怅惘。
如果前世你能至始至终对我如初见之时那般好,不变不改,那该有多好?
白云暖在心里默默地对章乃春说这句话时,自己眼里也有了泪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一世的她和他竟像那年初一早晨初次相遇之时的马车一样,就那么擦肩而过了。
“阿暖。一定要嫁给雍王吗?不能退婚吗?”章乃春握住了白云暖的手臂,目光血红血红的。
白云暖任由他摇晃着自己,许久才道:“章少爷。谢谢你对阿暖的垂爱,可是你我注定今生无缘。”
或许,我们的缘分在前世已经尽了,你没有好好珍惜和把握。你便再也得不到你想要得到的。没有谁会为谁等在原处。
“我知道他是雍王。他是王爷,他是皇帝的儿子,我争不过他抢不过他,可是我不甘心,是我先遇见你的,我与你之间还有一年之约,为什么一年期满,你却要成为别人的新娘?阿暖。我不甘心,我不服气。命运不能这样对待我!”章乃春激烈而痛苦。
白云暖只能拨开他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哀伤道:“章少爷,好好对待紫藤母子,他们比我更值得章少爷守护。”白云暖说着转身欲走。
章乃春喊住她:“阿暖,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娶到你?”
白云暖伸手指指章乃春身后站成一排的章家人,章瑞梅、章江氏、章思颖、章念颖,还有怀抱孩子的紫藤……
白云暖淡淡笑道:“章少爷,你知道我和雍王的婚约是皇上钦赐的,如果我不嫁雍王便是抗旨,而如果你阻挠这桩婚姻,也是抗旨,你忍心你身后的家人因你获罪吗?”
章乃春回头看着身后的父母妹妹、女人和孩子,再回头看白云暖时,目光中充满绝望和痛苦。他缓缓跌坐到地上,任泪水刷刷拉拉地滚淌。
这一时这一刻,白云暖心里充满了不忍。这一世,她对章乃春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她对他从始至终就是报复、利用和耍弄。她很想从地上扶起章乃春,可是她的手伸到半空还是停住了。
长痛不如短痛!
她对章乃春的态度不能暧/昧,否则只怕章乃春会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章乃春,你好自为之!”白云暖咬牙说着,毅然转身扶了绿萝的手上了自家的马车。
※
白姜氏的墓前,野鸟啁啾。
一个中年女子披着斗篷戴着风帽,幽幽地站立着。
她给白姜氏上了祭悼的果品,又燃了三枝清香插上,继而便是跪在墓前一阵喃喃自语,只听她道:“夫人,怪不得你会自尽,怪不得老爷娶了她之后竟然对她青睐有加,我只以为是老爷变了心,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妖术作祟,那个女人不是凡人,是鬼妖!夫人,我一定要替你报仇,一定不会让这个鬼妖在白家兴风作浪,魅惑老爷!夫人,你不在了,少爷、小姐,还有老爷,都有真娘替你守护着,九泉之下,你就安息吧!”
真娘说着,将一杯水酒洒在了白姜氏的墓碑前。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真娘一惊,回头,但见一辆马车得得而来,车头坐着松塔,真娘急忙起身没入旁边的树丛。
马车停在白姜氏墓前的空地上,白振轩和白云暖下了马车。松塔和绿萝将一应祭品都捧了上来。四人走到白姜氏墓前,不由愣住了,墓前的香还燃着,果品也是崭新的。
“谁适才来过了?”白云暖问白振轩。
“或许是舅舅他们。”白振轩并不以为意。
松塔和绿萝上前摆好了果品,给少爷小姐各自燃了三支香,兄妹二人跪下给母亲上了香。
白云暖道:“母亲,骆氏怀孕了,这个消息对您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吧!阿暖不会忘母亲您生前交代阿暖的话,不管父亲作何决定都支持他。现在,父亲和骆氏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于深爱父亲的母亲你来说,一定是替父亲感到高兴的……”
“骆氏怀孕了?”白振轩侧头询问白云暖。
白云暖点了点头。
树丛中的真娘一腔忧愤一触即燃,她的手紧紧捏住斗篷的衣角,恨不能掰下一块来。妒忌、不平与愤怒令她这时这刻就想爆发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救婢
白振轩和白云暖祭拜完白姜氏,便把目光投到远处心砚的坟头。白云暖抬眼偷偷看了白振轩一眼,便道:“我陪你去祭悼一下吧!”
白振轩落寞地点了头。兄妹二人携着松塔、绿萝又同到心砚的坟头祭拜了一番,才双双乘坐马车离去。
白家兄妹一走,心砚的坟前便闪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春寒料峭,她却衣衫褴褛,蓬头跣足。她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满脸恨意,目光里的怒火一触即发。
带白家兄妹的马车远得再也看不见了,她才回身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小坟,唇边一抹冷笑。
“我是背主辜恩的奴才,我活该有此下场,你呢?你对她忠心耿耿,为什么也青春早夭,不得好死?”少女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她恨恨地看着坟前木碑上“心砚”二字,质问道:“你知道这两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猪狗不如,受尽凌辱,舍村朱家那就是个灭绝人性的狼窝,他们把我当做发泄兽欲的工具!你知不知道我是伺候了哥哥,又伺候弟弟,我在村里压根儿抬不起头来,每日不是挨骂就是挨打,缺吃少穿,做牛做马,这还不够,那朱妈妈还要将我卖去妓/院换钱给她的傻儿子看病,我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可是心砚,姐姐,你怎么就死了呢?我原本还想投奔你,让你救救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妹妹我,可是你为什么就死了呢?小姐不是对你青睐有加吗?她想法子将我驱逐出白家不就是为了救你吗?可是为什么我因为你混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为什么却彻底成为鬼了?你倒是活给我看哪!心砚!”
少女跌贵在心砚坟前。哭得十分凄惨。
郊野的冷风一阵阵刮过来,冻得她直打哆嗦。
蓦地,肩头一暖。有人给她披上了一件斗篷。少女惊跳起来,无比惶恐地扭过头去,如一只惊弓之鸟。
耀亮的天光背景中,眼前女人的面孔一团漆黑,但少女还是认出了对方:真娘。
真娘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少女身上,直起了身子,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唤道:“雨墨,别来无恙。”
雨墨一凛,将身上的斗篷揪下来。起身愤然扔给真娘,就要走。
真娘唤住她:“你要去哪儿?”
“难道留在这里,等你将我送回舍村朱家吗?”
真娘不慌不忙将斗篷重新披在雨墨肩上:“你我同为白家的奴才,我焉能见死不救?”
雨墨回头。揩了下冻出鼻子外头的鼻涕。冷笑道:“当年落井下石的人是你,今日何必假惺惺?小姐讨厌我,你不将我遣送回舍村朱家,难道你还能将我带回白家去不成?”
真娘道:“小姐讨厌你不假,现在,小姐也讨厌我。”
雨墨一怔。
真娘落寞笑道:“雨墨,当年设计陷害你,让你替了心砚的罪。被夫人逐出白家,我承认我的确做了小姐的同谋。我对不起你。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小姐信任我,与我亲厚,我当然得帮助小姐,可是现在,小姐认贼作母,已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我与她的关系早就今非昔比。现在我在小姐眼中,和雨墨你并无二致。”
雨墨冷笑:“我也听说了,夫人病逝了,老爷娶了新夫人,真娘你是旧人的奴婢,在新人面前日子不好过。只是没想到小姐竟然对你不好,好歹你当初也帮了小姐诸多忙,小姐如此只能应验那句古话:狡兔死,走狗烹,真娘对小姐而言,没有了利用价值罢了。不过,你与小姐之间的恩怨,与我有什么相干呢?你们是狗咬狗一嘴毛,我雨墨对你们如此自相残杀真是喜闻乐见!”
雨墨说着,依然要走,忽见远远地,奔过一群人来。
“在那!”
“朱妈妈,你家媳妇儿在那!”
是舍村的村民!村民中跑在最前头的便是她的肥胖恶婆婆朱妈妈。
雨墨不禁大惊失色。
真娘道:“慌什么,不是有我吗?”
待朱妈妈领着舍村村民奔到心砚坟前时,雨墨早已躲到了真娘身后。
“真娘救我!”雨墨哀恳地看着真娘。
真娘回头瞅了她畏畏缩缩的模样儿,唇边绽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雨墨,你这个贱人,你竟然躲到这鬼地方来了,怎么?我们朱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竟这样扔下自己的丈夫、婆婆逃跑?”朱妈妈凶神恶煞的,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
真娘喝道:“一把年纪,这是做体态给谁看?”
朱妈妈这才看清了挡在雨墨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家的首席奴才真娘。她立即赔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真娘,怎么是你啊?”
真娘不理会她的小脸,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雨墨是我白家出去的丫头,她虽然父死母亡的,可是白家也算是她的娘家,今儿当着我这娘家人的面,你就这样为非作歹的,平日里还不知怎么作践这孩子呢!”
朱妈妈心虚笑道:“真娘,你说笑了,雨墨嫁到我们朱家后,我真是把她当观音一样供起来……”
“少她妈放屁,睁眼说瞎话的老东西!”真娘从身后拉出雨墨,雨墨许是平日里被朱妈妈打骂怕了,这会子习惯性地缩脖缩背的,真娘道,“看看,这孩子都被你们朱家欺压成什么样了?两年前,从我白家出去的时候还是白白胖胖的,现在就跟腌坏了的咸菜似的,一脸蜡黄,一身干瘪!你们朱家供奉菩萨的是猪食吧!”
朱妈妈被真娘训得一愣一愣的。
雨墨泪眼汪汪道:“真娘,干粗活,挨饿挨打也就算了,她还要把我卖去妓/院!”
朱妈妈一听,急了,“真娘,你别听雨墨瞎说,这丫头天生恶性子,我不狠狠治她,我那两个老实儿子完全管不住她。真娘,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再待亏雨墨了,我一定像对待亲女儿一样对待她……”
“真娘,我不回舍村……”雨墨泫然欲泣。
“不回去哪成?不回去,我儿子没老婆啊!”朱妈妈嚷嚷起来。她后面的村民也跟着嚷:“我们舍村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好了,”真娘不耐烦道,“不就是钱的问题吗?说吧,想要多少?”
朱妈妈顿时满脸容光焕发的,“真娘,雨墨在我们朱家好歹住了两年,这两年我供她吃供她穿……”朱妈妈不停盘算着。
“到底要多少?”真娘蹙眉。
“妓/院王妈妈出了价:五百两银子。”朱妈妈狮子大开口,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真娘立时笑了起来,她一边用帕子掩了口鼻,一边睃着朱妈妈笑道:“我说朱妈妈啊,你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当初我们白家将雨墨嫁给你儿子,收你们朱家聘礼了吗?我们白家还陪了一百两银子当嫁妆,你凭什么将雨墨当成你的摇钱树了?”
朱妈妈两只手往两个袖子里一揣,赖皮道:“我不管,反正你要不给钱,雨墨休想离开朱家,雨墨现在是我朱家的媳妇儿,我爱卖到妓/院就卖到妓/院,你管不着!”
真娘也冷笑道:“五百两银子我是拿不出来,五十两,你爱要不要!你要是不识好歹,我就去官府告你个逼良为娼!”真娘从袖子里拿出一包银子扔在朱妈妈脚边,拉了雨墨便走。
村民们看着真娘和雨墨扬长而去,又看着朱妈妈从地上捡起那一包银子,一脸犹疑,便问道:“朱妈妈,难道就这么算了?”
朱妈妈鼻子里冷哼一声:“不然能怎么样?白家咱能惹得起?白家小姐可是要嫁给皇帝的儿子的,那是皇亲国戚,咱村野小民能跟人家斗?”(未完待续。。)
ps: 雨墨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鬼妖
真娘先是将雨墨安顿在一家客栈,给她留了些银子,并说替她去找房子。
雨墨问:“就不能带我回白家吗?”
真娘不可思议地看着雨墨,“你是被朱妈妈打傻了,还是怎么的?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还妄想着回白家?”
雨墨垂了头,一脸不忿。
真娘盯着她看了许久,她这两年虽然吃了不少苦,清瘦不少,但因为长大了,身子和面容都已长开,分外有了女人味,竟也出落得十分明艳动人。心里便有些惋惜,道:“你若是从前便在白家安安生生的,老爷小姐他们说不定还能将你配给府里的小厮,这一世倒也安稳,偏生你搞出了那么多幺蛾子,惹恼了小姐,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雨墨冷笑:“心砚倒是安生,倒是得小姐器重,可她又得了什么好下场?”
真娘道:“心砚若是安生就好了,可她的幺蛾子整得比你还大,痴心妄想打少爷的主意,如今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雨墨不甘示弱,讥笑道:“真娘,我人虽在舍村,可也听说你嫁了老爷的小厮秦艽,你倒是能安生一辈子了,可是你为什么又和小姐结怨了?”
真娘脸上很是挂不住,她一拂袖子就要离去。
雨墨慌了,忙拉住她的手,求饶道:“真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些混帐话了,你不要不管我……”
真娘心里一口怨气难平,斜睨着雨墨道:“从今往后。你再不知好歹,我让你饿死街头,冻死街头。看你的嘴皮子还敢胡言乱语不?”
“不敢了不敢了,你是我的再生父母,都是雨墨该死!”雨墨说着就摔自己耳刮子,是真摔,没摔两下,半边脸就红肿了。
“够了!”真娘喝停了她,道:“我自当帮你。可你也要为我使用才是。”
雨墨点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如今自己是虎落平阳。怎能不听真娘驱使呢?只是不知道真娘在她身上花下银两,要获取些什么利益。雨墨心里嘀咕了一阵,蓦地把心一横,自己这一辈子。干的坏事还少吗?自己横竖是恶人。还怕做什么恶事呢?只要能活着,只要能吃饱穿暖,她干什么都愿意。心砚的下场告诉她: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你且安心住几日先,我替你找着了房子,便来接你,每日饭食,我会吩咐店小二给你送到房里来,安全起见。你不要踏出客栈半步,否则惹了什么乱子。我可救不了你。”真娘叮嘱了雨墨几句,雨墨唯唯应诺,真娘便自回白家去了。
※
骆雪音怀了孕,白家的厨娘们便忙碌起来。孕妇理当多补身子才是,可是她又有伤在身,大补的食材又入不得饭菜。每日里,准备骆雪音的饭菜都要分外小心,生怕弄出个好歹来。
白云暖去兰庭探望骆雪音,骆雪音已在床上一连趴了几日,身上的伤因为不能用药,迟迟未见好转,整个人又因为怀孕,脸色蜡黄蜡黄的,憔悴得很。
“这可如何是好?腰上的伤都有些化脓了。”白云暖愁云惨雾。
“孕妇确实不能用药啊,对胎儿不利。”骆雪音有气无力道。
“这么冷的天气,你的伤怎么会化脓呢?”
“每日在伤口处穿那么厚的衣裳,又盖那么厚的被子,不化脓才怪。这样的伤口本来要裸/露着才能愈合得快。”
“可是裸/露着又怕着凉,”白云暖忧心忡忡道,“你们那个时代的人比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先进才是,就没有好方法治疗孕妇的伤吗?”
“药疗的确是不行,容易导致胎儿畸形,不能药疗,但可以食疗……”
于是,骆雪音口述,白云暖执笔,记录了一大堆有助于骆雪音疗伤的食物名称。白云暖将这份笔记拿去交给秦艽去采办。
秦艽按照笔记上的食物名称一连数日采办了食材交给厨娘,厨娘在厨房乒乒乓乓每日变着法儿的给骆雪音准备饭食。
数日后,白云暖再去探看骆雪音时,果见她身上的伤愈合了不少。白玉书脸上也有了喜色。
真娘将一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夜晚,秦艽回房时,她冷冷道:“你这样早出晚归的,可是老爷吩咐的差事?”
秦艽是个老实厚道的,自然听不出真娘言语中的不满,他道:“新夫人有孕在身,又有伤在身,老爷寻不到替她疗伤的方子,都愁白了头发,现在新夫人的伤有了起色,老爷还能不同意吗?”
真娘冷哧:“这么说来,老爷的确是没有明示过你采办这些食材咯?你可知这几日的食材是全府人一个月的伙食开销,咱们白府是什么样挥霍奢靡的人家吗?由得你这样自作主张,大手大脚地开销?”
秦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爷虽然没有明示,可应该也是默许的呀!新夫人肚里怀的可不是老爷的骨肉么?老爷岂会吝啬这一点钱?再说这也是小姐的吩咐……”
“小姐年岁小不懂事,听了那骆氏的挑唆,你也跟着起哄?”
真娘冷嘲热讽,令秦艽很是不爽。但他一向又畏惧真娘,便道:“我知道你是跟着夫人的,你们主仆情深,可夫人毕竟已经去世了,咱们白家现在的女主人是新夫人,你也该抛弃成见,再说,少爷小姐对新夫人也相当敬重,新夫人还是咱少爷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就……”
“我只知道她是害死夫人的凶手,是我真娘的仇人!”真娘义愤填膺。
秦艽嗫嚅:“夫人不是病逝的吗?和新夫人又有什么干系?”
真娘一腔忧愤,憋屈在心里,这一夜草草睡了。秦艽上床后,想要碰一下真娘的手都不允许,真娘背对着他,睡得远远的。秦艽只好郁闷地面朝外躺着。秦艽的鼾声很快响起来。夜色中,真娘听着这粗鄙的鼾声,分外难受。她腾地一下坐起身来,黑暗中,两只眼睛却闪着忧愤的光。
骆雪音,这个鬼妖!不但迷了老爷,府里所有人都被她迷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露馅
“她这是怎么了?”白云暖问绿萝。
绿萝道:“每日里神神叨叨的,总说鬼啊妖啊的,前几日还不是很严重,只是夜里常做噩梦,今儿个,不知怎的,就突然这般严重了。”
白云暖走到床前,弯身撩开红玉的被子,红玉惊呼起来,指着她身后道:“小姐,快离开新夫人,新夫人是鬼啊!”
白云暖立时愣住。
绿萝喝道:“红玉,瞧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红玉的脸整个儿扭曲起来,她抓住绿萝的手,哭道:“绿萝姐姐,新夫人真的是鬼,她被火烧死了,可是投身在骆小姐身上,新夫人不是骆小姐,她叫张敏,她是个鬼啊!”红玉神经兮兮地说着,蓦地又嚎啕大哭起来,抓来被子,盖住自己,整床被子都抖得筛糠一般。
绿萝为难地看着白云暖,道:“小姐,你看红玉,这可怎么办哪?”
白云暖有些心惊,原来除夕那夜她和骆雪音的对话都叫红玉听见了,红玉只说骆雪音是鬼,并未说自己是鬼,看来只是听到了后面一半的对话。一时之间,她有些惊慌。
“小姐,红玉这是中邪了,她如此胡言乱语要是叫新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不如让红玉回家去吧!她家还有哥嫂在的。”绿萝提议。
白云暖摇头,“不行不行,她如此胡言乱语,出了白府,叫别人听了她浑说的话,对新夫人还有白家的声誉都不好。”
“那红玉……”绿萝担忧。
白云暖道:“郎中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受惊引起的发烧,开了镇定的方子,还说如果不见效,就得去庙里求道符水。”
“知道了,先按方子的药煎了给她吃,守着她,别让她跑出听雨轩去。”白云暖心绪复杂出了听雨轩,去兰庭找骆雪音。
※
兰庭,骆雪音已能下床,白玉书扶着她在室内慢慢走着。南湘、宝蝶一旁看着,脸上是替主子欣慰的笑容。
白玉书瞅了眼一旁傻笑的两个丫头,道:“你俩先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夫人说。”
两个丫头识相地窃笑着,出去了。
屋内就剩了骆雪音和白玉书二人,骆雪音莫名觉得气氛尴尬起来。
白玉书也静默着,屋子里安静得听得见针落地的声音。许久,白玉书终于开口:“陆一鸣是谁?”
走到里间门口的白云暖,猛地停住要去撩帘子的手。
父亲怎么会知道有陆一鸣这一号人物呢?且听骆雪音如何解释。
屋内,骆雪音也同样惊诧地看着白玉书,白玉书是如何知道陆一鸣的,难道是白云暖告诉她父亲的?就说嘛,自己也是太掉以轻心,怎么能将这样重要的秘密告诉白云暖呢?不过,转念一想,白云暖不是也拿自己重生的秘密与她分享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不是白云暖说的也未可知,那白玉书又是如何知道陆一鸣的呢?
白玉书见骆雪音半晌没有吭声,心里一凉,他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骆雪音昏迷之时的呓语做不得真的,看来还真有陆一鸣这么一号人物。
“陆一鸣到底是谁?”白玉书追问。
骆雪音悻悻然道:“是阿暖告诉你的吗?”
帘子外头的白云暖不由朝空中翻了几个白眼。晕,这骆氏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陆一鸣三字指定是她在昏迷之时梦呓出来的,竟然怪责是她说出去的。
幸而,父亲道:“关阿暖什么事?”
怎么,难道不是吗?自己怀疑错了?骆雪音有些懵。
白玉书瞬间不语了,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女儿知道这个人?嗯,找个机会亲自问问阿暖,这骆氏不一定会说实话。
“不是阿暖说的,那你是如何知道陆一鸣的?”骆雪音反问。
帘子外头的白云暖一头黑线,这得问你自己呀!笨。
果真是父女连心,白玉书反问骆雪音道:“这得问你自己呀!”
轮到骆雪音一头黑线了,难道是自己在昏迷之中胡言乱语说漏了嘴?
骆雪音咬了唇,白玉书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冷了神色道:“你不要以为你现下有了身孕,登临强金阁的大错就可以逃避过去,剩下的板子先寄着!”白玉书说着,有些郁闷地走出里间,走到里间门口,猛然见白云暖立在帘子外,四目相对,二人皆都愣了一下。白云暖想掉头走掉,却已来不及。
白玉书道:“我正要找你!你别走!”
白云暖背对着父亲,一脸不情愿,但却不得不转过身来,赔笑道:“父亲,找我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敌
“陆一鸣是谁?”白玉书眉头紧蹙,一脸较真。
骆雪音已从里间走了出来,站在白玉书身边,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不尴尬。
“陆一鸣到底是谁?”白玉书再次追问,白云暖看看骆雪音再看看白玉书,突然觉得好笑,父亲这是在吃醋吗?她调皮地伸手指了指白玉书,说了句“就是你啊!”立即逃之夭夭。
白玉书看着白云暖一溜烟逃走,再侧头看着垂首含羞的骆雪音,一头雾水。
※
安宇梦一到京城,便被温鹿鸣接回了编修府。编修府是不大的宅子,但胜在雅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十分舒适。白苹早就让下人整理出安宇梦的房间,安宇梦安顿好了行装,便去拜见恩师温诗任。温诗任询问了些白家的光景,安宇梦道了平安,又问起温诗任可会再回洛县,温诗任道暂无打算,且已在京城接馆教学,新收了几个官家子弟做学生。
这一日,温鹿鸣略备筵席为安宇梦接风洗尘。
次日一早,安宇梦便去雍王府拜见张易辰,见张易辰由下人引着走入客厅,不由震撼:好个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王爷。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才配得上阿暖吧!而张易辰看向安宇梦时,发现是个飘逸出尘的谦谦君子,也在心里赞叹了一下下。
“小民安宇梦拜见雍王。”安宇梦拱手作揖,好不恭谨。
张易辰顿了顿,更加细致地看了安宇梦一眼,心里一颤:原来此人就是安宇梦。
“免礼。”张易辰挥了挥手,大步流星走到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了,又让安宇梦坐了侧首,下人们给两位都上了茶,恭谨地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快速离去,步履急促却轻悄无声。
安宇梦暗叹皇家的规矩自是比普通百姓家森严得多。
“听说你是从洛县来的?”张易辰端起茶盏,用茶盖捋了捋茶叶,抿了口茶问安宇梦。
安宇梦并不敢去动那茶水,只是恭谨道:“是。”
“到雍王府找本王,所为何事?”张易辰不怒而威,天然一股迫人的气场。
安宇梦从怀里摸出白云暖的信来,有些诚惶诚恐道:“受白小姐所托,送一封信给王爷。”
早有雍王身后的小厮上来接了安宇梦的信呈到张易辰手中,张易辰并不急着看,而是将信揣进了怀里,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镀了一层冰霜般,气场迫人,安宇梦没来由觉得燥热起来。
“有劳安公子了。”张易辰露了一个难得的笑容。
“举手之劳。”安宇梦说着,起身告辞。
张易辰也站了起来,道:“我不日就要出征兰屿,临行之前有一桩事情需得解决清楚,所以请安公子能随我去见一个人。”
安宇梦一怔,不知张易辰要他去见的是谁。
张易辰道:“安公子且随我去,一见便知。”
雍王府的马车气派而豪华,在繁华的京城街上穿行而过,安宇梦只听见车窗外人声喧嚣,各种营生叫卖之声充斥于耳。雍王背脊挺直,闭目养神,雕塑般坐着,岿然不动。安宇梦也只好局促地坐着。
马车行了许久,终于停住。
随着车夫一声“吁——”的呵斥声,张易辰张开了眼睛。
“到了。”他淡淡说了一句,便率先起身下了马车。安宇梦跟了下去。
马车停在一栋高宅大院前,府门口一对威武的石狮子,府门上赫然是一块写着“宰相府”三个漆金大字的牌匾,安宇梦的眉头扭成了大疙瘩。他完全料想不到雍王会带他来这里。
他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张易辰回头看了安宇梦一眼,道:“随我进去吧!”
宰相府门首,早有家人上来迎候。
“相爷恭候王爷多时了。”
张易辰双手背在身后,携着安宇梦进了相爷府。
洛甫早就迎候在园子里,并未注意张易辰身后的安宇梦,只是热情地对着张易辰鞠躬哈腰的。张易辰回头看了安宇梦一眼,向洛甫介绍道:“这位是安公子。”
洛甫这才将目光投到安宇梦身上,见安宇梦看着自己的目光含了一丝敌意,不由愣住。
洛甫的神色一僵,安宇梦立即会意到自己喜怒形于色了,他忙勉强露了笑容,道:“拜见相爷。”
洛甫点了点头,便将张易辰迎进了厅内。安宇梦站在园子里,一时不知改进该退。正踟蹰着,忽听一声呼唤:“安宇梦——”洛七尾已经喜出望外地旋到了他跟前。
“安宇梦,你怎么来了?”洛七尾有些忘形地挽住安宇梦的胳膊,安宇梦立时窘了。园子里还有宰相府和王爷府的下人呢!而且,洛七尾的未婚夫就在厅里,洛七尾这样实在是叫他安宇梦难堪。(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流言
安宇梦从洛七尾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道:“你怎么在这里?”
洛七尾汗。“这是宰相府,我爹是宰相,我是宰相千金,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倒是你,安宇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这回轮到安宇梦汗。
洛七尾见安宇梦一脸局促,立时用手掩了口鼻,惊呼道:“你不会来找我爹兴师问罪的吧?”洛七尾说着拉了安宇梦就走,一路走,一路道:“不要啊,宇梦,你这是自寻死路。你赶紧离开这里!”
安宇梦甩开洛七尾,好笑地看着她道:“洛大小姐,哦,不对,洛二小姐,我有那么傻吗?”
二人正僵持着,洛甫和张易辰从厅内走了出来,洛甫笑眯眯指着不远处园子里的洛七尾对张易辰道:“王爷,七尾在那儿,老夫去把她叫过来。”
张易辰道:“不用了,相爷,本王自去找七尾话别几句。”
“王爷自便。”洛甫赔笑着对雍王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易辰也不客气,径自向洛七尾和安宇梦走去。
“王爷!”安宇梦见张易辰走过来,如见救星,急忙高声唤了张易辰。
洛七尾回过头去,见到雍王款款走来,身上自带了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威严,不由心里一紧,问安宇梦道:“你不会是跟他来宰相府的吧?”
“有何不可吗?”安宇梦思忖着洛七尾是雍王的未婚妻,怕雍王误会。急忙撇了她,走向雍王。
雍王站定了,道:“适才二位聊得可好?”
张易辰的笑容深不可测。令人摸不着头脑,安宇梦和洛七尾都有些慌张。
“我们没聊。”洛七尾率先开脱。
张易辰微微一笑,“既然没聊,就请洛小姐令寻个僻静处,我们三人好好聊聊。”
“僻静处?咱们三人好好聊聊?那要在哪里?”洛七尾支支吾吾的。
张易辰道:“客随主便。”
洛七尾此时脑子完全无法思索,完全猜不着张易辰心里打什么主意,她只是引着他和安宇梦穿过园子。进了自己的小花园。
洛七尾的小花园春意盎然,牡丹芍药各种春天的花卉争奇斗艳的。
“这些花儿品种够名贵,想来孝敬相爷的人可真不少。”张易辰漫不经心说着。却叫洛七尾完全无法接话。
她闷不吭声地引了二人进了园中一座八角亭子,命丫鬟上了酒菜,三人围桌而坐。洛七尾先是举杯向张易辰道:“第一杯为王爷饯行,祝王爷凯旋。”说着。不管张易辰喝没喝。自己仰脖干了。
丫鬟上前替洛七尾斟满酒杯,她又向安宇梦举杯,道:“第二杯为安宇梦接风洗尘,祝你在春闱中金榜题名一举夺魁,再让皇上赐你个公主,招你为驸马!”又是一仰脖,一饮而尽。
洛七尾的眼睛红红的,情绪很是波动。叫安宇梦踟蹰着没有动自己面前的酒杯。碍于雍王在场,安宇梦自觉轮不到自己安慰洛七尾。
雍王却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对洛七尾道:“洛七尾,这杯是绝交酒,本王敬你!”说着,自己率先喝下。
“什……什么?绝交酒?”洛七尾懵了。
张易辰道:“不错,喝了这杯酒,你洛七尾和我张易辰的婚约作废,你不再是我的未婚妻,父皇跟前我自有交代。”
洛七尾瞠目结舌,她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
“白云暖说过,她不抢朋友的丈夫,难道你愿意和白云暖一起共侍一夫?”
“我不愿意!”洛七尾急忙摇头。
张易辰道:“那你还不喝了这杯酒,更待何时?”张易辰将洛七尾的酒杯举到了洛七尾跟前,洛七尾仍然浑浑噩噩,张易辰笑道:“怎么,洛七尾,当初口口声声说不嫁给草包雍王的人是你,如今真让你别嫁了,你还舍不得了是不是?”
“不不不是!”洛七尾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喝了这杯绝交酒,今生今世,我张易辰与你洛七尾夫妻缘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洛七尾浑浑噩噩地接了张易辰手里的酒,喝是喝了,却仍然有些不可置信。这可是皇帝钦赐的婚,说不结就不用结了吗?但见张易辰自信满满,洛七尾也只好将信将疑。
而一旁已经看傻了的安宇梦猛然见雍王转过头笑看着自己,吓了好大一跳。
雍王已经自行斟满自己的杯中酒,举起来,笑看着安宇梦道:“这一杯酒,是本王向你讨的谢媒酒。
安宇梦一愣。
张易辰道:“怎么,你此生不愿意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白首偕老吗?”
安宇梦脑袋嗡嗡作响起来,只怕雍王此举是对自己的试探。他煞白了脸色,颤声道:“王爷是不是对小民有所误会?”
“本王只问你此生愿不愿意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白首偕老?”
“愿得一心人,白首勿相离,这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的美好向往吧?”
“所以,你矫情些什么呢?本王都已经把自己的未婚妻让给你了,你还在犹豫不决,就不怕错失良机吗?要知道一些人一些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雍王兀自喝了杯中酒。
安宇梦这才期期艾艾地喝了自己的酒,但仍然云里雾里,不可置信。
张易辰道:“安宇梦,本王有两个未婚妻,幸好你钟情对了人,否则,本王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你也就没有如此好命了。本王能帮你和洛七尾的只有这些了,至于洛七尾将来的幸福那就要靠你二人自己经营了。今科春闱,你可不要让本王和七尾失望。”
张易辰转向洛七尾。道:“你我之间的婚约是皇上赐婚,所以我们私下解除婚约终究是不算数,父皇跟前。还要请洛小姐随本王走一趟,至于何时面圣,本王会派人来相爷府接洛小姐的。”
洛七尾虽然点了头,却依然是雾里云里,如在梦中。
末了,张易辰起身道:“本王不日便要出征,如若战事顺利。数月便回,如若不顺,两三年未必能回。甚至一辈子都不能回京。阿暖,就请二位代为照应了。”
张易辰说着,一脸凝然。
洛七尾和安宇梦皆被那凝然震慑住。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吧!
※
白家。白玉书还没搞清楚陆一鸣到底是谁。关于骆雪音是鬼妖的传言已经四起。很快传言便从白家大墙内传出了白家大墙外,当人们对着白府那两扇黑油漆大门指指点点时,真娘站在白府内志得意满地笑着,而雨墨则站在离白府远远的一棵行道树下冷冷地笑着。
骆雪音问白云暖道:“流言到底从何而起?”
白云暖答:“红玉听到了除夕那夜,娘同我说的话……”
“红玉人呢?”
“病在听雨轩里。”
骆雪音不顾白云暖反对,执意前往听雨轩探看红玉,红玉已经疯疯癫癫,每日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新夫人真的是鬼。她被火烧死了,可是投身在骆小姐身上。新夫人不是骆小姐,她叫张敏,她是个鬼啊!”
红玉的胡话起初无人相信,可是下人们议论时,真娘挑拨道:“新夫人行事的确是怪异了些,不同常人,如果不是鬼怪作祟,怎能令白家阖府不宁呢?夫人惨死,少爷和少夫人夫妻不睦,都和新夫人脱不了干系!她若不是居心叵测的鬼,怎么会罔顾白家祖训于不顾,又迷惑老爷不追罚于她?”
白家的下人们深觉有理,纷纷点头。
于是,在兰庭当差的下人们人人自危,就算是南湘和宝蝶看骆雪音也带了异样的目光。每日伺候跟前都战战兢兢的。
谣言止于智者,可是这些奴才哪是什么明理的呢?
骆雪音到了听雨轩,见着红玉时,不禁傻了眼,红玉的确是疯魔了,而且所受惊吓的确不小,一见到她就大喊大叫着:“鬼啊!鬼啊!”然后疯狂奔逃,骆雪音想抓住她和她解释,却哪里能抓得住。
白云暖劝慰她道:“娘,你有孕在身,清者自清,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要嚼舌根便嚼舌根吧,日久天长,总有不辩自清的时候。”
骆雪音却拉着白云暖的手,惶然道:“可是阿暖,你告诉我,我真的是人,而不是鬼吗?我是张敏,我的确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了,我的确投身在骆小姐身上重生,这一切不说明我的确不是人,而是个鬼妖吗?”
“如果你是鬼妖,那阿暖也是鬼妖了?娘,你别这样想,我们只是再世为人了而已,不是什么鬼妖。”
任白云暖如何安抚,骆雪音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夜晚,和白玉书同床共枕,她便会抓住白玉书问:“老爷相信那些传言吗?”
白玉书盯着骆雪音的脸端详许久,凝然道:“夫人的确和常人不同……”
骆雪音被打败了。她的心里压力越来越大,夜里噩梦缠身的,梦中喊着“陆一鸣救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令白玉书很是不爽。
一夜,骆雪音从梦中又大叫着“陆一鸣救我”惊醒,对上了白玉书审视的眸子,“陆一鸣到底是谁?为什么阿暖说陆一鸣是我?”
骆雪音没法回答。
白玉书一下握住了骆雪音的肩膀,正要质问些什么,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白玉书道:“谁?”
“老爷,不好了,听雨轩那边出事了!”是南湘带着哭腔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白玉书和骆雪音都一惊。
南湘道:“红玉……红玉她悬梁自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蒙冤
红玉死在了听雨轩内。
关于红玉的死,众说纷纭,但最后不知为何就达成了共识:红玉是被鬼妖恐吓才自尽的。
而关于鬼妖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骆雪音见白家的奴才们进兰庭伺候时都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不免心里郁闷,一时忧急上火。白玉书差人去请郎中来给骆雪音看视,整个洛县竟无有一个郎中愿意上门,就连一向与白家交好的刘郎中也称身体不适,恐过了病气给孕妇,也不愿上门。
白玉书见骆雪音嘴角都冒了水泡,性热至极,不由忧心。他到听雨轩找白云暖商量道:“你能去药房请一下刘郎中吗?他一向给阿暖你面子的。”
白云暖旋即让绿萝给自己拿了披风来。临出门前,问白玉书道:“父亲相信奴才们的话吗?”
白玉书哑然失笑:“世上哪有什么鬼妖,皆是怪力乱神之说。”
“如此说来,父亲是相信骆氏的了?”
白玉书点头。
白云暖有些欣慰地离了听雨轩。
离了白府,白云暖和绿萝乘坐马车去大药房找刘郎中。一下马车,药房的伙计听说是白家的人纷纷躲避不及,白云暖愣住。
竟连洛县城里的人也对白府里有鬼妖之说深信不疑么?到底是谁四处造谣?
没人通报,绿萝不忿道:“也太气人了,难道小姐也是鬼妖吗?竟然看到小姐都这样逃之夭夭的。”
白云暖道:“谁让鬼妖之说是从白府里传出来的?”
绿萝气馁:“都怪红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不开呢?”
白云暖凝眉不语,红玉的死不是不蹊跷的,只怪当时红玉的家人来吵嚷得厉害。父亲想着尽早息事宁人,便多给了银子,红玉的家人也就作罢了,裹了红玉的尸首回去入殓,没有请仵作验尸,而当时红玉死于鬼妖报复的说法还没开始,红玉的家人与父亲争执时。是真娘极力游说父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钱消灾的。
白云暖越想越觉得心里膈应。
“小姐,咱们还请刘郎中吗?”绿萝问。
“为什么不?没人通传。咱们自己进去便是。”白云暖说着,走在了前头。绿萝忙跟着她一起进了药房。
刘郎中听闻白云暖到了,知道其是来请自己去白家给骆雪音治病的,便有心躲在了内院。不料白云暖竟从药房前面直闯入内院来。
白云暖见刘郎中很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便笑道:“我还以为刘大夫不与世俗中人同,没想到是我高估了刘大夫。”
刘郎中面上很是挂不住,他赔笑道:“白小姐误会了,老夫真是身子不爽利。”
白云暖兀自在室内找了张椅子坐下,道:“那我就在此处等了,刘大夫什么时候身子爽利了,我就什么时候请刘大夫纡尊降贵去我府上给我娘开方子。”
“白小姐说笑了,您是准王妃。老夫在您面前怎么谈得上纡尊降贵呢?”
“既然如此,刘大夫为什么又谎称有病呢?”白云暖反问。刘郎中愣了愣。
“刘大夫,医者父母心,你管他什么流言蜚语的?”
刘郎中终是拗不过白云暖去了白府。
给骆雪音开了祛热降燥的方子之后,白玉书千恩万谢的。刘郎中却不肯多呆,匆匆地起身告辞。
白云暖送他到府门口,问他道:“刘大夫替我娘把过脉,可觉得我娘的体质不是凡人之趋,而是鬼妖之质?”
刘郎中脸色都有些白了,他道:“坊间传闻,白夫人是冤死鬼投身骆小姐的身体,骆小姐乃凡人之躯,老夫把的脉乃是骆小姐的脉,白小姐让我如何作答啊?更何况,坊间传闻白老爷和白小姐都被鬼妖迷惑,不然白老爷何以丧妻不满百日就续弦?白小姐你也全不念自己亲娘死的悲痛,而对继母亲密无间?这实在不合伦常。坊间还传闻,白小姐生母的死压根就是这鬼妖作祟,而白小姐的丫头更因撞破白夫人鬼妖的身份就遭报复,死于非命……不说了,说多了,只怕被报复的就是老夫我了。”
刘郎中说着匆匆告辞。
白云暖郁闷不已,以讹传讹的本事从来都是人类的强项。
※
次日,白云暖去兰庭探望骆雪音,见骆雪音吃了刘郎中的方子,嘴边的水泡倒是消了不少。
“娘最近不好过吧?”白云暖关心道。
骆雪音摇头,“不好过的是你父亲,你不知道县太爷都将他请去谈话了。”
“县太爷也管起咱的家事来了?”
“让整个洛县都人心惶惶的,能只是咱家的事吗?”
“可那明明是谣言。”
“谣言止于智者,可惜世上多庸碌之人。”
“县太爷想父亲做什么啊?难道休了你?如果你真是鬼妖,县太爷就不怕你报复他?如若你不是鬼妖,县太爷不怕骆知府报复他?毕竟洛县还在永定州的管辖之下,县太爷他不想做官啦?”
“所以他只是找你父亲谈话呀!”骆雪音穿了家常便服,懒怠梳妆,又兼怀了孕,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却又有一份病态美。
“那父亲是如何同县太爷说的?”
“自然说了是谣言,可是使劲澄清又能怎样?洛县的人不是都说你们父女俩都被我这个鬼妖迷惑了吗?”
清者自清和欲盖弥彰本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白云暖道:“那就随他们说去好了,悠悠之口岂能堵得住的?时日久了,他们便也说累了,反正红玉的死又不是娘你害的,娘你也没有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吗?我母亲选择自裁,终也是白家祖训导致的结果,若要怪罪你。其实也是牵强。娘你就安心养胎,不要受外面的流言蜚语影响好了,闲庭信步,笑看流言蜚语,好吗?”
骆雪音刚想如白云暖所愿乐观一下,县衙的衙役就光临了白家,且带来一个炸天的消息:刘郎中于昨晚中毒身亡。死时咬破手指留下“骆鬼妖”三个血字。
几个衙役来拿人之时竟还带了江湖术士。一个驱鬼的,一个捉妖的。
白玉书正在芝阑馆内察看藏书,听秦艽来报说官府来人。便去前厅迎候。到了前厅,为首的捕头向白玉书禀报了来意,白玉书气愤道:“刘郎中中毒而亡,与我夫人有何相干?”
捕头道:“刘郎中死前不是留了‘骆鬼妖’的血字吗?”
“骆鬼妖与我夫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夫人乃是永定州知府骆子云的妹妹。岂容你们恶意栽赃?”
捕头道:“白老爷。整个洛县都知道骆鬼妖是谁,白老爷为何就不能配合官府捉拿凶手?令夫人如果真不是鬼妖,又何惧随我们去官衙自证清白呢?”说着便让小衙役跟随两个江湖术士去兰庭捉拿骆雪音。那些小衙役跟在两个江湖术士身后缩头缩脑的。白玉书已经气愤地追了上去。
兰庭,白云暖正和骆雪音说话,猛不丁见两个江湖术士引着几个衙役扑了进来。
“你们两个,谁是骆氏?”驱鬼术士问。
骆雪音道:“我是。”
还来不及回神,那两个江湖术士已经舞刀挥剑扑向骆雪音,又是喷水。又是烧符的。骆雪音躲闪着,白云暖也去拉他们。
“你们这是干什么?私闯民宅。骚扰良家妇女!居心何在!”白云暖喝道。
衙役们先是缩在一边,见两个术士对着骆雪音一番比划之后,骆雪音没有任何反抗,而驱鬼术士见骆雪音并无招架能力,便壮着胆子道:“官爷,鬼妖身上的妖气已被我们震住,不可能伤人了。”那衙役才壮起胆子来,几个人一窝蜂上前捉住骆雪音,就要向外押去。
骆雪音挣扎着,喊着:“我骆雪音身犯何罪,你们要这样对我?我不是鬼妖,那是谣言!你们不能这样冤屈我!”
白云暖也拦在了门口,急道:“你们不能平白无故抓人!”
一个衙役道:“骆氏牵连一桩命案,我们是奉命捉她回县衙配合调查。“
“什么命案?”白云暖和骆雪音异口同声。
衙役道:“昨夜,刘郎中被人下毒,一命呜呼,死前用血写出了凶手的名字:骆鬼妖!”
“一派胡言。”白玉书和捕头同时到了兰庭。
“老爷救我!”骆雪音泪眼汪汪的。
白玉书向众人拱手作揖,乞求道:“我夫人昨夜一直与我在一起,并未离开过兰庭,那刘郎中怎么会是她害死的呢?各位官爷赶紧把我的夫人放了吧,她有孕在身,经不起折腾的。”
捕头冷笑:“白老爷,都说了尊夫人乃是鬼妖,她会分身术的,一半儿与你在一起,一半儿去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白玉书郁闷。
白云暖道:“如果我娘是鬼妖,能由着你们这样将她捉走吗?”
捕头再次笑起来,“要不怎么洛县城里的人都说白老爷和白小姐父女俩都被鬼妖迷惑了呢?”
“我如果是鬼妖,一定将你们全都吃了。”骆雪音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而那两个江湖术士已经向捕头献媚道:“启禀官爷,这鬼妖身上的邪气已经被我们两个震住了,她暂时施不了法,请官爷放心!”
捕头唇角一挑,“干得好,待会儿到了官衙,一定禀报县太爷重赏你们两个。”然后一声令下,骆雪音便被带走了。
白玉书急得团团转,白云暖道:“父亲,为免娘在县衙受苦,你赶紧张罗钱财去县衙打点一下先,至少保住娘的安全先。为今之计,赶紧让秦艽去永定州找骆知府帮忙。”
白玉书经女儿提醒,赶紧去忙乎去了。
而白云暖立即去梅香坞找白振轩,白振轩听说了事情始末,便道:“如果秦艽是去永定州搬救兵,那可就迟了。春闱在即,骆知府被抽去京城当考官,这会儿应该在京城呢。”
“啊?哥哥的消息可确切?”
白振轩点头,“昨日收到温贤弟从京都寄来的信,信中提到过此事,只怕父亲都不一定知道此事呢!”
“那可如何是好啊!”白云暖蓦地想起从前自己一有事便差遣章乃春,眼下章家举家迁移,自己无疑是失去了一个好帮手,正惋惜着,白振轩道:“白家有难,我身为白家的一份子责无旁贷,无论如何,继母她曾经救过我的命,于亲于恩,我也该帮她一把。京城,我去一趟吧!”
京城有骆子云,还有温鹿鸣、安宇梦、洛七尾,哥哥此去寻求救兵定是妥妥的,只是时间上一定要快。
事不宜迟,白振轩轻装简从,带着松塔上路了。
※
刘郎中中毒而亡,留下了诡异的“骆鬼妖”三个字,整个洛县顿时人心惶惶。
洛县县太爷曾因林光将的人妖事件受到刑部嘉奖,处理此次鬼妖事件,更是摩拳擦掌,自信满满。
白玉书送来的钱财,他根本不屑一顾,正襟端坐,问白玉书道:“白老爷这是想贿赂本官吗?本官一心为民除害,管她是人是妖还是鬼,都一并严惩不贷。”
白玉书道:“白某内子实是冤枉,且又是伤病未愈的有孕之身,还请县老爷能够法外开恩,还内子一个清白。”
县太爷砸吧了下嘴巴,道:“白夫人是不是清白,等本官细细审问便知,本官定不会冤屈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无论这凶手的身份是什么。”
“是是是,”县官不如现管,人在县太爷手里,白玉书只能使劲奉承着,“白某当然知道县老爷是青天再世,白某只是希望县老爷能照顾一下内子的身子……”
白玉书将桌上的一箱金银向县太爷面前移了移,县太爷这才展露笑颜道:“白老爷只管放心,我们官府是绝不会对一个女流之辈用刑的,不过就是想把命案早日破了嘛!”
白玉书悬着一颗心回到白家,一方面担心骆雪音在县衙大牢里的情形,一方面挂心秦艽不知顺利到永定州请到骆子云没有。
到了白府,见真娘正搀扶着秦艽从别院里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悔婚
“秦艽,你不应该在去永定州的路上吗?”白玉书疾步走到秦艽跟前,见秦艽由真娘扶着,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这是怎么了?”
秦艽面露愧色:“老爷对不起,也不知怎的,临行前突然拉了肚子……”
真娘接话道:“也真是不中用,一直上茅厕,两只腿这会子还在打颤呢,可是依然硬撑着要去永定州。”
白玉书气道:“病了去不了,就该让别的小厮去,你这不是误事吗?”
真娘解释道:“原是要回禀老爷的,可是老爷偏偏不在府里,要让松塔先替了他去,松塔竟也不在,不知和少爷去哪里了。”
白玉书不想和真娘秦艽多废话,只急着要去找别的小厮,却见白云暖走了过来,道:“父亲,不必了,哥哥已经上京去找骆知府了。”
“上京找骆知府?骆知府不是在永定州吗?”
白云暖道:“骆知府入选春闱考官,人在京城呢!”
白玉书听了更加担忧,京城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去没有半月一月,可是请不到救兵的,那骆雪音在县衙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白家人除了白玉书和白云暖,其他人压根不着急骆雪音的处境,甚至下人们为鬼妖被带离白府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
入夜,真娘向秦艽谎称白云暖唤她去听雨轩作伴,便悄悄离了白府。而秦艽只以为红玉刚刚寻了短见,白云暖不敢入睡。绿萝毕竟年小,白云暖便让真娘去陪伴,便不以为意。更加上自己拉肚子拉了一整天,整个人早已虚脱,好不容易吃了药止了泻,一沾着床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真娘出了白府,雇了一顶轿子,直奔鸣珂巷。
鸣珂巷巷尾的一间老房子里住着雨墨。
轿子停在巷口,真娘打了一盏灯笼下轿走入巷子。
走到最后一间老房子。真娘敲了几下门,无人来开门,门是虚掩着的。真娘推门走了进去。刚穿过穿堂,前面便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色身影一闪,真娘吓得惊叫起来,手里的灯笼也落到地上去。那鬼影却哈哈大笑。
原来是雨墨。
地上的灯笼被烧着了。映出真娘狼狈的脸。
“雨墨。你搞什么鬼?吓死我了!”真娘一边踩灭地上的火星,一边嗔怪雨墨。
雨墨不以为然,她拿火舌子点燃手里的蜡烛,嘴里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真娘,你怕什么呢?敢是亏心事做多了?”
真娘愣住,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扬了扬,道:“我原是来给你送钱的。看来有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天生嘴贱,要把财神爷往外赶,我也是无奈其何。”说着扭身向外走。
雨墨将蜡烛放到桌上,忙去拉真娘,不住讨饶:“真娘,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真娘执意要走,雨墨只好面色一冷,放了狠话道:“你要走可以,留下银子,否则,你就不怕我去县太爷那里告发你?”
真娘一凛,回头目光犀利地盯着雨墨,冷笑道:“告发我,告发我什么?”
“刘郎中毒发身亡,你才是凶手!”
真娘却上前一步,一下掐住了雨墨的脖子,声色俱厉,发狠道:“你不是喜欢扮鬼吗?我就成全你,让你变成鬼之后再去县太爷那里告发我!你别忘了刘郎中中毒身亡,毒药是我给你的不假,下毒的人却是你!你要告发我,除非你自己不想活了,反正我手上又不止刘郎中一条命!”
真娘发狠地掐着雨墨的脖子,雨墨被扼得透不过气来,她额上的青筋条条暴起,眼白里也充满了血丝,两手使劲掰着真娘的手,奈何她实在人小力微,哪能和真娘抗衡?而真娘眼前,雨墨挣扎涨红的脸蓦地变成了红玉的脸,她激灵灵一凛,才松开扼住雨墨脖子的手。
雨墨向后踉跄了几大步,才靠着墙壁站住了,她一边弯身咳得眼泪汪汪,一边喘着气道:“真娘,你至于吗?我只是玩笑话,我们两个是同伙,我哪有可能出卖你?”
“最好没有,你以后玩笑话也不要开了。”真娘将钱袋甩在雨墨脚边道:“一个刘郎中还不足以置骆雪音死地!你还得再有些行动!”说着,黑色披风一甩,走了出去。
雨墨看着真娘的背影,猛地颤抖了一下,真娘才像一个真正的魔鬼!
※
京城,洛七尾终于等到了张易辰前来接人的马车。
马车上,洛七尾期待地看着张易辰,“王爷,我们这是要进宫见皇上吗?”
张易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皇宫,洛七尾还是头一次去,那么富丽堂皇,奢靡华丽,也是醉了。
雍王的马车在皇宫长街上走了许久,才停在皇帝的宫殿前。下了马车,洛七尾抬头见宫殿的匾额上写着“勤政殿”三个字。
“到了。”张易辰道。
洛七尾莫名有些紧张。
张易辰俊朗的面庞上没有笑容,声音虽轻柔却含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或许这就是大将风范吧!
杀一人为罪,杀十人为凶,杀百人为恶,杀千人为将,杀万人为雄。在张易辰身上便有那种统兵百万,锐不可当的大将与英雄的气势。
“洛七尾,”张易辰道,“自己的幸福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你不想嫁给草包雍王,你想和你心爱的人白首偕老,那么今日是你最后申诉的机会,因为我马上就要出征,能不能回来是未知数,你要么悔婚另嫁,要么等我,若我凯旋,你将与我成婚,然后一辈子独守空房,如若我战败身亡,你便做一辈子望门寡,你自己选择。”
洛七尾吞了吞口水,心里莫名感动,她道:“王爷,其实你是个好人,你不是草包雍王,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还有王爷,你如果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我甘心情愿等你,等你凯旋也好,做望门寡也好,我都愿意,可是你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所以对不起……”
雍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风轻云淡道:“没什么,你也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洛七尾被噎到了,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来来回回奔跑。但她还是忍着被伤的面子,吞了吞口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肯给我这个悔婚的机会。”
“能不能悔婚成功,看看你的嘴皮子够不够利索,能不能说得动皇上了,毕竟君无戏言,你我的婚姻是皇上钦赐的,我们要顾全皇上的面子。洛七尾,你记住,成与不成,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雍王说着大步流星走在前头,洛七尾愣了一下,只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难
勤政殿内,皇帝歇了公事,端坐在龙榻上。
眼前跪着他的九儿子张易辰和他的准儿媳洛甫相爷的二女儿洛七尾。皇帝让洛七尾抬起头来,见是个俏丽可爱的女子,却与那洛县的白云暖姿容相去甚远。遥想那白云暖,双鬟青衣,却是妖姿要妙,绝代未有,若不是儿子横刀夺爱,此刻早已让他安置在这皇宫之内。想起这一茬,他还是不免唏嘘。
“父皇,儿臣出征在即,只有这一桩心事,还请父皇代儿臣解决,以免儿臣有后顾之忧,在战场上分心。”张易辰适才已向皇帝陈述,说自己和洛七尾只有兄妹之意,实无男女之情,不愿拖累洛七尾。
皇帝道:“朕御赐的婚姻不可轻易改得,但你们二人,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相爷爱女,相爷乃朝廷肱骨之臣,朕定然会尊重你们意见,不会错配鸳鸯。朕是开明的家长,阿九的心意朕已了然,现在朕想听听洛小姐的意见。”
洛七尾面圣,止不住紧张,手脚都有些发麻。
张易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才抖着声道:“臣女与王爷是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意,所以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女衷心祝愿王爷与白小姐能够缔结良缘,幸福一生。”
皇帝颔首,道:“那洛七尾,你可有意中人?”
“皇上是要为臣女另择佳婿吗?”
“愿普天下所有朕的子民,有情人皆能成眷属。这是朕的心愿。”
洛七尾有些动容,这个皇帝虽然好色了些,可也不是全无是处。他政绩比较开明。只是后宫佳丽三千,不过古往今来,哪一个帝王不是如此?洛七尾向皇帝拜了一拜,道:“臣女的确有个意中人,还请皇上玉成。”
“哦?他姓甚名谁?是哪一户侯门子弟?”
“姓安,名宇梦,洛县人氏。不是王公贵族家的少爷公子。他只是个布衣小民。”
“这如何能配得?”皇帝觉得不妥,而一直听从皇帝吩咐躲于殿内屏风后的洛甫相爷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疾步走了出来。跪于皇帝跟前,先是狠狠瞪了洛七尾一眼,继而对皇帝拱手陈情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老臣大女儿夭亡。膝下只有七尾一个女儿了,她若配了布衣平民,老臣一世操劳付之流水。她原是王妃人选,却堕落到下嫁布衣,那老臣在朝廷之上还有什么面子可言?皇上,七尾年小,受人挑拨,才会胡言乱语。请皇上为她做主,与那洛县白氏。效仿娥皇女英共侍雍王,就不要再改了,老臣恳请皇上明察!”说着,一揖到地。
洛七尾看着她爹一副嫌贫爱富的市侩嘴脸,心里就有气,可是许多顶撞的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毕竟是在皇宫,在皇帝跟前,自己不好造次。
张易辰禀道:“启禀父皇,安宇梦今科春闱有参试,如果得中,便不是布衣平民,而是天子门生了。”
“好,那朕就等安宇梦高中之后赐婚。”
于是,皇帝当即召进拟旨的官员,先下了解除张易辰和洛七尾婚约的圣旨。洛甫怒冲冲领着洛七尾回去,勤政殿内独留了皇帝和雍王父子二人。
雍王道:“多谢父皇!”
皇帝拍拍雍王的肩,道:“这么做多少是伤了相爷的心,可是你是朕的儿子,朕作为父亲肯定是存了私心的。”
“儿臣明白,多谢父皇。”
“你若真感激父皇,兰屿一战务必凯旋!”
“儿臣领旨!”雍王袍子一甩,跪在了皇帝跟前。
皇帝从地上扶起他,笑道:“父皇和那洛县白氏一起等你得胜归来。”
“儿臣一定幸不辱命!”
雍王出征前,去找了安宇梦一回,告诉他皇帝的意思,嘱咐他只要在春闱中脱颖而出,皇帝便会为他和洛七尾赐婚。安宇梦一时心绪复杂,因为琴官的冤死,对洛七尾真有些爱恨两难的感觉。雍王自是不知道其中隐情,直以为这是一件水到渠成的好事。祝福一番之后,便将一封信托安宇梦转给白云暖。
雍王出征那日,文武百官相送,场面一时浩大无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还与不还,看天意。
而对洛甫,满朝文武一时议论纷纷,只道是相爷家的千金被皇帝退了婚,洛甫又羞又恼,在相府内发了好几日的脾气。洛七尾才不管她爹的心情,只一心沉浸在喜悦中。
※
春闱前夕,编修府。
白苹做好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让温鹿鸣端给安宇梦。
“明日就要赴考,你去让宇梦早些歇息吧!养精蓄锐,睡眠充足,才能有个好的考试状态。”
温鹿鸣接了托盘,笑着对白苹道:“夫人真是贤惠。”
白苹含羞笑道:“少贫嘴了,快去吧!”
“嗯,夫人等我,我快去快回。”
温鹿鸣端了银耳莲子羹去书房找安宇梦。安宇梦拿着书坐在书桌前发呆,倒是没有用功抱佛脚。
见温鹿鸣来了,他忙放下书本,起身道:“鹿鸣兄怎么还未安置?”
温鹿鸣将银耳莲子羹放到桌上,道:“趁热吃,不要辜负你白苹嫂子一番心意。”
“鹿鸣兄能得此良妻,实是人生之幸。”
“你不也很快便能有如花美眷相伴吗?春闱一旦高中,皇上便会赐婚,你和七尾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温鹿鸣笑意愔愔。
安宇梦心事重重,他所烦的便是此事。“鹿鸣兄如何知道这一桩秘密?”
温鹿鸣神秘一笑:“七尾和你白苹嫂子什么关系?这样的大喜事能不提前分享吗?如果你和七尾能缔结良缘,要好好感谢雍王才是。雍王真是个胸怀坦荡之人。择日,我让你白苹嫂子去寺庙好好替他求求平安,战场上刀剑无眼,现在只望他能尽早平安归来,那阿暖便福报无边了。”
安宇梦听着温鹿鸣的话,却显得心不在焉的。
他是怕春闱得中,又怕春闱不中。
从来是功名二字困书生,他是读书人,当然希望自己锦绣文章名闻天下,金榜题名,鱼跃龙门,可是一旦高中,皇帝便会赐婚,他和洛七尾怎么能做夫妻呢?他怎么能和杀死自己表哥的凶手的女儿做夫妻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轩祸
安宇梦从考场出来回到编修府的时候,看见了风尘仆仆的白振轩、松塔主仆俩。黄栀和松塔激动得到一处说话去。
“你知道我们安公子好事临近了吗?”黄栀兴奋不已。
“什么好事?”松塔问。
“只要我们安公子春闱高中,皇上便会给他和洛小姐赐婚。”
“洛小姐?相府的千金二小姐?”
“不错!”
“你们安家倒是即将双喜临门,我们白家可就一团糟了。”
“白家怎么了?”
于是松塔便把白家最近的烦心事一一和黄栀说了。
那边厢,厅上,白苹和温鹿鸣见过了白振轩,白苹称呼白振轩“大哥”,温鹿鸣也随了白苹称呼,白振轩便也将“温贤弟”三字改称为大妹夫。安宇梦将雍王寄给白云暖的信交给白振轩,让他转交白云暖。
白振轩收了信,得知雍王已出征,便将此行京城的目的同安宇梦、温鹿鸣、白苹说了,众人皆都骇然。
“为今之计只有让骆知府回洛县搭救我继母了,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白振轩问。
温鹿鸣道:“骆知府应是下榻在考官住的馆驿了,我这就陪大哥前去找他。”
安宇梦也要陪同前往,温鹿鸣道:“你是春闱考生,理应避嫌,不能与考官见面的。”
于是安宇梦留在了编修府,温鹿鸣与白振轩叫上小厮坐了马车便去馆驿找骆子云。
温鹿鸣的小厮叫六儿。与松塔一般年纪,二人坐在马车前头有说有笑,倒也忘记春寒料峭。
松塔道:“我以前有个好朋友叫四儿。和你的名字一样都是数字。”
“那好有缘,下回你介绍我认识。”六儿兴致勃勃的。
松塔黯然道:“四儿的主家举家迁移了洛县,我都不知上哪儿去找他了。”
“那就可惜了。”六儿惋惜,又安慰松塔道:“以后总能再见面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就像你和我这样。”
二人亲昵一笑。
车厢内,白振轩和温鹿鸣就无法像奴才们那样心绪轻松。一路无话。到了考官馆驿,白振轩跟着温鹿鸣下了马车进馆驿寻找骆子云,却被告知今夜相府宴请。骆子云赴宴去了。
于是白振轩和温鹿鸣便又驱车去了相府。
※
相爷府,灯红酒绿。
洛甫酒过三巡,有些微醺。一连数日的春闱终于结束,他宴请同僚。以放松一下心情。这些地方官员难得进京一趟。全都可着劲儿地巴结于他,送来不少奇珍异宝,其中有个姓谢的太守送了他一个木桶,口小底大,洋漆描金,里头叮当作响,像是钟声。
洛甫一见这木桶便心领神会其用处,心想这谢太守倒是个识趣的。便欣然收下。这木桶相比那些个奇珍异宝虽然平常无奇,却真正投他所好。
洛甫当即便命下人将那木桶收于他房内。
晚上夜宴。他还很给面子地敬了那谢太守一杯酒。谢太守当即感谢得屁滚尿流。
温鹿鸣和白振轩到了宰相府,门首拦了去路,说是相爷宴请,不接见旁人,连通报一声都不肯,直接回绝了。
温鹿鸣无奈,给那门首塞了一锭银子,门首才将二人放了进去。
六儿和松塔自等在门外马车上。
白振轩和温鹿鸣好不容易找到了洛甫宴客的花厅,只见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远远望去,好不热闹。
温鹿鸣道:“大哥你在这里小等片刻,我去打探一下骆知府可在宴席之上。”
白振轩想自己不过一介布衣,官场上无人相识,不便同去,倒不如让温鹿鸣一人前去打探,免得让旁人觉得温编修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带了闲杂人等蹭酒喝。于是,颔首道:“好。”
温鹿鸣小跑着,快速去了。
一阵夜风吹来,撩起白振轩的披风在夜色里飘扬翻飞。春夜凉如水,白振轩搓手,瑟缩了一下。他抬头环视灯光中的宰相府,真是高墙大院,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管家忠伯在前头打着灯笼,洛甫踏着微醺的步履从回廊上走了过来,他刚刚如厕完,要回到宴席上。忽见园子里站着一袭白色披风的年轻男子,便觉眼前一亮,问忠伯道:“那个人是谁?”
忠伯顺着洛甫的视线望过去,摇头道:“面生得很,老奴不知。”
恰在这时,白振轩隐约发现回廊上有人,便朝洛甫这边看过来,相府的灯光映衬出白振轩俊美不凡的面容,洛甫愣住:竟然是白家的公子。便对忠伯耳语了几句,便折回身子并不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忠伯受了洛甫的吩咐,打着灯笼向白振轩走去。
白振轩见是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仆人走过来,知道大概是宰相府的管家,便点头行了礼。
忠伯道:“公子,我家相爷有请,请随老奴走一趟。”
白振轩听闻是洛甫相请,心想总归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便不敢拒绝,随了忠伯前去拜见洛甫。
※
忠伯引着白振轩离了宴会的园子,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正房前,忠伯推门引了白振轩进去。
“相爷,白少爷带到。”
房内,一应家具摆设全都考究金贵,只是屋子中央放着一个洋漆描金的木桶,与周围大气高端的装饰不太相搭。
洛甫挥挥手,忠伯便带上门出去了。
白振轩向洛甫鞠躬行礼:“小侄振轩拜见相爷。”
“贤侄真是稀客,怎么来京了也不和本相说一声,本相好为你接风洗尘。”洛甫酒意上头。两眼色迷迷的目光在白振轩身上上下犹疑。
白振轩低着头,并未注意到洛甫的丑态,只是恭谨答道:“小侄贸然到府上打扰。实在是冒昧,原想明日备了礼物再来拜见相爷的。”
洛甫笑道:“贤侄你就是本相最好的礼物了……”
白振轩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膈应了一下。
洛甫又道:“贤侄的礼物本相一定是要接纳的,今夜,本相先送贤侄一个礼物吧!”
白振轩推辞道:“贤侄不敢领受。”
“诶,你且先看过是什么礼物,再决定领不领受。”
白振轩只好道:“不知礼物在何处?”
“就在这木桶内。贤侄不妨上前一看。”洛甫指了指面前那个木桶。
白振轩不好推脱,便上前瞅了一眼。那木桶上头有个盖子,中间一层板。板底下有个横档儿,外头一个铜锁门,瞧是瞧不见什么。
白振轩道:“并未瞧见什么啊!”
洛甫笑道:“你伸手进去摸出来看看便知了。”
白振轩如何知道木桶的玄机?只见木桶中间那层板子,有两个孔儿。一个只放得一只手。白振轩伸下一只手去。哪里能摸着什么东西,洛甫便让他再伸下另一只手去。白振轩只好又伸下另一只手。
当白振轩两只手一边一只放进了木桶的两个孔,洛甫上前猛地将锁门里的钥匙一拔,登时,白振轩那两只手再也退不出来。桶太大,白振轩抽了几次手,都不能将桶提起来,就那边鞠着身子。翘着屁股。
这时这刻,白振轩才觉惊出一身冷汗。自己竟然轻而易举便中了洛甫的圈套,他怎么可以忘洛甫是个有断袖之癖的,现下自己可真是羊入虎口,小鲜肉掉在了狼的脚边。他使劲挣扎,那木桶都纹丝不动。他张嘴刚想叫救命,一条白布巾就塞进了他的嘴里。登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两眼愤恨地看着洛甫,只见洛甫阴险地笑道:“其实你与本相两年前就合该有这缘分了,可是你父亲竟让琴官替你,李代桃僵,机关算尽,却只是误了琴官的性命。”
洛甫一边说着便一边去解白振轩身上的衣服,先是解了披风扔到一旁地上,又去解白振轩的衣服,蓦地从白振轩怀里摸出一封信来,拆开看了,见是雍王留给白云暖的亲笔信,信上告知白云暖他已成功游说皇帝解除了和洛七尾的婚约,算是对白云暖有个交代了。
洛甫登时怒火攻心,将那信揉成一团扔到白振轩面上去,捏住他的下巴,恨恨道:“如果两年之前,你父亲不多那么个心眼,本相与你成了相好的缘分,那本相便当好好宠爱你,可是现今,本相与你白家没有恩义只有仇怨,本相对你再无温柔可言!”
洛甫说着便去撕扯白振轩的衣服,白振轩的两手被固定在木桶之上,衣服脱不下来,洛甫酒劲上头,便直接绕到他身后,撩了他的袍子,便去脱白振轩的裤子。
当洛甫粗鲁地将自己的劳什子顶进白振轩的后庭时,白振轩的眼睛蓦然睁大,眼白立时充血,排山倒海的疼铺天盖地袭来。可是他的痛喊不出来,耻辱更说不出口,所有的屈辱只化作夺眶而出的眼泪……
※
温鹿鸣领着骆子云回到园子里寻找白振轩,哪里还有白振轩的影子。
“刚刚明明让大哥在此处等候我们的呀,人呢?”温鹿鸣嘟哝了一句,又赶紧和骆子云在相府的花园里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白振轩的踪迹。
骆子云道:“会不会被相府的人赶出去了?”
于是,二人离开相府,到府门前和松塔、六儿汇合。
松塔向着温鹿鸣和骆子云身后瞧了瞧,问道:“温大人,我家少爷呢?”
温鹿鸣和骆子云愣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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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救轩
骆子云救妹在即,向皇帝告了假,便十万火急从京城赶去洛县。温鹿鸣则和安宇梦在京城四处寻找白振轩的下落,白振轩却是凭空消失了。松塔日日哭夜夜哭,大家也都急坏了。
放榜那一日,安宇梦会试成绩排第一,温鹿鸣和白苹向他道喜,却见他闷闷不乐,只当他是因为白振轩走失的缘故。
温鹿鸣道:“大哥的下落,我和白苹会全力寻找的,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四月的殿试上,如果中了状元,你和七尾的婚事便板上钉钉了。”
安宇梦怏怏的,恰巧洛七尾来编修府向他道喜,白苹和温鹿鸣便识相地避开,让他二人独处。
洛七尾因为安宇梦在春闱中表现不俗,对他更加另眼相看,今日见他一袭素袍,玉树临风,分外潇洒倜傥,心里的爱慕之情又多了几分。她红了脸,嘱咐道:“四月殿试的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
洛七尾的言下之意是你殿试时如果也能像会试一样一举夺魁,皇帝钦点你为状元,咱俩的姻缘就有眉目了。
安宇梦忧心忡忡道:“七尾,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振轩兄数日前在相爷府走失,我和鹿鸣四处找寻也找不到,相府内我们又进不去,也没有证据说振轩兄就在相府之内,所以还烦请你在相府内代为留心。”
洛七尾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当即辞了安宇梦便回相府去。
洛七尾一走。温鹿鸣便兴冲冲来找安宇梦,安宇梦道:“敢是振轩兄有消息了?”
温鹿鸣道:“振轩兄是没有消息,你猜我们在皇榜上看到了谁的名字?”
“谁的名字?”安宇梦不解。
“杨沐飞!他考中第十八名贡生。”温鹿鸣兴奋道。
安宇梦也不由一怔。“想白家、杨家、王家和姜家找寻沐飞和王小姐都快找疯了,没想到他竟跑到京城来应试了,他现在人在何处,我可要好好训训他,怎能让家中大小为他如此着急上火的呢?”
温鹿鸣道:“我已经去找过他了,可惜他已经离开他赴考之时居住的客栈,店小二说他接了皇榜便离开客栈了。说那家客栈风水好,他四月殿试时还会再来入住。”
“人海茫茫,他有心躲开的话。我们还真不知去哪里找他,唯有等四月殿试再将他逮个正着了。沐飞倒是有消息了,就是不知振轩兄现在人在何处。”
※
洛七尾回到相府便开始寻找白振轩的下落,她将相府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就是没有白振轩的踪迹。
心腹丫鬟宛如抓着头皮问洛七尾道:“小姐到底要找什么?”
“你管我找什么!横竖是翻遍了咱相府没有找到就对了。”洛七尾心里窝火。对宛如的态度分外恶劣了些。
宛如笑嘻嘻道:“小姐哪里就找遍了呢?老爷的房里可曾找过?”
一言点醒梦中人。洛七尾心里暗暗吃惊。
白振轩既是在相府走丢的,便不排除被她爹藏起来的可能。更何况她爹与琴官的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事在相府内可不是什么秘密,再想白振轩是那样的如玉公子,她爹又起了歹心便不是不可能。
可是洛甫的房间她轻易如何进得?洛甫最反感旁人进他的房间,即便是下人打扫也一定要在他在房间的时候。或许她爹是干了太多亏心事才会这样草木皆兵吧!
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她爹房间,只能偷偷摸摸进了。
艰难地熬过一日,真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次日一早。洛甫便去参加朝会,洛七尾等她爹一走。便摸到她爹房外,可是房门外一把锁锁得紧紧的。
朦胧的晨曦中,洛七尾对着那把锁一筹莫展。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却听不见任何声响,她不死心,想了想,绕到她爹卧室外的窗下,手指沾了口水戳破窗纸,踮起脚尖向内看去。屋内墙角还点着宫灯,灯光将屋子映衬得明亮清晰。在那张棠梨木大床前放着一个木桶,木桶上赫然趴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那男子仿佛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就那么趴着。
洛七尾忙用手掩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真的是白少爷!真的是白振轩!
洛七尾只觉天旋地转!她爹竟然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天哪天,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真的是她的亲爹吗?
洛七尾全身瑟瑟发抖,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回廊上疾走,脑子里有一瞬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干嘛!直到她的头撞在廊柱上,她才想起来:她得救出白振轩!
洛七尾跑到正房门前,使劲拽着那把大锁,哪里能扯得开?凭她的力气。洛七尾气极了,大吼起来:“来人!”
府里的下人闻言纷纷起床赶了来,但见晨曦中洛七尾对着那扇门又踢又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厮们不敢靠近洛七尾,只敢远远地看着。洛七尾的暴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谁也不敢老虎头上拔须。
“给我拿把斧头来,将这扇门给本小姐劈进去!”洛七尾双手插腰,怒不可遏。
小厮们哪里敢从命,纷纷道相爷回来会责罚的。洛七尾怒道:“有本小姐替你们担着,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小厮们没办法,只好拿了斧头,生生将那门上的锁劈碎了,洛七尾一把抢过小厮手里的斧头,踢开大门,回头吼道:“全都在外面呆着,不许进来!还有,宛如,去让人备车!”
白振轩正趴在木桶上昏睡着,猛听得洛七尾的喊声惊醒过来。一惊醒,只觉浑身上下疼得不行,后庭更是阵阵刺痛,可是双手被锁在木桶的两个圆孔里拿不出来,整个人难受得都快散架了。
洛七尾跑到里间,见白振轩屁股裸着、撅着,顿时难为情起来。可是,如果她爹早朝回来,她想救人只怕都不能够了。于是一跺脚一咬牙,便跑上前,费力地用斧头砍着木桶上的木板。木板劈裂了,白振轩的手从那两个圆孔里缩了回来,他却无法站立起来,一下瘫倒到地上去。
“白大哥!”洛七尾丢掉斧头,唤了一声白振轩。
白振轩忙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头埋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压根儿不敢回应洛七尾。洛七尾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是羞于见人。可是事出紧急,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什么的了。洛七尾快速从衣架屏风上抓下洛甫的一件大披风盖在白振轩身上,费力地扶他起来道:“白大哥,你赶紧随我离开相府,再迟就来不及了,其他一切不要顾虑,保命要紧。”
白振轩听明白了洛七尾的话,挣扎着起了身,洛七尾又用披风裹住他的身子,连头脸都裹住了,扶着他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走到门边,洛七尾向外大声喊道:“全都把你们的眼睛遮住,全都不许偷看,否则本小姐让你们全部变成瞎子!”
小厮们哪里敢不听?纷纷用手捂了眼睛。
洛七尾扶了白振轩走出去,一边大声喊:“马车备好了吗?”
有个小厮答道:“已经备在府门前了。”
“相爷回来,把所有责任都往本小姐身上推。”
洛七尾扶着白振轩急速往府门外走去,直到上了马车才呼出一口气来,却立时发现经这一折腾,自己身上早就汗湿了,两腿都有些发颤。
“去编修府!”洛七尾吩咐车夫,车夫驾车立即踏着晨曦的曙光向编修府而去。
洛七尾看白振轩斜靠在马车上,整个人憔悴不堪,目光呆滞,形容消瘦,黑眼圈像两圈晕染的黑烟,鼻子不由一酸。
“白大哥,对不起……”洛七尾红着眼圈道。
白振轩没有吭声,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似的,整个人毫无生气,仿佛被人掏干了五脏六腑,就剩了个躯壳。
马车终是到了编修府。
温鹿鸣去上朝,白苹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洛七尾来了,忙披了晨褛迎了出来,见洛七尾扶着一个头脸裹得密不透风的男子走进来,急道:“七尾,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扶着的这个人是谁?”
洛七尾道:“苹姐姐,是白大哥!”
白苹吓了一大跳,白振轩始终不肯将披风松开,整个人埋在披风里不肯见人,白苹不知道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好强拉他,只能去喊安宇梦。
安宇梦来了,将白振轩扶到自己房里。白振轩一到安宇梦房里便蜷缩到被衾之中,就像蜗牛将身子躲到壳里一般。
安宇梦不得其解,只好去客厅找洛七尾和白苹询问。
“七尾,你是在哪里找到白大哥的?”
洛七尾涨红了脸道:“我爹房里。”
一切不言而喻,安宇梦愤怒地一拳捶在一旁墙上,立时整个手背血肉模糊。洛七尾和白苹惊呼起来,忙给安宇梦找药。
安宇梦哪里肯让洛七尾近身,一下就将她推开了,他恨恨道:“洛七尾,你给我滚出去,一看见你,我便觉得恶心!”
洛七尾愣住,委屈的泪水立时浮上眼眶。
白苹跺脚嗔怪道:“宇梦啊,你说什么呢?”
安宇梦不必再说什么,洛七尾已经又羞又愧,一转身跑出了编修府。白苹要去追她,安宇梦道:“苹姐姐,你还是赶紧差人请个郎中来替白大哥看治先吧!他浑身是伤!”
白苹心里堵得慌,也只能唤进婆子来,让她去请郎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求死不能的真娘
白苹派去的婆子请来了郎中,可是根本进不去白振轩的屋门。白苹和安宇梦在屋门外好说歹说,白振轩的房门还是纹丝不动,幸而温鹿鸣下朝回家,知道白振轩被找回来喜出望外,但又得知白振轩的遭遇,愁上心头。他让郎中先离了白家,自己一个人在白振轩的屋门外站了许久,终于听得屋内一声叹息,他忙唤道:“大哥,白世兄,你还好吗?”
屋内许久才传来白振轩沙哑的声音,仿佛一个人在长途跋涉之后累到了极致。只听他道:“温贤弟若能念及过往情分,就让为兄安静几日……”
“可是大哥你身上的伤……”
“不碍事。”
门内响起了脚步声,白振轩又回到床上躺着去了。
温鹿鸣心里堵得慌,却又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那个使坏的人是当朝宰相,他能怎么办呢?如何替白振轩报仇?琴官的死是前车之鉴,像他们这些势单力薄的人,报仇很可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洛七尾回到相府不等洛甫兴师问罪,自己已经砸了一堆东西发泄从安宇梦那里受到的闲气。洛甫膝下就这么个独女了,反倒不好问罪她私放白振轩的事情,只是罚了宛如,说她没有看好小姐,并嘱咐洛七尾道:“那个安宇梦此番春闱表现不错,你可千万叮嘱他让他殿试上好好表现,只要不出意外,今科状元。皇上肯定是钦点他的,届时再封他个好官位,也算是弥补了雍王退婚让本相失掉的面子。”
“你对白大哥还有琴官做下的事就不怕丢面子了?”洛七尾恨极了她爹。真恨不能自己和这个人面兽心的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洛七尾恨极了自己的骨子里流着她爹的血。
洛甫却不以为然,还近乎威胁道:“你既然放走了白振轩,你是我的女儿,我也乐意让你去做这一件好事,只是你要告诫那姓白的,让他赶紧离开京城,如果胆敢在外头胡言乱语。本相一定不会放过他!”
“像对待琴官那样对待白大哥吗?姐姐的死亦不能让爹你醒悟,爹你实在是丧心病狂!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洛七尾用安宇梦对她说的话回敬了她的父亲。
※
骆子云紧赶慢赶赶回洛县。恰逢县太爷提审骆雪音。只因洛县连日来又出了几桩命案,鸣珂巷的妓/院里死了几个妓/女,死时都写了三个血字:骆鬼妖。
于是整个洛县突然煽动了一场民众请愿:要求县太爷烧死监牢里的骆雪音,已消除如今人心惶惶的局面。带头发动请愿的不是别个。正是钱随往和颜俊表兄弟俩。
县衙用来烧死鬼妖的柴堆都已经搭好。骆雪音已经被嫁上了高台,绑在了柴堆之上,白玉书和白云暖去刑场抗议,却被县衙的衙役挡在了外头。千钧一发的时候,骆子云乘着高头大马赶来了,他带来的官兵一下冲进刑场,从柴堆上救下骆雪音,又驱散了围观的民众。
骆子云将浑身虚软的骆雪音交给白玉书和白云暖。回头指着县太爷的鼻子,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舍妹用此火刑,你可知她是替当今太后治好过头风痛病的人,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的,竟然妄想利用她来提你自己的政绩?”
县太爷道:“知府大人息怒,眼下的白骆氏可不是大人你的妹妹了呀!她叫张敏,是个鬼妖,令妹就是被她害死的,而她自己却借尸还魂,危害洛县百姓,眼下洛县已经出了好几条人命了,都留了血字说是骆鬼妖所为。知府大人,下官要烧死这骆鬼妖也是为了替令妹报仇啊!”
“哥哥,冤枉!小妹是被冤枉的!”骆雪音对骆子云使劲喊冤。
骆子云当然是信她的。她将县太爷一脚踢翻在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一派胡言!洛县出了人命,你身为洛县父母官不去调查真相,却抓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替死鬼,还带头弄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你这官是当腻了吧你!择日,本官就上奏朝廷,让皇上革你的职。”
当即护送骆雪音随白玉书、白云暖父女俩回了白家。
※
又一个漆黑深夜,真娘仍旧一袭黑色披风到了鸣珂巷最末一间屋子,将一袋银子交给雨魔,道:“洛县,你是不能再呆了,带着这些银子赶紧逃走吧!”
雨墨如闻大赦,她早就不想呆在洛县了,毕竟在真娘的唆使下,她手上已沾了数条人命,三十六计走为上。
白云暖去找钱随往、颜俊表兄弟俩追问谁人唆使他们发动请愿的时候,二人皆支支吾吾,终于在威逼利诱之下供出雨墨时,雨墨早已离开洛县,不知所踪。原来雨墨看准了钱随往家贫无力娶妻,便怂恿说只要他发动请愿,让县太爷烧死了骆雪音,自己便愿意嫁给钱随往,钱随往见雨墨貌美如花,便鬼迷心窍,又去游说了颜俊。表兄弟俩合谋干了请愿的事。
白云暖好不吃惊,雨墨竟然从舍村朱家回到洛县了,竟然还参与了陷害骆雪音的阴谋,只是她和骆雪音什么仇什么怨要如此做,她要怀恨的人也应该是她白云暖呀!
答案只有一个,雨墨所做的一切不过听命于真娘,因为对骆雪音恨之入骨的人是真娘,而这份恨的出发点是妒忌。骆雪音不但代替了母亲,成了父亲的填房,更让父亲倾心,名分与真情她都得到了,而真娘得不到名分,又失去了父亲的爱,所以才会恼羞成怒,要来个鱼死网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白云暖去见真娘的时候,真娘正被白玉书兴师问罪,哭得泪眼汪汪的。白云暖赶紧躲在了门外。
“这件事情,你是主谋,你总该给骆氏一个交代的,毕竟她差点因为你而丧命。就算她不追究,她哥哥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府里的下人都已经向骆子云交代了,关于骆鬼妖的传言最早是从你这儿听来的,所以,真娘,你去负荆请罪吧!或许,骆子云还能饶你一命。”
白玉书是无奈的,颓然的,无能为力的。
真娘是郁闷的,不平的,激进的。
“要我向她认错,决不可能!”
“你再好好想想,趁现在所有的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好自为之。”白玉书说着拂袖而去。
看着白玉书绝然的背影,真娘喊起来:“为什么?夫人在世的时候,你还能对我看上一眼,可是骆雪音出现了,你就再也不正眼看我了?士可杀不可辱,我真娘可以死,绝不能向她骆雪音低头认错!”
真娘血红着眼睛,抓起一旁桌上针线篮里的剪子就向自己的胸口扎去。她的手刚要从空中落下,就被人一把抓住,她以为是白玉书去而复返,一回头,竟是白云暖。
“阿暖——”真娘的泪在眼里闪烁着滚落下来。
白云暖紧紧抓住真娘的手,劝道:“真娘,你这是何苦?”
真娘哭着叫嚣起来:“小姐,你和老爷一样,有了骆雪音,就再也不正眼看真娘了,在你们眼中,骆雪音才是好人,我真娘是坏人,所以你拦着我干什么,让我死了干净!”真娘说着就拨开白云暖的手要自裁,白云暖哪里能见着她赴死,二人揪扯起来,一来二去,真娘的剪子不小心扎在了白云暖的手背上,白云暖惊叫了一声。
真娘眼见着鲜红的血从白云暖的手背上渗出来,赶紧慌乱地扔掉剪子,捧住白云暖的手不知所措。
“小姐,小姐,你受伤了,你流血了。”真娘慌里慌张地去寻医药箱,给白云暖的伤口止了血,又用手帕包扎了,捧在自己手里,哭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傻?你何苦拦我这十恶不赦的罪人?”
见真娘哭得涕泪俱下,十分可怜,白云暖蓦地想起前世心砚死后,自己和真娘在章家相依为命的日子,她一下抱住真娘,伤心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对不起,对不起,真娘,是阿暖不好,阿暖忽略了你,阿暖猜忌你,才酿成今日的局面,母亲的死和骆雪音是有关,但阿暖才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阿暖无端猜忌你,不让你守着生病的母亲,母亲就不会自裁,骆雪音就不会嫁进白家,你就不会被妒忌和失落蒙蔽双眼,一改你善良的本性,都是阿暖的错……真娘,你要罚就罚阿暖吧!真娘,你不要自裁,不要像母亲一样离开阿暖,真娘,求你,真娘,阿暖以后会像从前一样爱你,信赖你,真娘,求求你不要自裁,不要离开阿暖……”
真娘的头搁在白云暖肩上,她的身子被白云暖紧紧地抱在怀里,听着白云暖的哭诉,她的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她颤巍巍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白云暖,失声痛哭。
※
真娘向骆雪音负荆请罪的时候,白云暖收到了温鹿鸣从京城寄来的信,信中说了白振轩的遭遇和目前的处境,白云暖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去,整个人几乎昏厥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赴京探兄
白云暖当即决定去京城,只是并不告诉白玉书真相,而是谎称白振轩在京都病了,自己要上京照顾他。白玉书担心白振轩,但碍于骆雪音怀孕,此番又受了诸多折腾,不便离开,白云暖便让他宽心,并求了让真娘、秦艽同行。
白玉书答应了。
上京前,白云暖和骆雪音一番长谈,替真娘向骆雪音赔罪,骆雪音道:“我哪里就能怪她呢?我总归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也看在你待我总是一番真心的份上,我和真娘这一篇儿就翻过去了。”
“好心之人必有好报。娘,你好好养胎。”白云暖道。
骆雪音抚着还未显山露水的肚子,笑道:“如果我能生个像你一样冰雪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女儿就好了,可是我如今身在古代,你们古代人重男轻女,为了母凭子贵,我又希望我这一胎能生个男孩儿。”
白云暖的笑容更甚:“只怕这一胎是个龙凤胎,遂了娘你左右为难的心愿。”白云暖想起前世的骆雪音可是生了对龙凤胎的。
“我哪里就能修来这样的好福气?”骆雪音不可置信。
白云暖道:“如若真的被阿暖言中,娘不妨让弟弟妹妹叫白灵、白清的名字,这是阿暖替他们取的名字。”这可是前世那对龙凤胎的名字。
骆雪音道:“一言为定。”
于是,白云暖携着绿萝、真娘、秦艽打点行囊上京。白云暖不知道此去便是经年,良辰好景皆都虚度。
※
编修府。温鹿鸣将一托盘完好如初的饭菜端了回来,白苹忧心忡忡地迎上去,道:“怎么。大哥还是不肯吃东西么?”
温鹿鸣红愁绿惨点了个头。
白苹道:“已经多少日水米未进了,他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比身子更为严重的是他心里的伤。白世兄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遇到这样的遭遇是多大的打击,一下就让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摔到了腌臜的泥地里,他的确是无法面对我们,更无法面对他自己……”
温鹿鸣正和白苹说着话,小丫鬟霞丽跑了进来。快嘴快舌禀报道:“老爷、夫人,来贵客了。”
见霞丽眉飞色舞,白苹问道:“敢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把你高兴成这样?”
“真的是天女下凡呢,外头那位白小姐实在是美若天仙。奴婢平日里见夫人已经是极美的了,没想到这位白小姐竟比夫人还要美上几分。”霞丽歪着梳着三丫髻的头,眼睛忽闪忽闪。说得绘声绘色。
温鹿鸣已经最先会意过来。“白小姐,可是阿暖来了!”
白苹恍然大悟,当即夫妻二人携手迎了出去。
温鹿鸣租住的这个编修府不过比白府兰庭略大一些,花园不大,简单栽种了四季花木, 依着回廊的是一溜烟厢房、耳房、抱厦。后进是个小一点的院落,白振轩住进安宇梦的厢房后,安宇梦便腾到另一间抱厦里居住。
温鹿鸣和白苹夫妻俩出了厢房、穿过花园。便到了府门。果见门前两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席白衣的白云暖。淡绿披风衬得她肤如凝雪。亭亭玉立如春风中的修竹。
白云暖身旁是丫鬟绿萝,身后是真娘和秦艽。
“阿暖——”白苹已经喜出望外地扑向白云暖。
“苹姐姐——”两姐妹相拥一处,抱头痛哭。
温鹿鸣一旁看着动容,心里柔肠百结道:“外头冷,夫人,让阿暖进屋先吧!”
白苹这才将白云暖等人迎进了编修府,两下里让丫鬟上来见过,白苹看着绿萝道:“一两年不见,竟长得这样出挑了。”
绿萝红了脸,道:“多谢大小姐夸奖。”
霞丽自来熟地拉了绿萝去帮真娘、秦艽整理白云暖的房间,这时安宇梦和松塔都来了。
松塔一见白云暖就扑通跪在白云暖脚边,哭道:“小姐,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少爷……”
众人皆一脸沉重,白云暖扶起松塔,道:“少爷现在何处,你带我去见他。”
温鹿鸣忙嘱咐白云暖道:“白世兄对谁都避而不见,已经多日水米未进了,你可要好好劝劝他。”
白云暖点头,她对哥哥自然能感同身受的。
众人没有跟随白云暖前去,白云暖兀自让松塔前头带路,去找白振轩。
随松塔到了后进院子,但见院子中央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正青葱冒绿。白振轩的厢房屋门紧闭。
松塔一边引着白云暖上了台阶走到门外,一边道:“小姐你看,少爷他把自己锁在这屋内,每日送来的饭菜也没吃多少……”
白云暖了然,挥挥手让松塔退下。
松塔离去,白云暖敲了门,道:“哥哥,我是阿暖。”
门内一点声音都没有,白云暖叫了几次,白振轩都没有回应。白云暖的心堵得慌,她缓缓跪到了地上,哭道:“哥哥,事已至此,皆是阿暖的错。如果我不请你来京搬救兵,你便没有这一场祸事,哥哥,你如此惩罚自己,阿暖也绝不能原谅自己。哥哥,你一日不肯从屋里出来,阿暖便在地上一直跪着,直到哥哥愿意原谅阿暖……”
白云暖话还未说完,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哥哥——”白云暖慌忙从地上起身,白振轩什么话也来不及说,整个人便瘫倒在白云暖身上。
※
白振轩是饿坏了,也是心里郁闷纠结,才会昏倒。
请医延药,喂水喂饭,白云暖伺候了好几日,白振轩才恢复些精气神来。
一日,白云暖坐于白振轩病床前。见哥哥形容消瘦,精神萎靡,不复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不免又伤心抹泪,哭道:“哥哥,都是阿暖的错……”
白振轩道:“阿暖,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白云暖一怔,不知白振轩话中所指,只能睁着模糊泪眼听白振轩说下去。
“我爱心砚,却没有勇气挣破白家祖训给她名分。是为不义;娶了王丽枫之后,又与心砚藕断丝连,伤害了王丽枫。是为不忠;我身为白家子孙,擅自休妻,坏了祖训,拖累父母。是为不孝……所以。我今日所遭之屈辱皆是报应,我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所以活该有此羞辱。我苟活着,便是对白家门楣的侮辱……”白振轩说到激动处痛哭流涕,清瘦如柴的身子颤栗不止。
白云暖伏在他身上,痛哭不止。
哥哥的心绪实在绝望透顶了吧,才会说出如此万念俱灰的话来。
她哭着对白振轩道:“哥哥休要如此灰心丧气,你还有父亲和我。我们总是你的亲人,不管你遭遇了什么样的打击。我们总是爱你的,哥哥还是趁早养好身子,让阿暖带你回洛县。别忘了,你有家,有家人,我们会对你不离不弃的。”
白振轩摇头,掩面而哭:“我如何还有面目回去见父亲?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白振轩的情绪日渐波动,除了白云暖,他根本不和温鹿鸣、安宇梦等人见面,如若他们强行进屋探视,他就整个儿蒙在被窝里,只是呜咽不止。
白云暖修书给白玉书,告知他自己和白振轩暂时不回洛县去。白玉书便从洛县捎来不少银子,作为兄妹二人在京都的开销用。白云暖用这些银钱,在温鹿鸣的帮助下在京郊一依山傍水之处购置了一处简陋房子,与白振轩搬到了那里居住。
房前屋后,种满桃树,正是春天,桃花烂漫,灼灼其华,白云暖便给兄妹二人居住的屋子取名“桃花坞”。
温鹿鸣送了架古琴到桃花坞来,白振轩整日闷在屋内弹琴,足不出户,所弹之曲皆是萎靡不振的音乐,白云暖更是愁闷,不知如何才能解开白振轩的心结。
忽一日,但听得桃花深处,马蹄声急,不一会儿,真娘便将洛七尾领了进来。洛七尾一见白云暖便噼里啪啦絮叨了一堆:“阿暖,你不够朋友,你到了京城这么久,怎么也不告知我?你不能去相府找我,我可以来桃花坞找你的呀!”
白云暖正在外间听白振轩的琴音,听得入神,猛然被洛七尾吵嚷吓了一大跳,她用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洛七尾忙伸了伸舌头,拉她到屋外去说话。
屋外,桃花芬芳,洛七尾问白云暖道:“白大哥怎样了?”
白云暖凝眉摇了摇头。
洛七尾神色一黯,道:“对不起,阿暖,我爹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会不会因为我爹的关系,就不和我做朋友了?”
白云暖落寞道:“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你们有什么相干呢?”
洛七尾这才安了些心,道:“我是一刻都不想待在相府见到他,只要宇梦殿试上顺利考中状元,届时我嫁给他,便能搬出相府,再也不用看我爹那副嘴脸了。”
白云暖摸了摸洛七尾的脸,道:“七尾,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你和宇梦一定能幸幸福福,百年好合的。”
洛七尾却并不乐观,“阿暖,你不知道宇梦他对我有成见。从前他便喜欢和我抬杠,得理不饶人,后来出了琴官的事,他心里放不下仇恨,现在又出了白大哥的事,他对我们洛家成见更大了。我真担心……”
“七尾,你别担心,看得出来宇梦他对你是有心的。”
经白云暖这么一说,洛七尾的脸刷地便红了,她推开白云暖的手,背过身去,假意看桃花,嘴里嗔道:“雍王对你才叫有心呢!要不是他极力在皇上跟前游说,我和他的婚约根本就解除不了。”
白云暖心头一颤,只觉有暖暖的情愫如泉底暗流慢慢升腾起来,低头沉默许久,终于道:“也不知他的军队到达战场了没有……”
“听我爹说,兰屿可是个蛮夷之地,更兼战场凶险,但愿他能早日平安归来,与阿暖你缔结良缘。”洛七尾回头,眸子亮晶晶的,握了白云暖的手,无限期许。
白云暖心头一团乱麻,洛七尾的话勾起了她对张易辰的担心,但女儿家的矜持又让她不能把这份担忧表露出来,只能岔开话题道:“也不知四月殿试,宇梦准备得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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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也料想不到,安宇梦在四月殿试上的表现会如此差强人意,皇帝都有些怀疑他在会试中第一的成绩是不是造假。皇帝甚至还质疑洛甫,会不会为了要招安宇梦为婿,而徇私舞弊,洛甫直呼冤枉,会试中的天才到了殿试上成了草包,个中原因只有天晓得了。对于皇帝的考题,安宇梦完全答非所问,皇帝一怒之下,将他的名字除在了三鼎甲之外。安宇梦落第,是众人意料不到的,而头名状元的人选更是令众人始料未及,竟是杨沐飞!
杨沐飞下榻的客栈内,官差来传了喜报之后,众人都向新科状元杨沐飞道喜。
杨沐飞却健步如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内,王丽枫正坐在桌边做绣品。
杨沐飞一阵风冲进房内,夺了她手中针线,扶她站起身,便施了一个妥妥的揖。
“小生向娘子道喜了。”杨沐飞整张脸都神采焕发。
王丽枫笑容恬淡,道:“相公,喜从何来?”
“娘子,可听到楼下喜报频传?”杨沐飞的眼睛雪亮雪亮的。
王丽枫凝眉摇了摇头,“我在做针线,却未听到楼下的喧嚣声。”
“娘子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针线活。娘子可知你相公我高中了!”杨沐飞洋洋得意,又是甩袍子,又是挺脊梁。
“原来是发榜了,不知相公高中什么?”
“头名状元!”杨沐飞向着王丽枫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真的?”王丽枫喜极而泣。
杨沐飞握了她的手,点头道:“千真万确,感谢娘子每日的监督和敦促,想我杨沐飞可是在宏词科中名落孙山之人,没想到也有高中状元的时候!”
“这一切皆是相公你刻苦用功所至,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天道酬勤。”
“有道是一个成功的男子背后势必有一个支持他的好娘子。”杨沐飞抱住王丽枫,二人真是甜甜蜜蜜,相亲相爱。
正缱缱绻绻、你侬我侬着,店小二来敲了门,道:“启禀状元老爷,尚书府派人来请状元老爷过府小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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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状元变心,王氏投湖
尚书府,粉墙黛瓦,绿水环绕,如诗如画。善堂官厅,亭台水榭,楼阁庭院,四通八达,交相辉映,宛若迷宫。
杨沐飞由尚书府管家引着,小心踏着脚下的鹅卵石路,放眼青砖细瓦,飞檐高挑的砖雕、石雕,还有那错错落落栩栩如生的马头墙、鳌鱼禽兽,穿堂过室,足足走了一盏茶功夫,方进了一间屋子,屋门口的匾牌上写着“文昌阁”三个字。
文昌阁内家具摆设隽秀典雅,窗上、隔板上、梁栋上的木雕玲珑有致,一切显得古香古色,耐人寻味。
管家给杨沐飞上了香茶便兀自退下了。
杨沐飞驻足在文昌阁内,别说喝茶,连坐下也不敢,总觉气氛诡异而压抑。
少时,便进来一个身着官服的大人,杨沐飞正要上前喊尚书大人,那大人伸手阻止,并自我介绍道:“下官姓周,在吏部任职。”
杨沐飞是个心思活络的,心里暗忖,眼前大人的官服看起来职位不低,不像尚书,但也一定是个侍郎。本朝尚书共有六位,侍郎也有六位,分别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和工部,侍郎中姓周的,唯有吏部侍郎。吏部周侍郎出现在的尚书府势必是吏部尚书刘尚书的府内了。
吏部尚书,那可是掌管着全国文职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的天官,自己刚考上状元,任何官职。可全都在这周侍郎和刘尚书的掌控之中。
于是,杨沐飞立即上前,行了大礼。嘴里热情道:“学生拜见侍郎大人。”
周侍郎吃惊道:“你怎知下官是侍郎?”
“周大人器宇轩昂,官服看起来职位不低,不是尚书便是侍郎。”
“可下官出现在这尚书府内,杨状元理该猜测下官乃尚书大人才是。”
杨沐飞不慌不忙答道:“大人的年纪尚轻,还不足以任尚书一职。”
“果真是个心思活络,有眼力见的,尚书大人没有看错人哪!”周侍郎指着杨沐飞哈哈大笑。旋即。二人携手上座。
“侍郎大人,不知尚书大人传学生前来所为何事?学生原想明日备齐礼物再登门拜谢恩师的,不曾想恩师传唤急促。晚生走得匆促,于是两手空空,真是礼数不周了。”
周侍郎道:“不妨事不妨事,尚书大人爱的是无贝之才。并不在乎你是不是空手而来。”
杨沐飞心里一凛。继而问道:“不知尚书大人唤学生前来所为何事。”
周侍郎道:“下官受了尚书大人所托,前来向状元公道喜了。”
“喜?喜从何来?”
“蟾宫折桂,拔得头筹,此乃一喜,状元公好才华!”
周侍郎盛赞,杨沐飞有些赧然。
“周大人过誉了。”杨沐飞拱手,有些讨饶的意味。
周侍郎道:“诶,状元公担得起。高中状元乃是大登科,只是其中一喜。尚书大人看中状元公好人品好才学,欲把膝下独女许配状元公,以结秦晋之好,此乃小登科,双喜临门哪!”
杨沐飞愣住,立即起身推辞道:“侍郎大人有所不知,学生家中已有妻室,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学生不能一中状元就忘本停妻另攀高枝呀!”
“状元公果真是品学兼优,不过,据下官所知,状元公的妻室并非名门闺秀。”
“洛县王家虽比不得京城豪门,可在当地也是正经人家,更兼内人王氏品性纯良,实在是世上难得的好女子。”
“好女子因何会惨遭被雍王的准大舅子休弃?那洛县白家乃百年藏书世家,祖训严明,男子不纳妾不休妻,若不是这王氏犯了七出之条,又怎么会沦落为弃妇呢?更据下官所知,状元公与王氏的婚约并未得到双方家长的同意,乃属私奔之举,自古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弃之,这王氏全然不顾及状元公大好前程,以弃妇身份教唆状元公做出忤逆父母遭人唾弃的私奔之举,又怎么会是品性纯良的好女子呢?”
杨沐飞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跌坐在楠木大椅上,浑身都冒冷汗。
自己方中状元,可是身家底细、来龙去脉却早被刘尚书调查个一清二楚,看来这刘尚书神通广大,那么尚书府的亲事便不能公然拒绝,因为自己只是中了状元,还没任官,吏部尚书可是掌管着他这一世官途的至关重要的人,就如蛇之七寸。
见杨沐飞犹疑,周侍郎唇角一抹得意的笑。不料,杨沐飞却沉吟道:“周大人,承蒙尚书大人错爱,又辛苦侍郎大人您前来提亲,王氏虽沦为弃妇,其中却有种种苦衷隐情,旁人不知,妄加非议,学生却是一清二楚的,她原也是清白贤德的好裙钗,命运捉弄,实非她所愿,学生与她两情相悦,患难与共,停妻再娶实在有违良心。”
周侍郎哈哈大笑起来,他起身拍拍杨沐飞的肩膀道:“状元公,你是让下官说你痴情好呢,还是说你书呆好?王氏本是弃妇,又做出私奔之举,终是为世俗所不容,哪里比得侯门绣户金枝玉叶?有道是烈女不侍二夫,她既是白家弃妇,就应青灯古佛忠贞一生,她却与你私奔,如此朝秦暮楚的女子,怎么配得上状元公你这天子门生翰苑才子?如果状元公与人私奔之举被皇上知道了,龙颜动怒,将状元公贬下凤凰台,那时候,状元公你功不成名不救,岂不辜负你这十年寒窗辛苦汗水一朝付诸流水呀?”
周侍郎一席话说得杨沐飞心寒胆落,周侍郎又敲边鼓道:“可是状元公你一旦开窍,答应了尚书大人家的亲事。做了吏部尚书刘大人的乘龙快婿,从此之后官途似锦,指日可待。”
谁说不是呢?吏部尚书可是掌管着官员任免的大权。他若做了刘尚书的女婿,还怕这老丈人不替他铺好青云之路吗?
“状元公,你还犹豫什么呢?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呀,你可千万不要错过时机再懊悔莫及,要知道三鼎甲另两位榜眼和探花早已登门提过亲了,可是尚书大人独独钟情于状元公你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呀!”
又是橄榄枝。又是锋利剑,把个杨沐飞说得坐立不安,左右为难。不禁在心里抱怨起王丽枫来:娘子啊娘子,你为什么不在遇到表哥之前便遇到我呢?弃妇的身份是个紧箍咒,私奔之举又将成为我一生污点,你让沐飞如何是好啊?
“状元公。你为什么沉默不语?你倒是表个态啊!”周侍郎催促。
杨沐飞叹道:“周大人。学生这不是进退两难吗?”
周侍郎又得意地笑起来,挥手道:“不难不难,且听下官再与你分析分析。这进嘛,尚书女婿,青云直上;这退嘛,就退回临县去,白衣书生,两袖清风。不过貌似这临县也退不回去的哟,因为你和王氏私奔。杨老爷杨夫人恨极了王氏拐走他们心爱的儿子,状元公你也是无颜面对家中二老哟!回不得临县,还可以回洛县,但是王氏在洛县背着个弃妇的名声,只怕状元公与她回洛县去日子终究是不好过的。”
“不要再说了!”杨沐飞惶恐地站起身来,面色涨得通红,“我和我家娘子两情相悦,她与我离开洛县,来京赴考这一路,跟着我餐风露宿,吃尽苦头,却没有半句怨言,一路之上,做绣品卖钱资助我读书生活,我能高中状元与她的功劳密不可分。想当初我在宏词科中落第,原也不是什么天资奇才,是娘子的鼓励和支持我才有今日的风光,我怎么可以做出过河拆桥上屋抽梯的事情来?我与娘子曾经发过誓,祸福生死绝不变心,所以,侍郎大人你不要再说了,我我我绝不做那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禽兽!尚书府的婚事,恕学生不能答应。”
“状元公,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周侍郎面色一冷,声色俱厉起来,“什么誓言,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
“不为誓言,单为娘子对我的一片深情,我也绝不能辜负。侍郎大人有所不知,娘子她前一次婚姻失败,万念俱灰,我是她隆冬过后遇到的一抹春阳,只怕我若再弃她而去,休书便成了那催魂令,娘子她定然想不开,闹出人命来的。”
“状元公好迂腐,你与她既然是私奔,又何必需要什么休书呢?她遭遇过一次抛弃,死了吗?没有,反倒是另结新欢与状元公你私奔了,那状元公你又为什么笃定她与你分开之后一定会想不开自裁呢?据下官判断,这王氏绝非烈女,下官对状元公你打一百个包票,包管王氏绝无性命之忧。奉劝状元公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大丈夫当断则断,不然,只怕要懊悔一生了。”
周侍郎咄咄逼人,杨沐飞瘫在椅子上,全身发抖。
“状元公,这尚书大人家的亲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那就答应了吧!”杨沐飞也不知这“答应”二字是如何脱口而出的,只是说完之后,才惊觉自己早已汗湿衣襟。此刻,他犹如船到江心马临崖上,再无退路。而周侍郎早已兴奋地拍掌大笑。
“好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状元公,下官这厢道喜了,状元公既然答应了尚书府的亲事,那今夜便留宿府内,择日完婚吧!下官这就向老尚书复命去。”
周侍郎立即要走,杨沐飞拉住他道:“今夜就要留宿府内吗?可否让学生回客栈与我家娘子道个别?”
“你家娘子?状元公是糊涂了吗?你家娘子就在这尚书府内呀!哦,状元公要是担心那王氏,下官这就派人送二百两银子给王氏,让她早日打点行装回洛县投亲,这也算状元公报答她这一路来的照应之恩了。”
周侍郎说着欢天喜地去了,屋子里立时沉寂下来。杨沐飞呆呆坐着,如坠深渊,浑身上下是无边无际的寒冷。一切如在梦中,却又那么真实地发生了。
丽枫,你可会恨沐飞在你还没愈合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丽枫,能不能不要恨我?叹只叹,功名二字困书生一世,沐飞也是身不由己呀!
杨沐飞越想越伤心,终于是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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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枫在客栈内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也不见杨沐飞回转。心里担心杨沐飞去尚书府不会遇到了什么事吧!想去尚书府打探,又不知尚书府在何处。
店小二来询问:“状元夫人可要用晚膳了?”
王丽枫哪有心情吃饭?摇摇头让店小二出去了。
新月微明,清风徐拂,王丽枫终于等到了尚书府传来的消息并二百两银子:新科状元杨沐飞已被吏部尚书招为东床,不日将与灵芝小姐成亲,特奉二百两银子与丽枫姐姐作返乡盘缠。
王丽枫捧着那二百两银子,惊得浑身发抖,她抓住来人问:“状元公原有妻室,尚书大人不知吗?怎么就招为东床了?”
来人冷笑:“谁说状元公原有妻室?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有大红花轿三媒六证?”
王丽枫愣住,凄然地摇了头:“没有。”
“既然没有,何来状元公原有妻室一说?状元公有一句话托我转告这位小姐,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所以还请这位小姐好自为之!”来人推开王丽枫,拂袖而去。
王丽枫跌倒在地,整个人如坠云端。
“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满屋子飘的都是这句耻笑的话,还有无数张七大姑八大姨的嘴脸,戳着她的脊梁骨重复着这句话。
无尽的羞辱!无尽的愤懑!
王丽枫用手掩住耳朵,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出了客栈!
一路上,王丽枫跌跌撞撞地跑着,其中摔倒过无数次,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只是如无头苍蝇一般晕头转向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城门边,守城的兵士问:“你一个单身女子,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吗?”
王丽枫瑟缩了一下,惊恐地看着兵士盘问的嘴脸。
“若是好人家的女子,怎么能这么晚了,还只身出城,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王丽枫的耳边又响起尚书府来使奚落的话:“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
她不是好人家的女子!她是受人唾弃的贱人!
王丽枫用手捂住耳朵,摇头,不停地摇头,绝望的泪水汩汩滚落,蓦地,她一把推开兵士跑出了城门。
京郊,一路是泥土与植物的芬芳,灌进王丽枫的口鼻,寒进她的心底。她终于跑到了一片湖水边停住了脚步。
月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她孤零零的影子投在湖面上,好不凄恻。
这一生,先是被白振轩休弃,又被杨沐飞抛弃,她原也是好姑娘一个,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想来,事不由人计较,一切皆是命中安排。
湖畔有一片桃花林,桃花林深处传来阵阵凄凉的琴音。王丽枫绝望地哭着又笑着,这世上也有与她同样心灰意冷之人吗?不然,何以在夜深人静之时弹出这等断人心肠的曲子?
罢罢罢,不如一死了此残生,所谓一死解千愁。
王丽枫闭眼,就着那琴音,向冰冷的湖水中纵身一跃。
只听“噗通”一声,惊起夜行的动物无数,就连那琴声也是戛然而止。
屋内,琉璃灯下,白振轩看着眼前猝然断裂的琴弦,听着屋外夜枭阵阵惊叫,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有人投湖!
白振轩一阵风奔出屋子,穿过桃林,果见湖水中有个人在月光中挣扎。
“秦艽!松塔!”白振轩急急唤了二人的名字,自己已经一阵风跳进了湖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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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桃花坞旧人重逢
白云暖被白振轩的喊声惊醒。绿萝已经掌灯,拿了披风给她披上,主仆二人急忙去找白振轩。
这还是白振轩自出事以来,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开腔。
不知他唤秦艽、松塔所为何事。
白振轩不在屋内,屋内只有半明不灭的琉璃灯,琴上一根弦断了,整个屋子空空如也。白云暖心里一悸,不知白振轩出了什么事。携着绿萝急急向屋外走去,却见真娘打着灯笼也走到门口。
“小姐,你也起来了?”
“嗯,出了什么事吗?哥哥人呢?”
“好像有人落水了,少爷去救人,秦艽和松塔也去帮忙了。”
于是三人又打着灯笼穿过桃花林,找白振轩等人去。
春末,夜还有些乍暖还寒。真娘不时拉拉白云暖身上的披风裹紧她,白云暖回眸给了她一个笑容。真娘也回给她一个笑容。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从桃林里出来,但见湖水旁,秦艽、松塔和白振轩正合力将一个女子从湖水里拉上来,四人身上都湿透了。
白云暖赶紧和真娘、绿萝一起走了过去。
灯笼往那落水女子脸上一照,众人齐齐愣住:竟是王丽枫!
王丽枫已昏迷,身上衣裳湿透。
真娘最先回神,嚷道:“秦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绿萝,赶紧随我回屋烧热水去!松塔,回屋给少爷拿干衣裳。小心少爷着凉!”
秦艽秦艽顾不得避嫌,毕竟救人要紧,立即摁压王丽枫胸口。王丽枫吐出了几口水,白云暖看得心惊肉跳的,忙道:“水吐出来了就好,赶紧将人抱回屋里去。”
秦艽抱起王丽枫疾步进了桃花林。
白云暖追了几步,惊觉白振轩没有跟上来,她回过头去,但见月光下。白振轩一个人湿漉漉地站立着,呆愣愣的。
“哥哥,你怎么了?”白云暖去拉白振轩。
白振轩这才随她一起入了桃花林。回了桃花坞。
※
王丽枫被安置在了白云暖房里,真娘解下她的湿衣,又拿了白云暖的衣服给她换上,将她置于絮被之内。并让绿萝灌了几个热水袋放在被内偎贴。王丽枫得了暖气,临近天明渐渐苏醒过来。
醒来时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内,屋内一应摆设简陋但大方,她支撑起身子下地,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别人的衣裳。
自己这是已经死了,还是被人救了?
王丽枫正捧着头思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白云暖出现在门口。白云暖还在孝中。一袭素裳,弱不禁风的模样。晨曦中。比分别之时更出落得惊鸿如仙。
王丽枫吃惊不已,自己这是在何处?白云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云暖见王丽枫醒来,已经喜出望外,她向外喊了真娘和绿萝道:“真娘,绿萝,长嫂醒了,你们快拿熬好的米粥来!”说着,又疾步走到王丽枫身前,手足无措地看着王丽枫,只能堆满一脸笑意道:“长嫂,你醒了?”
听到“长嫂”二字,王丽枫有些难堪。自己竟没死么?自己是在京郊投湖的,白云暖也来京城了么?不然何以能从湖水中救她起来。
万千疑惑却只是化作一句问话:“我怎么在这里?”
白云暖解释道:“长嫂,你昨夜失足落水,是哥哥将你从水中救起的。”
王丽枫愣住,面上更加难堪,歪了身子,道:“你哥哥救的我?你们怎么也在京城?”
白云暖叹气,“说来话长。等长嫂养好身子,阿暖慢慢与你说道。”
王丽枫起身向白云暖福了福身子,“我已得了你哥哥的休书,是白家弃妇,当不得你‘长嫂’的称呼。救命之恩,来日再报,就此别过。”王丽枫说着便急急向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感觉头脑一昏,脚也立时瘫软了一下。
白云暖赶紧扶住她,道:“长嫂,哦,不,丽枫姐姐,你暂时还走不得,将身子养好些,要去要留再做打算吧!”
绿萝端了托盘的粥汤进来,甜甜唤道:“少夫人醒了?太好了,小姐和少爷担心了一夜呢!”
白云暖将王丽枫重新拉回床上躺着,端了粥汤,要亲自喂王丽枫。绿萝道:“小姐,少夫人这里奴婢来伺候吧,你还是去看看少爷,松塔说少爷貌似着凉了,这会子有点发热呢!”
白云暖闻言,忙出了房门去看白振轩。而王丽枫闻言心里五味杂陈,却又自觉没有资格去看视。
※
白云暖到了白振轩房内,见松塔和真娘伺候在白振轩床前,白振轩躺在床上,真娘和松塔将一件件厚衣裳往他被子上叠加。
“哥哥怎样了?”
真娘见白云暖来了,忙回话道:“昨夜给他熬的姜汤他不愿意喝,适才便说有些发寒,手脚冰凉不说,身子还打颤,直叫冷。”
真娘说话的当会儿,白振轩又在被子里打了几个喷嚏,真娘忙用帕子隔开白云暖,道:“小姐,你还是躲着先,免得让少爷将寒气过给你了。”
白云暖道:“哪就那么娇气了?松塔,你还是赶紧进一趟城,去编修府告知温大哥和苹姐姐,让他们给哥哥寻个好郎中来看一看。”
松塔忙应声出去。
白振轩两颊通红,耳根子也红通通的,真个是发烧了。他只觉脑袋晕乎乎的,但还是向白云暖打听王丽枫的情况,不敢直呼其名,只是道:“她怎样了?”
“谁?”白云暖一时脑袋转不过弯儿来。
白振轩急道:“就是……王丽枫。”白振轩一着急,又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好了好了。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丽枫姐姐已经苏醒了,绿萝正喂她喝粥汤,应是无碍的。倒是你,自己身子骨弱,这天儿又还没热起来,你就冒然下水……”白云暖言语中是责备含着心疼。
白振轩虚弱道:“当时情况紧急,松塔和秦艽又在睡觉,我也是救人心切。”白振轩说着便咳嗽起来。
白云暖急道:“你还是赶紧歇着别解释了。”
白振轩这才送了一口气,躺回床上。头一沾着枕头,人立即昏昏沉沉起来。
白云暖不由蹙了眉头,愁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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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的时候。温鹿鸣、白苹并着安宇梦请了郎中,乘坐马车到了桃花坞。
郎中给白振轩和王丽枫都诊脉开方,松塔去抓药,绿萝开始熬煎。自不在话下。
忙乎了半日。让二人都服了药,大家才齐聚到室外说话。
桃花坞有一块用竹子扎出的平台,比桃花林略高一些,众人齐聚此处,沐浴春阳,观赏桃花,顺带聊天,倒也惬意。
白云暖先是责备了安宇梦为何今科落第。明明是新科状元的种子选手,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安宇梦不肯言明真相,只是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胜败乃兵家常事。”
白云暖嗔怪道:“只是你这一失足便又错过三年,况你和七尾的婚事会不会因此泡汤啊!七尾可是眼巴巴等着皇帝赐婚呢!”
安宇梦却转了话题道:“先别说我了,聊聊新科状元杨沐飞吧!”
白云暖愣住:“你说什么,沐飞表哥中了头名状元?”
温鹿鸣点头,凝重道:“沐飞不仅中了新课状元,还被吏部刘尚书招为东床了。不日便要完婚,从昨晚到今晨,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白云暖的心里重重绞了一下,她立即明白王丽枫为何落水了,不是失足,是自裁。
白云暖沉痛道:“沐飞表哥怎么可以这样?”
“所以,其实王丽枫的落水是因为受了这个打击吧?”白苹小心翼翼地推理。一切不言而喻。
屋内床上的王丽枫并没有睡去,她听着窗外飘满桃花香气的春风里众人的议论声,唯有默默的泪水伤心欲绝地从眼角滑落。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她算是领教到了,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再也不要见人。她甚至不敢闭眼,一闭眼,杨沐飞的音容笑貌便跳脱出来,曾经的山盟海誓此刻忆起都是讽刺。她就那么无望地睁着大大的眼睛,脑子里心里乱成一片。
※
尚书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杨沐飞坐在屋内苦恼不已,他仍然没法从自己的良心不安中解脱出来。他的面前摆着一盘新郎喜服,新郎倌帽上宫花鲜红,耀眼醒目,对他而言却是莫大的讽刺。这几日,他参加了皇帝主持的琼林宴,在御街前打马而行,好不威风,人人都知道他是吏部尚书的准女婿,各种恭维奉承话不绝于耳,但他内心却始终闷闷不乐。
这几日,他也见过了尚书大人那个神秘的千金小姐,虽没有十分姿色,却也生得端整清丽,举手投足大家风范,配他确实也绰绰有余。但他一心惦念王丽枫,很是神不守舍。奈何尚书府专门派人跟着他,令他无法脱身去打探王丽枫消息,不知她回了洛县没有,不知她是否会想不开寻短见。种种烦恼郁结于胸,令他哪有心情去试这套新郎喜服?
就那么枯坐着,一动不动。终于有下人来禀,说:“姑爷,外头有人来拜访,老爷让您去见客。”
“不见!”又是那些个阿谀奉承的,来攀亲带故,杨沐飞觉得很是烦躁。
下人道:“姑爷,您的确不见那位小姐吗?”
“回来,小姐敢是姓王?”杨沐飞腾地站起身,又激动又害怕。他希望是王丽枫,又害怕是王丽枫,希望见面,又害怕见面。
“不是,那位小姐自称姓白,老爷说这位小姐是贵客,让姑爷去前厅见客呢!”下人如实回禀。
杨沐飞暗忖:姓白,难道是表妹阿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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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尚书府内表兄妹哭道
尚书府待客厅内,刘尚书上坐,白云暖侧坐。
香茶上了,寒暄过了,杨沐飞还没有来,刘尚书只好陪白云暖闲话家常。
“没想到能与王妃做了亲戚,实在是老夫三生有幸。”
“小女与雍王尚未成亲,尚书大人如此称呼,实在不妥,还是叫我阿暖为好。”
“诶,称呼一句准王妃当不为过吧?”刘尚书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此刻对着白云暖流露谄媚的笑。
白云暖微微一笑道:“如若不是因为皇上赐婚,想必阿暖要到尚书府讨这杯茶喝,此生无望啊!尚书府的门第何等之高!”
刘尚书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白云暖如此说分明是在编排他势利眼捧高踩低,但面上他只能依旧笑盈盈道:“准王妃说笑了,准王妃能光临尚书府,实在令老夫容颜有光,令尚书府蓬荜生辉。不日,准王妃的表兄就要和小女灵芝完婚,届时,还请准王妃能入府参加喜宴。”
白云暖还未表态,杨沐飞便到了厅前。
“学生拜见恩师大人!”杨沐飞低头拱手。
刘尚书笑道:“不日便要完婚,可要改口称我一声岳丈大人了。哈哈哈!”
白云暖在场,杨沐飞自觉心虚,尴尬地不便搭腔。
刘尚书识趣道:“贤婿来了,这样,老夫去看看婚礼一应事宜打点得如何,就不打扰你们表兄妹之间叙聊了。”说着,向白云暖拱拱手离去了。
白云暖屈身回了刘尚书的礼。这才正眼看杨沐飞。
杨沐飞一袭华服,身形挺拔,但面容比起昔日在白家时的光景清瘦了不少。两颊有些微陷,黑眼圈很重,看起来尚书府的高枕并不能无忧。
白云暖道:“新科状元不应该意气风发、扬眉吐气才对吗?因何如此憔悴萎靡?”
杨沐飞落寞答道:“离开白家后,餐风露宿,吃了不少苦,不比当少爷时养尊处优,所以瘦些也是在所难免。”
“我以为你憔悴是因为被尚书大人招为东床。良心不安,孤枕难眠之故,没想到是因为和丽枫姐姐出走的日子吃了那些苦所至呀!只是不知表哥提起这原因来是怨恼多些。还是怀念多些。”
杨沐飞面上清晰地划过一丝痛苦,他哑声道:“表妹来此,就是为了奚落表兄吗?事已至此,表妹说再多话也是于事无补。”
白云暖叹道:“我这几句质问的话表哥都受不住。看来丽枫姐姐的消息我也不必说了。状元公定然更加受不住,不愿听,或者不敢听吧!祝你新婚快乐,官途似锦!”
白云暖说着,一甩袖子,负气离去。
杨沐飞一听有王丽枫的消息,立即喊住白云暖道:“表妹等等!”
白云暖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冷笑问道:“怎么。新科状元,尚书大人的准女婿还愿意关心那个与他私奔。惨遭抛弃绝望投湖的可悲女人的死活吗?”
杨沐飞的身子向后踉跄了一下,面色瞬间惨白,颤声道:“娘子她投湖了?”
“托状元公的福,已被救起,性命无忧,只是万念俱灰而已。”
杨沐飞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他舒了一口气,抚着惊魂甫定的胸口,道:“不知娘子她现在何处?”
“表哥问的是哪一个娘子?尚书大人的千金不就住在这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尚书府内吗?”
“表妹,你明知我问的是谁,又何苦挖苦表哥我?”杨沐飞痛苦地扭曲着面容。
“表哥若是问丽枫姐姐,她倒也当不得你‘娘子’的称呼,私奔的人,名不正言不顺,原就低人一等,更何况现在还被弃若敝屣,就更加贱如草芥了。”
“表妹!”杨沐飞上前一步,紧握了白云暖的手,目光血红,哀恳道,“表妹,请你不要这样说她!这一切都是我害她的!”
“怎么我说她几句,表哥你就心疼了,那你对她做出那样残忍之举来,为什么又忍心?”
一句话问得杨沐飞羞愧难当,他急迫道:“表妹,你就不要再折磨表哥我了,快告诉我娘子她现在何处?人怎样?好还是不好?”
“能好吗?”白云暖喊了一句,杨沐飞的泪便夺眶而出。
白云暖捶了杨沐飞几拳,哭道:“表哥,你怎么做得出来?你不想想她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与你走到一起,私奔哪,这会受到千夫所指万夫唾弃的,可是她无怨无悔,而你呢?你就是这样报答她对你的一片深情吗?哥哥对她的打击已经够重的了,原以为你总是真正爱她的人,没想到你给她的却是更为致命的一击!她现在只有你了,她抛弃家人,只身跟随你,你便是她的全部,你竟然抛弃了她!她什么都没有了,才会绝望地去投湖!你对得起她吗?你对得起她吗?”
白云暖已经哭得声泪俱下,杨沐飞亦是满脸泪痕。他抓住白云暖的手,低喊道:“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这一生的确是我负了她,可是我没有退路,我是个读书人,温鹿鸣考中的时候,我落第,你知道我是何等失落啊?如今我好不容易考中状元,难道甘心情愿去穷乡僻壤任个七品芝麻官吗?要招我为女婿的人是吏部尚书,掌控着我们这些读书人命运的天官!表妹,你以为我不想对一个人从一而终吗?可是我与丽枫的开始是什么呢?我是因为爱慕阿暖你,求而不得,才移情别恋于她,一开始就不纯正了,始乱之,终弃之,我就是这样一个烂人,可以了吧?”
杨沐飞背过身去,哭得双肩一抖一抖的。
白云暖撼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了。
“表妹,我知道我这一生是负了她了,我无颜再面对她,只请你转告她,让她忘了我,我是一个不值得她记住的人,让她莫再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做傻事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请她万自珍重!”
杨沐飞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勇气再回头看白云暖一眼,只是拖着疲惫的步子颤巍巍走出门去。
白云暖泪眼模糊地看着杨沐飞的背影融入洒满尚书府每个角落的灿烂耀亮的天光。
人这一生,有些人选择爱情,有些人选择功名,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他势必要为这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因为他从这选择中或多或少都渔了利。
白云暖心绪复杂地出了尚书府,绿萝从马车上下来,见她们家小姐步履虚软,忙上前扶了她道:“小姐,你没事吧?”
白云暖摇头,她能有什么事呢?有事的是王丽枫。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竟如此凶猛,女人一旦沾上,到最后都势必伤得体无完肤,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张敏,这一世的王丽枫都是她的前车之鉴。
她扶着绿萝的手,临上马车前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同一片蓝天下的雍王,她的未婚夫正在战场上驰骋吧?她与他之间能算爱情吗?他说过,他之所以向皇上请婚,是因为她这一张脸,她这一张脸足以让他一见倾心。可是以色示人,终不是长久之计。以情动人,却又害怕落得狼狈不堪的收场,一如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张敏、这一世的王丽枫。
日后,若雍王凯旋,她与他之间又该以什么维系相处呢?
白云暖的心绪一时纷纷扰扰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绿萝再次追问。
白云暖回神,自嘲地笑笑。她想得可是有些远了,她的雍王,她的未婚夫能不能从战场上顺利归来还不知道呢!好帖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战场,那可是半个鬼门关呀!
白云暖想及此,又不甚惶恐,为雍王担忧不已。
战场上的你,是不是也会如我想到你一般,不经意间就想到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兰屿公主钟离雪
今年四月对于钟离雪来说非比寻常。(钟离雪姓钟离,名雪,由读者琉璃饰演)
十年前的四月如一把利刃,早已将她的生命活生生一剖为二。那年她六岁。十年来,那种尊贵的,娇宠的,快乐的,幸福的岁月全部成为过去。
兰屿之役在持续了十天十夜之后,她终于失去了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以及她钟离家统御之下近半数的臣民。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了,迎接她的是那份永无休止的悲痛和茫不可知的未来。
那丧家犬一样的记忆永远鲜明如昨。
兰屿城已经乱成一片,百姓四散奔逃,城中哭声震天,城外炮火隆隆,汉家的大军已攻上城头。浑身浴血的杰将军(由读者杰枫饰演)领着一支一百多人的军队从战场上退了回来。他匆匆忙忙奔进已经如空巢一样的王宫,将六岁的钟离雪往肩上一扛,十万火急地对守护在钟离雪身边的宫女美善道:“奉大王和王后的命令,誓死保护王室最后的血脉,你怕不怕?”
二十出头的美善瞪着她美丽的大眼睛,问道:“最后的血脉?大王、王后,还有王子公主们呢?”
“全部在战场上战到了最后一滴血!所以,我们的小公主钟离雪是兰屿王朝唯一的血脉了!”杰将军悲壮地回答。
美善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但还是挺直了腰杆子,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道:“和将军一起誓死保护兰屿王朝最后的血脉,美善不怕!”
美善将手放在了杰将军粗壮沾满血迹的手臂上。
他们一行化装成难民,抱着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的信念在连天的战火中逃出了兰屿城。
这一路,行行重行行,难民们争先恐后,孩子们哭爹喊娘,到处是战火冲天。充斥在钟离雪耳边的是哭声喊声,充斥在她眼前的是火光血渍和汹涌溃散的人潮。杰将军怕她害怕一直将她紧抱在怀里,美善尽可能用双手捂住她的眼睛。他们把她想得太脆弱,作为一个亡国公主,她在兵荒马乱中早已不是一个六岁女孩的心性了。
一百多人的队伍抵达宜岫城时已经全军覆没。身受重伤的杰将军和美善将钟离雪和兰屿王托孤的血书交给宜岫王艾鲁时便双双昏厥。
宜岫王艾鲁一面让人救治杰将军和美善,一面打开了兰屿王的遗书,遗书上拜托艾鲁看在曾欲迎娶他的大女儿兰屿长公主的份上将钟离雪抚养长大,如有机会。让钟离雪复兴兰屿。
宜岫王艾鲁从那封飘满愤恨的血书上抬起头。盯着王宫中央六岁的钟离雪,小女孩身上公主的华服已经血迹斑斑,却仍然昂着高傲的头,一双眼睛睿智而犀利。那双眼睛吸引了不惑之年的宜岫王。
杰将军和美善醒来的时候,艾鲁将兰屿王的遗书还给了他们,冷冷道:“托孤的重任恕本王不能接受。”
杰将军和美善急道:“为什么?”
宜岫王道:“兰屿王托孤,无非是要本王看在和长公主的婚约上,可是本王和长公主并未成婚。更何况如今长公主已经战死。宜岫城和兰屿可以说毫无瓜葛。汉家皇朝有句古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的兰屿无疑是一面危墙。如若本王接受兰屿王的托孤,无疑是将整个宜岫城置于危险的境地,汉家皇朝势必与我宜岫为敌。本王身为宜岫城国王,不能不替宜岫城的百姓着想。不过……”
杰将军和美善又异口同声问道:“不过什么?”
“如若本王与兰屿结成姻亲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
杰将军心里暗忖:都道宜岫王好色,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当初贪图长公主美貌,为让大王答应婚约想尽办法,而今却翻脸不认人。
美善忧心道:“可是而今长公主已经战死沙场,如何还能与大王成婚哪?”
宜岫王指了指大殿中央六岁的钟离雪:“兰屿不是还有一位公主吗?”
杰将军和美善顿时要晕倒。
不料,钟离雪奶声奶气却笃定而坚决道:“我答应你!我愿意代姐姐嫁给你,你可愿意等我长大?”
杰将军和美善跪在钟离雪的身边,沉痛唤道:“小公主!”
钟离雪的背脊始终挺得笔直,她毫不畏惧地迎视着宜岫王玩味的目光,道:“等我十年!十年之后,给我宜岫城最精壮的军队,助我复兴家国,夺回兰屿,我便与你完婚!大王对自己和自己的军队可有信心?”
杰将军和美善吃惊地仰头看着他们的公主,钟离雪小小的身子却比任何人都要高大。
宜岫王朗声大笑,这个女孩有意思!成交!
十年,钟离雪、杰将军、美善召集兰屿幸存臣民在宜岫城卧薪尝胆,为着匡复家国的志愿坚持不懈。钟离雪更是跟着宜岫城武艺最高强的师傅学到了一身武艺。
十六岁这年的初春,钟离雪依约嫁给了年过半百的宜岫王,拿到了宜岫城最精壮军队的领兵权,并一举夺回了兰屿,恢复了家园。
站在昔日的王宫之内,钟离雪泪流满面。
杰将军和美善含泪道:“公主终于不负大王和王后所托,兴复兰屿,大王和王后一定可以含笑九泉了。”
钟离雪看着跟随了她十年的杰将军和美善,他们不过才三十来岁,却已两鬓华发,不由鼻子一酸,将战袍一甩,跪在二人跟前道:“这十年,你们辛苦了!”
两位忠仆亦同时跪在他们的公主面前,含泪道:“此生此世,誓死相随,无怨无悔!”
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主仆情深的一幕还没落下,汉家皇朝的援军便到了兰屿城外。
雍王率领的汉家军队以“夺回兰屿”为口号,在四月发动了与钟离雪的第一场正面交锋。
两军对垒,易守难攻。雍王的军队始终攻不上兰屿的城墙。正当钟离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汉家军队的最前头出现了宜岫王年迈的身影。不知何时,雍王竟派高手潜入宜岫王宫,捉来艾鲁做人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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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公主亡国,阿暖思春
“用兰屿城交换你的丈夫宜岫王!”高头骏马上,战袍威武的张易辰发了话。
兰屿城楼上的钟离雪犹疑了。
杰将军道:“公主,收复兰屿,这一次失败,还可以有下一次的机会,可是宜岫王一旦出事,宜岫城咱们就回不去了!”
“有了兰屿,我们还回宜岫城做什么?”美善目光发狠,“公主是兰屿的公主!”
“可也是宜岫城的王后!”杰将军和美善起了争执。
“宜岫城的王后对公主来说不是荣光是屈辱!”
美善的话令杰将军沉默了。
不错,嫁给宜岫王这个老不死的的确是钟离雪的耻辱,是权宜之计,是亡国公主被逼迫时的走投无路。
“公主,我们现在已经收复兰屿,又掌握着宜岫城最精壮的军队,不需要再依靠宜岫王这个老东西的,所以汉家军队的要挟,我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美善的建议令钟离雪很是心动,但她心里还在掂量着自己现在是否足够强大到可以放弃宜岫王。
汉家军的阵容里传来宜岫王畏惧的声音:“阿雪,将兰屿还给汉家皇朝吧!咱们已经有宜岫城了,为什么一定要收复兰屿?你是宜岫城的王后,我们两个一起坐拥宜岫城,不比你死守着兰屿强吗?”
钟离雪听着艾鲁的喊话蹙起了眉头,美善气愤道:“这个老东西就是个好色的懦夫,实在不值得公主托付终身!”
杰将军却道:“公主。或许宜岫王这样说只是为了保命,毕竟他现在是汉家军的俘虏,收复兰屿。我们还是有第二次机会的,但是宜岫王一旦死了,公主便要守寡,而且恐怕整个宜岫城都会与公主为敌!”
“杰将军,兴复兰屿王国不是一直以来我们的共同心愿吗?我们费了千辛万苦如今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家园,怎么能为一个老东西又将我们的家园拱手让给汉家军?公主还年轻,将来还怕找不到一个真正爱她疼惜她的好男人吗?可是兰屿。咱们的家,这一回要是失去了,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回来!”
美善说着流下了泪水。
两个忠仆各执一词。但立场却是相同的,都是为了钟离雪好。钟离雪咬住唇,放眼城墙下远处的汉家军,这支队伍军容整肃。与之前把守兰屿的军队完全不同。若不是兰屿城占着地理优势,只怕也难以与之抗衡。
宜岫王的哀求声阵阵传来:“阿雪,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要为了兰屿牺牲本王吗?本王可是你的丈夫啊!本王还养了你十年,竟然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宜岫王的恳求渐渐变成了咒天骂地,美善嫌恶地扭过脸,“公主,这种贱男人,你还救他做什么?兰屿才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管宜岫王的死活做什么?”
“美善住嘴!公主,请三思!”杰将军战袍一甩跪在了钟离雪跟前。
钟离雪还是拿不定主意。
张易辰骑在他的汗血宝马上。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射出阴鸷的目光,直看向远处城楼上那个身穿战袍却身形娇小的女子,唇边绽出一抹阴森森的冷笑。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倒霉催的宜岫王,笑道:“看来你这十年的确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宜岫王的面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张易辰对身旁他的亲信风清扬道:“传令下去,去宜岫城放出消息,就说钟离雪不肯用兰屿交换宜岫王,宜岫王被钟离雪亲手射杀!”
风清扬会意,他手中的刀在宜岫王惊恐的目光中高高举起,蓦地落下,如一道闪电钻进了宜岫王衰老的胸膛,霎时鲜血四溢!
兰屿城楼上,美善错愕地指着汉家军的方向,“公主,杰将军,你们看!”
钟离雪面色凝然,眼睛瞪大,眉头蹙得紧紧的,而杰将军霎时面色惨白,骇然道:“公主,咱们没有退路了!”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宜岫王的儿子们听了汉家军假传的消息一怒之下率军来助雍王夺回兰屿,而驻守兰屿的宜岫城的精壮部队纷纷倒戈,大开城门迎进了张易辰的军队。原来兰屿的旧部势单力薄,倒是陪着钟离雪战到了最后一滴血。
又一次全军覆没,又一次剩下了钟离雪、杰将军和美善三人。
当杰将军和美善高举宝剑欲抹脖自尽的时候,钟离雪凄厉地喊道:“不——”
泪水从她的脸上汩汩地滚落,但她却不愿意绝望。
兴复不了兰屿,夺不回家园,十年含污忍垢功亏一篑,难道她竟连这最后两个亲人都保护不了了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何愁不能东山再起?我们熬了一个十年,亦可以再熬一个十年!只要我们不放弃,匡复家国一定还有机会的,但是我们一死,整个兰屿就真的亡国了!”
钟离雪的话如醍醐灌顶,杰将军和美善扔掉手中宝剑跪在了钟离雪脚边。杰将军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道:“杰罪该万死,从此后,天涯海角追随公主,誓死保护兰屿一脉香烟不灭,杰再不敢轻言死字!”
美善也跟随杰将军匍匐在钟离雪的脚边,钟离雪满腔悲愤,却只是化作无言的泪水。
她从地上扶起她的两位忠仆,遥望夜色中的东方,那里是破坏她家国的仇人,仇人不死,她何以言死?
三匹轻骑,在夜色中逃往天空翻着鱼肚白的东方。
张易辰,汉家皇朝的九皇子,雍王,钟离雪在你的帝都等你!
汉家皇帝,钟离雪来找你了!
国破家亡的仇,我钟离雪来报了!
※
初夏,京都。
雍王军队大败蛮夷军,顺利收复兰屿的捷报传来,京都的时令已是初夏。所有的植物经历一春的生长之后全都郁郁葱葱茂盛繁荣。
整个京都因为捷报而人心振奋。
白云暖看完雍王从兰屿寄回来的信,唇角不自禁绽了一抹甜蜜笑容。信上,张易辰道,不日凯旋,迎娶王妃,双喜临门,阿暖以为可好?
阿暖……
白云暖仿佛看见雍王就玉树临风地站立在她跟前,用感性而低沉的声音呼唤她:“阿暖,阿暖,阿暖……”
少女沉静的心湖在此刻被搅得涟漪不止。
有时候,距离能让相思变得尤为深沉。
“小姐,桃林里的桃子相继成熟了,奴婢摘了早熟的,让小姐尝尝鲜。”
绿萝捧了一大盘桃子进来,那绿中透着粉红的桃子全都飘着清新的香味儿,鲜嫩诱人。
白云暖并不嘴馋,只是道:“可给丽枫姐姐也送过几个去么?”
绿萝挑挑眉,耸耸肩道:“还没,奴婢觉得大可不必,反正送去了她也不会吃的。现在,她和少爷就是两个闷葫芦,成天价锁在各自的屋里,足不出户,也沉默寡言。”
白云暖心里一黯,他们两个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对于各自来说是一波又一波沉重不已的打击,焉能像最初那样展开笑颜呢?
白云暖嘴里却道:“你呀,就给你的偷懒找借口好了。”
“小姐不懒,小姐自个儿送去。”绿萝将那盘桃子往白云暖跟前一伸。
白云暖伸出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啐道:“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
“奴婢若有天大的胆子,也是小姐你借给我的。”绿萝莞尔一笑。
白云暖看着眼前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绿萝,神思恍惚了一下,她想起了心砚和红玉,甚至还想到了雨墨,她的丫头无论忠奸都没有落个好下场,眼下竟只有绿萝在身边了。便越发对绿萝生了怜惜之意。
她伸手便去接绿萝手里的盘子,“真是把你宠坏了。”
绿萝却将盘子往旁边一歪,让白云暖扑了个空,笑道:“奴婢开玩笑的,哪里能让小姐动手呢?小姐可是要嫁给王爷的,王爷兰屿一战告捷,不日定当凯旋,小姐除了夫人的孝,与王爷完了婚,便是王妃了,奴婢差使王妃,可不是不想活了吗?”说着,大笑起来,自在前头疾步而走,往王丽枫的屋子去了。
白云暖一怔,继而“噗嗤”一笑,也出了自己的屋子,寻王丽枫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明天陪我进城
白云暖和绿萝到了王丽枫屋外,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王丽枫来开门,绿萝道:“小姐,咱们回吧,王小姐她还是不肯见我们。”
已经两个多月了,王丽枫依旧自闭心门羞于见人。白云暖叹了口气。
她让绿萝将那盘新鲜的桃子放在门前地上,对着那扇紧闭的门道:“丽枫姐姐,刚摘的桃,新鲜着呢,我给你放在门外了,你若想吃,就拿几个尝尝。”
“小姐,全给了丽枫小姐,那你吃什么?”绿萝撅了嘴。
白云暖拿手敲了下绿萝的额,指了指屋前那片桃林道:“不能再去摘吗?一起去,多摘几个分给哥哥吃。”
绿萝一边摸着被敲疼了的额头,一边随着白云暖入了桃林。
王丽枫站在门内,透过门缝看着白云暖主仆俩走远,这才松了口气,背过身斜倚在门上。她的双手却仍是紧紧抓住那条层层勒在腰上的布条。无休无止的愁绪伴着嗓子眼阵阵恶心犯呕的感觉翻涌着,翻涌着……
※
夜深沉,月未央,桃林静谧,夜云飘香。
王丽枫悄悄推开自己的屋门,走了出去。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桃花坞,穿过桃林,在距离湖畔不远的地方寻到了一块小土坡。她费力爬上那块土坡,看着足有一人高的地面,咬咬牙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脚崴了一下,但她顾不得疼,又重新爬上土坡往下跳去。如此反复跳了几次,肚子却丝毫动静都没有。她实在累得跳不动了,跌坐在地上。捧着肚子哭了起来。
“娘已决定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离开娘?你爹不要娘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抛下娘?你知道吗?你爹伤透了娘的心,所以娘经过这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决定,放弃你,不要你了,所以你能不能听话。离开娘吧!不要再呆在娘的身体里了,娘向你保证,离开娘的身体没有那么疼。你不要害怕,疼也只是一下下……咱们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你一定要听话!”
王丽枫喃喃自语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她拖着虚软的步伐再一次爬上了小土坡。
“不要害怕。不会疼的。一定要听话,一定要离开娘,因为娘已经决定不要你了……”王丽枫扬起头将漫到眼眶的泪水逼回去,那泪却顺着腮边落了下去。
她望一眼天边孤冷的月,露出一丝凄凉的笑,用手抚了抚还未隆起的肚子,咬了牙准备再跳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正当她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土坡下传来厉声一喝:“你干什么!”
王丽枫愣住,她定睛望向土坡下的人。月光中一袭白衫飘逸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振轩。
“你是又要自尽吗?你何苦这样伤害自己?没有了沐飞,你真的就活不下去了吗?想当初,我伤害你的时候,你不也坚强地活过来了吗?这一次,你的打击真的如此之大吗?”白振轩轻愁缕缕,淡淡哀伤。
王丽枫一怔,原来白振轩误会了,以为她要跳坡是为了自裁。其实,这些日子住在桃花坞,她早就想开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死第二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呢?为一个不珍惜自己的男人殉情,实在太不值得了,同样,为一个不珍惜自己的男人生孩子,也不值得。当年失去了白振轩的孩子,现在她也不会留下杨沐飞的孩子。从今往后,她要好好地为自己活。
“你误会了,我傻了一次,不会再傻第二次。”王丽枫站在土坡上俯视着下面的白振轩,风清云淡道。仿佛,过往的伤痛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似的。其实,她只是学会了刻意地遗忘。她想,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够成功遗忘那些伤痛,白振轩给她的,杨沐飞给她的,统统都遗忘。
“那你站在土坡上面干什么?”白振轩困惑。
王丽枫唇边绽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扬了扬下巴道:“赏月!”
白振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有人一边跳坡一边赏月么?
“白振轩,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王丽枫忽而低头,问白振轩道。
白振轩怔住,继而点了点头。现在的自己在白云暖等人面前是弱者、可怜虫,在王丽枫跟前绝对是个强者。因为王丽枫的遭遇比起他的遭遇实在是凄惨太多。所以他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弱者的求救。
“你要我帮你什么?”
“明天天亮的时候,能陪我进一趟城吗?”王丽枫问道。
白振轩愣住。这本是个再轻而易举不过的恳求,于他却有些难度。自搬到桃花坞来,他几乎足不出户,因为心里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觉得现在的自己污秽肮脏,卑贱如泥,所以他让自己躲起来,先是躲在编修府内,但那个所在仍是在京城之内的喧嚣之所,他又无颜回洛县见他的亲人去,所以他又躲到了这郊外的桃花坞,做一只缩头的蜗牛,自欺欺人,日复一日。
“你不愿意吗?”见白振轩迟疑,王丽枫自嘲地笑了笑,的确她和他现今的关系,他完全没有帮她忙的必要。她只是他丢弃,被人捡去穿烂了又丢弃的一只破鞋而已。
“你进城去要办什么事吗?我可以请阿暖陪你。”
“我不想让阿暖知道我的秘密,因为我怀孕了,杨沐飞的孩子!”王丽枫的声音始终平静如风。
白振轩却顿时愣住了,许久才道:“你是要进城去找沐飞表弟吗?他现在已和尚书千金成亲,尚书府高墙大院,你要见他恐怕未必见得上。”
王丽枫摇头,“你错了,我还去找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做什么呢?我只是想去请郎中开一剂堕/胎药,但我不想被这桃花坞内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们若知道了,可能会给各种要与不要这个孩子的意见,我会烦,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把这个孩子流掉,所以……”
“那好,我陪你进城。单身女子有孕在身,见了郎中,总是有许多不入耳的话要听,如若我陪着你去,大抵就能少了那些个聒噪的声音。”
王丽枫在土坡上对着白振轩福了福身子,道:“如此就多谢白少爷了。”
他们就那么站着,一高一低,月光像不可逾越的屏障横陈在他们之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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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宁彦
【谢谢晴歌帮我指出“差强人意”这个词用得不妥,已改为“不尽如人意”,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谢谢。嘻嘻。下面言归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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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松塔套好了马车载着白振轩和王丽枫驶离了桃花坞,向着京都城区而去。
白云暖和绿萝不可思议地站在桃林前,看着红帷马车渐行渐远。
“小姐,他们这是要复合吗?”绿萝滑稽地瞪大天真无邪的眼睛。
白云暖看着红帷马车在朝阳绚丽的光芒中得得而去,摇摇头又点点头,继而侧头看着绿萝,迷糊道:“我不知道……”
的确,白振轩和王丽枫这是唱的哪出?两个在桃花坞内住了两三月都不相往来的人竟突然一同出行,这真让人跌破下巴。
“他俩是不是生病了?”绿萝。
白云暖摇摇头又点点头,蓦地回神,敲了下绿萝的头,道:“你个乌鸦嘴,胡说些什么呢?”
绿萝缩了缩脖子,抱着被敲痛的头,委屈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小姐你想,少爷自搬到桃花坞,何时出过屋门半步?就是一日三餐也是端到他屋内的,可今日竟然陪着丽枫小姐进城,你说奇怪不奇怪?”
绿萝歪着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白云暖,仿佛在等她家小姐附和自己的严密分析。不料白云暖却瞪了她一眼,道:“为什么一定是哥哥陪着丽枫姐姐进城,而不能是丽枫姐姐陪着哥哥进城?”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反正是两个一起进城就对了。一同出了桃花坞,一同上了马车,小姐小姐。你说他们两个在马车上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曾经他们可是夫妻,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过,现在他们两个共处一室,马车车厢也算共处一室吧!真好奇他们两个是面对面坐着,还是肩并肩坐着,如果面对面坐着,松塔驾着马车。车轮万一压到了石头,马车那么一颠簸,他们两个的头就碰到了一起。就这样就这样……”
绿萝边说边用手比划,她以掌扶额,做出头被撞疼了的模样,还拉起白云暖的一只手放到白云暖的额头上。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少爷和丽枫小姐的头碰到了一起,然后这么一摸头,一抬头,四目相对,然后,然后他们两个会不会趁机亲亲,然后,然后就旧情复燃了!”
“复燃你个头!”白云暖翻了翻白眼。拿手重重敲了下绿萝的头,“你这么喜欢装头疼。我成全你!”
绿萝捧着头,“哎哟”叫了声,嗔怪道:“小姐,你下手也太重了,人家,人家这不是高兴吗?”
“是啊,这的确是一件好事,我们应该高兴才对。”真娘从桃林内款步走了出来,她穿了件淡紫色的百褶裙子,上身是赭色短襦,不施脂粉,云鬓轻绾,在桃林浓绿的背景衬托中,虽然还是显得好看,但眼角已有了明显的鱼尾纹,人也显出了一丝老态。
白云暖有一瞬的神思恍惚。她重生到这一世时是十三岁,现在已经十五岁了,不过两三年光景,母亲死了,真娘活着,却也见老了。
白云暖有种世事无常的感觉。一阵晨风吹来,她竟无端打了个寒噤。
“小姐,大早上的,不要在风中久站了。”真娘将臂弯一件淡绿披风披到了白云暖肩上,盈盈笑道:“小姐该用早膳了。”
白云暖回头睃了绿萝一眼,打趣道:“被绿萝恶心到了,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绿萝愣住,旋即无辜道:“是被奴婢哪句话恶心到了?‘亲亲’吗?可是夫妻之间‘亲亲’不是很正常的吗?小姐将来嫁了雍王不也要‘亲亲’吗?”
白云暖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嫌恶道:“真娘,快捂了绿萝的嘴,这丫头什么时候口无遮拦成这样了?夫妻之间一定要‘亲亲’,我怎么不知道?依我看,这丫头定是思春了,也罢,原还想在你和红玉二人之间挑一个许配给松塔,红玉无福先去了,就剩了你,等哥哥今日回来,我就好好和他说说,将你许配给松塔好了!嫁了松塔,你就知道夫妻之间是不是一定要‘亲亲’了!”白云暖说着,自己已经忍俊不禁,拿了帕子掩嘴葫芦。
真娘起初见白云暖拿绿萝打趣还笑得眉眼弯弯的,听到“红玉”二字时,脸上却抽搐了一下,表情僵了僵。白云暖只顾自己笑着,倒忽略了她这个动作。
绿萝听白云暖说要把自己许配给松塔,又羞又窘,又是叫嚷,又是手足无措,最后只能一跺脚,嗔道:“小姐,真娘,你们讨厌!”
真娘道:“瞧你矫情的,我看松塔挺好,回头不光小姐要问问少爷,我也要让秦艽去问问松塔的意思,说不定人家松塔还看不上你这嘴上没把门的呢!”
绿萝彻底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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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坞的马车入了京城,白振轩让松塔停了马车,兀自下车去询问医馆的路。问到了京城最大一家医馆的位置后上了车,对王丽枫道:“打探到京都宁家大药房里有位医娘名唤宁彦的,专治妇女疑难杂症,医术高超……”
王丽枫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摇晃着身子,淡淡道:“落个胎而已,哪就是什么疑难杂症?何须劳师动众去请这样高明的医娘?随便什么小医馆一草堂落胎药寻一副来就是了。”
白振轩道:“女子怀孕生子,可大可小,古往今来,有多少女子死于这桩事情上,绝不能掉以轻心。”
“凡医术高明者,势必诊金也贵,我已经欠你和阿暖很多人情了,这些日子在桃花坞内白吃白住……”
白振轩打断王丽枫道:“何必这样见外?咱们都是洛县来的,人在他乡,互相扶持,本就应该。你日后还要嫁人生子,落胎这一件事决不能马虎以对……”
轮到王丽枫打断白振轩:“又不是头一遭落胎了。”
王丽枫面上如一潭死水,接着马车内便气氛沉寂如死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宁医娘说毒
一座小小的宅院前挂着“宁家大药房”的牌匾。
白振轩和王丽枫进了门,由小厮引着见到了宁彦。
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银盘脸白净细腻,高鼻子,樱桃口,桃花眼,阔额长眉,乌发云鬓上簪着一枝九翅镶珠金钗,橘红的精美刺绣云锦外衣,项上是一个金项圈。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子斜射进来,落在宁彦的项圈上反射出金色耀眼的光芒。宁彦的表情却是森冷的,带着抹对世上诸事都不关心的淡漠。
她坐在桌旁,指了指面前专门给病患坐的椅子,对王丽枫道:“腹中的孩子是要留还是要去?”
王丽枫刚在椅上坐了,猛地吃了一惊,她还未说什么,这医娘怎么就知道她怀孕了呢?
见她面上疑惑,宁彦淡淡道:“观你气色,面色蜡黄,神情不振,的确是孕妇之态。只是,我看一眼便知你怀孕,却无法看一眼就揆度出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腹中的孩子。若是要这个孩子,你现在便可以离开宁家大药房了,去寻常医馆找个郎中开剂安胎药即可,若是不要这个孩子,那我倒可以给你开一剂毒药,毒死你腹中的孩子。”
宁彦越是说得风轻云淡,王丽枫就越发心里生寒,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颤声道:“毒药?”
“不错,我宁彦帮女子落胎用的不是药,是毒。凡有孕之女子喝了我调制的毒药,立即胎死腹中。尔后再佐以他药,腹中的死胎便可排出体外。我这种落胎法对母体损伤比寻常药方要威力凶猛得多,但是有利有弊。寻常落胎药,母身定是疼痛万分,我这毒却能让母身在不知不觉中落胎,因为母亲所喝之毒所有毒性都被胎儿吸收,胎儿排出母亲体外后通常浑身黑透,状若木炭。”
王丽枫听及此,手心沁了汗。一想起腹中孩子可能出现的黑漆漆的模样,便一阵心痛,她纠结地咬了唇道:“这个孩子我不要了。请……”
“丽枫!”一直伫立于一旁的白振轩蓦地唤出王丽枫的名字,王丽枫愣住,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忽略了心头那抹不自在。问王丽枫道:“是不是要再考虑考虑?”
王丽枫抬头见白振轩凝眉肃然。倒是一脸关心的模样,不由又怔了一怔。
宁彦道:“你们夫妻两个看起来也甚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年纪轻轻,正是为人父母的好时光,为什么就不肯要这孩子呢?”
一句话令白振轩和王丽枫都有些尴尬。在不了解内情的外人看来,他二人的确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二人之间早已是曾经沧海。现在是心湖如一片死水,一点涟漪都再难泛起了。
白振轩向宁彦施了一礼。道:“敢问宁大夫,假若母身已经落过一次胎,这第二次又强制落胎,用的又是如此稀奇古怪的药方,对母亲的身子是否有影响?”
“怎么?这么说来,令夫人曾经落过一次胎咯?”宁彦抬眼看着一脸正色的白振轩,眼皮微微垂了垂,道:“这风险肯定是有的。”
“风险到底多大,会不会影响下一次生育?”白振轩已经顾不得话题赧然,他确是为王丽枫担忧,如若这一次落胎造成王丽枫终身不孕的后果,那么她这一生岂不是太可怜了?毕竟她曾经为他失去过一次孩子。
宁彦唇角挑了挑,她觉得有些好笑,便戏谑地看着白振轩道:“我倒是对你们二位有些费解了。这一次做父母的机会你们倒是愿意放弃,却又惦念着下一次能不能做父母。不要觉得孩子还未出生,随意落胎便不是罪过。要知道他虽然还在母腹当中,还未睁眼看一看你们这一对狠心的父母,可是他已经是一条生命了,很可能此刻我们三人的对话,他正静静听着呢!也不知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决定要杀死他的时候会作何感想。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他的父母却比老虎要心狠得多,或许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们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吧!如果抛弃也能变成一种苦衷的话,他一定不想去怪你们的。”
宁彦说及此,一脸阴沉。她这一番话不知为何就将自己的心情说到了谷底。王丽枫和白振轩的心情也跟着跌入谷底。此时,整个屋里鸦雀无声。
蓦地,宁彦抬起头来,有些不耐烦道:“要不要我的落胎毒方,你们一句话吧!不要磨磨唧唧的了,决定抛弃,还要作出于心不忍的样子,这样未免更过分了。”
王丽枫惨白着脸,陷入矛盾中,一时无言。
宁彦心里烦躁,都想起身送客了,恰在这时,小厮进来通禀说道:“启禀小姐,尚书府差人来请。”
宁彦不自禁带了丝嘲讽的意味,“敢是尚书府哪位姨娘要落胎?”
小厮尴尬道:“不是,不是请医娘开落胎方子,而是请医娘过府为灵芝小姐开安胎的方子,来人说尚书大人的千金灵芝小姐新婚二月有余已经有喜了。”
小厮话音落,王丽枫就猛然一震,衣袖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茶盏,立时茶水四溢。
宁彦有些费解地看着王丽枫,白振轩却早已一把拉起王丽枫,未向宁彦告辞,便急匆匆出了宁家大药房。
看着二人拉拉扯扯的背影,宁彦耸了耸眉,一肚子腹诽:这二人搞什么鬼?
小厮提醒宁彦道:“小姐,这尚书府咱们去吗?”
“不去,”宁彦没好气,“你去回了那人,就说本医娘只负责帮人落胎,不负责帮人安胎!灵芝小姐要安胎,全京城有的是要抱他尚书大人大腿的庸医,让他另请高明去。”
“可是来人说。尚书大人说了医娘医术高超,请医娘去安胎是最为稳妥的,其他人他信不过。”
宁彦冷笑。“本医娘哪里是医术高超,只是会用毒罢了。你去转告那尚书府来人,就说如果不怕本医娘毒死他们家小姐,就尽管再来请便是。”
小厮依言去了,那尚书府自然不会再派人过来请宁彦过府为刘灵芝安胎。一个使毒的人,谁个不怕?
※
白振轩一直拉着王丽枫回到自家马车旁才松开握着王丽枫的手。松塔见他二人拉拉扯扯,面色不郁。好奇地从马车头跳了下来。
“少爷,丽枫小姐,这么快就办好事情了?”松塔笑嘻嘻地问。
白振轩喝他道:“办什么事情?不办了。回桃花坞。”
松塔答了句“好嘞”,便跳上马车。
白振轩转身欲上马车,王丽枫却原地不动,他只好又折回身子。来拉王丽枫。王丽枫一歪身。躲过了他的手。
见王丽枫重新往大药房的方向走,白振轩急了,几步追上她,拽住她的手,急道:“难道你真的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
“你不是他的父亲,与你无关!”王丽枫冷冷答。
“与我无关,昨夜你为什么又央求我陪你同来呢?”
王丽枫愣住,脚步也顿了顿。
白振轩道:“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这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全身中毒,漆黑如一块黑炭吗?”
王丽枫痉挛了一下。她蓦地回过身来,脸上已经爬满泪水。她哭着笑起来:“杨沐飞都不管这个孩子了,你为什么要管?你适才在宁医娘那里没有听到吗?尚书府的刘灵芝小姐新婚二月有余已经有喜了,杨沐飞他要当爹了,所以他根本不会在乎我肚里的这个孩子。如若我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一出生就是个没有爹的可怜虫……”
“他不是还有娘吗?”白振轩沉痛地喊起来,看着王丽枫的眼泪,他竟如此手足无措,心底里是万千自责与不安。这个女子也曾那样美好与贤淑,是自己毁了她,她才一步步沦落到今天被人抛弃、被人议论、始终抬不起头来的境地。自己是罪魁祸首,是万恶之源。真正对不起她的人是他白振轩,不是杨沐飞!如若他不伤她在先,那么沐飞与她便没有这段冤孽,她的人生也不会有此万劫不复的遭遇。
白振轩向着王丽枫伸过手去,哀求道:“孩子没有爹,可是他还有娘啊!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所以你怕什么呢?再说,除了你,还有我和阿暖哪!你知道的,自从你出现在桃花坞,重新走进我和阿暖的生活,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我和阿暖谁也不会抛弃你的,你应该知道我和阿暖都是善良的人,丽枫,听我的,把孩子留下来吧!宁医娘说得对,他虽然还没出世,可已经是一条生命,我们此刻的对话他正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感觉到他在乞求你让他活下来吗?”
王丽枫凄然地笑了起来,她一边落泪,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去。她的身子才向后退了一步,白振轩便一把上前拉住了她。
他的手指微凉,握着她的手,却令她有无限暖意,自心底升起。
“你希望孩子有个爹,有娘还怕没有爹吗?你终会再替这个孩子找到一个疼他爱他的爹的……”
王丽枫的泪簌簌落下,她泪眼模糊地看着白振轩微笑的面容,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松塔驾着马车终于载着王丽枫和白振轩原路返回。
京城的街道热闹非凡,松塔坐在马车上优哉游哉地哼起了小曲儿。这小曲儿是从前向黄栀学的。琴官、蓉官都曾出身梨园,黄栀前后伺候过两位名旦,耳濡目染哼几句戏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白振轩住在编修府的日子,安宇梦正在准备殿试,黄栀得空便教松塔唱几段他拿手的曲目。
安宇梦殿试中成绩不理想,连皇上要赏他个小官儿做做,他也拒绝了,带着黄栀回洛县河西镇去。有功名无功名对安善人夫妻而言都不打紧,他们原只是要儿伴身边,安享天伦而已。
可是安宇梦的黯然归乡对洛七尾打击却甚大。不但要面对洛甫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还要接受洛甫为她安排的与京城显贵家纨绔子弟们的相亲,因为安宇梦没有功名,皇帝便不能赐婚。因为,洛甫说过,他宰相家的千金绝不嫁给白衣郎。
安宇梦,你怎么能做个逃兵呢?安宇梦,我知道殿试上的草包模样是你故意的,你不愿意让皇帝赐婚,你宁可放弃当状元的机会,放弃高官厚禄,也不与我洛七尾成婚,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长久以来,我们之间,竟是我一厢情愿吗?
洛七尾的苦楚没人能分担。因为洛甫害怕她又向从前一样离家出走去找安宇梦,便禁了她的足,所以她去不得编修府找白苹,也去不得桃花坞看白云暖,她每日在宰相府的高墙大院内寂寞得都快发疯了。
她对宛如说:“你去告诉白苹,或者告诉白云暖,让她们来看我,我需要有个人和我说话,否则我就要发霉了!”
宛如立即替她偷偷溜出了宰相府。
正在去往编修府的路上,一路都低调得垂着头,想尽快完成小姐的交代,不料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宛如!”只听一个少年兴奋不已的呼唤声,宛如吓了一大跳,寻声望去,见是一辆红帷马车,车头坐着满脸堆笑的松塔,正朝她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宛如和松塔是熟络的,白振轩住在编修府的日子,她跟随洛七尾去编修府找白苹,便能时常遇见松塔,二人很是投缘。
“松塔!”宛如也立即展露一脸笑容,迎向了松塔的马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兰屿硝烟又起
松塔勒住了马车车头,在宛如跟前停住了。
宛如笑盈盈道:“松塔,好久不见。”
“是的,宛如,好久不见,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编修府!整好也遇见你了,我便托你捎句话给你们家暖小姐。”
“你要同我们家小姐说什么?”
“不是我要同你们家小姐说什么,是我们家小姐要跟你家小姐说,她想她了,让她到相府找我们小姐玩。”
“既然是你们小姐想我们小姐了,为什么不让她出城去桃花坞找我们小姐玩,你知道我们进城一趟不容易,守城的士兵把得可严了。”
宛如见松塔如此说,便左右张望了一下,侧过头低声对松塔道:“我们小姐也想去桃花坞找暖小姐玩,可是她被相爷禁足了。”
松塔张圆了嘴,“哦”了一声道:“了解了解。我一定把你的话带给我们二小姐。”
马车内白振轩见马车突然不走了,便撩起车帘,探出头来,道:“松塔,遇到谁了,嘀嘀咕咕的,半天不走?”住在编修府时,白振轩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内,宛如虽随着洛七尾到过编修府及此,他却并未见过,所以他是不认识宛如的。
此刻,白振轩见马车旁站着个眼生的小丫鬟,生得干干净净的, 身上的衣裳却很华丽,与寻常人家丫鬟的穿着不是一个档次,不由多看了一眼。
而宛如见一个公子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生得是惊世骇俗。非常俊美,又见松塔喊其少爷,知是白振轩。而跟在洛七尾身边。宛如是了解白少爷被相爷猥亵并发病数月这一件事的,于是此刻看白少爷的眼神中便多了份异样。
“奴婢是相府洛小姐身边的丫鬟宛如。”宛如向白振轩施施然行了个礼。
白振轩一听是洛甫家的丫鬟,面色立时难堪起来。他对松塔嘟哝了一句:“快走!”便放下车帘,逃也似的缩回了车内。
王丽枫原本郁郁,见白振轩突然神色俱变,坐在车内焦躁不安,便问道:“你怎么了?”
孰料寻常一句关心的话却让白振轩凭空吓了一大跳。他低呼一声抬头看向王丽枫,眼神里全是惊恐之色。王丽枫不由诧异。
马车外,松塔有些尴尬地看着宛如。宛如悄声问道:“白少爷他怎么了?是不是宛如说错话了?”
天良,宛如刚才可只说了句“奴婢是相府洛小姐身边的丫鬟宛如”,何错之有?或许相府二字便足以刺激白振轩的神经吧!毕竟,这个地方对他而言是噩梦。是地狱。
“宛如。你别多想了,或许少爷有事急着回桃花坞去,那我们改日有机会碰面再说。”
宛如道:“嗯,我也去编修府找温夫人一趟。”
“你找大小姐何事啊?”
“同要你和你们二小姐说的,是同一桩事。所以,就此别过吧!”
宛如和松塔各自挥了挥手,便分头走了。
一路上,白振轩都不再说一句话。同先前在宁家大药房内与宁彦沟通时,以及在宁家大药房外与王丽枫积极对话的白振轩完全判若两人。
王丽枫见他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心里困惑,白振轩到底是怎么了?自己虽在桃花坞内住了俩月,可因为杨沐飞的事情以及腹中珠胎暗结的事情,苦恼不已,遂未与白云暖好好说过话,也未曾问过他们怎么好端端地不呆在洛县,反来了京城,来了京城,又不居住在城内,而是隐匿到京郊来,这其间定有什么隐情。
回到桃花坞,松塔将宛如拜托的事情一五一十与白云暖说了,白云暖当即便决定择日去宰相府探望洛七尾,不料白振轩却激烈地反对,说什么也不让白云暖进城。
他道:“咱白家与相府今时不比往日,过去两家有恩义利益之牵扯,今日咱白家与相爷之间却只有怨怼,原因便是你与雍王的婚约。虽是皇帝赐婚,可到底是雍王毁了与洛七尾的婚约,才让咱白家做了皇亲国戚,这件事对咱白家是殊荣,对相爷来说却是耻辱。相爷绝非善类,更是个阴险卑鄙无耻之人,你若去相府,保不准会对你做出什么来。哥哥遭他陷害,到底是不打紧,可你是女孩儿家,一旦毁了清誉,你与雍王的婚姻只怕是竹篮打水了,所以相府,无论如何,哥哥都不许你去!”
这是白振轩这数月来开口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且情绪饱满,灼灼动人。白云暖又是悍然,又是感动,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哥哥对她竟关心至此。只是,哥哥,你遭遇了这样的打击当真如你自己所言“到底是不打紧”吗?如若真是这样,这数月来的萎靡不振又是什么?
“哥哥,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去相府的。”
“你与七尾姐妹情深,若想见她,不如约在编修府,只是她被禁足了,所以还是再等一段时间,雍王不是凯旋将归了吗?等雍王归来,你再与七尾见面,一旦遇到个好歹,还有个求救的人,哥哥是书生无用,保护不了阿暖你,甚至自身难保,所以哥哥不希望你去宰相府,你不要嫌哥哥小题大做,杯弓蛇影。”
白云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扑在白振轩怀里,含泪而笑。
她的哥哥开始会关心人了,不再自闭心门,这是好兆头。
可是白振轩并未如她所愿的好起来,交代完她这些话后,他又躲进了他的屋子,闭门不出,只奋力弹琴,所弹曲子皆悲愤郁郁。
※
白云暖没有进城去看洛七尾,白苹倒是去相府安慰了洛七尾一番。
白云暖在等雍王凯旋,可是等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消息:雍王不仅未能凯旋,并且又在兰屿开战了。
原来,宜岫王的儿子又获知宜岫王并非钟离雪所杀,乃是张易辰下令杀害的,于是,钟离雪逃离兰屿,张易辰安顿好兰屿军民,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宜岫城的军队突然来犯,杀了张易辰一个措手不及。
兰屿的坚守是个艰难的重任,皇帝接到前方军情告急的战报后批示:令雍王务必击退宜岫城,守住兰屿!
温鹿鸣从城内将这个消息递到桃花坞时,白云暖正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张易辰浑身浴血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白云暖惊醒后,绿萝便来告知温鹿鸣从城内捎了书信出来,白云暖拆信阅视,果真应验了梦境:兰屿硝烟又起,张易辰回京无望。
接下来的日子,白云暖便每日惴惴不安,牵挂着战场上的张易辰。
※
在距离京城十里地之外的一条通京大道上,三只轻骑正御风疾驰。钟离雪、杰将军和美善这一路行来,都已换下异域的服饰,穿上汉人的服装。
钟离雪红衫妖冶,在风中飘飞如火。
杰将军一袭黑袍,英俊威武。
美善则蓝衣低调,安静如尘。
这一路行来,三人都风尘仆仆,各骑死了两三匹壮实的大马。
此刻,三匹骏马正撒开四蹄,奔驰如风,蓦地,钟离雪面色一凛,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一口荤腥从口内喷涌而出,接着眼前一黑,便从马上栽了下去。
“公主!”
杰将军和美善勒紧马缰,大喊一声,引起马儿凄厉嘶鸣。二人翻身下马,扑到钟离雪身边。
杰将军抱起钟离雪,但见她面色乌紫,唇边的血渍也呈乌黑之色,已然昏迷。
“公主这是中毒了吗?”美善哭着问。
杰将军的心往下一沉,旋即抱着钟离雪上马,对美善道:“赶紧找个郎中为公主解毒。”
美善已经重新翻身上马,她忧愁道:“可是我们的身份本就不便暴露,公主又中了毒,我们一旦到了京都的城门肯定就会露馅的!”
公主的毒十万火急,可是美善的分析也有道理。
杰将军举目四望,但见大道旁不远处有一片湖水,湖畔是一片碧绿的桃林,桃林深处俨然有一户人家。
杰将军不由一震,指着那片桃林,对美善道:“那里有人家,咱们去那里!”
于是二人一夹马肚,两腿一蹬,便带着钟离雪向那桃林而去。
骏马越过湖水,在桃林前停了下来。
杰将军下了马,抱着钟离雪飞速穿过桃林,美善紧跟其后。二人跑到那户人家跟前,抬头但见屋门牌匾上赫然写着“桃花坞”三个字。
杰将军一脚踢开桃花坞的门,一下惊动了屋内正在围炉熬药的松塔。
绿萝从里屋走出来,边走边道:“松塔,药好了吗?小姐这几日牙疼上火,正等着凉药喝呢!”
松塔却并不回答她的话,手里扇火的扇子掉到了地上,头仰着盯向门口,脸上是见了鬼般的可怖表情。
绿萝顺着松塔的目光望向门外,看见了一脸杀气的一男一女,女的手里的宝刀已经出鞘,发着明晃晃的寒光,男的手里则抱着个脸已发黑的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绿萝的反应比松塔激烈多了,她直接尖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白云暖正在里屋看书,猛听得绿萝一声尖叫,不由一惊。她扔了手里的书,便大步走了出去。
当白云暖一袭白衣从里间走出来,就像一朵飘逸的云,杰将军和美善只觉眼前一亮: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乌诛毒丹奇怪小丫鬟
白云暖的美貌只让美善错愕了一下便立即目露凶光,扬起手中的宝刀,而杰将军一双眼睛仍紧紧盯在白云暖那张绝美的面容上,钟离雪已是世上少有的美貌,眼前的少女却美得让公主也稍逊。更令杰将军吃惊的是白云暖的从容。只见她向药炉旁已经吓傻掉的松塔道:“松塔,愣着干什么?有朋自远方来,还不赶紧行个方便,先去拿瓢冷水将绿萝浇醒,再去请少爷和丽枫姐姐他们出来帮忙。”
“哦。”松塔这才慌慌张张去了。
白云暖交代完松塔,这才将目光调到杰将军和美善身上,她施施然行了个礼道:“二位不必剑拔弩张,助人为快乐之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美善与杰将军见白云暖春风和煦,一脸友善,互视一眼,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白云暖的目光落在杰将军怀里的钟离雪身上,见那个红裳女子,一脸乌紫,定是中毒了。便问道:“壮士,你怀中的女子敢是中毒了?”
杰将军给了美善一个眼神,美善遂收了刀,杰将军道:“需得找个郎中看视之后方能下定论。”
松塔已将绿萝弄醒。绿萝从地上起身,一见杰将军等人又要惊叫,白云暖伸手阻止了她,又对杰将军道:“请壮士抱着这姑娘随我来。”白云暖又吩咐绿萝和松塔去把王丽枫和白振轩都请来。
白云暖前边引路,将杰将军等人带到了客房。让钟离雪在床上躺好之后,绿萝和松塔将王丽枫和白振轩都请来了。
白云暖又让绿萝去找真娘给杰将军和美善做饭。
白振轩和王丽枫一见床上一脸乌漆麻黑的钟离雪大吃一惊,这毒中得不轻。就是不知还有活命吗?
王丽枫伸手探了探钟离雪的鼻息,转身对白云暖和白振轩道:“一息尚存。”
杰将军拱手跪在众人面前道:“请各位朋友能帮我们进京请一位郎中过来,替我家公……小姐解毒。”
“壮士先起吧,送人玫瑰手有余香,我们定当竭力帮忙的,”白云暖说着,遂转向白振轩。“哥哥在京城住的时间久,可知道京城有什么名医圣手在解毒方面技高一筹的?”
白振轩看了王丽枫一眼,胸有成竹道:“宁家大药房的医娘宁彦!”
王丽枫凝眉道:“可是那宁医娘性情古怪。只怕轻易不肯来。”
“她在哪里,绑也得将她绑来!”美善十万火急道。
白云暖当机立断:“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松塔,你去套马车,我和壮士一起进城去请宁医娘。至于这位姐姐。你留下来照顾你们家小姐。”
白云暖拍拍美善的肩,便与杰将军一同出了桃花坞。
二人穿过桃林,却见松塔对着马车轱辘发愁,“小姐,马车坏了。”
白云暖脑子还未思索,杰将军已经翻身上马,向她伸过一只手来:“小姐,上马!”
白云暖对着那只宽大壮实的男人的手呆了呆。杰将军却不由分手一把拉她上马。她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马上。杰将军的手绕过她的身子,拽住了马缰。白云暖觉得尴尬,杰将军却道了一声:“坐稳了!”马肚一夹,两腿一蹬,骏马便已飞出一丈远。
一路上,风声萧萧,白云暖在杰将军怀里颠簸得如飞云端,转眼便已置身在京都城门前。
杰将军马缰一紧,马儿前蹄凌空抬起,一声嘶鸣,便停在了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上来盘问道:“来者何人?”
白云暖定了定神,道:“小女是翰林院编修大人温鹿鸣的小姨子,进城去温大人家作客,还请官爷放行。”
那兵士瞅了白云暖一眼,倒不觉什么,但目光一落到白云暖身后的杰将军身上时,眉头便紧蹙起来。马上的黑衣男子长得高大魁梧,一点儿都不像汉人。
“小姐,你可以进城,但是他不行!”
杰将军一双眼睛已经蕴了怒气,目光也阴狠起来,拉住马缰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白云暖已感觉到杰将军的紧张,她的手自然地搭在了杰将军的手上,感觉到杰将军的拳头本能一松。
白云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往地上轻轻一扔,不动声色道:“官爷,他是我表哥,也是温大人的表舅子,此刻编修府已经备好宴席,专等我二人赴宴,若只我一人前往,只怕温大人等不到表哥一定会怪罪于我的。官爷,不用担心,吏部尚书刘大人的状元女婿也是我的表哥。”
那兵士听及此,心里便不想再为难白云暖了,他已经看见白云暖故意扔在地上的一锭银子,遂挥了挥手,大声道:“放行!”
守城的兵士搬开路障,杰将军驾了骏马长驱直入。
一路上打听了宁家大药房的所在,二人直奔宁家大药房而去。
进了宁家大药房,宁彦正在为一孕妇开落胎的方子,杰将军直接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插在了桌上。匕首透过处方纸深深扎入木头里,那孕妇早已吓得逃了出去,宁彦倒是镇定,她扬起头,淡定道:“有求于我,何必动刀动枪?”
杰将军一把拔下那把匕首架在了宁彦的脖子上,白云暖道:“别伤了她,你家小姐的毒还等着她解呢!”
“怎么是请我去解毒,而不是去落胎么?太好了!”宁彦当即欢喜起来,让杰将军和白云暖面面相觑,匪夷所思。
宁彦道:“今年开春到现在,好几个月了,却只是帮人落胎,未给人解过毒,我早就手痒得不行。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快走!”
宁彦说着,便推开杰将军的匕首。唤出一个丫鬟和一个书童出来。丫鬟和书童都梳着垂髫,还未长开的模样。在宁彦的吩咐下,丫鬟和书童快速地收拾出两个药箱。一人背上一个跟在了宁彦身后。
“走啊!”宁彦招呼白云暖和杰将军。
二人也没想到此行竟如此顺利,都缓了缓,才迈开步子,随宁彦出门。
那丫鬟临出门前,蓦地回头看了白云暖一眼。白云暖也恰好抬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那丫鬟明显错愕了一下,但迅即收拾了面色。低头随宁彦走了出去。
白云暖看着这丫鬟的背影,对她适才一瞬的错愕记忆犹新。这丫鬟生得面容精致、小巧玲珑,但自己的确是未见过她的。为什么她适才看见自己时却有那样的表情呢?
白云暖在心里打了个疑问。
出城的交通工具,已由骏马改为了宁家的大马车。
宁家的一个老车夫驾车,丫鬟和书童都坐在了马车前头,宁彦、白云暖和杰将军都坐在了车厢里。
到了城门口。宁彦撩开车帘探出头去。守城的士兵见是京城有名的医娘宁彦,想她定是出城出诊,便很轻松便放了行。
一出了城门,马车便快了起来,很快便到了桃花坞。
宁彦替钟离雪一番珍视之后,眉头蹙成了个无法解开的结,她回头紧盯着杰将军道:“你们不是汉人!”
杰将军愣住,美善本能地又要去拔刀。
白云暖握住美善拔刀的手。打圆场道:“是不是汉人,又有什么所谓?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吗?难道宁医娘替人看病解毒还拣对方是不是汉人吗?”
“那倒没有。”宁彦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的毒已经毒入膏肓,本医娘回天乏术。”
美善早已宝刀出鞘,泛着寒光的刀片抵在了宁彦的脖颈上。
众人都捏了一把汗,白云暖道:“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要是杀了宁医娘,你家小姐就的确无法回天了。”
杰将军喝道:“美善,将刀放下。”
美善这才郁闷不平地收了刀,威胁宁彦道:“且留着你的狗命,如若救不活我家公……小姐,再取你的狗命不迟!”
宁彦却深不以为然,似笑非笑道:“无论你杀不杀我,我都是那一句话,这位姑娘已经毒入膏肓,本医娘是回天乏术了。”
美善一股子火又要上头,杰将军用目光制止了她,继而向宁彦拱手哀求道:“请医娘无论如何都想想办法,我们家小姐不能死!”
宁彦哈哈大笑起来:“这世上又有谁是能死的?但是阎王要你五更死,绝不三更来提人;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一切皆是命数。”
白云暖道:“医娘此言差矣,如若一切皆是命数,那还要医娘做什么?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人有逆天之时……”
宁彦不耐烦地抓耳挠腮,道:“你们都误会我的意思了,目前这位姑娘死不了,她大概还有一个月的命好活。如若这一个月内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杰将军和美善“噗通”跪在了宁彦跟前,“恳请医娘救救我家小姐!”
宁彦敛容收色,重新替钟离雪检查了一番,转身对众人道:“这位姑娘所中之毒来自异域,名唤‘乌诛’。‘乌诛’是由提炼乌诛草的毒液制成的毒丹,此种毒丹长期服用,毒入骨髓血液,无药可解。据我诊断,这位姑娘服食乌诛至少有十年了!”
“十年?”杰将军和美善倒吸一口凉气,这十年他们三人是在宜岫城度过的,唯一可能对钟离雪下毒的人除了宜岫王艾鲁没有别人了。
“这十年来,为什么毒性始终没有发作呢?”白云暖问宁彦。
宁彦答道:“乌诛草的花语是:自己是自己的良方兼毒药,所以乌诛毒丹的解药是它自己。只要每隔一段时间服一次乌诛毒丹,它的毒性只会在血液中积淀,却不会发作,但一旦到了时间却停止服用乌诛,便会毒发,毒发的症状便是你们见到这位姑娘的模样,全身乌黑,直至毙命。现在,这位姑娘只是脸上发黑,每过一日,黑色素便在身上蔓延,一月之后,这位姑娘全身发黑,便再无生还希望了。”
“所以这毒丹叫做乌诛?”白云暖恍然大悟。
“聪明!”宁彦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聪明又有什么用?她也不会解钟离雪身上的毒啊!
“难道小姐就无药可解了吗?”美善急得哭了起来。
白云暖道:“适才宁医娘说过,乌诛的解药是它自己,只要在一月之内找到乌诛草,让你家小姐服下,你家小姐便有救了。”
“可是,乌诛草长在异域,原产地是现今正攻打兰屿的宜岫城,又如何能轻易取得?即便这一路顺风顺水,顺利抵达宜岫城,没有两个月光景是根本不行的,可是这位姑娘只有一月的死期了。”
听宁彦如此说,美善哭得更伤心,她直接膝行到床边抱住钟离雪呜咽了起来。
杰将军心里悲痛,却不能不强打起精神,问宁彦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救我们家小姐了吗?”
宁彦沉吟了一下,“办法不是没有,乌诛毒丹的毒性积淀于你家小姐的血液骨髓之中,如若能施针将毒血与鲜血分离并排出,你家小姐才是真正的保住性命。毕竟,服食乌诛克制住毒性的同时也让毒性更加深入膏肓!”
白云暖、白振轩和王丽枫三人的眼睛同时一亮,异口同声道:“骆雪音!”
※
众人商议的结果是:白云暖陪同杰将军和美善护送钟离雪回洛县找骆雪音施针。宁彦决定同往。她要去会一会传说中曾替太后治好过头风痛病的那个针灸大师。骆雪音的大事迹风靡本朝时,宁彦还只是个小女娃子。
宁彦吩咐她的书童和丫鬟回宁家大药房替她收拾行装,自己则就等在桃花坞内。
钟离雪还有一月之期,杰将军和美善也暂时缓了一口气。真娘早就做好了饭,二人连日赶路,早就饥肠辘辘,饕餮了一番,连夸真娘手艺好。
白云暖回房去看绿萝行装收拾得怎样了,却在廊下遇到了松塔,松塔一边挠头,一边喃喃自语。
白云暖问道:“你一个人碎碎念些什么?”
松塔道:“小姐可知那宁医娘带来的小丫鬟叫什么名字?”
白云暖困惑松塔怎么有此一问,便摇头道:“不知道啊,怎么,你看上人家了?我还准备将绿萝许给你呢!”
松塔立即摇头,羞赧道:“小姐说什么呢?奴才根本就不认识宁医娘身边那丫头,之前从未见过,可是你说奇也不奇?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叫松塔。”
松塔一脸的匪夷所思。
白云暖倒不以为意,笑道:“我还以为你在纠结些什么呢!原来是因为这个,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少爷,或者是桃花坞的其他人唤你名字时被那丫头听了去,也未可知啊!”
松塔只好悻悻然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七
绿萝正和真娘一起替白云暖整理行装,见白云暖走进屋子,便埋怨道:“小姐真要为一个陌生人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吗?”
真娘道:“小姐心善是好事,你一个丫头只听主子吩咐便是,哪来这么多抱怨的话?”
绿萝噘了噘嘴。
白云暖笑道:“到京城已有好几个月,我整好也想念父亲和继母了,回去探望,顺道救人,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绿萝悻悻然道:“既要回去,为什么不游说少爷一同回去?这桃花坞毕竟不是咱们的家啊!难道咱们还要在这京郊呆一辈子吗?”
白云暖抿唇。哥哥肯定还没调整好回乡探亲的心情。于是对绿萝道:“你不喜欢这桃花坞,横竖回到洛县之后就莫再来便是了。”
“那小姐你还回来吗?”绿萝不放心。
“不管我来不来,你横竖是莫再来了。”
听出白云暖言语中的不悦,绿萝又急忙解释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横竖是跟着小姐的,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真娘睃了绿萝一眼。她有许多话要和白云暖说,碍于绿萝在场,便寻了个理由将绿萝支了出去。等绿萝一走,她便对白云暖说道:“小姐且放心,少爷在这里有我和秦艽照顾着呢!”
白云暖动容地看着真娘忙前忙后,上京的这些日子。她的确勤勤恳恳,又像是从前的真娘了,甚至。还像前世那个任劳任怨的真娘。
“真娘,绿萝想回洛县,你不想回洛县吗?”
真娘一颤,回身给了白云暖一个笑容,“小姐,你知道少爷归乡不得,真娘也是。因为我们都怕近乡情怯。”
一个怯字,真娘的咬腔特别重,咬得白云暖心头生生一疼。
“真娘。我回洛县去,如果此行顺利的话,我会再回来的,你和哥哥滞留京郊都是因为我。哥哥是因为上了京遭遇不测。于是羞于回乡见父亲,你是为了陪我,所以,如若继母能顺利救活那个中毒的女子,我一定会来桃花坞找你们。届时,你们不想回洛县,我就留下来陪伴你们;如果那时你们已经调整好心态了,我就接你们回家。这样可好?”
看着白云暖着一身缟素,一双美丽的眼睛如黑夜里两盏小灯。也像映在湖水里的两颗星辰,盈盈如秋水,闪闪如寒星,真娘便心生温柔。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白云暖跟前捧了她的手,温柔交代道:“小姐,如若那个中毒的女子被救活了,小姐不可对她全抛一片心,有道是救虫救蚁不救人,小姐还须小心提防些,毕竟咱们对那三个人的底细完全不知情。”
白云暖笑道:“真娘,我们救人又不图她报答,如若她能活命,我便会让父亲奉送一些银两送他们上路的。虽然咱们对这三个人的底细不甚了解,可是那位壮士是位坦荡忠义的人。我能感觉得到。”
“可是那位年龄稍长的女子却不像善类,动不动就要拔刀,这样说起来,我真有些不放心了,还是让秦艽随小姐一同回洛县去吧!”真娘脸上现出慌张的神色。
白云暖拍拍她的手,安抚道:“那位姐姐冲动,不过是因为救主心切,而且这一路上她只会保护我,绝对不会加害于我的,这一点真娘你绝对放心,我敢打包票,因为他们小姐的命还系在我身上呢!只有我能带他们回洛县找继母给他们小姐施针哪!”
经白云暖这么一分析,真娘便略略放了心,她道:“小姐,那你这一路多保重,与那宁医娘互相照应些。”
白云暖笑着点了点头。
※
白振轩正站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那张琴发呆。
身后,屋门被推开,传来有人进屋的脚步声。白振轩直当是白云暖,并不回身,只是道:“行装都收拾好了,哥哥没有与你同行,万事自己小心。”
“既然不放心,为什么不与阿暖同回洛县?”
白振轩的背脊本能一僵,竟是王丽枫的声音,他尴尬地有些回身也不是,不回身也不是。
王丽枫哪里知道他的苦衷?他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王丽枫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眼前琴架上的古琴,以波澜不兴的声音劝慰道:“你到底遇到了何事,我一直不敢问,但是这些日子我看着你萎靡不振,知道你不管经历了何事,打击确实很大,曾经那个自负的白家少爷像个不可亲近的刺猬,现在的白振轩却是一只被拔光刺的可怜虫。无论你遇到了什么,我只想说,请你快点振作起来,走出心理阴影。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一直让自己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不必要。我是一个死过一回的人,我特别知道从今往后的路要怎么走,萎靡不振绝对不行。”
白振轩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侧眸看着王丽枫那张恬静如水的面孔,落寞道:“时至今日,或许冥冥之中因果报应吧!我负了你,负了心砚,害得你们,一个枉死,一个遭遇坎坷,我是个有罪之人,所以才会遭遇羞辱……”
白振轩的眸底全是伤痕,王丽枫张口欲问他的遭遇,又生生忍住了。既然是伤口,总会慢慢结痂,自己又何苦去残忍揭下呢?
王丽枫手抚着肚子,淡淡笑道:“孰是孰非,恩怨情仇,我都已经不想再追究了。谢谢你,让我正视这个孩子,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的,也希望你也好好的。”
“比起陪同阿暖回洛县,我想我更应该留下来照顾你们母子俩,洛县我回不去,你应也是回不去的吧?两个都回不去的人不如安心留下来彼此照应。这桃花坞的所在,我觉得甚好。”
白振轩的手轻轻握住了王丽枫的手。王丽枫的手颤了颤,却并没有推开他的手。
白云暖站在白振轩的屋外。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有些恍惚,哥哥说要照顾王丽枫母子俩,难道王丽枫怀孕了?这肚里的孩子绝不可能是哥哥的,只能是杨沐飞的。
白云暖咬住唇,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感想。
“阿暖他们要回洛县去了,咱们一起给他们摘几个桃子路上吃。”王丽枫的提议。
白振轩附和道:“好!”
白云暖听见他二人走出门来的脚步声。急忙闪身躲了起来。待白振轩和王丽枫走出屋门,入了桃林,她才重新走出来。看着桃林中。白振轩和王丽枫的身影若隐若现,听着白振轩让王丽枫当心些,白云暖心里又悲又喜。
但愿他们这一辈子能冰释前嫌,续了断过的姻缘。依然做她的好兄嫂。
胡思乱想了一通。白云暖的眼眸便湿润了。
“哟,白小姐怎么一个人在此哭呢?”一个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奚落的声音响在了耳侧,白云暖吓了一跳。
宁彦已走到跟前来,她一袭牡丹花色的锦衣,衬得人比花娇。
白云暖忙振作了神色,笑道:“宁医娘,你家书童和丫鬟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宁彦抱怨道:“元宝和小七就是喜欢磨蹭。平常没少被我训!”
白云暖心里道:原来松塔口中那个奇怪的小丫鬟叫小七。
“桃花坞毕竟在京郊,进城出城总是要费些周折的。两个孩子路上慢些,也可以理解。”白云暖替元宝和小七开脱。
宁彦有些不悦,“说得好像你才是他们主子似的。”
白云暖愣住:怪不得王丽枫说这宁医娘性情古怪,看来还真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完全摸不准她的脾气。
白云暖笑道:“宁医娘愿与我们同往洛县,实在是古道热肠,都道是医者父母心,宁医娘如此心善,真是患者之福。”
宁彦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你到底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哪里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我并不是因为不放心那中毒的女子才要同往洛县,我是为了一睹针灸大师骆雪音的风采才决定同往的。所以,世人都喜欢自作聪明,我奉劝一句,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莫要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宁彦突然不作声了,她已意识到自己失言。按自己的说法,自己岂不成了小人?
白云暖早已忍俊不禁,不过她没有嘲笑宁彦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快人快语,甚是可爱。
宁彦确杏眼圆瞪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是觉得我可笑吗?”
“哪里有笑?我只是嘴巴咧开了而已。”白云暖故意抬头望天,顾左右而言他。
“嘴巴咧开了,不就是笑吗?分明就是在笑我。”
“我眼睛也睁开着,可是我明明在望天,而没有在看你!”白云暖强自狡辩。
宁彦一跺脚:“骆雪音一世英名,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坦荡的女儿?”
竟然开始人身攻击了,白云暖简直要晕倒。
她玩味地看着宁彦,好笑道:“相比我,你的确更像是骆雪音的女儿。不过,你爹娘一定不会愿意的,因为骆雪音只是我的继母。”
宁彦神色一黯,冷冷道:“你有必要这样吗?先是嘲笑人,现在又奚落别人,你明知我没爹没娘,还这样说,我不想再理你了!”宁彦一跺脚,扭身走了。
白云暖愣住,没想到她无父无母,自己的确失言了,可要向宁彦道歉,宁彦已经走远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白云暖对着宁彦的背影喃喃自语,耳边厢却蓦地想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白小姐且宽心,我家小姐是有口无心,她不会把这件事放心上的。”
这声音如和煦的春风,轻易就融化了寒冰般。
白云暖回过身去,对上了一双星子般清澈动人的眸子。
是宁彦家的小丫鬟回来了,她盈盈向白云暖福了福身子,安静道:“奴婢是宁医娘的丫鬟小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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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冲动的美善
小七站在回廊上,盈盈如一杆春竹。
白云暖看着这个白净斯文的小丫鬟,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小七,你回来了?宁医娘的行装都收拾好了?”
“嗯,”小七点头,“元宝正在马车上重新放置那些行装,因为还要将小姐你的行装也装上车。”
白云暖点头,二人正说着话,王丽枫和白振轩摘好了桃从桃林里出来。
白振轩提着篮子,远远的,就朝白云暖喊道:“阿暖,哥哥摘了这些桃,让你路上吃。”
白云暖循声望去,见白振轩和王丽枫并肩走过来,诚如一对璧人。要不是那些纷纷扰扰前尘往事,这两人何尝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云暖正失神着,只听小七一旁说道:“那一日,白少爷陪着少夫人去宁家大药房找宁医娘开方子,少夫人怀孕了啊!恭喜小姐要荣升当姑姑了。”
白云暖一怔,想来这小七并不知道王丽枫的孩子并不是白振轩的,但是她毕竟是外人,自己怎能说破其中隐情呢?
白云暖只是微笑着向小七点了点头。
见白振轩和王丽枫已经入了桃花坞,小七急忙福了福身子告退了。看着小七匆促的背影,白云暖笑着摇了摇头。
白振轩和王丽枫已提着桃篮,走到白云暖跟前来,白振轩看着廊下走远的小七,道:“那丫鬟是谁?”
“宁医娘的丫鬟小七,我还正想叫她也尝一尝桃子呢。谁知竟跑得这样快了。”
王丽枫笑道:“不妨事的,这桃子横竖让你们带了路上吃,宁医娘反正是与你们同往洛县的。路上时再分她吃也不迟。我将这桃子拿去洗了,让你们带上方便些。”
王丽枫从白振轩手里接了篮子,便离开了。
白云暖看着她缓缓而行的背影许久,才回头看白振轩。白振轩也正看着王丽枫走远的方向,只可惜那眼神却是如一潭死水,只是看着,却并未漾起任何涟漪。
白云暖心里一痛。哑声道:“哥哥其实不必为了赎罪而逼迫自己去对她负责的,说到底,丽枫姐姐被沐飞表哥抛弃。并不是是哥哥的错。”
白振轩摇头:“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她嫁与我时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是我未尝珍惜。才让她痛苦不堪。如若我从前好好对她。沐飞便不能趁虚闯入她的生活里,没有开始的乱,也就没有后来的弃,始乱终弃是古理有之的事情,沐飞不过不能免俗罢了。”
“可是她怀了沐飞表哥的孩子,哥哥真能将这孩子视如己出吗?”白云暖并不乐见其成。
白振轩笑了笑,拍拍白云暖的肩道:“妹妹想太多了,我们只是决定从今往后像挚友一样。互相扶持而已。至于,你以为的复婚一事。目前为止并不有此打算,但是以后,我也不知道,人生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且行且看。
白云暖豁然开朗,她上前抱住了白振轩,喃喃道:“哥哥,你一定会幸福的!”
白振轩的头搁在白云暖的肩上,身子微微弯着,笑容却很惨淡。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大抵便是他的写照吧!
※
宁彦调来了宁家两辆大马车,杰将军驾着一辆,白云暖、绿萝、美善和钟离雪坐在马车上,而另一辆马车由宁家的车夫驾车,坐着宁彦、小七和元宝,并众人的行李。
桃林前,两辆马车终于在日中的时候出发了。
白振轩、王丽枫、真娘、秦艽和松塔一起站在桃林前,看着两辆马车相继拐上出京的大道,沐浴在阳光中远去。
真娘和秦艽自去忙碌,松塔见白振轩和王丽枫都杵着不动,一时不知该去该留,便小声提醒道:“少爷,丽枫小姐,你们……”
白振轩回头,笑看着他,露出一排很好看的贝齿。他道:“松塔,去做个鱼竿来,咱们去湖里钓鱼。”
少爷是有多久没有这样笑了,松塔一下懵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白振轩催促。
松塔抓了抓头发道:“少爷,你怎么突然要吃鱼了?”
“哪那么多废话?”白振轩捏起拳头,作势就要敲松塔的头,松塔立即抱头鼠窜。这样的少爷才像过往的少爷啊!少爷又活过来了,太好了!
王丽枫好奇地看着白振轩,“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吃鱼了?”
“我不吃,钓上来了给你吃。”
王丽枫愣住:“我何曾说过要吃鱼来着?”
“你是没说过要吃鱼,可他说了!”白振轩指了指王丽枫的肚子,王丽枫立刻赧然而局促地笑起来。
※
秦艽和真娘听说白振轩要钓鱼,又是吃惊又是好奇。秦艽帮着松塔找竹竿,真娘帮着拿出绣花针来,三人忙乎了一阵儿,终于做好了钓鱼竿去找白振轩。
白振轩正在湖畔,和王丽枫一起弯身向湖中找鱼。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湖里的鱼真不少!”
真娘和秦艽直以为自己听岔了,可是的的确确是白振轩在说话。
真娘带着哭腔,喜不自胜道:“少爷,鱼竿来了。”
白振轩回头,一个结结实实不折不扣的大笑容,和日头一样明媚。
真娘和秦艽都欢喜得眼含热泪。
于是,这天晚上,全家人吃到了白振轩钓上来的、真娘烹调的香喷喷的鱼汤。
次日,依然。只是,真娘改变了做鱼的方法。
就这么每日改变着做鱼的方法吃下去,吃了半月,大伙儿才腻了。
白振轩又和松塔、秦艽提议去附近山上找点野味回来,丰富大家的膳食。
这天中午。大家吃上兔子肉的时候,白云暖一行抵达了洛县白家。
※
白玉书正在强金阁上整理藏书,忽听得喜伯来报。说是白云暖回来了,喜出望外,赶紧下了书楼。却见,白云暖带了两车陌生人归家,并不见儿子白振轩的身影。
白云暖道:“哥哥在京城很好,父亲不用担心,其他事情。日后再详细说明。”便急匆匆安排下人安顿宁彦和钟离雪等人。
钟离雪三人被安排到了梅香坞居住,宁彦则和小七一起住在听雨轩内。书童元宝晚上住在梅香坞内松塔的耳房里。
宁彦和小七自交给绿萝安顿,白云暖去梅香坞探视了钟离雪。见美善已将钟离雪安顿到床上,便退了出来。回廊之上站着杰将军。
半月的行程相处下来,杰将军已和白云暖十分熟络了,虽然话语不多。但偶尔的眼神交汇是极其友善的。在路上。他已隐了三人的真实姓名,告诉白云暖他叫戚杰,而钟离雪和美善则叫戚雪和戚美善。并告诉白云暖,他们三人的确来自异域,因为异域战乱,家园破碎,三人便逃往东方汉家皇朝,以求立锥之地安身。不料他家小姐戚美路上竟然毒发,至于这毒的来龙去脉。他当然要佯装不知。
白云暖并不觉得戚杰的谎话说得天衣无缝,她只是觉得既然有心救人又何必刨根究底?横竖,救了人之后便各奔东西了。
“多谢小姐,如若我家小姐得救,大恩没齿不忘!”杰将军拱手。
白云暖微笑着摇头:“杰哥言重了,你们少待,我这就去找我继母禀明事情来龙去脉。”
白云暖施施然行了个福礼,便退出了梅香坞,径自去找骆雪音。
杰将军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白云暖白衣白裳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扶疏之中。
美善走了出来,看看杰将军,又看看白云暖走远的方向,唇边一抹淡淡的冷笑:“这一路行来,你已不知多少次这样偷偷看着她了!”
杰将军一凛,侧眸看见美善罩了寒霜一样的面容,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
“什么心知肚明?你倒说清楚!”杰将军有些来气,受不了美善言语间的阴阳怪气。
“一定要我挑破吗?你分明对这个小姑娘动了心了。”
“一派胡言,你简直不可理喻!”杰将军涨红了脸,拂袖进了厢房。
看着厢房门口剧烈晃动的珠帘,美善喃喃道:“只有被说中了心事,才会这样动怒!”焦躁的心绪一览无余。
※
白云暖到了兰庭,直奔正房。
“娘——”
撩帘子入了正房大门,见南湘、宝蝶正扶着大腹便便的骆雪音从里间走出来。
“二小姐!”南湘宝蝶两个丫鬟 看见白云暖好不开心,语气十分激动。
白云暖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过后,便把目光落在骆雪音腆起的肚子上,笑道:“数月不见,竟这样大了。”
骆雪音娇羞笑着,握住了白云暖的手,“可不是,已经六七个月了,你要是再晚些日子回来,他都可以直接喊你姐姐了。”
“不是他,是他们。娘难道忘了,我说过你这一胎是龙凤胎吗?”白云暖欢喜地看着骆雪音的肚子。
南湘一旁道:“小姐言之有理,一定是龙凤胎。”
“对对对,夫人的肚子比平常孕妇可要大得多,不是龙凤胎,又是什么?”
“即便是双胞胎,也不一定就是龙凤胎,瞧你们一个个跟自己长了火眼金睛似的。”骆雪音忙辩解。
白云暖调皮地拿手摸了摸骆雪音的肚子,道:“白灵白清,你们俩可都听到了,将来出生一定要给暖姐姐作证,暖姐姐没有骗娘,的确是龙凤胎的。”
骆雪音自是幸福甜蜜地笑将起来。
白云暖这才正色道:“娘,我此番回来,还带了个病人回来,严格来说不是病人,是个中毒的人,希望娘能出手救她一命。”
白云暖说出正事,骆雪音便急忙道:“现在人在何处,快带我去看看!”
于是白云暖扶了骆雪音,向梅香坞而去,一路上又将钟离雪的状况详细说了一下。
骆雪音到了梅香坞,见到了一脸乌黑,且黑色素已经蔓延到身上的钟离雪,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宁彦也已来到梅香坞,众人都屏息等骆雪音出诊断结果。
骆雪音沉重道:“我并无把握……”
杰将军和美善立即跪在了骆雪音跟前,哀求道:“请夫人无论如何都救我家小姐一命!”
“当真要我施针吗?很可能当场毙命,连半月的活命都没有了,成功的可能只有一成。”
杰将军和美善面面相觑,额上立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美善又冲动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揪住骆雪音的衣领,发狠道:“我告诉你,救活也得救活,救不活也得救活,否则我让你陪葬!”
骆雪音连连后退,跌坐到了床上。
白云暖和杰将军都上前拉开美善,杰将军呵斥道:“美善你到底干什么呀?”
“你们是霸王还是怎地?求人救命,每一次却都跟土匪似的。”宁彦一旁冷嗤笑。
杰将军向骆雪音赔礼道歉:“还请夫人念在美善救主心切,原谅她鲁莽,无论如何都请夫人救一救我家小姐。”
骆雪音坐着床沿上半晌没有吭声,杰将军只当她恼了,待要再赔礼,却发现骆雪音一脸煞白,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
“娘,你怎么了?”白云暖扶住骆雪音问。
骆雪音难受道:“肚子有些不舒服,隐隐有些疼!”
“一定是适才被美善这么一冲撞动了胎气了。”宁彦一旁说着风凉话。
白云暖立即唤过南湘宝蝶扶起骆雪音道:“娘,我们送你回兰庭歇息先,阿暖这就让人去请大夫给娘看一看。”
白云暖一行离开了梅香坞,屋内,宁彦看着一旁懊恼的美善,冷笑道:“得,这会子,人家即便要替你家小姐施针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冲动是魔鬼啊!”
美善看着床上脸如黑墨,昏睡不醒的钟离雪更加懊恼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施针
将骆雪音送回兰庭,白云暖急忙对南湘、宝蝶道:“你们两个一个去请老爷,一个去请郎中,快!”
南湘宝蝶正要转身出去,却见宁彦扶着小七的手走了进来。
“家里有现成的京都名医不用,竟还要去请那名不见经传的庸医,谁说白家二小姐天资聪颖,冰雪聪明了?简直就是个笑话!”
宁彦身着一件黄底绡花的衫子,绿色百褶裙,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枝珠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说话时,流苏摇曳着,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却有一双略嫌刻薄的眼睛。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微向上弯着,带着一抹清高、不屑的笑意。
白云暖见骆雪音一脸煞白,满额细汗,便同宁彦道:“宁医娘既然如此说,是愿意替我娘诊脉开方吗?”
“勉为其难一试吧!”宁彦翻了翻白眼。
白云暖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宁彦身旁的小七偷眼看了宁彦一眼,唇边也绽了一抹笑意。她扶着宁彦走到床边去,南湘早已搬了一把圆椅上来给宁彦就座。
于是,诊脉,开方,抓药,熬煎,喂服。
骆雪音在兰庭躺了一日。
白玉书很有些嗔怪白云暖,“怎么你一回来就让你娘累到胎象不稳?这小半年来,她一直好好的。”
白云暖看着父亲,几月不见。父亲似乎年轻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气勃勃的意味。
白云暖撅了嘴道:“父亲,按宁医娘开的方子抓了药。娘吃了后不是没事了吗?父亲你这样子叫女儿好心寒,敢情父亲有了夫人,就不要女儿了?害我还巴巴地从京城赶回来看望您老人家呢!”
白玉书见白云暖说得可怜兮兮的,不由一笑,伸手戳了下女儿额头道:“调皮!你回京难道是为了看我?你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老实实与我说来。”
于是白云暖便简要向白玉书汇报了钟离雪的情况,“那个中毒的女子叫戚雪,另外年长的一男一女是她的仆人。男的叫戚杰,女的叫美善。是宁医娘建议女儿带戚雪回来求助娘的。”
白云暖撒娇地看着白玉书,白玉书摇摇头。叹道:“你越来越爱管闲事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戚雪就剩十几天的活头了,娘再不帮她,就来不及了。”
“但一定不能让你娘累着。”白玉书道。
“是!等娘恢复好身子,再让她给戚雪施针。”
聊完了钟离雪的话题。白玉书又问起了白振轩。“你哥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滞留京都小半年也不肯回洛县?其实,他擅自休妻,做父亲的当然生气,那毕竟是白家受了百年的祖训,怎能被他说破就破了?但是事过境迁,我哪里就能怪他一辈子呢?等将来你们也为人父母了,就能理解你父亲我的一番苦心了。”
白云暖见父亲愁眉紧锁。言语哀恳,便动容道:“父亲不用担心。哥哥现在很好,他暂时不回洛县,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遇到了丽枫姐姐。”
白玉书立即提起了精神,“你们兄妹人在京都,所以我也未能和你们交流一二。你临县小姨家来报过喜讯,说是你沐飞表哥中了今科头名状元,并被吏部尚书刘大人招为东床,新婚燕尔之时还携着灵芝小姐回乡探过一次亲。当时,我受你小姨姨父的邀请也去临县赴宴,只是当时杨家喜气洋洋,我不好打听王丽枫的消息。她与沐飞私奔,现今沐飞别抱琵琶,另攀高枝,不知她怎样了?”
“现在她与哥哥在一起。”
“啊?”白玉书愣住,曾经劳燕分飞的怨偶而今竟然走到一起,这不是开玩笑吧?
“你哥哥真的和王丽枫又走到了一起?从前你哥哥并不喜欢王丽枫,现在王丽枫和杨沐飞搞出了私奔这样的行止,你哥哥竟然更愿意接纳她了?”白振轩匪夷所思。
白云暖摇头,沉重道:“他们二人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关系吧?现在,他们更像是伙伴,彼此温暖,彼此依偎,彼此给彼此一些支撑的力量,至于复婚,哥哥应该是没有这种打算的,王丽枫是个骄傲的人,也断不会这样做。”
白玉书一脸凝然,似懂非懂。
※
骆雪音养了三五日,终于能从床上起来了。
南湘和宝蝶忙迎上来,围在床前。
南湘道:“夫人,小姐在外间。”
宝蝶道:“还有那个高高大大的壮汉。”
骆雪音本能想到中毒女子身边的男人。她从床上起身,让南湘宝蝶给她换了衣裳,一手撑腰,一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出了里间。
外间,白云暖和杰将军坐在几旁,见骆雪音出来都站起了身。
白云暖已上前扶住骆雪音,骆雪音嗔怪南湘宝蝶道:“你们两个懒丫头怎么也不给客人沏茶?”
杰将军忙拱手道:“夫人不必客气,不知夫人今日感觉如何?可否给我家小姐施针呢?”
“只有一成的机会,你也要试?”骆雪音看着杰将军。
杰将军道:“如果不试,我家小姐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我家夫人给你家小姐施针失败了,那个刁蛮的妇人要我家夫人偿命可如何是好?”南湘不愤。
宝蝶也郁闷不平道:“就是,都说了,说好了只有一成机会的,卖西瓜的也不能包管西瓜里头是红的呀!更何况给人治病解毒?”
杰将军赔笑道:“夫人尽管放心,美善那里有我担着,我保证无论夫人施针结果如何,都是我家小姐的命数,我一定不会让美善找夫人你的麻烦的。”
“口说无凭!”南湘和宝蝶义愤填膺。
白云暖便游说骆雪音道:“娘,您看杰哥都如此说,娘就行行好,给阿雪姑娘施针吧!毕竟,宁医娘说过,阿雪没有多少活日了,若再不抓紧时间,只怕这一成的机会也被浪费了。”
骆雪音赞同地点了点头,便让南湘去取了她的医药箱,带着她那些长短粗细不一的针,随白云暖和杰将军同往梅香坞。
骆雪音给钟离雪一共施了七日的针。
屋子里屏退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了骆雪音和钟离雪两人,宁彦一直赖着不肯离去,要一睹骆雪音施针的风采,骆雪音下令杰将军将她拉了出去。
然后大门一锁,便是七日。
众人在屋外每日都惴惴不安。杰将军和美善担心钟离雪,白玉书和白云暖则担心骆雪音的身子是否吃得消。白玉书吩咐厨娘每日给骆雪音加餐,骆雪音却吃得很少,饭菜都剩了很多。
终于熬过了七日,厢房的门开了,骆雪音两颊深陷,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给了大伙儿一个笑容,蓦地身子一软就瘫到地上去。
这七日实在是熬尽了她的心血。
白家人自然是顾着骆雪音,杰将军和美善则冲进屋里去看钟离雪。
宁彦是进屋也不是,不进屋也不是。
正迟疑间,见白玉书从地上抱了骆雪音飞奔出梅香坞,而白云暖不由分说拉了她的手便走。
“先去看看我娘!”
小七竟也帮着白云暖推着宁彦走,宁彦没法,只好去兰庭看视骆雪音先,骆雪音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只要开些补身药方安心静养数日便可。
※
梅香坞内,杰将军和美善看着床上依然昏迷,却已褪去浑身黑色素,恢复本来样貌的钟离雪,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美人对眼
美善捧着钟离雪的手失声痛哭,心里是一阵阵后怕,假如骆氏施针救不活她的公主可如何是好啊?杰将军也是悲喜交加,但到底是男人,情感内敛些。他安慰美善道:“公主救过来了,你让她好好睡吧!”
“不知公主睡到何时才能醒?她一日不醒来,我就一日不放心!我要守在这里,等公主醒来!”
美善刚说完,钟离雪便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屋子,钟离雪捧着昏昏沉沉的头,在美善的搀扶下坐起了身。她看看悲喜交加的杰将军和美善,听着他们一声声喜出望外的呼唤,问道:“咱们这是在哪儿?我睡了多久了?”
美善泪眼婆娑道:“公主你不是睡着了,而是中了毒。”
“我中毒?”钟离雪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杰将军。
杰将军点头,遂将一路的事情都向钟离雪汇报,末了,嘱咐道:“公主,白家对我们有恩,白小姐是个顶好的人,白夫人还替公主施针,公主虽中了乌诛之毒亦有惊无险,但我们身份特殊,不能暴露,遂公主记好了,现在公主你不是钟离雪,而是戚雪,是异域逃避战争的富家小姐,我和美善是戚家的仆人,都随小姐你姓戚!”
“戚雪?”钟离雪咀嚼着这两个字,点了点头。
美善忿然道:“公主,你怎么会突然中乌诛之毒呢?”
“乌诛之毒?”钟离雪不解。自己怎么会中乌诛之毒呢?自己完全不知情啊!
杰将军道:“宁医娘替公主诊断过,公主身上的乌诛之毒已有十年历史。”
“十年?”答案不言而喻。钟离雪愤怒地握紧拳头。艾鲁这个老匹夫!一定是想用乌诛将困在他身边。此刻钟离雪心头曾经对艾鲁的一些歉意已经荡然无存。代之的是愤恨。
“艾鲁那个老匹夫幸好已经死了。否则我非得将他千刀万剐不可!”美善恨得牙痒痒的。
钟离雪沉吟道:“他对我也算有恩,如此不过恩过相抵,扯平了。现在。先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白小姐和帮我施针的白夫人……”
钟离雪挣扎着起身,刚下床便晕了一下。美善和杰将军立时扶住她,“公主,小心!”
钟离雪这才惊觉浑身乏力,站一会儿便抖得厉害,这一月来。虽然昏迷却是水米未进,一定是饿的。她虚弱道:“以后无论人前背后都叫我小姐,以免叫漏了嘴。”
美善和杰将军点了头。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杰将军问:“谁?”
白云暖清清脆脆的嗓音响了起来:“杰哥,是我,阿暖!”
像溪流缓缓流过山石。潺潺的。轻柔的。也像细雨轻敲在屋瓦上,叮叮咚咚,是首优美的小诗。钟离雪有些惊异,有人的声音竟如此好听,像春蚕吐出的丝,一缕缕,一丝丝,会将人的心紧紧缠住。钟离雪这样想着。一侧眸,不经意瞥见杰将军一脸神往的表情。那淡淡的欣赏的笑容如微微的霞光铺陈在脸上。钟离雪有些吃惊。
“是白小姐。”杰将军微笑着对钟离雪道。
“这声音真好听,想必拥有这动人声音的人一定长得也不俗。”钟离雪道。
美善不以为然撇嘴:“和小姐你比差远了。”
杰将军听美善言语间尽是妒忌之意便道:“其实人美到一定境界是很难分清谁更美一些的。”
美善不认可,待要争辩,杰将军哪里肯理她?径自去给白云暖开门。钟离雪只觉打开的两扇门间骤然大放异彩。一个身着白衣白裙的少女莹然立于门前,玉肌系湘带,杨柳蛮腰窄,秋水默默映眉黛,红云绵绵透粉腮,好一副倩影丰姿风华绝代!
钟离雪暗暗在心里赞叹。
而杰将军看着白云暖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闪烁着清幽的光芒,心里也不免一跳。白云暖的目光越过杰将军肩头投向钟离雪,虽然病恹恹的,风吹即倒,却是艳丽俊俏,宛如天宫嫦娥。没想到乌诛之毒褪尽,钟离雪恢复了本来面貌,竟如此端庄高贵,又文静优雅。这还是病中,如果恢复了身子,还不知怎样的美若天仙呢!
白云暖向着杰将军欠了欠身,便进了里间。她的身后跟着绿萝,绿萝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熬得稀烂的白粥和几碟小菜。
白云暖笑吟吟道:“阿雪姑娘醒了?想必一定是饿坏了,阿暖给你送了些稀粥来,先吃着,宁医娘交代阿雪姑娘刚刚解了毒,身子还很虚弱,不宜吃太过荤腥的膳食,清淡些先,慢慢再补起来。”
“叫我阿雪就可以了,”钟离雪就着美善的手向白云暖欠了欠身子,道:“白小姐和白夫人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白云暖赶紧去扶她,“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既然相遇便是有缘,不必行此大礼。阿雪,你刚刚苏醒,还是要好好将养着,阿暖就不打扰你了。”说着,让绿萝将托盘放下,便退出了梅香坞。
※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那个戚杰看你的眼光很不一样。”从梅香坞的回廊慢慢走回听雨轩去,绿萝小心翼翼道。
“什么不一样?”白云暖不解。
绿萝侧眸看白云暖一脸迷糊,心想她家小姐真是天真无邪得可爱。
“就是和美善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那美善看小姐的眼神一点都不友善……”绿萝说到此,白云暖打断道,“相比美善,杰哥的确会友善一些。”
“可是奴婢觉得戚杰看小姐的眼神绝非友善那么简单……”绿萝正说到点子上,白云暖的注意力却被听雨轩回廊上凭栏独立的宁彦吸引。她快步弃了绿萝,走向宁彦。
“宁医娘!”白云暖大声唤了宁彦。
宁彦回头,见白云暖匆匆走来,便起了身。
白云暖走到宁彦跟前,行了个福礼,兴奋道:“戚雪得救,我继母也平安无事,宁医娘这回也算功德圆满了,阿暖就此谢过。”
宁彦却不以为意道:“这并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怎能说功德圆满呢?”
白云暖一愣:“宁医娘此行的目的难道不为救人吗?”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能够目睹骆雪音施针的风采,谁知竟然不能够,真是好不遗憾,此行算是虚行了。”宁彦一脸惋惜。
白云暖便噤了声,宁彦这个心愿她可没法满足,毕竟她又不是骆雪音,无法替骆雪音做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杰将军服毒
钟离雪一直在白家住了小半月,才算缓过劲来。每日里,白云暖吩咐厨房就着骆雪音的补身饭食为钟离雪准备饭菜,骆雪音吃什么,钟离雪便吃什么。半月下来,把个钟离雪养得白白胖胖的。
钟离雪又去兰庭亲自拜谢了骆雪音。
无人时,美善便对钟离雪嘀咕道:“这白夫人怎么如此年轻?”
钟离雪道:“阿暖说过,这是她的继母,她的生母已经去世了。”
美善见钟离雪唤“阿暖”二字时是那么自然,脸上还带着温暖的笑意,便有些酸溜溜道:“小姐对白小姐真的很信任。”
“难道不应该信任吗?她无论如何都救了我的性命啊!”
“那宜岫王还救了小姐的命,可是还不是用乌诛毒丹加以陷害!”
“美善,这怎么会一样呢?艾鲁希望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可是阿暖她又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呢?她好像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想获取,她只是为了帮我。我们三人肩负着国仇家恨,在茫茫人海中能遇到这样一个倾心帮助我们的人,我们除了感恩还能怎样呢?美善,你要像杰将军那样感恩惜福。”
美善心里就像被什么虫子蛰了一般,极不舒服,腹诽着:那杰将军岂是感恩惜福,不过对白云暖动了心罢了。一想到平日里杰将军在角落中默默注视白云暖的眼神,美善心里就像打翻了醋坛子。在宜岫城的十年,钟离雪许多次都想将她许配给杰将军。杰将军都是以兰屿未兴复,不敢妄言儿女之事为理由拒绝。她只以为他是当真为国仇家恨甘愿耽误终身之事,原来竟只是借口。
当着钟离雪的面。美善当然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她不知道钟离雪知道后会怎么处置杰将军,她心里还是非常在乎和关心杰将军的。所以她只能自己心里酸楚着,难过着。
“小姐,你身子也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难道咱们还要一直逗留在白家吗?”美善当然希望钟离雪早点带她和杰将军离开白家,只要离开了。杰将军便不会再用那样深邃的眼神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白云暖了,她也就不用再听白云暖用甜腻得令人骨头都发酥的声音唤杰将军为“杰哥”了。
每次听白云暖“杰哥,杰哥”地叫着杰将军。美善的手都发痒,很想伸出去撕烂白云暖的嘴。
钟离雪道:“是要离开白家去京城了。如果不出意外,雍王已经班师回朝了。”钟离雪尚不知道张易辰又在兰屿与宜岫城开战的事情。
“既然小姐去意已决,不如早早离去。免得欠白家更多人情。”美善道。
钟离雪点头:“阿暖明日里约我陪她去一个地方。我想等陪她去完那个地方之后,就向她辞行。”
※
白云暖约钟离雪去的地方是河西镇安善人家。
一同去的除了钟离雪主仆,还有宁彦主仆三人。
众人乘船抵达了河西镇。兰屿和宜岫城最大的风景便是沙漠,不曾有江河湖海一类的景观,钟离雪等人从未坐过船。钟离雪和美善只是小晕了几下,杰将军竟然大吐特吐,让人惊诧不止。
宁彦奉上一粒香丸让他服下,他的症状才缓解。
“随行带着大夫。就是好,不管什么病都能药到病除。”绿萝欢快地拍手。对一旁文静的小七赞道。
不料,宁彦却冷冷道:“什么药到病除?我适才给杰哥服下的不是药,是毒!”
众人惊得张口的张口,瞪眼的瞪眼,戚杰更是顿时觉得嗓子眼麻养得厉害。
宁彦见众人如此,很是轻蔑道:“瞧你们慌张的,有道是是药三分毒,毒草亦可入药,所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美善道:“那你给杰哥服下的是什么毒,可还要服解药吗?既然是毒药,没有解药可怎么好?会不会出人命啊?”
宁彦再次露出轻蔑的表情,“我与戚杰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难道要加害他不成?”
“可是我怎么感觉我的肚子现在好痛啊!”戚杰已经抚着肚子,跪在了船上。
众人忙都围上去,纷纷表示担忧。
白云暖敛容收色问宁彦道:“宁医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妨事,不妨事,不就是肚子痛吗?这是毒药发作了。”宁彦轻描淡写。
美善冲动,立即上前揪住宁彦的衣领,咄咄逼人道:“你不是说你不会谋他性命吗?为什么又要对他下毒?”
“美善不得无礼!”钟离雪喝住了美善。
美善却还是不肯松手,宁彦只好道出实情:“杰哥晕船呕吐,我身边也没有带药啊,但我带了毒药,给杰哥服下的毒药会引起腹痛,如果常人服下自是腹痛难忍,可是杰哥服了,却能很好地转移他的注意力,不信,你问他,刚才是不是不想呕吐了?这毒药的药效不长,我想到了河西镇时,药效也就过了。”
美善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杰将军。杰将军惨白着脸点了头,艰难道:“的确是不想吐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小七和元宝已经推开了美善,元宝啐了一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什么?”美善来自异域,自然听不懂汉人的谚语,只从元宝的表情里便判断出是在骂她,不由一脸恼怒。
“好了美善。”钟离雪将她叫了回去,她自去照顾杰将军,不再生事。
绿萝在一旁小声对小七道:“哇,你家医娘这一招可真损。”
小七掩嘴葫芦。
白云暖也笑着对宁彦道:“我想杰将军如果知道吃了那药会腹痛,他宁彦还是晕船呕吐好些。”
宁彦撅着嘴,很是傲慢,不以为意。
船在抵达河西镇码头的时候,杰将军的腹痛症状果然消失了。
眼前是个古朴精致的小镇,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富庶,众人都眼前一亮。
而他们这一群人一个个样貌出众,又系年轻女孩居多,更是引来码头上众人的侧目。白云暖为了避免生出什么事端来,赶紧雇了几顶轿子,自己和钟离雪、宁彦各上了一顶轿子,向安家酒肆而去。
安家酒肆里今天生意出奇得好,因着天热日头大,喝酒解渴的人特别多。
安宇梦正帮着安善人夫妇俩在店里跑前跑后,端酒递菜,忽见几顶轿子停在了店门口,不由一惊,不知道来的都是谁,也不知道来者善不善。
自从京城回来,他就有些惴惴不安,担心着不知何时洛七尾会突然巴巴地跑了来,他甚至梦见洛七尾到了河西镇后,相爷派来捉人的官兵就到了,将他的店砸了,将他的手脚都砍了。
他每每尖叫着从梦中惊醒,都是一身的汗。
此刻,见来了一众轿子,安宇梦本能地心提到了嗓子眼,末了看见人群中的绿萝,他才安下心来。心想,绿萝来了,白云暖也一定来了,慌忙欢天喜地地迎了出去。果见,绿萝撩开轿帘,扶下了一袭白衣的白云暖。
与白云暖一起下轿的是两位年轻却面生的女郎,白云暖一手拉着一个人,笑吟吟地走到她面前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以毒攻毒
(良妻读者群四二六/二一九/一三二,问题答案是:绛珠传,欢迎宁莫、小鑫、犬猎等童鞋来勾搭。推荐本人完本小说:妾妻,洛洛大方,绛珠传。好了,言归正传。)
白云暖为宁彦、钟离雪和安宇梦分别做了介绍,“宇梦,这位是宁彦,京城赫赫有名的宁医娘,这位是戚雪……宁医娘,阿雪,他是安宇梦……”
宁彦和钟离雪顺着白云暖的目光向安宇梦望过去,但见一位身材颀长,俊眉朗目的年轻公子,身着一袭白底蓝纹的布衣,亦难掩不俗的气质。
他向两位姑娘拱手作揖,礼数周到。
钟离雪也向安宇梦见了礼,落落大方道:“安公子,幸会!”
宇梦回:“戚姑娘,幸会!”
宁彦一旁听着,作势夸张地打哈欠,她用手掩嘴,不屑道:“好无趣、好虚伪的对话,你俩注定做不成朋友!”
气氛顿时尴尬。
白云暖笑着摇头,想来但凡有才华的人都是另类而乖张的,这宁彦便是其中之一。
白云暖打了圆场:“宇梦是我白云暖的朋友,宁医娘和阿雪也是我白云暖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亦是朋友,日后少不得要有互相帮衬的时候。”
钟离雪附和道:“阿暖说得对,安公子以为呢?”
安宇梦笑道:“深以为然。”
不料,宁彦却再次唱了反调,她斜睨了白云暖一眼道:“我何曾说过要做你朋友来着?”
绿萝一旁嘀咕:“明明从京城到洛县这一路。对我们家小姐甚是照顾。”
小七掩嘴葫芦,和元宝互视一眼,窃笑着。大家对他们家小姐的脾性还陌生得紧。实在不了解他们家小姐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矫情的主儿。众人不了解,白云暖却心里明镜儿似的,她知道宁彦的心肠不坏,就是性情古怪了些,可能因为她从小无父无母、孤僻惯了吧!
这时,安善人夫妻认出了白云暖,早已热情地迎上前来。安善人道:“哟。是白小姐大驾光临,真使我们安家酒肆蓬荜生辉呀!宇梦在白家叨扰那么长时间,实在是感激不尽。只可惜他两次应试都未得中,实在是辜负了白老爷和白小姐一番厚爱。”
安善人的话令安宇梦很是难堪,安老婆子爱子心切,早已用胳膊肘捅了捅安善人。使了个眼色。继而对大家伙道:“今儿个大家伙到了河西镇,便要你们吃好喝好,老头子,别罗哩罗嗦地废话,赶紧上酒食让孩子们吃上,宇梦,快引着大伙儿进店里坐。”
白云暖笑道:“既然来了,总是要在店里消费些酒菜的。”
“白小姐这话见外了。你们都是宇梦的朋友,这顿哪。老婆子我请你们吃。”
在安老婆子的招呼下,众人进了安家酒肆,一时入座用饭。
酒足饭饱,白云暖少不得要将安宇梦拉到一旁,单独训他一顿,只听她道:“宇梦,春闱一事,你真是做得不地道!”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安宇梦敷衍。
白云暖正色道:“你蒙谁呢?分明是故意落第,为了不让皇上赐婚的缘故,到底是为什么?”
“阿暖,你竟还要问缘由吗?你明知道的。”安宇梦郁闷。
白云暖道:“因为琴官的缘故吗?”
“还有振轩兄的事情……”
“可这些都是相爷所为,七尾是无辜的。”
“他们是父女,古语云,父债子还,又怎能撇得干净?”
“这样对七尾不公平!”
“对琴官,对振轩兄就公平吗?因为相爷作孽,琴官枉死,振轩兄这一世恐怕也再难抬头见人了吧?我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
“可你和七尾是相爱的……”
“不,”安宇梦打断白云暖,痛苦道,“我可以让自己不爱,只要不见面,久而久之也就不爱了。”
安宇梦背过身去,也不知是哭了,还是大口喘气,双肩一抖一抖的。
白云暖看着安宇梦的背影,张口欲言什么,喉咙口却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再难发声,心里也如堵了一堵墙闷得慌。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她真的相信有朝一日安宇梦定会把洛七尾给忘了,只要他强迫自己一定要忘记她,诚如他自己所有,只要避而不见,久而久之,便也忘记了。可是七尾怎么办呢?女子在感情这一条道上,一旦泥足深陷,是很难自拔的。前世的自己,嫁了章乃春之后,即便迎来一次又一次背叛与伤害,她亦从未想过掉头离开。感情的事,女子永远是弱者。
想到洛七尾的前程,白云暖不由一阵阵自责。她就像个掠夺者,毫无征兆地就掠夺了七尾的姻缘,如若雍王没有向皇上请婚,没有让皇上退了洛七尾的婚事,那么洛七尾这一生便是九王妃了,尊贵而又安逸。雍王是个出类拔萃的人,七尾纵使开始并不爱她,可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他们成亲之后朝夕相处,一旦生下孩子来,便更加水乳交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此生亦是完满得很。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白云暖对洛七尾充满了愧疚,此刻她多希望雍王能快点从前线回来,那样她便可以央求他让皇帝直接赐婚,不要管什么中试不中试的了,反正是皇帝家的官,皇帝要是高兴,草包也能当宰相。皇帝如果真的要照顾洛甫丞相的面子,赐婚加封官便是了,反正江山是皇帝的,朝廷是皇帝,再难的事只要皇帝一句话便也解决了。
可惜,张易辰远在兰屿。归日遥遥无期。
河西镇一行,白云暖的愁绪更添了几分。
安善人夫妻俩让安宇梦领着众人去河西镇附近走走逛逛时,白云暖便显得闷闷不乐的。
白云暖不开心。安宇梦便也不开心,因为他知道白云暖是在为他和洛七尾的事情烦恼。奈何,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河西镇附近有一片竹林,是夏天避暑乘凉的好去处。
众人走到竹林里,丫鬟小厮们将安宇梦带来的瓜果洗净切片,奉给各自的主子吃。大家都坐在竹林下,听风声潇潇。
安宇梦坐在白云暖身边道:“阿暖。你不必替我担心。”
“谁替你担心了?我是担心七尾!你不告而别,她在京城都要发疯了,而且她被相爷禁足。很是苦恼……”
安宇梦蓦地站起身,甩了甩头,道:“阿暖,你以后不要告诉我关于七尾的任何消息!我不想听!我说过了。我一定要做到忘记她。如果她是一种毒药,我已经上了瘾,我也一定要戒掉!”
安宇梦咬了唇,目光灼灼,仿佛下了莫大的信心。
宁彦坐在离白云暖不远的地方,安宇梦与白云暖的对话她听了几分,便让元宝过去请安宇梦过来。
安宇梦刚好见自己与白云暖之间话不投机,便借着元宝的邀请逃离开去。
安宇梦走到宁彦身边。恭敬施了一礼:“宁医娘唤我,不知所谓何事?”
“为你排忧解难呀!”宁彦眼睛忽闪了一下。快人快语。
安宇梦愣住。
宁彦得意道:“你适才说你中了什么毒,且已上了瘾,一定要把那毒戒掉,但是我观你面色,一定是苦于解毒无计吧?”
安宇梦是彻底愣住了,这宁彦似笑非笑,高深莫测,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安宇梦不禁背脊凉飕飕的,他支吾道:“我没……中什么毒阿!”
宁彦朝元宝和小七努了努嘴,二人便替宁彦开吹。
元宝道:“安公子不知道吧?白小姐只介绍说我们小姐是医娘,可没介绍说我们小姐是解毒圣手!”
“术业有专攻,我们家小姐在解毒方面可是技艺高超,不管安公子你中了什么毒,只要交给我们家小姐,就没有解不了的。”小七也得意洋洋地附和。
“听到没?算你走运,看在阿暖的份上,我免费帮你解毒,不收你诊金了。”宁彦下巴微扬,很是自负。
安宇梦阿平绝倒,这吊儿郎当的主仆三人真令人匪夷所思。他没好气道:“感情的毒,宁医娘你这解毒圣手也能解么?”
宁彦微微一愣,小七和元宝也无语了,谁知宁彦却自信满满道:“当然!”
小七和元宝一下来了精神,目不转睛盯着他们家小姐。只见宁彦朝远处竹林下的杰将军指了指,道:“戚杰在来河西镇的路上晕船,我让他吃了颗腹痛的毒丸,他就只记得肚子痛,不记得晕船了。所以要解感情的毒嘛,同样的道理,以毒攻毒就行了。你要忘记这一段感情,那就开始另一段感情,用另一段感情的毒来解这一段感情的毒,难题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言之有理!”元宝和小七竖起了大拇指。
安宇梦嗤之以鼻道:“强词夺理!”
※
远处,竹子下,钟离雪坐着,美善和杰将军站着。
美善看着嘀嘀咕咕的安宇梦和宁彦,对钟离雪抱怨道:“小姐,你看,那宁医娘奚落安公子与小姐做不了朋友,自己倒在那边同安公子套近乎,适才还对咱们指指点点,不知在背后怎么编排咱们呢?”
“美善,好歹宁医娘也陪咱们从京城一路到了洛县,你能不能别在小姐跟前离间小姐与她们的关系?”杰将军劝道。
“她们?”美善冷笑,“除了宁医娘,还有白云暖吧?杰哥!”
因为白云暖的缘故,美善对杰将军是一肚子的不满。
杰将军被美善呛了一鼻子灰,甩了甩袖子,不再争辩。有道是好男不与女斗呀!
钟离雪看看杰将军,又看看美善,叹道:“你们两个最近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吵架,跟斗牛似的,整个兰屿就剩了咱们三个了,你们能不能别再这样争执下去了?”
见钟离雪言语哀伤,杰将军不忍,美善也闭了嘴。
钟离雪道:“其实,宁医娘说的也很在理,咱们三个赴东边的目的是什么?复兴兰屿如果无望,至少也要替覆灭的整个钟离王朝报仇雪恨吧?咱们肩上担负着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任何一种感情都是对咱们复仇计划的羁绊!白云暖也好,安宇梦也好,宁彦也好,他们只是我们生命里的过客而已,回到白家后,我会向白云暖辞行,此生恐怕也再难见面,欠他们的恩情,来世再报吧!”
美善听钟离雪这样说,不由长舒一口气,杰将军却蹙起了眉头。他忧心忡忡地看着钟离雪燃着复仇火焰的眼睛,心里有些后怕。
在白家的这些日子,看着白云暖过着一种娴静轻松的富家小姐的生活,他心里竟默默生出一种希望来:如果她的公主也能这样生活,那该多好!
相比复仇,和完全渺茫的复兴兰屿的愿望,他更希望他的公主过太平生活。
※
安宇梦离了宁彦那儿,又回头去找白云暖,他惴惴不安地在白云暖跟前走来走去,蓦地弯身到白云暖跟前,白云暖吓了一大跳,但见他两颊涨红,目光灼灼,使劲吞了吞口水道:“阿暖,我能爱你吗?”
白云暖正在吃西瓜,安宇梦的话叫她大吃一惊,捧着西瓜刚咬了一口,因为一吓,整个脸都埋在了瓜瓤里。
绿萝立时惊叫起来,她一边拿帕子给白云暖擦脸,一边嗔怪道:“安公子,你吃错药了?你不知道我们小姐已经有婚约了吗?还是皇上钦赐的婚约,你不知道她是雍王妃呀!”
绿萝的叫嚷声引来了众人侧目。
远处,钟离雪主仆三人最是震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噩耗
(谢谢小鑫的打赏,雨刻的粉红。我不会气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好了,言归正传。)
夏末秋初,夜凉如水。
窗外,夜风正肆意地吹着,把窗框叩得簌簌作响。窗内,一灯如豆,凄然地照射着那低垂的床帐。
白云暖蜷缩在床上,手抓棉被将自己连头蒙住。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哭,不动,不说话,不思想……她什么都不想做了,甚至不想看这个世界。
明天,明天就去京城,和你团聚了。
黑漆漆的被窝里,白云暖对自己说。
“我来和你说几句话就走,这几句话很可能是我这一辈子同你说的最后几句话,所以请你认真听好。”
曾经,站在听雨轩的园子里,张易辰对她说。
“第一,你可能心里困惑,我为什么见你一面就要向父皇请婚,我的答案是就凭你这张脸,足够我这么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够美,美到我看一眼便想据为己有。如果我不抢先一步,今天父皇的圣旨便是宣你入宫了。”
“第二,你担心不能替你母亲守孝三年。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守孝期满之日可能是你我完婚之时,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便要做一个望门寡,因为明年春天,我便要领军出征,攻打兰屿……我不能确保三年之内一定能攻打下它,我甚至不能确保,三年之内,我一定能平安回来。所以。贸然请婚,我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要和你说的第三件事是关于洛七尾的,你说你不抢朋友的丈夫。我向你保证,回京城之后,出征兰屿之前,我会妥善处理洛七尾的事情的,你不用与人共侍一夫,如若三年之后我能凯旋,如若不能。你也不必和别的女人一起替我守寡。”
白云暖的泪终于是滚落下来,越思越想越发觉得雍王对她情深意重,不过是数面之缘。不过是蜻蜓点水,竟得他如此厚爱,罢罢罢,与他成婚。替他殉葬。她都甘心情愿。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七悄悄走了进来。
她撩帘入了里间,站在床前,注视着白云暖露在被外的发丝,许久许久,任凭夜色流逝,更鼓频频。
冷冷的夜色,仿佛被这巨大的沉哀给牢牢冻住了。
白云暖觉察到床前有人。她从被窝中探出头来,看见一脸泪水的小七。不禁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白云暖问。她的声音憔悴而无力。
小七的泪重重滚落,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哭着喊道:“小姐,我苦命的小姐……”
白云暖撼然地看着小七,心里琢磨着:这小七是宁彦的丫鬟,自己与宁彦谈不上多么深交,就算感情再好,也轮不上她一个丫鬟为别人家的小姐痛哭流涕呀!
“小七,夜晚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家小姐为你着急!”
“不!”小七一把上前握住了白云暖的手,“小姐,你才是我的小姐,你才是我的小姐啊!”
白云暖蹙起了眉头,盯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小七,心里一颤,哑声道:“心砚?”
小七不住地点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白云暖这时这刻无法说清自己的心绪。枉死的心砚重生成小七,这是真的吗?
她爬到床边去,捧住小七的脸不住地打量。这是一张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的面容,白嫩干净,和过往的心砚完全不一样,可是那眼神却似曾熟悉。不错,是心砚!的确是心砚!
白云暖一下将心砚抱在怀里:“太好了!心砚,你活过来了!这是真的吗?”
小七点头,又哭着摇头,“可是我的好小姐,你却要离我而去了……小姐,让我代你去死,好吗?你现在就逃走,我替你嫁入雍王府,我替你为雍王陪葬,好不好?没人知道的,小姐!心砚死了一次,却又幸运地活过来,小七的命是心砚走了狗屎运拣来的,所以让心砚代替小姐死吧!心砚本就不该再活,所以让心砚为小姐死吧……”
小七说着,就要拉白云暖走。
白云暖却呆在床上不肯动。
死而复生,这是多么小的几率?她也死过一次,活过来了,这一世她也是拣来的,为一个爱自己的知己殉葬又有何妨?他爱她的美色,她便用这美丽的肉身殉了他便是了。
“心砚,你听我说,你不再是心砚,你是小七,你不再是我白云暖的丫鬟,你是宁彦的丫鬟!你既然死而复生了,就要牢记自己的身份!我和王爷完婚,这是皇上的圣旨,谁也改变不了!”
“可王爷已经身亡了!”小七喊起来,“让一个活人殉葬,这太残忍!”
“心砚,不,小七,我是甘心情愿的。再者,皇命难为,我不能拿白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开玩笑,舍我一人,值了!”
白云暖的眼里是笃定而灼热的目光。小七不再言语了。感情的事,她是懂得的呀!她唯能祝愿的便是,雍王和她家小姐能像她一样幸运,死而复生。
※
小七离开白云暖的房间,回到自己屋里时,吓了一大跳,宁彦赫然站在耳房里。
“小七,你去哪里了?”宁彦嗔怪。
“小姐,你这么晚找小七什么事?”小七忙擦干脸上的泪痕,困惑地看着宁彦。
宁彦道:“我睡不着,明天阿暖就要上京了。”
小七心里的愁绪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可是,小姐说得对,和雍王完婚并殉葬,无论是不是相爷的主意,都是皇上下的圣旨。白家虽是藏书世家,却只是无权无势的平民。拿什么抗旨?即便是达官贵人,亦没有人敢抗旨吧?
“小七,我们不能白白让阿暖送命。”宁彦眉头紧蹙。在屋内焦急地走来走去。
“可是,那是皇上下的圣旨……”小七红愁绿惨,一筹莫展。
宁彦却抿了唇道:“听说雍王的尸身回京,之所以未入殓,是因为那尸身虽然中毒而亡,又经长途跋涉,却并未有丝毫变化。就和活人一般栩栩如生,只是没了气息而已。洛甫相爷也正是抓住这点,游说皇上。说是雍王生前对雍王妃钟爱有加,不惜悔婚,请婚,如今雍王虽死而不肯去。皆是因为挂念雍王妃之故。理应完成雍王生前夙愿,让他与阿暖成婚,并让阿暖殉葬,这样也算奖励了他收复兰屿,攻下宜岫城的赫赫战功!洛甫倒是说得冠冕堂皇,掩盖了他公报私仇的险恶居心,只是可怜了阿暖!”
“小姐,你有办法救救暖小姐吗?”小七期待地看着宁彦。
宁彦道:“我只是奇怪。雍王在宜岫城所中之毒到底是什么毒,竟然能让一个死人维持这么长时间而不尸变。”
“小姐您是解毒方面的专家……”
“所以。我一定要见见雍王的尸身,一探究竟,”宁彦的目光灼灼的,“我在怀疑,雍王会不会压根儿就没有死!”
“小姐!”这个猜测让小七太兴奋了,无论如何都有了一线希望。
“所以,小七,我要带戚雪和骆雪音一起回京。”
“戚姑娘和白夫人?”小七不解。
宁彦道:“不错,戚姑娘来自异域,或许认识宜岫城的毒。她身边的戚杰是个极聪慧的人,而白夫人是针灸大师,所以我此行必须带着这两个人一起回京,一旦发现雍王的确未死,那这两个人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宁彦的设想让小七兴奋得简直要惊呼出声,但宁彦交代道:“小七,一切都只是我的个人揣测,所以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以免走漏风声,弄巧成拙。”
小七点了头,“可是戚姑娘和白夫人都同意和你一起入京吗?”
宁彦道:“我都已经和她们说好了,她们同意陪阿暖入京,毕竟,按照圣意,阿暖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宁彦说及此,小七心里再次翻江倒海地难过。
※
梅香坞内,同样无眠的是钟离雪。
她站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月华凝然深思。
美善一旁劝道:“小姐,早些安歇吧!”
“我睡不着。”钟离雪道。
“小姐,雍王毒发身亡,我们的仇人总算是死了,小姐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反而睡不着了呢?”
钟离雪回头看着美善,道:“美善,令我们国破家亡的人是皇帝,雍王只是他的一粒棋子而已。我原打算,和白云暖交好,接近雍王,继而接近皇帝,然后伺机手刃仇人!可是现在雍王死了,白云暖要殉葬,咱们失去了接近皇帝的机会!皇宫森严,就凭我们三人要杀汉家皇朝的皇帝,难如登天。”
美善这才恍然大悟,一直以来她都对钟离雪向白云暖示好而颇有微词,没想到公主真正的用意是如此。自己真是错怪她了。
“小姐,我们总有机会报仇的。”
“我已经找到机会了,我答应了宁医娘的提议,陪白云暖入京,随她嫁入王府,雍王的婚礼,又是如此特殊的婚礼,皇帝是一定会参加的!”
美善再次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从钟离雪的房间里出来,美善有些轻松地走回自己的耳房去,经过杰将军屋外时,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窗上映着杰将军高大的身影,美善的好心情立即又一扫而光了。公主睡不着是为国仇家恨,杰将军睡不着,恐怕是为儿女私情了。白云暖行将殉葬,杰将军心里一定难过透顶了吧?
美善的心里犹若打翻了五味瓶,难受至极。(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主仆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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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夜凉如水。
窗外,夜风正肆意地吹着,把窗框叩得簌簌作响。窗内,一灯如豆,凄然地照射着那低垂的床帐。
白云暖蜷缩在床上,手抓棉被将自己连头蒙住。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哭,不动,不说话,不思想……她什么都不想做了,甚至不想看这个世界。
明天,明天就去京城,和你团聚了。
黑漆漆的被窝里,白云暖对自己说。
“我来和你说几句话就走,这几句话很可能是我这一辈子同你说的最后几句话,所以请你认真听好。”
曾经,站在听雨轩的园子里,张易辰对她说。
“第一,你可能心里困惑,我为什么见你一面就要向父皇请婚,我的答案是就凭你这张脸,足够我这么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够美,美到我看一眼便想据为己有。如果我不抢先一步,今天父皇的圣旨便是宣你入宫了。”
“第二,你担心不能替你母亲守孝三年。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守孝期满之日可能是你我完婚之时,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便要做一个望门寡,因为明年春天,我便要领军出征,攻打兰屿……我不能确保三年之内一定能攻打下它,我甚至不能确保。三年之内,我一定能平安回来。所以,贸然请婚。我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要和你说的第三件事是关于洛七尾的,你说你不抢朋友的丈夫,我向你保证,回京城之后,出征兰屿之前,我会妥善处理洛七尾的事情的,你不用与人共侍一夫。如若三年之后我能凯旋,如若不能,你也不必和别的女人一起替我守寡。”
白云暖的泪终于是滚落下来。越思越想越发觉得雍王对她情深意重,不过是数面之缘,不过是蜻蜓点水,竟得他如此厚爱。罢罢罢。与他成婚,替他殉葬,她都甘心情愿。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七悄悄走了进来。
她撩帘入了里间,站在床前,注视着白云暖露在被外的发丝,许久许久,任凭夜色流逝。更鼓频频。
冷冷的夜色,仿佛被这巨大的沉哀给牢牢冻住了。
白云暖觉察到床前有人。她从被窝中探出头来,看见一脸泪水的小七,不禁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白云暖问。她的声音憔悴而无力。
小七的泪重重滚落,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哭着喊道:“小姐,我苦命的小姐……”
白云暖撼然地看着小七,心里琢磨着:这小七是宁彦的丫鬟,自己与宁彦谈不上多么深交,就算感情再好,也轮不上她一个丫鬟为别人家的小姐痛哭流涕呀!
“小七,夜晚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家小姐为你着急!”
“不!”小七一把上前握住了白云暖的手,“小姐,你才是我的小姐,你才是我的小姐啊!”
白云暖蹙起了眉头,盯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小七,心里一颤,哑声道:“心砚?”
小七不住地点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白云暖这时这刻无法说清自己的心绪。枉死的心砚重生成小七,这是真的吗?
她爬到床边去,捧住小七的脸不住地打量。这是一张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的面容,白嫩干净,和过往的心砚完全不一样,可是那眼神却似曾熟悉。不错,是心砚!的确是心砚!
白云暖一下将心砚抱在怀里:“太好了!心砚,你活过来了!这是真的吗?”
小七点头,又哭着摇头,“可是我的好小姐,你却要离我而去了……小姐,让我代你去死,好吗?你现在就逃走,我替你嫁入雍王府,我替你为雍王陪葬,好不好?没人知道的,小姐!心砚死了一次,却又幸运地活过来,小七的命是心砚走了狗屎运拣来的,所以让心砚代替小姐死吧!心砚本就不该再活,所以让心砚为小姐死吧……”
小七说着,就要拉白云暖走。
白云暖却呆在床上不肯动。
死而复生,这是多么小的几率?她也死过一次,活过来了,这一世她也是拣来的,为一个爱自己的知己殉葬又有何妨?他爱她的美色,她便用这美丽的肉身殉了他便是了。
“心砚,你听我说,你不再是心砚,你是小七,你不再是我白云暖的丫鬟,你是宁彦的丫鬟!你既然死而复生了,就要牢记自己的身份!我和王爷完婚,这是皇上的圣旨,谁也改变不了!”
“可王爷已经身亡了!”小七喊起来,“让一个活人殉葬,这太残忍!”
“心砚,不,小七,我是甘心情愿的。再者,皇命难为,我不能拿白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开玩笑,舍我一人,值了!”
白云暖的眼里是笃定而灼热的目光。小七不再言语了。感情的事,她是懂得的呀!她唯能祝愿的便是,雍王和她家小姐能像她一样幸运,死而复生。
※
小七离开白云暖的房间,回到自己屋里时,吓了一大跳,宁彦赫然站在耳房里。
“小七,你去哪里了?”宁彦嗔怪。
“小姐,你这么晚找小七什么事?”小七忙擦干脸上的泪痕,困惑地看着宁彦。
宁彦道:“我睡不着,明天阿暖就要上京了。”
小七心里的愁绪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可是,小姐说得对,和雍王完婚并殉葬,无论是不是相爷的主意,都是皇上下的圣旨。白家虽是藏书世家。却只是无权无势的平民,拿什么抗旨?即便是达官贵人,亦没有人敢抗旨吧?
“小七。我们不能白白让阿暖送命。”宁彦眉头紧蹙,在屋内焦急地走来走去。
“可是,那是皇上下的圣旨……”小七红愁绿惨,一筹莫展。
宁彦却抿了唇道:“听说雍王的尸身回京,之所以未入殓,是因为那尸身虽然中毒而亡,又经长途跋涉。却并未有丝毫变化,就和活人一般栩栩如生,只是没了气息而已。洛甫相爷也真是抓住这点。游说皇上,说是雍王生前对雍王妃钟爱有加,不惜悔婚,请婚。如今雍王虽死而不肯去。皆是因为挂念雍王妃之故,理应完成雍王生前夙愿,让他与阿暖成婚,并让阿暖殉葬,这样也算奖励了他收复兰屿,攻下宜岫城的赫赫战功!洛甫倒是说得冠冕堂皇,掩盖了他公报私仇的险恶居心,只是可怜了阿暖!”
“小姐。你有办法救救暖小姐吗?”小七期待地看着宁彦。
宁彦道:“我只是奇怪,雍王在宜岫城所中之毒到底是什么毒。竟然能让一个死人维持这么长时间而不尸变。”
“小姐您是解毒方面的专家……”
“所以,我一定要见见雍王的尸身,一探究竟,”宁彦的目光灼灼的,“我在怀疑,雍王会不会压根儿就没有死!”
“小姐!”这个猜测让小七太兴奋了,无论如何都有了一线希望。
“所以,小七,我要带戚雪和骆雪音一起回京。”
“戚姑娘和白夫人?”小七不解。
宁彦道:“不错,戚姑娘来自异域,或许认识宜岫城的毒。她身边的戚杰是个极聪慧的人,而白夫人是针灸大师,所以我此行必须带着这两个人一起回京,一旦发现雍王的确未死,那这两个人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宁彦的设想让小七兴奋得简直要惊呼出声,但宁彦交代道:“小七,一切都只是我的个人揣测,所以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以免走漏风声,弄巧成拙。”
小七点了头,“可是戚姑娘和白夫人都同意和你一起入京吗?”
宁彦道:“我都已经和她们说好了,她们同意陪阿暖入京,毕竟,按照圣意,阿暖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宁彦说及此,小七心里再次翻江倒海地难过。
※
梅香坞内,同样无眠的是钟离雪。
她站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月华凝然深思。
美善一旁劝道:“小姐,早些安歇吧!”
“我睡不着。”钟离雪道。
“小姐,雍王毒发身亡,我们的仇人总算是死了,小姐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反而睡不着了呢?”
钟离雪回头看着美善,道:“美善,令我们国破家亡的人是皇帝,雍王只是他的一粒旗子而已。我原打算,和白云暖交好,接近雍王,继而接近皇帝,然后伺机手刃仇人!可是现在雍王死了,白云暖要殉葬,咱们失去了接近皇帝的机会!皇宫森严,就凭我们三人要杀汉家皇朝的皇帝,难如登天。”
美善这才恍然大悟,一直以来她都对钟离雪向白云暖示好而颇有微词,没想到公主真正的用意是如此。自己真是错怪她了。
“小姐,我们总有机会报仇的。”
“我已经找到机会了,我答应了宁医娘的提议,陪白云暖入京,随她嫁入王府,雍王的婚礼,又是如此特殊的婚礼,皇帝是一定会参加的!”
美善再次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从钟离雪的房间里出来,美善有些轻松地走回自己的耳房去,经过杰将军屋外时,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窗上映着杰将军高大的身影,美善的好心情立即又一扫而光了。公主睡不着是为国仇家恨,杰将军睡不着,恐怕是为儿女私情了。白云暖行将殉葬,杰将军心里一定难过透顶了吧?
美善的心里犹若打翻了五味瓶,难受至极。(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杨沐飞接亲
屋内,灯下,杰将军使劲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他在心里骂自己道:杰,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怎么可以有劫走白云暖远走天涯的可笑想法?要知道,你是钟离家的臣子,这一生你要守护和忠诚的人是公主!其他一切儿女情长皆是浮云,不可再胡思乱想了!
杰将军重重咬自己的唇,直咬得嘴唇发痛。
白云暖的面孔不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有白云暖甜美温柔的声音:“杰哥,杰哥,杰哥……”杰将军难过得快要发狂了。
终于,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当鲜血渗出伤口,他心里的疼和痛才减弱了少许。
※
兰庭的那对夫妻同样无眠。
他们躺在床上,沉默着,辗转反侧着。
骆雪音枕着白玉书的手臂,终于道:“老爷,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随阿暖入京。我虽是继母,可阿暖与我之间情深意重,我不能不送她最后一程。”
白玉书道:“你六甲之身,如何能长途跋涉,万一路上出个好歹,替戚姑娘施针解毒时,让你累得晕倒,我已经被吓破了胆儿。”
“可阿暖是你的亲女儿啊,老爷……”
“所以,我决定我和你一起送阿暖入京。”
骆雪音吃惊地抬头,看着白玉书。白玉书低头给了她一个颓然乏力的笑:“圣命难违,作为父亲。我能做的只有送她最后一程了。”
白玉书说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白姜氏替他生的两个孩子到最后竟都得不到幸福,他唯有把希望寄托在骆雪音肚子里还未出生的这一对龙凤胎身上了。阿暖说过这是一对龙凤胎。那就一定是吧!
※
京城派来接白云暖入京的,不是别人,正是吏部尚书刘大人的女婿,新科状元,时任吏部郎中的杨沐飞。
此番,杨沐飞是自请来接白云暖入京的。听闻表妹要和死去的雍王陪葬,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当初。他对白云暖专专心一志,而没有移情王丽枫,现在又娶了刘灵芝。那么或许他与白云暖之间倒可以结成夫妻。跟着他,就算没有大富大贵,亦不用迎来如今青春殉葬的悲惨命运。所以,杨沐飞心里。有他自己理解的对白云暖的愧疚。尽管这份愧疚,白云暖一定不认可。
整个白家没有任何嫁女的喜悦,尽管洛县的亲朋好友都来了,姜家的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们看着白云暖全都泫然欲泣。
白云暖却显得泰然自若。
她端坐在听雨轩的厅内,亲戚们轮番来话别。
大舅母依旧慈祥,二舅母也一改往日的刻薄,两位舅舅自是心疼、不忍。
二舅母对大舅母嘀咕道:“还以为这孩子是个有福的,摊上了这样泼天的富贵。谁知是这样的结局?”
大舅母用胳膊肘捅了捅二舅母,二舅母自知失言。便也不作声了。
轮到姜湖三表哥进来和白云暖话别的时候,白云暖终于绽出了一抹笑意,见姜湖泪眼汪汪的,她笑道:“当初二舅母不让你娶我,现在你终于体会到她老人家的爱子之心了吧?我是个望门寡的命,幸而与表哥你无缘,不然就拖累你了。”
姜湖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成婚这么久以来,他为人夫为人父,胖了不少。圆乎乎的面孔此刻全扭成一团,只听他抽噎道:“表妹,你别这样说!是三表哥对不住你。三表哥虽然做不成你的夫婿,亦希望你好好活着,不想你年纪轻轻就落得青春早夭的结局……”
姜湖再也说不下去了。
白云暖淡然道:“三表哥要为我好好珍重自己。阿暖不放心的便是兄长振轩,还希望三表哥日后和我哥哥见面之时,能多关照他一些,他一生际遇潦倒,不知何时还能扬眉吐气。”
姜湖伤心欲绝地点了头。
该来送别的都来送过了,杨沐飞进到厅里,按朝廷礼数,拜见了白云暖,并以雍王妃相称。
礼毕,杨沐飞道:“王妃入京与雍王行合卺之礼,奉皇上旨意要微臣先将王妃送到丞相府内,再择日与雍王成婚。”
白云暖心里顿时反感,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在出嫁之前住到相爷府去呢?想她白家与相爷之间颇多恩怨。但转念一想,这定是相爷的主意。皇上只知相爷对白家有强金阁修缮三百万两银子的恩情在,殊不知白家对相爷却有琴官和白振轩的怨恨在。他当然会恩准洛甫的提议。只是不知洛甫要让自己从他府内出嫁,到底又含了哪些阴谋诡计在。
反正自己将死,亦不怕她搞出什么鬼来,只要让父亲和继母不要进相府便是。
白云暖对杨沐飞道:“你我表兄妹一场,如若表哥还能怜惜表妹,请答应我,到京城之后,万勿让我父亲还有继母住到宰相府去。”
杨沐飞立即道:“我会接三姨父去尚书府入住,表妹但可放心。”
白云暖又道:“我继母身怀六甲,她执意要送我上京,我拗不过,还请表哥多照应。日后,阿暖殉葬后,表哥多照应些我白家。”
白云暖并未向杨沐飞提及王丽枫和白振轩一起住在京郊桃花坞并怀孕的事情,她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杨沐飞已经成婚,而王丽枫和哥哥似乎有回春的迹象。
得意的让他尽情得意,失意的惺惺相惜,彼此温暖,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表妹,但可放心。”杨沐飞信誓旦旦。
白云暖道:“如此,多谢表哥费心了。”
于是,终于要起程了。
绿萝引着四五个同样穿着的丫鬟走了进来。白云暖抬头一看不由愣住。和绿萝同样打扮的不是别人,竟是宁彦、小七、钟离雪和美善。美善身后打扮成仆人模样的是杰将军。
“你们这是……”白云暖不解地看着众人。
宁彦道:“我们无论如何也算朋友吧?虽然和你一起的这些日子,我嘴皮子不饶人。浑身是刺,言语上没少奚落你,可我心里是把你当朋友的……”
白云暖自然知道这些,她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们想在你嫁入雍王府并且殉葬的时候能陪在你身边,我们担心你会害怕!”
宁彦快人快语,白云暖不由笑了起来。
钟离雪冷眼看着宁彦和白云暖之间惺惺相惜的模样,心里有些吃味。无论如何,宁彦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自己在白云暖跟前的却是虚情假意。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对白云暖产生友情。但她面上还是强自不舍,道:“宁彦对阿暖你尚且依依不舍,更何况我蒙荫白家救命之恩?你遇到这样的事,我如何能舍得?”
“我们小姐恨不能代王妃你去了。”美善帮腔。
杰将军却并不说话。只是沉静地伫立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礼。
“所以让我们陪你最后一段时光吧!不要拒绝我们的友情。好不好,阿暖?”钟离雪深深请求。
白云暖要想再拒绝,也觉得说不出口了。
这时,绿萝一旁小心道:“小姐,还有一个人也想陪小姐最后一段时光。”
话音落,白云暖的目光投向门外,和杰将军一样打扮成小厮模样的安宇梦走了进来。
“宇梦?”白云暖惊呼。
安宇梦道:“你没有拒绝宁医娘和戚姑娘他们对你的友情,当然更不能拒绝我的。我们相知相交了这么久,我们是好朋友。所以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你怎么能不让我参与呢?”
白云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
※
一路有官兵护送,十分顺畅。
大约十日后,白云暖抵达了京城。
城门口,温鹿鸣、白苹、温诗任、白振轩、秦艽、真娘、松塔都站着相迎。
可是车队不能停,白云暖只是在绿萝的提醒下撩开了车窗的布帘,与她的亲人们匆匆一瞥,便擦肩而过。
“阿暖——”她听见他们心疼地喊着她的名字。她却没有回应他们。此时此地,再多的话语都是伤痛。
她强迫自己不听不想,她甚至甩头将眼里的泪生生摔掉。
另一辆马车内,白玉书从窗子里探出头来,他看见了久违的儿子,赶紧喊道:“振轩!”
白振轩有些愕然地看着白玉书,父亲竟然也来了京城。
“我会下榻在尚书府,你到尚书府找我!”
白玉书冲白振轩喊。白振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默默地朝白云暖的马车挥手作别。
妹妹嫁入雍王府,若不是殉葬的圣旨,若不是雍王已死,这该是怎样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情?可是现在,谁也欢喜不起来。
真娘不停用帕子抹着眼泪,秦艽用袖子拭泪。
他们苦命的小姐!
松塔却擦着擦着泪水,就附耳道白振轩身边道:“少爷,怪不得丽枫小姐不来见小姐呢,原来是表少爷也在,丽枫小姐这是避嫌呢!”
白振轩没好气地睃了松塔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有心玩笑?
松塔惭愧地垂了头,继续伤心。
“少爷,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秦艽问白振轩。
白振轩正思忖着,忽见一个兵士急匆匆从城内跑了出来,将一张字条教到他手里。
温鹿鸣携着白苹走了过来,温鹿鸣道:“大哥,阿暖今夜入住相府,我和白苹决定去拜访一下,你们可要同去么?”
白振轩看着手里的字条,字条上,阿暖嘱咐他不许去相府探她。
白振轩是了解妹妹的心思的,她不想他重新踏入那块令他受辱的地方,可是,只怕今日不见,他日天人永隔,兄妹再难相见了。
白振轩还是对温鹿鸣道:“一起去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安宇梦割爱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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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内,让白云暖暂住的园子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洛甫有如嫁女一般,倾心布置。
白云暖的马车通过中门进入府内,洛甫早已率领一众下人迎候在园子门口。
杨沐飞从马车上扶下了白云暖。洛甫上前拜见,一口一个“王妃”,殷勤得很。
白云暖淡淡道:“我与雍王还未成婚,相爷大可不必如此称呼。”
洛甫心里因着白云暖即将殉葬之事无限得意,但面上却是奴颜婢膝,极尽恭维白云暖,又和白玉书客套了一番,并邀请白玉书留在宰相府入住,杨沐飞道:“我姨父难得入京,尚书府已收拾好园子招待他,就不劳相爷大人操心了。”
当即,让白云暖在相府内安顿停当,杨沐飞便领着白玉书和骆雪音回尚书府去,又随刘尚书入皇宫向皇帝复命。
相府内,白云暖觉得困乏,宁彦和钟离雪劝其休息,白云暖心头烦乱,了无睡意,恰巧皇帝的圣旨也来了,说是三日后完婚。
白云暖更觉烦乱,她的命就剩三日了。
这时,相府的管家来禀报说是温鹿鸣和白苹来求见,白云暖担心白振轩也随来,如果在相府内遇见洛甫,只怕是结痂的创口又被揭开,便让安宇梦去门口看看。如果见到白振轩,便让他回桃花坞去,只把温鹿鸣和白苹请进来便是。
安宇梦去了。到了相府门口,果见白振轩与温鹿鸣并肩站着,等候听传。
白振轩和温鹿鸣见到安宇梦一袭仆人打扮,很是吃惊,便都迎了上来。
“宇梦,你这是……”白振轩困惑地打量着安宇梦。
安宇梦道:“我陪阿暖入京,只希望送她最后一程。”
昔日三个好兄弟。今日重聚,心事重重,再也不得笑颜。
白振轩道:“你对阿暖真是有心了。”
安宇梦道:“朋友一场。应该的。”
“阿暖现在何处,赶紧带我们见她吧!”白振轩见妹心切,拉着安宇梦便要往府里冲去。安宇梦拉住他,凝眉道:“阿暖交代了。她不见白世兄你。只请温大人夫妇入内相见。”
白振轩一时愣住。
安宇梦道:“阿暖一番苦心,振轩兄可要理解,赶紧回桃花坞去吧,莫让阿暖担心。”
白振轩虽然不甘愿,但也无奈其何,眼睁睁看着温鹿鸣何白苹跟随安宇梦入了相府。
相府的两扇大门闭合,只剩了门前两尊石狮子虎视眈眈与他对峙,他一时有些望洋兴叹的意味。
真娘上前劝道:“少爷。如此就回吧!”说着给秦艽和松塔使了个眼色,秦艽和松塔上来不由分说拉了白振轩就走。
※
温鹿鸣和白苹入园子见了白云暖。自是一番生离死别,痛哭流涕。白云暖虽努力沉静,却也被白苹哭得心里惶惶。她拉着白苹道:“你我姐妹二人,今生缘浅,愿来世再做姐妹,再续前缘。我殉葬之后,还望你多替我孝顺父亲,敬重兄长……”说到此,自己也是泪流满面,语塞哽咽。
白苹更是哭成泪人。
温鹿鸣一旁劝道:“阿暖,你不必担心,你苹姐姐、岳父大人、还有白大哥,我都会好好照应着。”
白云暖点头,温鹿鸣的为人她自是放心的。
送走温鹿鸣和白苹,洛七尾就来了。她一阵风从屋外卷了进来,扑到白云暖怀里,泪如雨下。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洛七尾一叠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白云暖替洛七尾拭去泪水,淡淡笑道:“傻瓜,怎么轮到你来向我道歉呢?能与你见面,我不知多高兴呢!”
洛七尾摇头,“你之所以要给雍王殉葬,是因为……”
白云暖用手指挡住了洛七尾即将说出口的话,她安抚道:“我甘心情愿的,不怨天尤人。倒是你,我这回入京,把宇梦也带来了,你赶紧去见见他吧!若在这三日内,我能听到你俩的好消息,对我而言,这将是莫大的安慰。”
洛七尾出了屋门,见安宇梦就垂手站立在回廊上,一袭小厮打扮,蓝色布衣,奴才帽子,却依然掩不住长身玉立,气质出尘。
洛七尾拭干泪水,深吸一口气,走向他,“宇梦——”
安宇梦抬头,见洛七尾赫然出现在眼前。花衣罗服,金钗珠玉也难掩憔悴的神色。
“宇梦,你来了?”洛七尾问候的声音略显沙哑。
安宇梦的心蓦地揪痛了一下。数月不见,洛七尾竟清瘦成这样了。
刚想到这里,洛七尾竟对他道:“宇梦,你见瘦了!“
安宇梦的心重重痉挛了一下,疼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见安宇梦眼角眉梢愁绪堆叠,洛七尾又是心疼又是欢喜,见他如此,知道他也和她一样为这段感情纠结痛苦,并不曾变心,心里便充满安慰。
她动容道:“宇梦,你放心,无论你有没有功名,无论你考不考状元,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是我爹的独女,只要我和他力争到底,他一定会答应,会成全我们的。“
洛七尾上前握住了安宇梦的手。
听她提起她的爹,安宇梦的面颊明显抽搐了几下,他盯着洛七尾热切的面容,蓦地想起了琴官的枉死,想起了白振轩的蒙羞,想起了白云暖即将迎来的不幸。从洛县到京城这一路上,他已听宁彦讲了白云暖殉葬是洛甫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怒火中烧。熄也熄不灭。
好气!好恼!
安宇梦眸子里的伤一点点冷却,换之的是冷漠。
他冷冷地推开洛七尾的手,道:“洛小姐。你少自作多情了,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瓜葛,不知是什么让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是侯门绣户宰相家的千金,我安宇梦只是布衣小民,高攀不起,多谢洛小姐错爱!”
洛七尾不由愣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宇梦挂着冷笑的面孔。摇头道:“宇梦,你不要故意说这些话来伤我,我知道你爱我。 我也爱你,你放心,有我替我们的幸福争取,我爹他……”
“洛小姐!”安宇梦厉声打断了洛七尾。他指着从回廊那端走过来的宁彦。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洛七尾回头,顺着安宇梦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是个明眸皓齿的丫鬟,面生得很,便问道:“她是你喜欢的人?她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不会的,一定是你骗我的!”
“洛小姐,你不要天真任性了,好吗?”安宇梦直接越过洛七尾。大步走向宁彦。
宁彦正端着茶盘要去找白云暖,猛不丁见安宇梦迎面疾步走来。并伸手一把揽在了怀里。
“听着,你曾让元宝转交了字条给我,说过,愿为药引,解我毒瘾,现在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安宇梦附耳压低声音对宁彦说道。
宁彦还有些懵,安宇梦却不等她回答,已经昂首看向洛七尾道:“洛小姐,向你介绍一下,她叫宁彦,我喜欢的人,等阿暖嫁给雍王之后,我义父义母就会为我和宁彦操办婚事。”
宁彦已经会意,她不由细细打量洛七尾,的确是个美人儿,此刻美人儿眼里闪烁着泪花,双肩剧烈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自己,不肯哭出声来。她笑吟吟配合安宇梦,对洛七尾道:“届时,若是洛小姐方便,不妨到洛县来喝我和宇梦的喜酒……”
不等宁彦说完,洛七尾已经哭着跑走了。她经过安宇梦身边时,重重撞在了安宇梦身上。安宇梦的身子被撞得趔趄了一大步,险些打翻宁彦手里的茶盘。
看着洛七尾哭着跑远,宁彦看着安宇梦同样失魂落魄的面孔,道:“其实,你又是何苦?看得出来,这洛小姐对你用情至深啊!”
“你不明白。”安宇梦哑声说了一句,便踉踉跄跄地兀自走掉。
宁彦耸了耸肩,意兴阑珊的。
※
洛七尾回了自己的闺阁就扑在床上,啼哭不止,婢女宛如怎么劝解都没用,无奈只好去禀明洛甫。
洛甫急忙到女儿房里探视,见洛七尾用被子蒙头,怎么都不肯出来。他对宛如急道:“可是那白云暖羞辱咱小姐了?”
宛如急忙摇头,“奴婢不知,小姐从雍王妃那儿回来就啼哭不止,这么热的天要是中暑,可就糟了。”
洛甫冷哼一声:“一定是了,那白云暖就是七尾命里的克星!”
洛七尾一下从被窝里钻出头来,她恼怒地看着洛甫,恨恨道:“爹,你还嫌害人家害得不够吗?我哭,不关阿暖的事!”
“那是为什么?女儿……”洛甫言语中尽是父亲对女儿的关爱。
洛七尾道:“是因为安宇梦!”
洛甫脸色一下严峻起来,“就为那个考不上状元的无用之徒?哼!”
“爹,他不是考不上状元,他是故意不肯考中,他不愿意做你相爷的女婿!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爹,你为什么不肯成全我和宇梦,难道你想看着我也像七骓那样,拔刀自刎,你才高兴吗?”
洛七尾喊起来,洛甫激灵灵一凛,他盯着洛七尾看了许久,怔怔问道:“你真的要为了那个姓安的,连命都不要吗?就像你那个不成器的姐姐一样?”
“不错,我身为宰相之女,却连一个心爱的男子都得不到,枉我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却连女儿的终身大事都搞不定,被王爷嫌弃退婚也就罢了,就连一个平民布衣都不愿意做他女婿,实在丢脸至极!”
洛七尾的激将法是奏效的。洛甫出了洛七尾的闺阁,便派人去把安宇梦请了来。
白云暖一听说相爷派人来要请走安宇梦,立即让杰将军等人陪着同去,她心里担忧着白振轩的事情会在安宇梦身上重演,相爷有断袖之癖,更何况安宇梦容貌出众……
可是,安宇梦不多时,便和杰将军一起回来了。白云暖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安宇梦也只是同往常一样,陪白云暖说了一会子话,就说累了,要先回房休息,白云暖没有细想便由他去了。
夜幕已降临,白云暖折腾了一整天,很是乏了,让绿萝伺候了梳洗,便上/床躺着。也不知入睡多久,猛听得一声尖叫在黑夜里凄厉地响起,白云暖从梦中惊醒,忙唤来绿萝询问究竟。
绿萝出去探看了一下,惊慌失措地来回复:“小姐,小姐,安公子不好了!”
白云暖心下一紧,忙起床更衣,扶了绿萝的手急忙忙向安宇梦的耳房而去。
安宇梦房里已经齐聚了一堆人,宁彦、小七、元宝、钟离雪、美善、杰将军……
安宇梦躺在床上,他身上的衣裤、身下的被子早已被殷红的鲜血濡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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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洛七尾落发
白云暖只觉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她有些头昏目眩,站立不稳,幸而被绿萝紧紧扶住,“小姐,小姐,你怎样?”
白云暖摆手,示意她自己没事。
钟离雪已经走过来,扶住白云暖道:“阿暖,咱们先出去,这里交给宁彦好了。”
宁彦回眸给了白云暖一个凝重的眼色,便急忙吩咐小七和元宝打下手。用剪子剪开安宇梦的衣裳,然后上药,整个过程,她完全不顾男女之嫌,眉头都不皱一下,只记住自己是医者的身份。
安宇梦昏昏沉沉,痛得失去知觉,只无意识的呻/吟着,宁彦果敢道:“忍着点疼,现下保命要紧!”
末了,又对小七道:“你去告诉雍王妃,让她回房歇息,我定保安宇梦性命无忧。”
小七策眸看了宁彦一眼,见她专注救人,眼神坚定,心里便安了安。她留下元宝给宁彦打下手,自己则走到白云暖跟前,欠了欠身,柔声道:“王妃,夜深了,回去歇着吧!宁医娘,安公子无性命之忧。”
白云暖一脸煞白,完全无法缓神。她含泪对小七点了点头,便由钟离雪和绿萝搀扶着,出了耳房。
夜风吹来,白云暖打了个深深的寒噤。
宇梦,你好傻!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难道你忘了七尾对你一往情深?难道你忘了安善人夫妇俩收你为螟蛉,就是希望你能为安家开枝散叶。继承香烟吗?现下,你干出了这样的傻事,即便性命无忧。你又让爱你的人们情何以堪哪?
回到屋里,白云暖并没有进里间歇息,而是坐在厅上,她对钟离雪道:“阿雪,你能帮我去把杰哥请来吗?”
钟离雪点头,去找杰将军。
美善听说白云暖找杰将军去问话,心里又是一番五味杂陈。她酸溜溜地横了杰将军一眼。杰将军自是不理会她,径自去了。
杰将军一走,美善便对钟离雪嘟哝道:“那白云暖算哪根葱。竟敢差遣公主?”
钟离雪忙用手指挡在美善唇上,道:“闭嘴!”
美善仍然不忿,道:“小姐,你不过是好意送她上京。她就真把你当作她的婢女随意差遣了?”
钟离雪叹口气道:“白云暖是王妃。”
“一个三日后就要殉葬的王妃!”美善冷嗤。
钟离雪道:“只要一日不死。就有翻身的可能,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棋子!”
见钟离雪目光中含着一丝阴狠决绝,美善才放下心来,不再碎碎念叨。
※
杰将军进了正房,见白云暖端坐厅上,好一个妙言菩萨!连带着站她身后的绿萝都跟菩萨身边的玉女似的。
杰将军本能地就给白云暖下了跪:“戚杰拜见王妃!”
白云暖乏道:“杰哥,你快起来,我只问你。你陪宇梦去见相爷,相爷到底对宇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见白云暖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杰将军心里不忍,他老实答道:“在下陪着安公子去见相爷之时,相爷并未对安公子做什么,只是和颜悦色地说要把洛小姐许配给安公子,只说他宰相之女不嫁给平民布衣,所以他会亲自去皇上那里为安公子求个一官半职,并让皇上赐婚。所以,在下适才也被惊到了,如此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安公子为何要想不开……”
旁人不理解,她白云暖不能不理解安宇梦挥刀自宫的苦楚与决绝。
她颓然地挥挥手,对杰将军道:“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杰将军看着白云暖瘦弱的身躯折断了主心骨般瘫在椅子里,心里涌起许多不忍与怜惜来。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对朋友却有着无限的热忱与仗义,不能不令他钦佩。
杰将军一走,白云暖便对绿萝道:“你去帮我把洛小姐请来!”
绿萝弯身道了声“是”,白云暖又烦躁地起身道:“算了,你陪我去找她吧!”
绿萝再次道了声“是”,便上前扶住她家小姐的手。
主仆二人趁着夜色,让相府的家人带路,辗转到了洛七尾的园子。
洛七尾还未睡,听下人禀报说白云暖来访,很有些惊喜失措。快速将白云暖迎进了屋子。
白云暖见洛七尾面有喜色,料定她还不知内情,便道:“七尾,你现在赶紧让你爹去宫里请一个帮太监们净身的老御医过来!”
洛七尾还沉浸在洛甫同意她和安宇梦成婚的喜讯里,见白云暖不是来道喜,竟是提这样一个奇怪的要求,不由愣住。
“为什么要请帮太监们净身的老御医过来?出什么事了吗?”洛七尾询问。
白云暖道:“你先别问那么多,总之,你要保安宇梦的命,就赶紧照我的话做!”
一听和安宇梦有关,洛七尾就着慌了,“宇梦!宇梦他怎么了?”
“让相爷请一个御医过来,一探便知,再迟,恐怕宇梦性命不保。”
洛七尾见白云暖说得严重,急忙撇了她,唤了宛如来,二人急匆匆便去找洛甫。
洛七尾和宛如一走,绿萝便道:“小姐不放心宁医娘的医术?”
白云暖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术业有专攻,宁彦擅长的不是帮男子净身,更何况男女有别,还是请一个熟门熟路的老御医过来比较稳妥。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帮安宇梦保命!”
绿萝点头。
白云暖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她和绿萝从洛七尾闺阁回自己的园子时,就见小七急急来报说:“安公子血流不止,宁医娘束手无策!”
所幸,洛甫已经请来了宫里的太监。帮着安宇梦整整忙乎到凌晨,总算是无碍了。
老御医来回复了安宇梦的情况,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宁彦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我差点误了安公子性命。幸而阿暖你有先见之明!”
美善一旁冷嗤:“宁医娘真是忒自负了些!”
白云暖道:“忙乎了一夜,众人都累了,都散了,赶紧去歇息吧!”这样说,为的是平息不必要的口角之争。
众人皆都散去,洛七尾说什么都不肯离去,硬要守在安宇梦床前。
洛甫只好命了几个家人在房外守着。又吩咐宛如在屋里看着,恶狠狠叮嘱道:“如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要活了!”
宛如唯唯诺诺将洛甫送走。又回到洛七尾身后站着,见她家小姐跪在床前,捧着安宇梦的手痛哭不止,心里好不凄惶。她探头看向床上昏迷的安宇梦。心里惋惜着:这么好的一个人儿。真真是可惜了。
次日,安宇梦醒来了,一见床前的洛七尾便是一通脾气,奈何欲下床,却是浑身巨疼,完全动石不得,他只能看着洛七尾,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么?”
洛七尾被安宇梦的眼神一下伤到了,她拭去眼泪。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安宇梦见她飘飘忽忽的背影,赶紧喊宛如道:“你还不去守着她,难道你还想你们家二小姐像你们家大小姐那样吗?”
宛如这才急忙追洛七尾而去。
安宇梦自宫一事,对洛七尾的打击是致命的。她将自己封闭在闺阁中,足不出户,水米不尽,不发一言。光一想到安宇梦那句含冤带怒的质问:“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么?”她就被狠狠打击了,脑袋中一阵晕眩,身子虚软,额汗涔涔。
为什么他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娶她?她一直能感觉得到他对她是有爱的,有爱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洛七尾真是万念俱灰。
而洛甫也无暇顾及她,因为忙着操办白云暖出嫁一事,只能吩咐家人一整日看着她,就连夜里睡觉也命宛如和其他奴婢守在床前,不许闭眼。
安宇梦的身子要养个十天半月,方能恢复,所以白云暖出嫁那日,他便不能随行,依旧躺在相府内。
白云暖忙着出嫁,只能让温鹿鸣去照顾安宇梦。
温鹿鸣看着病床上面色惨白虚弱到极致的安宇梦,便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是何苦?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自己啊!”
安宇梦恨恨道:“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报复洛甫那个奸贼!”
“你到最后伤害的只是你自己和七尾。”温鹿鸣这样说的时候,安宇梦便不语了。
这两三日他一直逼迫自己不去想洛七尾,不去担心洛七尾,但此刻听温鹿鸣提起这个人来,他心里又若刀割油煎。
沉默了许久,安宇梦问道:“她怎样?”
“谁?”
“七尾……”
温鹿鸣叹气:“你这样,她能好吗?”
“她会不会步她姐姐后尘?”安宇梦心有余悸。
温鹿鸣道:“她即便想如此亦没有机会,相爷就剩了她一个女儿,看得紧,不容许她自裁的。”
安宇梦这才稍稍安了心,道:“我自宫,不过是为了负气,说好了陪阿暖嫁入雍王府,这下倒是不能陪她了。我横竖死不了,不过躺几日罢了,阿暖的日子不多了,你还是去陪陪她吧!”
温鹿鸣心里也挂念白云暖便辞了安宇梦出去。
安宇梦听着外头锣鼓喧天,一个人独枕孤眠,好不凄凉。
正忍着身上心上双重疼痛,门开了,洛七尾走了进来。
还不等安宇梦开腔,洛七尾便急道:“你不要急着赶我走,我是好不容易才脱身来见你。”
安宇梦见她整个人清瘦了一圈儿,神色很是萎靡,逐客的话说不出口,更何况这是相府,自己才是客。便沉默着听洛七尾说些什么。洛七尾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床沿上静坐了许久。蓦地,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子。
安宇梦大惊失色,以为她要自裁,直喊了一句:“你要干什么!”忙去抢剪子时,洛七尾已经手起发落,那缕缕青丝在空中飘了许久,才根根落地。有几根落到安宇梦的脸上,安宇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看洛七尾眼底沉寂如死水般的神色。
他听见她说:“你虽不肯娶我,亦做到此生除我之外,再不娶她人,那么我虽不能嫁你,便也能做到此生除你之外,再不嫁他人,这样,我们两个总算是天生一对了……”
泪水从洛七尾眼里落下来,也从安宇梦眼角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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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鹿鸣回头去寻白云暖时,但见整个园子里人进人出,热闹异常。正房里头,白云暖已经身着王妃的服饰,一团大红喜庆,高高端坐。屋子里站满了同样喜庆的丫鬟婆子奴才们,若雍王不是已死之身,若没有殉葬的可怖圣旨,他会为阿暖高兴的,但是此刻,他只能偷偷地站在角落里,偷偷地拭干不自禁潮湿的眼角。
白云暖向他这边望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平静的恬适的笑容,他微微一震,也回给她一个振作的笑容。
这时,门外下人通报说是杨沐飞领了白玉书和洛雪音过来,白云暖忙笑着道:“有请!”
白玉书和骆雪音跟在杨沐飞身后进了屋子,杨沐飞身着朝廷官服,好不气派威武。白玉书和骆雪音也着了喜庆新衣,原本其乐融融的大喜事,皆因为殉葬一事笼上了寒霜。
白云暖愈装得轻松,白玉书心情便愈发沉重。他见女儿美若繁花,却命如草芥,心里说不出的抱歉。
白云暖招手让温鹿鸣过去,将白玉书的手放入温鹿鸣和白苹手中,道:“从今往后,勿为阿暖挂念,让苹姐姐和温姐夫替阿暖好好孝顺父亲。”
白玉书眼里湿漉漉的。
而白云暖微笑着看着骆雪音,抚摸着她圆鼓鼓的肚子道:“我也把我的父亲还有弟弟妹妹交给你了。”
骆雪音鼻子一酸,她抱住白云暖,在她耳边小声道:“阿暖,我和宁彦商量好了,我们不会让你殉葬的,一定不会!”
白云暖脸色一变,她抬头看着她,像是命令,又像是嘱咐:“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你为我冒险!”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因为雍王府接亲的人到了。
杨沐飞对着白云暖行了个礼,然后道:“王妃,此番奉皇上旨意,让肃王瑶卿代替雍王与王妃拜堂行礼。”
肃王瑶卿?白云暖心里打了个疑问。(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灵堂上的女凶手
白云暖直至在雍王府内拜完堂成完亲,亦没有见到肃王瑶卿的面,因为红盖头始终遮着她的脸。她也无心去猜想代替张易辰与她三跪九拜的男子是何等样人,只是听杨沐飞提过肃王瑶卿是雍王的同胞弟弟,皇帝的十多个儿子里头,只有肃王瑶卿和雍王张易辰是同母所出,所以让肃王瑶卿代替兄长与白云暖行礼拜堂,也是情理中事。
而白云暖和张易辰的婚礼成了这天整个京城热议的话题。
百姓们说,分明是体面的王爷王妃的婚礼,却没有一丝喜庆的意味;分明奏着欢天喜地的锣鼓,却成了送葬的哀乐。
白云暖自从拜别白玉书和骆雪音之后,一路上泪水就没有断过,只为悼亡她那战死沙场,来不及同衾共枕的丈夫。
所有礼毕,喧嚣喜庆的鼓乐声退去,白云暖被送进了一间屋子,周遭安静得出奇。
没有绿萝,没有宁彦、小七,亦没有钟离雪、美善和杰将军。
白云暖一个人站立了许久,只觉得周遭寒气逼人,一片阴森森的,她终于掀开了红盖头,但见一片眩目的白。
没有软语温存,没有轻怜蜜爱,有的只是这一片惨淡的触目惊心的白。这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花烛洞房,而是素帷白幡、白烛凄清的灵堂。灵堂中央摆着一具没有盖上棺盖的棺木,供桌上摆着两尊已经刻好雍王和雍王妃字样的牌位。
夜凉如水,窗外的梧桐树因风摇摆。枝叶飒飒如水泛涟漪,风弱那声响就淡了,风强。那声响又紧了。聚聚散散,没完没了。
摇动的叶影落在窗户纸上,好似诀别的手,而不绝的风有如一声比一声更狂肆的呐喊。
白云暖手里的红盖头滑到了地上,她默默凝视着灵堂中央那具棺木,半晌,不知不觉。看着看着,便痴了。
耳边是凄迷的风声,在灵堂中盘旋着。隐隐约约传来低沉的叹息,仿佛有人在风中回应她的独白。
“王爷……”白云暖轻唤一声,心里没有任何害怕,有的只是柔波万丈。如汩汩冒出的水底温泉。她轻轻地走向那具棺木。站在棺木旁,她望见了她的新郎。
张易辰哪里是中毒而亡?分明是睡着了。兰屿回来已停尸月余,竟和活人并无二致,面色栩栩如生。
白云暖看着张易辰的面容,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她喃喃道:“他们一定是搞错了,王爷,你哪里是中毒而亡了?分明是睡着了而已。你只是睡着了而已,他们都误会了。让我来唤醒你吧,王爷……”
白云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张易辰的面容,他的肌肤虽然冰冷,却一点儿都不像是失去生命迹象的肌肤。白云暖有些欢喜地将手游移到了张易辰的鼻前,白云暖脸上那一抹欢喜这才淡了下去,像夏末的花朵,一点一点蔫掉。
没有鼻息!没有任何鼻息!一点鼻息都没有!
所以,她的丈夫,她的王爷,她的新郎的确是死了。
白云暖仅存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她用手捧着张易辰的面颊,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去,打在了张易辰面颊上,她道:“我能把希望寄托在你重生这一件事情上吗?我能不能祈祷你像我像心砚一样可以死而复生一次!这样的希望是不是很渺茫?”
正哭着,灵堂外传来了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继而便有一队人进了灵堂。
“奴才王瑾叩见雍王妃!”一个尖细的太监的声音在灵堂内响了起来,白云暖拭干泪,直起身子回头面对着跪于眼前的一队太监。
白云暖见为首的太监看起来年长些,资历想必也是老的,他自称王瑾。又见王瑾身后的小太监手上高举托盘,托盘上是折叠整齐的三尺白绫,便知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王妃,奴才王瑾奉皇上旨意来送王妃上路,王爷已在路上恭候王妃多时了。”
白云暖从容道:“本宫和王爷夫妻情深,生不能同寝,死亦同穴,还请王公公转告皇上,那三尺白绫,儿媳用不上了。因为本宫不想本宫以一个吊死鬼的面目与王爷同躺于棺木之中……”
王瑾一颤,动容地抬头看着白云暖。但见白云暖已搬了一把椅子到棺木旁,昂首挺胸地踩上椅子,步入棺木中。
王瑾迟疑之间,白云暖已躺到了棺木中雍王身畔。
王瑾正不知所措,白云暖在棺木中道:“王公公,今夜是本宫与王爷洞房花烛之夜,还请闲杂人等能够回避,不要打扰本宫与王爷团圆。明日,王爷棺木出殡之时,请王公公命人就此封棺即可。”
王瑾听白云暖如此交代,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原以为皇上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为雍王殉葬,势必要受一番挣扎折腾,没想到这王妃竟如此沉稳淡定,想来她对雍王的心忠贞不二。
“如此,老奴告退。”
“王公公慢走!”
王瑾叹一口气,从地上起来,向着身后的小太监们挥一挥手,便领着众小太监退出去了,那托盘上的三尺白绫被放到了供桌之上。
棺木之中,白云暖将头依偎在了雍王怀里。嘴角绽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这一生,我嫁给了一个伟大的英雄,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亦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是死时能够共一副棺木,阿暖身为你的妻,已经心满意足了。王爷,你出征之前,对阿暖说过,不要阿暖为你守活寡,阿暖如你所言,随你来了,便是如你所愿,没有守活寡,王爷,你应该放心了……”
白云暖正喃喃自语着,忽听得安静的灵堂上蓦地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虽然轻,但在凄清的灵堂里还是听得分明。
她心里一惊:难道是宁彦来了?
宁彦说过要来探看张易辰的尸身,看看还能不能救活的。
白云暖心里蓦地欢喜,她坐起身,向棺材外问道:“宁彦,是你吗?”
视线企及之处,是个女子的身影。她全身缟素,头上还带着雪白的孝带,背对着白云暖站在供桌旁。
“宁彦,是你吗?”白云暖再次问道。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子伸手抓起托盘上的三尺白绫,转身疾步向白云暖走来。
带白云暖看清,那是一张陌生的年轻女人的面孔时,女子手里的白绫已经迅雷不及掩耳般勒在了白云暖脖颈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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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肃王瑶卿
白云暖只觉灵堂内晕黄的灯映着影影绰绰一个苗条的身影,黑压压落在自己面颊上,继而便是一阵窒息的感觉,她本能地抓住脖颈上勒得紧紧的白绫挣扎了起来。
“我在王爷身边十多年了,为什么偏偏是你殉葬?”那女子歇斯底里地喊着。
白云暖心里一震:竟然有人如此渴望和在乎这殉葬的身份吗?
更为密集的窒息的感觉将她心里的疑惑搅成一团浆糊。她挣扎着,身子撞在棺材内侧发出咚咚的响声。
那女子只是发狠地勒紧了白绫,目眦尽裂,咬牙切齿着:“我与王爷青梅竹马,为什么王爷的正室却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白云暖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脖颈处几乎要被勒得断掉,她已无暇思索女子的喊叫声,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手上渐渐无力,身子也不挣扎了。
我原想做你美美的新娘,看来你见到我时注定是惨不忍睹的模样了……
白云暖在心里凄然地对张易辰道。正闭了眼睛,放弃任何挣扎,脖颈上的勒劲却蓦地一松。白云暖睁开眼睛,喉咙口舒畅过来,立即伏到棺材壁上剧烈咳嗽起来,咳嗽了好一阵才听清灵堂内已是一阵争吵。
“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女子激烈的喊声。
“她横竖是要殉葬了,你何苦又担个凶手的罪名?”男子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
白云暖的脑子一下清醒过来,那女子是要置她于死地的。而那男子救了她。她喘着粗气,视线越过棺木的边沿望出去,但见灵堂的中央站着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白。男的却一身红。
白云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年轻男子一身新郎官打扮,难道是日间代替雍王与她拜堂行礼的肃王瑶卿吗?而那女子,虽然一身素服,却掩不住清澈的妖媚,腰肢细软,与男子拉扯中轻轻扭动。就如春波荡出涟漪。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女子继续癫狂地叫嚷。
男子急忙掩了她的嘴,于是她嘴里只能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她小小的脸在男子的手掌间只露出一双愤恨的血红的眼睛。
男子郁结地劝道:“有我在。我就不容许你干傻事!晴歌,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灵堂!你恨她也好,不恨她也好。她都是雍王妃!她横竖是要殉葬的。但是她的死是必须奉着父皇的旨意,而不是因为你的谋害!”
是的了,他称皇上为父皇,的确是肃王瑶卿了。
就是不知,那激烈痛哭的被肃王称为“晴歌”的女子又是谁。
“现在你马上跟我走!离开这里!”肃王瑶卿厉声呵斥着,将那拳打脚踢的白衣女子拖走了。
灵堂内复归了宁静,白云暖坐在棺木内好一阵失神。
她把目光投向安静平躺着的雍王身上,喃喃道:“其实我为你殉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活着。我虽贵为王妃,亦无法得你一人专宠吧?适才这个晴歌便是这王府内你身边的女子之一,我不知道这王府内,以及王府外,你身边还有多少个晴歌……阿暖愚笨,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在那么多女子中立稳脚跟!你原就是因为我的美色中意于我的,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所以现在,让我为你殉葬,反倒能使你对我的钟爱,以及我在你眼中的美丽成为永恒。”
白云暖唇边挂着一抹释然的笑容。
这时,一个身影匆促地闪进了灵堂,白云暖只觉灵堂内的烛光快速明灭了一下,这回她吸取了教训,一言不发,只竖起耳朵聆听棺木外的动静。
“阿暖……”是宁彦轻轻而小心的呼唤声。
白云暖紧绷的心弦这才松懈下来。她从棺木中站了起来,却把正在靠近棺木的宁彦吓了一大跳。
“啊!你吓死我了!”宁彦拍着惊魂甫定的胸口,嗔怪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赶紧从棺木中爬出来,招呼宁彦道:“就你这点胆子,还敢夜闯灵堂?没被鬼吓死,鬼却被你吓死!事不宜迟,赶紧看看雍王!”
宁彦见情势紧急,也没有和白云暖抬杠,而是赶忙走到棺木旁,擦了根火折子,照着雍王的脸。见雍王眉目英挺,即便躺着,亦是英姿飒飒,不由啧啧赞叹:“真的是一表人才的美男子,可惜却马上就要带着他的小娇妻入殓下葬了。”
白云暖没好气地捶了下宁彦的香肩,道:“喂,你到底准不准备救人?如果你是来说风凉话的,那就算了,现在就走吧!我殉不殉葬和你无关!”
宁彦见白云暖恼了,忙住了嘴,将火折子递给白云暖,自己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扎了一下雍王的耳后根,银针瞬间黑透,宁彦皱起眉头,道:“这毒真是猛烈!”
“那他还有救吗?”白云暖期待而担忧地看着宁彦。
宁彦抿唇道:“他肉身始终不曾腐化,如若是死人,这是决不可能的事情啊,只要停尸几日便能臭气熏天。可是他若未死,又为什么生息全无?我去把戚雪、美善和杰哥他们叫进来看看,他们生在异域,说不定认识此毒。”
白云暖点了头。
宁彦快速闪身出去,而其他人早已躲在灵堂门口。宁彦叫进了钟离雪、美善和杰将军,三人快速查看了雍王的身子,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都是骇异的神色。
白云暖见三人神色诡异,便道:“怎样?王爷他还活着吗?”
钟离雪道:“活着!”
白云暖欣喜若狂,一下捧着钟离雪的手,道:“真的吗?真的吗?那怎样才能救王爷?”
钟离雪正要说话,肃王瑶卿便出现在了灵堂内,他是刚送走晴歌,欲回来看看白云暖的,不料,灵堂内却一下多出了这么多人。
瑶卿脸色骤变,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指众人道:“你们都是谁?擅闯雍王灵堂做什么?”
众人一凛,没料到半路会杀出程咬金来。而宁彦、钟离雪、美善、杰将军四人今日随着白云暖进入雍王府,见着肃王瑶卿代替雍王与白云暖拜堂行礼,自然是认得瑶卿的。此刻,见瑶卿神色冷峻,宝剑出鞘,懵了一下下。
而白云暖早已挺身站在众人面前,对瑶卿道:“肃王爷息怒,他们只是本宫的奴才,因着本宫行将殉葬,故来和本宫道别,还请王爷念在他们对本宫一片深情,不要迁怒他们。”
瑶卿听白云暖如此解释,这才收了软剑,道:“如此,九嫂还是赶紧让这些奴才离开吧!省得九嫂为九哥殉葬,这些奴才又要为九嫂你殉葬。”
瑶卿已经通融,钟离雪等人却不肯离去,她道:“肃王爷,现在就是九头牛来拉我们,我们也不能离开!雍王他根本没死!”
瑶卿的眉头扭了起来,他定睛看向钟离雪,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丫鬟,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大义凛然的高贵气质。
“你是不想活了吗?竟敢在此信口胡诌!雍王战死沙场已有二月余,你竟然说他没死?”瑶卿再次将软件指向了钟离雪。
美善和杰将军就像条件反射般一下挡到了钟离雪跟前。
肃王的瞳仁张了张,心里暗忖,这三人好奇怪,一点儿都不向雍王妃的奴才,挡在前面的一男一女才更像是后面女子的奴才。护主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你们到底是谁?”肃王的音调变大了。
白云暖忙道:“肃王爷,您误会了,他们真的只是本宫的奴才,不过不想看着本宫殉葬,又闻雍王爷身亡二月余,却尸身不腐,所以才会突发奇想,觉得雍王并未死……”
“不是突发奇想,而是雍王的确未死!”钟离雪笃定道。
白云暖侧眸看了钟离雪一眼,有些欣喜道:“阿雪,你是说真的吗?”
钟离雪朝白云暖点了点头。
白云暖简直激动得想哭。“阿雪,宁彦,那我们快想办法救救王爷啊!”
肃王瑶卿却阻止众人道:“一个人死了两个多月,怎么可能还死而复生,你们不要在此妖言惑众,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就不是雍王妃一人殉葬这么简单了,只怕届时诛连旁人,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掉!”
肃王的威胁,宁彦听在耳里,反感在心里。她冷笑道:“肃王爷,雍王爷是你的亲哥哥,皇上虽有十几个儿子,唯你和雍王是同母所出,肃王爷听闻雍王爷未死的消息不笑反怒,这不很奇怪吗?”
肃王瑶卿不由愣住,他把目光投向离棺木最近的宁彦,见她身着和钟离雪、美善一模一样的丫鬟服饰,越发身形娇小,只一双眼睛却闪着灵动的光。他觉得此女分外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见肃王盯着自己的脸审视,宁彦唇角一扬,便绽了个轻鄙的笑容:“肃王爷难道想不起小女子是谁了吗?小女子或许知道,肃王爷并不想雍王爷活过来的真正原因……”(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贤宜宫婆媳初见
这一刻,宁彦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给了肃王瑶卿诸多暗示,令肃王瑶卿心下一悸,当即便热了起来,握着软剑的手也立时汗湿了。
众人听宁彦话中有话,而肃王瑶卿又面色微变,心里狐疑,却也没有多问,唯有美善好奇问道:“宁医娘,这肃王爷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听美善唤宁彦为宁医娘,肃王瑶卿更加确定宁彦的身份,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白云暖见他一脸阴沉,大有杀人灭口之意,忙打圆场道:“肃王爷,你与雍王是亲手足,本宫与雍王已经成婚,又蒙你唤我一声九嫂,九嫂就问十三弟你一句话。”
肃王这才将目光投向白云暖,见她一脸哀恳神色,令人无法拒绝,便缓和了神色道:“九嫂请问。”
“只要雍王有一线希望可救活,十三弟你救与不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肃王瑶卿能回答不救吗?
“九嫂也说我和九哥是同胞兄弟,所以,九哥若能活过来,本王自然是扶额欢庆!”
“好!”附和的是宁彦,“肃王爷是个爽快人,如此,宁彦也在此立个誓言,为人医者,自有保护患者隐私的责任,如若宁彦此生违反医家本分,泄露任何一个患者的秘密,就让宁彦舌头生疮、嘴巴溃烂、永不能言!”
“行了!”肃王瑶卿横了宁彦一眼,他实在不忍听如此清丽的女子拿自己的身体发毒誓。
“如此多谢肃王爷!”白云暖说着就要向肃王瑶卿跪下地去。肃王忙阻止了她,“九嫂不可!”
“既然肃王爷也觉得必须救雍王爷一命,如此还得请肃王爷尽力配合。”宁彦道。
“本王这就去禀明父皇。尽力配合宁医娘救治九哥!”肃王瑶卿说着,转身匆匆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雍王府便有些混乱,肃王去禀报了皇帝雍王未死一事,皇帝便忙下令将雍王从棺柩里抬出来,并要宁彦立下军令状,如若救不活雍王,而又延误了雍王下葬的好时辰。不仅宁彦要人头落地,且要株连九族。
宁彦心想自己不过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女,哪来九族可以株连。要死要活都是一己之身,横竖领了那军令状就是了。
雍王的救治过程是宁彦、骆雪音和钟离雪三人一齐参与的。雍王所中之毒是宜岫城内最阴毒的白诛草。此草草叶毒汁被挤出之后擦拭于箭头或刀刃上,受伤中毒之人会停止脉搏跳动,气息全无。被当作死人。将中白诛草毒的人下葬无异于活埋。只要葬到地下,被地下阴寒之气吹拂便会苏醒,届时在地底下痛苦挣扎直至窒息而亡。
为了救治雍王,骆雪音花费七七四十九日时间为雍王针灸,这其间美善和杰将军还回了趟宜岫城寻找解毒药草,当雍王身上的毒清理干净时,已是深秋,京城郊外的山坡上早已红叶绚烂如火。
雍王化险为夷。于是骆雪音、宁彦和钟离雪三人受到皇上的各种赏赐。骆雪音曾替皇太后治好过头风痛病,此番又救雍王。立下大功,皇太后爱其才华,收为义女。皇帝封了个公主的头衔给她,如此白玉书竟阴差阳错成了当朝驸马。女儿女婿已化险为夷,儿子也偏安一隅,自得其乐,于是携着娇妻,并腹中那一对麟儿,衣锦还乡,自不必说。
宁彦得了块皇帝亲题的“京城第一女名医”的牌匾,宁家大药房的生意更是红红火火,险些被踏断门槛。
钟离雪因不想暴露身份,只说是白云暖的丫鬟,便得了些金银财帛的赏赐。倒也解了她和美善、杰将军三人盘缠用尽、囊中羞涩的急。
因为白云暖不必殉葬,又成了不折不扣的雍王妃,真娘原想入王府伺候。白云暖考虑到王丽枫行将临盆,便将她仍旧留在桃花坞内,等王丽枫生产后再做打算。
正是皆大欢喜的时候。
张易辰一苏醒便被皇帝下旨送去距离京城十里开外的避暑山庄泡温泉,说是对彻底清除体内残余毒药有好处。随去的是张易辰的小妾晴歌,不是白云暖。
白云暖正为此事郁闷生疑,公里的王瑾公公便来传话,说是张易辰的生母,也就是皇帝的德妃娘娘召她入宫。
白云暖无暇细想,只能匆忙更衣,携了绿萝便进宫去。
※
秋高气爽,整个皇宫没有秋的肃杀,依旧一片翠树繁花。
肖德妃正由宫女太监陪着,在御花园里散步,慢看了一回花,又逗了一回鸟,不知不觉便走得远了。时值黄昏,起了微微的东风,吹在人身上寒浸浸的。
宫女繁香道:“天凉了,娘娘是要回宫去,还是让奴才去给您拿件大氅过来?”
恰在这时,太监小桂子疾步跑了过来,跪身禀报道:“启禀德妃娘娘,雍王妃已到贤宜宫。”
肖德妃便对繁香道“整好,也别逛了,回贤宜宫,见见我那儿媳去,听说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绝色美人儿,本宫整好去瞧瞧,是怎样的一张脸,竟让我那不轻易为女色所动的儿子悔了相爷家的亲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迎娶佳人,总是王爷慧眼识珠。”繁香一边扶着肖德妃的手,低头前行,一边小心奉承着。
肖德妃唇角却驻着一丝不赞同的神色,道:“只怕那雍王妃并不一定是有福之人,自从皇上为她和易辰赐婚后,易辰就在战场上险些丧了命。”
繁香又道:“娘娘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若雍王妃是个无福之人,断做不了雍王妃的,想她也不是什么达官权贵家的女儿,却能被王爷相中。足见其福祉深厚。再说,无论如何,王爷能从鬼门关被救回来。亦是托了她的福的,那宁医娘和骆雪音,一个是她交好,一个是她继母,足见雍王妃还是旺夫的。”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肖德妃这才敛了怒容。
主仆二人一路走回贤宜宫去,但见群鸟归林。各处神鸦嘎嘎有声,抬头,只见落霞映着宫墙。如浸如染,绚红如血。
肖德妃不由在心里赞叹这晚霞美艳无双,直至回到贤宜宫见到白云暖时,她不由有些恍惚。白云暖面若桃花的神采竟与天工画就的艳彩霞光有得一拼。
白云暖入宫这一路。已觉皇宫内气氛威严,正和绿萝在贤宜宫内六神无主站着,忽见一个年纪在四十上下,穿石青色缎织暗花梅竹灵芝袍,云鬓上簪着赤金镶珠凤凰步摇的娘娘扶着宫女的手走了进来,知是肖德妃,忙和绿萝一起伏地请了个全安。
“儿媳参见母妃,母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肖德妃不急不徐走到贵妃榻上坐稳了。才慢悠悠道:“抬起头来。”
白云暖依言抬起了头。
肖德妃顿觉满室大放异彩,只见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团团皎若明月,艳艳灿若红霞。更有那双星子般的美目如清泉熠熠生辉。
这时这刻,肖德妃顿时理解了她的儿子。她叹口气,侧头对一旁的繁香道:“倒真被你言中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本宫那儿子为她悔了相爷家的婚事倒也合情合理了。”
繁香不由掩嘴笑了起来。
白云暖听出肖德妃言辞中的称赞,却不敢如繁香般放肆,只和绿萝一起屏息跪于地上。
肖德妃向白云暖招手道:“过来!”
白云暖便起身轻轻走到肖德妃跟前去,重新跪下。
肖德妃见她恪谨守礼,心里倒生出几分怜惜来。她拉过白云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唠起了家常:“听说你出身藏书世家,名叫白云暖?”
白云暖温顺地点头:“嗯。”
“是个好名字。出身也清白。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既然易辰选了你,本宫便也认你这个儿媳了。只是,本宫不能不嘱咐你几句话。”
白云暖有些惶恐道:“母妃但说无妨。”
肖德妃道:“你一定奇怪,你才是易辰的正室,是明媒正娶的雍王妃,为何避暑山庄陪同易辰泡温泉,本宫却让晴歌同去,而没有让你同去。”
白云暖心里正为此事犯疑,心想也不知那晴歌是什么来头,此刻听肖德妃主动提起,便分外贯注了精神,认真听肖德妃说下去。
肖德妃道:“那晴歌是本宫的侄女儿,她娘亲对本宫曾有过救命之恩,本宫铭感于怀,一直想报答她。奈何,晴歌的母亲只是本宫兄长的妾侍,晴歌是庶出,身份不足,做不得易辰的正室。更何况,易辰对晴歌并不入眼,是本宫软硬兼施,才让他将晴歌收在房里,做了侧室。晴歌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她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本宫也觉得对她甚是愧疚。遂,此次易辰去避暑山庄泡温泉疗养,本宫经不得她软磨硬泡,便安排她随行,你可不要心生怨怼。易辰既然能转危为安,他又钟情于你,日后王府中,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但是晴歌比你可怜,她太在乎易辰了,性情又激烈,难免患得患失。所以,本宫想跟阿暖你说的是,能不能看在本宫的份上,日后与晴歌在王府内相处时,多些谦让,少些争执,毕竟你是正室,该有正室的气度与胸襟……”
话说到此,白云暖已完全领会了肖德妃的意思,不可与晴歌争宠,因为晴歌是有来头,有背景的,她是肖德妃的亲侄女儿,她娘对肖德妃有恩,肖德妃对她心怀愧疚,便希望自己替她弥补。
白云暖能说不吗?作为一个女人,她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就像前世那样,不争不抢的结果便是病榻之上听着一波又一波新人的欢笑声然后郁郁而终。
白云暖心里即便不爽,亦只能做出温良恭俭让的模样,对肖德妃维维应诺:“儿媳谨遵母妃教诲。”
这回进宫,肖德妃倒是赏赐了白云暖不少东西,当作是初次见面的见面礼。
回到雍王府,绿萝将那檀香木的大匣子打开来,只觉眼前豁然一亮,满目珠光。匣子里头是几对玻璃翠的镯子,水头十足,碧沉沉如一泓静水,好几块大如鸽子蛋的红宝石映着数粒猫眼,莹莹地流转出赤色光芒,夹杂着祖母绿,东珠、白玉更是不计其数。东珠颗颗浑圆匀称,淡淡的珠光映衬得人眉宇间也隐隐地光华流动。还有些珠翠首饰,全是稀罕之物,精致至极。
绿萝哪里见过这些珍宝,早就看直了眼,白云暖道:“你喜欢便拣一样去,再替我拣一对镯子送给阿雪和美善,拣一块玉佩送给杰哥,其他的,替我收到库存里。”
绿萝喜不自胜地去了。
适才在贤宜宫,肖德妃已让白云暖用过了晚膳,百无聊赖,正准备上床歇下,忽见一个伶俐的小丫鬟进来禀报道:“启禀王妃,王妃的姐姐温夫人来访。”
白云暖忙让她将白苹请了进来。
白苹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眸底有泪,正用帕子侍者。
“臣妇白苹叩见王妃。”说着便行了福礼。
白云暖忙扶起她道:“姐姐少礼。”
继而给白苹让了座。
“姐姐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吗?”白云暖有些害怕,现在她实在是不敢再听到任何她身边的人不好的消息了。
白苹哑着声道:“七尾执意在明德寺出家,无论谁都劝她不回……”白苹说着,又落下泪来。
白云暖一时愣住。
“相爷也听之任之吗?”白云暖问。
“当然不会,相爷扬言如果明德寺敢收留七尾出家,便放火烧寺,寺内尼姑一个都不能活命,可是七尾说了相爷这是逼她自裁。相爷无奈,才会拉下面皮到编修府向我和鹿鸣求助,他素知七尾与我交好。”
“那你去明德寺劝过七尾了吗?”白云暖着急。
白苹点头:“我这便是从明德寺回来的。七尾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九头牛也拉她不回了!”
白云暖心里撼然,洛七骓为情殒命,洛七尾为爱出家,洛家姐妹真是一对痴情的主儿。洛甫那样心术不正之辈竟能养出这样一对正直义气的女儿,也是奇了。
“宇梦现在何处?”白云暖问。
白苹道:“一月前就被鹿鸣从相府接了出来,在编修府住了几日,便去桃花坞与大哥同住,说是两个失意的人整好作伴。”
白云暖沉吟了一下道:“明日,明日你依旧到王府找我,我们一起去劝七尾。”(未完待续。。)
第两百章 山庄夜话
(今天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为阳性,真的生病了,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感觉还是很准的,幸而医生说不严重,吃药便能好,心里还是小小纠结了。我是这么怕死,呜呜……)
苍茫夜空中一天璀璨的星子,东一颗,西一簇,仿佛天公顺手撒下了一把银钉。王府的高墙一角衬着碧紫深黑的天。红墙四合,天像是一口四方的井。
白云暖伫立在廊下的朱色廊柱旁,仰望夜空,觉得自己就像凝伫于深井之底。
她一直看着这一天的好星光,想着她重生这两三年来的境遇,竟觉恍然如梦。她和她周遭的亲人朋友实在经历得太多太多了。她不知道这王府的重重高墙、深深庭院又会带她经历怎样的时光和故事。
“哎呀!王妃,这样冷的夜,你怎么站在风头里吹着?再站下去,小心冻破你的皮!”绿萝一边拿了大氅给她披上,一边惊叫着。
白云暖这才觉得背心里寒嗖嗖的,手足早已冻得冰凉。
绿萝一边捧着她的手哈气,一边嗔怪道:“王爷回来时,要是看见王妃因此着凉,还不知要怎样治奴婢的罪呢!”
绿萝的话叫白云暖心里有点酸,此时此刻,张易辰在干嘛呢?在避暑山庄的温泉里搂着晴歌乐不思蜀吧?这边厢是孤衾难眠,那边厢是暖意如春……想及此,白云暖便有些心浮气躁。
“王妃,回屋歇着吧!夜深了。”绿萝催促。
白云暖道:“绿萝。你先陪我去看看阿雪和美善。”
绿萝只好上前扶住了她家主子的手。
※
钟离雪和美善正坐在屋里的炭火旁取暖。
火盆里的炭火燃着,一芒一芒的红星渐渐褪成灰烬。灯里的油也不多了,火焰跳了一跳。美善瞧见了,拔下发间的簪子拨了拨灯芯,只听窗外风声凄冷,那风是越刮越大了。而风声里依稀有迤逦而来的脚步声。
“小姐,有人来了!”美善有些紧张。从兰屿逃亡到京都,她担惊受怕惯了,也提心吊胆惯了。于是总有些疑神疑鬼的。
钟离雪显得淡定:“是王妃到了,赶紧给灯里加点油,再给火盆添点炭吧!”
钟离雪刚吩咐完。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绿萝道:“阿雪,美善,王妃来看你们二人了。”
美善忙去开门,给白云暖行了礼。急忙忙道:“我去拿点炭来。火盆里的火快熄灭了,油灯里的油也要没了。”
白云暖吩咐绿萝道:“你去帮美善的忙。”
二人退出去了,并把门掩上。
钟离雪已经上前将白云暖拉到了火盆边坐着。
白云暖立时觉得暖和不少,整个人也松快起来。
“王妃这么晚来看阿雪,所为何事?”钟离雪问。
白云暖赧然道:“阿雪为什么要这么见外,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阿暖,不好吗?”
“今非昔比,阿雪不敢僭越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你只是为了朋友之谊随我嫁入王府。难道你真的把自己当作我的丫鬟了?”白云暖好笑地看着钟离雪。
钟离雪却道:“难道王妃嫌弃阿雪?阿雪自认没有驽钝到当丫鬟还不够伶俐的地步。”
白云暖费解地看着钟离雪:“阿雪,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钟离雪道:“阿雪是异域族类。逃亡到京都,人生地不熟,要不是王妃好心收留,并让雪音公主为我解毒,阿雪不知早就克死在哪里了。所以阿雪是甘心情愿,终生为奴为婢伺候王妃,请王妃不要赶阿雪走,阿雪只要有个容身之所即可。”
钟离雪的言辞无不恳切,目光无不哀恳,令白云暖很是动容。
“今夜我来此本是要问阿雪你接下来的打算,看来你已经有打算了,是去是留,我横竖都尊重你的意见就是了。”
钟离雪立时欣喜若狂,她起身做了个万福,道:“多谢王妃收留,此生我戚雪定当做牛做马报答王妃。”
白云暖忙将钟离雪扶了起来。她心里无比欢喜,为自己往后的日子能和钟离雪作伴而欢欣鼓舞。偌大的王府,总不至于太过寂寞了。
而钟离雪心里早就发出志得意满的笑意。很好,只要能留在白云暖身边,便有机会接近雍王和皇帝,亡国之恨,终有报仇雪恨的一天。她能在宜岫城卧薪尝胆十年,亦能在汉家皇帝的地盘上伺机而动,只为她是钟离家最后的血脉。
美善和绿萝回来时,四人又添了炭火,加了灯油,闲话家常了许久,方才散去。
白云暖和绿萝一走,美善便为钟离雪道:“小姐真的要留在雍王府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钟离雪反问。
美善道:“可是要委屈小姐你给那白云暖使唤,奴婢就心有不甘,你可是堂堂钟离家的公主!”
“覆巢之下无完卵,复兴兰屿之前,没有公主!”钟离雪重重咬住了自己的唇,直咬得一丝血腥破唇而出,弥漫了整个口腔。
※
张易辰由晴歌陪着,一连泡了半月的温泉,人才神清气爽起来。
这夜,见一天灿烂星光,他便让晴歌将自己从温泉中搀扶出来。穿上了一件藏青色缂丝团蟒夹袍,丫头和太监提了灯在前头,他扶着晴歌的手,二人迤逦穿厅过院走回寝殿去。到了拱形园门外,远远望见回廊转角枝丫掩映,朦胧星辉之下,恍惚是一树雪白玉蕊琼花。
“是梨花开了么?”张易辰蓦然怔怔停住了脚步,脱口问道。
晴歌笑道:“王爷说笑了,这节气连菊花都凋谢了,梨花要开,时令还远着呢!”
张易辰自嘲笑笑:“我这死而复生之人,记性还没有恢复呢!”
“在这山庄内好好将养着,定能又恢复到从前生龙活虎的模样。王爷,你现在可是国民英雄。”晴歌说着偷偷瞥了一眼张易辰,正对上张易辰看过来的视线,她自觉自己适才的神色太过献媚了些,便忙低下头去,不觉那乌黑明亮的眼珠子一转,如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晴歌心里已来去翻了几个乾坤,张易辰却是云淡风轻,蓦地住了嘴,断了话题。
一路鸦雀无声回到了寝殿。
丫鬟太监都退了出去,晴歌一边帮张易辰宽衣解带,一边喋喋不休唠叙个不停,张易辰忽然岔了话题,问道:“这回山庄温泉,母妃怎么让你随行?不应该让阿暖随行的么?你虽是我的表妹,但阿暖与我新婚燕尔,她是正室,是王妃,又救了我的命,无论如何都应是让她随行才是,是不是你在母妃跟前胡搅蛮缠,才让母妃选了你?”
张易辰的眸子含着深深的质问,晴歌不禁有些慌。
她本能掩饰摇头道:“不是不是,王爷误会了,是王妃自己不愿同来的。”
张易辰蹙起眉头,不愿相信:“怎么可能?”
“王爷难道不知王妃还在替她母亲守孝之中吗?”晴歌急中生智。
张易辰不由想起昔日白云暖是与他说过要为亡母守孝三念之事。
晴歌继续道:“王妃嫁给王爷是情势所逼,如今王爷即已无大碍,王妃依然想着能替她亡故的母亲守了孝道,待三年期满,方肯与王爷圆房。姑母念王妃一片孝心,又看在她全力救活了王爷的份上,怜惜她,也就答应了她的不情之请,想着王爷在山庄泡温泉期间万一血气方刚,把持不住……所以便让晴歌随行……”
晴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垂首不语,很是娇态可掬。
张易辰沉默了良久,对晴歌所说之事不予评价,只是道:“我乏了,你出去吧!”
“王爷今夜不用晴歌侍寝吗?”晴歌慌忙问道。
张易辰冷冷道:“本王说了,本王乏了。”
驱逐之意已十分明显,晴歌只好行了福礼,委屈道:“如此,妾身告退。”
张易辰不再说话,只是背手背对着晴歌,晴歌退出了殿外,神色蓦地变冷,眸子间的怨恨似冻了寒冰一般。
※
次日一早,旭日方升,白苹便到王府与白云暖汇合。白云暖带上绿萝、钟离雪、美善和杰将军乘坐了大马车向明德寺而去。
明德寺是京城附近女尼修行的地方,却并未像平常尼姑庵那样挂了庵堂的名号。
白云暖一行抵达明德寺时,住持慧明师太正替洛七尾落发,白云暖喊了“等等!”时,师太手中的剃刀已剃去七尾头上一半青丝。
那些乌黑的青丝站着大殿内的飞尘在阳光中飘飞而落,白云暖心里一阵纠结,七尾却依旧目不斜视,一脸平静仿佛真个望穿了红尘,忘却人间烟火。
当七尾与白云暖面对面站着时,已是一个剃光了三千烦恼丝的女尼。她双掌合十,面带微笑,沉静唤了白云暖一声:“施主……”
白云暖的泪在她云淡风轻的笑容里落下来。
“圆空,来做早课了!”其他女尼召唤。
洛七尾便越过白云暖款步向大殿走去。
寺院里响起了早课的钟声,浑厚而让人宁静。
白云暖边哭边走出了寺院,在寺门口她看见了同样泪流满面的安宇梦。(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一章 桃花坞探兄
“你满意了?你高兴了?这就是你要的结局吗?你把她逼到了俗世凡尘之外,你便能安哉吗?”白云暖冲过去,揪扯着安宇梦的衣襟,又捶又骂,“你把七尾还给我!你把七尾还给我!你把七尾还给我!”
安宇梦站着,任由白云暖摇晃和哭闹,不躲不闪,也不争辩,只是默默地流泪。
绿萝上来拉白云暖道:“王妃,你别这样!你这样,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
白云暖泪眼模糊地看着安宇梦爬满泪水的脸,哭道:“你这样算什么?你毁了自己,又害了七尾,却在这边掉着假惺惺的泪,安宇梦,我瞧不起你!枉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好朋友,我真是看错人了!”
安宇梦忽而用袖子往脸上一抹,掉头就走。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白云暖又担忧起来,她冲他喊道:“安宇梦,你要去哪里?”
安宇梦不回答她,只是无头苍蝇一样往前冲去。
“王妃,安公子他这是要去哪儿?看他这样子,会不会想不开出事啊?”
绿萝一提醒,白云暖又担忧害怕起来,她赶紧喊杰将军:“杰哥,快拦着安宇梦!快拦着安宇梦!别让他跑了!”
杰将军已经听到白云暖的呼声,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安宇梦,他是习武之人,安宇梦文弱,一把就被他扛到了肩上。
“王妃,要如何处置他?”杰将军一边抓住安宇梦拼命挣扎的手脚。一边问白云暖。
白云暖看着杰将军肩上的安宇梦,只听他在那儿胡乱喊着:“放开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不要你们管!”又听白苹急匆匆走过来道:“阿暖,瞧宇梦情绪这样波动,没个人守着可不成啊!万一作出偏激的事情来……”
安宇梦的确是偏激的,不然也不至于作出挥刀自宫这样惨烈的事情。
白云暖把心一横,命令杰将军道:“杰哥,将安宇梦塞进马车,带回王府!”
杰将军道了声“是!”。便扛着安宇梦大步走到马车旁,肩头一甩,就将他扔进了马车。安宇梦还要扭身出来。杰将军一个箭步跨上马车,就将安宇梦推进了车厢。
寺院前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白云暖和白苹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王妃,咱们也回吧!”绿萝一旁催促。
白苹对犹自伤心的白云暖道:“事已至此。皆是七尾自己的选择。咱们已经尽力了,阿暖,你不必太过伤怀。”白苹虽尽力劝着白云暖,自己却也忍不住用帕子拭泪。毕竟,她比白云暖先到得京都,与七尾相伴的日子还长些,女儿家的私房话交流得也多,所以七尾落发为尼。她的震动一点儿不比白云暖小。七尾与安宇梦这是多好的一对璧人,而今却是惨淡收场。白苹心里好不惋惜。
白云暖拿帕子给白苹拭泪,自己也止不住泪落神伤。事已至此,无能为力。
“走吧,苹姐姐,但是我今儿已经出了王府,就不着急回去,苹姐姐与我一道儿去桃花坞看看大哥去。”
白苹点头。白云暖遂吩咐了钟离雪、美善和杰将军先带安宇梦回王府去,自己则携了白苹另上了一辆马车,向桃花坞而去。
带王府的马车在青山连绵中驶离,洛七尾站在寺院门口泪如雨下。慧明师太一旁道:“圆空,从此以后他们与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们在红尘之中,你在红尘之外,空空色色是他们的圆满,色色空空才是你的圆满。”
洛七尾含泪点了点头,和慧明师太一起双掌合十,口里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这天儿晴得真通透!”说话的是真娘。
眼见着一大片桃林都落光了叶子,入冬在即,风刮在人身上脸上都带了点刀片的锋利。真娘用手遮在眼睛上仰望天空碧蓝一泓,万里无云。她左手的臂弯上挂着氅衣,疾步向王丽枫走了过去。
王丽枫正大腹便便站在桃花坞用竹子搭成的平台上晒太阳,看丫鬟流苏踢毽子。
流苏是新从牙婆子那里买的丫鬟,到桃花坞不过两三个月光景,很是手脚麻利,长得也还算白净清秀。
此刻,流苏正背对着真娘,在王丽枫跟前将毽子踢出了偌多的花样来:单、拐、踱、倒势、巴、盖、顺、连、扳托、偷、跳、笃、环、岔、簸、掼、撕挤、蹴……里外帘、耸膝、拖枪、突肚、剪刀抛、佛顶珠等各色名目,在她脚尖不断翻新,惹得王丽枫拍手叫好。流苏则越踢越利落, 越踢越有兴致,一时之间浑身都汗湿了。
“流苏,你光顾着自己踢毽子玩耍,也不懂得给丽枫小姐搬张椅子坐。你不知道她是有孕之身呀?也不怕把她站累了。”
真娘将氅衣披到王丽枫肩上,数落了流苏一番。流苏一惊,脚上的力道失了准头,毽子直直向真娘飞了过去。流苏尖叫着,真娘躲避不及,被毽子砸中了额头。流苏顿觉不妙,伸了伸舌头,溜之大吉,嘴里道:“我给丽枫小姐搬椅子去!”
真娘看着流苏逃之夭夭的背影,有气没地使,只能嗔怪地看着王丽枫道:“丽枫小姐,你看这丫头都被你宠坏了。”
“现在,我身边也就剩她了,我不宠她宠谁呢?”王丽枫浅浅笑着。
真娘一怔,继而喃喃道:“不还有我呢吗?”
王丽枫瞟了真娘一眼,不咸不淡道:“你还能在我身边长留不是?等我生产完了,你横竖就去王府找阿暖了,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王丽枫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很大的肚子,表情懒懒的。她的话叫真娘无法回答。真娘是白家的人,她当然该到白云暖身边伺候去,可是王丽枫是孕妇。她也不好和她顶嘴,只能自己心里生闷气,嘴里还是劝道:“即便我终究在丽枫小姐身边呆不长久,才希望流苏能懂事些,日后,我真的离去,她才能上手快些。对丽枫小姐伺候得周到些,毕竟日后她不单要伺候小姐你一人,还有肚里这小东西……”
“我知道。我自己心里有数。”王丽枫并未在心里领真娘的情。
二人正杵着,忽听见马蹄声渐渐清晰。二人循声望去,但见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停在了桃林前面的空地上,呼啦啦下来了几个人。
“是我家小姐回来了!”真娘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王丽枫见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心里略有不爽。嘴里吃味道:“如今该尊一声王妃才是。”
真娘不与王丽枫计较,只是应合道:“可不是?”继而就大步穿过回廊,入了桃林迎接白云暖和白苹去了。
“大小姐,二小姐,你们来了!”真娘欢喜到不行。
她一手握了白苹的手,一手握了白云暖的手,身子向后扭,大声招呼着:“少爷。秦艽,松塔。你们看谁来了?”
“谁来了?谁来了?”欢喜应声的却是流苏。她手里正拿着椅子给王丽枫送去,眼睛却好奇地向桃林外张望。一不小心,就绊了一跤。
流苏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摸着屁股,一边龇牙咧嘴。
王丽枫一手扶腰,一手抚肚,越过流苏时,低声道了句:“好奇害死猫!”
流苏一怔。王丽枫却已腆着肚子入了桃林。
真娘已经领着白云暖等人入了桃林,与王丽枫相遇。王丽枫给白云暖屈膝行礼,白云暖忙扯住她,道:“丽枫姐姐,何故行此大礼?”
“而今你是王妃……”
“你我之间还要这些俗礼捆缚吗?”
白云暖拉起王丽枫,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道:“预产期在冬天吧?”
“可不?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真娘答。
王丽枫却面色有些堪虞。
白云暖先去看了一回白振轩,白振轩正在屋内擦琴,见白云暖和白苹了,便笑道:“而今总算是雨过天晴了,见两个妹妹都有了好归宿,我也就安心了。”那笑容文静如斯,很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白云暖道:“也希望哥哥能寻到自己的幸福。”
白苹道:“大哥,丽枫小姐她如今也单着,不如……”
白振轩立即打断她道:“我与丽枫旧缘难续,她是个清高的人,也断不肯委曲求全的吧?”
“那她而今怎么还住在桃花坞内?”白苹有些不明白了,她一直以为王丽枫是要个白振轩复婚的。
白振轩道:“她有孕之身,没得去处,我们说到底夫妻一场,当然要收留她,照应她,难道任由她一个人大着肚子流落异乡吗?”
哥哥的善良白云暖自然是懂的。只是门外的王丽枫听了白振轩这一番话难免有些郁闷凄苦。他怎么知道她就清高,不肯委曲求全了?而今她倒是想破镜重圆,可是沧桑历尽的自己又哪有祈求幸福的资格。屋内,白振轩接下来的话更令她如万箭穿心,只听白振轩对白云暖道:“阿暖,为什么心砚去了这么久,却从来不肯到我梦里来呢?不是都说人死后该有魂魄的吗?我与她刻骨铭心那一场,她无论如何该到梦里来探探我才是的呀!可是她竟没有,一次都没有,她是怨恨我吗?”
白云暖看着白振轩依旧对心砚一往情深,心里很是不忍。心砚重生成了小七,又何来魂魄能够入他的梦境啊?可是她是不能将小七就是心砚的事情告诉白振轩的,这是天机,她断不能说,诚如她告诫小七的那样,小七是小七,不再是心砚了。
告诉了白振轩洛七尾已落发,安宇梦被接到王府的事情,众人都不甚唏嘘。
白云暖别了白振轩和王丽枫,与白苹一起回城。又去编修府小坐了一回,和温鹿鸣叙谈了一番,便打道回府。等马车驶回雍王府时,已是皓月东升。
整个王府内出奇地安静,以至白云暖虚扶着绿萝的手走回自己住的安品园时,心里有些毛毛的。
“王妃,奴婢给您打洗漱的水去。”
白云暖点头,绿萝便在正房门口兀自退了去。
白云暖推开那高大的房门,只见屋内红烛高照,红烛掩映之下,赫然站着绣蟒貂裘的张易辰。
白云暖一下张大了口。(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二章 王爷归来
眼前的张易辰气宇轩昂,顾盼之间,目光如电,英姿飒飒。白云暖略一怔忡,泪便浮上了眼眶。她疾步向他扑了过去,而他也向她张开了双臂,所有的思念凑化作此刻的深情一拥。
什么话都没有,就这么紧紧依偎着,恨不能将对方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去。
许久,张易辰勾住白云暖的下巴,细细打量这一张被灯光映衬得莹白如玉、若宝光流转、出奇美艳的面孔,喃喃说道:“你终于是本王的了,阿暖!”
这一声呼唤似自灵魂深处发出,白云暖鼻头一酸,泪便簌簌而落。
张易辰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带着一丝霸气,又温柔道:“从今往后不许哭,我张易辰的女人不许哭!因为天塌下来有本王给你顶着,地陷下去,本王的背脊撑住你,阿暖……”
白云暖简直太幸福了,张易辰的言语像蘸了糖抹了蜜,令她甜得忆不起前尘往事里所有的苦痛与憋屈。 当她再次扑入张易辰的怀抱,张易辰的身子却向后趔趄了一下,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嘴里也发出微微的呻/吟。
白云暖扶住他,担忧道:“王爷,你怎么了?”
张易辰忙蹙着眉头,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白云暖却在这时瞧见张易辰那件织锦行袍的袖子上已然蹭破一线,她立刻替张易辰卷起衣袖,外面只瞧得些微擦伤,肘上已然淤青红肿。
“王爷。这是怎么伤着的?”白云暖惊呼。
不待张易辰回答,晴歌和绿萝各自端着水和药箱出现在了门口,二人僵持了一下。绿萝给晴歌让了路。晴歌一进门就嚷嚷道:“王爷,我不让你今儿回王府,你非要回来,马都被你骑瘸了一匹,自己又让马给摔伤了。”
晴歌已经放下药箱,将张易辰扶到一旁软榻上坐下,又将药箱提到他脚边去。正要给张易辰上药,却对上张易辰投过来的冷冰冰的眸子。
“你在山庄里也伺候了我这么长时日,想必很累了。现在回到王府整好可以好好休息,退下吧,这儿有王妃呢!”
晴歌立即答道:“妾身不累……”
她未说完的话生生被张易辰的目光打住,只好将药放回药箱里。弯身行礼。道了句:“如此妾身告退。”
张易辰点头。
晴歌心里不忿,但回头面对白云暖时却是笑容可掬的,她向白云暖亦行了礼,温顺道:“王妃和王爷早些安歇,妾身告退了。”
白云暖盯着晴歌的脸,想起自己嫁进王府那夜在灵堂之中,要不是肃王瑶卿解救及时,早就命丧此女之手。那夜阴狠歹毒。此刻却笑容可掬,温顺可人。不由暗暗打了个寒噤。
此女是个狠角色,不可小觑。
晴歌一走,白云暖忙命绿萝将水端上来,为张易辰清理了伤口,又拿了药给他涂抹伤口。
绿萝端了脏水退出去。
张易辰坐在软榻的狼皮褥子之上。软榻很低,白云暖只能跪在地上,将张易辰的袖子高高挽起,用玉拨子挑了匣中浓黑的药膏,手势极为轻柔,将药膏薄薄地敷在伤处。
张易辰只觉幽幽一缕暗香,虽不甚浓,却非兰非麝,将那药气遮掩下去,不觉将目光柔柔投在白云暖身上。见她秀面半低,侧影极为落落动人,不由如痴如醉。他伸出另一只手抚在白云暖的发丝上,白云暖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担忧与责备:“因何如此着急得骑马呢?王爷一向武艺高强,马术精湛,因何就乱了分寸,伤了自己呢?这要是伤出什么好歹来……”
“因为本王急着回来看你,一刻也等不了。”
好吧,白云暖的脸刷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儿。她强自镇定地抑制着满心悸动,敷好了药,取了小案上的素娟细细裹好了伤处,便起身,一边整理药箱,一边低声道:“王爷何必心急?你我夫妻来日方长,需知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白云暖原只是就张易辰摔马一事就事论事而已,奈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易辰心里别有一番理解。他想到了晴歌提及的白云暖要为亡母守孝满三年的事情,屈指算来,尚要一年多的时间,便生生忍住了见到白云暖时一亲芳泽的冲动,柔声道:“本王自然是尊重你的意思的,本王原说过等你守孝期满,方与你成婚,而今阴差阳错,你尚在孝中就嫁入王府,本王感到抱歉。你有心替已故的岳母大人守孝,孝心可嘉,本王哪有不依的道理?更何况,你对本王的救命之恩,本王尚未报答,不如就全了你的孝心,再等你一年半载,等你除孝之后,本王再与阿暖你洞房花烛。”
白云暖见张易辰无端说出这一番话来,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感动,于是欠身行了万福,道:“阿暖多谢王爷仁厚。”
这一夜,张易辰宿在了安品园的书房里。
次日,绿萝抱怨道:“王爷明明深爱王妃,为何大病初愈,不与王妃同住,反去睡书房?”
白云暖道:“只怕接下来的一年半载,王爷亦不会与本宫同房,他是要全了本宫替母守丧的孝心。”
绿萝恍然大悟:“王爷对王妃真是有心,只怕他日日宿在书房,王妃会落个不贤惠的名声,可绿萝也不想王爷去宿晴姨娘的乐淑园。”
“王爷自有主张,何必你一个小丫头瞎操心?”白云暖笑着奚落绿萝,绿萝想想也是,遂不再纠缠。
接下来的时间,张易辰果是白日与白云暖同吃同谈、同进同出,一到夜晚就宿到了安品园的书房里。
不消数日,这个风声儿便传到了宫中肖德妃的耳朵里。
肖德妃对贴身宫女繁香抱怨道:“这雍王和雍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雍王不一直钟情于雍王妃的么?怎么大难不死,俩人反倒生疏了?听说雍王自回到王府,夜夜宿在安品园的书房里。敢是那雍王妃因为本宫让晴歌陪同雍王去山庄疗养一事而闹别扭,故意冷落雍王?”
繁香道:“不至于吧?想王爷和王妃两人都是经历了生死,至死不渝的有情人,怎会为小事而想不开?”
肖德妃不认同:“未必,女人心,海底针。繁香,你还是替本宫去雍王府走一趟,探探虚实,务必替本宫对雍王妃敲一敲警钟。”
繁香领命而去。(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三章 训婢
白云暖正与张易辰在窗下下围棋。
白云暖三局两胜,张易辰竖起大拇指,赞道:“爱妃棋艺赞一个。”
白云暖谦虚道:“臣妾不过班门弄斧,是王爷有意让着臣妾。说到棋艺,臣妾哥哥倒可与王爷对峙上几局的。”
张易辰饶有兴致道:“哦?改日请大舅兄到咱们王府,与本王杀上几盘,看看爱妃你是不是替他吹虚牛来着。”
白云暖脸颊一红,轻声道:“臣妾不敢。”这样应声着,真觉得自己心虚了一般。
张易辰笑道:“既然不是吹牛,为何脸红?是爱妃的脸皮比寻常女子更薄些吗?”分明的挑逗之意全在流转的眼波里,白云暖的脸更红了,一颗心如急鼓一般乱跳,急忙从棋盘旁起身,欠身施礼,答道:“是臣妾哥哥只怕近日分不开身,臣妾有位姐姐寄居在桃花坞内,这几日怕就要生产了,臣妾的哥哥要留下来照顾她。”
张易辰“哦”了一声,伸手来拉白云暖,怜惜道:“瞧你这拘礼的模样,你我夫妻之间还这样生分吗?”
虽是怪责的话,白云暖听得心里又是一番甜如蜜。从前自己对章乃春、对温鹿鸣都诸多挑剔与推辞,终于嫁了如此良婿,实在是挑剔对了。有道是好货沉底。
二人正矫情着,绿萝冒失失跑了进来,见张易辰拉着白云暖的手,她立即尴尬地又要退出去,嘴里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出去!”
白云暖从张易辰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对绿萝正色道:“回来!”
绿萝回转身,吐了吐舌头,垂头走到白云暖和张易辰跟前。屈膝跪到地上去:“奴婢拜见王爷王妃。”
白云暖已坐回张易辰对面去。见绿萝手里拿着一封信笺,便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老爷寄来的家书。”绿萝将书信呈给了白云暖,白云暖拆开看了不由大喜。
张易辰见她喜上眉梢,便好奇道:“什么好消息,不与本王分享?”
白云暖道:“是臣妾继母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张易辰听了,也喜道:“如此好事,理应道贺。爱妃继母乃是皇祖母的义女。只怕她老人家那儿也定然有赏的,咱们的贺礼不可抢了她老人家的风头。”旋即唤进亲信侯伯勇。
风清扬战死沙场,张易辰的亲信就剩了侯伯勇。侯伯勇进来时。因着白云暖在场,只能目不斜视,中规中矩地单膝跪地,很是刻板敦厚的模样。
“奴才侯伯勇参见王爷王妃!”声音倒是响亮。
张易辰吩咐了侯伯勇为白云暖刚出生的弟妹白灵白清准备贺礼一事。侯伯勇领命退了出去。
白云暖立即起身向张易辰行了全礼。道:“臣妾替弟妹多谢王爷。”
张易辰仍旧拉过白云暖的手来,见她的手柔若无骨,白皙如玉,心生怜意,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绿萝一旁见张易辰和白云暖恩爱暧/昧,正觉尴尬,忽听张易辰问白云暖道:“听府内的嬷嬷说,王府内伺候你的丫鬟婆子。你一律不用,你是王妃。该有王妃的做派,身边伺候的人人手不足可不成体统。”
“臣妾身边有绿萝、阿雪和美善,出行有跟班戚杰,已然够了。臣妾原比不得侯门绣户,出门就要八抬大轿……”
“可你现在是王妃,是我张易辰的女人!本王怎能委屈了你?本王还是再替你挑选几个丫鬟,你跟前常走动的就这个绿萝,那个阿雪和什么美善,本王基本未见过他们的人影……”
“那美善哪是伺候王妃?她分明眼里只有阿雪!”绿萝心里的不满积压已久,整好听张易辰提起来,便叨叨了一句,立时换来白云暖一记警告的眼神,只好噤声。
张易辰觉得绿萝的话大有文章,便道:“也罢,绿萝,你去把这两个丫头叫过来,让本王好好看看,若不中用,就遣出王府去,再拨人手伺候王妃好了。”
绿萝欢天喜地地去了。不一会儿就将钟离雪和美善请了进来。
钟离雪和美善都穿着王府丫鬟的服饰,低调地走了进来。
张易辰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二人,只觉二人身上掩不住一股杀气。当日在兰屿城下,两军对垒隔得远,张易辰对她二人的真面目并不看得分明,所以今日近距离面对面,并不把二人的身份往钟离雪身上猜想,只是对白云暖道:“这二人也是爱妃从白家带来的丫鬟?”
白云暖看了钟离雪和美善一眼,心里很是不忍将二人称为丫鬟,但钟离雪曾恳求过她,自己只想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务必帮她保密来自异域的身份。
白云暖点头道:“是打小就在白家随我长大的。”
“这两个丫头身上一股子番邦蛮气,不知是白家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白云暖忙道:“就是从普通牙婆那里买来的丫鬟,和绿萝一样在白家有几年了。”
绿萝见她主子撒谎,也不敢戳破,只好郁闷地点了头。
钟离雪趁张易辰看着白云暖的当会儿,偷偷审视了张易辰一番,知其对自己颇有些异域气质的长相产生了怀疑,又见白云暖有意替自己遮掩,便解释道:“在白府时,也常听老爷和小姐说奴婢的长相不像中原人氏,或许奴婢的身上的确留着番邦族类的血液吧,只不过奴婢从小父母双亡,自记事起就未见过父母的面,所以对于奴婢的血统也就无从考证了。”
张易辰有些讶异地看向钟离雪,觉得这个丫鬟不仅长相出挑,口齿也伶俐,她不常在白云暖跟前伺候走动,定有些欺主的嫌疑,便冷了神色道:“口齿倒是伶俐,手脚也应麻利些,王妃跟前要向绿萝学习,不要太过懒怠了。”
钟离雪一愣,美善有些不忿,但又替钟离雪出头不得,只能窝心里生闷气。
白云暖道:“王爷言重了,臣妾自家带来的丫鬟哪有差遣不动的道理?不过是臣妾与绿萝更亲近些,平时使唤绿萝使唤惯了。王爷希望多看见阿雪和美善在跟前晃动,日后臣妾让她两个多在王爷跟前当差便是。”
张易辰愣住,有些悻悻然道:“爱妃说的是哪里话?哪是本王希望看见她们两个,本王只是帮你教训奴才。”
见张易辰囧了,白云暖忙笑道:“不过一句玩笑话,王爷竟如此面皮薄,玩笑不得,臣妾知错总行了吧?”
钟离雪道:“王爷请放心,日后奴婢一定手脚勤快些,好好伺候王妃。”说着磕下头去,美善也只好跟着磕头。
接下来一整日,钟离雪和美善都替了绿萝的活,端茶递水,伺候在白云暖和张易辰身边,钟离雪倒没什么,摆出了为了匡扶家国能屈能伸的姿势,美善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窝火到不行。这夜当完差,就到绿萝房里,寻绿萝的麻烦。
起初二人只是口角,美善道:“定是你在王爷王妃跟前嚼了舌根,才害我家小姐受委屈的。”
绿萝不甘示弱:“同是奴才,凭什么你们也领月俸,却不干活?”
美善道:“我家小姐又不是你家王妃的奴才!”
“既然不是,赖在王府内做什么?趁早走人呀!”
绿萝两手叉腰两眼圆瞪,美善怒不可遏,一掌打在绿萝肩上,便扬长而去。
绿萝当夜不觉什么,知道美善有武功,自己不是对手,只能甘吃哑巴亏,次日照样去白云暖跟前当差。伺候白云暖洗漱早餐完毕,便觉身子不舒服。白云暖见她脸色不好看,便问她是不是累着了,她点点头,白云暖只催了她自去看王府内的御医,便无暇顾及她,因为晴歌陪着繁香姑姑到了安品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繁香探妃
晴歌身着粉红色的无带无扣的直领对襟衣裳,亲昵地挽着繁香姑姑的手进了安品园。
钟离雪和美善正在园子里给梅树浇水。
美善唤钟离雪道:“小姐……”
钟离雪随即制止她,低声道:“交代多少遍了,还改不了,叫我阿雪!”
美善郁闷:“公主唤不得,小姐唤不得……”
钟离雪忙睃了她一眼:“我们的大事是什么?何必在乎这些小节?日后快别再为这些事情纠结了。美善,你年纪比我大,世事应看得比我透才是,怎么在这一件事情上始终搞不灵清?”
“奴婢知错了。”美善悻悻然,只好换了话题,道:“小……阿雪,这梅树是要开梅花的吗?”
钟离雪摇头,“这梅树不是开梅花的树,而是结梅子的梅树,现在已入冬,待得明年二三月便开始长花,梅雨时节便可长梅子了。东洋有本《医心方》的古书上说‘梅可断绝三毒’,三毒指的是食、血、水,也就是说,梅子对治疗食物中毒、中暑和喝冷水导致的腹泻很有效。后人在谚语中将其解释为“梅子可解当日忧”,这也是人们在酷暑喜欢喝梅酒的缘故。”
“阿雪,你真是博闻强记。”美善流露出仰慕的眼神。
钟离雪摇头道:“我都是听王妃说的。”
美善立即流露出不屑的表情。
二人正埋头浇水,忽听一个女子尖厉着嗓子道:“瞧瞧。都是没眼力见的,宫里的繁香姑姑来了,也不懂得赶紧去通传一声。”
钟离雪和美善停了洒水。抬起头来,只见晴歌挽着繁香走进园子,那繁香一看身上穿戴,竟不逊寻常人家的主子,又听晴歌介绍说是宫里来的姑姑,钟离雪马上将喷水壶交给美善,道了句:“奴婢这就去通报。”
说着疾步跑进正房去。
白云暖正在窗下看书。窗外的阳光经了雕花长窗上糊着的绡纱,投射进来只是淡白的灰影,那窗格的影子。一格一格映在平滑如镜的金砖上。
钟离雪进了屋子,只觉一下静了下来,一切都显得均匀而缓慢。
白云暖从书上抬起头来,笑道:“阿雪。什么事?”
“晴姨娘陪着宫里的繁香姑姑来了。”钟离雪轻声道。
白云暖忙放下书起身。钟离雪上前扶她时,繁香已随着晴歌走了进来。
“姑姑来了?真是贵客。”白云暖笑吟吟的。
繁香在心里暗叹:真是个美人胚子。她上前给白云暖行了礼,晴歌不咸不淡地也给白云暖行了礼。
繁香道:“奴婢奉了德妃娘娘旨意,到王府看望王妃。”
“母妃有心了。”白云暖命钟离雪上了香茶和点心,自己亲拉了繁香的手坐到软榻几旁。晴歌却只能坐了侧首位置。
入冬,屋子里却暖融融的,地上笼了火龙,生着两个炭盆。用的是银骨炭,烧得如红宝石一样。绝无哔剥作响之声。地上两只鎏金大鼎里焚着安息香,淡白的烟丝丝缕缕,似乎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晴歌环顾了四周,取了袖兜里的帕子掩嘴,道:“乐淑园的用度就是和这安品园没得比,怪不得王爷不往我那乐淑园去。单我乐淑园的炭在盆子里烧起来那叫一个哔剥作响,仿佛生怕谁不知道它烧着似的,哪比得安品园的炭,闷不吭声来得安静。”说话时,拿手漫不经心拢了拢鬓角,小翻了翻白眼。
白云暖并不与她计较,倒是繁香听不下去了,替白云暖伸张道:“有道是物随主性,晴姨娘是个爱热闹的,不似王妃人淡如菊,安安静静的。”
晴歌听繁香为白云暖说话,有些不爽地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心里暗忖:这繁香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德妃娘娘的亲侄女儿?自己眼下虽只是个妾侍,可难保日后不能咸鱼翻身,把白云暖搬下台来。王爷为着成全白云暖替母守丧的孝心,需个一年之后方会与白云暖圆房,这期间自己要是先诞下王爷的骨肉,若还是个男孩,只怕母凭子贵,再加上她的德妃姑姑帮忙,白云暖的王妃地位未必就是保险的。
晴歌想及此,脸上越发得意与不屑。
白云暖道:“本宫掌管王府中馈,的确对晴姨娘照顾不周了,晴姨娘要是喜欢安品园里烧的银骨炭,待会儿就遣下人给乐淑园送去便是了。日后,乐淑园的吃穿用度全与安品园一样便是。”
繁香一旁听着白云暖宽宏大度的话,不禁替白云暖叫屈,想德妃娘娘还在宫里抱怨王妃是不是容不下晴姨娘,如今看来倒是晴姨娘自个儿挑事了。于是繁香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依奴婢看来,王妃对晴姨娘已经仁爱至极,旁人家的侍妾,主母坐着,她哪有平起平坐的份儿?只能一旁站着打帘子。”
晴歌坐不住了,繁香的话分明是说她目无大小以下犯上,她一下站起身,脸上青红不定的,甩了帕子便走人,一句告辞的话都没有。
繁香看着晴歌的背影,摇了摇头。
白云暖道:“姑姑别与她计较,她年轻难免气盛。”
繁香拉了白云暖的手,道:“奴婢只是觉得委屈王妃了。奴婢与王妃虽说只在宫里见过一面,却自觉不会看错眼,王妃的样貌是百里挑一的,品性亦是温和慈善的,只是这晴姨娘到底是德妃娘娘的亲侄女,她娘对德妃娘娘又有过救命之恩,所以德妃娘娘难免对她宠宥了些,她的性子也就跋扈了些,她对王爷的心又是极为热忱的,众所周知,王爷对王妃的钟爱程度非同小可,所以她难免心头不忿,给王妃你添堵。”
白云暖见繁香处处为自己说话,已是感激涕零,动容道:“姑姑放心,看在母妃份上,本宫亦会让着晴姨娘的。”
繁香赞许地点点头,继而面色一凛,道:“奴婢瞅着王妃是个极周全的,与王爷的感情又那样好,却为何有风声传到宫里,说王妃与王爷分房而居?”
白云暖愣住,没想到这点小事竟也被肖德妃知晓,定是晴歌从中调拨无疑,她只好如实道:“是王爷体恤本宫尚在母丧之中,所以愿等本宫替母守孝三年期满方与本宫圆房。”
繁香道:“原来如此。奴婢回宫之后一定禀明德妃娘娘,王妃自管安心便是。”
繁香起身告辞,白云暖自不会让她空手回宫,送了一副纯金头面与她,道是日后若能放出宫来,全当是一点嫁妆。繁香是个心思活络的,推脱一二便也收下了。回到宫里,将白云暖的话转给肖德妃,并依着自己的心思夸了白云暖一番,不料肖德妃却冷哼一声道:“既是要为母守孝,不肯与易辰同房,却为何又把他拘在书房?偌大王府又不只有安品园一个园子,那乐淑园里晴歌不可以伺候的吗?”
繁香自知肖德妃偏袒自己侄女儿,便回她道:“王妃倒有此心,只怕是王爷无意往乐淑园去。娘娘又不是不知咱们王爷一向是个主意大的,他又肯为谁改了自己打定的主意呢?”
肖德妃道:“本宫也知易辰对晴歌一向没有好感,也是本宫拗不过晴歌的娘硬塞给易辰的,可总要看在本宫面子上给她几分好颜色吧?晴歌跟了易辰也有些年月了,一儿半女都没有诞下,做不了正室,又没有儿女傍身,日后还如何在王府内立足?”
“王爷和晴姨娘都还年轻,娘娘您就少操点心。”繁香好意劝道。
肖德妃依旧不忿:“那白云暖身为易辰发妻,怎么也不劝着易辰以子嗣为重?”
“或许王妃劝过了,只是王爷不往心里去也未可知……”
“罢了,明日易辰上朝时,你让王瑾去和金銮殿的当值太监说一声,让他下了朝先不忙着出宫,到贤宜宫来见见本宫先。”
繁香立即附和道:“奴婢知道了,娘娘是王爷母亲,娘娘的话自然是比王妃要有用得多的。”
这话令肖德妃很是受用,她得意道:“不然,岂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
白云暖一整日未见到绿萝身影,便问钟离雪和美善道:“阿雪,美善,见到绿萝了没?”
美善唇角一抹阴森的笑。钟离雪老实答道:“绿萝有半日没见到了。”
美善道:“不是半日,是一整日都没瞧见了。”
白云暖道:“她今儿一早就说人不舒服,我让她去找太医瞧瞧,也不知怎样了。”
钟离雪已上前扶住白云暖的手道:“奴婢陪王妃去绿萝房里瞅瞅。”
当即去了绿萝住的抱厦里,见绿萝蜷缩着身子面朝里躺着,身上也没盖被子,只是昏昏沉沉睡着。
“这丫头,这么冷的天躺着也不盖被子,就不怕着凉么?”白云暖说着上前去推绿萝,手刚触到绿萝身上,就觉一股寒气逼人,她心下一惊,立即扳过绿萝的身子,但见绿萝一张脸红得跟滴血似的。她的手摸了摸绿萝额头,不由惊呼起来:“这么烫,赶紧去叫御医。”
美善装模作样往外跑,嘴里道:“奴婢这就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王爷爱王妃
美善请了御医过来,替绿萝看视,道是中毒已深,无能为力。于是宁彦又被请进了雍王府,结论一样,对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绿萝冲白云暖摇了摇头。
毒入膏肓,延误了诊治时机,所以回天乏术。
白云暖的震动不小,这王府之内谁会对绿萝下毒呢?
宁彦整理了药箱,让元宝背着,嘱咐元宝和小七到门外等着,起身对白云暖道:“王妃,宁彦有几句话想和王妃单独说。”
钟离雪和美善相视一眼便福了福身子退出去了。
抱厦内,宁彦敛容收色道:“绿萝所中之毒并非中原的毒,下毒之人来自异域。”
白云暖一惊:“你是怀疑阿雪和美善?”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总觉得他们三人来路不明,并非他们自己说的躲避战乱的富家千金如此简单。”
“可是他们潜藏于王府内到底能有什么目的呢?”白云暖匪夷所思。
宁彦也蹙眉摇了摇头。
门外,钟离雪将美善拉到一僻静处,责备道:“美善,你干嘛对绿萝下毒手?”
“谁让她敢踩公主你?简直不知死活!”美善不以为然。
“美善,你随我在宜岫城内忍辱负重十年,也不见你如此冲动莽撞,到底是怎么了?让你如此失了分寸?”钟离雪有些恨铁不成钢。美善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杰将军对白云暖的好颜色而迁怒白云暖身边的绿萝,她只是道:“奴婢是一时冲动。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你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下不为例,记住了吗?”钟离雪能怎样呢?美善用掌风将毒药送入绿萝体内,如今过了一日,的确是毒入膏肓,再难回改了。而且不知此刻,宁彦和白云暖二人在屋内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是不是对她和美善有所怀疑?正犹疑间。抱厦的门开了,白云暖和宁彦走了出来。钟离雪赶紧拉了美善走过去,她的目光落在白云暖脸上探究着。白云暖除了眼底有依稀的泪痕之外,倒也看不出异样。
“王妃请节哀。”钟离雪小声安慰道。
宁彦唇角绽了一抹冷笑,冷嗤道:“猫哭耗子!”
钟离雪欲言又止,只能忍耐着。
美善道:“王妃。奴婢替您送宁医娘出去吧!”
宁彦立即阻止:“不敢。本医娘可不想死!”
美善愣住,想来这宁彦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但钟离雪已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自己也只能忍气吞声。
宁彦辞了白云暖,自领着小七和元宝出去。小七走了几步,回头担忧地看了白云暖一眼,白云暖却还沉浸在绿萝毒发的悲伤里,未注意到她。只听白云暖吩咐钟离雪和美善道:“去准备一下绿萝的后事吧!她跟了我一场。棺材尽量捡好一点的。”
白云暖交代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小七心里狠狠一疼。但宁彦回头唤了她:“小七,快走啊,杵着干什么?”
小七只好疾步追上了宁彦。现在,宁彦才是她的主子,白云暖已不归她关心和挂念了。
小七跟着宁彦疾步出了安品园,但见天际幻起一缕一缕的晚霞,像是水面涟漪,细细碎碎浮漾开来,散在半空里,若五色绸缎,光彩琉璃,四面却渐渐渗起黑色,仿佛墨汁滴到水盂里,慢慢洇开了来。
走到甬道上,天就要擦黑了。甬道上停着一辆马车,两个小厮正挽着马,在马车旁放了凳子。其中一人疾跑上来,对着宁彦弯了弯腰,道:“宁医娘,奉王妃之命,特派小的送宁医娘回府。”
宁彦抬头看时,不是别个,正是戚杰,而那边厢站在长凳旁的小厮竟是安宇梦。
安宇梦只垂着头,脸上带着一抹羞赧,并不肯与宁彦相认。宁彦正想同安宇梦说些什么,忽听耳边一声女子的惊呼,她顺着声音发出处望去,见晴歌扶着一个小丫鬟的手,呆若木鸡地站着,灯笼的光映照出她惨白的脸。
“宁……宁医娘,你怎么在这儿?”晴歌颤抖着声音问。
宁彦见她一副吓破了胆儿似的模样,不由冷嗤一声,继而笑道:“我是医者,谁家有病患,我就到谁家去,这样浅显的道理,怎么,晴姨娘竟然不懂?竟如此大惊小怪?”
晴歌已经收拾了心情,放开小丫鬟的手,径自走到宁彦跟前来,好言好语道:“宁医娘既然到了王府,不如移步到乐淑园小坐,我新近得了些稀罕物什……”
“不必了,”宁彦直截了当道,“天色已晚,实在不便打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其实晴姨娘完全不必与本医娘套近乎,医者都有医者的操守,绝不乱嚼舌根,尤其是患者隐私一块。晴姨娘要是不信,可去找肃王确认一下,本医娘是不是曾在肃王跟前发下过重誓?”
提到肃王,晴歌立即脸色一变。
宁彦露了一个鄙夷的笑径自走了。
马车缓缓使出了王府,晴歌看着夜色中马车驶离的方向,心里仍旧悬着一块大石头。宁彦对她而言终究是个隐患。
马车上,小七问宁彦:“小姐,那晴姨娘对小姐纠缠不休,难道是有什么把柄在小姐手里吗?”
“看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指定是。”元宝插嘴。
宁彦横了他俩一人一眼,道:“就你俩有心眼,以后都不许再提这个人。”
小七和元宝只好悻悻然地住了嘴。
※
绿萝突然死去,白云暖在张易辰跟前瞒住了绿萝中毒而亡的原因,只说是那丫头福薄,突然就暴毙了。张易辰自然没有细问。只是见白云暖失去心爱的婢女闷闷不乐,背地里抹泪,便一面让人张罗着给白云暖挑选几个新的得力的婢女使唤。一面带白云暖出城散心去。
张易辰的坐骑乃是陕甘总督贡给皇帝,皇帝又赏下来的,是万里挑一的名驹,迅疾如风。张易辰久经沙场,骑术精良,让白云暖与自己共骑一马,在雪地上纵横驰骋。
昨夜雪下得很大。扯絮一般,落了一夜,近处的屋宇、远处的天地只是白茫茫一片。
张易辰搂着白云暖。勒着马缰,在雪地上箭一样掠过,宛若流星灼火。
雪风迎面扑来,吹得白云暖的人好不清醒。
“心情好点了吗?”张易辰大声问。
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白云暖的心情怎么可能瞬间就松快起来呢?心砚重生了。红玉、绿萝你们也能重生吗?想来她白云暖这一世和丫鬟的主仆缘分甚是淡薄,心砚也好,雨墨也好,绿萝红玉也好,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好结局。
这样想着,白云暖的心情就越发纠结,但是她的王爷作为一个丈夫已经尽力取悦她了,于是她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
张易辰将一只手伸到空中。只留一只手掌控马缰,他对白云暖道:“学着本王的样。对着空中大吼几声,将不好的情绪全部吼掉!”说完,带头吼了一声,吼声直破云霄。
白云暖也学着张易辰的样,张开双臂,对着空中大吼了几声,果真轻快不少。她倒在张易辰怀里,终于是舒心地笑了。
远处路旁,美善和钟离雪站着,远远地看着。
美善道:“阿雪,你说奇怪不奇怪,那宁医娘分明对绿萝的死有所怀疑,王妃为何在我们跟前只字不提呢?她是不打算追究了吗?”
“你想她如何追究?让你给绿萝抵命?王妃是个聪明人,她是有意放我们一马,美善,我们的目的是匡复家国,我们的仇人是皇帝,所以从今往后你不要再与王妃为难了,无论如何她对我们都有恩。”钟离雪正色道。
美善问:“那雍王呢?阿雪,你准备用什么态度对待雍王?兰屿得而复失,宜岫城覆没,我们再次无家可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雍王造成的,而白云暖是雍王的妻子,我们对她不能怀有仁善的心!”
钟离雪有些烦闷。但她却无法再同美善争论下去,因为侯伯勇和杰将军各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阿雪,美善,”侯伯勇热情唤道:“王爷说,让你们和王妃一起学骑马。”
美善和钟离雪都是马术高手,但是此时此刻也只能装出菜鸟的模样来,面对两匹高头骏马全都佯装战战兢兢。
杰将军配合着演习道:“阿雪,美善,你们不要怕,王妃对马术一窍不通,但王爷适才教了她一会儿功夫,她便骑得很好了。”
这话再次击中美善软肋,她没好气地一把抢过杰将军手里的缰绳,踩了脚蹬,一下便翻身上了马。
侯伯勇有些发蒙。“美善,”他道,“不认识你的人还以为你是个善骑的好手呢!”
美善鼻子里冷哼一声:“说得好像你和我多熟悉似的。”
侯伯勇一怔,旋即憨厚地挠头笑了笑。他虽是王爷的亲信,南征北战,但王爷与王妃新婚燕尔,王妃身边的婢女他的确是并不熟络的。
侯伯勇怔忡间,美善已经一夹马肚,飞出了一丈远。
钟离雪看着美善冲动的模样,眉头拧得紧紧的,美善再这么下去,一定是要暴露身份的,这个一向稳妥周全的女子跟在自己身边十年未出差错,到底是什么促使她性情大变呢?
侯伯勇问杰将军道:“戚杰,我与美善不熟,你与她总是熟络的,她到底会不会骑马啊?”
杰将军当然只能回答:“不太会。”
“既然不太会,如此骑法,实在太过危险了。”侯伯勇说着翻身上马,急追美善而去。
杰将军还没回神,忽听得耳边钟离雪幽幽问道:“杰将军,你和美善之间到底怎么了?”
钟离雪突然称呼他“杰将军”,这令杰将军深深一怔,再回头时便对上钟离雪一双忧心忡忡的眸子,只听她道:“有生之年,我若不能匡复家国,若不能重建兰屿,那么我只剩了最后一个心愿,那便是看着你和美善完婚。我知道这十几年来,是我钟离家亏待了你们两个,所以我一直对你们两个都心怀愧疚……”
钟离雪的眼里有泪花闪烁,杰将军的眼里也泛起了水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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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王丽枫产子
“公主,你不要丧失信心!国仇家恨,杰一刻也不曾忘过!”杰将军这样说的时候,充满了悲壮的意味,虽然金盔甲胄已换成了小厮仆服,但掩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逼人的气场。
钟离雪原还想再劝劝杰将军,关于他和美善之间的关系,但是此时此刻提到国仇家恨,她的胸口便堵得慌,喉咙口若梗了个鸡蛋,胀得发疼。
※
打马归来,张易辰更是陪着白云暖陪得殷勤,白云暖的心情也就渐渐平复过来。
桃花坞递来消息,王丽枫产下一子。
于是张易辰陪着白云暖前往探望。
张易辰并不清楚王丽枫的身份,白云暖只说是一个同乡姐姐。张易辰便也没有细问。
到了桃花坞,少不得奉上各种名贵补药与吃食,白云暖自和女眷们闲话家常,张易辰却只找白振轩对弈去。
桃花坞内没有备棋盘,张易辰便让侯伯勇从马车上搬下棋盘来。二人杀了几个回合,白振轩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
张易辰笑道:“大舅兄因何不肯放开手脚与本王博弈,这样束手束脚没劲。”
白振轩却只是盯着棋盘发呆,他想起从前教心砚、雨墨下棋的情景。
张易辰见他怔忡,伸手一拍他的肩,他不由吓了一跳。
张易辰道:“大舅兄这是怎么了?难道本王棋艺不精,与大舅兄对弈。大舅兄觉得没劲?”
白振轩忙解释道:“王爷说笑,小民是因为太久没有下棋,棋艺有些荒废了。有道是业精于勤荒于嬉。”
听白振轩自称“小民”,张易辰莫名觉得有些辛酸,下棋的兴致也淡了下去。张易辰的突然冷落,白振轩立即紧张地起身,拱手作揖赔不是。张易辰道:“大舅兄这是怎么了?本王不希望大舅兄在本王面前如此拘谨,你心爱的妹妹成了本王发妻,本王也发誓要爱护她一生一世。本王爱护她,自然会爱护她身边的亲人朋友,大舅兄实在不必同本王见外的。”
白振轩见张易辰无比诚恳。心下感动不止,道:“舍妹能得王爷如此厚爱,实在是三生有幸。小民只要她幸福、开心就好。”
张易辰话锋一转道:“可是大舅兄你郁郁不得志,阿暖又如何能开心得起来呢?本王择日禀明父皇。为大舅兄安排一个合适的职务。不知大舅兄意下如何?”
白振轩推脱道:“小民不想王爷为裙带关系所累……”
张易辰磊落笑道:“自古举贤不避亲,这又有何不可呢?只是不知大舅兄对哪方面的事务比较感兴趣。”
白振轩想自己的确萎靡得太久了,身为白家嫡长子的确不应再如此消沉下去,于是道:“小民大妹夫温鹿鸣在翰林院任编修,如若可以,小民想与他一处共事。”
“包在本王身上,大舅兄静候佳音便是。”张易辰唇角一扬,便流露一个成熟男人方有的魅力无限的笑容。
于是连襟俩又对杀了一盘棋。此间。气氛愉悦。
※
白云暖在王丽枫屋内抱着那个才出生数日的小婴孩爱不释手。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可人儿,白云暖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孩子翰哥儿。爱怜之情更加流露。
真娘一旁道:“王妃,你这样抱着小婴孩摇晃,只怕纵了他,若娇气成了习惯,日后只怕丽枫小姐不好哄他呢!”
白云暖可不认同,想前世翰哥儿方出世时,真娘亦是这样捧在掌心里摇着晃着,宠上了天的。白云暖嗔怪她时,她还不以为然狡辩道:“我们翰哥儿才不会娇惯呢!我们翰哥儿最乖最懂事了。”日后翰哥儿长大些,也的确如真娘所言是个乖巧懂事不淘气的孩子,可惜才五六岁就命丧章思颖之手,溺毙碧波潭内了。
白云暖抱着王丽枫的孩子,脸颊轻轻贴着小婴孩的脸颊笑道:“才不会呢,小宝宝最乖最懂事了,绝不会让他娘辛苦的,小宝宝,你说对不对,对不对啊?”
流苏正坐在床沿上喂床上的王丽枫吃桂圆炖蛋,见白云暖如此疼爱王丽枫的孩子,便声音清脆,笑道:“王妃如此喜欢孩子,不如自己也趁早生一个。”
真娘立即睃了她一眼,道:“王妃跟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没大没小的。”
流苏孩子气,喜怒形于色,见真娘呵斥自己,本能地撅起了嘴。
白云暖笑道:“这是桃花坞,不是王府,不拘那么多规矩。”
“王妃你人真好!”流苏复又流露了天真无邪的笑容,“王妃人美心善,日后生出来的小王爷定是比我们的小宝宝还要可爱百倍的。”
白云暖道:“不兴这样比的,每个小宝宝都是母亲的心头肉,都是母亲心中最珍贵的,没有谁不谁可爱的比法,都可爱。”
王丽枫吃了半碗桂圆炖蛋,觉得饱了,便推开流苏的手,一边拿帕子擦拭唇角,一边对对白云暖道:“王妃如此喜爱我的孩子,不如替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白云暖道:“孩子的名字还是由母亲取比较合适。”
王丽枫在月子中,整个人显得浮肿憔悴,她咳了咳嗓子,道:“丽枫有个不情之请。”
见王丽枫煞有介事,白云暖看了真娘一眼,真娘立即道:“王妃抱了这半日孩子,手也酸了,先歇歇吧,小宝宝让我抱去给奶娘喂奶先。”
真娘抱着孩子,领着流苏退出去,带上了房门。白云暖走到床前坐在了床沿上,看着王丽枫道:“丽枫姐姐,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王丽枫低沉着声音道:“我在此先向王妃赔个不是。”
“姐姐何出此言?”白云暖有些尴尬。
王丽枫继续道:“从前,我做你长嫂的时候对你这个小姑子的确苛刻了些。没有好好与你相处,现在你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
“姐姐不要这样说……”白云暖是豁达的。
王丽枫摇头道:“如今我一个弃妇的身份私生了孩子,我倒没什么,可孩子日后总要长大总要成人,我怕他会问起自己的身世,我将如何实言相告?”
“所以姐姐的意思呢?”白云暖实在不知道王丽枫的用意了。
王丽枫道:“我想请王妃你收我的孩子为义子,让孩子跟着你在王府中,隐瞒我是孩子生母的事情。只要让我能日日看见他便好,王妃若能依我,丽枫今生今世为牛为马报答王妃!”王丽枫说着。就跪在床上磕下头去。
白云暖忙起身扶住她,劝道:“姐姐万不可如此,此事非是阿暖不答应,实在是还需同王爷商量。”
“王爷钟爱王妃。只要王妃愿意。王爷定然会应允的。”王丽枫抬头目光灼灼地哀恳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只好道:“容我回府后禀明王爷,再作商议,姐姐也不要胡思乱想,先好好养好月子才是。”
“那王妃先给我那可怜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白云暖道:“就叫翰哥儿吧,翰林的翰。”
“若王爷同意收他为义子,他便随了王爷的姓,翰哥儿,张翰。好名字。”
王丽枫兴奋,白云暖微笑着点了点头。
※
探望好了王丽枫和白振轩。白云暖和张易辰准备打道回府,不料松塔却带了风尘仆仆的黄栀进来。
看见黄栀大冬天却满头满脸的汗,一身风尘,知其赶路吃了不少苦。
白云暖道:“黄栀你怎么来京城了?”
黄栀“噗通”跪在了白云暖跟前,哭道:“安善人和安夫人不放心我家公子,所以差奴才到京城看看,我家公子滞留京城这么久音信全无,安善人和安夫人都快担心病了,日日盼着公子回家呢!”
白云暖想起安宇梦自宫之后的确不曾传递消息回河西镇,安善人夫妇俩不担心才怪。只是安宇梦如今已净了身,这又该如何向安善人夫妇交代呀?横竖脚长在宇梦自己身上,要留要回他自己做决定好了。
“你家公子现在雍王府,你且随我回王府去看他便是。至于其他细节,你们主仆见面之后再详聊吧!”
于是,黄栀便随着王府的马车回了雍王府。
黄栀见到宇梦,主仆二人少不得抱头痛哭,宇梦问了家中光景,黄栀道:“老爷夫人还好,只是思念公子,见公子迟迟未归,皆都望眼欲穿。”
安宇梦想起昔日安善人夫妇对自己的恩典,愧疚难当,可惜自己如今是太监之身,再难延续安家香火,可谓有家不敢归,无颜见江东父老。
黄栀道:“公子年前能随黄栀回洛县去吗?大过年的,一家团聚,整好慰藉二老思子之情。”
安宇梦见黄栀长大了不少,言语也极为成熟,便道:“洛县,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黄栀不理解。
安宇梦没有回答他,只是写了一封长信,让他带回洛县给安善人夫妇,道:“我义父义母见了信便自了然了。”
当夜,黄栀入住王府,与安宇梦同室一晚,王府内好饭好菜看待,次日归程时,白云暖又赠了不少财帛。
黄栀回到洛县河西镇,将安宇梦的信交给安善人夫妇,信上详述自己已然太监之身,无法延续安家香火,盼来世再续父子情缘,再尽孝道,并劝安善人将黄栀收为义子,好在晚年享一享天伦之乐。安善人夫妇为安宇梦扼腕叹息之余,也采纳了他的意见,收了黄栀为义子,再不教他读书考功名这条道,怕他步了安宇梦的后尘,只教他经营酒肆,等到年岁再大些,便替他寻一房媳妇,生下孩子继承安家香火,这都是后话了。
京城,王府内,黄栀离去,安宇梦怏怏然,再次一蹶不振。白云暖让丫鬟锦橙温了一壶酒,自己亲送到安宇梦住的抱厦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宇梦醉酒,阿暖埋雪
抱厦内,锦橙、锦屏和翠黛将热腾腾的酒菜一一摆到了桌上,安宇梦有些无措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将安宇梦按到了椅子上,安宇梦惶恐地欲站起身,声音有些发颤道:“王妃……”
“宇梦,不要叫我王妃,我还是你的阿暖,你还是我的宇梦,我们两个还是要好的挚友,你是我的蓝颜知己,我是你的红颜知己,今日没有那么多讲究和规矩!”白云暖执拗地说道。安宇梦的身子这才缓缓落座。
白云暖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她拿起酒壶给安宇梦面前的杯子注满了酒液,又给自己的杯子斟酒,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举起酒杯,对安宇梦道:“还记得在白家的时候吗?我心情不好,你夜半提着酒壶来探我,没有男女大防,没有俗世规矩,就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在我心情郁闷的时候,你来陪我喝酒解闷,不刨根究底,不追问原委,就只是陪着。宇梦 ,你不知道,那份陪着便足以叫人感动一生。人生在世,黄金易得,知己难求,宇梦,我知道你现在的心绪苦到极致,愁到极致,也乱到了极致,我没有能力为你排忧解难,但我愿意陪着你,饮一杯消愁的酒,就像当初你陪着我一样……”
安宇梦的泪一下就涌上了眼眶,他端起酒杯,含泪笑看着白云暖道:“一切尽在酒中,阿暖!”
两人碰杯,饮下了杯中酒。
轮到安宇梦加酒。二人就那么对饮着,将一整壶的酒都喝干,头也懵了。眼也花了,就开始喜滋滋地说胡话。
安宇梦道:“其实,其实我是后悔的,我一时冲动才会自残,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琴官就那么被白白玩弄,白白丧命,白世兄也被那么白白欺负了。有冤申不得, 有怒发不得,凭什么?我就算再爱洛七尾也不能娶她!因为我不能就范。洛甫让我娶七尾,我绝不能屈从,可是我如果不自残,我就必须屈从。所以我自残……”
安宇梦哭着笑着喊着。白云暖只是拿手支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怔怔地笑着,没有劝慰,因为于事无补。
“宇梦,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白云暖傻笑着。“喝酒,喝酒!”伸手拿酒壶时。酒壶空了。白云暖嚷起来:“锦橙,锦屏,翠黛,没酒了!”
丫鬟们又上了酒,两人继续对饮。酒劲上头以后,二人就开始浑喝。喝到最后,二人一边哭,一边说胡话。一个说:“宇梦,你要好好的……”一个又说:“阿暖,你也要好好的,张易辰对你不错,我都看在眼里呢!我为你感到高兴!”
“碰杯!”
“碰杯!”
“我们两个永远是朋友!”
“爱情是靠不住的,还是朋友是最可靠的……”
门外,雕花窗子下站着丫鬟们。她们缩脖猫腰,面露为难之色。
“王妃是不是喝高了?”锦橙问。“咱们要不要进去劝劝?”
“主子和奴才喝得这样尽兴,也是难得。”锦屏道。
“那安宇梦不是奴才,你们没听王妃说吗?他是她的朋友。”翠黛嘀咕。
锦橙又道:“听王府里的其他人说,安宇梦是个净了身的太监,他原来可是要被相爷招为女婿的,不知为何突然被净了身……”
正议论着,猛不丁听耳边响起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你们这些奴才舌头是嫌太长了,是吗?如果是,本王这就命人将它们全部剪下来!”
三个丫鬟吓得腿脚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张易辰黑沉着脸,横了地上的三个丫鬟一眼,侯伯勇已经给他开了门,他龙行虎步跨进了门槛。
屋内,白云暖和安宇梦坐在桌旁,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桌上是一溜烟的空酒壶。
“宇梦,你知道我白云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我太看重朋友,我最见不得我的朋友受伤害,我这一辈子就是过不了朋友这一关,宇梦,我把你当朋友,我就会很傻很傻,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不可以让我失望……”白云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泪水从眼里落下来。安宇梦并不十分懂她内心里的愁闷,他只是被她的真挚和诚恳感动,为自己是她的朋友而骄傲,他不知道她这篇话是有感而发的。她的绿萝死了,凶手可能是钟离雪、美善、戚杰当中的一个,可是她却只能让这件事情过去,因为她把他们当朋友,而他们未必将她当朋友。所以她内心苦楚。这是安宇梦无法体会和理解的。
张易辰看着喝红了眼的白云暖又去抓酒壶,可是整个酒壶已经底朝天,一滴酒都倒不出来了,于是她把酒壶往桌上一扔,酒壶倒了,顺势滚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白云暖是听不见这声音的,她已经喝高了,只是傻笑着,叫嚷着:“翠黛!翠黛!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安宇梦伸着手指,对着白云暖傻笑,“阿暖,你放心,我安宇梦此生一定是你最忠实的朋友,我这一辈子已经不重要了,就让我好好地守护你,如果张易辰他敢欺负你……”
门外跪在地上的三个丫鬟实在是不敢听了。这安宇梦胆大包天,竟敢直呼王爷的名讳,简直是不想活了。
安宇梦未将狠话说出口,一扭头已经看到了一脸乌云滚滚的张易辰,仗着酒劲,他早把规矩、尊卑放到了脑后,他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张易辰跟前,拿手指着张易辰道:“张易辰,我告诉你,如果你这一辈子敢对阿暖不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白云暖倒是尚有一丝清醒,见张易辰来了,安宇梦又出言不逊,张易辰的脸就如乌云密布的天空随时都可能劈出响雷来。她急忙摇摇晃晃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挡到安宇梦跟前去,惶急道:“他喝醉了……你你你你……不要同他……计较!”说着,竟打了个酒嗝跌到张易辰怀里昏睡过去。
安宇梦根本站立不稳,见白云暖醉倒,刚想说什么,一股酒劲上头,眼前黑乎乎一片,身子若一片落叶,一下就飘到地上去了。
张易辰已经横抱起白云暖,又命令外头的侯伯勇道:“小侯,进来!”
侯伯勇立即跳了进来,张易辰虽然不再说什么,但他一看地上烂醉如泥的安宇梦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些什么。他是习武之人,一下就将文弱的安宇梦拽了起来,扛到肩上,又扔到了床上。
张易辰只抱着白云暖,大步回自己的安品园去。
※
白云暖醒来是已是次日早上,但见窗子分外雪亮,而自己的头痛得十分厉害。她捧着自己的头,问翠黛道:“什么时辰了?”
“将近午时了。”翠黛答。
白云暖一惊,自己竟睡得这样迟。昨日的记忆只停留在和安宇梦对饮之时,而后就再无印象。
“昨日本王妃是自己走回来的吗?”
翠黛吞吞吐吐道:“是王爷将王妃带回来的。”
白云暖一怔,自己竟全无印象,“王爷呢?”
“王爷上朝去,还未回来。”
往常这时候,张易辰是早就下朝回来的。白云暖悻悻然地起身梳洗。
“王妃不再躺会儿吗?”翠黛小心翼翼问。
“再躺下去,本王妃都成懒虫了。”白云暖抬头见翠黛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往常总是活泼欢快的,今天却无比小心谨慎,始终低垂着头。
白云暖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生病了?锦橙和锦屏呢?”
翠黛当然不会说昨日因为白云暖醉酒,自己和锦橙、锦屏被王爷狠狠训斥了一通,她只是可怜兮兮道:“她两个在外头收集雪水,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王爷吩咐要收集新鲜的雪水等待明年春天梅子熟时给王妃泡酸梅汁喝。”
白云暖是个聪明的,她已经猜到了几分,不由对几个丫头心生了愧意,她由翠黛伺候着更衣梳洗,批了厚厚的大氅,便去园子里看丫鬟们收集雪水。
园子里除了锦橙和锦屏,还有钟离雪、美善,连日的大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丫鬟们收了干净新雪,拿坛子封了,让小厮埋到了梅花树下。白云暖兴致好,亲自参与了埋雪。
正埋着,见宫里的王瑾领着几个小太监来传话,说是张易辰被肖德妃留在了贤宜宫内,午膳就不回王府吃了。
白云暖抿了唇,顿觉心里空落落的,她原急着见着张易辰,和他好好赔不是的,关于昨日的醉酒。现在看来只能等着,不知道肖德妃会将张易辰留到什么时候,又不知母子俩会说些什么。
正失神着,钟离雪关切道:“王妃,今日中午就让厨房拣王妃喜欢的口味做吧,平日里王妃尽顾着照顾王爷的口味了。”
白云暖摇头,张易辰不在,即便是八珍玉食,她亦是食不甘味的。
“我不饿,不吃了。”白云暖索然无味地说了句,便闷头回房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母子宴
贤宜宫内,肖德妃命太监宫女儿准备了丰盛的午膳。
许久未见到儿子的面,肖德妃看着自己大儿子的目光充满了骄傲和赞许。皇帝的十来个儿子中,九皇子易辰和十三皇子瑶卿是她亲生,尤以张易辰骁勇善战,人才出众,使她在四妃中根基最牢。后宫和前朝向来是息息相关的,因为雍王手握兵权,就连皇后对她都忌惮三分。平日里妃嫔相处,皇后对其他妃嫔甚是挤兑,对肖德妃却谦卑礼让,不过都是看在雍王的面子上。
此刻,肖德妃命宫女一样样打开精心准备的膳食,但见四品锅子、十六品大小菜肴全是天家馔饮,山珍海味罗列。肖德妃道:“这些都是根据易辰你的口味吩咐御膳房准备的。”
“母妃费心了。”张易辰素来不贪口腹之欲,只拣了新鲜的一品烹掐菜下饭。
肖德妃又夹了一品鸭丁溜葛籼米到张易辰碗里,道:“这是繁香的拿手菜,易辰你从前爱吃,这回知道本宫要留你在贤宜宫用膳,繁香是前几日又将这道菜反复练习了好多遍呢!易辰尝尝,味道较之从前是不是更为精进了?”
张易辰尝了一口,象征性地说道:“是还不错。”
见儿子淡淡的,有些敷衍,肖德妃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自从自己强将晴歌给了张易辰之后,他母子二人便有了嫌隙,张易辰待她也不像从前那般亲近了,肃王瑶卿还能十天半月到宫里探望自己。张易辰却是没有宣召便人影不见半个。又加上蓝屿、宜岫城一战,自己更是许久未见到这个儿子了,当他被从战场上当作尸身运了回来。自己几乎哭瞎了眼,所以此刻儿子能坐在她面前,她实在是激动不已,又有些患得患失。
见肖德妃面色郁郁,张易辰笑道:“母妃怎么了?我们母子难得相见,是儿臣哪里做得不好,惹母妃不高兴了吗?”
张易辰主动和肖德妃说话。肖德妃有些喜出望外,她立即展露了一脸笑容,道:“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母妃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
“那母妃也用膳吧!不要只看儿臣吃。”张易辰主动给肖德妃夹菜,肖德妃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于是互相夹菜,母子俩吃了一会子饭。太监宫女上了漱口用具。二人漱了口。太监宫女儿将膳食撤了下去,又上了茶来。张易辰却并不动那茶盏,肖德妃奇道:“是闽地进贡的陈年白茶,你父皇特特赏给贤宜宫的,母妃知道你素喜喝茶,所以特特与你留着呢!”
张易辰道:“劳母妃处处记挂儿臣,只是儿臣刚刚吃完饭,不宜饮茶。母妃也不饮才是,需得用完膳过半个时辰之后。再饮茶,方是养生之道。”
肖德妃有些讶异地看着张易辰,“从前母妃总觉得你不如你十三弟细致,对自己的身子总是太过囫囵,怎么突然就注重养生了呢!这是极好的。”
张易辰笑道:“这个理儿是王妃说与儿臣的,儿臣为人丈夫,不能不听好心的劝谏。”
原来是因为白云暖,肖德妃心里便有些悻悻然。她讪笑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甚笃、琴瑟和鸣,母妃自然高兴,只是到底是女子不如男,头发长见识短,有些话可听,有些话听听也就过了。”
见肖德妃话中有话,又多编排白云暖之意,张易辰心里略微不爽,但嘴里仍道:“母妃教训得是,儿臣谨记在心。”
肖德妃见张易辰客谨,不免有些得寸进尺起来,继续道:“你若当真愿意听母妃的话,母妃就再说几句忠告的话与你。你是皇室子弟,你父皇后宫佳丽三千,自不消说,其他王公贵胄无一不是三妻四妾,断没有专房专宠的先例。你虽然娶了王妃,可也不应冷落其他妾侍。母妃知道,母妃从前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你心里对母妃有气,可晴歌到底是无辜的,况她一心向你,痴情忠诚,你是心知肚明的。母妃知道你情有独钟,你心里是容不下晴歌的,但看在母妃的份上,你好歹也作出个宠她的样子来。无论如何,她都是母妃的娘家人,是你母舅的女儿,虽然是个庶出,可她娘救过母妃的命,所以你不能让母妃在你母舅面前太过没有交代……”
肖德妃通篇说下来,张易辰不免东张西望。肖德妃的陈词滥调,他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此番特特传他共进午膳,又老生常谈,想必是晴歌又到这贤宜宫来诉苦了。
张易辰面上并不显山露水,哪怕心里百般不爽,仍然笑语晏晏道:“母妃的教诲,儿臣都记住了。”说着便站起了身。
肖德妃自知张易辰并未将她的话真正放在心上,又见张易辰起身欲走,有些慌张道:“易辰,母妃还有话未说完。”
张易辰躬身聆听:“敬请母妃示下。”
“王妃既然已经嫁进王府,又要强自替她亡母守孝,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但既然易辰你纵容她,母妃也就不说什么了。王妃既然不能侍寝,晴歌就不必独守空房了,易辰你就从安品园的书房搬到乐淑园里去吧!你正值青春血气,难道还要将就着王妃的守孝而守身如玉吗?其他皇子都有了子嗣,瑶卿尚未成婚也就罢了,你已成婚,母妃盼着抱孙哪!”
肖德妃说到激动处,情绪有些失控。
张易辰明显地抽搐了下面颊,他目光凌厉起来,质问肖德妃道:“母妃,王妃替她亡母守孝不是母妃你的旨意吗?怎么反倒说成是王妃强自替亡母守丧呢?”
肖德妃一怔,“母妃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敢是那白云暖自己想替她母亲守孝,反倒赖在本宫身上?”
张易辰不语了,他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贤宜宫出来,张易辰恰巧遇到了来探望肖德妃的肃王瑶卿。
“九哥!”瑶卿笑容可掬,亲昵地迎了上来。
“十三弟。”张易辰站定了,给了他的胞弟一个生硬的笑容。
于是兄弟俩站着,在贤宜宫门口寒暄了几句。
“九哥怎么有空来看望母妃?”
“并非自来,是母妃传宣,所以陪她老人家用了个午膳。”
瑶卿立即佯装吃味道:“母妃实在是偏心,日后我也要学九哥,不传宣不来贤宜宫,母妃大概也能赏我顿御膳吃吃了。”
张易辰道:“十三弟吃母妃的东西还少吗?十三弟比九哥我孝顺,母妃自然也疼十三弟多些,所以十三弟何必为一顿午膳奚落九哥呢?”
瑶卿“噗”一笑,见张易辰朝服笔直挺括,分外精神,便带着一丝失落,道:“其实在母妃心中,九哥才是她的骄傲,我充其量只是她的贴心小棉袄。所以,十三弟自是和九哥不能比的,九哥在母妃心中的位置,十三弟抢也抢不来。”
张易辰拍拍瑶卿的肩,道:“十三弟还小,他日总有历练的机会的。”
“还望九哥多提携十三弟一把。”瑶卿拱手,嬉皮笑脸了一把。
张易辰淡淡笑道:“母妃是不会希望她还有一个儿子也到战场上去涉险的。”继而话锋一转,“九哥成亲当日,十三弟代九哥迎娶你九嫂,九哥在此谢过了。”
“父皇的旨意,弟弟只是遵旨罢了。”提起替张易辰和白云暖拜堂这一茬,瑶卿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兄弟二人话别之后,一个自去探母,一个自回王府。
※
白云暖在屋子里闷坐了半日,问了丫鬟们数回:“王爷回来了么?”回答均是:“没有。”正情绪低落着,忽见翠黛兴冲冲跑了进来,回道:“启禀王妃,王爷回府了。”
白云暖立时打起了精神,起身整衣裳,便夺门而出。熟料,刚出了上房,锦橙和锦屏就从安品园门口跑了过来,二人都耷拉着脑袋,对白云暖道:“王爷往乐淑园去了。”
这对白云暖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她将丫鬟们都遣走,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一阵胡思乱想。王爷从宫里回来,竟未先至安品园而去了乐淑园,想来她的德妃婆婆是替晴歌做说客了,而张易辰去乐淑园是留宿,还是只是探看?自己昨日醉酒,张易辰不会恼了自己吧?
这样想着,就很是惴惴不安。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白云暖以为是张易辰,不料竟是钟离雪。钟离雪有些情绪低落地看着白云暖,道:“奴婢适才去乐淑园打探过了,王爷今夜会留宿乐淑园。”
又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打击。但是白云暖当然不能在钟离雪跟前表现出落寞,这样会显得她身为王府女主人没有胸襟气度。于是,她正襟危坐道:“知道了,晚膳让厨房多做些膳食,我中午就未吃,现在饿得紧,胃口正好着呢!”
钟离雪有些担忧地看着白云暖。难道白云暖不准备替自己争取一下吗?
白云暖冲她笑道:“晚上,你和我一起用膳吧!”
“王妃又要喝酒?”关于昨日白云暖和安宇梦喝到酩酊大醉的事情,她可是听说的。
“你不愿陪本王妃小饮几杯?我整好有些话想和你说说呢。”
钟离雪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白云暖是要追究绿萝中毒而亡一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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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暖心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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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梢头一弯明月,白胖白胖的,像是糯米饼被谁横空咬了一口。满地银白的月光,明晃晃,令人沉醉。
白云暖从窗前转回身子时,钟离雪已经领着丫鬟们将晚膳摆上了桌。
“阿雪留下来,你们都退下吧。”白云暖道。
锦橙、锦屏、翠黛都退了下去,钟离雪站在桌边,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看着钟离雪眼眸里一丝担忧,便笑道:“阿雪,你一定知道我想问你些什么,阿雪,你知道我们相识以来,我是很信任你的,我把你当朋友,你能感觉得出来吧?”
钟离雪沉重地点了点头:“王妃仗义热忱,救过戚雪的命,戚雪永生都记得王妃的大恩。”
白云暖摇头:“阿雪,今夜我们坦诚相对,好吗?我不问你,你自己和我说吧,关于你、美善和戚杰三个人的故事,阿雪,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钟离雪背脊有些僵,面对白云暖真挚的眸子,她面色闪过一丝难堪,道:“我们三人的故事在洛县时,王妃不就已经一清二楚了吗?”
钟离雪倒是勇敢地迎视着白云暖询问的目光,她逼迫自己不能躲闪,方能做出让人信服的样子来。
白云暖心里一凉,“当真没有多余的故事了吗?”
钟离雪笃定地摇头。白云暖顿了顿,换上一脸轻松的笑颜道:“那陪本王妃用膳吧!”
这顿饭,白云暖有说有笑。看起来心情很好,钟离雪却吃得有些食不甘味。白云暖摆明了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可是她一个亡国公主如何能把国仇家恨和盘托出啊?即便是绿萝的死,她都不能揭开真相,毕竟美善是她必须保护的人。
钟离雪陪着白云暖用晚膳的时候,乐淑园内,晴歌正陪着张易辰用膳。晴歌殷勤地布菜招待。张易辰安静地吃了一会子,忽而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晴歌,晴歌的脸刷一下红了。
“王……王爷因何如此看着妾身?”
张易辰放下筷子。双手抱胸,沉默着,并没有为她假传肖德妃懿旨要白云暖替母守丧而质问于她。当他的沉默无异于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足以让晴歌胆战心惊。心里揆度着到底是哪一桩错事东窗事发了。毕竟她背着张易辰的确是干了不少恶事。
“晴歌!”张易辰忽而唤了晴歌的名字。
晴歌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王爷……”
“你我表兄妹一场,如今母妃又把你给了我,无论如何你都是这雍王府里的人了。我只希望你看在你对我的一腔痴情上,少与王妃为难,因为她是我这辈子想要去好好珍惜的人,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你明白吗?谁敬她,我就敬谁。你永远记好这个理,就对了。”张易辰说着。站起了身。
张易辰身上散发着迫人的气场,晴歌不自禁手心已经擎出汗来,只能低头道了声“是”。
※
白云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厅上,用脚尖在地毯上画圈。王府的地毯长长的绒毛一脚踏下去绵软得像雪一样,画一个圈,地毯上的花就泛白一片,再反方向画过来,地毯上的花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她一直想着钟离雪的事情,想着她和戚杰、美善到底是什么来头,想着他们对他到底有几分真心,想着他们蛰伏王府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又想着会不会是她想多了,或许他们的底细就如阿雪强调的那样清白,或许绿萝的死真的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为了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才留在她身边当丫鬟仆人。
胡思乱想的时候,张易辰突然就走了进来。穿一件月白袍子,安静地用乌黑的眼珠盯着她。
白云暖讶异地抬头看着他,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阿雪不是说过今天晚上他会在乐淑园留宿吗?他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王……王爷,你怎么回来了?”白云暖有些口吃起来。
张易辰并没有答话,而是慢慢地朝着她走过来。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好看的眉眼。他的眉毛像是两道剑,眼睛黑得像宝石一样,鼻梁高高的,嘴唇很薄,形状很好看。
白云暖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本能地咽了咽口水。上天是如此厚待她,恩赐了这样一个好看又痴情的男人给她,这一次重生,老天爷对她实在是优待得没话说。
白云暖正花痴着,张易辰已经一把将她从椅子里捞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白云暖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他的唇在她唇上辗转着,像块温柔的海绵,汲取着她的滋润。他的舌头探进她的口内,她就那么软乎乎地瘫在了他的怀里。
许久他放开了她,但见她的眸子水蒙蒙的,两颊红彤彤的,双唇又红又肿,他玩味地笑了起来。还没等他再次伸出手,她已经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王爷,臣妾有母孝在身呢!”
虽然这是晴歌使的诡计,可既然答应了全她的孝道,出于对逝者的尊重,也应把这一年母丧给守完。
张易辰笑着伸手刮了刮白云暖的鼻子,笑道:“刚才吻了本王的王妃,算不算破戒了?”
白云暖有些局促,“王爷下不为例就是了。”
这一夜,张易辰仍旧宿在安品园的书房里,白云暖躺在床上,甜蜜地笑着。他竟然没有留宿乐淑园,竟然抵挡住了肖德妃的逼迫和晴歌的引诱,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她。白云暖心口甜得发疼。
※
年关将至,白云暖在王府内闲得无聊,张易辰带她上了一回街,不过要求她女扮男装。从前在洛县的时候她就常女扮男装,随白振轩上街玩去,所以此次又能女扮男装上街去,白云暖显得颇为兴奋。
跟在张易辰身边,她一席鹅黄衫子,嫩生生的,像个玉面郎君。张易辰时不时就要伸过手来拉着她,令旁人不解地纷纷侧目,怀疑这是一对断袖。张易辰才不管旁人异样的目光,只管替白云暖整理外头披着的大氅,反复的拉拉理理,把她搬弄得分外整齐,白云暖也幸福地依偎在他身旁。
侯伯勇和杰将军、安宇梦为了不影响恩爱的夫妻逛街,只远远地跟着。
街旁围了一圈人,白云暖一时好奇便要去凑热闹。张易辰便拉着她挤进了人群,原来是个一身缟素的姑娘跪在那里哭哭啼啼,冷风将姑娘的鼻子和脸颊都冻得血红血红的。姑娘身后一卷破席,裹着一具直挺挺的尸体,草席下露出一双僵直的脚,连鞋都没穿。
原来是卖身葬父。
白云暖心里蓦地沉重,她想起了她曾经救下的卖身葬父的心砚和雨墨姐妹,不由对姑娘身前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墨字的白布黯然神伤。
忽听张易辰有些戏谑地问道:“哇,卖身葬父啊,敢问这位姑娘打算把自己卖多少钱?”
张易辰的戏谑口吻一下激怒了路人,全都对他恶狠狠地剜过目去。白云暖也有些惊异地看着张易辰。王爷一向心善,何以如此轻浮,难道是看上了这个卖身葬父的姑娘?看那姑娘生得并不好看,王爷的眼光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正在心里吃味着,忽见张易辰蹲下身子,随手抽了根草席上的草,轻轻挠那僵直的脚板心。张易辰的举动惹来了众人口诛笔伐,白云暖也替他捏了把汗,张易辰却不敢,兀自挠那脚板心,十分有耐心地挠啊挠啊挠啊,众人的讨伐声越来越大,姑娘也在一旁大呼小叫:“这位大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而随着众人一起忍不住的,还有草席里的尸首,他终于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然后终是忍不住那钻心奇痒,一把掀开席子,大骂:“哪个王八蛋在挠我脚板心?”
“王八蛋骂谁?”张易辰风清云淡笑道。
“王八蛋骂你!”
张易辰站起身,拍拍手笑道:“果然是王八蛋在骂我!”旋即牵着白云暖的手潇洒离去。
那尸首原想一脚踹向张易辰泄愤,不料早被人群围了上来,对于这样的欺骗,当然是众怒难犯,立时被打得和他的假闺女一起抱头鼠窜。
远处的侯伯勇、安宇梦看到这一幕都忍俊不禁,杰将军却只是配合地笑了笑。
张易辰拉着白云暖继续走,白云暖侧眸神往地看着张易辰,她一颗芳心已经完全被他掳获了,不可自拔,不可自拔!
张易辰猛地回过头来,白云暖吓了一跳,因为自己的偷窥被撞破,脸立时红到了脖子根儿。
张易辰则开心地笑成了一朵花。他伸手揽住她的肩,道:“陪你去拜见一下你的苹姐姐和温姐夫,好不好?”
白云暖都有热泪盈眶的冲动了,她的王爷实在太暖心了。她感动得都有些想当街就钻进他的怀里撒娇,但碍于人来人往,她只能忍住冲动。
张易辰招手让远处的侯伯勇三人过去,吩咐道:“去备礼物去,本王要和王妃去编修府一趟。”(小说《良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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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洛县铁枝,临终托孤
侯伯勇三人进街旁礼品店挑选礼品去了。
张易辰拉着白云暖在街边等。
街两边连绵不绝的摊铺上,叫卖着雪柳花胜春幡闹蛾儿,金晃晃颤巍巍,一眼望过去让人眼睛都花了,好不逗人喜欢。
京城的街头真是繁华啊。白云暖心里想。洛县再热闹不过一个小县城,自己的确是有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了,因为自己的一张脸么?美貌的确能为人带来机遇。可是基于美貌基础上的爱情与婚姻是否又能恒久呢?白云暖想起了那句“色衰爱弛”,突然心有戚戚焉。
白云暖正耷拉着眼皮,对眼前所看东西无甚兴趣。
张易辰在耳边兴奋道:“过几日便是年关,年关过后是上元节,上元节是京城最热闹的节日,每到上元节的夜晚,到处都是灯,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整个京城几乎是倾巢而出,所有人都涌上街头,而且几乎全天下所有的灯都挂在了京城街头。到时候,这条街上两旁的铺子前会悬满各色花灯,树上也挂着花灯,坊间还会搭起竹棚,棚下也挂满了灯,街上还会有人舞龙灯、舞狮灯、舞船灯……要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到时候我们两个还出来逛街看花灯,好不好?”
张易辰讨好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能说不好吗?顺着他的话说道:“王爷说的这些花灯其实还不是什么稀奇的花样,在我们洛县上元节的时候百姓也会到街头去赏花灯。除了花灯之外,还有一种民间艺术叫铁枝。就是将钢管或铁条做成一棵大树,将几个小孩扮成各种神话传说里的人物。再固定在树枝上,放在车辕上搬行。每当上元节放铁枝的时候,老百姓都是奔走相告,竞相去看的,整个洛县街上都是摩肩接踵,老百姓的鞋子啊不知被踩掉了多少。上元节的第二天,县衙就会派人去街上捡鞋子。鞋子运了几大车,无人认领,怎么办呢?便去分发给买不起鞋子的穷人。”
看着张易辰听得一怔一怔的深情。白云暖得意地笑了起来。而张易辰却抓着她问:“那铁枝有多高,小孩可以绑多少个在上面,不危险吗?安全吗?”
白云暖傲娇地昂着下巴:“当然,不然怎么能成为民间艺术呢?”
“如果能将洛县铁枝请到京城的上元节来。那可就精彩了。”张易辰砸吧着嘴巴。
白云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是民间艺人,为的不过是养家糊口,如果有利可图,他们为什么不来呢?”
张易辰点头。二人正说着,侯伯勇等人已经提着大盒小盒从礼品屋里出来了。于是,一行前往温鹿鸣和白苹家里。
※
编修府内,丫鬟正在绣帕。湖水色的帕子上,用莲青色丝线绣了疏疏几枝垂柳。白苹一旁指点道:“好是好,就是太素净了些。”
“还能比夫人常用的那方白绢更素净吗?那方白绢只写了几个墨字。才是真正的素净呢!”丫鬟调皮地笑着。
白苹从怀里掏出那方白绢,道:“这可是雍王妃送与我的。几人能得王妃的字迹啊?”白苹盯着白绢上那句“桃花运自来”,想起了从前白云暖赠送给温鹿鸣那方画着桃花的白绢不知何事遗失了,还真有点可惜呢!白云暖可是她和温鹿鸣的媒人。
正在心里感激着,听到园子里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她公公温诗任从学馆里回来了,忙起身迎了出去,刚出屋门,就见张易辰拉着一个黄衣少年走进来,虽是女扮男装,白苹却一眼便认出了自家妹妹。他们身后还跟着侯伯勇、安宇梦和戚杰。
白苹兴奋地迎了上去:“这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这看门的院公也真是的,怎么不通传一声呢?”
说着,便向张易辰和白云暖请了个双安,嘴里道:“拜见王爷、王妃。”
白云暖忙扶起白苹,嗔怪道:“姐姐,哪里来如此多礼?”
“一家人不必客气。”张易辰抿唇而笑。
于是,奴才们自去放下礼物,姐妹二人并着张易辰一起到屋内吃点心叙谈。白云暖问起了温鹿鸣,白苹道:“沐飞表哥新近添了一位千金,他过尚书府道喜去了。”
呀!刘灵芝替杨沐飞生了个千金,尚书府一定其乐融融吧?只是想起桃花坞内惨惨淡淡的王丽枫母子,白云暖心里不由有些心酸。
白苹留白云暖和张易辰在编修府吃午饭,温鹿鸣也恰巧从尚书府回来,还带回了许多冬橘。一行人吃吃聊聊,原先还因为张易辰是皇子而有些拘谨,久了之后发现他甚是随和,便也亲厚起来。
张易辰同温鹿鸣道:“听说姐夫与大舅兄感情甚是亲厚,所以本王特地为大舅兄谋了翰林院的职务,明春便可与姐夫一起共事了。”
众人不由大喜。白云暖感激之情更是无可言喻。
编修府出来,回到王府之后少不得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抱怨张易辰因何瞒着自己此事,竟在自己面前只字未提。张易辰道:“朝廷中的事向来瞬息万变,更何况又是人事方面的事情,只可闷声发财,不可喧天锣鼓。”
白云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因为杨沐飞也派人到雍王府报喜,所以白云暖又备了礼物去尚书府拜访了一回。见杨沐飞官场得意,又升格人父,喜气洋洋,她是又替他高兴又在心里怪责他,竟对王丽枫只言片语的关心都没有了。当初与王丽枫私奔之时,想必也是用了真心的,只是男人的真心往往不牢靠罢了。
年前,突然便接到桃花坞传来的消息,道是王丽枫病重。
白云暖急忙忙让杰将军驾车,只带了钟离雪和美善,赶往桃花坞探望时,但见王丽枫躺在床上已瘦成了一具枯骨。头发也失去光泽,发梢枯黄,像是一蓬乱草。白云暖想起从前的王丽枫是何等美艳动人,即便是前几日来桃花坞探看时,她刚刚生产,虽然形容憔悴,却是鲜花被急雨拍打,嫣然垂地,而不是像现在,就像残在西风里的菊花,连最后一脉鲜艳都枯萎了。
“几日不见,怎么就病成这样了?”白云暖哭道。
流苏兀自哭泣,真娘一旁低声答道:“病来如山倒。”
白云暖没有多想,只是扑到床前去,唤了王丽枫好久,她才睁眼瞧了瞧她,但见白云暖宫样新衣,厚罗衫子,云鬓额黄,十分的华丽动人。在一阵注目之后,王丽枫的视线开始恍惚而迷离,仿佛累极了,倦极了。
“丽枫姐姐,我是阿暖哪!我差人去请宁彦来替你瞧瞧可好?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白云暖说着马上就要喊钟离雪进来,王丽枫却用了全身力气般,紧紧拽住她的手,喉咙里“咕噜”了许久,才发出声音道:“真娘请了郎中来替我看视过了,我是产后血崩,拖不了多久了。”
时光宛若一头怪兽,将好好一个少女的芳华吞噬成如今凋零残谢的境地。看着王丽枫挣扎在病榻上,弥留之际的情形,白云暖不由想起前世的自己,泪便滚滚而落。前世,自己临死时恨透了章乃春,而王丽枫此刻恨得是谁?她的哥哥,还是她的沐飞表哥?
王丽枫看了真娘一眼,真娘便会意去抱了翰哥儿来,相比母亲的颓败,那孩子几日不见倒是长得珠圆玉润,王丽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的唇角绽了一抹母性的光辉,她很想再抱一抱她的孩子,却没有力气了。她只能指着真娘怀里襁褓中的翰哥儿,对白云暖临终托孤:“我之前拜托你的事,不知道你考虑得怎样了?王爷他同意你收养我的孩子吗?现在,我就要死了,这孩子眼看着就没娘了,你看在往昔我们姑嫂一场的份上,答应我收养他吧!”
她的目光充满了卑微的哀求,她知道只有自己死了,白云暖才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眼巴巴地看着真娘怀里的孩子,他是那样嫩生生的,需要人呵护,可是她这个娘只能让他背负私生子的名,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而如果自己死了,他跟着白云暖进了王府,锦衣玉食,人生坦途便可无忧无虑了。牺牲自己,成全孩子,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了。她这一生是糟蹋了,她只希望她的孩子好好的,幸幸福福的,平平安安的。
可是那一切她只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了。
她的泪心酸而绝望地滚落下来,她就那样不舍地看着她的孩子,紧紧抓住白云暖的手,乞求道:“阿暖,答应我,答应我,收养我的孩子吧,好不好?”
她情绪激动地要挣扎起身来,双手紧紧握住白云暖的手,头颤动得像是寒风中一枚摇摇欲坠的落叶。
“小姐,你就答应了她吧!丽枫小姐也是怪可怜的。”真娘难得地替王丽枫说话。
流苏呜呜哭得更加厉害了。
白云暖如何忍心拒绝王丽枫?她已经不管张易辰同不同意,都决定收养翰哥儿了。翰哥儿,你注定要做我白云暖的孩子。于是她对着王丽枫笃定地点了点头。
王丽枫若一个饥渴的人终于尝到了甘霖,满足地冲她笑着,笑着,然后眼里的光彩瞬间瓦解,身子一僵,便直直落在了枕上。真娘怀里原本安睡的翰哥儿仿佛已经感知到她母亲的离去,蓦地哇哇大哭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承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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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眼睁睁看着这一刻王丽枫的面色一点一点青掉,最后终于是透着死人的灰,但她的眼睛依旧睁着,手依旧紧紧地抓住白云暖的手,带着一个母亲无法安放的心。
钟离雪已经扑上来,将王丽枫已经丧失温度的手狠狠掰掉,从床前扶起了白云暖。白云暖呜呜哭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枯萎,如流星绽放了最后的光彩,猝然逝去,这样的震动刻骨铭心。她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含恨离去的,永远也合不上双眼,那时候她身边还有章乃春,但他们是冤家,是宿敌,有着永远也无法化解的恩怨。而爱她的恐怕只剩了真娘。看着她花季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真娘应是哭断了肝肠吧。
真娘已经将怀里啼哭的翰哥儿交给流苏,嘱咐道:“先将翰哥儿抱去给奶娘。”流苏接了翰哥儿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真娘又疾步走到白云暖身边来,先替王丽枫合上了双眼,再搀扶住白云暖,对钟离雪道:“先带王妃回王府去,煮碗压惊汤给她喝,再让她睡个觉,守着她,别让她吓着了。”
钟离雪和美善已经一人一边扶住了白云暖,对真娘胡乱点了头,因为白云暖惨白的面色、冰凉的手吓着了她们。
正欲扶着白云暖离去,白云暖却回头唤了真娘。真娘眉头微蹙,担忧地看着白云暖,柔声道:“小姐。别怕,丽枫小姐的后事,我会和秦艽好好处理的。”
白云暖看着这样的真娘,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动容。无论如何,真娘和母亲一样爱她,虽然她因为妒忌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就让她忽略、忘记哪些瑕疵吧!真娘。我已决定像前世一样让你陪在我身边,所以你要一直美好下去,别再被邪恶又一次蒙蔽你善良的本性。
“真娘。翰哥儿我先带回王府,流苏与乳娘也先跟我回去,好照应翰哥儿,你留下来主持丽枫姐姐的小敛事宜。等处理好丽枫姐姐的后事。你便来王府找我吧!”
真娘有些喜出望外地看着白云暖。王丽枫的死不仅成全了翰哥儿,更成全了她。人生已然失去了心爱的男人,现在她只想跟在她最疼爱的小姐身边,好好伺候她,陪伴她,再不做他想。
真娘点了头,旋即又问道:“丽枫小姐的尸身是不是应该送回洛县王家去?丽枫小姐和少爷已然不是夫妻了,不能入白家的祖墓。只能送回王家去了。”
“你与哥哥商量便是了。”白云暖忧心,那王家的王祥康和王建未必肯让他们情奔的女儿再回王家去的。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这是个魔咒,没有谁能挣脱世俗的眼光。
“先差人去王家报丧,如若他们愿意接纳丽枫姐姐的尸身葬入王家 ,则是最好,如若不然,就在京郊给丽枫姐姐寻一块墓地,这样她也可以离她的翰哥儿近些。”
白云暖回头再望一眼床上那个已然没有了生息的女子,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单薄得像一张纸,单薄得仿佛不曾担负过与两个男子之间沉重的恩怨情仇,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似的,仿佛曾经痛苦的一切、纠结的一切、心酸而悲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王妃,咱们走吧!”钟离雪小声提醒。
白云暖便仿佛虚脱一般,踩着绵软的脚步,扶着钟离雪和美善的手走出了屋门。
天色隐隐发紫,西边的天空涌起浓重的乌云,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白云暖的心情就和这天空是一样一样的。虽然前一世的悲惨已够沉重,这一世她也已看惯了生死,母亲的死,心砚的死,红玉的死,绿萝的死,可是当王丽枫死去时,她的心再一次痛到碎掉。女子的命运从来是如此飘零,因为要依附于男子,方能得到幸福,而男子,是多么靠不住的啊!她的雍王对她的爱又能比谁牢靠呢?
白云暖这样想着,脚便若踩了虚空一般,心里飘得厉害。
眼前的桃林在入冬时一片颓败,光秃秃的枝桠上长不出片叶,也开不出一丁点的花朵,能承受的便是呼啸的冬风。也不是承受,而是将自己毫无退路地抛给冬风。因为已经一无所有,因为已经没有丝毫顾忌,于是就那么肆无忌惮地任由冬风糟践。
桃林的地上瑟缩着一个人,白振轩,他的哥哥。他身上裹着白色的氅衣,身子却缩成了一粒田螺。他就那么蜷缩在一棵桃树下,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但白云暖知道哥哥在哭。
他连哭都不敢出声,或许是觉得自己此生实在是愧对这个可怜的女子,即便是为她的死哭一声亦是不够资格的吧?
她不过是因为一纸婚书,走进了他的生活,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此以他为天,以他为命。她卑微到尘埃,她忍受他回门不辞而别的耻辱,只为博他眼角的一顾。他芝兰玉树,他君子如玉,他为她深爱的女子不惜情奔入水,化作梦里鸳鸯,在她面前,他却无情无义无担当。他既然做了她的丈夫,不能呵护她一生,亦可以不爱但尊重,可是他却给了她轻慢、背叛与侮辱。
她一切皆无,用她的天她的命回馈别人的恩泽,衬托她深爱女子兰花般的美丽、莲花般的圣洁、梅花般的坚贞。她用狼狈匍匐的姿态,用嫉妒的丑陋和恶毒作为献给他和他心爱女子真爱的礼物,承受他们高贵悲悯的俯视。
所谓情奔天涯,不过是因为被他伤得遍体鳞伤之后。逃避世俗耻笑的下策,她原要做一只永远的蜗牛,缩在阴暗的角落。以疗养他加诸于她身上的伤,奈何命运不允。
她终是一个凄惨的女子,在生命还花般美好时被他践踏与蹂躏,又如何还能在残破时迎来绚烂的春光。
她的悲剧,他是刽子手,他是罪魁祸首,他是罪与恶的源头。
所以他哭。他哭,他哭,他肝肠寸断。懊悔难当,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他只能在东风里蜷缩在桃树下,将丑陋的自己如光秃秃的桃枝一般。全全抛给冬风。接受那罪的凌迟与恶的惩罚。
可是他对于她的罪与恶,此生再难赎清。
白云暖放开钟离雪和美善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白振轩,走下阶梯时她还摔了一跤。
走到白振轩身旁,看着被冬风吹得瑟瑟发抖的白振轩,白云暖俯身抱住了他,她在他耳边喃喃说道:“哥哥,哥哥。她不会怪你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白云暖知道无论她怎么劝,白振轩的负疚感是要伴随他一辈子的。这一辈子他亏欠了两个女子,欠了她们的情,欠了她们的命,他不是玩弄感情的好手,所以这两份愧疚注定像两座山,定然压住他的后半生,再难轻松得起来。
※
月亮静静地升起来,没有悲,没有喜,无声无息,一天的风露,照在雍王府的琉璃瓦上,像是薄薄的一层银霜。
翰哥儿的哭声终于是止住了,乳母和流苏将翰哥儿抱下去,照顾着他喝奶睡觉。
白云暖站在窗前,看天上星河灿烂,自己的心情却黯淡如灰。
屋门开了,张易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她身后去,将她环抱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丝,柔声道:“开心点,人总有一死的,她死了,你帮她养大她的孩子,她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白云暖心头一暖,回头动容地看着张易辰,“王爷答应收这个孩子为养子吗?”
“能不答应吗?她临终托孤,以你的性格如何能拒绝她?我作为你的丈夫当然要支持你。”
白云暖的泪再一次迷失眼眶,她把头埋在张易辰怀里,带着哭腔道:“王爷,谢谢你,谢谢你,王爷,王爷,阿暖好害怕啊,害怕有一天王爷不再对阿暖这么好了,可怎么办?王爷你会一辈子对阿暖好吗?”
“傻瓜!”张易辰用手轻轻抬起白云暖的下巴,一边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痕,一边微笑道:“别哭了。咱们两个还没有孩子,刚好在养翰哥儿的过程中能积累些经验,等将来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张易辰的宽慰令白云暖的心甜到酥掉。
张易辰见她破涕为笑,便拉住她的手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
张易辰的轻功好到白云暖被他拉着,在王府的琉璃碧瓦上蜻蜓点水,上上下下,就如一只飞翔的鸟儿。
月色皎洁如银,淡淡的月光,朦胧地映照着整座王府。
张易辰拉着白云暖,轻盈地在屋顶上几起几落,王府内的树木枝叶皆从他们眼前与脚底“刷刷”飞过,当白云暖回神时,已轻飘飘站到了王府的高墙上。
白云暖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俯视雍王府,墙内皆是大片琉璃瓦顶,斗拱飞檐,一间间大殿的轮廓极是宏伟。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有没有这样的错觉?”张易辰笑着问。
白云暖戏谑道:“我只感觉到我的鼻子被冬风冻得要掉了。”
张易辰立时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了白云暖身上,白云暖顿觉身子暖和起来。比身子更暖的是胸口里的心,一下一下,跳得欢脱而热烈。
张易辰揽着白云暖的肩,看着月色下的王府,道:“此处风景如何?”
“好!”白云暖答。
于是二人并肩坐在王府的高墙上欣赏夜景。
远处有一座高耸的城楼,城楼上点了无数盏红色纱灯,夹杂着大小各色珠灯,整座楼台几乎是灯缀出的层叠明光,楼下亦簇围着无数明灯,将这座宫楼城门辉映得如同天上的琼楼玉宇。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巍峨而壮丽。
白云暖遥指着那座城楼,问:“王爷,那是哪儿?像嫦娥居住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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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家宴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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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易辰遥遥望着灯火通明的承天门。那是天子皇后,太子,以及太子妃与民同乐的地方。
上元节的时候,承天门上会挂上一重又一重的帷幕,当帷幕被风吹得飘拂起来,隐约可以看到帷幕后的仪仗和人影。宫娥高耸的发髻和窈窕的身影在城楼上走动,灯光将她们的身影映在帷幕上,宛若一幅幅婀娜的剪影。上元节的承天门就像一幕巨大的皮影戏,在盛大的音乐中演绎极致的盛世繁华。
那时候,当承天门下人潮涌动,承天门上,宫娥们就会秉承圣意往下撒着太平金钱,由内局特铸,用来赏赐给观灯的百姓。那些金钱纷扬落下,落在天街青石板的地面上,铿锵作响,像是一场华丽的急雨。天朝富贵,盛世太平,尽在这一场丁丁当当的急雨中昭显得淋漓尽致。百姓们争相蹲下去拣金钱,他却率领着御前的羽林军警惕地站着。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必须站好自己的岗位,守卫他的父皇和兄长,天朝的皇帝和储君。
承天门的城楼上,风吹动九曲华盖上翠绿的流苏,亦吹动着城楼下他腰间佩剑上的流苏。
他从来都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他是雍王,是九皇子,哪怕群臣总说太子平庸懦弱。而他才干出色,无数次怂恿他取东宫而代之,他都不为所动。甚至有大臣直接奏表皇帝废储位立他为太子。皇帝亦动摇过,他却说服了他的父皇,安抚了他惴惴不安的兄长。
他此生无志于江山权力,他只想择一人终老,现在他已经找到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
张易辰侧眸看着妻子绝美的容颜,唇边不自觉绽了一抹笑意。
他揽紧她,问:“阿暖。冷吗?”
白云暖摇头,给了他一个灿若流星的笑容,“不论深秋还是隆冬。只要有王爷在,阿暖就不冷。有王爷在的地方,阿暖就觉得温暖如春。”
白云暖安静地将头搁在张易辰的肩上,她柔柔的语调如春风吹皱张易辰的心湖。
张易辰的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子。他指着那座承天门道:“阿暖。如若有一天,那座承天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承天门上的人不再是我的父皇和兄长,阿暖还愿意跟随本王,无怨无悔吗?”
白云暖轻轻道:“无论王爷是不是王爷,王爷都是我的丈夫,女子以夫为天,王爷。你是我的一片天,阿暖只愿阿暖这片天不要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永远都风清云淡,春风和煦的。”
张易辰已经拥住了白云暖,笑道:”阿暖,你的心愿也太卑微了,你就是希望本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生你的气,都不对你发脾气,对不对?”
一个温柔的丈夫的确是她唯一的心愿了,因为前世的章乃春实在太恶劣了。
“对一个女子而言,富贵荣华哪比得上温柔的丈夫来得珍贵,王爷,阿暖只愿王爷此生都如此刻一般疼爱阿暖,怜惜阿暖,莫让阿暖遭遇色衰爱弛的悲剧。”
“阿暖,你放心,那座承天门替我们作证,除非它倒了,否则本王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
白云暖灼灼地望向那座承天门,它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巍峨而华丽,仿佛夜色里一个明智的神仙,静静地洞悉一切地伫立在那里,它仿佛什么都知道,但它却一言不发。
白云暖心里已经甜成一盆蜜,嘴里却矫情道:“呸呸呸,王爷你怎么可以用承天门起誓呢?承天门可是皇朝的象征,你竟然咒它倒……”
“我哪有咒它倒,我只是以它打个比方,它是永远不会倒的,所以本王对阿暖的爱亦是永远不会变的。”
“王爷,你定是吃蜜了,否则怎么会尽说些甜言蜜语糊弄人?”白云暖已经娇羞得嚷起来。
张易辰道:“我是不是吃了蜜,你来闻闻我的嘴不就知道了?”
“甜味怎么能够闻得出来呢?”
“那你闻不出来,就尝尝。”
“王爷,你坏……”白云暖不依地用手捧了自己的面颊,那上面已若烧了两团火。
张易辰道:“其实甜味是可以闻得出来,不信我闻与你看看。”说着就凑近了白云暖的嘴。白云暖却天真地问道:“闻出来了吗?我的嘴巴也是甜的吗?”
“甜味的确是不能闻出来的,非得亲口尝一尝方可。”张易辰的眼里闪着两簇邪恶的小火苗。
白云暖还没回神,他的唇已经攫住了她的唇,她的唇因为吃惊而微微张着,他的舌便如小蛇一样滑进了她的唇内,挑逗着她的舌,她的舌是一条害羞的小蛇,四处躲闪,可是却被他的蛇追得无处可躲,于是它们做了一双嬉戏痴缠的蛇。
雨懂云的沉重,才会义无反顾;风懂叶的无奈,才会纯情而舞。有些人,朝夕相处,却形同陌路;有些人,只一眼相知,却是魂魄相依。懂,无需太多语言,有时只需一个微笑,一眼凝眸,它是灵魂与灵魂的对白,它是心与心的共鸣。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相惜。懂,不是一个字,而是一颗心。
白云暖希望张易辰永远都有一颗爱她懂她的心,而张易辰亦然。这一生,但愿都能若此刻一般琴瑟和鸣,心无嫌隙。
※
除夕夜,皇帝的儿子们儿媳们女儿们驸马们全都进宫去陪着皇帝过年。白云暖陪着张易辰去赴皇帝家的家宴。之前进过一次宫,不过是肖德妃的贤宜宫。这回是去见皇帝,走的道儿当然是不一样。一道道门,一重重礼。一排排卫士,白云暖高度紧张,唯恐行差踏错,幸而有张易辰,否则她不是累死,便是吓死。
张易辰在王府内时已将入宫赴宴一应规矩反复同白云暖说好,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事无巨细,悉心教导。
白云暖说:“王爷可以帮我请一个宫里的姑姑出来教我便是,不必自己亲自教的。我笨。怕把王爷累着。”
张易辰便深情款款道:“我只是想与你说话。”
好吧,他们就甜蜜地一个教一个学,腻在一起一整天。
学累了规矩,便去乳母和流苏那里看翰哥儿,小家伙吃好睡好,已经很少哭了,偶尔还咧嘴笑一个。翰哥儿还没出月子,竟能笑出声来。也算是一个神奇的孩子。
除夕夜的皇宫内,悬灯万盏。亮如白昼,鼎焚龙檀香,瓶插长青蕊,银光雪浪,珠宝生辉。
好一派皇家气象。
她竟是皇帝家的儿媳!嫁与张易辰已有数月,此刻站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白云暖蓦地产生不真实的感觉。
皇帝的妃嫔们、王爷王妃们、公主驸马们悉数到齐,各自坐定。中间的龙椅与凤位尚空着,皇帝和皇后还没有来。肖德妃坐在皇后左手边的侧位上,遥遥地望向白云暖和张易辰的位置,张易辰不动声色,白云暖却不得不冲她含笑着点头,当是打招呼,肖德妃却不为所动,这令白云暖有些悻悻然的。
晴歌只是张易辰的侧室,按规矩是没有资格参加皇帝的家宴的,但她却缠着肖德妃,随肖德妃一起出席家宴。她坐在肖德妃身边,像一个乖巧的侍婢,殷勤地伺候着肖德妃。肖德妃偶尔撇头,看着她的目光与看着白云暖的目光完全不一样。那目光充满了慈祥与疼爱,像一个母亲看女儿的深情目光。白云暖心里不由又是嫉妒又是心酸,自己与晴歌的确是没得比,血浓于水,无论如何,晴歌都是张易辰的表妹,是肖德妃的亲侄女。幸而张易辰的手在桌子底下握了握白云暖的手,白云暖心里才安了安。
在等待皇帝与皇后出席的空闲里,白云暖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席上众人,皇帝的妃嫔们皆是盛装出席,无论是徐娘半老的,还是韶华正盛的,全都可着劲地打扮,大有百花争艳之势。
皇帝的儿子们各个人中龙凤,白云暖也辨不得谁是谁,只在张易辰的提点下,认出了太子,他身着太子袍,头戴太子冠,虽然温文尔雅,可也的确看得出来,为人是老实厚道了些,无论见着谁,都是敦敦一笑。
与张易辰坐对面的是十三皇子肃王瑶卿。他生得很是英俊不俗,只是尚显年轻稚嫩了些。白云暖是不经意看向他,这一看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肃王瑶卿正痴痴地看向肖德妃的方向,旁人只当他是热爱他的母妃,白云暖却无端觉得那眼神绝不是一个儿子看一个母亲的眼神,分明是男女之情,尽露眼底。白云暖暗忖,难道肃王瑶卿看上了肖德妃身边哪个宫女吗?可是肖德妃的身旁只坐了个晴歌。
这样的联想让白云暖立时惶恐地打断了自己的念头,恰好一声“皇上驾到”,令她得以名正言顺地惶恐。
只见一小队宫女太监快步而来,那脚步急促却轻悄,各自按方向站定了,然后身穿黄袍、帽饰美玉,面貌古拙,脸带笑意的皇帝便携着雍容华贵的皇后的手缓步行来。
说老实话,因为在洛县之时,自己差点被皇帝选入后宫,所以白云暖对皇帝的印象并不好,觉得他好色。好在嫁与雍王后,皇帝成了她的公爹,又常听雍王夸赞他的父皇,知道皇帝在政治上还算清明,并不昏庸,便对皇帝渐渐敬重起来。
张易辰拉着白云暖随着众人呼啦啦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后,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高声叫了“起”,大家才纷纷起身站立,别说喧哗,一个个全都大气不出,敬畏地立着、
皇帝倒也和蔼,笑道:“除夕佳节。一年一次,不必拘谨,都随意些。坐吧!”
众人应了“是”,方才各自落座,却是各守各的礼,无人敢有半点僭越。
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才开始活络。几个年岁小的皇子相互逗起乐子。年长的皇子们则各自谈笑饮酒。
吃吃喝喝,饮饮停停,笑笑看看。白云暖因有张易辰陪着,便也不觉得无趣。席间,许多位皇子都过来敬酒。张易辰只是彬彬有礼与白云暖一起回敬,并不多话,他素来不与皇子们拉帮结派。储君之位,他不觊觎。不代表其他皇子也不觊觎。而自己唯有敬而远之,才能不被算计与陷害和利用。
忽然周围变得很安静,一抬头,只见大家都看着肃王瑶卿,白云暖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肃王瑶卿忽地涨红了脸,紧张兮兮地起身对着皇帝拱手道:“父皇,儿臣还小,儿臣还小……”说话间。头已摇成了拨浪鼓。
皇帝身边的皇后笑道:“十七了,还小?你母妃不操心你的婚事。看来还是要母后替你张罗着。”皇后说着,侧眸笑看了肖德妃一眼,眼里全是妒忌,语调却要轻柔如风。
肖德妃云淡风轻,不为所动,她不是看不出皇后的妒忌,太子庸碌,哪比得上雍王能干?要不是自己只是德妃,而太子的母亲是皇后,这太子之位哪轮得到那个草包去当?可是皇后妒忌她,她还妒忌皇后呢!其貌不扬却占据了皇后之位,儿子庸碌,却入主东宫。这母子俩实在是走了狗屎运,洪福齐天。
肖德妃非是不着急肃王瑶卿的婚事,但是皇后有意要替瑶卿张罗,她便得唱反调,将此事压着,道:“十七的确尚小,想雍王十七的时候还在战场上杀敌呢,也是二十了才成婚。等瑶卿有朝一日也如他哥哥那样立了军功,再请皇上与皇后择名媛闺秀配之。”
皇帝笑道:“德妃言之有理,算了,适才是朕着急了,瑶卿才十七,的确还小。”
皇后从前是不与肖德妃抬杠的,但是今日听皇帝公然帮着肖德妃说话,心里便有些不乐意,不由自主地冷嗤道:“立了军功再婚配,只怕届时未能有匹配的名门闺秀可配,如果只寻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家的女儿婚配,又何必要去立那赫赫军功呢?纵是没有军功,寻常人家的女儿嫁给天家皇子就已经是高攀了。”
皇后的话所指什么,再明显不过,白云暖瞬间被打击了。白家虽是洛县赫赫有名的藏书世家,在皇帝跟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不是达官贵人,不是皇亲国戚,不过是草根一族。莫说张易辰是皇帝的儿子中数一数二的精英,即便是一个平庸之辈,她白云暖的家室亦是配不上做天子儿媳的。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应遵循门当户对的规则。
此刻,白云暖凭空觉得满席的目光都刷刷地射向她,若万箭齐发,将她射成了一只刺猬。
白云暖瞬间如坐针毡,局促不安起来。
张易辰伸过手来,用力地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她却只能回给他一个虚弱的笑。
她的丈夫是如此优秀而暖心,她这样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的确是辱没了他,配不上他的。
此时此刻,白云暖从没有过的自卑与敏感。
忽听张易辰起身对皇后恭敬道:“母后适才的话在家宴上说说也就罢了,儿子们绝不再议论半句,若是在皇祖母跟前,还是请母后不要说了。”
皇后是个聪明人,立即后悔不已,她只顾着奚落肖德妃娶了个平民百姓的女儿做儿媳,却忘了白云暖的继母骆氏可是皇太后的义女,是皇帝亲封的雪音公主,呜呜……自己无端得罪了皇太后,可是要吃罪的。皇太后的脾性素来顽固,对她这个皇后一向看不入眼。肖德妃,或是其他嫔妃们一定会将适才的话传给皇太后听的。一想到皇太后要传她去训话,皇后娘娘就一个头两个大。
妃嫔当中早有平日里被皇后冷待的,抓住这个机会起哄,纷纷赞雍王娶了个好王妃,不凭别的,就凭王妃的母亲是雪音公主。公主姑姑的女儿给皇帝的儿子做儿媳,实在是亲上加亲,般配得很。
皇后在众人的奚落声中好生没趣。
张易辰举杯向着皇后道:“儿臣替十三弟敬母后一杯,十三弟的婚事还请母后多费心。”
皇后只能循着这个台阶,饮了张易辰敬来的酒。
肃王瑶卿对张易辰擅自代替自己请婚,很是不满,但他一向畏惧兄长的不怒而威,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白云暖却在心里暗暗感激丈夫替自己全了颜面。
家宴总算是结束了,张易辰正欲携着白云暖离去,忽见肖德妃身边的太监王瑾疾步走了来,道:“王爷王妃,请留步。”
“公公何事?”张易辰问。
王瑾道:“德妃娘娘请王爷王妃移步贤宜宫小聚。”
自己的母亲相请,能不去吗?
到了贤宜宫,白云暖原先还有些忐忑,肖德妃却难得地慈爱有加。并不让晴歌入席,只与白云暖和张易辰小宴。
张易辰道:“儿臣适才在父皇的家宴上吃得有些撑了,所以母妃实在不必又准备这些点心的。”
肖德妃笑吟吟地盛了一碗汤饼给他,道:“这是母妃亲手为你煮的,这份心意,做儿子的能不领吗?阿暖,你说说看,易辰该不该尝尝母妃的手艺?”
白云暖只能附和,也劝着张易辰吃了那碗汤饼。
张易辰心里想着吃了汤饼,早些离开贤宜宫,早些带白云暖回王府去,今夜皇后一番奚落之言,白云暖面上没什么,心里一定很受伤,他需得安抚几句才是。
于是,三两口囫囵吞了那汤饼,饮了汤。
再坐一会儿,便要携着白云暖向肖德妃告辞,忽见肖德妃深不可测的笑容越来越飘渺玄乎,他使劲甩甩头,想看一眼旁边的白云暖,却是眼前一黑,便栽在了桌子上。
白云暖唬得站起身来,看看张易辰又看看肖德妃,肖德妃不是张易辰的亲娘吗?怎么会对张易辰下药,下得又是什么药?
“母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白云暖一边去扶张易辰,一边问肖德妃。
肖德妃让宫女上来拉开白云暖,又让几个太监将张易辰架走了。
“王爷——”白云暖惊嚷起来。
肖德妃不耐烦道:“嚷什么?本宫是他母妃,他是本宫的亲儿子,本宫还能毒死他不成?”
白云暖困惑道:“那母妃是要干嘛?”
“本宫想抱孙哪!”肖德妃没好气。
“等儿媳替母亲守完孝……”
“本宫等不及!”肖德妃打断白云暖的话,“本宫已让太监备好车辇送王妃出宫去。王妃自在王府内等候,本宫什么时候抱上孙了,就什么时候放王爷回王府去。”
白云暖心里醋海翻波,肖德妃处心积虑原来都是在替晴歌筹谋,她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吗?这这这也太没有节操了。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愤然向肖德妃告了辞,上了贤宜宫门口备好的车辇。
白云暖哭不出来,只是心里堵得慌。(小说《良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色/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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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辇行到一处宫门,白云暖让太监停了车,将钟离雪、美善接上了车,对侯伯勇吩咐道:“王爷今夜留在宫里,陪德妃娘娘守岁,你就不必回王府了,留在宫里伺候王爷吧!”
侯伯勇不敢有违,自去了。
一路上,白云暖都不说话,心里反复想着张易辰吃了肖德妃下药的汤饼会和晴歌做些什么?废话,除了生孩子,还能做什么?自己虽是处子之身,可自己的思想是过来人!肖德妃也摆明了对她说,自己急着抱孙子。
如果不是因为母孝羁绊,肖德妃会出此下策让张易辰和晴歌……会的,也会的,母孝不过是肖德妃的一个借口,她是晴歌的姑姑,晴歌是她的亲侄女,她心里横竖是帮着她的。
想到此,白云暖就好不颓丧。今夜皇帝公公的家宴上,皇后的话虽然伤人,却是实情。张易辰但凡有半点争权夺势之心,都断看不上她这样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做正室,长得再好看又当如何?可以做妾,绝不能做妻,因为对张易辰在朝堂上的地位是没有丝毫帮助的。可是张易辰选择了她,他对权势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择一人终老,这是张易辰的夙愿。
白云暖心里生出对张易辰的无限感激来。可是,一想到张易辰今夜要在贤宜宫内与晴歌肌肤相亲。白云暖心里还是不是滋味。虽然她不停劝着自己,她与张易辰认识之前,晴歌就已经是张易辰的人了。这一辈子,她是注定要和晴歌分享同一个丈夫的,甚至,可能还有别人来分这一杯羹。
前世,自己和章乃春的婚姻里,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争宠的路她一步都没走好。她只是穷占了一个正室的位置,守着一个名分孤苦了一辈子。
这一辈子,她绝不能再如此了。
美善咕哝了一句:“王爷陪着德妃娘娘守岁。为什么不让王妃一起陪啊?”
钟离雪瞪了她一眼,她就不作声了。
白云暖却蓦地说道:“停车!”
车子停住,太监探进头来:“王妃有何吩咐?”
“我要去陪皇祖母守岁。”白云暖道。
“可是没有皇太后的通传……”太监犹疑了一下,钟离雪早已将一锭银子塞入了小太监手里。那小太监立时道:“奴才送王妃去长乐宫便是。”
幸而。车辇还没有离宫。于是顺利地调转了方向。
※
皇宫之内,沉沉宫阙,连绵殿宇,斗拱飞檐,琉璃兽脊,全都静静地浸在墨海似的的夜色中。天像黑丝绒似的,缀满了酸凉的星子。幸而这夜色还能被皇宫的灯光装扮得璀璨而耀眼。
贤宜宫的一间寝殿之内,肖德妃牵着身着绸衣的晴歌走进了内殿。
内殿角落里点着灯。影影绰绰地投在帷帐上,像是水波一般轻轻漾动着。透过朦朦胧胧的帐幔。依稀看见张易辰安静的睡容。
肖德妃道:“起先在汤饼中,下了蒙汗药,适才已让宫人喂他吃了解药和一些催情药,大约一刻钟后,他便要醒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姑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晴歌已经感激涕零,忙躬身行礼道:“晴歌多谢姑姑。”
肖德妃爱怜地摸了摸晴歌的面颊,便径自离去。
晴歌抑制着满怀激动,走到帷帐前,撩开帷帐看着床上的张易辰。
她的表哥长得如此好看,眉毛那样黑、那样浓,鼻子那样挺,脸色白得就像和阗的玉。表哥的白有着女孩儿的白净斯文,不像一般上过战场的男人们那样粗粝,透着一股温润的气质。
小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他长得好看。那是在祖父的寿宴上,少年张易辰和少年瑶卿同时来给她的祖父,他们的外祖父贺寿,她的目光便紧紧被张易辰锁住,因为瑶卿的肤色比张易辰略黑些,而她喜欢张易辰的白净。所以瑶卿给她送好吃好玩的,在祖父的寿宴上讨好她,她的目光却始终围着张易辰转。可是瑶卿是一团火,张易辰却是一块冰。
可是这块冰无论站在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祖父的寿宴结束了,两位王爷表哥也都离开了,她一个人哭了好久好久。
娘走进来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长大以后想嫁给张易辰为妻,娘唉声叹气,娘只是父亲的妾,她只是庶出的女儿,可张易辰是王爷,是不能娶一个庶女为妻的。娘说,晴歌,你放心,娘一定要满足你的心愿。后来有一天,德妃姑姑回家省亲,园子里的一架秋千就突然倒了。当时,德妃姑姑正立在秋千架下,那秋千架子是用粗重的钢铁做成的,娘推开了德妃姑姑,自己压在了秋千架下。
这一次意外惊动了宫里,幸而德妃姑姑毫发无伤,而娘却伤得很重,躺了几日就撒手去了。
娘在弥留之际,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女儿,娘是个妾,你只是庶出,娘已经拼尽全力去满足你的心愿了。娘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娘去了,带走了一个只有娘和她才知道的秘密。那个秋千架是个局。
娘在去世前给德妃姑姑留了一封信,于是在她十四岁的时候进了雍王府。她是嫁了她一心要嫁的人,只是只能做妾,不能成为妻。娘说,她只能帮她到这里了。
今夜,德妃姑姑说,她也只能帮她到这里了。
站在床前,看着床上隐隐开始翻身躁动的张易辰,晴歌重重咬住了唇。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要得到张易辰的心,始终是她一个人的功课,这门课好难,她争取了三年,始终不能撼动张易辰的心半分。不但没有丝毫收获,还迎来了他娶了正室的晴天霹雳。
那夜在灵堂,她见了那个女人第一眼就有深深的挫败感。那个女人那样美,美到令她都心惊动魄。
娘生前说过,一个女人要打败另一个女人,争取丈夫的心,第一的武器便是色。色,她完败。
娘还说维系男女关系的纽带是孩子。父亲之所以能让娘长期待在身边,便是因为娘生了一个讨父亲欢喜的她。父亲喜欢她这个女儿,所以父亲喜欢娘。
她拼不过白云暖的美貌,便还可以拼一个孩子。
白云暖尚有一年母孝在身,也就是说她还有一年的机会,与张易辰生一个孩子,可是张易辰宁可夜夜宿在安品园的书房,也不愿去乐淑园的寝室。
所以她是黔驴技穷,才哭求德妃姑姑帮她一把。
德妃帮了,却只能帮到这里,接下来就要靠她自己,靠天意。她在心里一遍遍乞求上苍一定要赐给她一个她和张易辰的孩子。
床上,张易辰被自己身体的一阵阵奥热逼得苏醒了过来。而晴歌已经除去身上的绸衣,鱼一样滑进了被窝里。(小说《良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觐见皇祖母
张易辰迷迷糊糊中便觉有一团火燃烧着自己,那火烧得他几乎要爆裂开来,正饥渴难耐着,怀中便有一个软香温玉滚了进来。男性的本能促使他一下就抱住了那团柔软。
晴歌在张易辰滚烫的怀里也瞬间被燃烧了。
她一边将自己的香唇凑上去,胡乱地吻着张易辰,一边伸手去解他的衣带。起初张易辰还回应着她,蓦地,张易辰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嘴里喘着粗气道:“阿暖,你有母孝在身,快离开我,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阿暖,你快起来,快离开我!”
晴歌心里的酸水呕得如地底温泉。听着张易辰在药物迷惑的情况下还心心念念挂牵着白云暖,她充满了妒忌与不忿。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张易辰。
张易辰也睁开了眼睛,他吃惊地推开了晴歌,嘴里惊呼道:“晴歌?”
“不错,是我,晴歌,所以王爷不用担心阿暖的母孝了,让晴歌来伺候王爷吧!”
晴歌又将自己赤/裸的身子靠了过来,绵软的唇凑了上来。这软香温玉就像一滴火油让张易辰满怀被药物怂恿得蠢蠢欲动的火蹭一下就蹿了上来。
心里有个声音说,这是晴歌,不是阿暖,张易辰,你现在心里有了阿暖了,你若碰了晴歌便是对不起阿暖。
可是身子上又有个声音说,我要燃烧,我要爆裂,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亟需要粉碎和融化掉什么才能自救,而晴歌,怀里的晴歌。她像最干的柴投向最雄壮的烈火。
张易辰一个翻身便将晴歌压在了身子底下。这光滑的肌肤,这充满诱惑的胴/体,点点都在烧碎他被药物蛊惑得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的手不停地扒落他身上的衣物,她的唇在他的肌肤上游移着,她的舌头像小蛇一样在他身上滑过。
不不不,他已经认准了一条小蛇,这条小蛇不是他的小蛇。
张易辰惊呼了一声。推开晴歌,便让自己重重滚到地上去。
他衣裳凌乱,目光血红。头痛欲裂,满身狼狈。
地上烧着火龙,放着熏笼,暖融融的。令他身上的欲/火更加躁动。晴歌也已经追了下来。她在地上抱住他,亲他吻他,像藤蔓一样缠住他,像火焰一样燃烧着他。他越来越招架无力,越来越想和身边这团火烧在一起。
于是一个转身又将晴歌压在了身下……
※
白云暖的车辇到了长乐宫,皇太后因为要守岁还没有安寝。听到太监通传,便让人将白云暖请了进去。
白云暖留下美善在门外守候,携了钟离雪入了长乐宫。
皇太后是第一次见白云暖。见是个花容月貌、行止端庄的女子,心里便有些欢喜。看白云暖的目光也甚是慈爱。
白云暖和钟离雪恭敬跪于地上,向皇太后叩了响头,乖顺道:“孙媳拜见皇祖母,恭祝皇祖母贵体金安。”
皇太后坐在软榻上,她身边站着桂嬷嬷。
皇太后道:“好孩子,这么晚怎么到长乐宫来了?”
白云暖跪在地上,仰着头,眸子里闪着晶亮而乖巧的光,答道:“平日里,孙媳不敢贸然来拜访皇祖母,怕叨扰皇祖母休息,今儿难得进宫,原想在家宴上向皇祖母请安,可是皇祖母没有出席家宴,孙媳心里好不失落。赴完家宴,原是要出宫回王府的,可是王爷被母妃传去贤宜宫守岁了,孙媳想皇祖母应也是要守岁的,所以不请自来,特来陪皇祖母守岁,还请皇祖母不要嫌孙媳冒昧,能给孙媳一个机会。”
但凡年老的人,都喜欢温顺乖巧的孩子,见白云暖温言细语,文静有礼,皇太后心里爱怜得紧。她忙对桂嬷嬷道:“快去扶王妃起来,难得她一片孝心。这样懂事又漂亮的孙媳妇,哀家能不给她机会吗?”
皇太后伸出手,桂姑姑便从地上将白云暖扶到皇太后跟前去。白云暖就势跪在了皇太后膝前,温顺地将手放入皇太后手中,唇边一抹乖得不能再乖的微笑。
皇太后笑着对她道:“阿暖哪,皇祖母不仅要让你陪着皇祖母守岁,还要将易辰也宣来,让你们小夫妻俩一起陪着皇祖母守岁。”
白云暖太讶异了,她还正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用词才能说动皇太后去坏了肖德妃和晴歌的如意算盘,没想到皇太后竟就自己先开了金口。
皇太后对桂嬷嬷道:“你亲自去趟贤宜宫,把易辰叫来,只怕其他人去了,德妃会诸多搪塞。”
桂嬷嬷躬身行礼,领命去了。
桂嬷嬷一走,皇太后就对白云暖笑道:“今夜在皇上的家宴上,你受委屈了。”
白云暖更加讶异了,皇太后人虽没踏足家宴,竟对家宴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这皇宫深院果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白云暖不由感动又感激地看着皇太后,这样慈爱的老人儿可真如她的亲奶奶一般。
皇太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和蔼可亲道:“雪音公主治好了哀家的头风痛病,你不晓得那头风痛啊,痛起来简直要哀家的命。上一回,雪音公主又救了易辰的命,她是我们皇家的大恩人,她是你娘,是哀家的义女,所以,阿暖,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记住了,哀家是你的后盾。以后你常到这长乐宫来看哀家,再没有人敢小瞧你了。”
白云暖的感动无以言表。
皇太后又道:“你母妃如果偏袒了那晴歌,你不要小心眼,也不要放在心里委屈,晴歌有你母妃做后盾,毕竟她们是姑侄,血浓于水嘛!晴歌有你母妃,你有哀家,所以,阿暖也不是势单力薄,知道了吗?”
白云暖的泪已在眼里打转。这样好的皇祖母去哪里找啊?
她含泪点头,哽咽道:“皇祖母,阿暖记住了。”
钟离雪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酸凉酸凉的。无论如何,白云暖都是幸福的。有爱她的丈夫,还有疼她的皇祖母,而自己除了美善和杰将军,什么都没有了。
就那么一恍惚黯然神伤着,皇太后已把目光投了过来,见是个长相颇好,但气质和上京的女子很是不同的丫鬟,便道:“这个丫鬟有些面熟。”
钟离雪忙跪伏于地,道:“奴婢曾经随雪音公主一起觐见过皇太后,得到皇太后不少赏赐。奴婢多谢皇太后赏赐之恩。”
白云暖已替钟离雪解释道:“阿雪曾和我娘一起救治过王爷,所以皇祖母曾赏赐过她东西。”
皇太后“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那个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皇太后,奴婢姓戚,单名一个雪字。”钟离雪这样介绍时,心里不由战栗了一下。她姓钟离,她们钟离家的王朝就是被眼前这个老太后代表的皇朝灭亡了的,她成了唯一的亡国公主,可是她却必须跪在这里,隐姓埋名,对她的仇人俯首称臣。这样的耻辱终有一日,她钟离雪要报回来。这一刻,钟离雪突然悟到,父母给她取名雪,早就将她这一生的命运做了诠释。她这一生的使命就是为了国仇家恨一雪耻辱的。
可是此刻,哪怕她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必须平静如风,甚至还要表现出对至高无上权势的仰慕与敬畏。
皇太后看着眼前也甚是乖巧温顺的钟离雪,笑道:“好孩子,果真是你家王妃调教出来的好丫头,这行止竟和你家王妃一般知书识礼。别跪着了,起来吧!”
钟离雪谢了恩起身。
皇太后又问了白云暖一些话,也聊到洛雪音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事。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桂嬷嬷终于回来了。却并没有带回张易辰。
白云暖心里一沉,不知张易辰到底怎样了。
皇太后问桂嬷嬷道:“让你去请人,你去了这么久,怎么只身回来?雍王他人呢?”
桂嬷嬷一脸凝重道:“雍王他受伤了。”
话音甫落,白云暖便腾地站起了身。皇太后更是一脸凝重,但依旧沉着大气道:“阿暖莫急,皇祖母陪你同去贤宜宫,看看贤宜宫里的守岁是如何守法,能把好好一个人守得受了伤!”
皇太后下了令,整个长乐宫就摆出阵仗,浩浩荡荡地杀向贤宜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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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皇太后追责
贤宜宫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桂嬷嬷突然造访,肖德妃不得不命人去敲了晴歌和张易辰的殿门。晴歌来开了门,满脸煞白与一额头的汗。那敲门的宫女往殿内瞧了一眼便急匆匆去禀报肖德妃。宫女的惊慌神色令她顾不得桂嬷嬷便匆匆去了寝殿。
殿内,张易辰躺在地上,衣衫不整,额头上破了个大洞,好像受了重物撞击,殷红的血湿了头发、脸颊、衣裳和地上的地毯。
晴歌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
肖德妃狠狠给了晴歌一巴掌,怒道:“本宫好心帮你,你怎么伤了本宫的儿子?”
晴歌的头摇成拨浪鼓,“是王爷自己拿烛台砸了自己!”
肖德妃吃了一惊,张易辰居然自残,也不愿与晴歌同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厌恶晴歌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还是他对白云暖情深至此?
肖德妃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打发王瑾去请御医来替张易辰包扎伤口并开药。
这一闹腾,桂嬷嬷也就知道在贤宜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御医来了,替张易辰察看了伤口,又把了脉,不禁吃惊地看了肖德妃一眼,但肖德妃面色阴沉,御医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开了方子,嘱咐小太监抓药熬药便自去了。
桂嬷嬷已然知道御医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是想说些什么。张易辰分明被人下了催情的药,这下催情药的目的再明显不过。而能指使人这么干的,除了肖德妃,还能有谁?肖德妃身为皇妃。身为王爷的母亲,作出此举实在是有些……
桂嬷嬷嫌恶地离了贤宜宫回长乐宫复命去。
桂嬷嬷一走,肖德妃便恶狠狠瞪了晴歌一眼,嘴里怒道:“无用的东西!”
晴歌捂着红肿的面颊,又是委屈,又是欲哭无泪。她不会忘张易辰拿烛台砸自己时口口声声说的是:“本王不能对不起阿暖!”
“可是王爷,晴歌不是王爷的妻。也是王爷的妾啊!同是王爷的女人,王爷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张易辰道:“本王此生宁可负表妹,也不可负阿暖!”
然后“咚”。他拿烛台砸了自己。
晴歌一遍遍回想那一幕,对白云暖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可是碍于肖德妃在场,她此刻满怀怨愤都只能往肚里吞去。
肖德妃没有想到桂嬷嬷走了不多时,皇太后便驾临贤宜宫。一同来的还有白云暖。她立时明白。桂嬷嬷为何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贤宜宫,皇太后为何会知道张易辰在贤宜宫内了,都是白云暖搞得鬼。
肖德妃因为张易辰的受伤,更加迁怒白云暖,心底里对白云暖的腹诽更多了几分。
皇太后却和她完全不是一条肠子,她蔼然可亲地微笑着,由白云暖搀扶着,在众人的跪拜中入了贤宜宫。坐了中间的位置。没有皇太后的旨意,大家就继续跪着。
白云暖静静地站在皇太后身后。她心底里充满对张易辰的担心,他为什么受伤,伤得怎样?要不要紧?这些话却不能问出口,只能默默立着。
皇太后看着肖德妃道:“雍王的伤怎样了?”
肖德妃答:“回太后,御医来看治过了,繁香正在给他喂药,应是无碍的。”
“什么叫应是无碍的?雍王不比其他皇子,他是军人,领军打仗的身子怎么能如此拿去糟践?雍王的身子若亏损了,这皇宫之内,哪一个能高枕无忧?咱们的安逸生活,可是他从战场上拼尽血汗替咱们挣回来的,所以哪怕雍王比起其他皇子来,任性了些,执拗了些,咱们也都必须宠着他,纵着他,由着他!”
太后一席话,肖德妃已经额汗涔涔,她伏在地上诚惶诚恐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皇太后的脸色依旧阴沉,“适才,来贤宜宫的路上,哀家遇见了替雍王看治的温太医,他已经把什么都告诉哀家了,堂堂皇宫之内,天子后庭,竟然出现下药催情的丢人举动,说!这是谁干的?”
皇太后摆明了要追究此事,可是自己能认吗?肖德妃心里拿不定主意,只听太后继续说道:“这样的举动无论是出自什么目的,如果是哀家所为,都会被冠以‘为老不尊’的恶名,哀家想,德妃,你该不会如此糊涂吧?”
肖德妃更加心虚了,此事一旦认下,此后,她在后庭就授人以话柄了。
正犹疑着,跪在她身后的晴歌已开口道:“回皇太后,是妾身一时糊涂……”
肖德妃一颤,这孩子到底还没有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懂得在关键时刻替自己认了罪名,日后她少不了她的好的,便忙替晴歌求情道:“太后,晴歌这孩子尚年幼,是臣妾对她管教不严,她娘为了救臣妾丧命,臣妾没有替她娘监管好她,都是臣妾的错,请太后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吧!”
“太后!是晴歌糊涂,与姑姑无关!晴歌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太后惩罚晴歌!晴歌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说着,磕头如捣蒜。
见姑侄俩唱起了双簧,皇太后道:“哀家何曾说过要惩罚谁来着?”
姑侄俩不由愣住,可是这事断不可能轻而易举善罢甘休的呀!
皇太后道:“若晴歌是皇帝的妃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其罪当诛,至少也是冷宫幽禁此生,但她是哀家的孙媳辈,哀家可怜她,你这个做姑姑的,也应为自己的侄女儿作出表率!”
“是,臣妾知道错了,请太后责罚!”肖德妃委曲求全。
皇太后道:“你是哀家的儿媳,哀家罚你抄一个月佛经,在佛祖面前忏悔,好好反省自身,莫再干涉儿辈的事了。”
“是,多谢太后仁慈!”
“至于晴歌,她是雍王的妾,是雍王府的人,就不劳咱们好管闲事了,自有王妃处置她!”皇太后说着看了白云暖一眼。
白云暖忙走到太后跟前下了跪,道:“晴姨娘处事不周,孙媳也有责任,是孙媳没有在王府内立下规矩,才让晴姨娘一时昏了头脑,回王府后,孙媳一定好好反省自身,好好管理王府家事。”
皇太后摇了摇头:“阿暖哪,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好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毕竟脑子长在别人的脖子上,手脚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要动什么邪念,做什么恶事,岂是你能干涉得了的?该罚的要罚,该处置的就要处置,你身为王府,掌管王府中馈,不可心慈手软,让底下人骑到自己头上去了!”
皇太后的话摆明了支持白云暖处置晴歌,无论白云暖要怎样处置晴歌,晴歌都是必须认罚的。晴歌此时已是冷汗淋漓,手脚虚软。
白云暖却自有一番想法,晴歌当然要罚,但是也不能让皇太后觉得自己得理不饶人,不贤惠,所以她道:“皇祖母说过晴歌是王府的人,所以还是儿媳将她领回王府之后再作处置吧!今夜是除夕,孙媳不能因为我们雍王府的事坏了皇祖母和母妃过年的好兴致。”
皇太后满意地点了头,赞道:“真是个好孩子。”
复又对所有人说道:“雍王妃的娘是哀家的义女雪音公主,今儿哀家就把话挑明了,哀家可是雍王妃的靠山,日后谁要是敢对雍王妃不敬,再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哀家耳朵里,莫怪哀家动怒!德妃,雍王骁勇善战,雍王妃温柔贤惠,得此佳儿佳妇,你也该惜福!”
宽严并济,又是威胁,又是安抚,皇太后也是尽力了。
当下众人俯首跪地,无不应诺。
※
回到雍王府,白云暖并不忙着处置晴歌,而是让她一直伺候着张易辰,直到张易辰苏醒。自己则去睡个大懒觉。当然,她不能不防着晴歌在张易辰昏睡期间又打什么鬼主意,所以让锦橙和锦屏去监督着,翠黛则伺候着自己休息。
“让奴婢伺候王妃安歇吧!”钟离雪道。
白云暖笑道:“你和美善经了这一场闹,也是累了,赶紧去歇着吧!”
白云暖打了几个哈欠,倒头便睡。
钟离雪和美善回到自己的抱厦,哪里能谁得着呢?
二人察看了隔墙无耳,便紧闭门窗对话。
“阿雪……”美善一脸凝重,率先开了口。(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腻歪
“阿雪,今夜趁着你和王妃觐见皇太后的当会儿,我去察看了皇宫各处,约摸摸清了皇帝日常办公和夜里就寝所在,我打听到皇帝最近新宠爱一个嫔妃的住处,皇帝夜夜都会宠幸她,我们要不要……”美善双目阴狠,做了个一刀毙命的姿势。
钟离雪却只是静静地坐着,面上若笼罩一层秋霜。
“杀了狗皇帝又当如何?不过是给储君早日登基创造一个好机会罢了!”钟离雪悲愤而痛楚地看着美善,声音却极尽低调,“杀了狗皇帝,于汉家的江山无丝毫影响,咱们兰屿也不能复国……”
“那就连太子一起杀!”美善目光灼灼,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满腔怒火。
钟离雪摇头:“别忘了狗皇帝有十几个儿子!狗皇帝还有孙子!咱们能杀得干净吗?恐怕于咱们三人之力,潜入皇宫,还未杀了狗皇帝,就已经落入羽林郎之手!汉家皇朝不缺走狗!”
美善倒抽了一口凉气,公主分析的是对的。他们既没有军队救援,亦没有一刀毙命的武器,他们只是势单力薄的三个人,谈报仇太过奢侈,谈复国更是水月镜花。可是难道就要这王府内一辈子为奴为婢,郁闷而死吗?美善跌坐在钟离雪跟前的杌子上,怔怔失神。
“美善,不要气馁,我们不能气馁,一定会有办法的。”钟离雪捧住美善的脸,美善老了。再不是六岁那年血雨腥风中像母鹰保护小鹰般坚守在她身旁的少女了,宜岫城的十年,岁月已在她眼角眉梢留下了淡淡的纹迹。
“美善。”钟离雪的声音无限悲凉,“报仇和复国都会实现的,美善,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
美善动容地看着她的公主,目光里充满了不忍与心疼。如果她的公主只是平凡人家的小姐,那该有多好?就可以像白云暖一样择一个良人嫁了。做一个良妻,终老幸福平淡一生。可是她的公主是钟离家最后的血脉,肩负亡国之恨丧家之痛。她的公主注定这一生不能平平淡淡,甚至不能幸福。
美善抱住了钟离雪,泪如泉涌,这一刻。一向强势的她充满了无助。
钟离雪却没有落泪。她的目光越来越坚毅。
※
杰将军一下惊醒了,黑暗中只见床前站着一个黑影。
“公主!”杰将军惊呼一声便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倒在钟离雪脚边。
钟离雪擦亮了火绒,俯头看着地上衣裳未脱的杰将军。
“将军夜夜都和衣而卧吗?”钟离雪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杰将军一颤,沉默着不知如何接腔。
钟离雪低低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扶起杰将军,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末将职责所在。”杰将军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
接着便是许久的沉默。
杰将军不敢抬头,他知道他的公主在哭。许久,终于问道:“公主深夜来访,不知有何吩咐?是有进一步的行动计划吗?末将但凭吩咐!”
“娶了美善吧!杰!”钟离雪的声音近乎哀恳。
杰将军一颤,心绪顿时纷乱起来。
“这是命令,杰将军,我以兰屿国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娶了美善吧!”
杰将军沉默着,仍然没有接腔。
蓦地,他再次跪到地上,“公主,仇未报,国未复,末将不敢谈儿女私情!”
“杰将军,我说过,娶美善,这是命令!”钟离雪将火绒掷到地上,转身风一样飞出了窗子。窗外卷进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令杰将军激灵灵一凛。
※
这一夜,杰将军注定无眠,白云暖却睡得香甜。有皇太后的公然袒护,她再也不愁日后肖德妃给她脸色瞧,给她小鞋穿了,也不用担心像皇后那样在公众宴席上公然奚落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正酣睡着,忽然觉得脸上一阵酥酥痒痒,仿佛有一只手正在轻拂她的面颊。不对,不是好像,而是的确有一只手在摸她,挠她,她终于受不了那痒,笑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张易辰俊朗秀逸的面容。白云暖腾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口吃道:“王……王爷!”
张易辰把嘴一撅,有些不开心道:“你夫君受了伤,你竟然还能酣睡如泥?”
“不是有晴歌照顾你吗?”
“你还提晴歌?”张易辰简直想掐白云暖了,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自己为了她倒是拼死拼活,她却大方得要命。
张易辰从床沿上站起身,一甩袍子,负气道:“好,本王倒是为了某些人撞破了自己的头,可某些人完全就不在乎,还大方得要把本王往别的女人怀里推,本王这就如她的愿,晴歌还在那边厢跪着哭着呢!”
张易辰说着作势就要走,白云暖却并未去拉他。这下子倒有些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去,心里道:阿暖,拉我回来!拉我回来!本王不想走的啊!
可是那个笨女人竟没有来拉她。
张易辰走到里间的帘子边,终于嗖一下转回身,冲到白云暖床前,指着自己额头上缠着的纱布,吼道:“喂!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拉着我?”
白云暖仰着头,好笑地看着张易辰。这样孩子气的张易辰还是那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生杀予夺的大将军吗?
她使劲忍着笑道:“王爷若真心要走,即便九头牛亦拉不回来。王爷若有心要留,又何必臣妾强留?”
张易辰一下泄气了,耷拉着脑袋,嘟哝道:“本王真是拿你没辙,本王上辈子欠你。”
白云暖终是没忍住,“噗”笑出了声,她从床上站起身,张开手抱住了张易辰,下巴轻轻搁在张易辰的肩胛窝里,什么话都没说,嘴角只是绽着幸福的笑意。
张易辰先是愣了愣,继而便以更重更紧的怀抱回抱住了白云暖,嘴里一叠连声柔柔唤着:“阿暖,阿暖,阿暖……”
那温柔的呼唤将白云暖的心都给融化了。
他们紧紧地拥抱了许久,才放开对方。
白云暖心疼地摸着张易辰头上的纱布,道:“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能用烛台砸自己呢?要是砸出个好歹来……”
“不会有好歹的,你还没有给我生一堆孩子呢!所以我怎么能有好歹呢?”
张易辰捉住白云暖的手,目光灼灼而痴痴地看着白云暖,他的喉结微微移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白云暖明显感觉到整个人热了起来,她立即跳了起来,喊道:“锦橙!锦屏!翠黛!”
丫鬟们进来了,见张易辰和白云暖姿势暧昧地贴近着,不由端着水盆、面巾瑟缩在帘子边,欲进不进,欲出又不得出。
白云暖狡黠地看了张易辰一眼,压低声音道:“王爷,我还没梳洗呢!王爷要是昨晚上的药还没有退,可以去找晴歌!”白云暖说着,推开张易辰,跳下床,翠黛慌忙拿了衣裳上来给她换上,锦橙和锦屏又伺候了她梳洗。
张易辰便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上,一直等到白云暖梳洗完毕了,才道:“可以陪本王用早膳吗?”
白云暖从梳妆台上站起身,猛不丁听张易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见张易辰一脸无辜可怜,便道:“王……王爷,你还在?”
“今儿初一,因为本王受了伤,所有祭祀礼仪一概不用参与,父皇特放了本王在家休息,你要本王去哪里?”
白云暖顿时心软了,她吩咐丫鬟们道:“将早膳端进来吧,我要陪王爷用早膳。”
丫鬟们自去准备早膳,白云暖拉了张易辰的手,二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在安品园内吃了早膳。
早膳是钟离雪和美善伺候的。早膳期间,钟离雪提醒道:“王爷和王妃要如何处置晴姨娘?昨儿夜里,太后娘娘可是下了懿旨,让王妃亲自处理晴姨娘的。”
白云暖放下筷子,接过美善递过来的布巾,拭了嘴,然后平静地看着张易辰,“王爷要如何处置晴姨娘?”
张易辰道:“皇祖母让王妃亲自处置,本王怎可越俎代庖?”
“可晴姨娘到底是王爷的人,又是母妃的亲侄女,再说昨儿夜里的事,王爷也知道那药未必就是晴姨娘下的。”
张易辰蹙起了眉头,他看着白云暖白皙的面容,清澈的眼神,宛若一只无害的小白兔,便叹口气道:“阿暖,你太善良了。”
白云暖只是在心里道:我不过是不想让爱我的人觉得我恶毒罢了。
张易辰道:“皇祖母既然说了由你处置,就全全由你处置了,本王不干涉!”
“那阿暖处置重了,王爷可不许心疼表妹。”白云暖开玩笑。
张易辰特经不起白云暖这样的玩笑,酸溜溜道:“阿暖难道还不明白本王的心吗?”
白云暖担心他急得要赌咒发誓了,忙转而问钟离雪道:“晴姨娘现在何处?”
“在园子里跪着呢!”钟离雪答。
“这样冷的天气,外头还落着雪吧?”白云暖忙起了身,“随我出去看看。”
钟离雪和美善福了福身子,给白云暖加了衣裳,便跟着去了园子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这年春天
园子里极静,处处银装素裹。晴歌就跪在那雪地里,掩面而泣,忽而听到脚步声,她便将手从脸上拿下来,只见玉色衣裳的白云暖眉目姣好地从回廊上走过来。她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美善和钟离雪。
三人已走到台阶上站着。
白云暖披着厚厚的银色大氅,内里却是上用薄江绸料子制成的衣裳。雪风吹着那绣了繁密花纹的袖子离了手腕,又伏贴下去,旋即又吹得飘起来。绣花虽繁,颜色仍是极素淡,碧色丝线绣在玉色底上,浅浅波漪样的纹路。衣袖飘飘地拂着腕骨,若有若无的一点仙气飘飘,那样美,看得晴歌好不懊恼生恨。
情敌跟前,怎能气短?
晴歌不哭了,跪在那里,也顾不得寒冷,只是重重地咬住唇。
白云暖见她鼻翕微动,知道她心里不忿,却见她不讨饶也不咒骂,只是那么跪着,倒有几分风骨。便道:“晴歌,你可知错?”
“知错又如何?不知错又如何?晴歌今日落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是。”晴歌已冻得牙齿打颤,说起话来也是寒气逼人。
“看在王爷面上,这一回就这么算了,你好自为之吧!别跪着了,回乐淑园去吧!”
晴歌有些不可相信,白云暖竟然这样就放过她了。但是在她狐疑的目光中,白云暖已经折身走远。
晴歌在宫里折腾了一夜,又在雪地里跪了许久。被送回乐淑园时便昏倒了。白云暖遣人去请了郎中来替她看治,也做到了仁至义尽。
※
正月到元宵的这段时间,张易辰一直在家修整。额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个淡淡的疤。雪也化了,晴光向好。白云暖道:“王爷可否陪我去看看七尾?”
张易辰当然愿意,让侯伯勇去传安宇梦同去。
白云暖道:“相见不如怀念。他二人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于是,白云暖带了钟离雪,张易辰带了侯伯勇,轻车简从,向明德寺而去。
一路柔柳抽芽。小草冒尖儿,偶尔有灰雀扑翅飞过山石。天与地已经展露春的端倪。天儿虽然还是冷着,但风里已经赫然有了一丝暖意。
明德寺外山岚深浓。寺前几株苍劲的银杏树幽静、肃穆地立着。但听得诵经念佛之声和悠扬的钟声一起从寺内飘了出来。
张易辰扶着白云暖下了马车。让侯伯勇和钟离雪将王府里带来的财帛供奉给寺院,向住持询问了些洛七尾的近况,住持道:“圆空一切安好。”
张易辰和白云暖便略略安了心。
住持又道:“只是相爷大人来过寺里几回,圆空并不愿与他相见。”
张易辰有些担忧地看着白云暖。“圆空不愿意见相爷。不知可愿意见咱们?”
对于洛七尾的遭遇,张易辰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白云暖道:“无论如何请住持师傅告知她,我们来看她了,见与不见是她自己的选择。”
“如此,贫尼就替王爷和王妃去通禀圆空。”住持施了个礼便去了。
不多时,便引了圆空过来。
“圆空,你和王爷王妃叙谈,贫尼就不打扰了。”
“师傅慢走。”
圆空向着住持行了个礼。住持便离去了。
住持一走,圆空方才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白云暖和张易辰。她剃光了青丝,缁衣的宽腰阔袖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瘦骨伶仃。那面容已如湖水一般静寂,目光也是静寂得没有丝毫光彩,整个人若木偶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白云暖不由心里一酸:“七尾……”
“贫尼法号圆空。”圆空双掌合十,对白云暖和张易辰施了一个礼。
白云暖忍住自己的泪,喉咙口宛若梗了个鸡蛋,胸口也胀得难受。她哑声改了呼唤:“圆空,近来可好?”
“方外之人,不受俗世凡尘之扰,焉能不好?”圆空的唇边是一抹落寞的笑。
白云暖知道圆空心里的伤还没有好,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遁入空门只是对巨大打击的逃避罢了。
从明德寺出来,白云暖一路上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张易辰了解地握了握她的手,见她手指冰凉,便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马车一路颠簸,白云暖也在张易辰怀里颠簸着。
张易辰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丝,声音温暖:“阿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你不要为圆空感到自责。”
“可是我觉得是我抢了她本来的幸福,这雍王府的安品园原是留给她居住的……”
张易辰道:“洛七尾从来没有爱过本王,与本王的婚约她一直是痛苦的,她心上的人是安宇梦。所以她从来不放在心上的一样东西,你得到了,是命,不是抢。”
张易辰的安慰和解释让白云暖心里的伤感略略好了些,想到安宇梦,白云暖心里仍然纠结:“王爷,我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明明可以在一起的啊!为什么?”
见白云暖抬起头来,情绪激动,张易辰怜惜地捧住她的脸,道:“阿暖,让我们好好珍惜彼此,一定不要像安宇梦那样犯傻,好不好?”
白云暖心有戚戚地靠在张易辰怀里,喃喃道:“王爷,我们一定不能犯傻,一定不能……”
※
王丽枫的后事终于是处理完毕了,王祥康和王建到底念着骨肉之情,同意让王丽枫葬回王家去。白振轩亲自送了王丽枫的棺木回洛县,又拜见了一回白玉书,探视了刚出生的弟妹白灵、白清,便回转京城,在张易辰的引荐下,去做了太子侍讲。每日到东宫做日课的进讲。太子天资并不聪颖,但贵在好学,白振轩进讲的第一课便是《尚书》、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太子听得津津有味,逢着张易辰,便狠狠夸了白振轩一番,并索性让白振轩住在了东宫。身边只留了松塔伺候。
秦艽随白振轩回了洛县,就没再回转京城,因真娘要入王府侍候白云暖,他便索性重新跟在白玉书身边。
真娘入王府的侍候,春天已经开始得很绚烂了。日头晴暖,和风熏人。安品园的园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廊下的鹦鹉偶尔懒懒地扇动翅膀,足上的金铃便一阵乱响。
翠黛领了真娘走进安品园时小声说:“王妃在里头久等了。”
真娘道:“那咱们赶紧走吧!”
她已经听见流苏逗弄小婴孩的声音,以及翰哥儿偶尔咿咿呀呀的婴儿发声,继而便是一阵女孩们欢喜的笑声。
真娘已经听出,这笑声里有她牵挂的小姐,如今已是雍王府的女主人了。真娘迫切地加快了脚步,走在了翠黛的前头。(未完待续。。)
ps: 最近好懒,都没动力 ,肿么办
第二百二十八章 给瑶卿过生辰
在一堆丫鬟的簇拥中,那个如玉的美人,神态似寮然的晨星,又像是帘卷西风那一剪脉脉菊花,柔和而美丽。正是她的小姐。
翠黛禀道:“启禀王妃,奴婢将真娘接到了。”
白云暖正看流苏逗着乳娘怀里的翰哥儿,听到翠黛如此说,便抬起头来,真娘早已跪在了光滑如镜的地砖上。
“奴婢真娘拜见王妃。”真娘磕了个头。
白云暖忙起身亲自扶了她起身,嘴里嗔怪道:“真娘,你我之间还要这些虚礼么?”
真娘听着白云暖言语中对自己的看重和亲昵,眼里自然掩不住喜悦与感动之情,心里想着:小姐,夫人死了,老爷也有了骆氏,从今往后就让真娘的眼里心里就容下小姐一人吧!这辈子,真娘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了小姐。
见真娘眼里隐隐有泪光,许多话欲言又止。白云暖便道:“真娘,你这些日子操持丽枫姐姐的后事辛苦了,更兼旅途劳顿,今儿就先好好歇着,明日我再和你细说王府里的事。”
“真娘不累,真娘看见小姐,什么疲累都全消失了。”真娘言语有些哽咽。她嫉妒一世,凌乱一世,终于可以将躁动的心安抚下来了。
白云暖笑道:“人又不是铁打的,哪里就不累了?快去歇着吧!”说着让翠黛锦橙锦屏送了真娘下去,沐浴更衣,吃饭睡觉。
自己则继续逗弄了一会儿翰哥儿,翰哥儿到了饭点。乳娘便抱了他下去喂奶去了。
白云暖有些乏了,忽然见流苏仍旧伺候在她身旁,且神色有一瞬的怔忡。
“流苏。你怎么了?思念丽枫小姐了吗?”
白云暖的话叫流苏吓了一跳,她悻悻然道:“其实奴婢伺候丽枫小姐也不过短短数月,她待奴婢也算不得十分好,所以其实奴婢对她谈不上思念啦。”
说得倒是大实话。白云暖啐道:“偏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丽枫小姐临终前,那你在一旁鬼哭狼嚎的,惺惺作态给谁看?”
流苏噘嘴红了脸。嘟哝道:“奴婢是个蠢笨的,比不得真娘心思缜密,她倒是求仁得仁了。”
流苏的话有些阴阳怪气。似乎话里有话,偏白云暖再要细问她,她就成了哑巴,再不肯说了。
※
真娘入了雍王府。白云暖便将中馈总管的职务移交给了她。王府中馈的总管一向是晴歌身旁的永娘负责打理。可是白云暖嫁入王府,毕竟是正室,理应由白云暖身边的人负责总管王府中馈,所以永娘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抱怨自己主子只是个妾,又是个不受宠的。
相比永娘的失落,真娘在雍王府内可是意气风发。
真娘在洛县白家时协助白姜氏打理了十几年后院的事,所以自然有一套。干得有条不紊,风生水起的。白云暖便乐得清闲。安静地做个美女子。
※
春末的时候是十三皇子肃王瑶卿的生辰。
张易辰对白云暖道:“十三弟的生辰一向都是在雍王府里过的,往年是晴歌在操持,现在晴歌病着,再说王府已经有女主人了,所以今年十三弟的生辰就由阿暖你来操办吧?”
“我?”白云暖有些吃惊,她一向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
“有真娘帮你,你怕什么?”张易辰笑。
真娘的确是个能干的。
白云暖便点了头,“横竖还有阿雪和美善也是格外能干的,再不济,我就去乐淑园向晴歌讨教。”
张易辰看着白云暖又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便叹口气道:“晴歌性情激烈,因着除夕夜在贤宜宫里的事情,想必她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儿平复心绪的,所以你还是别去沾惹她了,让她自生自灭去好了。时间久了,希望她能看开看淡些。”
“可是十三弟会喜欢晴歌参与筹备他的生辰的。”白云暖是无心一说。
张易辰奇怪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忽觉失言,忙掩饰道:“都是一家人,再说人多热闹些。”
张易辰用手刮了白云暖的鼻子,“你倒是个心胸开阔的,如果晴歌的性子能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王爷别这么说,晴歌只是太爱你了。”
“打住!”张易辰不悦地用手指挡在白云暖唇上,故意耍性子道:“讨厌你老是这么替别的女人说话,你对我的心要是有晴歌的一半就好咯!”
见张易辰又孩子气起来,白云暖“噗”笑了起来,她拿开张易辰的手,踮起脚尖在张易辰面颊上蜻蜓点水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问道:“这样行了吗?”
“这样不够,要亲这里。”张易辰撅起了嘴巴。
白云暖只好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谁知这一下却再也没了退路。张易辰已经伸手环住了她的腰,顺势攫住了她的唇,好一阵乱嘬,直嘬得她晕头转向。
※
接下来的日子,雍王府内都在忙碌着肃王瑶卿生辰的事情。虽然都是真娘在操持,可白云暖也没闲着,虽然张易辰一再嘱咐不要太紧张,可毕竟瑶卿的生辰上有十几个皇子都会来,加上个皇太子,哪能不紧张?好在安品园上下齐心协力,钟离雪、美善和杰将军再加上个安宇梦都尽心尽力,便也准备得很有规模了。
相比安品园的忙碌,乐淑园则格外冷清。
永娘见晴歌整日歪在床上,便好意提醒道:“晴姨娘也该起身四处走走,不然懒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晴歌冷笑道:“安品园内倒是各个忙碌,你要是嫌弃我这病身子带累你失了中馈总管的职务,那你大可去安品园抱白云暖的大腿。”
话说得粗俗而彪悍。永娘好生没趣,心里不由抱怨她失宠活该。不过细想她跟了王爷这些年又何曾得宠过?
但永娘仍旧提醒道:“肃王爷一向对晴姨娘你照顾有加,往年他的生辰都是晴姨娘替他操办的。今年即便没有操办他的生辰,是不是也该为他准备样礼物才是。”
晴歌不免烦闷道:“永娘可有什么好主意?”
永娘道:“奴婢寻思着以肃王爷和晴姨娘的交情,金石玉器再珍贵也表不得心意,需得精心准备才是。”
晴歌蓦地从床上起身,鬓发倾斜,目光受伤,她恨恨道:“你若不想我早死。就莫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肃王爷是我的小叔子,我与他能有什么特殊的交情?不得抓紧避嫌才是吗?”
永娘忙跪在地上,委屈道:“奴婢只是觉得肃王爷与晴姨娘是表姐弟。从小到大一向亲厚……”
晴歌的胸口起伏着,整个人都有些气昏了头。她捧住疼痛欲裂的头,不再理会永娘,只是自己心口一股火实在是郁闷难平。
※
瑶卿生辰那日。是个极好的天气。红得如火的木棉花。粉得如霞的芍药花,白得如玉的月季花竞相开放。整个雍王府都喜气洋洋的。
钟离雪和美善已经早早起了床,钟离雪对美善道:“等忙完了肃王爷的生辰,我便向王妃说,让她为你和杰将军做媒。”
美善红了脸,但仍旧道:“奴婢的婚事由公主做主才是,何需她操劳?”
钟离雪不语,美善哪里知道她向杰将军下了命令了。奈何杰将军却并不愿意。
钟离雪只是拍拍美善的肩,笑道:“放心。交在我身上便是。你跟了十几年,难道就你这点女儿家的心事,我还不能够满足你了吗?”
若能嫁给杰将军,美善自然是欢喜,也就不再说什么,一起去忙碌去了。
为着瑶卿的生辰,为着今日来府里头的那些皇子贵客们,整个雍王府都一早忙开了。
白云暖忙碌之余,不忘遣翠黛去乐淑园递话,让晴歌也参加瑶卿的生辰晚宴。
晴歌歪在床上,闷闷道:“怎么,你们家王妃是想着让我去看她胜利者的得意吗?”
翠黛是个伶俐的,忙道:“邀请晴姨娘参加肃王爷的生辰晚宴,是王爷和王妃的命令,奴婢只是来传话的,还请晴姨娘早些准备才是。”
晴歌蓦地来了精神,“也是王爷的命令吗?”
翠黛只好撒谎道:“王爷还说,晴姨娘一直病着,所以不敢让您操持肃王爷的生辰,就请晴姨娘将养好了身子,出席今晚的晚宴便好。”
晴歌顿时心里有些欢喜,将翠黛打发走,便吩咐永娘将衣服首饰全都搬出来,床上、桌子上、地上都摊满了,一套套、一件件地看,又一套套、一件件地否决,不停地对永娘说道:“可着劲地把我往漂亮里打扮!”
永娘见晴歌有兴致,便也打起精神,一边服侍,一边劝道:“晴姨娘已经十分美了。”
晴歌道:“那和白云暖比起来呢?”
直呼王妃名讳,可是大不敬。但晴歌性子激烈,永娘可不敢违拗她,只能道:“各人有各人的美法,何仙姑和观音菩萨都是仙女儿,是分不出谁更美的。”
晴歌听着永娘的恭维仍旧不满意,她已经十分挫败了,今夜她一定要美美的,美到让张易辰看她一眼。
一直从早上折腾到下午,晴歌才将自己从头到脚搞定,永娘对于她连眼睫毛、眼睑这些地方都不放过,已经快要抓狂。晴姨娘可从来没有这样慎重地收拾自己。争宠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可永娘知道她是不可能得到张易辰青睐的,这些年王爷对她的态度王府里的小草恐怕都明了。
但永娘不忍泼晴歌冷水。
日渐西沉,一切准备妥当。
白云暖挑了王府内湖边的一块空地举行晚宴。戏台子就搭在湖上,湖边的栀子花正开得绚烂,微风从湖面吹来时,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暗香。
晴歌在永娘和丫鬟的陪伴下袅袅婷婷地行来时,白云暖正坐在湖边阁楼里看戏牌,头一抬,看见晴歌不由一愣。晴歌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有些用力过猛,可的确明艳动人。白云暖笑道:“晴姨娘今天竟比那画上的人还美!”
晴歌向白云暖象征性行了个礼,散漫道:“人还没有到吗?”
白云暖道:“头先小厮来说,王爷去接太子了,肃王爷是寿星,理应先到的。”
话音还未落,远远便有一队人行来。
白云暖忙站起身,走出阁楼,到前面候着。晴歌也跟着出去,站在她身旁。身后丫鬟婆子们站了几排。
来人是肃王瑶卿,并着几个皇子。
那些皇子在除夕皇帝的家宴上都已见过了,白云暖都能认出来。一队人已经到了跟前,白云暖和晴歌上前请了安。
肃王瑶卿将目光落在晴歌身上,笑道:“表姐今儿真是叫人惊艳。”
公然地夸赞令晴歌很不自在,她仿佛要忙着撇清什么似的,道:“我既已嫁了你哥哥,你怎么还唤我表姐,不应该称我一声九嫂吗?”
皇子们都笑了起来,肃王瑶卿天真烂漫地指着白云暖道:“九嫂在这里,本王怎可混叫?”
嫡庶有别,此刻晴歌是深刻地体会到了。她有些懊恼,又不得发作。
外头小太监已经探头探脑,白云暖忙岔了话题道:“女眷们到了,我去安排一下。”便领着真娘等人自去了,留下晴歌被皇子们打趣。
白云暖边向外走,边听着阁楼内的对话,但听得一屋子笑嚷声。真娘在她耳畔嘀咕道:“这晴姨娘也太轻浮了些。”
白云暖便唤过翠黛来,“南北两个阁楼,南边的是给皇子们休息用的,北边的是给女眷们休息的地方,你去将晴姨娘领到北边阁楼去先歇着,我接了其他女眷,便过来。”
白云暖接了其他王妃、郡主们到了北阁楼时,晴歌确已在阁楼内了。女眷们说了一会子话,张易辰便接了太子入了雍王府。随太子同来的还有白振轩、温鹿鸣。大家一时都聚到楼下,向太子爷行礼问安。
天色擦黑时,宫灯被一盏盏点亮,大家入了宴席。
一个太监托着搭着大红缎子、放着戏单的木盘走到皇太子身边,让他点戏单,太子吩咐了太监几句话,太监又将戏单捧到了肃王瑶卿身边。瑶卿拿起戏单草草一看,接过笔勾了一下,递还给太监。小太监又捧着盘子请张易辰点戏,张易辰挥挥手,让他下去。
不一会儿功夫,戏台上已经敲锣打鼓。
那浓妆艳抹的小旦出场时,令所有人都为之惊艳。
张易辰向白云暖这边投过询问的目光,白云暖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不错,这戏台上面熟的小旦不是别个,正是洛县昔日的名旦:蓉官,而今的安宇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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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白少爷水榭消魂
安宇梦许久不登台,技艺虽是有些荒疏,但好在底子好,基本功扎实。洛县隶属南边,上京的皇子们看惯了北派的戏,猛一看安宇梦的戏都颇为新鲜。安宇梦唱念做打俱佳,一场演完,众皇子和女眷皆鼓掌叫好。
皇太子问张易辰道:“九弟,这名伶是哪儿请来的?上京从未见过呀!”
张易辰道:“乃是臣弟王府内的人,名叫安宇梦,并未到外头去抛头露面。”
皇太子更为惊艳,“这雍王府内卧虎藏龙,倒叫本太子好不羡慕,想东宫养的那些伶人,哪有这安宇梦出挑?振轩,你说是也不是?”
皇太子将脸扭向白振轩,白振轩有些尴尬。安宇梦是他的好朋友,早就跳出火坑,不再登台献艺,今日又重开金嗓,定是为了要帮衬阿暖将肃王爷的生辰宴办好之故。想着安宇梦在台上成了取悦众人的工具,他作为安宇梦的好朋友便有些辛酸和于心不忍。
皇太子问他话,他又不好不答,只能局促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肃王瑶卿盯着戏台上的安宇梦看了许久,歪着头对众人道:“嘿,你们觉不觉得这安宇梦有些面善?”
“他是雍王府内的人,十三弟常在府内走动,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善那是自然的。”张易辰道。
瑶卿立即摇头,“九哥,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安宇梦在戏台上的一种感觉,像不像从前风靡京城的那个琴官?”
“可是那个深得相爷器重的琴官?”席上已经有人回忆了起来。
其他人却立即会意地笑起来。
“那琴官的确是深得相爷器重啊!”
尔后便是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白振轩如坐针毡。已完全听不得戏台上安宇梦在唱些什么了,只觉浑身都汗涔涔的。
皇子们继续说笑,酒喝得也正酣。
白振轩起身推说身子不舒服。皇太子让他去园子里走走透透气,温鹿鸣要相陪,被他拒绝了。
在一堆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子中间,白振轩不过一个小小东宫侍讲,有谁会在意他的开与不开心呢?宴席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受影响,反倒是酒喝得更欢畅了。
大家都来向瑶卿敬酒,因他是寿星。那酒自是像水一样被人劝着往下灌,也不知是贪杯,还是碍于面子。总之无论谁的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举杯就干。
许是酒精上头,喝完了,还要满园子的吆喝:“各位哥哥嫂嫂。你们可要向今晚的寿星我多敬几杯!”
众人自然是起哄的。纷纷向他举杯。
白云暖在远远的女眷宴席上看着豪饮的肃王爷,心想:这人真是引火烧身。
台上的戏又换了一出,但很快唱戏的人就被换下,因为无论是太子,还是其他皇子都愿意听安宇梦的戏,嫌其他人唱得没味道。安宇梦既然今晚已经登台,便索性不卸妆,一场场唱下去。倒是越唱越进入状态。
白振轩悄悄离了人群,在王府里兀自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湖边水榭。水榭离戏台有些距离,安宇梦的戏音越来越远,显得飘渺而不真切了,戏台的灯火通明也只隐约映出戏台上的人。白振轩怔忡地坐在连着栏杆的木长凳上,愣了一会子,想了一会子,忽而伤心地哭了起来。哭声当然不敢大声,只是极尽隐忍着,实在控制不住了,才呜咽一声。
水榭里没有灯,只有天上一弯半月,他坐在暗处,正哭得酣畅淋漓,忽听水榭外传来脚步声,继而便是柔柔一个少女的问话声:“是谁在那里哭?”
白振轩一怔,自己已经尽量不出声地哭了,是谁如此耳尖?他从长凳上站起身,但见灯光里闪出一个人影来。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有些面善。白振轩认出来,那是宁医娘身边的小丫鬟小七。
白振轩尴尬地用衣袖揩拭面颊上狼狈的泪痕,“小七,你怎么在这儿?”
小七见白振轩满脸泪痕,双目哭得红肿,不禁愣住。她是心砚借尸还魂的,所以此刻见自家少爷哭成这样,登时柔肠百结。
“少……少爷,你怎么哭了?”小七的目光里满是哀伤与心痛,语气里的浓浓关切令白振轩心头一荡。依稀仿佛,心砚也是这般怯怯弱弱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呼唤他,关心他。
白振轩恍惚了一下,随口便唤道:“心砚……”
小七这一惊非同小可,少爷竟能认出她是心砚么?她眼里立时便有了泪意。
而白振轩却已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定是想心砚想疯了吧,想心砚已经去世多时了。想到心砚死时的惨景,白振轩的心口便蓦地一阵绞痛。他强颜欢笑,道:“小七,你怎么在这儿?难道阿暖也请了你家小姐吗?”
小七眼里的神采登时暗淡下去,她现在从头到脚都是小七,所以少爷怎么可能认出她是心砚呢?而少爷刚才竟然呼唤心砚的名字,想必是他心里依然放不下她吧?想到少爷对自己的情谊,小七心底便是又是酸又是疼,莫可名状。
她答道:“王妃的确请了我家宁医娘。”
“那为何肃王爷的生辰宴席上未见到你家医娘的人影?”
“王妃请我家医娘入王府时并未说是给肃王爷庆生辰,所以我家医娘未准备贺礼,便避在了安品园内。这会子乏了正睡着,王妃说等她忙完生辰的事,再与我家医娘小聚,让我家医娘今夜就宿在王府内。”
白振轩点头,继而便是沉默。
他拿眼打量小七,忽觉这丫头神态举止与心砚是那样相似,只是长了不一样的面孔而已,心底的熟悉越发浓厚。他在心里自嘲地想:自己定是想心砚想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他的心砚早就已经去了啊!
这样想时,心口又是钻心一疼。
二人正沉默着,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行来,白振轩有些慌,小七拉了他,二人从水榭中撤出,隐入湖边的树丛里。
二人前脚一走,就有另两个人进入了湖边水榭。
是晴歌和肃王瑶卿。
模糊的月影中,但见晴歌将肃王瑶卿按坐在木长凳上,自己则向肃王瑶卿认真地请了个双安。
瑶卿道:“我今年的生辰,你的礼该不会就是请个安吧?”
瑶卿很有几分醉意了,晴歌不辩解,只是清了清嗓子,柔声唱道:“寿香腾寿烛影高,玉杯寿酒增寿考。今盘寿果长寿桃,愿福如东海得寿比南山。青鹿御芝呈瑞草,齐祝愿寿弥高。画堂寿日多喧闹,寿基巩固寿坚牢。京寿绵绵乐寿滔滔,展寿席人人欢笑。齐庆寿诞中祝寿间妙……”
湖边树丛里的白振轩和小七面面相觑,一时默不作声,不知该作何感想。
而湖边水榭内,瑶卿听了晴歌的唱曲,很有些意难平,喃喃道:“表姐今年的礼物是大家的礼物中最好的,瑶卿很喜欢。”
“喜欢便好,如此晴歌告退了。”晴歌转身欲走,却被瑶卿一把拉过,一下拽进了怀里。
“晴歌,别走……”
树丛里的小七几乎要惊呼出声了,幸而白振轩捂住了她的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托媒
这边厢,小七蛰伏在白振轩怀里一动也不敢动,那边厢晴歌却一把推开了瑶卿,瑶卿趔趄着跌坐到木长凳上。他的脸浸在水榭的阴影里,所以看不见任何表情。白振轩和小七在湖边树丛里只听见晴歌发狠的声音,道:“这辈子,不论你怎么对我,我的心都是你哥哥的,不会分给你一星半点,所以你不必为我守身如玉,皇上和皇后要为你赐婚,你就领受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惊天的秘密震得白振轩呆若木鸡。肃王瑶卿竟和雍王的妾侍……
瑶卿回答晴歌道:“其实你和本王一样傻,本王在等一颗永远也不会为我温暖的心,你又何尝不是?九哥他根本不爱你,他心里眼里只有九嫂,你对他而言是个累赘!”
“不要再说了!”晴歌低低地乞求。
瑶卿道:“不,我要说,我要把你说醒!晴歌,不要在九哥身上徒劳了,好吗?九哥不珍惜你,不稀罕你,可我稀罕你,只要你愿意,我会和九哥说让他成全我们两个,九哥他深明大义,一定会成全我们两个的。”
“成全,如何成全?他会让自己妾侍嫁给自己的弟弟吗?你是肃王,是十三皇子,皇上和德妃姑姑会允许你娶你哥哥的一个妾侍做王妃吗?”
“那我就不做皇子,不做王爷了!我们两个远走高飞,到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过我们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不愿意!”晴歌低低喊着,“瑶卿。你也说过我傻,我今生今世心里眼里只有雍王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晴歌的泪落下来。
瑶卿的泪也落下来。
“表姐。”他说,“你爱九哥,可我爱你啊!”
晴歌突然觉得瑶卿可怜,自己也可怜,她走到瑶卿跟前娶,伸出手捧住他的脸,拭干他面颊上的泪水。说:“瑶卿,你若真爱我,你就应该帮我。帮我得到表哥的心。”
晴歌离开了水榭,瑶卿在水榭里呆坐了许久才起身离开,月光中他的步履踉踉跄跄,背影蹒跚而狼狈。
湖边树丛里。白振轩放开了小七。小七立即大口呼气吸气,猛拍胸脯。白振轩一旁尴尬道:“不……不好意思,刚才……”
小七忙摆手,示意白振轩不必解释。
白振轩向小七恭敬施了一礼,道:“小七姑娘,适才看到的可否当作没看见?我不想阿暖徒增烦恼,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小七心里一颤:少爷,若你知道小七便是心砚借尸还魂的。你是不是也会徒增烦恼?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怪不得小姐要嘱咐她安心当好小七便好。
小七向白振轩福了福身子。道:“少爷放心,小七不是长舌之人,不会搬弄是非的。”
白振轩点了头,于是和小七告别,“夜冷风寒,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找你家医娘才是。”
小七点了头,目送着白振轩离开。
夜色中,她家少爷的背影是那样寥落,她知道她投湖自尽之后,他家少爷受了许多苦,随宁彦住在白家的日子,她偷偷向府里的其他人打听,知道了少爷下湖救她却让自己成了活死人,好不容易苏醒又与少夫人劳燕分飞,一重重打击已将昔日里温润如玉的少爷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少爷,但愿你在上京东宫里能过得开心一些。忘记过去的一切吧,小七祝福你。
※
张易辰和白云暖满园子地寻找瑶卿,忽见他远远地从湖边走了过来,许是醉了,步子显得凌乱,身子也摇摇晃晃的。
“十三弟!”张易辰和白云暖迎了上去。
瑶卿见张易辰和白云暖成双成对走了过来,心里便有些羡慕。今生今世,只怕他想和晴歌也如此出双入对是不能够了。他醉眼迷离地看着他们走近了,方才笑了笑。
“九哥,你和九嫂夫妻伉俪,叫人好不羡慕呀!”
“十三弟,你喝醉了。”张易辰上前扶他。
他却挣脱张易辰的手,要去拉白云暖,嘴里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九哥,你是寻到了你的淑女,可是十三弟我的淑女在哪里?”
张易辰有些不悦,他挡在白云暖跟前,握住瑶卿的双臂,正色道:“十三弟,你会遇到你的淑女的,父皇和母妃会为你择寻良配的。”
“父皇和母妃选的,怎么能是我的良配?九哥,九嫂可是你自个儿挑选的!”瑶卿哀伤欲绝,泫然欲泣,“九哥,可恨我自己不如你,没有你的赫赫军功可让父皇倚仗,父皇看在你的军功上势必也要对你礼让三分,我恨自己,我恨自己!”
“十三弟,你喝醉了,胡言乱语些什么?”张易辰使劲摇了摇瑶卿,瑶卿才有些清醒过来。
白云暖道:“十三弟,九嫂命人准备了些醒酒汤,十三弟去喝一些吧!”
瑶卿自觉失言,不由有些后怕。张易辰道:“夜深了,太子也要回东宫去,你是寿星,你可要去送送。”说着,不由分说拉了瑶卿走。
重新到了戏台下,瑶卿喝了醒酒汤,陪着太子说了会子人模人样兄友弟恭的话,便恭送太子回府。
白振轩自然陪着太子回东宫去。温鹿鸣和白苹也回编修府。皇子们渐次回了各自的王府,雍王府一时冷清下来。
真娘带领着仆妇下人收拾狼藉,张易辰送白云暖回了安品园,便去安抚瑶卿。毕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当夜秉烛夜谈,把酒浇愁,一直到凌晨。
白云暖回到安品园,也没有歇下,而是和宁彦一起另备了小宴,二人边吃边聊。
让其他丫鬟都遣退下去,只留了钟离雪和小七。
门掩上后,白云暖招呼钟离雪和小七一同入席,小七自然不敢,钟离雪也推托了一番。
宁彦道:“小七,王妃抬举你,你就不要矫情了。”
“矫情”二字伤到了钟离雪。她知道宁彦素来不喜欢自己,她此时虽是数落小七的话实则是说给她听的,便只好做到桌边去,提壶为白云暖和钟离雪的酒杯里注满酒。
宁彦看着小七,笑道:“你学学人家阿雪,还不干脆点过来,难得王妃看得起你。”
白云暖给了小七一个安慰的笑容,小七这才也入了席。
四人坐定后,小饮畅聊。不过小七和钟离雪碍于身份是不便聊些什么的,宁彦一向清高自负,倒能和白云暖说上许多话。
宁彦因为先前睡了饱觉,此时精神倍涨,与白云暖有着说不完的话。
白云暖忽而问道:“宁彦,你这样喜欢热闹的人,头先为什么不去戏台下看戏去,却巴巴地要躲起来?”
宁彦哪里能告诉白云暖,自己是为了躲避肃王瑶卿和晴歌二人,只能推说自己的确是乏了,怕在宴席上失态,得罪了皇子们。
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白云暖见宁彦蓦地情绪冷淡,又看看夜色深沉,便唤了丫鬟进来,带了她和小七去客房安歇。
宁彦和小七走了,钟离雪却不急着走,处在屋子里欲言又止。
白云暖笑道:“阿雪,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奴婢想请王妃为戚杰和美善保媒。”
钟离雪话一出口,白云暖不由愣住。
“保媒?为什么?他们的婚事不应该由阿雪你做主吗?”白云暖有些不可思议,虽说美善和戚杰现在是王府的下人,可他们实际上是钟离雪的丫鬟和手下,他们的婚姻大事怎能由她来保媒呢?
钟离雪苦笑,杰将军事事都听她的,偏偏娶美善这件事却犟脾气,不肯松口。而她心里深知美善对杰将军的感情,所以这一回无论如何要帮美善一次。
“婚姻大事,奴婢还是想能够慎重一些,如果能得王妃保媒,戚杰和美善一定觉得极有面子的。”钟离雪只能这样解释。
白云暖却道:“只怕婚姻大事,强求不得,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钟离雪向白云暖行了个礼,道:“恳请王妃横竖替阿雪去和戚杰说说便是了。”
说及此,白云暖已经了然,这桩婚事只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美善那一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戚杰……
她道:“我尽力试试。”
※
晴歌一直站在北阁楼外,看着窗上映出张易辰和瑶卿把酒秉烛的身影。
她的泪在眼里不停地掉落,她告诉自己她哭是因为今夜喝了酒,喝了酒就会哭,这是她的习惯,而不是今夜受了刺激。任她打扮得如花似玉,张易辰的目光亦不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她告诉自己不能绝望,不能绝望,她绝不是一无是处的,否则为什么瑶卿那样喜欢她?她身上一定是有吸引人的地方的,只是张易辰还没有看见而已。
正心绪沉浮着,北阁楼的门开了,瑶卿走了出来,晴歌立即躲到了暗处。只听瑶卿对打灯笼的小太监说:“本王只是要去解手,马上就回来,你回去和九王爷说,让他等着本王。”说着,抢了太监手里的灯笼便歪歪斜斜地寻茅厕去。
小太监欲跟上来,他不耐烦道:“本王没醉,去去就回。”说着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便自去了。小太监只好先折回屋里通报雍王。
看着瑶卿摇摇晃晃的背影,晴歌蓦地计上心头,旋即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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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肃王设局
(首先和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昨夜接到通知,《绛珠传》已经通过出版社审查,可以出版了。大家和我一起等待纸质版吧!姐没用,一听到这消息,第一时间就哭了,呜呜……好辛酸,然后是激动不已,然后是到下半夜还睡不着觉,现在已经平静了,好好码字,都会有的。良妻最近大家可能看得有些平淡无奇,我会好好地重新捋一捋大纲,让它精彩起来。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为了你们,我也会好好坚持写作这条道。)
瑶卿如厕出来,忽见晴歌立在跟前,不由吓了一大跳,一阵冰凉的夜风拂过,他立时酒醒了不少。
“表……表姐……”瑶卿呆愣着。
晴歌一下跪在了他跟前。
瑶卿唬地立即扔掉了手里的灯笼。
“表姐,你这是做什么?”
瑶卿去拉晴歌,晴歌如何肯起?瑶卿叹口气道:“晴歌,你知道我拿你没辙,你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你知道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替你办来。”
“我想要九王爷。”晴歌的眼里盈着渴望和热烈的泪水。
瑶卿一凛,去拉晴歌的手也僵在了空中,许久,他道:“你回乐淑园去等着吧!”
※
晨曦的曙光投进窗子落在寝殿里光滑的地砖上,白云暖醒了。
锦橙、锦屏和翠黛进来伺候梳洗。
三个丫鬟往常替白云暖梳妆时都是叽叽喳喳的,今儿难得地安静。
白云暖笑道:“你们三个今儿怎么了?吃了哑药了?”
三个丫鬟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模样,正想说些什么,真娘进来了。给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个便默默地退出去了。
真娘拿了玉梳替白云暖梳头发,白云暖透过妆台上的镜子见她神色郁郁寡欢,便问道:“真娘,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丫鬟们如此,你也如此,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奴婢要是头鸡。也是头母鸡而已。”
白云暖不由扑哧一笑,“能开玩笑,看来是没事。”
真娘看着她家小姐烂漫无心机的模样。在心里道:小姐,你若知道王爷昨夜宿在了乐淑园,但愿也能展露这样的笑颜才好。
白云暖却并没有问起张易辰,只是从妆台上起身道:“我去看看宇梦和戚杰大哥。”说着。便出去了。
看着白云暖的背影。真娘不由有些担忧。小姐这样没心计又坦荡,可如何和晴姨娘斗啊!王爷再爱她,又如何?昨夜还不是宿到了乐淑园里?
真娘有些忧心忡忡。
※
安宇梦还在洗脸,昨夜的戏妆卸了几次以为油彩都卸干净了,今儿早上镜子里一照,竟然还有残妆。
他原就生得白净,净身之后,更加女气文弱。从前在洛县登台时。他比琴官多一份阳刚,现在阳刚之气消失不见。女子之气一增,便和琴官颇为相似。也无怪乎昨夜的寿宴上,瑶卿会觉得他和琴官相类。
杰将军穿着一身蓝色布袍,小厮打扮,难掩大气。他站在安宇梦身旁,看着他洗脸,看了许久仍是一脸惊诧。
安宇梦用布巾拭干面颊上的水,回头笑问他道:“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是不认识了?”
杰将军道:“只是看不出来你竟还有这样一手绝活。都说这戏台上的功夫可是从童子功开始的,你的戏神形俱备,想来不是一两天的功夫。怎么,你以前是唱戏的?”
安宇梦“唔”了一声。
杰将军又道:“你有这样的技艺,为何还在王府内做个下人,随便去哪个戏园子里不能挂个头牌啊?”
安宇梦落寞一笑,自己拼死拼活从那火坑里出来,现在又怎么可能再回去呢?
正沉默以对,白云暖来了。杰将军和安宇梦忙依王府的规矩向白云暖行了礼。白云暖道:“这里没有外人,咱们是朋友,不拘这样的礼。”
二人方站起身。
白云暖见安宇梦面容分外干净白皙,还有未干的水渍,知其刚刚卸妆完毕,便道:“宇梦,昨夜辛苦你了。”
安宇梦笑而不语。
杰将军以为自己在场,白云暖和安宇梦不方便交谈,便欲离去,白云暖却喊住他道:“杰哥,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我有事儿和你谈。”
杰将军好不诧异,不敢正眼看白云暖,只是局促地立着。轮到安宇梦识相地避开了。
白云暖引着杰将军走到王府湖心亭里。白云暖坐在石凳上,杰将军却只是远远地站着。
白云暖指了指白玉桌子对面的位置,邀请杰将军坐,杰将军哪里肯,只是垂首侍立。
白云暖道:“杰哥,其实你是戚家的人,不必对我如此毕恭毕敬的。你真正的主人是阿雪,不是我。你们三人能留在王府与我作伴,是我的福气,我希望你们将我当朋友,而不是主子。”
杰将军的唇角不自然地动了动,白云暖实在是太善良了。
“不知王妃传戚杰来此处是有何吩咐?”杰将军心里有着一种要快速逃离的欲望,白云暖近在咫尺,令他有些慌乱无措。这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这令他不适。
“没有吩咐,只是想和你谈谈心。”
“王妃和奴才能有什么好谈心的?”
“无论在你心中,是将我当作朋友还是当作主子,我都有关心你的权力吧?”白云暖的问话叫杰将军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他默默地坐在了白云暖对面的石椅上。
白云暖见他一直垂着眼睑,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有了女儿家矫揉造作的姿态,好不滑稽。于是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今日找你来,不为别的。是为着你的终身大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寻个女子成亲了。”
杰将军一颤,顿时明白白云暖定是受了他家公主的委托,忙道:“戚杰此生不愿娶亲,还请王妃转告阿雪,让她不要替我费心了。”
“为什么?”白云暖不解。“阿雪也是一番好意。”
“王妃也是一番好意,可是婚姻大事不能因为别人的好意而委屈自己。”杰将军已经起身,面色很是难堪。
白云暖也站了起来。“杰哥,美善对你可是一片真心……”
“男女之事要两情相悦,戚杰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杰将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顺溜地就将这句话说出口的,说完的时候犹觉后怕。白云暖果真追问道:“你心里既然有了别人。不凡说出来,我和阿雪都可以为你做主的,让你与那女子成婚便是了。”
杰将军的神色不禁黯然,像燃得正旺的炭火蓦地偃旗息鼓,他哑声道:“恨不相逢未嫁时……”
白云暖还要再询问些什么,杰将军已经步履凌乱地离去,给了白云暖一个匆匆的背影。
恨不相逢未嫁时……白云暖咀嚼着杰将军的话,心想戚杰来自异域。难得会汉人的诗句,只是他惋惜的是那女子已经婚嫁。不知他心头的女子到底是何等样人。
白云暖将目光投向湖面,湖光山色真是美不胜收,可惜她没有完成戚雪的嘱托,终是令人意兴阑珊的。
※
乐淑园的寝居内,一派香艳氤氲。
帐幔之中,晴歌仰起酥胸半裸的身子,双颊上是昨夜承恩后还未褪尽的潮红,而张易辰已经起身,由丫鬟伺候着更了衣,只用青盐净牙,胡乱洗了把脸,便大步离开了乐淑园。
永娘将晨褛捧到床前来,笑眯眯道:“晴姨娘,奴婢向您道喜了。”
晴歌心满意足地起身穿了晨褛,道:“只可惜王爷并不肯留在乐淑园内与我用早膳。”
“慢慢来,王爷早晚会发现晴姨娘的好的。你看昨夜他不是就宿在咱乐淑园内了吗?”
永娘哪里知道昨夜张易辰之所以宿在乐淑园,不过是瑶卿在他喝的酒水里做了手脚罢了。但是,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她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晴歌此时不断回味昨夜张易辰因为药物怂恿而对她做出的种种恩爱,眼角眉梢便有源源不断的娇羞喜色涌出来。
永娘见她如此趁热打铁道:“如果王爷能在乐淑园多留宿几次,晴姨娘怀得身孕,便是喜上添喜了。”
晴歌却突然神色一冷,不说话了。
永娘也只好住了嘴。
※
瑶卿昨夜宿在雍王府内,因为喝了太多酒,以至日上三竿仍然醒不过来。梦里,他与晴歌正赤/身裸/体纠缠于床帏之中,更加令他舍不得苏醒过来。正酣眠着,却猛不丁被人从床上揪了起来,身子一下悬空又重重摔落到床上去。
好一阵骨头散架般的疼。
瑶卿恼怒地睁眼,质问道:“谁?竟敢对本王不敬!”
却对上一张比他更为恼怒的脸,竟是张易辰。
张易辰的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昨晚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你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母妃如此,你也如此,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瑶卿见张易辰盛怒,不由气势一下就弱了,嘴里仍狡辩道:“九哥,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昨夜我喝醉了,也是被太监架到这里来睡的,你怎么会去乐淑园就寝,我可什么都不知情啊!”
张易辰冷笑,“什么都不知情,又怎么会知道我昨夜宿在晴歌那里?”
瑶卿一下语塞了,自己竟然说漏嘴,真是该死!见张易辰一副要掐死他的架势,他一边起身跳下床夺门而逃,一边辩解道:“九哥,晴歌好歹也是你的妾侍,你长期冷落她,这样对她不公平,难道你要冷落她一辈子吗?”
“她既是我的妾侍,何劳你和母妃为她出头?”张易辰大步追上瑶卿,像拎小鸡一样将瑶卿拎在手里,一甩便甩到了肩上,然后扛着大步走了出去,一边重重打他的屁股一边道:“枉你九嫂为了你的生辰忙得起早贪黑,你却回身就给她来了一招阴招,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雍王府内,本王再也不想看见你!”
张易辰是军人,瑶卿被他三两下扔上了侯伯勇准备好的马车上,马蹄得得,快速地将瑶卿送出了雍王府。
张易辰懊恼地站在王府花园里,心想:他该如何向白云暖解释呢?那个笨女人一定会假装大度说不在意的,然后偷偷躲起来抹眼泪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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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二章 晴歌怀孕
张易辰去找白云暖时,白云暖正送宁彦离开王府。
真娘上了茶,茶是极品的白毫银针,跟了贡鲜的漕船一路都是严限着时辰,遇风则用帆,无风则用纤,每日须行两百里水路,不过几日便到了上京。举世无双的白毫银针送至上京时仍然新鲜如初。锡制茶箱精巧铮亮,上头镂花细密,点着翠蓝,一打开茶箱,清新的茶香似水银一般,无孔不入,直浸到人的每一个毛孔里去。开过茶的屋子,好几日不散那种幽幽的香气。
张易辰用茶杯盖轻轻捋了捋那些绒如娃娃娇嫩肌肤的茶针,呷了一口茶,道:“这是年初的新雪烹的茶吧?”
真娘笑吟吟回道:“王爷好敏锐,的确是年初王妃命丫鬟们收了梅花上的新雪埋地下的,现在好天气,王妃就命奴才将地下这些雪坛子挖出来,用雪水为王爷烹茶。”
张易辰满意地点头,“新雪烹的茶就是香。真娘,年初的时候你还未到王府呢!”
“可不是,托王爷王妃的福,真娘才能来到王府当差,真娘一定会珍惜这泼天的福分,好好伺候王爷和王妃。”
真娘的话说得得体大方、滴水不漏,张易辰很是安慰,“你是阿暖娘家来的人,在这王府内本王理应抬举你几分。”
真娘立即欠身谢恩,“多谢王爷抬爱。”
正说着,白云暖回来了,身后跟着锦橙、锦屏和翠黛。见张易辰端坐厅上喝茶。神色有些凝滞,便笑问道:“王爷可是昨夜酒还未醒,怎么今日看起来怏怏不振的?”
张易辰不由一怔。他仔细观察白云暖的神色,心里有些侥幸:难道她竟不知道自己昨夜宿在晴歌那里的事情么?
真娘将张易辰察言观色的举止看在眼里,当张易辰的视线六神无主地抛向她时,她朝他摇了摇头,张易辰不禁有些会意。他们在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已经达成共识:白云暖不知道昨夜之事,而这件事必须被隐瞒。
张易辰夜宿乐淑园的事情无人在白云暖跟前提起半字,有时候不知情是最大的幸福。因为少了许多困扰。
夏天,白云暖的王妃生活是和阳光一样绚烂多姿的。张易辰与她极尽甜蜜恩爱,直到乐淑园突然传来晴歌怀孕的消息。她才觉如梦惊醒。
张易辰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不曾留宿过乐淑园,晴歌是什么时候怀的孕呢?白云暖几乎想破了头脑,但晴歌的怀孕是不争的事实。
而张易辰比白云暖更为头痛。没有想到那一夜竟然一矢中的!
安品园的寝居内。只留了白云暖和张易辰两人。
张易辰自然惴惴不安。白云暖也显得痛苦。抿着唇一直不说话。张易辰道:“阿暖,你骂我几句好了,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好……”张易辰愁眉苦脸,只差给白云暖跪下了。
白云暖阻止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是王爷?再说,晴歌原就是你的妾侍,她肚里怀的可是王爷的骨肉,这是王爷第一个孩子。王爷应该高兴才是。”
张易辰很有些诚惶诚恐地看着白云暖,“你真的不生气吗?”
白云暖无奈地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更生气的是你到底什么时候背着我去乐淑园那里的?竟然瞒得这样密不透风的。”
张易辰只好将瑶卿生辰那晚的事情合盘托出,并道自己瞒着,是害怕白云暖生气,白云暖叹道:“如果不是晴歌怀孕,这件事就永远遮瞒过去了。”
张易辰理亏,待白云暖越发怜惜。
夫妻二人商议之后,一起入宫向肖德妃禀报了晴歌怀孕之事。肖德妃大喜,传旨让晴歌入宫保胎。白云暖有些不爽,觉得肖德妃是害怕自己会加害晴歌肚里的孩子,但又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之举。一旦晴歌入宫,那她和她肚里孩子的安危就与自己没有瓜葛了,自己也乐得卸下这千金重担。
孰料,晴歌竟然不肯入宫。回肖德妃的理由是自己是雍王府的人,理应在雍王府内保胎。肖德妃强扭不过,便好好嘱托了白云暖一番,自然是让她身为王府女主人要看好晴歌肚里的孩子,一旦有所闪失,唯她是问。
白云暖心想,晴歌机关算尽,无非是想怀一个张易辰的孩子,如今得偿所愿也是圆满,自己对这个孩子没有加害之心,难道她自己还会害了这个孩子不成?于是,便也心安。
为了避嫌,乐淑园一概饮食起居,她都不干涉不过问。
眼见着过了孕期最危险的时段,晴歌仍旧平安无事,白云暖的心也渐渐安了下来。
一日,白苹命人送来了几个无籽西瓜,张易辰便和白云暖一起于湖心亭内品尝西瓜。瓜瓤鲜红清香,又没有黑籽,于三伏天实在是清爽香甜的一件享受。吃了大半个西瓜,便有东宫的人来请张易辰过府议事。张易辰依依不舍和白云暖告了别,嘱咐真娘道:“别让王妃久坐了,天气炎热,这湖心亭虽然凉爽,但还是让她早泄回去歇息。”
真娘一旁替白云暖打扇,听张易辰如此说,忙欠身应是。
白云暖笑道:“你且放心去吧,我吃完这些西瓜便回去。”
“睡个午觉,我就回来了。”
张易辰自携了侯伯勇去了。看着他玉树临风的背影,真娘道:“王爷对王妃是真心好。”
白云暖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的西瓜道:“也不知苹姐姐是何处得来这新奇的瓜儿,真娘你也尝尝。”
张易辰走了,真娘便没那么拘束,将扇子交给翠黛,自己则拿了西瓜吃。正吃着,忽见湖边永娘打伞护着晴歌缓缓走来。
真娘朝晴歌抬了抬下巴,对白云暖道:“王妃你看,这样大的日头,晴姨娘也真是奇了,怀着身子却不在屋里养胎,反倒出来闲逛,也不怕中了暑气,影响了胎儿。”
“孕妇晒晒太阳,透透气也是好的。”白云暖不咸不淡,并未现出吃味的语气。
真娘瞄了她家小姐一眼,便也跟着气定神闲。
那边厢,晴歌已经缓缓扶着永娘走上了通往湖心亭的石桥。
真娘道:“王妃,晴姨娘是要来向你请安吗?”
翠黛在白云暖身后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插嘴道:“晴姨娘只是妾侍,见了王妃自然是要来请安的。”
真娘担忧道:“晴姨娘现在是有孕之身,王妃还是避着为宜。”
翠黛又道:“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哪有正室避着妾侍的道理?”
“就你多嘴?”真娘睃了翠黛一眼,翠黛便闭嘴了,只专心扇扇子。
白云暖笑道:“横竖咱们多长个心眼便是,她也不是三头六臂,难道还能吃了咱们?”
白云暖虽如此说,真娘心里到底是悬着一块石头。
晴歌倒是恪守礼仪起来,先是站在湖心亭外,由永娘向内禀报,白云暖道:“外头日头大,让晴姨娘近来避暑吧!”
晴歌这才迈步入了湖心亭内,又要按礼仪向白云暖行礼,白云暖道:“你是有孕之身,这些俗礼都免了吧!”
永娘扶着晴歌起了身,白云暖见她肚子微微隆起,便道:“这才三四个月光景,显怀到是显得快呢!”
晴歌一手撑腰一手抚着肚子,浅笑吟吟道:“许是胃口太好了的缘故。”
“你现在是一张嘴养两个人,当然要多吃点。”
白云暖刚说完,晴歌便巴巴地看着白玉桌子上的无籽西瓜,可怜兮兮地咽了咽口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西瓜之祸
“天好热,我好渴啊!”晴歌盯着那飘着清香的西瓜不停地咽着口水。
白云暖对真娘道:“给晴姨娘拿块西瓜尝尝。”
真娘还犹疑着,永娘却开口了。
“晴姨娘,德妃娘娘嘱咐过不让你吃王妃赏的东西。”
永娘的话激怒了真娘,她一把拿起一块西瓜走到晴歌跟前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永娘怒目相向:“真娘,你竟敢说德妃娘娘是小人?”
“德妃娘娘光明磊落,偏有些小人要曲解娘娘的圣德。”真娘将西瓜没好气地放进晴歌手里,“这西瓜是我们苹小姐送的,王爷、王妃都尝过了,皆都无碍,总不能同样的西瓜晴姨娘尝了就出事吧?”
永娘还要说什么,晴歌睃了她一眼,一边接了那西瓜,一边讨好地对白云暖道:“姐姐可不要生永娘的气,她不过一个奴才,头发长见识短。”
“什么样的主子才有什么样的奴才!”真娘冷哼一声回到白云暖身旁。白云暖并不愿与晴歌争口舌是非长短,只一脸清者自清的微笑。
而晴歌更是笑意深深地谢了白云暖,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那块西瓜,然后做出心满意足的模样,连夸好吃解渴香甜。
这夜,乐淑园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事情:晴歌流产了!这消息还未传到安品园,就已经先惊动了贤宜宫里的肖德妃。
白云暖在睡梦中被真娘摇醒:“王妃,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白云暖睡眼惺忪的。
“晴姨娘滑胎了。”
白云暖如被冰水浇头,立时醒了。
“德妃娘娘已经从宫里带了御医出来了,现在正在乐淑园里头。”真娘急迫地说。
“王爷呢?”白云暖隐隐觉得大难临头,这件事一定会被栽赃到自己头上的。
“王爷在门外等着王妃呢!”
白云暖匆匆更衣梳发,便到门外与张易辰汇合。
“王爷……”
张易辰已经握住了白云暖冰凉如水的手,用目光示意她不必解释,自己言简意赅道:“阿暖,你要做好准备接受母妃的刁难,因为御医诊断了晴歌的流产是因为她吃了加了滑胎药的西瓜所致,而那西瓜翠黛已经作证是你赏给晴歌吃的。”
白云暖有些站立不稳,果真是一场阴谋。自己出生于一个身家清白的小门小户,的确是斗不过这些惯常于阴谋诡计的皇室之人。
“王爷可相信我?”白云暖忧心忡忡地看着张易辰。
张易辰更紧地握住白云暖的手:“你说呢?”
白云暖的心这下便安了。
可是张易辰无法心安,“可是母妃和晴歌会抓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的。”
“有王爷信我,阿暖便什么都不怕了。清者自清,我不会有事的。”
“本王会全力护你,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午夜的月光在此刻显得分外凄凉,照在白云暖白皙的脸上尤为惨淡。
“王爷,您一定要保王妃平安无事啊!”真娘哭着跪在了张易辰脚边,她全身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她真是悔青了肠子递那块西瓜给晴歌。
“真娘,你不用担心。”
张易辰冲真娘点了点头,便拉着白云暖的手一起离了安品园。
※
乐淑园内,灯火通明,血腥气息浓重。
里间是晴歌嘤嘤呜呜的哭声。外间,肖德妃正襟危坐,满面怒容,问繁香道:“繁香,王爷和王妃怎么还没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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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阿暖落难
繁香向外探看了一下,但见溶溶月色中,张易辰和白云暖携手匆匆行来,忙折身对肖德妃回道:“回禀娘娘,王爷和王妃来了。”
“让他们进来!”
肖德妃话音甫落,张易辰和白云暖就进到了屋内。
请安行礼之后,肖德妃道:“两个都跪着!”
张易辰和白云暖一凛。
肖德妃便开始教训,教训的话是意料中的,无非责怪白云暖没有看护好晴歌肚子里的孩子,让雍王失去第一个孩子,罪不可恕,末了道:“晴歌肚里的孩子没了,阿暖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御医说晴歌是吃了上了滑胎药的西瓜才导致滑胎的,那西瓜听说是阿暖送给晴歌吃的,阿暖,这件事你可要解释清楚!本宫宁可相信你是无心之失,而不是有意为之!”
白云暖道:“儿媳的西瓜是姐姐白苹所送,儿媳担保那西瓜绝对是安全的,儿媳和王爷都吃过那西瓜,均无事,儿媳不知为何晴歌吃了那西瓜会导致流产。”
张易辰道:“母妃,儿子也吃过那西瓜,的确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晴歌是午间吃了阿暖的西瓜,却在半夜流产,这时间上并不登对,所以,还请母妃明察,晴歌流产,或许另有隐情。”
“王爷!”里间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唤,晴歌披头散发由永娘搀扶着走出来,步子轻飘飘的,脸色惨白并淌满泪水。
“王爷这样说,晴歌还不如一死了之呢!”晴歌说着作势就要撞墙。永娘死命拦住了她。
肖德妃道:“晴歌你这是做什么?姑姑不是从宫里出来替你做主了吗?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
晴歌只是掩面而哭。
永娘道:“启禀德妃娘娘,因着郎中说有孕之人不可成日闷在屋里,也要去透透风晒晒日头。方对胎儿有益,白日里晴姨娘便在奴婢的劝说下去湖边散步。恰巧王妃正在湖心亭内品尝西瓜,便赏了一块西瓜给晴姨娘吃,奴婢提醒过晴姨娘,德妃娘娘嘱咐过王妃赏赐的吃食不可妄吃,可是晴姨娘碍于尊卑,念及王妃一片好心。便尝了那块西瓜。回到乐淑园内,晴姨娘便觉人不舒服,奴婢便要去请郎中。孰料安品园的翠黛姑娘拦了奴婢的去路,任是不让奴婢去请郎中,晴姨娘到了晚间便觉肚子隐隐发疼,谁知半夜里便见了红。要不是德妃娘娘从宫里带了御医出来。只怕晴姨娘母子俱都不保……”永娘说着也哭了起来。
白云暖听得心里窝火,如此赤裸裸的栽赃。
“白日里,儿媳并未肯赏西瓜给晴姨娘吃,是晴姨娘自己执意要吃那西瓜的,至于翠黛为何要拦永娘的去路,儿媳不知。”
肖德妃冷笑:“你倒撇得干净!”
张易辰道:“去把那翠黛叫来,一问便知。”
翠黛来了,供词令白云暖跌破下巴。
那丫鬟竟然指认白云暖强逼晴歌吃西瓜。又招认是白云暖指使自己的晴歌吃的西瓜里下了落胎药,也是白云暖指使自己不让永娘出府去请郎中的。言之凿凿。指天发誓。
肖德妃一脸阴云密布:“都道相由心生,本宫怎么也想不到阿暖你菩萨般的面容却包藏一颗蛇蝎心肠!”
白云暖心里纷乱,但张易辰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心里蓦地安静下来,她知道无论如何张易辰都会帮她度过这次难关的。
那边厢,晴歌已经扑过来拉扯白云暖质问:“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王爷的人和心都是你的了,王妃的名分也是你的,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你为什么连这样无辜的一个小生命都不放过?你实在太恶毒了!那是王爷的骨肉啊!你厌恶我,也该念及王爷对你一片深情,断下不得这样的狠手啊!”
“晴歌,你不要胡闹!”张易辰已经腾地起身,拉开晴歌,将白云暖护在了怀里。
晴歌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这一跌,心下又是绝望又是怨恨,下了狠心一定要死咬住白云暖不放。她匍匐于地,对肖德妃嘤嘤哭道:“姑姑,晴歌死不足惜,可是王妃害死了晴歌和王爷的孩子,请姑姑一定要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做主!如若能替我死去的孩子报仇,晴歌宁愿一死!”
“好了!”肖德妃呵斥道,“你是本宫的亲侄女,谁人敢让你死?你的孩子死得冤枉,本宫自然要替他伸冤,因为他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本宫的孙子,本宫绝不容许心思歹毒之徒逍遥法外!”
肖德妃说着,目光如一道利刃射向张易辰怀里的白云暖,道:“王妃,而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有宫里温太医的证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白云暖抿了抿唇道:“儿媳冤枉,晴歌流产一事的确和儿媳无关!”
“还敢狡辩?翠黛是你的丫鬟,西瓜是你赏赐给晴歌吃的,温太医也证实西瓜里的确下了滑胎药,铁证如山,你竟不肯认罪,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肖德妃传了太监上来。
张易辰道:“母妃,事实尚未明了……”
肖德妃道:“王爷若要偏袒王妃,大可拿出证据,阿暖和晴歌,都由本宫带回宫里先。”
太监们得了肖德妃示下,便要上来拿人。
张易辰护住白云暖道:“母妃,阿暖不能跟着母妃去宫里。”
“难道你不放心母妃?”
张易辰不语。
肖德妃叹一口气,“也罢,本宫答应你,给你三日期限,你要是拿不出证明阿暖清白的证据,那么本宫便要你废了她!”
肖德妃态度强硬,张易辰激灵灵一凛。
白云暖回眸凝视着张易辰道:“阿暖相信王爷定能救我!”
※
肖德妃被白云暖连夜带回了宫里,张易辰一时急得有些六神无主,晴歌也一并带回宫里,他想找晴歌逼问实情都不可能,只能逼问翠黛,不料那丫头竟然跳湖自尽了。
张易辰一时惊愕不已,直觉这是个阴谋,命了侯伯勇连夜去查翠黛的娘家人,得到消息是翠黛的兄嫂家早于半月前就搬离了京城,去向不明。
张易辰只能去查西瓜上滑胎药的来源,绝不可能是白苹下的药,那药翠黛已经招认过是她下的,而今已然死无对证。
转眼便是第三日,张易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自己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竟然于内宅之斗毫无招架能力,不由有些气馁。
宫里,肖德妃又派了王瑾来询问实情进展,并给张易辰下了最后通牒,拿不出证据证明白云暖清白,便让白云暖滚蛋回洛县去。
张易辰对王瑾道:“阿暖和本王可是皇上御赐的婚姻,没有父皇旨意,谁敢让本王休妻?”
王瑾道:“德妃娘娘说了,王妃失德,皇上也不会保她的。”
王瑾回了宫,张易辰更加火急火燎。
钟离雪进来,深深跪伏于地道:“不如让阿雪去替王妃认罪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钟离雪替罪
贤宜宫的一处偏殿里,月光清冷地照着白云暖,白衣素服,素面朝天,却在月光里美好得像个仙子。周围很静,白云暖的眼睛睁得很大。
她在这处偏殿已经被禁闭了三日。
明日,如果她不能自证清白,她的丈夫不能替她证明清白,那么她就要滚回洛县去了。
这三日,她想了很多,也看清了许多,她却并不烦恼。肖德妃和晴歌是在她对立面的人,无论他们如何暗算她,厌恶她,她都不在意,只要张易辰是信她的,她便足够了。
可是三日终究是要过去了,当明早的曙光一亮起,她和张易辰的夫妻缘分或许就要尽了。这三日,雍王府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知道张易辰一定在替她奔走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她想了三日也想不懂,那西瓜怎么可能加了堕胎药呢?翠黛是何时在那西瓜里加了药的?翠黛为何要陷害她?推论是毋庸置疑的,翠黛定是受了晴歌的收买或者威胁,才会辜恩卖主的,就是不知翠黛被晴歌抓住了什么把柄。如若她能从贤宜宫里出去,一定要找翠黛问个清楚,但求死得明白吧!
白云暖不知道此时的翠黛早已成了湖底冤魂。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谁?”
“是我,王妃,我是繁香。”
原来是繁香姑姑。
白云暖忙从窗下的软榻上起身迎上去,她要找火绒。繁香制止了她。
繁香道:“王妃,别点火,不能让宫里其他人知道我来过。”
幸好有窗外投射进来的银白的月光。映出繁香充满关心的面孔。在这贤宜宫里,难得繁香对自己充满善意,白云暖心里充满了感激。
“姑姑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繁香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点心,道:“我刚热的粥,趁热喝吧!”
“姑姑,我哪有胃口吃?”
“王爷就是知道王妃你心情不好食欲不佳,才让我走这么一遭的。”
听是张易辰委托繁香来的。白云暖不由打起了精神。
繁香道:“王爷已经想好了救王妃的计策,请王妃心安。”
繁香带来的消息让白云暖如溺水中看见了浮木,心里石头顿时落地。繁香走后。白云暖才惊觉:为什么繁香说的是王爷已经想好了救她的计策,而不是找到证明她清白的证据?
※
白天很快便来了。张易辰将白云暖从贤宜宫里接出去时,肖德妃的脸色很难看,晴歌的脸色更是难看。
张易辰的笑容却是如释重负的。
一起随张易辰入宫接她的。除了侯伯勇。还有安宇梦。
“没事了,晴歌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张易辰的声音暖暖的,给人安定的力量。
白云暖也没有细想,便上了马车,随张易辰回了王府。
王府里真娘率领着一众丫鬟们迎上来,见白云暖三日不见憔悴了不少,真娘心疼到不行,亲自伺候了白云暖沐浴更衣。又命人准备了膳食。
白云暖吃饱喝足,便要传翠黛来问话。
真娘道:“那个作死的丫头在王妃离开王府的当日就投湖自尽了。”
白云暖心里“咯噔”了一下。又一个丫鬟没了,她这主子当的,都是克丫鬟的命。
“那翠黛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吗?在王府里死的,总要安抚善后的。”
真娘简直要晕倒,她对白云暖道:“我的王妃,你为什么这么心善?那丫头坑了你呀!”
“她也是被人坑了,伺候我这一场,她倒也没什么错。”
真娘看着她家主子妙言菩萨般的面容,道:“那丫头是猪油蒙了心了,不过她家已经没有人了,她的兄嫂早就逃离京城,这一切不过是个设计已久的预谋罢了,幸而王爷机敏,王妃你才得以化险为夷。”
白云暖怔了许久,才道:“也不知王爷找到了什么证据才向母妃证明我的清白的。”
真娘叹一口气,“王爷对王妃的心倒是真的无可挑剔,王妃被带去宫里这几日,王爷是茶饭不思坐立不安,苦无良策,翠黛死了,死无对证,出诊断的温太医又是宫里的御医,王爷也无法找他问话,还好阿雪那丫头总算不是个忘本的……”
真娘的话叫白云暖有些不解:“关阿雪什么事?这件事又和她没有关系。”
“她是没有罪,可是她欠了王妃的恩哪!要不是阿雪替罪替得快,奴婢都想向王爷自请入宫去替了王妃认罪呢!”
白云暖整个人都发抖起来,戚雪竟然替她认罪?肖德妃和晴歌岂会放过她?
“她说是她干的就是她干的了?母妃何等精明,岂能相信?晴歌的目的是扳倒我,又岂会善罢甘休?”
“可是德妃娘娘也不能不给王爷面子呀!你和王爷的婚姻是皇上御赐的,难道德妃娘娘要王爷休妻,王爷就能休妻了?可是德妃娘娘大话已经说出了口,总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晴姨娘还能兴得了风作得了浪?”
白云暖心里有些纷乱,她担心阿雪进宫之后会遭遇些什么惩罚,晴歌和肖德妃一定会严惩于她的,她的认罪坏了她们的如意算盘。
“不行,我得去找王爷,阿雪是无辜的,不能平白无故替我牺牲!”白云暖火急火燎地去找张易辰。
张易辰却不在王府内,白云暖抓了几个奴才问:“王爷呢?”都道“没看见,不晓得”。幸而安宇梦过来了,告诉白云暖:“王爷接完王妃,就和侯大人一起驾着马车离开王府了。”
白云暖心想:张易辰能去哪里呢?依他的性子,她大难不死归来,肯定会留在府内安抚她才是的呀!
日落时分,张易辰回来了。马车驾进王府时就散发着一股血腥气息。
马车停在了安品园门口,侯伯勇抱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随着张易辰疾步走进了安品园。
白云暖听丫鬟来禀说王爷回府时,忙和真娘迎了出去。一见张易辰匆匆的形色和侯伯勇怀里血淋淋的女子吓了一大跳,而再定睛看那女子时,不是别人,正是阿雪!(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采莲曲
钟离雪去宫里替白云暖认罪之后,被肖德妃赏了杖刑。四十大板打完之后,如果是一般宫女早就一命呜呼,还好她练过武,身子骨不差,被太监扔到乱葬岗时还有一息尚存。
张易辰早就命侯伯勇暗中跟踪宫里的太监,等他们一离开乱葬岗,立即将钟离雪救了回来。
王府内早已等候着张易辰安排好的郎中,钟离雪一回到王府便接受了治疗,因为救得及时,性命无忧,但伤势实在太重,整个臀部和背部早已血肉模糊,如一团被雨水搅和稀烂的泥。
白云暖站在回廊上,见丫鬟们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抱厦内走出来,心里充满了自责。
张易辰揽主她的肩,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虽是什么话都没说,却已让白云暖感受到一股暖意深深。
美善怒冲冲从抱厦内跑了出来,她身后跟着戚杰,拦都拦不住,美善已经冲到了白云暖跟前,满眼的杀气。
美善还未开口,“啪”的一声,张易辰已经给了她一巴掌,直把她打到地上去,“大胆奴才,竟敢对王妃不敬!”
美善的唇角已经渗出了血丝,她怒不可遏,却终究没有说任何话,由杰将军拉着下去了。
白云暖对张易辰道:“王爷,原是我理亏……”
“你是主子,她们是奴才,奴才替主子出生入死这是应该的,是分内之事!”
白云暖不语了。张易辰是王爷,是皇子,从小养尊处优。自然有这样的优越感,她可不一样,她带着前世那么悲苦的记忆,这一世但凡有人对她好,她便加倍报答的。再说戚雪和美善原不是她的奴才,不过张易辰如何肯追究这些。
白云暖想等戚雪的伤治好了,她再和美善好好化解心结吧!
※
钟离雪的伤在半月后。终于好得利索了。
这一次事件过后,白云暖对钟离雪可是感激加感动,早把过去的猜忌抛到了一边。
夏日。王府里一池的荷花开得正艳,白云暖便邀了钟离雪去湖里赏荷。在碧绿的荷叶丛中,一蓬蓬的荷花绽开它们柔嫩的裙裾,粉红的。深红的。纯白的,青的,黄的,一朵接着一朵,一片连着一片,在湖面上层层叠叠地蔓延开来,将整个湖面装点得分外妩媚多情。一朵朵荷花紧紧地依偎着碧绿的滚圆的荷叶,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更加雅洁,妩媚。清秀。粉红色的荷花从水中钻出来,微笑着,活像一个粉妆玉砌的瓷娃娃。这些荷花从一只只大圆盘中冒出来,有的花瓣全部张开了,露出嫩黄色的小莲蓬,才展开两三片花瓣的荷花有着小姑娘般的羞涩,像一个刚刚学步的孩子,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走,惟恐会跌上一跤。还有那还沉浸在美梦中的花骨朵,但是它们看起来饱胀地快要破裂似的。
清风徐过,荷叶挨挨挤挤,荷花摇晃着脑袋,满湖的清香飘逸,还有鱼儿在清波里游窜,青蛙偶尔蹦跶,实在是闲然自得的夏日时光。
戚杰摇着小船的橹,白云暖和钟离雪就坐在船上,在荷花荷叶间穿梭。
有一枝荷花将粉白娇嫩的笑脸伸到了船上,白云暖伸手将它摘了下来,递给钟离雪道:“阿雪,送你的。”
钟离雪谨慎地笑着,并不肯接那荷花,小心道:“奴婢不敢。”
“什么奴婢?经过这一次事件,我早就把你当姐妹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可好?”白云暖热情地邀约。
杰将军在船头一边打橹,一边拿余光瞟着白云暖,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好、善良的女子,和他的公主比起来,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幸运了,是朵温室里的娇贵花朵,不像他的公主,生来的命运就是要经历风吹雨打的。
此时此刻,杰将军对白云暖充满了对他们家公主一样的怜惜的情愫。
听白云暖说要和钟离雪义结金兰,忙附和道:“阿雪,王妃一片好意,你就承受了,不要推拒了。”
钟离雪回头看了杰将军一眼,他便心虚地别开了头。
钟离雪接了那荷花,对白云暖笑道:“王妃的抬爱,奴婢心领了,王妃对阿雪原就有救命之恩,阿雪不过知恩图报罢了,再说,王爷教导过,对主子尽忠,这是奴才的本分,阿雪既然留在了王妃身边,一定会恪守本分的。这荷花美丽纯洁,就像王妃善良的心,阿雪接受了,至于义结金兰阿雪可不敢,因为害怕折福。”
白云暖叹气:“横竖我在心里是认阿雪你做姐妹的。”
钟离雪低头闻了闻那荷花的清香馥郁,恳切地看着白云暖道:“王妃,请你不要生美善的气……”
“怎么会呢?”白云暖笑着打断她,表现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来。
那边厢,安宇梦掌橹的一只小舟上,锦橙和锦屏几个小丫头采了许多菱角,正在欢快地唱着采莲歌儿:“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歌声清越悦耳,节奏明快动人。白云暖这边不由听得呆了。
钟离雪道:“这是什么歌?如此好听!”
“这曲子叫《江南》,锦橙、锦屏虽在上京,但她们的故乡在江南,所以能用吴越之音唱出这样的采莲小调,之所以好听,或许里面掺杂了许多她们的思乡之情吧!”
思乡二字触痛了钟离雪心底里隐埋极深的弦,她的面颊上明显痛苦抽搐了一下。
杰将军将钟离雪面上的痛苦看在眼里,生怕她会露出更多真情出来,忙道:“王妃,你看,岸上站着的可是十三王爷?”
白云暖和钟离雪皆顺着杰将军手指的方向看向岸边,果见一个身形瘦削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背手立在岸边。
“王妃,那的确是肃王爷。”钟离雪定睛看了一会儿,对白云暖道。
不消众人说,白云暖也已经认出了瑶卿。只是不知他今日到雍王府所谓何事。想晴歌仍在宫里,实在不知瑶卿到雍王府还能有什么事。
“九嫂,请到岸上一叙。”
瑶卿在湖岸上站着,拱手对湖中的白云暖说道。(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七章 宁彦的手信
白云暖并未细想太多,只是命杰将军将船摇到岸边,和钟离雪二人登船上岸。艳阳高照,白云暖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钟离雪掏出帕子正要替她擦拭,手刚伸到半空就被人拽住了,她回过头去,对上了瑶卿阴森森的目光。
杰将军正在停船,并未注意到岸边的事变。
白云暖隐隐觉得瑶卿的行止不对劲,果不其然,他一手扣住钟离雪的手腕,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招,就招出了几名羽林郎。
羽林郎各个手执兵器,齐刷刷架在了钟离雪的脖子上。
白云暖被众人冲撞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她质问瑶卿道:“十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瑶卿回头看她,冷冷道:“九嫂,此女是被母妃下令杖杀的凶手,你怎可还将她收留在王府之内?”
白云暖不想同瑶卿废话,只是道:“如果你今日将阿雪从王府内带走,你就不怕你九哥与你兄弟情谊出现裂痕吗?”
瑶卿傲慢道:“本王正是替九哥的孩子擒拿凶手,九哥不但不会怨怒我,反倒会感激我吧!”
说着,就要押钟离雪离去。
白云暖大喊起来:“杰哥,快救阿雪!”
杰将军听到呼救,从船上轻盈跃起,落在了瑶卿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瑶卿吃惊地看着杰将军,心里暗忖:此人轻功竟如此了得!
杰将军没有兵器,只能徒手制止瑶卿:“肃王爷,将人留下!”
“戚杰!”钟离雪喝住了杰将军,用眼色制止他与瑶卿动手,只是道:“快去找王爷!我不会有事的!”
“你倒是是个识相的!”瑶卿回头给了钟离雪一个凉飕飕的笑,便让人将钟离雪押走了。
钟离雪被押走,白云暖赶紧命人去找张易辰。张易辰今日一早上朝之后就别皇帝留住议论朝政,至今未归。白云暖便命戚杰和安宇梦赶紧去宫里找他,并交代说,如果皇帝不肯放王爷回来,就谎称王府走水了。
戚杰和安宇梦去了,白云暖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前头仆人来报说宁彦来访。
白云暖心想,这当会儿哪有心情和宁彦叙聊,可是打发人回去又显得不礼貌,只好让人将宁彦请进来。
宁彦和小七进了安品园,见白云暖面有忧虑焦躁的神色,便询问白云暖遇到了什么事。
白云暖道:“还不是晴歌的事吗?”遂将晴歌怀孕流产嫁祸于她、钟离雪替罪的事情一一说了,孰料正焦灼间,宁彦却哈哈大笑起来。
白云暖奇道:“你这人,这么大的冤枉,你竟还笑得出来?更何况现在阿雪又被抓进宫里去了,只怕这回凶多吉少,再难逃脱了。”
宁彦拍拍白云暖的肩,笑道:“有我在,你就安哉吧!”当即修书一封,让白云暖差人送到贤宜宫给肃王瑶卿,并对白云暖打包票道:“王妃,不必雍王出马,肃王爷见了我的信,定会将阿雪毫发无伤地送回王府的。”
白云暖将信将疑,见宁彦一脸笃定,便只好差人将信送去了宫里。(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八章 我要进宫
钟离雪不知道为何肃王瑶卿抓了她,又放了她。在去往贤宜宫的马车上,瑶卿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待会儿看我母妃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既然忠肝义胆要替雍王妃认罪,就应该替她去死!这一回,绝对当场把你打死,再扔乱葬岗喂狗!”
钟离雪当然面无惧色,潜意识里她觉得白云暖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对肃王瑶卿笑笑道:“但愿能如王爷所愿!阿雪的命不要太硬就好!”
“你!”肃王瑶卿有些被激怒。可是,肃王爷的马车还未到达贤宜宫,便接到了来自雍王府的信。肃王爷看了宁彦的手信,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变成个难看的疙瘩。
钟离雪于是又被送出了宫,毫发未损地送回到雍王府里。临下马车时,瑶卿恼怒道:“这回算你走运!”钟离雪不知道瑶卿是何原因放了她,她只是冷笑道:“王爷,阿雪是走运,就不知十三王爷你够不够走运了!”
“什么意思?”瑶卿看着钟离雪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毛。
钟离雪故作轻描淡写道:“如果奴婢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九王爷可是说过不许十三王爷再上雍王府的门,今日十三王爷从王府内掳走奴婢,不知道有没有经过九王爷的许可啊?”
瑶卿的面色瞬时灰如土色,而钟离雪已经笑着下了马车进了雍王府。
钟离雪对雍王府送给瑶卿的那封手信充满了好奇,白云暖也同样好奇。但是宁彦却只字不肯透露。因为钟离雪没事,白云暖便也就不追问了。
张易辰从宫里赶回来时,白云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让下人在张易辰跟前提起此事,张易辰便也没得去找瑶卿算账。
一日,白云暖刚和张易辰从京郊踏马归来,便见钟离雪在安品园内等她。
“有事和我说?”白云暖一边由真娘伺候着换行装,一边问她。钟离雪点头,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是,白云暖换好了家常服。遣走真娘,问她道:“可是又要我帮你游说杰哥娶美善?我不能打包票的,因为杰哥和我说过他有心上人了。”
“啊?”钟离雪吃惊。杰将军从未和他说过这桩事,竟和白云暖说了。她有点涩涩地摇了头,道:“不是戚杰和美善的事情,阿雪是想求王妃另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白云暖笑着去拉钟离雪的手。她是欠了钟离雪天大的人情,一定要还她的,但是钟离雪的要求令她惊得下巴都要跌下来了。
“我想进宫!”钟离雪咬了咬唇说道。
“什……什么?”白云暖咽了咽口水,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钟离雪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白云暖拉着钟离雪坐到桌旁,惊愕地问道:“你要进宫做什么?宫里有德妃娘娘,有晴歌,你去宫里不是羊入虎口吗?她们可没有放过你的意思,你现在暂时平安无事。只是碍于王爷的颜面。”
“可是宫里有皇上……”
钟离雪的话叫白云暖张了嘴就合不拢了,如果可以。她的下巴早就掉了。
“你对皇上……”白云暖不可置信地看着钟离雪,钟离雪强带几分娇羞,点了点头。
“这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白云暖依旧惊魂甫定,完全无法回神。
于是钟离雪开始编造了,她喜欢上皇帝那个老色鬼是在除夕家宴的时候,远远那么一观望便沦陷情网。白云暖听得匪夷所思,却也深信不疑。
钟离雪“噗通”跪在了白云暖跟前:“求王妃成全!”
白云暖赶紧拉她起来,道:“你让我好好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白云暖是铁定要帮钟离雪的,钟离雪对她的情谊也由不得她不帮,只是如何帮呢?将一个人送进宫啊,这可不是送一只蚊子进去那么简单的事情,她所能求助的,也只能是张易辰了。
※
张易辰这几日神神秘秘的,与白云暖的见面机会并不多,除了上朝,便是蜗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白云暖轻易不去打扰他,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为了钟离雪,她也只好去找张易辰。
推开书房的门,白云暖一下愣住了,惊呼道:“王爷,你在干什么?”
但见张易辰满头满脸白色的粉末,头发和眉毛都变得白乎乎的,双手却在一个盆子里捣鼓着什么,好像是一团粘乎乎的面粉。
看到白云暖突然出现,张易辰也吓了一大跳。他快速地将盆子藏到了身后,咽了咽口水,结巴道:“阿……阿暖,你怎么来了?”
白云暖已进了书房,掩了房门,掏出帕子走到张易辰跟前去,替他擦拭头脸上的面粉。
“王爷,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变戏法吗?瞧这白乎乎的,都将自己变成雪人了。”
张易辰紧紧攥着身后的盆子,局促道:“阿暖,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什么呀?”白云暖不解地拉出张易辰身后的盆子,见那团面粉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扑哧一笑道:“王爷,你是要做面点给我吃么?”
张易辰面上闪过一丝羞涩,点了头道:“那天去母妃那里探望晴歌时,发现繁香姑姑做的一款面点很别致新颖,便央了繁香姑姑教我,你知道领兵打仗我在行,厨艺可不行,所以我就躲在书房内偷偷练着。我想无论学什么,勤学苦练的理总是一样的,等我学好了,做出来了再去送给你吃,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撞破了。”
张易辰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白云暖,像个讨巧的孩子。白云暖忽然鼻头一酸。此生得此夫婿,夫复何求?她不觉眼里有了湿意。
张易辰赶紧拿手要给她擦拭,手抬到半空才发现手上全是面粉。忙又缩了回去。白云暖却捧住他沾满面粉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感受着面粉便干后的粗糙颗粒,幸福地笑起来。
“王爷,你这样宠我,会把我惯坏的,有朝一日你若不爱我了,阿暖会很失落的。”
张易辰听着白云暖甜糯娇嗲的声音。早已满心柔软,“怎么会不宠你了呢?给我一万年,我也爱你爱不够啊!”张易辰将白云暖紧紧箍在了怀里。
白云暖趴在他怀里。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幸福得都要融化了。
“王爷,什么面点那么别致,还劳你如此雅兴?”
“别致的是它的意义。繁香姑姑说吃了这面点便能让夫妻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如此神奇。那岂不是妖术?”
“其实不吃这面点,本王也已经中了爱你的妖术了。本王只是想让你吃了这面点,能像本王爱你一样地爱我……”
张易辰温热的气息暖暖的喷在白云暖的耳边,痒痒的,暖暖的,让人从心底都能笑出来。
“王爷,那阿暖和你一起做这面点吧!咱们一起做这面点,然后煮熟了一起吃掉。一起中这妖术,一起爱对方一万年都不改变。好不好?”
“不好!”
白云暖吃惊地抬头,看张易辰两眼邪坏,只听他笑道:“一万年不够,至少要两万年……”
白云暖笑了,发自心底的笑,笑得眼睛都要没掉了。
吃那甜甜蜜蜜、如胶似漆面点的时候,白云暖终于说起了钟离雪进宫的事情。
“王爷,能帮帮阿雪吗?她爱上了父皇……”白云暖讨好地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易辰。
张易辰一口面点含在嘴里,刚要吞下,生生被噎了个泪眼汪汪。白云暖忙拿水给他喝,又是拍背,又是询问。
张易辰终于咽下了面点,可一点都不感觉到甜蜜,只有嗓子眼被撑大的苦涩。
“好点了没?好点了没?”白云暖询问。
张易辰吞了吞口水,道:“没被面点噎死,也被你告诉我的这个消息噎死了。”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白云暖噘嘴,不悦地看着张易辰。
张易辰道:“阿雪喜欢父皇,怎么可能?”
“不是喜欢,是爱上!”白云暖强调,一想起钟离雪提到皇帝时那一脸花痴样,和非君不嫁的决心,绝不是喜欢这么简单了。
张易辰正色道:“阿雪能够替你扛下晴歌流产一事,怎么看也看不出她是如此有野心的人哪!想做父皇的女人,谈何容易?”
“什么野心?”白云暖更加不满,“就不许人家是真爱吗?”
“我觉得事有蹊跷。”张易辰砸吧着嘴,陷入沉思。
眼见着张易辰有回绝的意思,白云暖就有些慌,她低声道:“你就不能看在阿雪对我有恩的份上帮帮她吗?管她是野心还是真爱,成全她一次,不行吗?父皇一向抬举你……”
张易辰的心一下软了,他拉了白云暖的手道:“我是你丈夫,当然要替你还这个人情,否则你一辈子心里都觉欠了阿雪的,我不要你心里有负累。但是进宫一事,我只能尽力安排,至于父皇看不看得上阿雪,那是阿雪自己的福分问题了,我可不打包票。”
白云暖脸上这才多云转晴,她兴高采烈回答张易辰道:“以阿雪的美貌和品性,我对她有信心。”
“那你对自己可有信心?”
张易辰的话叫白云暖一凛,她看着张易辰眸子里已燃起了一丝邪念,忙逃也似的跑走。守孝还有大半年,她可不能功亏一篑。
“我替阿雪谢过王爷大恩大德了。”白云暖跑到门口,回头给了张易辰一个狡黠的笑。
张易辰立时又三魂丢了七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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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九章 一条不归的路
今年替皇帝选秀的事宜仍由洛甫丞相负责。
张易辰特特给洛甫发去了请柬,邀他来府上看戏。洛甫竟不计前嫌地来了,张易辰素知洛甫喜欢看戏,便安排了京城最好的戏班,来王府驻场。
洛甫却道:“听闻肃王爷生辰那日,雍王府内有个技艺高超的小旦唱念做打样样俱通,略有几分昔日京城内的名旦琴官的风采,不知老臣今日可有幸一饱耳福?”
张易辰心想:洛甫难道会不知道那小旦就是安宇梦么?
此番提及,定是有意为之的。
张易辰只知安宇梦与洛甫之间隔着七尾出家的恩怨,不知道还有琴官丧命的仇恨。他便不顾白云呢反对,让安宇梦登台献艺。而安宇梦并不推诿,老老实实地登台,老老实实地唱戏,十分敬业。
白云暖在安品园内听着外头戏台上的乐音,很是坐立不安。可是没有张易辰的允许,她又不能去戏台下一观究竟。
真娘劝道:“王妃也不必担心,咱们有求于人,也不能不顾着相爷的喜好,王爷这也是权宜之计。再者,那安公子不也没有反对和推拒吗?他即肯上台,说明心里的坎儿自然是跨过去了。”
白云暖忧心忡忡道:“如果他能放得下那千金重担,就不会偏激到宁肯自残宁肯放弃与七尾的爱情也不愿将就了。他终是放不下琴官一命的。他肯委屈自己登台献艺,无非是为着我的缘故,他心里终是将我放在极重要的位置。”
白云暖甚至想,或许安宇梦前世是条狗,这一世才会如此忠诚和肝胆。
真娘安抚道:“王妃不必担心,或许一切都只是王妃太过忧虑了,安公子或许早已释怀,而正为一时冲动后悔不已呢!”
目前看来,白云暖的确是多虑的。钟离雪入宫之举在张易辰的安排下十分顺利,一同入宫的还有美善。
入宫那日,白云暖特安排了宴席为二人饯行,杰将军却避开了。白云暖叮嘱美善照顾好钟离雪,又对钟离雪道:“进宫以后的日子可就靠你自己了,能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可全凭造化了。”
钟离雪自是浅浅地笑,道:“阿雪自有分寸,只是戚杰是男子,不能像美善那样随我入宫,他在王府内的一切就拜托王妃照顾了。”
白云暖自然应承。
饯行宴后,洛甫派来接秀女入宫的车就到了。车行至王府门口时,钟离雪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戚杰。
于是央求了驾车的小太监,下车去和杰将军话别。
美善没有一同下车来,而是兀自躲在车上抹泪。
钟离雪走到杰将军跟前,眼睛微微潮湿,声音略带沙哑,道:“你应是知道美善是彻底死心了,才会随我一同入宫的。”
杰将军没有回答钟离雪的话,只是木然着脸,幽然立着。
钟离雪叹了一口气,欲离去,杰将军终于开口了:“公主,一定要选择这条路吗?”
钟离雪回头看着杰将军,在王府的日子他的面容竟微微丰腴红润起来,心里虽然安慰,嘴里却反问道:“难道将军忘了我们三人的使命吗?抑或,是王府的悠闲安适的日子让将军放松了心里紧绷了十数年的弦?”
杰将军无言以对。
钟离雪的泪在眼眶里盈满了,若珍珠一样滚动着,却没有掉落,“汉人里流传着越王复国的故事,一个叫西施的女子成了他复仇的利器,杰,我是兰屿的勾践,也是兰屿的西施……”
钟离雪的泪终于滚滚而落,她所能想到的复仇之路只有这一条了。
此刻的杰将军胸腔充满悲怆,却是千言万语只能化作眼中一抹殇到极致的泪。
“宫里的日子还请公主万自珍重。”杰将军含泪说道。
钟离雪掉转头,毅然决然上了马车。
杰将军站在门前丹墀上一直看着马车走远,一阵风吹来,吹干了他眼底的泪迹。肩头猛然被人重重一拍,杰将军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是安宇梦。
杰将军立时调整了情绪,对安宇梦道:“阿雪能得偿所愿,多亏宇梦你鼎力相助……”
安宇梦却是神色凝然,冷冷道:“但愿她此去真是为了寻爱,而不是别有目的,我不希望你们到最后坑了阿暖。”
杰将军深深一怔。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比爱情更牢靠的感情,便是友情。
二人正站着,相顾无言,忽听得身后传来锦屏的声音:“宇梦,原来你在这里呀!让我好找,王妃正差人寻你去呢!”
安宇梦回头给了杰将军一记眼色,道:“但愿我的担心是多虑了。”
说着,便随了锦屏去见白云暖。(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章 安宇梦立书
安宇梦见到白云暖时,白云暖正在安品园的园子里晒太阳。流苏和奶娘抱了翰哥儿过来逗趣,小家伙已经五六个月光景,圆嘟嘟的,可爱死了。
见安宇梦来了,白云暖使了个眼色,流苏和奶娘便抱着翰哥儿下去了。
安宇梦欲上前行礼,白云暖哪里肯依?早从秋千架上起身,制止他道:“宇梦,你又何必如此?难道还和我见外吗?”
安宇梦局促笑笑,白云暖上下打量他,见他嘴边光溜溜的,一根胡须也没有,越发白净斯文,甚至带了点女态。白云暖满心怜惜与动容,低声道:“宇梦,阿雪入宫一事多亏你鼎力相助,只是难为你了。”
安宇梦坦荡一笑,用白云暖说他的话回敬白云暖道:“你又何必如此?难道还和我见外吗?”
白云暖一愣,随即“噗嗤”一笑。
二人于是聊了一会子话,安宇梦谈起自己最近在干的一件事:写作。白云暖奇道:“宇梦,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立志写文?”
“我想古往今来当再大的官又如何?到最后,能名垂千古的却是那些写文著书之人。”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你那么想流芳百世,不如去喝酒?”白云暖玩笑归玩笑,但还是支持安宇梦的,“你要立志写文著说,我焉有不支持的道理?但是我所能支持的不过笔墨纸砚,你需要什么参考书籍资料。尽管去王府的藏书中搜罗,往后王府内下人们的活你就不要再争着干,抢着干了。从前,你要将自己当王府的仆从,做那些杂事,我不拦着你,怕你日子空虚,没个寄托,容易胡思乱想。现在你既然已经找到你生命的真谛了,那就一心一意写你的文,著你的书去。那些杂事自有其他人去做。”
“阿暖……”安宇梦的眼里涌动着泪花。他所能感到幸运的便是他与白云暖之间没有发生爱情。许多时候男女之间一旦触碰了爱情,关系不是每况愈下,便是红眼相见了。诚如他和洛七尾,今生今世是两条再也无法交集的线。
安宇梦离去了。白云暖一个人坐在秋千架上怔怔失神。心里一直悬着的对宇梦的担心总算有些落地了。
真娘说得对,安宇梦真的是想开了,放下了琴官的仇恨吧!白云暖想长舒一口气时,却又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看来如此平铺直叙。
正怅然若失着,秋千晃动了起来,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两旁的绳子,秋千的绳子上缠满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满粉紫色的小花。在夏日的清爽的风里,那粉紫色的小花散发出浓烈的香气。在日头底下,固执得盘桓着,不肯被风吹散。
白云暖闻着那花香,随着秋千有节奏的晃动来回飘飞着身子,她已经知道身后推着秋千的人是谁了,于是心便从开始的蓦然惊悸而安了下来。
她仰头看天空,那天空湛蓝清澈,像一块无瑕的美玉,沁人心脾,醉人心肺。
当秋千从高处再次落向低处时,身后的人儿一个凌空坐到了她身旁,她只好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秋千继续上上下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满园的艳阳明媚,鸟语花香,一切安谧而美好。
白云暖侧头对上了张易辰俊美的容颜、雪亮的眸子。
“为什么不肯看我?”张易辰问。
白云暖红脸道:“天天看,有什么好看的?”
张易辰郁闷,他的脚一下着地,固定住了摇晃的秋千,白云暖定定地看着他,娇嗔道:“干嘛?人家正荡得起劲呢!”
她撅着嘴,红润的两片唇若樱桃一般。见张易辰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结明显因为吞咽口水而上下移动,白云暖本能向后退了身子。
张易辰有些受打击了,嘟哝道:“本王对安宇梦真是羡慕嫉妒恨,要不是因为他已经净身变成了太监,本王真想立马赶他出王府。”
白云暖觉得好笑,这样吃醋使小性子的雍王还是那个驰骋沙场的雍王吗?
“懒得理你这样小家子气!”
白云暖伸手用食指点了下张易辰的额头,张易辰配合地向后仰了仰身子,白云暖蓦地神色一黯。她想起从前她最喜欢做这个小动作,她的丫鬟们总是这样配合得向后仰了仰身子,让她寻到一丝做主子的满足感。最早懂得这样向后仰身子的便是心砚。
心砚现在待在宁彦身边做小七,应是不再需要她操心什么的吧?
“阿暖,你在想什么?”张易辰见白云暖神色恍惚,便收敛了嬉皮笑脸,正色道。
白云暖回神,甩甩头,道:“没想什么。”
“骗人!”张易辰顽皮地拉了白云暖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打量,白云暖只好道:“就是在想阿雪的事情啦,虽然进宫了,但宫里哪有王府太平?还请王爷替她在宫里多打点打点,她不过是想成为父皇的女人而已。”
“父皇的女人有后宫佳丽三千,阿雪选了一条自讨苦吃的路。”张易辰评价。
白云暖不予置评。
白云暖这几日一直想到心砚,一天半夜里还梦见了她,浑身鲜血淋漓的,被一群蒙面黑衣大汉追赶。惊醒时,张易辰便从书房赶了过来,还穿着睡衣,一脸睡容,但两眼里盈满关心。
真娘已掌好了灯,张易辰将一身冷汗涔涔的白云暖抱入怀中,关切道:“只是个梦而已,别怕别怕。”
他不问她梦见了什么,就是不想她重新回忆一遍梦境。面对妻子瑟瑟发抖的身子,他只能紧紧地拥抱住她。
真娘递了帕子和热水过来,白云暖喝了热水,又让真娘替她擦额上的汗,这才虚脱地道:“我梦见心砚了。”
“心砚是谁?”张易辰问。
真娘替白云暖答道:“是王妃从前心爱的一个丫鬟。”
“一个丫鬟而已,你若想念她,把她接来王府便是。”张易辰道。
真娘替白云暖黯然道:“可惜那丫头福薄,已经红颜早夭了。”
张易辰不语了,白云暖想起心砚已经重生成了小七,便振作道:“或许心砚现在过得比从前好呢!”
“但愿能脱胎个好人家。”真娘安抚。
白云暖有些缓过劲来,笑着道:“瞧我这个梦做得,都扰了你们的清梦了。”
正要让大家重新去睡,忽听得外头传来侯伯勇急急的声音:“启禀王爷王妃,宁家大药房出事了!”
宁家大药房!宁彦!小七!心砚!(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一章 宁彦失事
雍王府内一时喧闹起来,奴才们纷纷举着灯笼,照着白云暖和张易辰脚下的路。侯伯勇在前头引路,众人到了王府大门内的甬道上,但见地上躺着个人,太医正在为那个人检查。看身形,地上的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灯光照射处,地上的地砖上正沾满殷红的血迹,来自这个女子身上。
“她是谁?”张易辰指着地上的女子问侯伯勇。
侯伯勇拱手道:“这姑娘自称是宁家大药房的丫鬟小七。”
白云暖的心跳漏了一拍。
小七!心砚!
她已经扑了上去,果见地上躺着的人便是小七。小七伤得很重,浑身是血,衣裳被刀子砍成一绺一绺的,破裂处的不料已经陷进血肉里……
白云暖惊呼一声,便晕在了张易辰怀里。
※
白云暖醒来时,天已透亮。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心砚,抓住真娘便问:“心砚怎样了?”
真娘不解地看着她家小姐:“王妃可是睡糊涂了?”
白云暖这才意识到真娘并不知道小七就是心砚,便改口道:“我是睡糊涂了,小七呢?她怎样?”
真娘凝然道:“伤得很重,不过比起小七姑娘,宁医娘她更……”
“宁彦她怎么了?”见真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白云暖心里一紧。她依稀记起昨夜侯伯勇来报时的确说过“宁家大药房出事”的话。
真娘道出了实情。昨天夜里,宁家大药房惨遭灭门,宁彦已经死于非命,小七不知是怎样才逃出了虎口。
真娘心有余悸道:“总之是小七这丫头命大,九死一生啊!”
白云暖有些头重脚轻,她几乎站立不稳,但还是让真娘扶着她去看望小七。小七躺在安品园的抱厦内,仍昏迷着。白云暖见到她时,她已经由太医包扎好了伤口,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被纱布层层包裹,像是一个粽子,而纱布上依稀有血迹渗出来。
“幸而脸上没伤,不然这姑娘可就废了。”真娘双掌合十,口里念着“阿弥陀佛”。
而白云暖见小七如此,早已泪眼潸然,又想到惨死的宁彦,心里更加刺痛。“到底是谁下如此狠毒的手?”
真娘道:“王爷和侯大人已经去了宁家大药房,等王爷回来,听他说说是什么情形。”
白云暖是恨不能自己只身飞去现场,奈何没有张易辰的同意,她堂堂王妃如何离得了王府?再说张易辰又怎么会肯让她去凶案现场。
只能在府里枯等,一边挂心宁彦那边,一边又担心小七的伤。
好在小七没多久就醒了。
小七睁开眼,先是在一片雪亮的光线中看见白云暖担忧的面容,便不由自主唤道:“小姐……”继而便感到浑身上下都被排山倒海的疼湮没,立时龇牙咧嘴起来。
真娘原要怪责小七怎么逾越礼数唤白云暖为王妃,可是见她一脸痛苦,知道她伤得太重,又见白云暖完全不在乎称呼一事,只是坐在床沿上,握住小七的手,一叠连声问道:“你怎样?你怎样?很疼,是不是?”
小七说不出话,只是泪水从两颊不停滚落,也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想起了宁家大药房的灭门惨象。
“真娘,小七醒了,你快去拿药来让她喝。”白云暖急急地命令真娘,真娘不敢迟疑,速速去了。
真娘一走,小七终于开腔道:“小姐,宁医娘死得冤哪!”(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二章 凶手是谁
“小七,你知道谁是宁家灭门的凶手?”白云暖急迫地问小七。小七却是困顿地合上眼睛,嘴里只是模糊不清嘟哝道:“宁医娘知道。”
小七又陷入昏迷。
午膳时分,张易辰和侯伯勇回来了。张易辰面色凝重,像一团凝滞不散的浓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白云暖用膳。白云暖哪有心情用膳,一再追问宁家的事情,可是张易辰又如何能和她说那血腥的场面?宁家上下数十口人全被砍断头颅,身首异处,宁彦算是好的,留了全尸,但身上的刀伤也和小七差不多,见不到一块好肉。
他只怕自己和白云暖说了这些,白云暖不哭上几天几夜是无法回魂。毕竟宁彦生前与白云暖颇有几分交情。
这样一个医术高超的女子死于非命,实在是有些可惜。
“也不知宁家得罪了什么仇家,竟遭来如此大祸。”张易辰叨叨了一句。
白云暖心里一块巨石压着。她心底里倒是一闪而过一个念头:肃王瑶卿。她想起那日钟离雪被瑶卿抓进了宫里,是宁彦一封手信让瑶卿放人的,难道宁彦手中抓着瑶卿什么把柄吗?瑶卿想杀人灭口。
白云暖不由害怕,但又告诫自己,这一切只是推断罢了,还需等小七身子康愈些再细细询问。
京城出了如此大案,尤其宁家大药房可是得过皇帝赏赐的,在惨遭灭门之后,凶手未果,却被勒令将几十具尸体速速入殓,说是盛夏,怕尸臭引起霍乱。
这本身就是奇事一桩。白云暖满腹憋屈地参加了宁彦的丧礼,见到宁彦最后一面时早已哭晕过去。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她唯能祈愿的,便是宁彦能和她和心砚一样重生一次。可是这样的几率,似乎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张易辰一直命侯伯勇追查宁家灭门一事,可是侯伯勇觉得事情快有些眉目的时候,就被肖德妃请进了宫里,勒令他不许插手此事,给的理由是,破案是官府衙门的事情。
侯伯勇从宫里回来,向张易辰禀报了此事,张易辰不语了。难道此事和母妃有关?侯伯勇已经追查到杀死宁家人的凶手俱是宫里的羽林郎。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母妃与宁彦之间能有什么瓜葛啊!
白云暖小心翼翼提醒道:“不一定和母妃有直接关系,或许是和母妃关心的人有什么联系。”
张易辰第一反应是:晴歌!
张易辰的反应让白云暖更加在心里打了疑问,肃王瑶卿心底里那点小秘密张易辰不知,她是能揆度一二的。难道宁彦手中抓住的把柄,是肃王与晴歌之间的?
那会是什么呢?要知道答案,非得等小七醒来不可。小七不但没有很快醒来,还发起了高烧。
白云暖衣不解带一直守在小七病床前,她的举动让真娘很是不解,也只能理解为她为了追究杀害宁彦的凶手,而这样拼命吧!
张易辰是劝不动白云暖的,只能由着她,陪着她。
白云暖问张易辰:“王爷,小七未死的消息可从王府内走漏出去?”
张易辰道:“当时倒没下封口令,不知有没有太监丫鬟多舌的,说出去。”
白云暖看着床上烧得两颊灼红的小七,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升起。(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三章 小七夜半说真相
小七第二次醒来是半夜的时候。她的手微微蠕动了下,趴在床沿上的白云暖便也苏醒了。室内壁上点着灯,微微发黄的灯光映衬出小七毫无血色的面孔,她的身上已然缠满绷带,只是除了头脑因为发烧的缘故依然发胀之外,身上的疼减轻了不少。
白云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可要喝水?”
小七微微点了点头。
白云暖立即拿了床前矮几上的水,要扶小七起来喝,小七只是稍稍仰了仰头,便疼得又倒回枕头上。白云暖只好拿了汤匙,一勺一勺舀到她嘴里。小七有了水的滋润,人精神了不少。
她负疚道:“让王妃半夜还陪在小七床边,小七如何敢当?”
“小七自然是不敢当,但心砚总是担得起的。”白云暖劝慰。
小七这才不说话了。昔日的主仆今夜终于可以不受任何打扰,清清静静地面对面。相顾无言,竟是半晌地泪眼相望。白云暖看着眼前的小七,想起前两世的心砚都命运多舛,没料到这一世穿成小七还要遭遇这样的磨难,心里就无比酸楚。
“等你伤好了,你就待在我身边,再也不要受这样那样的苦了。”
小七的泪汩汩而落,她重回她家小姐身边,竟是以宁家灭门作为代价的。想到这一点,她就无法兴奋。
“现在,你能和我说说关于宁家灭门的事情吗?”
小七点了点头,这才道:“宁医娘在遭遇不测前几日就和我说过,她觉得她可能要大祸临头了,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宁彦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宁家出事的前几日,宁医娘和我说了一个关于肃王爷和晴姨娘的秘密,她说这个秘密她原是打算守一辈子的, 因为她曾发过誓,绝不透露任何患者的隐私,这是作为医者的操守和本分,可是既然对方要下手了,她也就没有必要迂腐地去守什么承诺了。”
“到底是什么秘密,让那凶手要杀了整个宁家泄愤?”白云暖心惊不已。
“其实宁家也就剩宁医娘一人,老爷夫人早早仙逝,原还有个小姐叫宁莫,是宁医娘的姐姐,可是从小就丢了。所以,说是宁家灭门,不过杀的是宁医娘一人,其他的丫鬟仆从不过是陪葬品罢了,我能从刀下逃生,实在是泼天的命大。”小七忆起那夜的血腥场面,突如而来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实在是惊心动魄,令她回忆一下,心都会痛碎。
这个夜晚,小七向白云暖讲述了,宁彦先前告诉她的那个关于瑶卿和晴歌的秘密,白云暖听得匪夷所思,不过又觉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末了,小七道:“宁医娘嘱咐我,如果有朝一日她遭遇不测,让我务必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王妃你,让你提防肃王爷和晴姨娘,宁医娘说他们是狼子野心,穷凶极恶之徒,王妃对他们千万小心,而且不能有妇人之仁,否则,王妃只怕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小七讲了半夜,终是体力不支,又昏睡过去了。
窗外,已有晨曦的曙光投射进来,朦朦胧胧地,照射在小七的面容之上。白云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但总归是让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宁彦,你在死前还想着我,可是对于你,我竟无能为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宁彦,你的仇我一定要替你报的。
白云暖咬了唇,面色阴郁如山雨欲来。
小七的身子一日一日好了起来,伤口都结痂了,烧也退干净了。白云暖却让戚杰暗地里将小七送到编修府白苹和温鹿鸣那里,而让锦橙每日里乔装成小七睡在抱厦内。
一日,锦橙吃了饭忽觉浑身不舒服,白云暖忙让太医看视,发现她中了毒,幸而发现及时,吃下的毒药也不多,及时得救了过来。
白云暖暗暗心惊,自己的担忧竟然成真,对方果真是狼子野心,要对小七下手。幸而她早有安排。
张易辰问她道:“阿暖,你是如何才有了那先见之明的?”
白云暖斟酌了几次,终没有将真相告诉张易辰,她怕他无法接受被兄弟和妾侍背叛的打击。
但是,肃王和晴歌,绝不能就此放过。
晴歌尚在宫里,她要好好惩治她,也是不得机会的,于是向张易辰提意见道:“王爷,晴歌落胎也过了月子,可否将她从宫里接出来了?”
张易辰不解:“她不在王府内,岂不落得大家干净?”
白云暖摇头:“她总归是王爷的妾侍,常居宫里,王爷是没什么,只怕会让阿暖落个不贤惠的名声,旁人还以为阿暖肚量小,容不得人呢!”
张易辰最见不得白云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这是他的软肋,于是立即进宫去接晴歌去。(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四章 进宫接晴歌
看着张易辰的身影消失在安品园门口,白云暖便问真娘道:“那个对锦橙下药的奴才如何处置了?”
真娘道:“关到柴房里,等候王妃发落呢!”
白云暖淡淡道:“打上几板子,逐出府去,没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污了清净。”
真娘点了头,正要去,白云暖又喊回她道:“派个人去盯紧他,看他出府后都和谁接头。”白云暖觉得这个奴才的背后倒不一定是晴歌在支持着,她一个妇道人家未必会如此精心绸缪,多半是肃王瑶卿的主意。
张易辰进宫接晴歌时,白云暖去了编修府探看小七,小七的伤恢复得不错,整个人都胖了,脸色也红润起来。白云暖很是高兴,拉了白苹又说了一会子话,二人谈起洛县的父亲、继母和白灵、白清,很是思念。
白云暖忽而盯着白苹的肚子道:“苹姐姐与温姐夫成亲有些日子了,怎么也不见有好消息传出来?”
白苹脸上微微一红,道:“你不也和王爷成亲近一年了吗?”
白云暖“噗嗤”一笑,“我和你可不能比。”
她和王爷还没圆房呢!想到圆房的事情,轮到白云暖脸红了。
※
张易辰到了贤宜宫,倒没成想又遇见了瑶卿。瑶卿一见到他,有些不自在,张易辰只当他的不自在是因为自己不让他踏足雍王府之故,倒也没细想。
瑶卿一瞬的不自在之后。已换上一脸笑容,依礼拜见了兄长,继而道:“九哥入宫可是为了探望表姐?”
张易辰微微一笑。并不显山露水,只是道:“一来探看母妃,而来接晴歌回府。”
瑶卿眼皮子跳了一下,“九哥要接表姐回王府了?”
“她是本王的妾侍,常居宫中于理不合,自然是要随本王回府的。怎么,十三弟觉得有何不妥吗?”张易辰漠然着神色。目光在瑶卿脸上轻轻划过。
瑶卿慌忙掩饰起自己内心的小慌张,刻意灿烂地笑道:“真替表姐感到高兴,她终于如愿以偿了。能得九哥亲自来接她,她是求仁得仁……”
张易辰蹙起了眉头,看着瑶卿的目光有些犀利,带了审视的意味。瑶卿只好又慌乱的解释道:“我常来贤宜宫探视母妃。常听表姐念叨到九哥,说想回王府去,要不是母妃拦着她,她一定等不及九哥来接她,就自己回王府了。”
瑶卿说完嘿嘿地笑。
张易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继而瞪着瑶卿道:“十三弟这是要去母妃那里,还是已经去过了正要离开呢?”
瑶卿是刚从贤宜宫里出来,但一想到晴歌马上就要回雍王府去。张易辰又对自己下了禁足令,恐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看见,便纠结了一下仍旧贱贱地撒谎道:“刚到,还未入宫见母妃,正巧,和九哥一起去拜见母妃。”
于是,兄弟二人一并入了贤宜宫。孰料瑶卿的谎话一下就被一个小宫女给拆穿了:“咦,肃王爷,您不是才刚来过吗?怎么又去而复返了?”看了眼瑶卿身旁身形挺拔神色冷漠的张易辰,又道:“哦,定是遇上九王爷,又被九王爷拉了来吧?”
瑶卿脸上热辣辣,好生挂不住,王瑾已经斥责那小宫女道:“王爷们的行踪难道还要向你这卑贱的东西汇报不成?这贤宜宫,王爷爱来就来,你管王爷是什么时候来过?你若再多嘴,咱家就赏你耳刮子吃。”
王瑾声音尖细,翘着兰花指,是一般有些资历的太监们的做派。那小宫女被他一顿训斥,忙吐了吐舌头,飞也似的逃走了。
瑶卿嫌恶地看了王瑾一眼,道:“怎么调教得这些奴才?”
张易辰淡淡一笑,道:“十三弟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和一个小宫女儿一般见识?”
瑶卿原就知道是自己撒谎在先,便也不能追求此事,跟在张易辰身后入殿拜见肖德妃去。
肖德妃正和晴歌一起看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新贡的织品,皇后分到贤宜宫来的衣料倒是缎、倭缎、织锦、府缎、绫、纱、罗、缂丝、杭绸都有,但颜色却是碧色的、湖水色的、莲青色的、烟青色的,虽素淡如新荷,晴歌却不喜欢。因她是个不安分的人,喜欢热闹喜欢红香浓艳。于是她拿起一件衣料撇撇嘴道:“皇后娘娘真是偏心,将那些鲜艳的好看定是留给自己了,将这些素淡的,没精神的,分到姑姑这里来……”
繁香道:“晴姨娘这可冤枉皇后了,皇上喜欢这些颜色,德妃娘娘这里又是皇上常来的,所以,为着皇上的缘故,皇后也不敢不将这些料子分到咱贤宜宫来呀!”
晴歌很不以为然,皇上是常来这贤宜宫吗?她住在贤宜宫这些月余时间怎么就没有见皇上常来呢?而且这皇上老儿是什么眼光,这些素色的衣裳给白云暖那个丧母的扫把星穿还差不多。
晴歌正在肚子里腹诽着,繁香忽而眼睛一亮,嗓门也大了起来:“娘娘,你看是谁来了?”
晴歌不经意抬头见到张易辰,眼都直了,她有许久没有见到张易辰了,他怎么突然来了?
一屋子太监宫女已给雍王、肃王两位王爷跪身行礼。两位王爷又给肖德妃行礼,肖德妃忙命人给两个儿子看座,上茶。闲杂人等退下后,肖德妃喜出望外地看着张易辰,眼睛里冒着母亲看儿子时都会有的雪亮亮的光。
瑶卿看着肖德妃的目光始终落在兄长身上,心里有些醋意。母妃表面上看起来对他这个小儿子更亲些,但瑶卿知道母妃心底里更以兄长为骄傲。毕竟,父皇对母妃另眼相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兄长立下的战功。
正心里不爽着,又见晴歌正痴痴地盯着张易辰看,他心里更加黯然。为什么这一生他最珍视的两个人都没有将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正失神着,猛听得肖德妃笑吟吟道:“瑶卿,你怎么去而复返了?”
瑶卿抬眼对上母亲的笑容,心里的阴霾还是少了不少,他缓了缓神色道:“九哥到贤宜宫来,害怕母妃又把什么好吃的偷偷留给他,所以就跟过来了。”
张易辰“噗”一笑。
晴歌已经替张易辰辩解道:“你哥哥什么时候是那贪吃的人了?”
瑶卿见晴歌袒护张易辰,心里更加不爽,有心要刺激晴歌一下,便道:“那是,现在的九哥唯一在乎的便是九嫂了。”
晴歌果然面如土色。
肖德妃咳了咳,岔开话题。大家闲坐着,聊了一会子话,张易辰道:“儿臣此次进宫是要接晴歌回王府的。”
晴歌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她不可置信地听着张易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王爷,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忘在贤宜宫内呢!”晴歌拿帕子拭泪。
张易辰道:“本王能忘了你,阿暖也不能忘了你呀!”
晴歌一凛。
张易辰已起身,道:“天色不早,收拾收拾,跟本王回去吧!”语气冰冷,却不容人抗拒。
晴歌当然不能拒绝,这是她的台阶。肖德妃说了许多嘱咐、安抚的话,命繁香去替晴歌收拾行装,又对瑶卿道:“瑶卿,你先回避一下,母妃有话要和你九哥说。”瑶卿起身,他正愁没个机会和晴歌单独话别,所以忙不迭去了,也不管肖德妃留下张易辰是要说些什么。
这边厢,殿内就剩了张易辰和肖德妃二人,门窗紧闭,肖德妃的声音却依然压得很低:“听说那两个宫女儿是你安排进府的?”
张易辰抿着唇,看着肖德妃道:“有什么不妥吗?”
“那个阿雪可是该死的人,你怎么能让她进宫呢?”
“进了宫,方便母妃弄死她呀!”张易辰风清云淡,肖德妃郁闷气结。(未完待续。。)
ps: 五一快乐,大家。
第两百四十五章 荣辱与共
肖德妃有些气馁道:“那个女子能耐可大了,皇上已经注意到她,你母妃我现在不但不能弄死他,还要防着其他人弄死她,因为你父皇专程到这贤宜宫嘱咐过本宫,说那戚雪是雍王府进来的人,让本宫好好保护她的安危,别让皇后那个妒妇将她给灭了……”
听着肖德妃絮絮叨叨的讲述,张易辰不置可否,这内宫之斗,他身为皇子是从小看到大的,深知肖德妃的手段和厉害,便道:“父皇将阿雪拜托给母妃实在是明智之举,放眼后宫,也只有母妃有能力和皇后抗衡,如此,阿雪就拜托母妃多照顾了。”
肖德妃脸色一滞,叹口气道:“易辰,母妃照顾她,不为你父皇,而是为了你呀!”
张易辰有些吃惊地看向肖德妃,见她看自己的面容充满哀怜,不由动容。肖德妃继续道:“易辰,从今往后,她在这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和雍王府脱不了干系了,因为她是雍王府进来的人,她在这后宫的一切,都将与雍王府荣辱与共了……”
张易辰竟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第一次他产生了些许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即使他在战场上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都从未产生过。
※
宫女正在替晴歌收拾行李,晴歌不停地催促着,俨然归心似箭了。
瑶卿站在窗口晃了晃,晴歌便看见了他。他向晴歌讨好地招了招手,晴歌只好走了出去。站在回廊上,晴歌左右张望了一下,有些心虚,“喂,你干什么?你哥哥还在宫里呢,你也太大胆了。”
“我再不大胆,不知今日一别,何时还能再见表姐。”
晴歌想起张易辰下了禁足令,不许瑶卿上雍王府的门,她心里有些高兴,其实这些年来瑶卿的纠缠对她而言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也是负担。
“相见不如不见……”晴歌有些黯然道。
晴歌楚楚可怜的模样儿,让瑶卿真想拥她入怀,奈何这是宫里,人来人往,他不能那么做。
晴歌已经催促道:“王爷还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的话,晴歌就此告辞。”
瑶卿原有满腹言语要倾诉,可是宫女已经来禀报道:“启禀晴姨娘,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晴歌“哦”了一声,便不再与瑶卿说什么,匆匆地随宫女去了。瑶卿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怅然若失,整个人空落落的,他喃喃自语道:“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哪怕为你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是愿意的……”
肩头猛然被人一拍,瑶卿这一惊非同小可,偏偏拍他肩膀的人又是张易辰,令他更加心虚无措:“九哥……你和母妃谈完了?”
张易辰点了下头:“嗯,轮到你了。”
瑶卿有些懵,张易辰道:“还愣着做什么?母妃让我来找你呢!她有话和你说。”
瑶卿看着已然空空的回廊,心里更加失落。想要再看晴歌一眼,已经再也不能够。晴歌的心是九哥的,晴歌的人也是九哥的,尽管九哥不珍惜,可依然全是他的。
想及此,瑶卿就像一头战败的斗牛,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去。母妃要找他说些什么呢?一定是和宁家大药房的血案有关系吧!(未完待续。。)
ps: 五一快乐
第两百四十六章 阿暖阴谋
瑶卿到了殿内,见肖德妃面有忧色,便请安道:“母妃为何神色郁郁?可是适才与九哥谈心,话不投机?”印象中,张易辰从小便喜欢和肖德妃抬杠,性子很是叛逆偏激。
肖德妃摇头道:“母妃是在替你担忧。”肖德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瑶卿愣了愣,继而道:“宁家大药房一事,母妃不是已经替儿臣善后了吗?难道九哥还要追查此案?”
“官府已经找到替死鬼,此案已经了结,你九哥又怎么会不给母妃这个面子?”
“那母妃还在担忧什么呢?”
肖德妃看着玉树临风的瑶卿,心里兀自叹气。自己这个小儿子虽不及大儿子精明能干,可也绝不是等闲之辈,样貌也是姣好,身材也是英朗,怎么偏偏就如此死心眼,吊在晴歌这一棵树上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也不知自己这个儿子是中了哪门子邪。
肖德妃沉吟良久,道:“母妃担心什么,儿子你是何等聪明样人,难道竟然不知么?世界之大,焉能找不到一个淑女,与我儿匹配的么?今日,你九哥来接晴歌回雍王府,想必是有意修好,所以,瑶卿,你适可而止吧!莫要再为晴歌逾越了身份,失了分寸,毕竟,她是你九哥的女人……”
肖德妃的话令瑶卿很是难堪。他黑沉着面色,低声嘟哝道:“母妃,儿臣知道了……”
继而,转身出去了。
看着瑶卿的背影。肖德妃再次沉重叹气,喃喃自语道:“只怕你不是真的知道……”
贤宜宫的回廊之上,瑶卿看着张易辰和晴歌一起肩并肩。出了贤宜宫的宫门,上了侯伯勇的马车,眼里酸涩得仿佛喷了硫水。
得到的,未必肯珍惜。得不到的,又兀自失落。人世间,许多人许多事,总是不能尽善尽美。
※
白云暖将戚杰留在编修府。让他务必确保小七的安全,自己则携了真娘等人打道回府。
白云暖回到王府时,张易辰已领了晴歌从宫里回来。白云暖客客气气地嘱咐了晴歌几句。便放她回乐淑园去。晴歌心里有些发毛,白云暖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就放过她?
这一夜,晴歌正在乐淑园内准备安寝,孰料张易辰竟然来了。只是醉醺醺的。喝了不少酒。晴歌自是跪身接驾,可是张易辰哪还能有清醒的意识对待她,任由太监们搀扶着就上了晴歌的床。一触到床,倒头就睡。
晴歌看着张易辰的睡容,听着他的鼾声,心里不解,可又觉得是天降馅饼,便宽衣解带。搂着张易辰睡了。
次日一早,张易辰苏醒时。已是红日东升。
见怀中是赤/身裸/体的晴歌,张易辰郁闷而恼怒。乐淑园外又传来通禀,说是白云暖因一夜找不着张易辰,正着急上火呢!张易辰一咕噜起身,一边更衣,一边恶狠狠盯了晴歌一眼,道:“死性不改!”继而便拂袖去了。
看着张易辰怒冲冲的背影,晴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哪跟哪呀?
张易辰回到安品园,看见白云暖红肿着两只眼睛,不由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忙不迭解释着:“阿暖,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昨夜会宿在乐淑园内的。”
白云呢娇滴滴的,假装开明,“王爷何出此言?好像阿暖是个无可救药的妒妇似的。”
这一件事就这么翻篇了。张易辰感到庆幸,白云暖实在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子。怜惜之情更甚。
一月后,太医往乐淑园内跑了一趟,便禀告张易辰:“晴歌怀孕了!”
晴歌有些懵。那一夜,张易辰明明醉得不省人事,并未与她发生什么呀!难道自己到下半夜睡熟了,而张易辰酒醒……太医的诊断准确无误,晴歌只好如此解释给自己听,而张易辰直以为自己那夜的确是碰了晴歌了,面对晴歌再次怀孕的消息,他有些不知所措。
白云暖不仅好言好语宽慰他,说这是王爷的福气,又打了包票,说无论如何要保好晴歌这一胎。
晴歌这回是真急着要住进宫里去,白云暖哪里肯依从,她笑吟吟奉劝晴歌道:“你已经滑过一胎,要是这一胎再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让母妃又空欢喜一场?还是等过些时日,等胎相稳固,那时你若还想去宫里,那我再派人送你入宫便是。”
晴歌方知自己此次怀孕的消息,并未让宫里的肖德妃知道,她更加担心白云暖会对她肚里的孩子下手,每日都惴惴不安的。
可是白云暖却没有,每日让膳房准备保胎药食往乐淑园送来,晴歌吃了都没事。她渐渐便把心安了下来,直到半月后,她吃下一碗药膳,肚子隐隐不舒服,继而内裙上便见了红,这一惊非同小可。
张易辰和白云暖都被请进了乐淑园,晴歌拉着白云暖便是歇斯底里地摇晃和叫喊:“你害了我一个孩子不够,你还要害我第二个孩子,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晴歌越激动,裙子上的血便越发多了。
白云暖好心劝道:“妹妹,不要激动,还是赶紧请太医来给妹妹检查身子先,看看胎儿还能不能保住!”
“你请的太医我不放心!”晴歌叫嚣着。
张易辰神色凝重,命侯伯庸去府外请了两位陌生郎中过来。
晴歌仍然叫嚣着是白云暖的药膳害了她,白云暖当着张易辰的面喝了那半碗药膳,张易辰夺了她的碗,往地上一掷,道:“阿暖,你何必如此?难道我还会怀疑你不成?”
晴歌不忿至极。
郎中来了,先后给晴歌把脉,诊断结果出奇一致:晴姨娘没有怀孕,裙子上的血是经血!
晴歌傻眼了,白云暖一脸无辜,张易辰怒极,拉了白云暖,一拂袖离了乐淑园。
“所有人,不许给晴姨娘送饭送水,就让她在这乐淑园内自生自灭吧!”
晴歌如闻五雷轰顶。
※
晴歌假孕的消息,一时传遍王府,成为下人们的谈资,每个人都对乐淑园流露了鄙夷的目光,都道白云暖心善。
而两位郎中不仅诊断出晴歌此次未孕,还诊断出晴歌压根就不会怀孕。这让张易辰错愕不已,如此说来,她上一次怀孕也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白云暖。
张易辰怒不可遏,要不是白云暖劝着,他恨不能立即就去乐淑园内结果了晴歌的性命。
真娘不解道:“王妃为何不借此机会,除去晴姨娘?”
白云暖摇头,晴歌罪不至死,真正该死的是肃王瑶卿,他才是害死宁彦的真正凶手!
晴歌假怀孕一事,终于是传到了宫里,一并着张易辰软禁晴歌的消息也传到了肖德妃耳朵里。她可是她的亲侄女,她当然要保住她的性命。可是她的求情也不能让张易辰放过晴歌。
晴歌满心绝望,她看着乐淑园不过数日却已冷清破旧的窗子上,映着一轮白白死寂的圆月,心想:只有他会来救他了。
他果真来了。
这是她害怕的,又是她希望的。
瑶卿像一只黑鸟,迅速落进了雍王府的乐淑园内。推开晴歌的屋门,他看见了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女子,皎洁的月光中,她落魄得像个幽魂。
巨大的心痛排山倒海,瑶卿扑到晴歌身边,一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晴歌,晴歌,晴歌……”他一叠连声呼唤着她,伴随着沉重的心痛。
晴歌的身子在他怀里抖得像一只被剥皮的兔子。
瑶卿的鼻头一酸,泪便落了下来:“他竟那样对你!得到了,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晴歌,跟我走吧!”
瑶卿话音甫落,屋门就被一脚踢开了,许多灯笼的光照了进来,明晃晃亮如白昼。(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七章 幻灭
一片橘红的灯光中,瑶卿望见了张易辰凝重冷峻的神色,还有白云暖出尘绝艳以及云淡风轻的容颜。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子绝望。其实,爱了这么多年,执拗了这么多年,痴傻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未想过把这段畸形的爱恋暴露到人前来,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固执里当了一只缩头乌龟。
或许,因为他知道,从来都知道,对于他的爱,晴歌会拒绝,所以他就安心的,没有后顾之忧地一再向着晴歌坦陈,坦陈,坦陈……
当有谁愿意来促成他这份爱恋的时候,其实,其实他又是犹豫的。
张易辰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他人都出去!”
白云暖接过一个太监手里的灯笼,其他灯笼便都飘出了屋子。屋门掩上,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就剩下一盏灯笼,发出圆圆的橘红的光晕。那光亮恰到好处地替屋子里每一个人掩藏了脸上不愿意被外人窥见的难堪,或者小心思。
张易辰始终站着,灯光将他的身影拉扯到无限大而黑重,沉沉地投射在地上,罩住了地上那两个蜷缩的人的身影。
“王爷……”许久的沉默之后,白云暖低声提醒了张易辰。张易辰原本放置在身体两侧的手背到了身后,轻微的响动让瑶卿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他一下将晴歌护到了身后,呼吸粗重,声音粗嘎,唤道:“九哥……”
“什么都别说了!”张易辰的声音冷到极致,仿佛那怒气都被冻结成冰似的。
瑶卿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浑身的汗如雨直下,而晴歌被禁闭这数日,水米未进。哭尽了眼泪,此刻一脑子浆糊,完全无法思索,倒是撇得清净。
“九哥……”瑶卿还是想要说些什么。
张易辰烦躁道:“我让你别说了,听到没有?”
瑶卿瑟缩了一下,欲言又止。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王爷……”白云暖再次提醒张易辰。
瑶卿愤怒地看向白云暖,眼睛里仿佛喷了火,他道:“你高兴了?你得意了?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你要替宁医娘报仇。你冲我来,为什么要拉晴歌下水?”
白云暖的面色隐在昏暗的光线里,她唇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没想到瑶卿比她料想得还要沉不住气。
张易辰道:“宁家大药房的灭门血案。果真是你干的。十三弟。”
“九哥,你别听那个女人挑拨离间,我为什么要害宁医娘?”瑶卿已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改了口风。无奈,张易辰已经识破。
“母妃宣我去宫里,让我不要插手宁家灭门一案,我就疑心是不是和你脱不了干系,否则母妃不会让我不要管这一件事。”
“九哥。你误会了,宁医娘和我什么仇什么怨。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她!”张易辰伸手直指着瑶卿身后的晴歌,晴歌却不为所动,仿佛早就痴傻,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似的。
瑶卿默然了,他不知道张易辰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他不能轻易多说,而露出更多马脚。
“晴歌压根儿就不会怀孕,你却买通温太医帮着她欺骗本王,陷害阿暖,瑶卿,你为了晴歌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瑶卿只觉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人无情扯下,他僵在地上无法动惮。
“王爷,按之前我们的约定,成全他二人,放他们走吧!”白云暖小声地温柔地提醒张易辰。
张易辰侧眸温柔地看了妻子一眼,再把目光落向地上狼狈不堪的二人,挺直了腰杆子道:“十三弟,你我兄弟一场,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追究了,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既然深爱晴歌,我成全你,你们两个走吧!”
瑶卿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可是张易辰重复了一遍道:“瑶卿,你带着晴歌走吧!”
瑶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哥哥,昏暗的室内,张易辰像一尊黑色的雕塑矗立着。
白云暖道:“十三弟,你还在犹豫什么呢?王爷他愿意成全你和晴歌呀,只要你肯放弃肃王爷的身份,便可与晴姨娘远走高飞了,十三弟,你不是一向都很爱晴歌的吗?怎么,难道你舍不得王爷的身份?舍不得皇子的荣华富贵?”
瑶卿激灵灵一凛,从来没有人将这样一个选择放在他的面前:爱情和尊贵。他要选择哪一个?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是那么爱晴歌,可是这时这刻他发现自己犹豫了。
白云暖继续道:“或者,十三弟可以去向父皇和母妃请婚,但是晴歌毕竟是雍王府的妾侍,我想父皇和母妃应该是不肯答应这门婚事的。要是十三弟让晴歌到了肃王府依然是妾侍的身份,说不定事情仍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可惜,晴歌在雍王府内得不到的幸福,恐怕到了肃王府依然是得不到,毕竟晴歌不能怀孕,母凭子贵的机会她也没有……”
白云暖的话仍有余音,屋子里已充斥了晴歌的哭声,那哭声哀伤欲绝,仿佛如履绝境。
瑶卿回过身,看着可怜凄惨的晴歌,心痛无比,他痛苦地犹豫了一下,仍旧握住晴歌的双肩,道:“晴歌,你不要伤心,我带你走便是,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皇子王爷,我都不要了,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晴歌却仿佛听不见他的话似的,她越过他,爬向张易辰。瑶卿眼睁睁看着晴歌爬到张易辰脚边去,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她拉扯着张易辰的衣袍下摆,仰着脸,神志不清地问着:“为什么要放我走?是因为我不能怀孕吗?她胡说!”
晴歌把手指向白云暖,语气激烈:“我怀过孕的。怀过的,瑶卿可以替我作证,我真的怀过孕的。真的,还有宁医娘也可以作证!”
瑶卿只觉一瓢冰水当头浇下,冰得头皮发麻。
“宁医娘已死,她如何替你作证?”张易辰蹲下身子,勾住晴歌的下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宁医娘死了?她怎么可以死呢?她必须替我作证的。我会怀孕,我能怀孕,我怀过孕的!”
张易辰指着晴歌身后的瑶卿。冷冷道:“你问他!”
晴歌扭过身去,看着瑶卿,郁结问道:“瑶卿,是你害死宁医娘的吗?你为什么要害死她?她如果还活着就能替我证明我会怀孕的!”
瑶卿很害怕晴歌会再说出点什么来。可是张易辰就在面前。他不能捂住晴歌的嘴。
“不错,如果宁医娘没有被肃王爷害死的话,她的确可以替晴姨娘你作证,你会怀孕,不仅会怀孕,而且怀过孕,只是宁医娘如果还活着,她只能替你证明那个孩子是你的。却不是雍王的,而是肃王的!”
屋子里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少女的声音。瑶卿和晴歌都惊跳起来,而张易辰一脸的乌云压城。
“谁在胡说八道!”瑶卿从地上扬起手,向门口那个说话的少女射出了一只暗镖。
灯笼的光因为室内暗镖的飞动而骤然明灭了一下。只见一道光自空中“嗖”的划过,又“嗖”地被弹回来,没入瑶卿身后的柱子里。
戚杰和小七出现了。小七走到白云暖身边时,有些惊魂甫定,而戚杰一脸沉着冷静地护于一旁。
张易辰盯着地上的瑶卿,冷冷道:“她是宁医娘身边的丫鬟小七,十三弟,你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瑶卿颤了颤,一咬牙上前一步拉起晴歌道:“晴歌,天涯海角,我陪你去,我们离开这里!”
谁知晴歌却惊叫起来,像是要摔掉一个可怖的魔鬼,她不停往张易辰脚边缩去,嘴里胡乱喊着:“我不去!我不去!我再也不要怀上你的孩子,那一次是我鬼迷心窍了,是我中了邪,是我心情不好,才会喝多了酒……我已经让宁医娘把那个孩子弄死了,我没有对不起王爷,没有对不起王爷……我对王爷是忠贞不二的……”晴歌歇斯底里地哭着,直哭得两眼翻白,又傻傻地笑了起来,她放开了张易辰的衣袍下摆,开始揪扯自己的 ,嘴里嘀咕着:“宁医娘知道我能怀孕,我一定会给王爷生孩子的,所以,王爷,不要赶我走,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待在雍王府内,我不爱瑶卿,我爱的是表哥你啊……”
忽而她又哭了起来,这一次,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呜咽,如一只迷途的困兽,走投无路,发出绝望的,瘆人的呻/吟。
大家默默注视着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的晴歌,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白云暖和张易辰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而瑶卿听着晴歌反复念叨着那句“我不爱瑶卿,我爱的是你啊,表哥……”就感到绝望透顶。她爱的始终是表哥,而他,肃王瑶卿,只是她的表弟。
瑶卿歇斯底里大吼一声,就腾空飞出了窗子。
白云暖顺着窗子向外望去,但见月光下,瑶卿的身子化作一个黑点,终是消失在雍王府的上空。
原来这世上再浓烈的爱情也不过是因为求而不得。
白云暖心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张易辰竟然悄悄地伸过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是那样温暖,如一团和煦的火焰。白云暖适才一瞬的不牢靠之感,立时消失了。
他请寻地望着她,并不明亮的光线中,映衬着他深邃的目光更加幽深。他说:“晴歌之事,交由你来处理吧!”
白云暖一颤,心里不知该悲该喜。她知道他心中,自己是个善良的女子,断不会对晴歌下狠手,而他心中,晴歌毕竟是他的妾侍,痴恋他一场,他对她有歉疚、不忍与动容,所以交由她处理,便是对晴歌的宽恕。
她回给他一个温婉的笑容,向外头听命的太监们吩咐道:“给晴姨娘请个太医来……”
她能感觉到昏暗的光线中,他幽幽吐出一口气,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一样。
而她的牙关依旧是咬紧的。虽然宁家灭门,数十条人命不是晴歌害死的,可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晴歌始终是导火索。然,晴歌已然失心疯了,痛苦地活着,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或许是更好的惩罚,比痛快的死去要痛苦得多。所以她已然决定要让晴歌活着,至于瑶卿……
白云暖的目光落向窗外那漫空的月色,她没有把握。此人危险。此人活着,对她,对张易辰都是威胁。因为现在,他们已然站到了对立面,再也不能好好相处了。可是,除掉瑶卿,她一个弱女子,焉有那么大的能量啊?但是,瑶卿要除掉她,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所能希冀的便是张易辰能好好保护她。
于是,白云暖更紧地握住了张易辰的手。
※
晴歌疯了,前尘往事了了。
乐淑园成了一片废园。
肖德妃派人来要将晴歌接进宫去,可是宫女太监们怎么骗都无法将晴歌骗上入宫的马车,于是肖德妃也只能作罢。
晴歌的娘早已死去,张易辰娘舅家也没有谁是真正关心晴歌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是一个给人做妾的庶出之女,早就是被遗忘的空气。
白云暖有时看着乐淑园内痴痴傻傻闲逛犯呆的晴歌,忽而觉得她幸福。对她而言,这种状态或许才是最好的。清醒之时,她背负了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定是痛苦之极的吧!她深爱张易辰,却与瑶卿怀上了孩子,因为坚决地流掉那个孩子,她不孕不育,害怕宁彦会揭发她和瑶卿的奸/情而每日惴惴不安,还要每日活在对她白云暖的妒忌了。
现在倒是解脱了,她每日抱着个枕头,唱着“摇篮曲”,脸上便充满身为母亲的幸福。
宁彦,这样的局面,亦是不能告慰你的在天之灵吧?
白云暖所幸的是,小七终于进入了雍王府,张易辰面前就说是宁家覆灭,小七无家可归,自己与宁彦生前是好友,她死后,收留她心爱的婢女,便是情理中事。
张易辰哪里会管这些琐碎之事,自然是应允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八章 兄弟破
白云暖担心瑶卿不会就此罢休,张易辰当然亦是如此担心,他最担心的便是白云暖的安危,所以他绝不容许任何伤害白云暖的隐患存在。
边疆发生了点小战事,张易辰向皇帝举荐了瑶卿。皇帝应允了。
圣旨一颁布,张易辰就被肖德妃请进了贤宜宫。
肖德妃泪眼汪汪道:“你弟弟可是你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他纵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不能念在亲兄弟的份上,念在他年幼不懂事,饶过他原谅他吗?你非要送他去死吗?”
张易辰淡淡道:“儿臣只是举荐他领兵打仗,为国效力。”
“你这是公报私仇!瑶卿不比你,他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让他上战场,无疑让他去送死!”肖德妃担忧急迫。
张易辰依旧笔直立着,云淡风轻道:“父皇已经派了朝中最骁勇善战的老将军做他护卫,十三弟不过是挂个帅名,这种小战场,我泱泱大朝,原不需要派出这样的老将军去前线的。”
“你总有你的理由,可是你仍然逃脱不了公报私仇的嫌疑……”肖德妃伤心欲绝。
张易辰道:“母妃,儿臣上战场时比瑶卿还小了一岁,每个人的潜力都是能被无限激发的,所以母妃不必太过忧心,也不必多想,儿臣不过是举贤不避亲罢了。”
出了贤宜宫,张易辰碰见了来贤宜宫和肖德妃辞行的瑶卿。多日不见,瑶卿见瘦了。张易辰当然理解他,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怎么可能一点负疚和自责都没有?
瑶卿见到张易辰先是一凛,继而走到他面前站定了,目光里含了丝挑衅,道:“当日我曾求九哥一有机会要带我上战场历练一番,九哥曾说母妃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已经上战场了,不希望另一个也去,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便去见了阎王。没想到九哥言不由衷啊!”
张易辰刀削斧凿的俊朗容颜上没有一丝不悦,相反带了一丝淡淡笑意,他唇角一扯,道:“十三弟求仁得仁,恭喜了!”
张易辰说着,不再看瑶卿,越过他,径自走掉。
瑶卿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张易辰傲慢的神色,他狂躁地转身喊住他:“张易辰!”
张易辰站住了,但是没有回头。
瑶卿重重咬了咬唇,才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九哥,九哥你请善待她!”
张易辰缓缓回过身,看着瑶卿的眸子如凝了秋霜,他道:“本王给过你爱她的机会了,你没有抓住,所以你没有资格关心她!”
张易辰说着,龙行虎步而去。
瑶卿看着兄长的身影在宫墙的花红柳绿中走远,如被谁对着胸口重重一拳,又若被谁往嘴里塞了一把黄莲,苦极,却说不出口。
是的,他给过他机会了,是他没有抓住。
他真恨那时那刻,他怎么就犹豫了呢?
瑶卿放眼皇宫内富丽堂皇的建筑物,花团锦簇的繁华背景,悲哀地想:他终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
瑶卿出征前,还是偷偷入了一趟雍王府,当他看见乐淑园内失心疯了的晴歌时,对张易辰恨意更甚。他得到了佳人,却丝毫不肯珍惜。所谓暴殄天物便是如此了。
瑶卿从屋檐上飞入乐淑园,他站在窗口看着窗内的晴歌。窗内一灯如豆,晴歌孤零零一个人,抱着一个枕头,靠在床边,一边摇晃,一边唱着歌谣:“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见我几回……”
那不成调的哼唱,让瑶卿的泪瞬间就迷失了眼眶。他没有勇气踏进屋子半步,因为他终是因为自己的懦弱,错失了让她幸福的机会。
等我回来,晴歌。他在心里说,我一定要替你报仇,把他们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全都还给他们!
站在窗外,瑶卿恨恨地想。
※
瑶卿终于是出征了。白云暖有时想,假若瑶卿战死沙场……宁彦的仇便也算是报了。可是这到底是远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白云暖的近忧便是夏天将尽,秋天将临的时候,尚书府的乘龙快婿杨沐飞,挟着他的娇妻娇女来王府作客。
杨沐飞光临尚书府之前,白云暖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可忧虑的事,她将她当作一件喜事,让太监丫鬟们好生准备着迎接亲人。说到底,杨沐飞可是她的亲表哥啊!
杨沐飞和刘灵芝抱着爱女光临雍王府的那天,白云暖和张易辰一起在王府内招待他们。一同被请来的还要温鹿鸣、白苹,以及太子侍讲白振轩大人。
那是个欢聚一堂的好日子,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整个王府一派喜气洋洋。(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九章 张翰之小儿喜事
白云暖虽不是第一次见刘灵芝,依然被刘灵芝惊艳到。尚书府养尊处优的小姐生活,令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子贵气,落落大方,娇艳璀璨得像一颗明珠,站在哪里,就在哪里熠熠生辉。
相比外表的珠圆玉润,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的喜悦更令她光彩夺目。想来,与杨沐飞的夫妻生活定是和睦恩爱的。
白云暖一边在心里替王丽枫惋惜着,一边又替杨沐飞感到高兴。这个世界上,许多时候最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都没有在一起。王丽枫和杨沐飞无意是一段人生的遗憾,杨沐飞倒是寻到了幸福,王丽枫却终是抱憾死去。
斯人已去,杨沐飞与白振轩之间的恩怨也彻底搁浅。
宴席上,一番推杯换盏,众人都敞开了心扉。张易辰对这样的家宴甚是热衷,一直殷勤地扮演着男主人的角色,热情地和白云暖一起招待大家。
席上,安宇梦向大伙儿展示了他新近写的几个小故事。本朝的文人多攻诗词歌赋,像安宇梦这样专注于小说写作的,委实不多。众人读了其间几个故事,很是风趣幽默,皆都哈哈大笑之余又品头论足几句。
杨沐飞提议安宇梦可以攻长篇写作,温鹿鸣不同意。温鹿鸣道,短篇写作最见功力,诚如写字,会写大字,没什么了不起,最难的是将小字写好看。
没成想,白振轩竟然站在了杨沐飞一边,道是要想成大家。还是应攻长篇。
几个人争执不下,只好杯盏相见。
酒过三巡,安宇梦笑道:“瞧你们一个个就和打了鸡血一般。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写写小说,自娱自乐罢了。”
“非也非也,是谁当初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作者留其名的?”温鹿鸣戏谑安宇梦。眼见着又要有一番争执,张易辰不免觉得头痛,便用酒岔开众人注意力。他是军人,向来是刀剑相见。解决问题,对于文人那套文绉绉的文字游戏、口舌之争,他其实是觉得厌烦的。
男人们开始拼酒。女人们就约到清静处,闲话家常。
王府花园里菊花渐次开了,秋天的日头依然明媚。
寻到一处树荫底下,尚书家的奶娘将杨沐飞的女儿抱到了刘灵芝跟前。那孩子不过四个月。却生得明眸皓齿。让人一望便知长大后定是美人胚子。
白云暖拿着团扇指了指刘灵芝怀里的孩子,笑道:“这位小小姐生得可真像表嫂你,想来娶妻定要娶个美貌的,生出来的孩子方能各个是绝色,表哥真有眼光。”
刘灵芝心里笑开了花,看着怀中女儿的目光更为骄傲,口里却腼腆矫情道:“王妃此话该是夸王爷才对,论到貌美如花。这上京城内,除了皇上的妃子们。还没有谁能与王妃媲美的。”
白云暖见刘灵芝说得客套,难免悻悻然。聊天一旦奉承的意味浓了,便也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于是白云暖假意问真娘道:“流苏去抱翰哥儿,怎么去了这多时,也不见过来?”
恰在这时,流苏真个就抱了翰哥儿过来,听见白云暖同真娘说的话,她笑嘻嘻毫无城府回应道:“奴婢就知道,有客人来,王妃定是要将公子抱来给客人瞧一瞧的,我们公子生得如此一表人才……”
白云暖见流苏如此说,难免噗嗤一笑。既然抱来了,横竖是要让客人瞧一瞧的。
那边厢,刘灵芝已经开始夸赞起张翰来。张翰已经六个多月,因比刘灵芝的女儿大了一二月,便灵活聪明得多。
白云暖从流苏怀里接过张翰,抱着摇晃逗乐,嘴里道:“翰哥儿,你瞧瞧,那个小妹妹是不是很可爱呀?翰哥儿看到她有没有很亲切的感觉呢?”白云暖嘴里逗着孩子,心里却是酸楚无比。同是杨沐飞的孩子却是同人不同命,那一个父母双全,掌上明珠,而自己手里这个,却是母亲死,父亲弃,甚至有生之年或许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白云暖看张翰的目光更加温柔怜惜。
刘灵芝道:“也不知这小公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王爷王妃做父母,这孩子定是有泼天的福气。”
白云暖黯然:“这世上哪有比待在亲生父母旁边更好的福气?”
刘灵芝一愣,心里暗忖,也不知白云暖和张易辰是出于何种目的收养这个男孩子。二人成亲有些日子了,却不见白云暖传出喜讯,难道二人在传宗接代这一件事情上,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才会这样急忙忙收养一个孩子,而且收养的还是个男孩。其中定有玄机,这个孩子日后肯定是要被雍王夫妻俩重点培养的。
刘灵芝低头看看自己的女儿,忽而笑吟吟对白云暖道:“王妃,灵芝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表嫂请说。”
刘灵芝鼓起勇气道:“王妃与沐飞是表兄妹,古人云亲上加亲,不知我们婉婉(读者婉婉饰演)可否有福气,与小公子结缘,我与王妃好做个儿女亲家。”
刘灵芝说完时,已是满面红云。想当初,她与杨沐飞的婚姻便是霸王硬上弓应逼着拜堂的,没想到对待女儿的婚事又是如此主动,白云暖不免头痛。
“孩子们还小,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白云暖只能这样拒绝。婉婉是杨沐飞的孩子,张翰也是杨沐飞的孩子,兄妹成亲,这不是乱/伦吗?
见白云暖明着拒绝,刘灵芝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顿时意兴阑珊。
流苏不明就里,瞎起哄道:“小才有意思呀!指腹为婚,古来有之,又有何不可呢?”
白云暖蹙起了眉头,流苏偏又是个没眼力见的,继续叨叨:“小公子与婉婉小小姐同年,刚好相配呢!亲上加亲好事好事!”她拍掌欢笑,蓦地发现真娘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她立即住了口,悻悻然地抱着张翰退下去了。
刘灵芝心里不免有气,疑心白云暖如此,是瞧不上尚书家的门第配她王爷府不够格,心里便置气道:一个养子而已,装什么大牌?她家婉婉将来说不定还能有更高的高枝可攀呢!
白云暖见刘灵芝一脸郁郁之色,知其心里不爽,便觉再聊下去,也是没劲,便推说要去宴席上看看其他人是否喝醉,兀自起身,将刘灵芝一人扔在园子里,刘灵芝登时愈发委屈起来。
满园的新奇菊花,已无心欣赏,忽见一个丫鬟从园子远处走过来,认出是白云暖的丫鬟小七,心里便想找个出气的地方。
小七走近了,张望了一下,不见白云暖,便问刘灵芝道:“请问杨夫人,可见着我们家王妃?王爷正寻她呢!”
刘灵芝鼻子里冷哼一声:“难道本夫人也是你们王府的贱婢不成?还得替你们去看着你们家王妃?本夫人可是王府的客人。”
阴阳怪气说了一句,抱了婉婉便走,留下小七一人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灵芝身边的丫鬟问刘灵芝道:“夫人,您不去寻姑爷了吗?”
刘灵芝没好气扔给她一句:“这雍王府他呆得,咱可呆不得,狗眼看人低的地方。”
小七看着刘灵芝抱着孩子和丫鬟们走远,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谁得罪了这尚书府的大小姐,小姐脾气发起来还真不小。
小七收回目光,恰好看见一盆绿菊开得正艳。女子爱花爱美,这是常理。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轻抚其中一枝,耳边突然响起脚步声,她蓦地一惊,手上一抖,那枝绿菊便被折断了。
小七大惊失色,惊呼了一声:“糟了!”
来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停在了不远处。(未完待续。。)
ps: 猜猜来人是谁?
第二百五十章 小七断菊,少爷替罪
白振轩驻足,目光企及之处,是一个小丫鬟的背影。白振轩略喝了几杯酒,目光有些飘忽,但见金色的秋阳底下,那个身着淡黄色衣裳的小丫鬟背影很是婀娜,有些像心砚,他不由自主便唤出了声:“心砚!”
小七一僵,本能地回过头去。
原来是宁彦的丫鬟小七。白振轩看着小七那张清丽娇俏的面孔,心里涌满了失落。不是心砚!怎么可能是心砚?他的心砚早已化作洛县郊外的一抔黄土。
那个夜晚,心砚像只无助的小兔在月色里狂奔,披头散发,衣裳不整,然后决绝地往王家园湖里纵身一跃……自此天上人间,天人永隔。
想到这一幕,白振轩只觉心头一股锥心的疼,眼前便眼冒金星起来。小七回头见是白振轩时,原要躲开,忽见白振轩一手捂着心口,身子摇晃着,似是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她顾不得其他,扔下手里那枝断菊,扑到白振轩身边,扶住他道:“少爷,你怎么了?”
如此熟悉的称呼,如此遥远的称呼,他有多久没有听人唤他一句“少爷”了。白振轩抬眼看小七的这一瞬,竟产生心砚就立于跟前的错觉,他蹙着眉,喃喃唤道:“心砚……”
小七激灵灵一凛,心里涌满了感动。
这么久,这么久了,少爷还记着她这个已死之人。
两厢沉默着,两厢眼里都闪着泪花。
白振轩最先回神。见小七眼底依稀有水光,诧异道:“小七姑娘,你怎么哭了?”
小七急忙放开白振轩。眼睛看向别处,假意揉着,道:“是刚才一阵风,一阵风带了几粒沙子,迷了奴婢的眼睛……白少爷,你又为什么哭呀?”
“我?我也是沙子迷了眼睛……”
二人不免有些局促。
小七没话找话道:“少爷刚才是不是认错人了?奴婢听少爷唤‘心砚’,心砚。心砚是谁?”
“是我最心爱的女子,可是却被我的爱害死了……”
白振轩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历经了沧海桑田。小七听着那哀伤欲绝的话。心头已是疼痛万分,更加没有勇气扭头去看白振轩一眼。
“或许,她没有怨你,拥有你的爱。她虽然死去。却亦是幸福的。”小七拿话宽慰白振轩。白振轩却频频摇头,“今生今世,我最后悔的事情便是该爱时没有勇敢爱,该断时却又藕断丝连,因为我的懦弱,优柔寡断,害死了两个女子。如果人生可以重头来过,我不会再错过心砚……”
小七的泪终是忍不住。重重滚落下来。她急忙背转身,忙不迭用手背揩泪。少爷。有你这句话,心砚虽死无憾。
白振轩自嘲地笑了笑,“小七,我许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同你说这些呢?”
小七正要再安慰白振轩几句,一个太监走过来,站在那盆绿菊跟前,用太监惯有的尖细嗓音惊叫道:“哎呀,是哪个手贱的,竟然折断了这盆最珍贵的绿菊?这可是王妃最爱的一盆,要死了要死了,是哪个兔崽子,被洒家抓到,定拉到王妃跟前去,非打断他的手不可!什么破爪子,如此下贱!在娘胎里就没有好好绑红线!”
太监叫嚣着,因他掌管王府里的花绿化等工作,绿菊被折,他首当问责,所以尤其紧张,不抓到那个凶手,他自己就得被罚。
小七看着那太监的方向,蹙眉不语。
白振轩看了看她,再看看绿菊,便伸手拍拍她的肩,大步流星走向那个小太监,道:“这绿菊是我不小心弄断的,你尽管去禀告王妃,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就行了,免得王妃惩罚你。”
那小太监见来认罪的是王妃的亲兄弟太子的侍讲大人,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点头哈腰,灰溜溜去了。
白振轩回头给了小七一个淡淡的微笑。小七见他的微笑间笼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心里不由一酸。心砚已死,她是小七,她又有什么身份去安慰她的少爷呢?
※
杨沐飞今日因为尽兴,多喝了几杯。忽见不知何时,白云暖已经回到宴席上,却不见自己的夫人刘灵芝,便道:“表妹,可见着你表嫂?”
白云暖拿纨扇掩嘴道:“瞧你有了酒夫人,就把真夫人给抛到脑后去了,只怕从这雍王府出去,一回到尚书府,就有搓衣板等着你的膝盖了。”
“表妹何出此言哪?”杨沐飞有些囧。
白云暖正色道:“不瞒表哥你说,适才阿暖不小心把表嫂得罪了,她已经负气先回尚书府去了。”
杨沐飞有些讶异,不知道白云暖能得罪刘灵芝什么,但因为如今白云暖可是雍王府,他只能数落自己的妻子,道:“定是她耍小姐脾气了,等回到尚书府,看我好好教训她!”
众人皆知杨沐飞是喝醉了酒浑说的,不由起哄取笑起来。
白云暖道:“没得为了阿暖,让你们恩爱夫妻有了嫌隙,那可是阿暖的罪过。我已让丫鬟准备了薄礼,表哥回去时,帮我带去给表嫂,就说是我与她赔罪的。”
杨沐飞见白云暖给他台阶下,心里很是受用,又与张易辰喝了不少酒,拍了不少马屁。
相比杨沐飞的圆滑,温鹿鸣可就实诚得多,这也是白云暖比较欣赏他的原因。杨沐飞始终是亲人,温鹿鸣却是朋友。亲朋好友,亲人再不济也是排在朋友前面的,这是没法子的事。
白云暖怕杨沐飞喝太多,回去会惹事,便让人早早送他回去,又派了真娘前去尚书府,将自己的心意带去给刘灵芝,怕杨沐飞酒醉表达不周。
那刘灵芝见白云暖如此放下身段,自然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又回赠了礼物给张翰。
礼物而已,没别的意思,白云暖自然是接受的。
温鹿鸣和白苹又留在王府内共进了晚餐,当夜留宿王府内。
温鹿鸣为人正直厚道,张易辰很是抬举他,二人秉烛夜谈,又是下棋,又是书画,很有共同话题。
白云暖、则和白振轩、白苹三人闲话家常,聊到洛县老家父亲与骆雪音的家书,说了说白灵白清那对龙凤胎的一些趣事,白振轩觉得累,便回东宫去了。
暖阁里就留了姐妹二人。
白苹神色郁郁,眼角眉梢很是落寞。白云暖忆起之前,谈及白灵白清时,就见她神色不爽郁郁寡欢,心里便有些猜疑,又不敢直面提问,只能旁敲侧击问她和温鹿鸣的房事之类的问题。不料,白苹倒是自己提起来了。
“阿暖,”她说,“姐姐我遇到不幸的事情了……”
白苹欲言又止,白云暖的心便揪了起来,“难道姐姐……”
白苹点了点头,白云暖的心便沉到谷底。
白云暖伸手握了握白苹的手,道:“没事,姐姐还年轻,横竖会有的。”
白苹面如死灰,“已经请了几个妇科圣手看过了,都下了死断,我此生想当母亲无望。”
白云暖深深一怔。
白苹已经哭了起来,她是个含蓄的女子,即使面对这样的打击,亦不敢放纵自己心里的委屈。
白云暖伸手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心里难过无比。为什么这世上好人却没有好报呢?白苹这样一个品性都好的女子,怎么就没有当母亲的机会呢?
“姐姐,世界如此大,总会有良医良方的,我们慢慢找着,便是了。”白云暖觉得自己的安慰是如此苍白无力。
白苹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哽咽道:“你姐夫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越是如此说,我心里就越是过意不去。你也知道,你姐夫是怎样的一个好人儿,我怎能让他绝后呢?他可是温家唯一的血脉。”
“姐姐,你不要多想了好吗?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哪一天你就突然怀上了呢?”
白苹摇头:“只怕我能等,你姐夫也愿意等,可是我公公他却不愿意等呢?”
白云暖皱起了眉头,“怎么,他老人家也已经知道你不孕一事了?”
白苹点头,“是无意中听见的。”
“他是什么态度?”
白云暖从白苹的神色里已经预见了温诗任的态度。老人家遇到这样的事通常都无法理性,这可以理解。
“其实温先生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夫什么态度。”
“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夜,白云暖因为白苹的事无法安眠。那边厢,白苹也无法入睡,于是姐妹二人便睡到一张床上,又聊天至半夜,方才渐渐睡去。
清晨,白云暖一觉惊醒,白苹还在呼呼大睡。
白云暖怜惜地望一眼她的睡容,帮她掖了掖被子,没有打扰她,便蹑手蹑脚起身,也没有叫丫鬟,自己拿了件披风披上走出里间。
刚推开门,伴着一股清新的晨间空气,扑入眼帘的是张易辰长身玉立、俊朗不凡的身形。
“王爷……”
白云暖刚一张口,张易辰就伸出食指摁住了她的唇。白云暖抬眼,但见他眼里盈满了笑意,从那笑意,白云暖不自觉便觉着幸福起来。
继而,他轻轻拉住她的手,纵身一跃,二人的身子便飞上了雍王府的屋檐。(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一章 欢喜冤家
清晨,天空正翻着鱼肚白,西边,那轮白月还未落下,东边,一轮红日正喷薄欲出。
整个雍王府都沐浴在金色与银色交织的光芒里,雄伟而壮丽,富贵而旖旎。
白云暖好久没有这样与张易辰并肩而坐,一起看日出日落了。
“我们一起看日出就好,日落我觉得不祥,所以我与你不看也罢。”张易辰伸手将白云暖被风拂到额前的一丝发丝捋到耳后去。
他动作轻柔,眼角眉梢笑容淡淡,整个人俊逸美好得像来自天上。白云暖有些感动,“王爷怎么起得这么早?”
“因为你起得早。”
“王爷怎么知道我就起得早?”
“心有灵犀。”
……
白云暖无言,只有心头盘踞一团温暖,挥之不去。
她把头倚在他的肩上,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发丝上,静静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像花瓣上的露水,清新好闻。
“告诉本王,昨天你是如何将杨夫人惹恼的?”张易辰的声音富有磁性,像在哄一个孩子。
白云暖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拣能说的说,“她希望婉婉能和翰哥儿结亲,我没有答应。”
“这是好事,你怎么就拒绝了?”
“孩子还小,我们怎么能替他们做决定?而且万一翰哥儿将来长大了,像王爷你的性子,婚姻大事上定是有自己的主张的。”
“不是本王的亲生儿子,焉能遗传本王的性子?”
“王爷怎能偏心?”白云暖撅嘴。
张易辰只好改口道:“虽是养子。但随了本王的姓,自然是有几分像本王的性子的。”
白云暖这才“噗嗤”一笑,“谁说不是呢?现在婉婉和翰哥儿都不过才是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论及婚嫁,为时太早。”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他们继续看风景。
启明星已从空中落下,朝霞在东边风起云涌,一轮红日呼之欲出。今日又是好天气。
白云暖又转了个话题。
“王爷走南闯北,可遇到什么偏方,是能治妇女不孕不育之症的?”
张易辰不假思索道:“那一年驻军云南,的确是遇到了这么一个偏方。”
张易辰那一年带兵剿灭云南边境的叛军时。曾遇到过一对夫妇。夫妇是从东部来到云南打工的,育有一女,已经五六岁大了。生得聪明可人、伶俐无比。夫妇打工的工地就在军营附近,有一天,那小女孩竟然无意中撞进了军营,面对佩戴武器的军人。她却一点畏惧之色都没有。甚至还和张易辰自如对话,张易辰问她话,她都对答如流。张易辰觉得那小女孩甚有意思,便邀她可以到军营找他玩耍,孰料那小女孩竟真个天天就来了。
日子久了,小女孩与张易辰渐渐混熟,便与张易辰无话不谈了。小女孩告诉张易辰他们一家三口原是东边的人,只因母亲与邻居吵架。被邻居打伤了,郎中为了给母亲治伤。开了含有麝香的药,小女孩的母亲因而就无法生养了。
“大人,你能帮我娘找到让她生弟弟的药吗?我娘常常一个人偷偷哭,因为她生不出弟弟,大家都看不起她,爹对她也不好。”
小女孩亮晶晶的眸子让张易辰动容,于是贴了一张布告,重金治疗妇女不孕不育之偏方。
“后来找到有用的偏方了吗?”白云暖迫不及待地追问。
张易辰得意地扬了扬头,“你丈夫我出手,焉能不成?”
白云暖崇拜地看着张易辰,“王爷,你不但人长得好看,心肠还这么好!”
看着妻子几乎流口水的花痴样,张易辰更加洋洋自得,他捏住白云暖的下巴,道:“否则怎么配得上本王貌美如花的妻子?”
张易辰趁机啄了白云暖的樱桃小口,砸吧着嘴巴道:“小鸡啄米,香!”
白云暖发现自己被占了便宜,要找张易辰算账,张易辰早已起身,蜻蜓点水般,足尖在瓦片上一点,身子已落到了另一片屋檐上。
白云暖不服输,起身去追他,她追他就跑,她停他就停,把个白云暖逗惹得几乎抓狂。她一边在屋檐上跳脚,一边嚷着:“王爷,这样不公平,不公平!”脚下一滑,踩落一片瓦片,整个人便向下跌去。
白云暖还没来得及时回神害怕。张易辰早已飞到她身边,他身轻如燕,拦腰抱住她,二人重新回到原来的屋檐上。
白云暖没劲道:“皇帝的妃子自戕是大罪,要株连九族的。没想到,我不过区区一个王妃,想死也如此不容易。”
“你敢!”张易辰捏了捏白云暖的面颊,笑嘻嘻道。
于是,二人重新坐下赏日出。白云暖问张易辰:“王爷,那偏方可否说来与阿暖听听?”
张易辰蓦地警觉起来:“你怎么突然对这样的偏方如此感兴趣?你是要替谁求这偏方?”
“这个你不要管,反正不是替我求的。”
“难道是替晴歌?”张易辰开玩笑。
白云暖立即杏眼圆瞪:“王爷也把阿暖想得太大度了。”
“那到底是替谁求的?”
“能不问吗?女子摊上这样的事情,已经倒霉至极,她不会希望更多人知道此事,进而笑话她的。王爷若有偏方,就当作助人为乐好了。”白云暖哀恳地看着张易辰。
张易辰眼里露出一丝邪坏的笑容:“你求我啊?”
“嗯。”白云暖点头。
张易辰立即伸过半边脸颊来,白云暖无奈,骂了句“恬不知耻”,还是将唇凑了上去。轻轻的,印上一个吻,然后可怜兮兮问道:“可以了吗?”
张易辰叹了一口气,“偏方啊?早就弄没了。我是军人,我粗心大意,哪里会去收藏那些纸张?早就扔了。”
白云暖发现自己被耍了,作势要打张易辰,张易辰早已逃之夭夭。白云暖见追不到张易辰,一发狠便从屋檐上跳下去,她知道张易辰是绝对要来救她的。果然,张易辰尖叫着飞扑过来接她的身子:“喂,阿暖,你也太狠了吧!”
“我跳我自己的,摔伤摔傻都是我的事情,要你管吗?”白云暖揪住张易辰的耳朵扯个不停。
张易辰叫苦不迭,下落的过程却又不能放开白云暖,只能忍受皮肉之苦。
落到地上,白云暖往张易辰脚上狠狠踩了一脚,便负气离去。张易辰抱着被踩疼了的脚龇牙咧嘴。
早起的太监丫鬟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一个个都忍俊不禁,却不敢出声。
※
白云暖生了张易辰的气,和温鹿鸣、白苹约了去野炊,却不让张易辰跟。张易辰眼睁睁看着白云暖命令下人们为野炊准备一应事宜。他跟前跟后,白云暖就是不理他。
“要不要让侯伯勇随你们一起去呀!”
“不用,我有戚杰呢!”白云暖没好气。
张易辰悻悻然的。眼见着白云暖一行驾着马车出了王府,他便急匆匆去唤来侯伯勇,将手一伸,道:“偏方!”
侯伯勇不明所以:“什么偏方?”
张易辰翻了翻白眼:“就是从前咱们在云南时花钱买来的那些偏方。”
“给那个小姑娘她娘治疗不孕不育的?”侯伯勇一个大老爷们已经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王爷,你怎么突然要那个偏方?”
“十万火急,拿来给本王!”张易辰催促。
侯伯勇抓抓头皮,赧然道:“咱们大老爷们留那玩意儿做啥,早就送给那小姑娘了。”
“一张都没留?”
“一张都没留,”侯伯勇解释,“当时不是不知道哪个偏方才有效吗?所以都送给她了。”
张易辰气恼地伸手敲了下侯伯勇的头,“蠢才,你就不会誊抄一份吗?那可都是花钱买来的呀!”
张易辰心疼的当然不是钱,而是失去了和白云暖一起出行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二章 枫树林野炊
白云暖的马车出了王府,直奔京郊一片枫树林。
秋日,这片枫树林早早就红艳如火。
枫树林旁是一条小溪,溪畔有一大块空地,刚好露营野炊用。这块休闲宝地是温鹿鸣偶然发现的,昨日里他和张易辰提过,张易辰玩兴正浓,不料白云暖却不让他同来。
一路上,他问了白云暖无数遍:“不让王爷同行,这样合适么?这样真的合适么?”
白云暖都倔强地坚持己见。
众人到了目的地时,却发现溪畔赫然三匹高头骏马,其间一匹汗血宝马上,威风飒飒的,正是张易辰,后面的两人分别是侯伯勇和安宇梦。
白云暖等人下了马车,见到眼前的三匹骏马、三个男子,全都愣在了原地。
而张易辰三人一个翻身下马,向着众人走了过来。
张易辰穿了出行的便服,福字如意锦缎袍子,衬得面若冠玉,仿佛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腰际的明黄织锦白玉扣带,彰显他尊贵无比的近宗亲王身份。他走得越发近了,白云暖便闻见风中隐隐有瑞脑香气,微苦的香味甘冽醇正。
“王……王爷。”众人皆都跪地请安,唯白云暖怔怔立在原地,脑子里思索着:他是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就比他们的马车更早抵达这目的地了?
张易辰挥挥手,神色闲适道:“跪着干嘛?该干嘛干嘛去!”
太监丫鬟们得令忙起身,各忙各的去。有搭建野炊灶台的,有到溪畔清洗肉菜的,热火朝天。风风火火的……
众人都不知说些什么时,张易辰先开了口:“你们怎么能不让宇梦同来呢?还说是好朋友,怎么有好玩好吃的时候,就将他给扔下了?”
“宇梦,你不是不来了吗?”白云暖没好气,出发前,那样邀请他。都说不来,这会子却巴巴地跟着张易辰来了,算怎么回事呢?白云暖有些恼。
安宇梦不好意思笑道:“王爷说。对于一个写作的人,不能竟日伏案写作,也要出来走走,看看山川河流。好激发灵感。”
“谁说不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语有之。”张易辰得意地附和安宇梦。
安宇梦站在张易辰身后,冲白云暖吐了吐舌头,继而向温鹿鸣和白苹招招手,温鹿鸣和白苹便识相地开溜。
“我去那边看看灶台搭得怎样了。”温鹿鸣假意指了指远处,拉了白苹便溜之大吉。
安宇梦拽了拽侯伯勇的衣裳,侯伯勇先是木讷地看了看他,半晌才会意。也跟着安宇梦溜了。
枫树林前就剩了王爷夫妇二人。
“唉!”张易辰假意左右探看,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道,“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本王的命好像更凄惨一些,没想到就连好处亦不能与自己的王妃共享……”
白云暖被奚落得受不了,一跺脚道:“让你留下享福,我走行了吧?”一转身便要离开。
张易辰不仅不来拉她,反而摊摊手道:“好啊,我看看京郊到王府这么远,王妃一个连马车都不会驾的弱女子如何回去?步行么?那一双玉足若是走烂了,本王该心疼了……”
白云暖气恼地捂了自己的耳朵,心里暗骂张易辰不厚道。她一负气,更加加快了脚步跑向一旁的马车,跨上去,勒了缰绳,便调头,向大路笨拙地驶去。
突如而来的马蹄声惊了所有人,正在忙碌的众人皆都向马车的方向看去,见白云暖在车头歪歪扭扭着身子,众人皆都骇然。
张易辰见大势不妙,施展轻功,便向马车飞去。幸而白云暖的车驾出不远,张易辰一个落身,便坐到了白云暖身边,他一把从白云暖手里抢过缰绳,马车才算平稳了,众人皆都舒了一口气。
马车从急奔变成缓慢地漫步。
张易辰道:“阿暖,你要死啊?”责备中含着心疼与后怕。
白云暖没好气道:“不是驾马车摔死,也会被你取笑死!”
张易辰侧眸,用余光瞥了白云暖一眼,见她赌气地撅着嘴,就像个淘气的孩童,不由露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一手拉着缰绳,腾出一手,捏了捏白云暖的面颊,讨好道:“好了好了,本王错了,好不好?本王向你认错好不好?夫人?娘子?老婆?”
白云暖“噗”一笑,向他伸出一只手:“拿来!”
“什么啊?”
“云南偏方!”
还记得这茬。张易辰一个头两个大。“我早上已经问过侯伯勇了,那偏方都送给那个小姑娘了。”
白云暖见张易辰不像是开玩笑,立即愁眉苦脸起来。
马车已经调头,停到了溪畔。白云暖失神地看着不远处和温鹿鸣一起搭手准备野炊的白苹,不禁忧闷。
张易辰发现她的目光看向白苹,心里大抵了然,于是收敛了笑容,柔声道:“别担心,回府之后,我就命侯伯勇派人去云南重新搜罗那些偏方,总有一款偏方能让她得偿所愿的。”
白云暖一颤,感激地回眸看着张易辰,张易辰冲她眨了眨眼睛,又伸过半边脸来。
白云暖狡黠一笑,道:“闭上眼睛。”
张易辰真个就闭上了眼睛,等了半晌,也不见白云暖报答他一个香吻,睁眼才发现,白云暖早已蹑手蹑脚下了马车,站在远处向他做鬼脸。
※
野炊是快乐的,充满了情趣。
王府的下人们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所以对组织这次活动的白云暖感激涕零的。
大家除了在搭建的灶台上煮大锅饭,还搭了烧烤架子烧烤张易辰捉来的兔子。
当空气里飘满各种实物的香气,众人都垂涎欲滴。
美餐开始了,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全都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其间,张易辰提议每人给大伙儿讲一个笑话,笑话一个比一个精彩,笑得众人眼泪也出来了,食物也呛到了,真是状况百出。
酒足饭饱之后,奴才们自然去溪畔清洗碗碟,张易辰、白云暖等人进枫树林去闲逛。
温鹿鸣道:“听说皇上今年会去蒙古草原秋狩,不知王爷是否随行。”
张易辰道:“往常是要随行的,一同去的还会有太子和其他几个王爷。”
白云暖立时有些难过,秋狩最少也要两个月吧?自己要两个月见不到张易辰了。世界上最深的感情是你还未走,我就开始想念你。
张易辰没有觉察到白云暖的失落,只是同温鹿鸣说道:“两个月很快的,一晃就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秋狩
皇帝的秋狩之行,一同去的竟还有钟离雪。她作为御前最得力的侍女,被皇上钦点随驾伺候。
张易辰将这个消息告诉白云暖时,白云暖很是安慰。
她亲自给张易辰做了点心。张易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请问王妃你意欲何为?”
白云暖阿平绝倒了。
“是犒劳我的王爷,不是有事相求啊!”白云暖笑。她当然知道钟离雪在宫里短短数月便能从一般侍女到御前去伺候,肯定是张易辰从中收买了不少关系。皇宫那样复杂的地方,即便再聪敏的人,没有过硬的背景,亦是无法步步周全的。
张易辰不认同:“难道去了蒙古草原,你就不拜托本王好好照顾你的阿雪姑娘?”
“阿雪有手有脚,何曾要王爷照顾来着?”白云暖最近养成了和张易辰抬杠的习惯。
张易辰瞪大眼睛,回敬她一句:“如此张狂的女子,不知是谁家的婆娘?”张牙舞爪,学起了戏里的张飞。
白云暖“噗嗤”被逗笑了。她向张易辰请了个全安,“那阿雪就拜托王爷多费心照顾了。”
“如何照顾?还请王妃赐教。”张易辰也装模作样拱手作了个揖。
“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张易辰不语了,沉思了许久道:“也不知阿雪在御前伺候了这许久,父皇可曾注意到她?”
御前的侍女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最周全稳妥的,都不是皇帝近身的。阿雪既然钟情于皇帝,定会自己想方设法去表现的。白云暖心里有些担心,又有些自信。
※
秋狩到底是来了。张易辰挥挥手作别了白云暖,随驾去了蒙古草原。他说,那里的风景举世无双,可惜这次本王是伴驾,不能携妻前往,等到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我和你,带上我们的孩子一起去那里领略草原的风光。
白云暖眼里水汪汪的,温柔道:“阿暖在王府等王爷归来……”
拥抱了再拥抱,亲吻了再亲吻,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张易辰将军甲胄,一骑绝尘。
白色的身影在秋阳底下如一缕掠飞而去的烟。
白云暖站在王府大门口,落泪神伤。
真娘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道:“王妃保重自己,两个月后王爷就回来了。”
白云暖这才点点头,折身欲进王府,却见戚杰率领着一队侍卫站在甬道上,白云暖道:“这是做什么?”
戚杰上前禀报道:“回禀王妃,王爷交代过,他随驾秋狩的这两个月,王府的安危由奴才负责。”
白云暖心里一暖,“阿雪在内蒙草原也会得王爷好好照应的。”
戚杰一颤,有些感激地抬头看白云暖,白云暖却已扶着真娘的手进了园子。花团锦簇的背景中,白云暖的背影就像一幅清新的画。
张易辰去秋狩的两个月里,雍王府内来了两拨客人,一是邻县的小姨一家,一是洛县的父亲和继母骆雪音,两拨客人是前后脚到的上京,仿佛约好了一般,整好也打发了白云暖无聊的等待时光。(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欢聚
屋内错金大鼎里焚着苏合香,淡白轻烟如缕,一丝丝散入殿宇深处。紫檀锦红海棠的软榻,白云暖斜倚在那里小眯着,长袖逶迤,层层叠叠依着裙裾直垂到地上的红氆氇之上,如西天灿霞般绚丽流光。
正是秋意迟迟,烟霞色贡纱窗外雨声淅淅,朦胧透出廊外梧桐黄叶。
一场秋雨一场寒。真娘拿了条毯子过来盖在白云暖身上。
白云暖睁开眼睛,问道:“小姨一家从尚书府回来了么?”
姜女和杨勤封带了儿女上京访亲,没有入住尚书府儿子儿媳家,而是下榻于雍王府内,不过是因为姜女觉着杨沐飞的情况无异于入赘了刘尚书家,自己一家大小在尚书府内打扰多有不便,而白云暖这个外甥女从小就与自己亲密,雍王恰巧又随驾秋狩,真是地利人和,自由得多。
虽然没有入住尚书府,但是公婆从临县来访亲,宴席是少不了的。
尚书府内的接风宴已经安排了两日,一日是有刘尚书参加的,亲家会面;一日是只有杨沐飞小夫妻两个招待的,算是家宴。姜女和杨勤封见到小孙女长得珠圆玉润,十分欢喜,便在尚书府内很是流连了一番。
雍王府内,白云暖将真娘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掀了,道了句:“其实不冷。”便起了身。
小七早已过来扶着她坐到妆台前,替她细心地梳着发髻。真娘一旁看着,叨叨了一句:“这丫头近段时间跟在王妃身边倒是勤快伶俐。王妃,你是否觉得这丫头像极了一个人?”
白云暖会心一笑,她当然知道真娘所指。不过心砚已故,真娘觉着晦气,没有点破心砚的名字罢了。
“哪里就像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哪哪都不像。”白云暖的目光落在镜中小七专注的面容之上。虽然五官外貌是不像了,可灵魂确是一样的,因而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以及给人的感觉便很是熟悉。
“奴婢当然不是说长得像了。而是神似。”真娘解释。
白云暖更加会心一笑。
小七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二人,道:“你们在说什么?”
真娘立即遮掩。白云暖心想:其实真娘才是那个不明所以的人。
替白云暖梳完妆,真娘左右打量了一番道:“小七的手艺真不错。不枉王妃器重你一场,可莫学了翠黛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小七恭谨应了声:“是。”
白云暖道:“没的提起那个晦气的人,做什么?”
真娘立即扬手轻摔自己的嘴巴子,“你看奴婢这张嘴。真是该死。”
“好了。”白云暖觉得不耐,“陪我去看看父亲和娘他们。”
真娘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
※
王府西苑的廊房内,骆雪音和白玉书一起哄睡了一对儿女,便有丫鬟来报说:“老爷,夫人,王妃来了。”
二人忙迎了出去,见园子里,真娘替白云暖打着油纸伞。一旁还跟着个淡黄衣裳的小丫鬟,三人冒雨而来。上了台阶。入了回廊,真娘收了伞,递给小七,小七到一旁将油纸伞上的水珠甩干。
“阿暖——”白玉书和骆雪音同时唤道。
白云暖早已兴奋得小跑了过来:“父亲,娘——”
白玉书食指放在唇上轻嘘了一下,轻声道:“灵儿清儿刚睡着,王妃轻点!”
白云暖假意伤心道:“父亲,你偏心。”
白玉书笑:“嫁人了,还一点都长不大。”
看着父亲慈眉善目,白云暖心里很开心。这几日与亲人们欢聚一堂,真是其乐融融,许久没有这样温馨地相处了。
一转眸,见真娘站在一旁有些不自在,白云暖蓦地想起真娘与父亲那茬事情来,便对真娘道:“我这里让小七留下就好了,你与秦艽许久没有见面,放你几天假,去和他好好相处几日吧!父亲和娘小住几日又该回洛县去了,届时,又要害你们夫妻两地分居。”
真娘知道白云暖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呢,立即福了福身子,退下去了。
于是,众人便到室内坐着聊天。
白云暖向小七招招手,小七便将一个四方方的漆金椟子捧了上来。里头是一把女子用的纨扇,白玉扇柄下垂着数寸长的杏色流苏,极是醒目。扇是极好的白纨素,双面刺绣着兰花蝴蝶,绣工精巧细致,那只淡黄粉蝶似欲振翅飞去般。
“喏,送娘的。”
骆雪音接过扇子,左右翻看着,嘴里道:“早已过了盛夏,亦过了用扇的时候,还送我扇子作什么?”
“上京城里仕宦人家的女子,即便是冬日里,手上亦是执着一柄纨扇,以作障面之用。娘既到了上京,自然是要入乡随俗,附庸风雅的。”白云暖巧笑倩兮。
骆雪音撇撇嘴,调皮地拿扇子作势掩了半边脸,不料就那么不经意一靠,就有一抹胭脂已经蹭落在扇面上花样底下的空白处,非蝶非花,显出一道突兀的红痕。
一旁的白玉书忍俊不禁,骆雪音这才发觉扇面上的玄机,微微一恼,嗔瞪了他一眼。
看着二人恩爱的互动,白云暖心里不由一酸。她想起她死去的母亲。从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不怪父亲薄情,‘士之耽兮,犹可脱也’,这是男人的天性。或许,对于那样爱父亲的母亲来说,父亲能快乐地继续活下去,才是她在九泉之下最乐意看到的吧?
与骆雪音独处之时,白云暖也曾问过她,她的针灸之术是否能够治疗不孕不育,骆雪音一惊,以为是阿暖,阿暖急忙撇清,骆雪音便道:“你以为娘的针灸是神仙的仙丹么?包治百病啊?”
白云暖便更加失落了,她是多么想帮帮白苹。
太后知道骆雪音来京,少不得要召见她的义女,于是又有一堆王公大臣等着巴结雪音公主,骆雪音和白玉书便在京城过了一段山珍海味的日子。
※
蒙古草原,一个帐篷之内,身着宫女服饰的钟离雪正指挥另两个宫女选茶。她现在的身份是御前奉茶的宫女。
奉茶看上去是个简单活,可任何和皇帝沾上关系的事情,不管再简单,也变得复杂。钟离雪只知道,在汉人的地方,喝茶是门艺术,可绝想不到还会有这么多的规矩。分辨茶叶、识别水质、控制水温、配置茶具、如何试毒、倒茶时手势、端茶时的脚步,还有皇帝的特殊癖好,都要记下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幸而她聪明伶俐,别的宫女学三个月的技巧,她一个月就全全掌握,让带她的姑姑点了头,便得以到御前奉茶。
宫里的大小太监宫女对她都很亲善,这其间透着蹊跷。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张易辰替自己打点的。而即便是到御前奉茶,也不能那样容易便得以见到皇帝,因为御前负责奉茶和日常起居的宫女便有十二个。她平日里谨言慎行,态度谦和,很快便被周围人接纳。
而美扇却不知被派到宫中何处当差,自己打听了许久,亦没有消息。
此次,皇帝到蒙古草原秋狩,自己得以随行,实属意外,恐怕又是张易辰从中安排的。
钟离雪正思绪纷飞着,帐篷的帘子一挑,张易辰走了进来。几个宫女忙欠身行礼,钟离雪也弯身作揖。
张易辰将一本《煮茶小品》递到钟离雪面前,道:“这个对你有用。”
张易辰说着便出去了。
钟离雪盯着手里的《煮茶小品》怔了怔,远在蒙古,张易辰竟然还带着这样的书籍,对她也真是尽心尽力了,如若他知道,自己如此处心积虑靠近皇帝,是有着那样大的阴谋,不知张易辰会作何感想。
只是可惜,自己暂时还没有引起皇帝的注意。皇帝好色,奈何皇帝后宫的妃子众多,对于她这样一个小宫女,视若无睹实属正常,所以,此次秋狩,是自己让皇帝侧目的好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
钟离雪,你是兰屿的勾践,亦是兰屿的西施!(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五章 娜仁高娃
皇帝这几日见御前奉上来的茶水十分用心,莫说茶叶,就是茶具亦是精心准备的。碟子若是绿色的菊花叶,碗便恰好是绿叶上的一朵明黄色、怒放中的菊花,碗中盛的半透明的茶水,片片茶叶漂浮在其中,最上层点缀了几片黄菊花瓣。若是一套碧水碟白木兰花碗,碟子是透碧水波,碗恰好是浮在水波上面的一朵皎皎白木兰,茶水上便放了几片白色的茉莉花瓣。尔后又是牡丹、蔷薇、木兰……
今日又是一套白雪红梅。碟子正好是莹白雪花的形状,碗却是一朵迎着霜雪傲立的红梅,碗中茶水上漂浮着几朵红梅花瓣。
皇帝唤来太监总管李泉,问道:“这几日的茶水,你是亲力亲为么?花了不少功夫吧?”
李泉忙笑道:“回禀皇上,奴婢哪有这样细密的心思?这是奉茶的宫女阿雪姑娘的杰作。”
“身为朕身边首席太监,你要是没有细密的心思,该拉出去斩。”皇帝戏谑。
李泉忙点头哈腰,“奴婢该死!”
皇帝转而道:“阿雪?哪个阿雪,朕怎么没有印象?”
“皇上日理万机,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小宫女。原来奉茶的领头宫女病了,所以这回没能随驾秋狩,阿雪伶俐,是十二个奉茶宫女里头手艺最精的,心思又最缜密,于是奴才就挑了她来。”李泉尽量滴水不漏地解释。
皇帝冷笑:“只怕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或是攀亲带故的关系吧?”
“皇上您说笑了。阿雪的功夫,皇上您不也欣赏着呢吗?不然,怎么会跟奴婢说了这丫头这半会子功夫?”
皇帝伸手指了指李泉。笑道:“将阿雪宣来,朕要瞧瞧。就说到御前侍候,莫说别的。”
皇帝千好万好,独独好色了些。李泉会意,自去了,不一会儿便将钟离雪带了来。皇帝好色,偏生还假正经。钟离雪入了大帐。见他肩上搭了件外衣,正襟危坐,正全神贯注地批着上京那边快递过来的奏章。
李泉给钟离雪使了个眼色。钟离雪便悄无声息到大帐内站着,垂首侍揖,听候差遣。李泉是个察言观色的,见皇帝貌似用心朝政。实则正用余光打量钟离雪。他偷笑了一下,便退了出去。
钟离雪在皇帝的书案旁站了许久,见皇帝伸手要去拿茶,她忙将茶端了过去,皇帝的手恰巧落在了她的手上。心里涌起的是一股恶心与恨意,整个王朝覆没的血仇背在她身上,令她将那股子恶心与恨意生生咽了下去。在皇帝抬眼讶异地瞅着她时,她给了皇帝一个妩媚惹怜的笑容。这个笑容她对镜练习过成千上万遍。就为这一刻,能让皇帝惊鸿一瞥。便被摄了心魂。
皇帝果然两眼都直了。没想到李泉口中的阿雪竟是这样一个美艳无方的女子,瞪视两眼色迷迷的。
钟离雪见初战告捷,立时娇滴滴道:“皇上请用茶。”
皇帝心里琢磨着,这次秋狩,有大臣和儿子们随行,不好做得太过了,惹他们议论,便想等到回宫之日再一亲美人芳泽亦不迟,于是抽回自己搭在钟离雪手背上的手道:“你叫阿雪?”
“奴婢正是。”钟离雪将茶往皇帝近前推了推。
皇帝道:“到草原这段时日,你负责的茶水确实用心了。”
“奴婢只是尽了本分。”
这一夜,皎月中天的时候,皇帝便让钟离雪离了大帐,回到自己的帐篷。钟离雪辗转难眠,皇帝对自己若有意似无情,难道是自己媚惑的功夫不到家吗?
钟离雪第二次令皇帝刮目相看,是在蒙古王觐见皇帝的宴会上。蒙古人豪爽热情,又擅长歌舞,那日的宴会十分热闹。篝火点起来,美酒端上来,歌声笑声人语声响起来,烤肉香混杂着酒香飘荡在繁星密布的夜空下。所有人都满脸欢快,因为这样的宴会比上京城内严守君臣之礼的宴会有意思得多。
宴会上最少不了的便是酒,钟离雪司的是茶,因而今夜的任务便轻松得多,只让小太监在旁看着风炉随时备好水,宫女准备好茶具,皇帝口渴的时候,呈上去即可。别的事情有李泉操心,钟离雪便难得轻松了。
可是,钟离雪却轻松不起来。这一次秋狩,她若不能抓住皇帝的目光,回宫之后有那么争宠的嫔妃,她想成为皇帝的宠妃,继而实施她的复仇计划就更难了。
一个身穿华贵的宝石红蒙古袍子的美貌少女正端着碗酒,半跪在太子桌前唱祝酒歌。钟离雪听不懂蒙古语,自然不知道她在唱些什么,只觉得说不出的婉转热情。太子厚道的面庞之上,带着点儿尴尬,又带着点儿喜悦,凝神倾听。
一曲完毕,太子接过了碗,一饮而尽,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和拍掌声。
坐在上位,面带微笑看着的皇帝转投对坐在侧下的蒙古王微笑着说了几句什么,蒙古王立即端起碗站起身,向皇帝行了个蒙古礼,然后仰脖喝干了碗中的酒。
这时,那个美貌的红衣少女又走到了张易辰桌边唱起了歌,腰肢轻摆,配合着自己的歌跳了简单的舞步。相比太子的热情温顺,张易辰则冷漠得多。面对少女的如火热情,他的面色始终如高原上的皑皑白雪,万古不化。淡淡然地听了一小会儿歌,就立即接过碗,像完成任务一样赶紧喝干了碗中的酒。
张易辰竟然没有任何表情,大有美女当前,却依然坐怀不乱的架势。钟离雪在心中暗暗佩服之余,又有些黯然。她知道张易辰的心里眼里可只有白云暖一人,于是,便暗暗地又对白云暖生出无限艳羡之意来。
正在钟离雪失神之际,猛听得耳边一首激扬悦耳的歌声,竟是张易辰在唱祝酒歌。唱的也是蒙古语。钟离雪吃惊不已。转念一想,张易辰南征北战,到过蒙古,会唱几句蒙古语,也没什么新奇的。一旁服侍的太监给张易辰的碗里注满了酒,张易辰的歌声伴着酒香,越发地有了魅力。他身形挺拔,眉目英豪,笑容热情中又透着不羁和散漫。他的歌声深远而嘹亮,在寂静的夜色中远远荡了开去,仿佛苍茫的天际与苍茫的草原之间只剩了这歌声似的。
那一瞬钟离雪发现自己的心底似有一根弦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旋即便有隐隐的疼痛通过血液向五脏六腑、向四肢百骸传送过去,令她整个人微微发了抖。
钟离雪错愕地调整好自己这一瞬的迷失,慌忙地将视线从张易辰身上调到了红衣少女身上,只见她脸色微红,待张易辰歌毕,婉转一笑,便伸手接过张易辰的碗,一抬脖子,便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全场都拍掌叫好。张易辰却又恢复了一脸淡漠,说了句“果真是大草原的女儿!”便洒脱地在鼓掌与欢笑声中坐回了位置上。
接下来,便是红衣少女献舞。她在地上站好了,微微弓着身子,摆出一副正在骑马的姿态,静止不动。待全场都目注着她,她便拍了拍双手,掌声清脆,继而欢快激昂的舞曲想起,少女也由静变动:俯下,仰起,侧转,回旋,弹腿,展腰……她用自己激越舒畅的舞姿展现了草原儿女特有的风情。他们是雄鹰,是骏马,是天与地的儿女。
在场的所有人开始随着曲子哼起了歌,慢慢的,掌声歌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为场中那跳动的红色火焰而激动。她旋过太子桌边时,太子不禁一怔,紧接着也随着节奏开始打拍子。她旋过一张桌子,就点燃了一处火焰。只除了张易辰。她从他桌边旋过时,张易辰虽然也打了几个拍子,但脸上始终淡淡的。一舞即终,全场欢声雷动。红衣少女微笑着环视了全场一圈,目光稍稍在张易辰身上一顿,然后目注皇帝,右手抚胸,行了一礼。
皇帝一面伸手示意她起来,一面点着头,笑对蒙古王夸赞了少女几句,钟离雪听见皇帝其中一句话便是“虎父无犬女”。蒙古王哈哈大笑,骄傲与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是蒙古公主。
钟离雪不禁黯然。同是公主,红衣少女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站在那里闪闪发光,而自己却明珠暗投,蒙满尘土。何日才能还君明珠啊?
钟离雪想及此,眼泪几乎要落了下来。她使劲提醒自己,莫忘了现在的身份,重重咬住唇,硬生生将那冲到眼眶的热泪给逼回了体内。
“娜仁高娃,”蒙古王呼唤他珍贵的女儿,“去选一匹良驹,将你最精湛的马术展示给尊贵的皇帝。”
娜仁高娃,像太阳般美丽。钟离雪听见有蒙古人将这个名字的含义翻译给太子听。钟离雪暗叹,果真是人如其名。
接下来,娜仁高娃便开始在夜幕下展示她的马术,篝火明亮的光芒映出她轻盈又矫健的身姿,她在那马上如一朵飞翔的流火。众人都看呆了,唯有钟离雪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花架子。
夜幕底下,突如而来的一声狼嚎,那骏马蓦地就受惊了,娜仁高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受惊的骏马竟然冲着人群的方向横冲直撞而来,李泉早已大喝一声“护驾”,可是当时离皇帝最近的便是钟离雪。钟离雪不知道机遇竟来得如此快……(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六章 春心荡漾
与蒙古王的宴会上,马儿受惊,差点冲撞了皇帝,幸而有钟离雪出手相救。钟离雪矫健的身手,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更难得那份舍身救主的架势。
这一次,张易辰终于有些相信钟离雪是爱他的父皇的了,而且,这爱不止一点点。能为一个人舍命,这爱应该是相当深的吧!
蒙古王当夜就杀了那匹冲撞了皇帝的马儿,而皇帝重赏了钟离雪,并吩咐李泉让钟离雪好好养伤,钟离雪在救他时被马儿踢伤了。
帐篷之内,太医刚给钟离雪换好了药,出去了。
李泉走进来,笑吟吟道:“戚姑娘,皇上赏了姑娘不少好东西,姑娘这回可是给整个奉茶班长脸了。”
钟离雪早已将皇帝赏赐的东西中捧出一盒来,递给李泉道:“皇上不管赏赐多少东西,奴婢也不敢在公公面前轻狂啊!”
李泉哪里敢收钟离雪的东西?执意推辞了一番,见钟离雪是真心要给自己东西,便也收下了,道:“蒙古公主要来看姑娘,不知姑娘可愿意见一见?”
“娜仁高娃?”
李泉点头。
当然要见,为什么不见?自己势单力薄,若要替兰屿复仇,可不要拉帮结派吗?更何况来者是蒙古公主!
与娜仁高娃一起来的,还有蒙古王的小女儿萨仁高娃。
萨仁高娃,像月亮般美丽。
蒙古国两位公主往钟离雪小小的帐篷中一站,的确如太阳和月亮一般耀眼。而两位公主也诚如她们的名字那样。姐姐娜仁高娃身着红衣,就像太阳一样热情,妹妹萨仁高娃身着白衣。就像月亮一样沉静。
“那一日幸亏姑娘,不然我可闯下大祸了。”娜仁高娃心有余悸地说。
萨仁高娃也替她姐姐说道:“听说戚姑娘受伤,姐姐在家里不知担心成什么样了,她为此还受了父王的训斥。今日听闻姑娘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就赶着来探望姑娘。”
钟离雪笑:“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因为马儿的事情。钟离雪和蒙古王的两个女儿很快混熟了,两位公主常常到营帐里来看她,等她的伤完全好了。她们就一起去草原上骑马,反正有了皇帝的特赦,钟离雪自由得紧。
有一日,她们三人在草原上跑马跑得累了。便躺倒在草上休息。草原的草哪怕到了秋日亦是茂密不衰。
钟离雪能感觉得到。这两位蒙古公主是将她当好朋友的,可是在她心中,白云暖也好,娜仁高娃、萨仁高娃也好,都要成为她复仇的工具。
娜仁高娃说要去方便,从草地上起身自去了,看着她的红衣背影在绿草上走远,萨仁高娃突然坐起了身。对钟离雪神秘兮兮道:“戚姐姐,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娜仁高娃有心上人了。”
钟离雪一下来了精神,女儿家对这样的话题总是无限好奇。
“是谁是谁,快说快说!”这一刻,钟离雪忘记了她的家国血仇,是一个八卦的少女。
“是你们的九皇子!”萨仁高娃的眼里含满了兴奋。
“雍王!”钟离雪惊呼。突然心里就好失落了。“只怕你姐姐的心愿要落空了,雍王他已经有妻子了,那是个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女子,雍王很爱她……”
钟离雪突然有些不忍回顾张易辰与白云暖之间的幸福片段,宴会那一夜,当娜仁高娃对着张易辰唱祝酒歌时,张易辰冷冷淡淡、散漫不羁的神色竟一下子就撩拨了她的春心,她无论怎么回避,怎么自欺欺人,都不能忘却那一刻的心动。
十几年来,自己背负着家国血仇,从来不去想儿女之事,可是不去想,不代表不会想。这些年一直未想过,或许是因为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吧!
娜仁高娃回来了,少女的面颊潮红潮红的。
萨仁高娃问:“姐姐,你怎么脸红了?”
蒙古的女子从来都是坦荡磊落,光明大方的,她直言不讳道:“我刚才遇见了雍王。”
眼角眉梢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与快乐。
萨仁高娃天真无邪,快人快语道:“姐姐,戚雪说雍王已经有妻子了。”
娜仁高娃却一点儿都不在意,“我已经打听过了,雍王妃姓白,白云暖,还不错的名字,就是不知道人是不是也如名字一般美丽。”
“比名字还要美丽……”萨仁高娃将自己从钟离雪这里听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给娜仁高娃听,不料娜仁高娃的斗志却被更加激起,她一昂头道:“被我看上的男子,他看上的女人总不会差的。和高手过招,我喜欢。”
“你这是什么意思?”萨仁高娃有点蒙,她一向不如她姐姐智慧果敢。
“好东西当然要去竞争!”娜仁高娃站在草原上,骄傲地昂着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钟离雪对娜仁高娃充满了歆羡。她是幸福的被蒙古王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她的人生可以纯粹地追求爱情,掠夺爱情,但是她——钟离雪,已经覆没的兰屿国的公主不能这样。必须将一丝刚刚萌芽的爱意咬碎了埋进土里,腐烂和发霉。
但愿,真的能腐烂,而不是更加疯狂而顽强地破土而出。
※
在蒙古草原秋狩的时光终于结束,皇帝率领他的儿子大臣们拔营回朝。
皇帝是归心似箭,因为他急着一亲美人芳泽,张易辰亦是归心似箭,他急着见白云暖。
钟离雪是怕又期待。自己苦心经营的,终于打开了一点点局面,但是一想到自己委身艾鲁那个老匹夫之后又要委身皇帝,心便恶心不止。可是为了复仇。她告诉自己,此生不让汉家皇朝加诸于兰屿君民的所有苦痛如数奉还,她钟离雪誓不为人!
李泉笑吟吟对她道:“姑娘。一旦回宫,奴婢可要向您道喜了。”
钟离雪自然是不动声色的,又用好言好语和好东西打发了这个老狐狸。
果如李泉所言,一回到宫里,皇帝便封了钟离雪为“戚美人”,赐居“海棠苑”。
宫里人对此是各揣心事,有的不以为意。皇帝身边不过是又多了个女子而已,有的却如临大敌,这些宫里的算计。钟离雪自然有法子对付,只要笼络住皇帝,她便能在宫里立于暂时的不败之地。
来自海棠苑的赏赐从皇宫里送了出来,直达雍王府。
白云暖是真心替钟离雪高兴。
“她总算是求仁得仁。”真娘说。“在王府时。奴婢还担心她对王爷有想法呢!瞧她那一张脸就不是个安分的。”
白云暖笑:“真娘,你为了我啊,都草木皆兵了,她不过是不甘做瓮中之物罢了,事实证明她也是个有造化的,总归是咱们府里出去的,我们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王妃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有提携之意。她有今日,蒙了王妃多少恩惠。但愿她能知恩图报吧!”
白云暖不以为意,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为什么一定要图人报答呢?而且她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富足得很,没什么要去和别人争抢的,她真的很知足了。
张易辰回来之前,小姨和父亲一家便相继回去,整个王府又复归了宁静。恋奴已经八岁了,不再像五六岁时那样活泼任性,甚是彬彬有礼。白云暖很是疼爱他,临别前,他问白云暖:“表姐,为什么大哥能和你一起住在京城,我却不能?”
白云暖笑答:“等你长大,像你大哥一样刻苦用功,考上状元,你便也能住到这京城来了。”
小小的男孩流露出大人的沉稳来。他说:“我知道了,表姐。”
就此作别。
安品园内,张易辰将临县来的一封信交到白云暖手里,是小姨写来的,信上小姨高兴地说了京城一行对恋奴的震动不小,回到临县之后一改往日对学业的懒怠,特别用功学习。还说京城真是个好地方,一定要常带孩子出来见见世面,对孩子的促进太大了。小姨甚至在信里,拜托白云暖务必替彩星和沉林姐妹俩好好物色人家,希望姐妹二人能嫁到京城来。
白云暖看完信,忍俊不禁,张易辰挨着她身边坐着,也凑过了脑袋看信上的内容。白云暖道:“喏喏喏,你可是彩星、沉林的好姐夫,她们的终身大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张易辰看了信,真个就开始替那俩姐妹张罗起来了。
入冬的时候,就送了两户人家公子的庚帖到临县去。
张易辰正等着白云暖夸他办事神速时,白云暖却道:“如果你也能这么快速替白苹寻到孕子偏方就好了。”
张易辰又亲自敦促侯伯勇去搜罗偏方一事,却总是没有进展。幸而,彩星和沉林的婚事倒是有了着落。两户人家虽不是京城的侯门绣户,只是小门小户,小姨和姨父也已经甚是满意,说“门当户对,不会高攀,不用夹着尾巴做人,甚好”。
两家都把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就等着时近办喜事。
张易辰说:“明年何止是彩星、沉林的喜事,也是本王的喜事呢!”
白云暖不太理解,“难道王爷要纳妾?”
张易辰刮了下白云暖的鼻子道:“不是纳妾,是圆房啊!”
白云暖立时羞赧难当,“王爷怎么尽惦记此事了?”
“美人当前,只许看不许动,还不许我惦记惦记了?”张易辰总是喜欢逗白云暖,喜欢看她被他逗时又羞又恼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春天到底是明年的事情,冬天还没结束呢!可是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然而这个冬天,白云暖却过得很不爽心,京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蒙古王的女儿们——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章 马背惊魂
第两百五十七章
蒙古王带着她的两位公主觐见了皇帝,也不知在皇帝跟前说了些什么,皇帝就下了口谕,让两位公主住到雍王府去。张易辰奉旨将两位公主领到白云暖跟前时,轻描淡写道:“奉父皇之命,蒙古公主在京其间,一切饮食起居由雍王府负责,所以辛苦阿暖你了……”
说完时,神色颇为歉疚。
“既是父皇的旨意,咱好好奉旨便是,哪来辛苦之说?”白云暖倒是大度。
起初,白云暖是卯足十二分的劲要招待好两位蒙古公主的,可是渐渐的,便发现这二人压根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找茬的。
比如,白云暖精挑细选了南方的功夫茶,用上闽粤一带人喝茶时用的考究的小小杯为两位公主泡茶喝。紫砂茶具旁摆一个小小风炉烧水,看着水烧到了蟹眼,提壶,加入茶叶,注入水,直至溢出。第一遍的茶水洗了杯子,第二遍的茶水真正用来饮用,先是“关公巡城”,然后“韩信点兵”。
娜仁高娃拿起一杯,啜了一口,便嫌弃道:“你们汉人这么喜欢吃苦,说好听了是生命力顽强,说难听了就是命贱!”
蒙古公主说话都是这么不给人留情面的吗?白云暖心里不悦,面上还是赔笑道:“这是大红袍,是最好的茶叶之一,公主喝惯了甜腻的奶酒,初尝这茶,的确是苦了些,绿茶的味道要清淡一些。好入口一些,就给公主换些绿茶吧!”
白云暖给二人换了各种茶叶,哪怕是白毫银针和雪山银芽。二人也有挑剔的话说,一唱一和,唱双簧似的。
忍了一日两位公主的刁难,夜里,真娘抱怨道:“什么蒙古公主,竟是如此没教养!他们蒙人都是这样粗蛮的么?王妃非要和王爷好好说说才是。这样的客人还是让别的王爷王妃去招待吧!咱们雍王府实在是容不下这样的大佛。”
白云暖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道:“不要这样聒噪。或许她们只是年轻不懂事,不是存心的。”
张易辰回到王府时,问起两位公主在府里的情形。白云暖便只报喜不报忧,拣好的事情说,可细想想两位公主确也没干过什么好事情,便只能胡乱编造了。
张易辰拉了白云暖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阿暖。你有事瞒着本王,是不是那两位给你气受了?”
白云暖心里有些感动于张易辰的明察秋毫,但面上还是道:“王爷多心了,两个小丫头,能给我什么气受?”
“并非本王多心,而是戚美人提点了我。”
白云暖惊诧。
张易辰便说了自己今日入宫去探望肖德妃,偶遇钟离雪,她问起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在雍王府的情形。并提点他,蒙古王此次进京面圣目的并不单纯。很有可能是为了要给两位公主择婿的。
“给两位公主择婿与两位公主刁难我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白云暖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
张易辰便不好点破,只是无奈笑笑:“那倒没有。”
“所以你们都别胡思乱想了,两位公主对我还是很友好的,我这么尽心尽力招待她们,她们为什么要与我过不去?她们二人还约好明日教我骑马呢!”
张易辰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
次日,娜仁高娃、萨仁高娃和白云暖一起出现在京郊的赛马场。一同去的还有戚杰。
戚杰从马厩里牵出了三匹马,娜仁高娃将一匹最高大的马儿让给白云暖,道:“客不欺主,这最大的马儿给王妃你骑。”
戚杰皱眉道:“我们王妃不会骑马,奴才还是给王妃令选一匹温驯个头小的马儿吧!”
娜仁高娃却不依了:“不会骑有什么关系?不是有本公主教你们王妃骑马吗?难道你这个奴才竟然信不过我?”
萨仁高娃立即替她姐姐站台:“我姐姐的马术在我们蒙古可是数一数二的!”
两位公主的汉语说得并不标准,再配上得意洋洋的骄傲架子,竟显得有些滑稽。
戚杰还是担心,白云暖安抚他道:“我随王爷骑过几次马,也不是完全的生手,我会小心的。”
戚杰只好看着白云暖上了马背,和两位公主一起慢慢地将马儿遛远。他心里很是担忧,但又只能安慰自己:横竖有他在现场呢!如果白云暖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自己是能第一时间飞身过去救人的。
于是,他的目光一直都不敢从白云暖身上调开。
起初,娜仁高娃真的有在教白云暖骑马,而且教得十分认真,戚杰便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萨仁高娃拉着马走到戚杰身边道:“杰哥,我的马儿腿受伤了,你帮我去换一匹马过来。”
戚杰仍是不放心地看着白云暖的方向,萨仁高娃道:“不用担心王妃,有我姐姐在呢!”
戚杰只好牵着萨仁高娃的马和萨仁高娃一起换马去了。
白云暖的那匹马实在是有些高大,白云暖坐在上面,难免有些战战兢兢。娜仁高娃热情道:“王妃,你大着胆子骑就是了,别怕!”
“可是我害怕摔马!”白云暖是真的有些害怕。
娜仁高娃又道:“哪个学马是人是不摔的?不摔,是学不好骑马的,我和萨仁高娃小时候骑马是一天一跤。”
白云暖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嘴里嗯嗯地应着,心里却坚决不执行,还是紧紧勒着马缰,只让马慢慢小跑着。忽然听得娜仁高娃大笑着喊道:“坐好了。”便觉马屁股上结结实实就是一马鞭。白云暖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已经冲了出去。身子一后仰,扯着嗓子就开始惊叫,只听得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在身后还大笑着说:“不要怕,坐稳了。”
马越跑越快,而白云暖不知何时已经松了缰绳,身子只是紧紧贴在马上,双手紧紧抓着马脖子两侧的鬃毛。马儿吃痛,又没有缰绳束缚,随着性子乱跑,试图把让它感觉疼痛的人摔下来。
白云暖已经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紧闭着双眼,只知道使尽全身力气揪着鬃毛,尽可能不让自己掉下马。马一面狂奔,一面拱着身子,试图把她摔下来。她觉得她已经坚持不住了,鬃毛越来越滑溜,手在慢慢滑开,白云暖开始绝望,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暖,再坚持一会儿!”
张易辰!
白云暖听后,心中一定,忙又死死地用手扣住马。
耳边不停响着张易辰呼唤她的声音:“阿暖,阿暖……”一遍又一遍,沉重而有力,让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她惊惧害怕的心因为这一声声的“阿暖”安定了下来,知道他肯定不会让她有事情的。心中既萌生了希望,手上似乎也又有了力气。
终于,身畔出现了他的身影,他用马鞭钩住了她的马缰,开始慢慢勒缰绳,他对她说:“阿暖,先放开一只手,揽住马脖子。”白云暖感觉速度有些慢了,马也没有先前那么狂野了,缓缓放开左手,摸索着抱住马脖子,他又说道:“另一只。”等白云暖两只手都抱着马脖子后,他缓缓地收住缰绳,马慢慢立定了。
白云暖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一双手把她从马上抱了下来,她四肢发软,站立不住,只能依靠在他怀里。
“好了好了,没事了。”张易辰柔声安慰。
白云暖睁开眼睛,泪刷刷而落。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都快吓死了!”白云暖伸手抱住张易辰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的……”自从昨晚她告诉他娜仁高娃要教她骑马,他今天就一直跟随着她,只是在暗地里,没有现身罢了。
此时,娜仁高娃骑着马也赶来了,未等马站定,就跳了下来,赶着声地问:“你还好吗?”
白云暖从张易辰怀里离开,一脸的梨花带雨,但还是强颜欢笑说:“没事的。”
娜仁高娃假意拍拍胸口,嗔怪道:“吓我一跳,你怎么就松了缰绳呢?”
“娜仁高娃公主,我不喜欢我的妻子骑马,所以请你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教她骑马了!”张易辰冷冷地看着娜仁高娃。
娜仁高娃不由愣住,喃喃道:“你不喜欢你的妻子骑马,为什么?骑马和游泳一样,都是一种生存的技巧,就像刚才,如果王妃会骑马,就不会让大家担惊受怕了。”
“有本王在,她不需要掌握生存的技巧,因为不管何时何地,都有本王保护她!”
张易辰的气势将娜仁高娃的心震了个粉碎,只见他转身,温柔地看着他的妻子,轻轻道:“阿暖,我不喜欢骑马的女子,骑马的女子粗蛮!”
说着,他拉了她的手,转头对娜仁高娃道:“公主,失陪了,王府的马车就候在马场外头,适才王妃受了惊吓,本王要先带她回王府歇息,你和萨仁高娃公主,本王会派人护送你们回王府的。”
没有等待娜仁高娃回应,张易辰已经拉起白云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掉。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娜仁高娃懊丧得跺脚,嘴里念叨道:“他不喜欢骑马的女子,因为骑马的女子粗蛮……”(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八章 情敌当前
戚杰听到白云暖的尖叫声,挣脱了萨仁高娃的纠缠,急匆匆从马厩那边赶过来,却正巧看见张易辰小心翼翼拉着白云暖的手迎面走来。
“王爷,王妃……”戚杰有些自责,面上便现出心虚的神色。幸而有张易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是他太大意了,萨仁高娃分明就是借口来支走他的,他应该留下来才是,他却离开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白云暖依旧笑容可掬地安慰戚杰,但是脸上的泪痕犹湿着。戚杰心里更不好受了。
张易辰面上却是乌云滚滚,他横了戚杰一眼,什么也没说,却比说了任何话都叫戚杰懊恼。
戚杰垂着头,不敢发声。
末了,听张易辰吩咐道:“两位公主喜欢遛马,你可好生陪她们遛着!”
“是!”戚杰拱手低头。
※
张易辰领着白云暖回到王府,吩咐真娘为白云暖准备姜汤压惊,又强迫她好好睡上一觉,白云暖确也被吓坏了,一沾到床呼呼睡到天黑。睁开眼,见整个王府都已经掌灯,真娘守在床前道:“谢天谢地,王妃可总算醒来了,精神好些了么?”
白云暖点头。
“王妃睡了一整日,王爷可是在这床前守了一整日呢!适才,宫里差人将王爷请进宫去了,不知是皇上传得他,还是德妃娘娘传得他。王爷走时吩咐奴婢,等王妃醒来。务必让王妃吃饱饱的,歇息够了,消化了食物再睡。”
白云暖听真娘絮絮叨叨。心里暖乎乎的。张易辰对她可真是体贴入微。
“他总是将我像三岁孩童一般看待。”虽是嗔怪,唇边却展露幸福的笑意。
于是传进晚膳来。真娘一边伺候白云暖用膳,一边说起了白日里戚杰和两位公主赛马的事。
“王妃,你是不知道那两位霸王在王妃跟前作威作福的,幸而有戚杰替王妃好好教训了她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尽顾着狂了,今儿总算是见着高手了。她们和戚杰比试赛马。马腿都跑断了,也赛不赢戚杰,这会子。倒在床上叫天叫地的,说浑身骨架都散了,到处酸疼呢!”真娘笑得那叫一个酸爽!
白云暖顿住,想起白日里在马场张易辰嘱咐戚杰的那句“两位公主喜欢遛马。你可好生陪她们遛着!”顿时会意。一口饭从嘴里喷出来,笑了个前仰后合。
“王妃也觉得戚杰干得好,替你解气了是不是?”真娘问。
白云暖不说,真娘哪里知道这其中隐情?都说最毒妇人心,可是男子阴毒起来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白云暖一边在心里暗骂张易辰和戚杰两个大男人小肚鸡肠,一边又觉得窝心,张易辰和戚杰如此都是为着她的缘故。
真娘拿了帕子给白云暖又是擦衣裳又是擦眼泪的,道:“奴婢可是让厨房今夜好好给戚杰加餐了呢!”
“只怕他觉得自己是将功补过而受之有愧呢!”
真娘有些听不懂白云暖的话。白云暖已经起身,唤进锦橙、锦屏进来。道:“给我更衣,我要去东苑看看两位公主。”
丫鬟们立即一阵手忙脚乱,帮着白云暖张罗清楚,一行人又是灯笼,又是挡风的伞,旖旎向东苑而去。
东苑里,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正让丫鬟伺候着烫了个热水澡,浑身酸软地靠在床上,有些傻愣地看着地上暖炉里飘出来的白烟,二人忆起白日里的赛马都有些心有余悸。
“姐姐,你说那个戚杰不过王府里一个小厮,怎么马技如此高超?我都快被他折腾死了,他追着我的马怎么都不肯停下来,我差点被他逼到悬崖下去……”萨仁高娃一边抱怨,一边捶着自己的大腿,言语中对戚杰很是欣赏。
娜仁高娃浑身散架一般瘫在床上,嘴里道:“莫说你,我的马技总甩你整个草原了吧?还不是输得落花流水的。”
二人正撇嘴说着话,便有下人来禀报:“王妃来探望两位公主了。”
“她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吗?”萨仁高娃警觉。
娜仁高娃无奈道:“她是主人,我们两个是在她的地盘上,如今如此狼狈,也只能由她笑话去了。”
萨仁高娃拿手掩面:“早知道,就不和姐姐你一起来住这雍王府了,如果我听了戚姐姐的话,住在宫里的海棠苑,和她一处就好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本来就是嘛!是你喜欢着雍王爷,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来这吃这苦头?”
两姐妹犟着嘴,白云暖已携着丫鬟婆子们进来了。二人忙从床上坐起身,拿出了公主的款,但因为浑身都酸痛不已,所以坐正了,脸上还是现出各种痛苦。
白云暖笑吟吟道:“听说你们今天赛马累着了,我特意让丫鬟们过来给二位公主捏捏。”说着,向丫鬟们抬了抬下巴。大家立即七手八脚搬来两张长方形的软榻,将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扶了上去趴好。
“捏捏?什么捏捏?本来已经够痛的了,捏捏不是更疼吗?”萨仁高娃碎碎念着。
娜仁高娃却不语,她知道汉人有按摩的绝技,是能疗伤的。
锦橙、锦屏已爬到了两位公主背上骑好,给二人从头到脚按摩起来。起初,萨仁高娃还叫唤,渐渐的,那叫唤便变成舒服的呻/吟了。娜仁高娃却始终不语。
白云暖坐在一旁椅子上,始终笑容如画。
“姐姐,其实我觉得王妃人也没那么坏啊!不仅不坏,还挺好的,真的如戚雪说的那样,貌美如花,心地善良……”萨仁高娃趴在软榻上,舒服地喃喃自语着。然后便响起一连串的呼噜声。竟然睡着了。
萨仁高娃的梦呓令大家都有些难堪。真娘想要说些什么,白云暖用眼色制止了她,然后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丫鬟拿了厚厚的毯子给萨仁高娃盖上。并未挪动她,皆都福了福身子推下了。
屋子里就剩了娜仁高娃和白云暖,睡着的萨仁高娃忽略不计。
“公主冷吗?”白云暖笑吟吟问。
娜仁高娃从软榻上起身,语气有些僵硬道:“屋子里暖融融的,焉能冷着?”
白云暖点头,便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公主,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公主对我充满了敌意,难道公主感觉不到我对公主是善意而友好的吗?”
这是敞开心扉的架势。蒙古的女儿也是磊落坦荡的,娜仁高娃直视着白云暖。直言不讳道:“世界上有一种敌人叫情敌……”
白云暖的瞳仁张了张,情敌?难道娜仁高娃喜欢张易辰?不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娜仁高娃可是第一次来京城。
“情敌?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们家王爷的?”
“秋天,王爷随皇上来蒙古草原狩猎的时候……”
原来如此。白云暖见娜仁高娃两颊微微泛红,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但面上依旧笑吟吟道:“有人喜欢我丈夫这是好事。说明我的丈夫品质不错,不过,我要奉劝公主一句,你虽贵为公主,但这世上仍有你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白云暖已经起身,娜仁高娃执拗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王爷不喜欢骑马的女子,骑马的女子粗蛮。”白云暖面上一抹轻描淡写的笑容。自去了。
娜仁高娃不禁挫败地弯了背脊。
※
张易辰回到雍王府时,见整个王府除了廊下的灯笼。都已经熄灯,心想白云暖大抵也已经睡了,便让侯伯勇先下去,一边在回廊上走着,一边思量着,是否要去白云暖房里看看。
正埋头走着,猛一抬头,见回廊拐角处,站着个人,张易辰猛然吓了一跳。
白云暖也被吓了一跳。
二人都拍着胸口,继而相视一笑。
“夜这样深,又这样冷,你白日里被马惊吓,怎么不在床上歇着,还出来受冷风啊?”张易辰握住白云暖有些冰凉的手,放在嘴前哈了一会子气,便将她拉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灯莹然。熏炉里透着百合香。几案上摆着杯盘,一旁的炉子上热着点心。
“王爷,你饿了吗?”白云暖温柔问。
“难道你这么晚不睡就是为了等我吃点心?”张易辰拉着白云暖在桌旁坐定,微笑着问。
白云暖点头。
张易辰爱怜地抚了抚白云暖的发鬓,道:“我倒是不饿,但是可以陪你小饮几杯,横竖酒菜点心都现成的,还热着,咱们夫妻两个就一起吃点吧!”
于是两人自吃自饮起来。
“天寒地冻的,喝点热酒暖身。”张易辰向白云暖举起了酒杯。于是白云暖陪着张易辰喝了几杯。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
“王爷是不是背着阿暖在外头招蜂引蝶了?”浓浓的醋味叫张易辰吃了一惊。
“你适才喝的是酒啊,本王怎么闻到如此浓的醋味了?”张易辰有些哭笑不得。
暧/昧不明的灯光底下,白云暖的确是一脸的小家子气。
“不许岔开话题。”白云暖拉住张易辰的手,使起了性子,“说,王爷是不是在外头招蜂引蝶了?”
原以为自己能够大度的,谁料想情敌当前,自己还是失态了。见白云暖一脸较真,眼里还有了泪意,张易辰正色道:“阿暖,你信不过我?”
“我是信不过我自己。”白云暖说着,委屈的泪水便落了下来。她真的有些害怕了。张易辰能挡得住一个晴歌,但未必挡得住十个晴歌。那娜仁高娃的来头令她有些自惭形秽。于是此刻,借着酒精,白云暖对自己的前程充满了不确定。(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九章 蒙古逼婚
张易辰忽而了然,定是娜仁高娃在白云暖面前胡言乱语了,怪不得蒙古两姐妹执意住到雍王府来,怪不得那日入宫戚雪要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张易辰伸手拭去白云暖眼角湿意,将她拥入怀中,道:“阿暖,请你相信我好吗?不管何时何地,都请你相信本王,好吗?本王愿发誓,本王此生,除了你白云暖,决不可能再有其他女人,如违此誓……”
白云暖忙伸手捂住了张易辰的嘴,“王爷怎能如此?阿暖自然是信你的。”
白云暖伸手搂住了张易辰的脖子,心里是五味杂陈。
次日,张易辰便去找娜仁高娃摊牌,娜仁高娃是个心高气傲的,当然受不了这羞辱,她对萨仁高娃狠狠道:“他越是拒绝我,我就越要得到他,我倒要看看他对他妻子的爱情能忠贞到什么程度。”
萨仁高娃一向只是娜仁高娃的应声虫,自然是她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娜仁高娃说:“我要去找父王,让他替我做主,让他向皇上请道圣旨,将我嫁给雍王!”
萨仁高娃应和:“好!”
娜仁高娃又说:“有了皇上的圣旨,难道他还敢抗旨不成?”
萨仁高娃应:“就是!”
于是姐妹二人兴冲冲去找蒙古王。
蒙古王住在蒙古驻京馆驿里,听了娜仁高娃的请求,他便道:“本王此番进京,本就是为了你们姐妹俩的婚事而来的,岂能无功而返?”
于是,入宫请旨去。
对于蒙古王的请求,皇帝有些为难,张易辰一向是个有主意,尤其在婚姻大事上,他这个做皇帝的父亲也不敢违拗他,但是蒙古是本朝最强而有力的邦交,与蒙古的关系可友可敌,不能贸然拒绝。
皇帝好言安抚蒙古王道:“朕的皇子中,优秀者大有人在,王爷尽可选个还未婚娶的,娶了您的公主做正室,岂不美哉?只是雍王他已经有妻室了,娶了您的公主只能做个侧室,朕担心如此委屈了公主。”
蒙古王却道:“婚姻大事,如人饮水。正室侧室不过名分,最难得的是嫁个合意的人。娜仁高娃看中的是雍王爷,她不会介意做个侧室的,本王只要女儿能得心头所爱,幸福即可,并不在意名分。”
皇帝无言以对了,便说:“待朕与雍王通口气先。”
“如此本王静候皇上佳音。”蒙古王离了皇宫,皇帝便有些犯难了。
李泉道:“皇上不必犯难,不是还没和雍王通口气吗?或许王爷赞成此事,也未可知,毕竟此桩婚姻非关儿女私情,实乃政治联姻哪!”
皇帝却并不乐观。知子莫若父,否则当初自己也不会因为张易辰看上了白云暖,而将白云暖让给自己的儿子了,要知道可是他先看上的白云暖哪!
皇帝还没决定如何向张易辰说出此事,便道:“摆驾海棠苑。”
李泉立即领旨:“皇上去戚娘娘那里喝喝茶讨讨主意,也是好的。”
如今这宫里,皇帝最倚重的便是钟离雪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章 海棠苑
海棠苑的园子里北风呼啸,暖阁里却是春意盎然的。正受皇宠的戚美人吃穿用度都是后宫中最金贵的,奴才们奉承不尽,就连宫外的大臣们亦是想着法儿的巴结。
美善已被钟离雪调到了海棠苑当差,主仆二人是一等皇帝走,便是种种密谋。可是凭二人之力想去撼动整个汉家皇朝,无异于蚂蚁的胳膊要去拧大象的腿。
钟离雪知道,颠覆汉家皇朝,替兰屿报仇,这是个长期的工程,这几日她心中已然有了全盘计划,首先便是要将戚杰从雍王府里抽调进宫。
“娘娘,杰除非是阉割为太监,否则别无他法进宫啊!”美善愁眉不展。
钟离雪不语,一旦戚杰成为太监,那么她的计划便不用实施了,戚杰必须进宫,而且必须带着他的命根子进宫,可是这难于登天。
从长计议吧!
钟离雪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外头便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慌忙起身接驾。
皇帝今儿个抵达海棠苑时,不似平日里笑逐颜开的,眉头始终紧锁。钟离雪支走了美善,独自小心伺候着皇帝。皇帝见她就像一朵温柔可人的解语花,便道:“朕知道你冰雪聪明,朕遇到了个难题,朕左思右想,或许能从你这儿讨个主意。”
钟离雪忙跪于地上,感谢皇帝信任自己。
皇帝扶起她道:“你曾在雍王府里呆过,你觉得雍王对雍王妃感情如何?”
“王爷像极了皇上,对自己的女人自是体贴入微,无不周到。”钟离雪小心翼翼答。
皇帝轻笑:“可是雍王可比朕一根筋多了。当初他看上了白云暖,朕有意让他坐享齐人之福,连同相爷的女儿一并娶了,孰料他竟是个实心眼的,非要退了相爷的婚事,只一心一意对白云暖。所以他与朕,哪里像哟?”
钟离雪道:“臣妾只知道皇上对臣妾疼爱有加,雍王对雍王妃亦是如此。”
皇帝伸手刮了下钟离雪的鼻子,“知道朕对你好,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钟离雪一扭头,娇羞地笑。眼见着话题又扯远了,皇帝忙言归正传,“朕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可是雍王却只有雍王妃一个,让他再娶旁人似乎难如登天。可是眼下,蒙古公主又看上了他,蒙古王都亲自来向朕求亲了,你说朕可如何是好啊?”
原来是这一桩事,钟离雪心里纠结了一下,便闪过一丝酸酸的情愫。此刻,她竟不愿看着白云暖独享齐人之福,便对皇帝说道:“这一件事关键不是看雍王的态度,而是看皇上的态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让他娶一个女子为妾?”
“如若是别的皇子也就好办了,偏偏是雍王,雍王的脾气朕可真有些担心。”皇帝有皇帝的考虑。
“脾气再大,难道还能大过皇权父尊不成?”
皇帝有些讶异地看着钟离雪,钟离雪的话的确为他指明了道路。“你说的也是,或许是朕多虑了,或许雍王赞成此事,也未可知。”
“是啊,于国于家,雍王都不应该拒绝蒙古的婚事。”钟离雪虽如此说,心里却并不抱乐观的态度。
张易辰很快便被皇帝宣入宫中,商议蒙古求亲一事。(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一章 爱甜如蜜
张易辰拒婚是意料中的事,皇帝劝了一会子,见他牛脾气一根筋,便也乏了,让他退下。张易辰心烦意乱,正欲出宫,却在御花园里遇到了钟离雪。
“叩见戚娘娘。”
昔日王府婢女,如今已贵为皇帝的女子,礼数自然是少不了的。钟离雪的目光在张易辰面上滑过,心上却有别样的心绪。自从蒙古秋狩之后,他便进驻了她的心扉。此刻,见张易辰一袭华美袍服,外罩雪白大氅,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心里更加一疼。钟离雪朝美善使了个眼色,美善便向张易辰福了福身子,到不远处望风去了。
“王爷眉宇间有忧郁之色,可是遇到了什么疑难之事?”钟离雪心里当然知道张易辰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是面上却仍然假惺惺地关怀着。
张易辰又怎么会同钟离雪说自己的心事呢?只是扯了扯嘴角岔开话题道:“娘娘在宫里一切安好?阿暖很是牵挂娘娘。”
“既然如此,可让王妃进宫来探本宫,王爷知道本宫如今身不由己,要出宫一趟着实不易。”
张易辰客气地点头,便拱手告辞。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钟离雪突然地不甘心,她道:“王爷,或许本宫能解你燃眉之急呢?”
张易辰站住脚步,回过身来。是啊,戚美人如今是父皇跟前的红人,或许她替自己说一句话顶自己千言万语。
“娘娘知道本王目前所遇之事?”
钟离雪点头,“你父皇同本宫说过了。蒙古王替他的女儿娜仁高娃公主向王爷提亲呢!王爷是苦于无拒绝的良策吗?”
张易辰见钟离雪话说及此,便也不含糊,直接道:“娘娘可有良策?”
“有。但是本宫有一个条件。”
张易辰的眉峰挑了挑。
钟离雪道:“请王爷想个法子将戚杰调到羽林军里任职。”
张易辰蹙了蹙眉,没拒绝,也没答应,径自去了。
钟离雪看着张易辰离去的方向,心里道:只有让戚杰入宫,我才有法子实施复仇计划。如若,你不是皇帝的儿子。你才是我心中最佳的复仇人选,可是偏偏你身上留着汉家皇朝的血,你是我的仇人……
美善回到钟离雪身边。见钟离雪一脸煞白,便急道:“娘娘可是冷了?这冰天雪地的,赶紧随奴婢回宫吧!”
钟离雪虚脱地点了点头,一想到前路漫漫。她的心就沉重无比。
※
雍王府内。白云暖正坐在暖阁里六神无主的,门被推开了,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毫无礼貌地闯了进来。
小七忙上去掩门,嘴里道:“两位公主,你们这是做什么?”
娜仁高娃径自走到白云暖跟前,下巴微微扬起,得意道:“我父王今天已经入宫去向皇帝提亲了!”她的眼睛闪着一抹妖艳的光。
白云暖不动声色“哦”了一声。娜仁高娃急了,“喂。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雍王很快就要娶我了,你不应该要有危机感的吗?”
白云暖笑道:“我看未必。”
娜仁高娃一愣:“我父王都向皇帝提亲了。只要皇帝下一道圣旨,还有变数不成?”
“皇帝的圣旨不还没下吗?”
娜仁高娃又是一愣,迅速调整了一脸笑容道:“我大蒙古公主只是要做你汉家皇朝一个小小王爷的侧室,皇帝焉能不肯?”
“只怕届时,皇上觉得委屈了公主,所以未必就肯依从此事,说不定为公主另寻良配,也未可知。”
娜仁高娃不悦道:“其他人我才不稀罕,我就是喜欢雍王,我就要嫁给雍王!”
小七摇头道:“那也要我们王爷愿意娶公主您才是,依奴婢看来,公主若真的要嫁给我们王爷,让蒙古王去向皇上提亲,未必就包成,还不如直接讨好王爷。可是奴婢觉得此事悬。我们王爷不喜欢骑马的女子。”
小七有意打击娜仁高娃,没想到娜仁高娃却较真起来,“你这个丫头倒是提醒了我,王爷的确说过他不喜欢骑马的女子,他说骑马的女子粗蛮,从今往后,我不骑马就是了。”
“王爷还不喜欢公主的名字呢!娜仁高娃,这么长,喊起来费劲,王爷平时都唤我们王妃‘阿暖’的。”
“那我改名字好了,从今往后我就叫娜娜,萨仁高娃,你就叫萨萨,这样我们就像汉人的名字了。”
娜仁高娃兴冲冲地拉着萨仁高娃去了,临出门前,回头对白云暖道:“我不会放弃的!”
白云暖觉得无奈。遇到这样近乎无赖的情敌,也是醉了。
送走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真娘嗔怪小七道:“就你多嘴主意多,还给她出主意。”
小七笑:“我只是瞎说,谁知道她作了真,不过我们王爷怎么会看得上她呢!她不过是白瞎了这心思罢了。”
白云暖道:“你们别争了,让我静静。”
真娘和小七面面相觑,欲言又止,见白云暖面色郁郁,便只好退了出去。
白云暖一个人怔怔坐着,想了许多,如果皇上当真赐婚,她该怎么办?她这一世还要接受与人共享一夫的命运吗?一想起宅门里头女人们为了争宠斗个你死我活,她就从心里生出许多厌恶来。
也不知张易辰今日入宫,与皇帝谈得怎样了。
白云暖起身去看窗外,一窗子的暮色沉沉地压下来。天上飘下斗大的雪花,将窗外的花草树木、屋宇宫室都包裹成银色。冰雪世界中,有一个人影踽踽独行。
斗篷风帽将那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白云暖还是从那身形认出了来人是安宇梦。
白云暖起身,也没有唤真娘和小七,自己从屏风衣架上取下猩红斗篷披上,开门走了出去。
雪风烈烈,冻人脸颊。白云暖裹紧了斗篷向安宇梦挥手,招呼道:“宇梦!”
安宇梦抱紧手里的书稿,疾步入了回廊。
白云暖引着他进了一旁的宴息室,方才看向他手里,道:“什么啊?”
“新近写的小说,想拿来给你瞧瞧。”安宇梦将书稿小心放到桌案上,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白云暖拿帕子擦拭他眉毛睫毛上沾着的雪花片,嘴里怪道:“这么重要的手稿怎么不拿一个盒子装上?万一被风吹走,或是被雪打湿了,你这段时间废寝忘食呕心沥血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安宇梦已解了身上的斗篷,挂到一旁衣架上,笑着敲敲自己胸口,道:“我的怀抱便是最好的盒子,用生命写作,也用生命保护这些书稿的安全。”
“贫嘴!”白云暖笑瞪了安宇梦一眼,便坐到一旁看起书稿来,“我可是你第一个读者,倍感荣幸,自然若有不好的地方,我给你扔砖头,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欢迎批评指教。”安宇梦给白云暖移了一盏灯来,见白云暖于灯下一页页翻看他的书稿,敛容收色,十分专注,心下蓦地紧张。
“阿暖,我先回去了,站在这里看你看我的书,好生紧张啊!”
白云暖抬头,果见安宇梦额上腮边亮晶晶沁出一层细密汗珠。文章就像一个人的孩子,让自己的孩子被人品头论足,的确是会紧张的。
白云暖将帕子递给安宇梦,道:“瞧你这点出息,手稿搁我这儿,我好好看着,这么多故事,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等我看完了,好好找你说说我的读后感。”
安宇梦如闻大赦,拿帕子胡乱揩拭额汗,复又将帕子递还给白云暖,便急忙忙回去了。
于是,白云暖坐在灯下专心看起了安宇梦的文章。安宇梦这份手稿,共有十来个小故事,题材都是青年男女自由恋爱,不顾礼教约束,按照自己的情感和意愿,大胆追求心爱的人,并都获得了幸福的结局。
安宇梦塑造的人物形象鲜明生动,故事情节曲折离奇,文章布局严谨巧妙,文笔简练,描写细腻,实在是妙笔生花的佳作。
白云暖一篇篇翻读下去,竟浑然忘我,娜仁高娃带给她的不愉快也一时被忘记了。看完所有手稿,她一个人怔怔坐于灯下,出了好一会儿神。安宇梦在现实生活中寻不到爱情,便将自己的爱情之梦寄托于文字,他总算是让他的爱情在文字里寻到了完满。
白云暖捧着心口,看着跳动的灯花,思绪翻涌。
宴息室的门开了,张易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云暖放下书稿,大步走了上去,一下就抱住了张易辰。
爱情是多么美好的花朵,她也拥有的,她绝不能放弃了。
白云暖将头深深埋进张易辰的胸口。
白云暖极少这样的作态,将张易辰唬了一跳。此刻,他能感觉到白云暖对他有着无尽的流连与依赖,这是他乐于见到的,于是他伸手环住白云暖,喃喃道:“阿暖,你放心,我不会答应蒙古王的提亲的。”
白云暖没有抬头,只是在唇边绽了一抹幸福的笑。她知道,她知道的,这一世,她托付终身的是个良人。而她,唯一能报答的,便是做她的良妻。(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二章 阿暖摆鸿门宴
安宇梦的小说,张易辰在白云暖的强烈推荐下也看了。他虽然是个军人,看不来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但依然被安宇梦字里行间的情意感动到了。
“这样有才华的人蜗居咱们府内,实在是屈才了,不如本王替他去谋个差事?”张易辰是好意。
白云暖自是不赞同,“王爷一番好心,阿暖替宇梦领了,以他的个性不适合在官场上混的,还是让他潜心于王府的后花园内专心写文好了。”
张易辰想起安宇梦自宫一事,遂也觉其性格的确偏激怪异,不同常人,便也就打消了举荐他入仕的念头。在心里另有了一番想法:等到他日安宇梦写出旷世好文之时,自己再帮他助推一把,或许这样安排对安宇梦更合适些。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最糟心的一件事情便是蒙古的婚事。蒙古王去向皇帝提亲,未得到答复,又亲自到雍王府内拜会张易辰,送来许多金银财帛,张易辰自然是不肯领受。蒙古王提出要见一见白云暖,自然也受到张易辰的拒绝,白云暖却答应见一见蒙古王。
张易辰有些担心蒙古王的暴脾气会为难白云暖,白云暖却笑吟吟道:“我以礼相待,他又岂会乱来?蒙古王的身份摆在那里,难道他要让整个蒙古丢脸么?”
张易辰便不再说什么。
于是,下令在宴会厅摆宴款待蒙古王。
蒙古王同娜仁高娃、萨仁高娃道:“看来这雍王妃还是识相的嘛!”
萨仁高娃道:“女儿对这雍王妃啊,好有一比。”
“比什么?”蒙古王问。
“雍王妃就是盆好看的花。中看不中用,老实着呢!”萨仁高娃歪着头信心满满道,“娜仁高娃若嫁到雍王府来。只有她欺负雍王妃的份,没有雍王妃欺负娜仁高娃的份。”
娜仁高娃纠正妹妹道:“不要叫我娜仁高娃,叫我娜娜。”
萨仁高娃翻了翻白眼:“姐姐,你已经中毒太深了。”
“我既然决定要嫁给汉家皇朝的王爷,我就要学会做汉人的女子,娜娜这个名字我喜欢。”
“好,就叫你娜娜。”蒙古王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笑眯眯道,“父王还担心你嫁给雍王做个侧室委屈了你。你可是父王最宝贝的珍宝,现在看来这个雍王妃若是个草包的话,我的女儿日后定有机会扶正的。这样,父王也就放心了。”
“父王你偏心!”萨仁高娃不依地嚷起来。“姐姐是你最宝贝的珍宝。那我是什么?”
蒙古王看着小女儿淘气地撅着嘴,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娜仁高娃笑着对萨仁高娃道:“谁说父王偏心了?等安排好姐姐我的婚事,父王就要开始绸缪萨萨你的婚事了,你急什么?”
萨仁高娃听到“婚事”二字不由红了脸。蒙古王却好奇地看着娜仁高娃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萨萨,我给萨仁高娃取了个汉人的名字——萨萨。”
“萨萨难听死了。”萨仁高娃矫情。
蒙古王更加爽朗地大笑起来,“萨萨?不难听不难听,英姿飒飒。”
“父王,不是那个飒飒啦。是萨萨。”娜仁高娃纠正。
蒙古王却已经晕了。白云暖那边厢已经差人来请,遂父女三人前往。
正穿廊过室。忽见园子里雪地上站着一个衣裳单薄的年轻女子,女子的发髻松了,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
“那是谁?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那么少?”萨仁高娃狐疑地问娜仁高娃,娜仁高娃同样不解:“你问我,我问谁?”
父女三人正满腹狐疑,忽见那女子往地上一趴,便去刨雪,一边抓了雪往嘴里塞,一边痴痴傻傻地笑。
萨仁高娃和娜仁高娃都皱起了眉,萨仁高娃道:“竟然是个疯子!雍王府怎么会收留一个疯子呢?这么冷的天竟也没个人管她,就由着她这样子吃雪吗?万一吃出病来……”
萨仁高娃正和娜仁高娃嘀咕着,就见一个仆妇来驱赶雪地上那个疯女人,仆妇道:“晴姨娘,你怎么跑出来了?被王妃看见了,奴婢的老命可就没了,快跟我回乐淑园去!”
蒙古王蹙眉道:“晴姨娘?难道是雍王的小妾?”
晴歌在地上一边吃雪一边反抗着仆妇的拉扯,奈何仆妇力道太大,她终于是被拖走了,一路上都发出哼哼唧唧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
娜仁高娃姐妹俩流露出一脸不可置信又有些忌讳的表情,萨仁高娃道:“既是雍王的小妾,怎么就疯了呢?雍王对雍王妃不是很体贴吗?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小妾在冰天雪地里挨寒,看她抓了雪便吃,一定是饿坏了。”
父女三人正看着晴歌被仆妇拖走的方向,各揣心事,锦橙、锦屏两个丫头走了过来,锦橙道:“大王和两位公主怎么还站在这里?我们王爷和王妃在宴会厅可等候多时了。”
蒙古王从晴歌离去的方向调回视线,向锦橙、锦屏打听道:“请问那一位晴姨娘是……”
“哦,你是说那个疯女人啊!我们王爷的小妾,可是之前做了太多对不起我们王妃的事情,我们王爷生气了不理她,她也就疯了。”锦橙轻描淡写,说完还轻松地带着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自己疯的?”蒙古王追问。
“怎么可能?”锦橙刚说了一句,就被锦屏扯了扯袖子,锦屏向锦橙使了个眼色,锦橙便噤了声。
见两个丫头吞吞吐吐,蒙古王的疑心更重了。待要再问些什么,两个丫头却不讲了。锦屏拿话搪塞道:“自然是自己疯掉的,难道还是我们王妃逼疯她的不成?”
“不错,人做多了亏心事。自然是有报应的。”锦橙附和。
蒙古王蓦地拉了娜仁高娃便掉头走掉。
娜仁高娃不解道:“父王要带女儿去哪里?我们还没去赴宴呢!”
“赴什么宴!”蒙古王放下了脸,“你们姐妹两个即刻搬出雍王府去!”
娜仁高娃愣住。
那边厢,锦橙、锦屏看着灰溜溜离去的蒙古王父女三人,相视一笑,击掌道:“大功告成!”
宴会厅内,张易辰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对着一桌子八珍玉食。嘟哝道:“这蒙古王怎么回事?说要赴宴的也是他,说不来就不来的也是他!浪费了一桌子食物。”
白云暖笑着道:“食物何曾浪费来着,他不来吃。是他没口福,难道我们就吃不得了吗?”
“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这一桌啊!”张易辰还是觉得郁闷。
“难道你非要和娜仁高娃同桌共吃,方觉胃口大开么?”白云暖笑着打趣张易辰,张易辰这才“噗”笑了起来。
这时。门卫丫鬟们来报说是舅老爷白振轩来访。白云暖忙让人将哥哥迎了进来,张易辰顿时展露欢颜,他指着白云暖道:“原来你早就知道蒙古王会打退堂鼓!”
“那是自然,本王妃一向冰雪聪明。”白云暖笑意盎然。
白振轩于雪日向太子告假,来雍王府做客,备了些薄礼,自是平时太子赏赐他的玉石珍宝。
白云暖道:“哥哥为何不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怎么全全给了我呢?”
“母亲过世,父亲另成新家。又远在洛县,我是兄长,我当然要多疼你一些。”白振轩说着,给了白云暖一个疼溺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像雨后残阳虚弱了些。
白云暖见哥哥如此,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哥哥对自己,总是尽到了一个兄长的本分,只是哥哥自己却终究难得幸福。心砚的死,王丽枫的死对哥哥的打击都太大了,哥哥怎么可能还舒心得起来呢?
见兄妹二人情深意重,张易辰竟然吃味,他道:“瞧你们两个,肉麻不肉麻?大舅哥你也真是,阿暖如今不有本王护着吗?本王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的。”
白振轩将目光调向张易辰,道:“王爷既尊我一声大舅哥,那我就实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还请王爷见谅。我虽人在东宫,却也对雍王府的事情略有耳闻,听说蒙古王欲将女儿嫁给王爷,王爷身为皇亲贵胄,自是不能只有我妹妹一个女人,日后三妻四妾终是难免,还请王爷不要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
不待白振轩说完话,张易辰已经端了酒过来,要灌他。
“大舅哥,你知道吗,就冲你适才这番话,本王也非罚你酒不可,你有三妻四妾的心思,本王可从来没有,你实在是冤枉本王了!”
白振轩一怔,见张易辰一脸笃定,心下倒是豁然开朗,他接过酒壶仰头就饮。“但愿是我多虑了,我认罚!”
白振轩与张易辰对饮,从午后一直喝到入夜,二人都酩酊大醉。小七看着白振轩歪在桌上呼呼大睡,问白云暖道:“王妃,可要传马车将少爷送回东宫去?”
白云暖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白振轩,摇头道:“喝得这样醉,到了东宫,只怕太子怪罪,不如今夜就留在王府内,你差人去东宫送信,就说王爷今夜留少爷在王府过夜,太子必会给王爷这个面子的。”
白云暖又看着趴在桌上,同样酩酊大醉的张易辰,无奈地摇了摇头。
让下人将张易辰和白振轩各自扶下去睡觉,白云暖召了真娘来问话:“蒙古王和那两位公主怎样了?”
真娘如释重负般笑道:“逃之夭夭了!”
“蒙古王到底爱女心切,懂得知难而退,”白云暖心里却仍然担忧,“但是只怕娜仁高娃当局者迷,未必肯善罢甘休!”
白云暖说着,便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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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三章 旧爱复燃
清晨,曙光微蒙。
小七早早就起身,准备着伺候白云暖梳洗。
白云暖醒来了,慵懒地坐在床上,发丝微乱,两颊带着刚刚睡醒的潮红,她伸了伸懒腰,招手让小七过去。
小七将水盆子放到洗脸架上,温顺地走到床前去。
白云暖将她的手拉了过去,道:“小七,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小七见她家小姐今日忽而这样客气,便有些不习惯道:“王妃是主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商量’二字,小七可担不起。”
“我说你担得起,你便但得起。”白云暖笑。
小七遂道:“那王妃请说。”
白云暖沉吟了一下,道:“我想把你给了哥哥,随哥哥去东宫,你可愿意?”
小七吃了一惊,继而脸上一红,垂下头,嘴里仍道:“小七想伺候王妃一辈子。”
“可是你不是真的小七,你是心砚哪!”
小七一颤,抬起头,目光有些潮湿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浅笑吟吟,起身抱住小七道:“小七,你和哥哥都受了太多苦了,我昨夜里一直想着你俩的事,两个可怜的人不能再可怜下去了,可是我若不来促成这件事情,谁又来促成这件事情呢?所以,小七,做回心砚吧!回到哥哥身边去,现在再也没人能将你俩分开了。”
小七的泪簌簌地落下来。她在白云暖肩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白云暖道:“心砚,不要担心我。我身边还有真娘呢,而且王爷对我那么好,现在的我很幸福……”的确。相比前一世,这一世她实在是太幸福了。“所以,心砚,你也该寻你自己的幸福了……”
当白振轩一觉惊醒,天已透亮,窗外,雪初晴。园子里传来下人们扫雪的声音,扫帚在雪地里发出“唰唰”的声响,竟然是整齐而划一的。
门开了。天光随着开启的门涌进了屋子,但是里间的湘妃帘子隔着,只是些微地明亮了些。
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白振轩想。大抵是过来伺候梳洗的丫鬟或者太监。便也没去注意。依旧懒怠地继续躺着。
“哥哥,该起来了,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耳边蓦地响起白云暖的声音,白振轩赶紧坐起了身子。
“礼物?一大早的,送什么礼物给我?昨日我送给你的玉石珍宝,你这么快就要回礼了?”白振轩微笑着和白云暖打趣,昨夜的酒还未褪尽,头依然有些疼。
“我要送哥哥的礼物可比哥哥送我的礼物珍贵上千倍百倍。不然人们怎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呢?”白云暖向着湘妃帘外招了招手,小七便进来了。她身着簇新的大红袄子。整个人若一朵艳丽的海棠。
白振轩觉得小七美得有些耀眼,他讨厌自己见到小七总有一种异于旁人的亲切感,这令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因他而死的心砚,哪怕一瞬的心动也代表了背叛。
“小七不适合这种装束,太过妖艳了,她适合清新淡雅的颜色。”白振轩调开目光,用提意见掩饰了心底的一瞬慌张。
“新嫁娘能不穿得喜庆一点吗?”白云暖笑。
白振轩讶异地看着白云暖,“新嫁娘?小七要嫁人了?嫁给谁?”白振轩心里立时醋海翻波起来。
“你呀!”白云暖将小七往白振轩跟前一推,“哥哥,我今日做主将小七给了你了。”
小七已经一脸绯红,娇羞难当。
白振轩却急了,他从床上站起身,恼道:“阿暖,你开什么玩笑呢?”
“哥哥,我是认真的。”
“可我已经决定,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娶任何女子!”
“因为哥哥心中始终都只有一个女子,那便是心砚,对不对?”
听到“心砚”二字,白振轩的背脊僵了僵,宛若有一根针从心底划过,阵阵刺痛。他哑着声道:“阿暖,你都了解的,所以怎能再逼我?”
小七早已感动得泪眼汪汪,白云暖自是笑意盎然。
“哥哥,如果心砚没有死,那你愿意娶她吗?”
这话问到了白振轩的痛处,他背过身去,留给白云暖和小七一个战栗的背影,声音微微发抖道:“阿暖,哥哥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能娶心砚,因为我的懦弱,害死了心砚,害惨了王丽枫,我是罪魁祸首……”
白振轩的言语含着无尽的痛楚。
白云暖握紧了小七的手,含泪笑道:“哥哥,如果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还愿意娶心砚?”
白振轩闭了闭眼,痛苦道:“可是时光焉能倒流,人死焉能复生?”
白云暖给了小七一个鼓励的笑容,对白振轩轻轻道:“哥哥,心砚没死,心砚活了,哥哥,苍天垂怜你们,所以你们不要再错过了……”
白振轩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他望见了一脸泪痕的小七,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华,似曾熟悉,令他内心深深一颤:“你是谁?”
“少爷,你说我是谁?”小七向着白振轩深深福了下去。晶莹的泪也跟着滚淌下来。
白振轩无法相信,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人不是小七,是心砚,哪怕长了一张不一样的面孔,可那颗心,那副灵魂却是心砚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小七都会产生这样的熟悉感,原来故人不曾远去,故人就在身边,故人未死,故人依然活着……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敢相信,但是眼前的人容不得他不信,因为小七问他:“少爷,你曾经送我的那只玛瑙镯子还在吗?心砚回来了,少爷是不是应该物归原主了?”
白振轩的心雀跃着,又是欣喜,又是匪夷所思。他从怀里掏出那只随身带着的鲜红的晶莹剔透的玛瑙镯子,整个人都恍惚着。
“怎么,少爷竟然舍不得吗?还记得在洛县白家,少爷即将成亲的那个夜晚,我要将这只镯子扔掉,与少爷做个了断,少爷你并不肯,可是现在,少爷你是后悔送我这玛瑙镯子了吗?”
心砚浅笑吟吟,泪光点点。
白振轩方才肯相信眼前的人的确是心砚无疑,因为那样隐秘的事情除了他和心砚,还有谁知道呢?泪水在他眼里打着转,没有落下来,他哽咽道:“你真是心砚,你没有死,你真是我的心砚?”
心砚早已落着泪扑入白振轩怀里,二人也顾不得白云暖在场,相拥而泣。
白云暖看着哭成泪人的哥哥与婢女,也陪着落泪。
她不忍心再打扰这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侣,静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张易辰从回廊那端走了过来,见白云暖站在廊下似用帕子拭泪,忙加快了脚步:“阿暖,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抹眼泪呢?”
白云暖见张易辰面色忧急,忙拭干了泪,换上笑颜,道:“我是高兴的。”
张易辰有些懵懂了,白云暖却拉了他的手,不让他打量自己,她道:“王爷用过早膳了没?”
“这不等你和大舅哥一起么?”
“我哥哥可没空与咱俩共进早膳了。”白云暖神秘一笑。
“大舅哥他怎么了?”张易辰皱了眉头,颇有些担心。
白云暖笑着挽住张易辰的手臂,道:“他没有什么,只是我不愿意被人打扰咱俩的二人世界。”说着,将头撒娇地往张易辰肩上一靠。
张易辰受宠若惊,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将白云暖搂在怀里,二人你侬我侬共用早餐去。
※
皇帝因为张易辰拒婚,而对蒙古王很是歉疚,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回复他,不料蒙古王自己却打起了退堂鼓,央求皇帝为他的两个女儿另择佳婿。
皇帝如释重负,嘴里道:“朕又不止雍王一个儿子,公主若愿意做朕的儿媳,还怕没有机会么?等朕的另一个儿子肃王从战场上回来,朕一定好好安排一场相亲宴。”
蒙古王唯唯应诺。
钟离雪没想到不必自己出手,白云暖自己已经摆平了此事,白云暖的智慧是不容小觑的。没有了和张易辰谈判的条件,戚杰进宫更加不可能了。钟离雪为此事十分糟心。
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被蒙古王强制带离了雍王府之后,便住到了宫里,因与钟离雪熟络,便求了皇帝,搬到海棠苑来。
钟离雪觉得机会又来了。蒙古王因为在雍王府内受了晴歌的惊吓,执意要娜仁高娃打消嫁给雍王的打算,娜仁高娃对张易辰苦恋一场,又心性高傲,怎么可能说不嫁就不嫁了?
住到海棠苑里,娜仁高娃一腔苦水终于找到个倾诉的人。钟离雪便极尽怂恿她,说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等,说得娜仁高娃更加泥足深陷,不愿自拔。
“能让一个女子为他疯魔,这样的男子绝非凡品,他越是拒绝我,我就要越得到他,哪怕所有人都不赞同,我也不会轻言放弃。”娜仁高娃发狠道。
钟离雪满意,但面上仍流露对娜仁高娃的怜惜,她一边捋着娜仁高娃的发丝,一边道:“有志者事竟成!”
娜仁高娃因此对钟离雪更加亲近了。
年关将近,蒙古王父女留在上京过年,恰逢肃王瑶卿凯旋还朝,整个上京都人心振奋,热闹非凡。(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四章 肃王选妃
肃王瑶卿凯旋已有数日,张易辰并未刻意避而不见,但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巴巴地去套近乎。除夕夜的家宴,终免不了要碰面。
席间,张易辰起身去如厕,太监正在前头引路,走着走着,便停住了脚步,回头迟疑地看着张易辰。御花园的树荫里立着瑶卿,他比数月前壮实了,毕竟经历了战场上的历练,整个人显得有些沧桑。军功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易辰从太监手里接过灯笼,挥挥手,太监便退下了。空荡荡的御花园只留了兄弟二人。
瑶卿款步踱到张易辰跟前来,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灯火辉煌的皇宫中,他的身影就像一柄屹立的剑。见张易辰云淡风轻,见到自己依旧不卑不亢,瑶卿便有些气馁,他的声音冷冷的,恨恨的,“这段时间,九哥是刻意避着瑶卿吗?别的王兄都来探望瑶卿,唯独九哥没来,是九哥对同胞兄弟并无手足之情,还是九哥对瑶卿心怀愧疚?”
张易辰听瑶卿说出这一番话,不由在嘴角绽了一抹淡淡的笑,他道:“我以为十三弟在战场上历练了一番回来,总能成熟些,没想到依然如此幼稚。”
见张易辰奚落自己,瑶卿脸上立时挂不住了,情绪明显激动起来,“难道九哥对瑶卿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张易辰不由抬头看了看墨蓝的天际,那里明亮的星子散落如璀璨的宝石。他没有低头看瑶卿,声音依旧平静。“十三弟以为,侍妾失贞,身为丈夫。对那一对男女流露的情绪难道不应该是愤怒,却是愧疚么?”
张易辰的视线落在瑶卿面颊上,瑶卿的面容明显扭曲了一下。张易辰的声音也蓦地冷酷起来,“你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说着越过瑶卿,走了几步,复又停住,说道:“你此番战绩实在不必沾沾自喜。旁人若有夸奖也不必全听信,因为此次战功要多谢那几位老将军,至于你。不过坐享其成罢了,所以,身为兄长,奉劝一句。切莫飘飘然。否则他日从天上摔下来,将是粉身碎骨的痛!”
说完,便大步离去。
瑶卿立在原地,一时无法消化张易辰的当头棒喝,心里堵得慌,却又没处发泄,只能一转身一拳打在一旁的冬青树上。树干摇了摇,震下落叶无数。宛若叶雨。
忽见树下闪过一个黑影,瑶卿喊了声:“谁?”便几步上前捉住了那个在逃的人影。一个反手将那人胳膊别到了那人背上。
“好疼,放开我!”少女的叫声,且是不标准的汉语。
瑶卿皱了眉头便松了手,只见一个身着蒙古服饰的少女一边揉着被抓疼的胳膊,一边抱怨道:“你这个人,好生粗鲁!”
瑶卿盯着红衣的蒙古女子看了一会儿,道:“你就是蒙古王的女儿娜仁高娃?”
“算你识货!”娜仁高娃这样说的时候立刻觉察到用词不妥,改口道:“算你厉害!你是肃王瑶卿?”
二人都是明知故问,适才的家宴上二人早就认识了对方。
“适才对公主不敬,实在有些冒昧,还请公主恕罪。”瑶卿拱手道歉,娜仁高娃却并不稀罕,她的目光看着张易辰走远的方向,暗自懊恼着,家宴上,张易辰与白云暖始终成双成对,好不容易逮着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却被肃王瑶卿破坏了。眼下已不知张易辰走到何处去了。
瑶卿冷笑道:“原来你鬼鬼祟祟是为了跟踪雍王啊!本王虽回朝不过数日,却也听说蒙古公主欲嫁雍王为妾,却遭拒绝之事,你们蒙古的女子都是如此开放吗?”
娜仁高娃睃了瑶卿一眼,不理会他,径自走了。
看着娜仁高娃的背影,瑶卿有些失落。九哥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这些女子都喜欢他?晴歌如此,这个蒙古公主亦是如此。
心里憋了一股子火,欲回到家宴上,却迎面与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来人一叠连声地道歉。
瑶卿定睛看向那个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少女,又是蒙古服饰,与适才的娜仁高娃长得还有几分相似,便知道她一定是蒙古王的另一位公主:萨仁高娃。心里暗忖这萨仁高娃看起来比娜仁高娃识相得多。于是只淡淡到了声“没事”,便走了。
刚走了几步,便被萨仁高娃叫住:“等等!”
瑶卿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萨仁高娃,“什么事?”
萨仁高娃已经小跑着来到瑶卿跟前,一脸恬静和美的笑容,“王爷,我认得您是刚刚打了胜战凯旋的十三王爷。”
瑶卿不置可否,萨仁高娃却话锋一转,挠着头问:“你可见到我家姐姐?和我一样穿着蒙古服饰的,刚才她从宴会上溜了,我父王让我来找她呢,不知她去哪儿了。”
瑶卿指了指张易辰如厕的方向,道:“往那儿去了!”
“多谢王爷。”萨仁高娃兴冲冲去了,瑶卿看着她的身影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远,唇边不自觉绽了一抹笑意。
这时,一个太监提着灯笼急匆匆走来,见着瑶卿,请了安,道:“十三王爷,皇上有请。”
瑶卿没多想,便随那太监去了。
那边厢,萨仁高娃已经找着了茅房门口的娜仁高娃,不由分说拉了她走,嘴里道:“姐姐……不是,娜娜,父王找你呢!”
“我等张易辰。他马上就从茅房里出来了。”娜仁高娃向着茅房里头伸长了脖子。
“娜娜,你矜持一点好吗?父王不会同意让你嫁给雍王的,你还是赶紧跟我去吧,久了,父王可恼了。”
萨仁高娃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蛮力。将娜仁高娃硬是拉走了。
茅房内,张易辰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可是在茅房内站了许久了,终于将娜仁高娃给等走了。
于是。提着灯笼,步履轻松地出来。回到家宴上,张易辰却没有见着白云暖的身影,于是喊了真娘过来问话:“王妃呢?”
真娘恭谨回道:“适才和戚娘娘散步去了,说是吃撑了肚子,去走走,消消食。”
张易辰点头。“你怎么不跟去?”
“王妃特留了奴婢在这里等王爷,怕王爷不知道她去向要着急。”
张易辰听真娘说完,心下自然是窝心无比。唇边也是一抹温馨笑意。别的皇子过来喝酒,他便也兴高采烈地去迎合。
※
钟离雪和白云暖并未走远,就在家宴外头的梅树林里。
碍于身份,白云暖自然不能在钟离雪跟前向从前那样随便。而是小心谨慎的。
钟离雪道:“阿暖。我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今非昔比,而今你可是娘娘,你对我亲切,那是你仁善,我怎能越矩,失了本分?”
钟离雪笑:“你啊,总有你的理由。”
二人闲话家常了一会子,免不了要提及娜仁高娃纠缠张易辰一事。钟离雪在娜仁高娃面前一套说辞,在白云暖跟前自然是另一套说辞。
“如今。她住在我海棠苑里,我自然要好生劝她打消念头的。蒙古王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不愿意她嫁入雍王府,偏偏她自个儿还是想不开。”
白云暖道:“陷入爱情,又有几人能想开呢?像娘娘这样求仁得仁的人,定是前世积福。”
钟离雪心里酸楚,面上却只能佯装幸福地笑。
见在梅林中站得久了,钟离雪终还是对白云暖提出了请求:“阿暖,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我……想让戚杰进宫。”
从张易辰那里求不到人情,钟离雪只能转而买白云暖的面子,“调他入宫做羽林郎,只有雍王有这个权力,如果阿暖你肯替我在雍王跟前说句话,这件事自然就周全了。”
白云暖心想,戚雪虽得皇帝厚爱,也有不敢求的事情,便犹疑地点了头。
“这事,我要问过王爷之后再答复娘娘。”
钟离雪这时这刻充满了对白云暖的羡慕,她知道一旦白云暖开口,张易辰定是答应无疑的。
※
瑶卿跟随太监并没有回到家宴上,而是被请去了皇帝的御书房。御书房内意外地坐着蒙古王。
皇帝不知和蒙古王正说些什么,以至瑶卿一进门,蒙古王便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他,那眼神貌似老丈人看女婿。
瑶卿心里被看得发了毛,向皇帝行了礼请了安,又和蒙古王问了好,便有些郁闷地坐到了一旁。
“父皇宣儿臣来,不知何事?”瑶卿问。
不待皇帝开口,萨仁高娃已经拉着娜仁高娃进来了。
瑶卿心里立时不安起来,难道皇帝和蒙古王是要拉郎配?
这样想着,果听皇帝开口道:“瑶卿,你也老大不小,此番又立下军功,父皇是时候替你选一个王妃了。”
瑶卿立即起身,拱手就要拒绝,皇帝板起面孔道:“父皇现在不想听你说别的话,只问你一句,你觉得娜仁高娃公主如何?”
还没等瑶卿反应,娜仁高娃已经激动到失控,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嚷道:“父王,我喜欢的是雍王,我不要嫁给肃王,我要嫁的是雍王!”
皇帝和蒙古王都皱起了眉头,瑶卿更是觉得没面子,他或许是一时意气,但即便深思熟虑,亦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生活在张易辰的阴影之下,一个晴歌已经足够打击他半辈子了,难道还要再来一个娜仁高娃证明他永远不如张易辰,永远是一个情场败将吗?
瑶卿豁然起身,道:“本王堂堂十三王爷,何患无妻?父皇和大王如果要给本王选个王妃,本王也不愿意选娜仁高娃公主为妻!”
“那你想娶谁?”皇帝不悦。
瑶卿指着萨仁高娃道:“她!”(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五章 **一刻值千金
家宴一直进行到很晚才散去。
太后宣张易辰和白云暖去陪她守岁。祖孙三人正围着说话,桂嬷嬷忽而神秘兮兮上前,似有话要说。
皇太后道:“有话直说,王爷和王妃又不是外人。”
桂嬷嬷这才说道:“适才皇上下了圣旨,为肃王爷和蒙古公主赐婚了。”
白云暖和张易辰互视一眼,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摆脱娜仁高娃的纠缠了,但蒙古公主有两位……二人的心遂又悬了起来。太后已替二人问道:“不知赐得是哪位蒙古公主?”
“是蒙古王的小女儿萨仁高娃公主。”桂嬷嬷小心翼翼答道。
白云暖和张易辰又互视一眼,眼神里交流了许多失落。
※
从长乐宫出来,张易辰又携白云暖去拜见肖德妃。
贤宜宫里早端坐着肃王瑶卿。他陪肖德妃守岁,此刻,子时已过,已是新年,母子二人正谈论皇帝赐婚一事,不甚唏嘘。
见张易辰和白云暖双双走进来,瑶卿不免想起晴歌之事,心里恨恨然,酸溜溜道:“九哥九嫂双双去陪皇祖母守岁,真是旁人想也想不到的荣幸。”
张易辰淡淡道:“十三弟很快大婚,今年除夕家宴后,皇祖母恐怕该宣十三弟和弟媳一起去陪她老人家守岁了,皇祖母一向喜欢新人。”
“母妃也喜欢新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给母妃添个新人出来?成亲也有一年半载了。是时候添个新人了,莫让母妃望眼欲穿。”肖德妃有意岔开兄弟俩的对话,都是自己的儿子。作为一个母亲,她真心不希望二人因为一个女子反目成仇。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实在是帮谁都不合适。
白云暖向肖德妃福了福身子,道:“儿媳一定不负母妃所托。”
张易辰投给白云暖一抹赞许的笑容,白云暖立时绯红了脸颊。
肖德妃道:“ 你们两个陪皇祖母守了一夜,也累了,回王府去吧。”
于是张易辰便和白云暖告退了。肖德妃留下瑶卿,嘱咐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她道:“你与晴歌之事。原是你对不起你九哥,他不同你计较,恐是看在同胞兄弟份上宽容于你,你又何苦这样针对他呢?”
瑶卿恨然道:“得到了却不珍惜。儿臣不服!”
“得到了便是他的运气。珍不珍惜却看他的心意,你又何苦纠结?横竖,你和晴歌这一辈子是没有缘分了,但愿你得到了萨仁高娃公主能好好珍惜。”
“可这萨仁高娃压根儿不是儿臣心中所愿……”瑶卿憋屈。
“晴歌亦不是你九哥心中所愿。”肖德妃喟然长叹道:“得而不珍惜,你与你九哥又有何分别?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怼你九哥?”
瑶卿不语了。
张易辰和白云暖的马车驶回雍王府时,天已透着蒙蒙曙光。张易辰将白云暖送回房,却踟蹰着不愿意离去。
白云暖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道:“王爷也该去歇息了。”
张易辰点头。声音带了丝沙哑的暧/昧:“嗯,是该歇息了。”说着就宽衣解带。白云暖有些慌。口吃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就宽衣解带了?这是我的房间。”
成亲一年多来,因为没有圆房,白云暖还是第一次看张易辰在自己面前脱衣裳,又是羞赧,又是无措。
张易辰停了手中动作,边走向白云暖,边笑着道:“对哦,这是你的房间,该你为我宽衣解带才是。”张易辰步步进逼,白云暖一步步后退,直被逼得跌坐到床上去。她隐隐感觉到张易辰的用意了,心下不由有些慌。
张易辰笑着道:“起先在宫里,是谁在母妃跟前信誓旦旦说定不会辜负所托,母妃的托付是什么来着?哦,母妃说让咱俩给她添个新人。”
白云暖的脸颊已经红得滴血了,浑身也热得出了一层汗。
“你怎么不说话了?”张易辰伸手勾起了白云暖的下巴,眼睛里流动着邪恶的欲/火。他的喉结上下移动着,目光似要把白云暖生吞活剥了。
白云暖压根儿不敢看他,只把目光投向别处。
张易辰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新年了,你这个孝女是时候做本王的良妻了。”温热的气息喷在白云暖的耳边,暖暖的,痒痒的,继而一个湿热的吻便落在白云暖的耳垂上。白云暖仿佛一堆新雪被一点火焰慢慢融化,她软软地瘫在张易辰怀里,而张易辰的吻已经从耳上辗转到了脖颈,衣裳胸前的扣子已被解去,那吻又落到了她肩上、胸上……张易辰的吻如潮汐轻拍暗礁般温柔,渐渐的,若涨潮一般,变得急剧用力起来,惹得白云暖娇喘无力,白云暖的回应就像火油激发了张易辰的斗志,他若一头饥渴的猛兽将怀里的美食吃干抹净……
王爷终于宿在了王妃房里,王府里所有丫鬟婆子都长舒了一口气。白日里,无论是谁,碰面时都是相视一笑。真娘更是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
锦橙和锦屏两个丫鬟在往常的时段准备了洗漱水端到屋外,见正房大门紧闭,复又将洗漱水端了回去。
真娘盯着她俩的背影叨了一句:“这两个丫头可真是没眼力见。”
流苏匆匆从廊下走过,见着真娘忙福了福身子,真娘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流苏吐了吐舌头,赶紧放慢了脚步。
真娘与她一路同行,流苏小声问道:“真娘是要随奴婢一同去看公子吗?”
“公子这么早就醒了?”真娘问。
流苏点头,“今儿起得特别早,公子是个极聪慧的,大抵知道今儿王府里有喜事,所以竟醒得如此早。”
真娘笑而不语,流苏又道:“唉,王爷和王妃大抵很快便要有喜了吧?就是不知道到时有了亲骨肉,对公子还会不会视如己出了。”
真娘伸手敲了下流苏的头,下手很重,流苏忙捂了头委屈地看着真娘。真娘敛容收色道:“也不懂管好自己的嘴,尽胡说八道,王爷王妃能是那种人吗?”
流苏撅着嘴,嘟哝:“我若不懂管好自己的嘴,早将你逼死丽枫小姐一事告诉王妃了……”
“你说什么?”真娘见流苏嘴里碎碎念念,蹙起眉头,厉声问她。流苏撇撇嘴,悻悻然道了句:“没什么。”便疾步去寻翰哥儿了。
真娘在后头喊:“那么快,走去投胎呀?我还要和你一起去看翰哥儿呢!”说着,追了上去。
安品园的庭院里,春梅开得悄无声息。树下,戚杰看着真娘和流苏走远的方向,又看看正房那两扇紧闭的红漆大门,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杰,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戚杰在心里自嘲地笑笑。
屋内,一室香艳绮丽,迷乱人的眼。
白云暖这一觉睡得可真沉,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觉有人又在亲吻着她,那痒痒的感觉从皮肤一直渗透进心尖儿里去。
“痒……”白云暖醒了,却依旧闭着眼睛,嘴里嘟哝了一句,便背过身去,躲开了那密集的吻。可是张易辰却不肯放过她,吻又密集地落在她的后颈上、背上,湿润而温热的气息直挠得她实在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张易辰一下扳过了她的身子,她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一个是水汪汪、雾蒙蒙、充满了魅惑,一个是炯炯有神、情欲流淌。
张易辰伸手轻抚白云暖的面颊,喃喃唤了声:“阿暖……”他一抚头就攫住了白云暖的唇,那唇昨夜里被他啃食吸吮,红肿尚未消退,此刻含在嘴里更加充满了诱惑。而白云暖本能地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女性的柔软与馨香令张易辰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得要爆裂。他一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双手已游移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之上,手指滑过的地方鲜花一路怒放,直到他再一次进入她的身子,她终于发出一声呻/吟,那呻/吟刺激了他,又若一头猛兽,开始威风凛凛地驰骋……
成亲一年多,他陪着她替母守丧,今日方才破了禁戒,实在是久旱逢甘霖。他一次又一次地要了她,她在他的粗暴与温存中香香地睡过去,美美地醒过来。当她说:“我们该起床了。”他就会用吻堵住她的口,然后又来一场巫山云雨……二人竟在床上缠绵了一整日未起。
白云暖说:“我饿了。”
张易辰就会笑:“看不出来你竟这样欲求不满,我已想方设法地喂你,你竟然还饿……”
白云暖就会娇笑着捏起粉拳捶他的胸膛,表示抗议。
“我真的饿了,饿坏了……”白云暖可怜兮兮地乞求,执意要起来,张易辰却执意让她躺着,道:“想吃什么,我去替你拿来。”
于是白云暖就会报出一堆的菜名,张易辰便起身让丫鬟去准备。丫鬟以最快的速度从厨房端来了吃食,张易辰从门内伸出手,接了托盘,复又关了门。二人在床上进食。吃饱喝足之后,张易辰便又拉着白云暖行鱼水之欢,白云暖讨饶时,他就俏皮地说:“圣人云,饱暖思淫欲。”
“哪个圣人说了这样不知羞的话?”白云暖羞赧难当。
张易辰便邪坏笑着:“圣人就是本王!”然后拉着白云暖又滑进了锦缎绣被间。(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六章 秀恩爱
张易辰对白云暖的身子贪恋到令白云暖都有些害怕。她害怕着,却又享受着那欲/仙欲死的时刻。一连数日,二人都流连在床榻之上。
“王爷如此贪恋床笫之事可如何是好?”
“难道你担心本王会精尽而亡?”
张易辰原是玩笑之语,白云暖却偏偏认真而无辜地点头,“王爷若再不起身,只恐外人要说我是红颜祸水了。”
娇妻一言,醍醐灌顶,遂依依不舍起身。
二人尝尽了闺房之乐,更加如胶似漆。春节假期未过,张易辰尚未有公务要处理,遂携白云暖去明德寺烧香祈愿。
一年未见,圆空倒是长胖了。她于佛前替白云暖夫妇俩烧香,一脸的平静,眼睛里也少了过往的愁怨。青灯古佛真的能涤荡一个人的心扉吧!
白云暖和张易辰皆各许了愿,但许的都是相同的愿望:求子。
烧完香,圆空引着二人去禅房小坐。三人聊了聊别后情景,说了一会子闲话。圆空留二人于寺内素餐,张易辰拒绝了,于是起身告辞。临行前,白云暖将安宇梦的书稿留在了圆空的桌案上,轻声道:“圆空师傅若得闲暇,可看看这些文章,聊以解闷。”
圆空双掌合十,嘴里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遂,夫妻二人离了明德寺。
马车上,张易辰问白云暖:“那些文章讲的是男欢女爱,给洛七尾看。合适吗?”
白云暖笑道:“洛七尾或许不合适,但圆空总是无碍的,心若死水。还怕会泛起涟漪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她看呢?”张易辰不解。
白云暖的目光飘向窗外,风撩起车窗的帘子上下翻飞,窗外的风景若隐若现,她带着抹淡淡的忧伤,道:“她和宇梦今生终究是无缘的了,最后只剩了这缺憾。那份书稿里却写满了圆满,我想给她一个安慰。但或许,我如此做。是错了吧!”
见白云暖一脸挥之不去的忧伤,张易辰忙拉了她的手,见她双手冰凉,知她心里又为安宇梦和洛七尾的事情怨艾难过了。忙岔开话题。想让她高兴些,他故意提高了音调,轻快地问道:“适才,你在佛前许了什么愿?说与本王听听。”
白云暖转过脸,看着张易辰讨好的笑容,心里不免动容,知他不想自己伤怀,便配合地笑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道:“王爷。你猜!”
“你先猜本王许了什么愿?”张易辰顽皮得像个孩子。
“嗯……新的一年,希望自己能和娜仁高娃公主缔结良缘。”
张易辰脸蓦地一板,白云暖立时笑了起来。张易辰拿手放嘴巴前呵气,然后去挠白云暖的胳肢窝,“我让你取笑我!”
白云暖躲闪着,笑着滚倒马车上,张易辰的身子已经贴了上来,他压着她,脸贴近她的脸,眼里已然有了邪恶的念头,“你信不信,本王会在这马车上要了你?”
白云暖吓得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现在认错已经晚了,本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张易辰说着就作势要去剥白云暖的衣裳,白云暖惊叫着:“王爷不要!”
“王爷要!王爷不能说不要!”张易辰调皮地贫嘴。
白云暖欲哭无泪,她真的相信张易辰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可是马车外是侯伯勇和戚杰,如果张易辰在这马车上要了她,她会无地自容,干脆跳车自杀好了。
张易辰见吓够了白云暖,只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一吻,继而拉着她坐了起来,压低声音,笑道:“外头有侯伯庸和戚杰,本王可不愿意与他们分享你在与本王肌肤之亲时好听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天籁……”
张易辰朝白云暖抛了个媚眼,白云暖只能娇羞得拿粉拳捶她。张易辰笑着将白云暖揽入了怀中,他道:“本王知道你在佛前许了什么愿。”
“什么愿?”
“你想给本王生个孩子。”
“王爷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本王在佛前求的也是这个愿,你我夫妻自然心有灵犀。”
白云暖伏在张易辰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胸腔里蓬勃有力的心跳声,甜蜜的心潮在心里此起彼伏。
而车外驾车的侯伯勇听着车内王爷与王妃暧/昧的对话,尴尬得背脊僵直,完全不敢转头去看一旁的戚杰。戚杰亦是红着脸,但心底里若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涩。这时,车内白云暖竟然提到了他的名字,让他不由一怔,竖起耳朵去听白云暖讲了什么,只听白云暖对张易辰道:“戚娘娘托我向王爷讨个人情,希望王爷能将戚杰调入宫中的羽林卫,不知王爷肯与不肯。”
张易辰道:“这事,她原托过我的,只是我没有答应罢了。”
“王爷为什么不肯答应,有什么顾虑吗?”
“没有。”
“那王爷为什么不答应?”
“答不答应,要看托我的是什么人哪!戚娘娘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阿暖你的面子,我焉能不给?”
接着便是白云暖情深意浓的一声呼唤:“王爷……”
迎面吹来山野凛冽的风,春寒料峭,春天的风比起冬天的寒有过之无不及。戚杰被那风吹得头痛。公主需要他入宫,他当然必须入宫,只是入了宫,他就见不到白云暖了……
心下隐隐约约的疼令戚杰分外难受,比这疼更难受的是深深的负疚感。他——钟离家的忠臣,今生今世以复仇为几任,以保护公主——钟离家唯一的血脉为己任,怎能心怀他人儿女情长呢?
戚杰向远处的山远处的水投去哀伤欲绝的目光。这个旅程,就让他彻底沦/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吧!这趟旅程结束,他就必须彻底收拾起他的悲伤,奔赴他的公主、他的美善、他的钟离王朝去了。
“王爷,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会像圆空一样遁入空门,青灯古佛的。”车内幽然传来白云暖的声音。
戚杰的心口痛到抽搐。白云暖的心里完全没有他。或许今生今世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心底里这个卑微的秘密:他喜欢她。(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七章 春祭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会一直爱你,一直爱你,直到地老天荒……”
张易辰动情地将白云暖搂在怀里,紧紧的,紧紧的。白云暖眼里有潮湿的液体升腾起来。
“王爷,我不许你死,如果你死了,阿暖一定会追随你而去,绝不苟活。”
张易辰这才清醒过来,适才他们二人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他忙“呸呸呸”啐了几口,“我们两个一定是昏头了,才会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们才刚拜过佛祈过愿,菩萨是不会让咱们两个死的,我们两个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
这样说着,二人又孩子气地笑了起来。
游山玩水过后,便是春祭。
春祭就是在春天刚到来的时候,用隆重的仪式祭祀,希望在即将到来的一年里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寄托了美好的祝愿和向往。
上京东门外,建有先农坛,每年都要在这里举行“迎春”、“鞭春”大典,今年仍由洛甫丞相行祭,皇帝率文武百官出席。祭祀仪式中,由一耄耋老人牵牛,一农夫扶犁,一官捧箱,一官播种,各行九推礼,文武百官一体致祭。祭礼皆遵古法:鸣炮,鼓乐齐鸣,整衣冠,击鼓三通,呜金,净手,向五帝行一跪三叩礼:敬酒、敬茶、敬馔、敬饭、敬甜丸、敬五谷种、敬发粿、敬二牲等。接着,宣读祝文,读祷祠,焚祝文。最后,向门月敬大吉,献元宝等。每一项内容都申奏鼓乐,弦歌和鸣。参祭者虔诚行礼,崇敬备至。
洛甫诵读祝文:“中华始祖,肇兴稼穑,福佑黎庶,启后承前,立春吉日,谨捧仪章,聿修祀典,洁治豆笾。惟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春祭仪式后,回城的车辇中,洛甫与张易辰同车,他问张易辰道:“听说王爷近日去探过七尾?”
张易辰见洛甫苍老了许多,大抵是因为痛失两位爱女的缘故,心里动容,点了点头。
“那孩子还好吧?”洛甫沙哑着声音问,眼圈微微泛红。
张易辰道:“和去年比起来,长胖了些。”
“哦,”洛甫安心不少,只是长叹道,“她不愿意见下官……”
继而便是沉默,原本可以成为翁婿的一对人,现在是四目相对,只剩怅惘了。
洛甫为了打破尴尬,没话找话道:“听闻王爷欲纳蒙古公主为妾?”
哪壶不开提哪壶,张易辰有些不耐,“相爷可能听错了,要娶蒙古公主的是十三王爷。”
“下官当然知道素王爷与蒙古小公主的婚事,皇上下的圣旨,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下官请教王爷的是王爷与蒙古长公主之间的事情。”洛甫解释。
张易辰言简意赅道:“没有的事。”便不再说话了。
洛甫见碰了硬钉子,也只好作罢。
因萨仁高娃与瑶卿行将举行婚礼,蒙古王一直滞留上京置办嫁妆一事。丰厚的嫁妆从草原上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上京,整个皇城都为汉家皇朝与蒙古联姻一事而欢庆着,唯有娜仁高娃闷闷不乐。
妹妹好事将近,自己的喜事却遥遥无期。
她在海棠苑中缠着钟离雪,央她给个法子,钟离雪没法,只好让她乔装成小太监偷偷溜出宫去。(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八章 杰将军入宫
美善将乔装成小太监的娜仁高娃顺利送出了宫,便折返身子要回海棠苑去。长街之上,行来一队羽林卫。全都盔甲武器,笔挺威武。忽然,眼前一闪,她顿时张大了口,她竟然看见了杰将军。他是什么时候进宫来的?
那队羽林卫快速地走远了,美善仔细看着戚杰的背影,确是杰将军无疑。宫里戒律森严,她不能追上去,把杰将军抓来问话,只能匆匆回海棠苑告知钟离雪。
钟离雪落寞一笑,道:“白云暖过真是有情有义,不负我所托,而雍王对她确也是有求必应。”
美善道:“无论如何,杰将军进宫来了,日后娘娘在宫里可就有帮手了。”
戚杰进宫,比钟离雪还要高兴的,当然是美善。
钟离雪看着美善发光的脸颊,黯然道:“美善,如果戚杰喜欢的人,不是白云暖,而是我,你也会像厌恶白云暖那样厌恶我吗?”
钟离雪的话叫美善吃了一惊,她涨红了脸,道:“娘娘说什么话呢?你永远是美善心头最重要的人。”
“那我和杰将军相比呢?”
美善无措地跪到了地上,“公主,美善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今往后,美善心里眼里只有公主一人。”
钟离雪叹口气将美善从地上扶了起来,她将她拥入怀中,喃喃道:“美善,你和杰也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生命中剩下的最重要的人了,我不能失去你们。”
钟离雪这句话在数日后,也对杰将军重复了一遍。
那是个深沉的夜,偌大的皇宫万籁俱寂,皇帝没有留宿海棠苑,整个海棠苑都早早地进入梦乡,唯有钟离雪清醒着。
屋檐殿宇之上,轻轻地飞进了一抹黑影,快速得像一朵黑云。窗子已打开太久,就等着他来,白日里,美善传信给他之后,她就一直等着他来。他从窗子里飘了进来,像非人类。继而转身,快速关上了窗子。
屋内没有灯,不能点灯,他们只能借着窗纸上透射进来的月光,辨认彼此。
戚杰披风一甩,跪在了地上:“杰参见公主殿下。”
钟离雪没有伸手去扶他,只是道:“时间不多,我只能长话短说。”
杰恭谨地俯着头,只听黑暗中传来钟离雪颤抖的声音:“杰,我必须生下一个拥有钟离家血脉的孩子,让他当上太子,继承这汉家皇朝的江山,而你是兰屿国唯一存活的男子了!”
戚杰不可置信地扬起脸来,黑暗中,钟离雪笔直地立着,像一笔浓墨。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无法消化钟离雪的话,只能沉默,一任脑子里烦乱如一团浆糊。
窗外,站着美善,她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屋子去,公主不知道她一直没睡,一直等着杰将军飞来海棠苑,她不曾想自己等到的是这样惊天的决定。她晕头转向地走回自己的屋子,脚步虚软如棉花。她不忍呆在门外听杰将军的答复,她只知道对于公主的命令,杰将军不能拒绝,因为他是忠仆,他需要无条件服从主子的决定。
钟离雪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不待戚杰的反应,便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
戚杰只觉那衣裳轻薄如蝉翼般从钟离雪身上滑落……(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九章 阿暖有喜
虽然屋子里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但杰听着那衣服滑落的声音,还是浑身的血液都滚沸起来。他有些呼吸困难地站起身来,在钟离雪伸过手的一刹那疾步向后退去。
“公主!”杰低声但痛苦地喊了起来。
钟离雪的手僵在半空,她听到了杰那一声呼唤里的抗议与拒绝。是拒绝,不是纠结。
“杰将军,你必须听我的,这是命令!”钟离雪疾言厉色。
窗子却被打开了,月光倾泻进来,将钟离雪光华的胴/体映衬得美好如玉。杰将军却只是闭了眼睛。
“公主,我做不到,我看着你从小长大,你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孩子……”
钟离雪打断了杰将军的话,“难道不是因为白云暖才找了这些借口?”
杰将军被当头一棒,脸上的血色迅速流失,幸而月光很好地替他遮掩。他沉默着没有回答钟离雪的话。
钟离雪从地上抓起衣服,一件一件披上,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她哑声道:“杰将军,我给你时间考虑。”
戚杰闭了闭眼,一咬牙飞出了窗子。钟离雪看着月光中杰将军仓皇逃去的身影,含泪笑了起来。因为白云暖,杰将军两次违拗了她的命令,上一次他拒绝了娶美善,这一次他拒绝了她的复仇计划。
钟离雪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
白云暖这几日老觉着睡觉时窗外站着一个人。一日夜半惊醒,窗上又现出一个黑影来。她推了推张易辰。张易辰睁开眼睛,她便指了指窗外。夫妻二人蹑手蹑脚起身,走到窗边去。说时迟那时快,张易辰破窗而出,一下逮住那人。
那人惊叫一声,竟是个女的。她被张易辰抓住了手,挣扎中,太监帽从头上滚落,露出一头长发。
娜仁高娃!
※
蒙古驻京馆驿连夜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张易辰拉着一身太监服披头散发的娜仁高娃气冲冲来到了蒙古王跟前。他将娜仁高娃一甩。娜仁高娃便跌到了她父亲跟前。蒙古王懊恼道:“娜仁高娃,这是怎么回事?”
娜仁高娃一脸不驯,傲慢而自负。
张易辰有些无语。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对蒙古王道:“大王,公主兴许是得了夜游症,有病得治。如有需要。本王明日可以请宫里医术精湛的太医过来一趟。今夜先不打扰了。”
张易辰彬彬有礼,蒙古王越发觉着没面子。回头恶狠狠瞪了娜仁高娃一眼,便转而去送张易辰。张易辰道:“大王请留步,公主还病着,情绪不稳,大王安抚公主先吧!”
蒙古王脸上更是挂不住,他连连拱手,跟张易辰说抱歉。送走张易辰。他便回头来训娜仁高娃:“娜娜,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娜仁高娃撅着嘴道:“你现在只顾着管妹妹的婚事。哪里关心过我?”
蒙古王恨铁不成钢道:“非是父王不关心你,而是父王已经明确和你说过了,你必须断了嫁给雍王为侧室的念头,我堂堂蒙古我的女儿还愁嫁不到好女婿吗?”
“可是我就是喜欢雍王!”娜仁高娃执拗地跺脚。
蒙古王无奈道:“雍王是好,可是雍王妃是个歹毒的女人,你又不是没有看到那个晴姨娘疯疯癫癫的样子,那就是被她逼的,我的女儿绝不能让这样一个毒妇去糟蹋。娜娜,父王告诉你,你趁早断了这份心,父王绝不答应你嫁给雍王!你好自为之!”
蒙古王说着拂袖离去。
张易辰回到王府时,白云暖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分外可怜。
张易辰上前抱住她道:“是不是娜仁高娃把你吓着了?”
白云暖安静地靠在张易辰怀里,心里这才有了踏实的感觉。“王爷,”她说,“娜仁高娃也挺可怜的,她只是爱你……”
张易辰已经用吻堵住了白云暖的话,他的唇在她唇上辗转缠绵了许久才离开,烛光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阿暖,我只爱你。”
白云暖的心醉了醉了,她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主动吻了张易辰。两个深爱对方的人任何一点肢体接触都有如天雷勾动地火,于是红绡帐内又是一场香艳的肉搏。
当张易辰大汗淋漓地伏在白云暖酥软的胸上,他的手轻轻放在白云暖光华平坦的小腹之上,满足地喃喃地道:“阿暖,本王很快就能当上父亲的,对吧?”
“如果我和白苹姐姐一样,不孕不育,可如何是好?”
张易辰腾地坐起身来,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你不许吓本王,绝对不会的,不可能!”
白云暖也坐起了身,蹙眉道:“人生的事谁人能说得准呢?万一阿暖不幸,那王爷会不会不要阿暖了。”白云暖说着泫然欲泣,她是真的有些担心,进而患得患失。
张易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将她揽入怀中:“阿暖,不会的,有了我,你会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女人。”
白云暖感动地伸手环抱住张易辰的腰,她的手一接触到张易辰的肌肤,就皱眉道:“王爷,你的身子好烫!”
张易辰抿着唇,灼灼地盯着她,眼里的小火焰又开始燃了起来。
白云暖的脸刷一下红了,“王爷……”
张易辰一个猛子又将白云暖扑倒了,白云暖哭笑不得,唉,她的王爷,竟如此贪恋床笫之事。张易辰却自言自语道:“本王要想做父亲,还是要本王自己亲自努力才行啊!”然后他便不顾一切地进入了她的身体,细细开垦着彻底属于他的一亩三分地,迫切想要收成而丧心病狂地播种着。
真娘给白云暖熬了许多补身子的药膳,每日都逼着白云暖吃下去,嘴里念念有词着:“我的小姐要早日开枝散叶才是,那样夫人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白云暖被真娘逼得紧,便只能乖乖地吃下那些药膳,吃得太多,吃到腻烦,一闻见那药味儿便想吐。张易辰便善解人意地过来替她吃,笑嘻嘻道:“怀孕生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本王也得补补不是?”
白云暖便甜蜜地笑瞪了他一眼,继而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一起吃着药膳,尔后又是一番饱暖思淫欲。
肃王瑶卿和萨仁高娃公主举行婚礼的时候,白云暖怀孕了,张易辰欣喜若狂。(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章 易容术
白云暖对自己的月事一向是糊涂的,自从与张易辰圆房后,她就不曾来过月事,可是她却浑然不在意。肃王瑶卿与萨仁高娃的婚礼,她还兴致勃勃地随张易辰前往参加喜宴。喜宴之上,太子过来敬酒,她只抿了一小口就大吐特吐,张易辰立即紧张地将她带到肃王府的偏厅,请了御医过来给她把脉,这才知晓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喜讯立即从喜宴上传开了,大家纷纷向张易辰道喜。
张易辰却辞了众人,匆匆带着白云暖回了雍王府。
一到安品园,张易辰就抱着白云暖回了屋子,初为人父的喜悦完全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竟抱着白云暖就地转了十来个圈,要不是白云暖提醒他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他都要将白云暖举起来往空中抛了。
“王爷,你怎么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知轻重?”白云暖指着自己的肚子。张易辰这才吐了吐舌头,放开了白云暖,可随即他又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白云暖的肚子上,嘴里念叨着:“孩子,你快告诉父亲,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白云暖噗嗤一笑:“王爷,他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手指头那般大小呢,你问他这些话叫他如何回答?兴许他连听都未必听得见呢!”
张易辰这才站起身,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地笑。见白云暖一直站着,张易辰忙拉了她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坐下,坐下还不够。又将她摁到床上去躺着,亲自给她盖了被子,严重道:“阿暖。你现在可是有孕之身,必须好好躺着将养,切莫动了胎气!”
白云暖笑:“哪就那么娇气了?”
“娇气是福。”张易辰笑得满面春风,他拉着白云暖的手,自言自语道:“太医说你有了两个月身孕,如今才二月初,这么说来。本王是与你初次之时便让你有了身孕了吗?本王知道本王精壮,可不知道本王竟如此精壮!”
白云暖又是羞又是笑,都拿张易辰没办法了。她捂了自己耳朵。摇头道:“王爷,你再这样聒噪下去,我都没法好好安胎了,你实在是好吵。”
张易辰立即噤声。悄声道:“你好好睡。我不吵你。”
“那你呢?”白云暖问。
“我就坐在这里陪你啊!你安心睡,有我在床前守着呢!”张易辰说着,伸手合上了白云暖的眼睑,白云暖便带着唇边一抹幸福甜蜜的笑意入了梦乡。
怀孕的女子嗜睡,孕初期,妊娠反应又剧烈,吃什么吐什么,这是令张易辰最着急的。白云暖不但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有时竟还会吐白沫,吐血。到最后连黄黄的胆汁都吐出来。太医总说无碍,这是正常反应,等再过几个月,胎儿长大就好些了。张易辰也只能干着急,丝毫办法都没有。
白云暖吐得眼泪汪汪时,他便在一旁心疼地说:“生了这一胎,咱们就再不要孩子了,本王再不要你受这苦。”
真娘便会道:“这点苦算什么,真正的苦是生孩子的时候,夫人从前生少爷和王妃之时,痛得昏天黑地,比死的滋味还难受呢!”
张易辰被惊吓得不行,嘴里念叨着:“那可如何是好?”
白云暖见他一个大男人,上过战场,见过多少刀光剑影,却因为担心她受生产之痛而吓得面无血色,心里不由心疼,她摇着头,安抚他:“王爷别听真娘去吓,真娘自己又没有生过孩子,不过道听途说,不足为信的。”
真娘只好配合着白云暖点头,“奴婢也只是胡说八道。”
张易辰这才安心一些。
白云暖的妊娠反应好不容易平稳一些,春天终于是快过去了。萨仁高娃与瑶卿业已完婚,蒙古王便决定打道回府,这一趟入京,他们父女的确是住得有些久了。
娜仁高娃却执意不肯回去。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没能说服蒙古王让她留在上京。没奈何,娜仁高娃道:“除非父王求了皇上,让雍王送我们回蒙古,否则我就是死也不回去。”
蒙古王无奈:“反正本王都绝不会同意让你嫁给他的,他送不送你一程又如何呢?”
娜仁高娃泪眼汪汪道:“正因为女儿知道今生嫁他无望,才想让他送女儿一程,聊以慰藉,为什么父王连这点心愿都不肯成全女儿呢?”
蒙古王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实在是拗不过,只好去向皇帝请旨。在皇帝看来这不过一桩小事,当然要答应。于是,一道圣旨由大太监李泉护送着从皇宫到了雍王府。
雍王府里一时慌了手脚,但圣旨已下,莫可违拗,只能依从。白云暖的心一片纷乱,而张易辰更不比她好受。娇妻有孕,他如何远行?更何况还是送娜仁高娃回蒙古,此去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故来。
见张易辰郁郁寡欢,白云暖只能转而安慰他:“王爷只管放心地完成父皇交给的任务去,阿暖在王府里还有这么多人伺候着,王爷不必替阿暖担心的。”
张易辰依然不得开心颜,白云暖又劝道:“王爷辛苦这一趟之后,你我夫妻便总算可以过太平日子了,娜仁高娃回了蒙古再也不会逼着王爷娶她了。这对阿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张易辰这才略略解了心绪,只巴望着早早去早早回。
当张易辰整顿行装,和侯伯勇一起护送蒙古王和娜仁高娃上路时,白云暖还是在王府里大哭了一场。
世界上最深刻的感情莫过于你还未走,我便开始想念你。
※
海棠苑里,皇帝拥着半裸酥胸的钟离雪躺在被衾之间。
“阿雪,”皇帝呢喃,“什么时候能替朕诞下一儿半女,朕便进你为妃位。”
钟离雪的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恶心与厌恶,每一次与皇帝行房她都痛苦到想死,可是面上还是必须去迎合,去承欢,咬紧了牙关,只为心中那团复仇的火焰能将整个汉家皇朝彻底焚毁。
替皇帝诞下一儿半女?这不是天方夜谭吗?狗皇帝,做你个春秋大梦去吧!每一次被皇帝宠幸过后,她都立即喝下美善为她准备好的防止怀孕的汤药。她怎么可能替仇人生孩子呢?她是要生孩子,但必须生下兰屿国的血脉,然后颠覆整个汉家皇朝,可是杰将军还是没有答复她……
天亮了,皇帝走了,钟离雪马上起身狠狠地灌下美善端来的汤药,然后让美善将床上的所有被褥扔掉。
美善看着钟离雪近乎癫狂的走来走去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疼,她咬了咬牙,对钟离雪道:“公主,你是否记得美善在兰屿时常玩一种游戏给公主你看,公主那时才五六岁,好小,总被美善骗得团团转……”
美善的声音极其哀伤,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钟离雪想起来,在兰屿的皇宫里,美善总将自己乔装成另外的人,有时是母后,有时是姐姐……而她,小小的她每一次都信以为真。
这时这刻,美善重提此事,她突然心头一颤,隐隐明白美善的意思了:“美善,你的易容术很久很久没有给我展示了。”
美善落着泪点了头。
这一夜,钟离雪谎称自己身子不舒服,皇帝便没有翻海棠苑的牌子,转而去了其他妃子处。
钟离雪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透过菱花镜,看美善往她的脸上一层又一层地涂涂抹抹……
皇宫的御花园里悄无声息地立着戚杰,他身着羽林卫的衣服,平静地看着天空的明月,内心却翻江倒海。他的手里握着白日里美善悄悄递给他的字条,他的公主正在等候他的回音。
戚杰的心里一片纷乱,若蓬乱的蒿草,硌人的心弦。
无论如何,他该给公主一个交代,但是一个什么样的交代,戚杰却无法明确。
兰屿亡国后,他与他的公主还有美善实在过得太苦了,心灵的苦比任何肉体的苦苦上一千倍一万倍,他真的很想成全他的公主,可是他做不到。公主说得对,他说的所有拒绝的理由都不过是替自己找借口,真正的理由是白云暖。
一团乌云飞过来,遮住了皎洁的明月,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片黑暗。戚杰一扬披风,飞了起来。
他不知道今夜他会给他的公主一个什么样的交代,他真的不知道。
海棠苑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吃了美善的迷/药昏睡过去,只有钟离雪的屋内亮着一盏模模糊糊暧/昧不明的宫灯。
美善看着自己的杰作,用袖子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他来了,公主。”美善颤声道。
钟离雪点了点头。当戚杰从窗子上鸟儿一样飞进来,美善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将房门锁死。她在门外踟蹰了一下便离开了。她和戚杰都必须成全公主。
戚杰将关窗子的动作放得特别慢,但终究还是必须转过身面对钟离雪。转身的刹那,他愣住了,烛光摇曳里,床上坐着的美人儿不是钟离雪,而是白云暖……(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一章 阿暖蒙冤
看着戚杰的眼睛瞬间张大,钟离雪都有些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思了,各种情绪都有。
“王妃,你怎么在这里?”
听戚杰如此问,钟离雪苦笑起来。美善的易容术还是那么神奇。她走到戚杰跟前去,微微一笑,道:“杰将军,是我。”
竟是钟离雪的声音,戚杰一时半会儿接受无能。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戚杰有些慌。
钟离雪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脖子,声音有些飘忽,却充满了魅惑,“杰,这样,你是不是就能答应我的复仇计划了?成全我,成全我,好吗?杰,你知道今生今世我不能替兰屿复国,我的心有多么难受吗?”
她已经踮起脚尖去亲吻他的眉心、他的面颊、他的唇。她不容许他躲闪,执拗地抓紧了他的手。她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哭诉着,请求着,戚杰终于道:“不要说话!”
不要说话,不要用钟离雪的声音,那么他眼前的人便不是钟离雪而是白云暖了。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白云暖。梦境中他与她赤/身裸体做着那事,他总是冷汗涔涔醒来,虚脱地自责着。而此刻,她离他这么近,这么近,这鼻子眼睛眉毛嘴都是他心底里渴望已久的。
不错,他喜欢她。
戚杰的心里有一个魔性的声音诱/惑着他,驱使着他对她做出了梦境里才敢做的事情……
放纵过后,理智终于让戚杰清醒了过来。
看着钟离雪光滑的胴体背对着自己。戚杰知道她不是白云暖,而是他的公主。他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然后跪在了地上:“杰该死。冒犯公主!”
钟离雪做起了身,却没有转过去看戚杰,依旧是背对着他,她的声音冷漠得没有丝毫情绪,淡淡道:“明晚同一时刻,阿暖依旧在次等候将军。”
杰将军一凛,继而起身。失魂落魄地打开窗子,飞了出去。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室内,钟离雪怔怔地看着月光下屋子里的摆设。久久都没有挪动身子,她心里想的是:一次不一定成功怀上,她必须怀一个兰屿国的孩子,且必须是男孩。所以这种勾当一次不够。必须持续到她如愿为止。
接下来的一个月,海棠苑传出了消息,戚美人病了,不宜侍寝。皇帝倒是来看过她几次,已是仁至义尽。夜里便不来了。整个皇宫都以为戚美人行将失宠的时候,戚美人的病好了。皇帝又留宿海棠苑,又过了一月,太医便替戚美人诊出了喜脉。皇帝大喜,答应了钟离雪。只要诞下男孩,便立马封妃。
梳妆镜前坐着钟离雪,面如死水,寂寞如雪。
美善站在她身后,忧伤道:“公主,这一胎确保能是男孩吗?”
“如若不是,落地便弄死她。”钟离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
美善打了个寒噤,一时无法回魂。许久,她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道:“杰将军尚不知道公主怀孕的事情,公主准备何时告诉他?”
“今晚,皇上会去肖德妃那里就寝,你去把杰将军请来,今晚我和他说吧!”
美善福了福身子,道了声:“是。”
钟离雪将手伸给她:“我有了身子,该出去晒晒太阳才是。”
美善点头,公主再不出去晒晒太阳,恐怕整个人都要变得阴森森的了。扶着美善的手,缓缓走出了海棠苑。如今她是有孕之身,出门不必往常,自然是宫女太监前呼后拥的。
夏初,御花园里的花开得绚烂无比。美善在一旁尽可能地指引她看那些花儿,希望她能开心一些,可是她的唇边始终绽不出笑容。钟离雪,真的寂寞如雪。
正黯然神伤着,忽听得一串清脆的笑声,如风铃迎风而鸣。众人不由驻足,寻声望去,但见一个白衣女子于五颜六色的鲜花丛中,用手中纨扇扑蜂引蝶,那飘然欲仙的姿态令人不由眼前一亮。
“娘娘,是雍王妃。”美善低声道。
钟离雪已经认出了白云暖,便示意美善扶着自己向白云暖走过去。白云暖的身子已有四个多月,微微地显怀了,面颊红润,整个人也丰腴起来,看起来气色很好。
钟离雪已换了一脸甜美的笑容,唤道:“阿暖,你怎么进宫来了?”
白云暖忙从花团锦簇里出来,向着钟离雪依宫规行了礼,方才起身答道:“母妃宣我进宫,想看看她的孙子,我只好进宫一趟咯!”白云暖手扶着肚子,眼角眉梢全是幸福。
钟离雪心里真有些羡慕和妒忌她清澈无邪的笑容,她道:“雍王送娜仁高娃回蒙古也有两个多月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白云暖愉快地答道:“王爷差人送来消息,说是已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便可到家。”
钟离雪心里又是一酸,而今,张易辰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得若天上的星子,无论如何都够不着。
白云暖的目光落在钟离雪的肚子上,道:“听母妃说娘娘已经身怀有孕,阿暖这厢恭贺了。”
“同喜同喜。”
正絮叨着,宫女来催白云暖,说是肖德妃命人熬了安胎药膳,让她回去吃一碗。白云暖冲钟离雪抱怨道:“其实都四个多月了,胎相早就稳固,不必再喝什么安胎药膳了,倒是娘娘你,现在是最需要安胎补身的时候,待会儿我从母妃那儿送一碗安胎药膳到海棠苑来,娘娘觉得可好?”
药膳,海棠苑里有的是。可是看着白云暖灿烂如花的笑容,钟离雪突然不忍拒绝。她们之间曾有过很美好的友谊。
于是,她冲白云暖点了点头,“好,我在海棠苑等你。”
白云暖去了贤宜宫之后,就一直没有过来海棠苑,直到夜幕降临,也未见着她的身影。
美善短了安胎药膳给钟离雪,钟离雪执意不喝,说道:“阿暖说会送药膳过来,我吃了你的药膳,就吃不下阿暖的药膳了。”
美善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不知她公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嘴里抱怨道:“要送来早就送来了,天都这般黑了,她不过是拿话敷衍你罢了。奴婢才不信她对公主你就有多少真心在。”
钟离雪知道美善对白云暖有偏见,不过为着戚杰的缘故,所以对于美善编排白云暖的话,她便不吭声,其实她心里是知道白云暖对她好的,一直都知道。只是她的身份消瘦不起任何真挚的情感,爱情也好,友情也好,对她而言,都是奢侈品。
“你将药膳搁下吧,再凉一会儿,我就喝。”
美善欲言又止,见钟离雪面有倦色,便不好再说什么,放下药膳自出去了。
钟离雪歪在暖阁榻上打了个盹,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睁眼见白云暖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不由精神一震。
“阿暖,你来了?”钟离雪忙坐起身来。
白云暖将食盒放到桌上,端出里面的药膳,递到钟离雪跟前,抱歉道:“对不起啊,阿雪,母妃今夜留我在贤宜宫里睡觉,她不让我出门,我又不好食言于你,所以只好等她们都睡着了,才偷偷溜出来找你。药膳我一直保温着,还热着呢!你快趁热喝吧!”
钟离雪的嗓子眼胀得发疼,眼里有泪意翻腾着。
“阿雪,你怎么哭了?怀孕的女子情绪是比较容易波动的哈,我当初就是这样的。”白云暖笑。
钟离雪就着白云暖的手喝了那碗药膳,就像是喝掉了一整碗眼泪。她的心苦极了,她真想靠着一副肩膀好好哭个痛快。她想起今夜戚杰还会来海棠苑,便想着得把白云暖快快支走才是,于是她揩了泪,对白云暖道:“你在这儿等我,我有样礼物送给你肚里的孩子。”
钟离雪快速地跑出了屋子,她要去找美善,让她去库房给白云暖寻一块宝贝出来。这样便能弥补几分她辜负她友情的愧疚。
白云暖看着钟离雪匆匆离去的背影,嘴里念叨着:“不用那么客气的呀!”但是钟离雪已经走远,她便只能无聊地坐在榻上等钟离雪回来,心里有些着急,希望阿雪快些回来才是,她是偷偷从贤宜宫里溜出来的,她得尽快回去,不然让肖德妃知道了,她免不了要挨顿训。肖德妃看在肚里孩子的份上,好不容易对她有了几分好颜色。
正百无聊赖坐着,忽听得一阵疾风从窗外卷了进来,白云暖回过头去,但见一道黑影从窗外飞进来。那黑披风一甩,转过身来的竟是戚杰。
白云暖有些惊愕。戚杰这样晚还来海棠苑做什么?白云暖正在心里困惑着,却见戚杰什么话也不说,见了她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了,又去解身上的衣裳,几乎是一眨眼功夫,戚杰已经光着上身向白云暖走来。
“杰……杰哥,你要做什么?”白云暖整个人都惊跳起来。
戚杰只想着如往常一样快快完事,快快离开这海棠苑,好去平复他混乱的心绪,忽听白云暖问出这话,不由一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通传的声音:“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戚杰正欲翻窗而逃,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许多灯笼的光立刻照亮了屋子……(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二章 赐毒酒
钟离雪正看着美善去开库房,忽听得园子里头通传“皇上嫁到,德妃娘娘嫁到——”,不由一惊,急忙携了美善去接驾。
钟离雪和美善跑到正房时,眼前的局势已经不忍直视:皇帝和肖德妃端坐中间,一脸的黑云滚滚,地上跪着白云暖和光着上身的戚杰。
钟离雪的脚瘫软了一下,但立即镇定过来。她深吸一口气上前见驾,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指指地上的二人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白云暖急迫地解释着:“父皇,母妃,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儿臣是冤枉的!”
肖德妃嫌恶地看了白云暖一眼:“三更半夜不在贤宜宫里好生养着,却到海棠苑来偷鸡摸狗,易辰不过两个月不在京城,你就这样耐不住寂寞了?”
白云暖觉得难堪至极,可是欲哭无泪,欲辩无言。她与衣裳不整的戚杰共处一室,而且是夜深人静之时,就是有百口也解释不清啊。
皇帝烦乱地看了肖德妃一眼,道:“听一下阿雪是如何说的。”
“还用说吗?只怕戚美人是共犯吧!他们三个都是雍王府里出来的,只怕在王府里头就已经牵扯不清了。”肖德妃冷冷道。
美善已经在地上磕头,乞求:“皇上,德妃娘娘,此事与我家娘娘没有任何关系,我家娘娘丝毫不知情啊!我家娘娘适才与奴婢一起在库房清点物什,实在不知道雍王妃和戚杰是如何进入海棠苑的。请皇上明察,德妃娘娘明察,我家娘娘是冤枉的!”
肖德妃冷嗤:“谁相信你的话!”
皇帝沉默了一会子。对钟离雪道:“阿雪,这件事你到底参与了没有?朕信你一次。”
戚杰和白云暖都把目光投向了钟离雪,钟离雪却不敢看他们,她的心乱成了一锅粥,但有一个执念支撑着她,那就是她的复仇计划,白云暖和戚杰可以牺牲掉。但是复仇计划不能乱。
蓦地,她抬头,目光从戚杰面上平静地滑过。戚杰已经了然,他的公主是准备牺牲掉他了,只听她道:“这件事,臣妾不知情。”
白云暖吃惊地看向钟离雪。她的面容就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湖。“阿雪……”白云暖的心陷入绝望的谷底。
戚杰已经从靴子里拔出了匕首。白云暖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道:“杰哥,你现在自杀是畏罪自杀,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证明我的清白了!”
美善厉声道:“戚杰,你败坏娘娘名声,与雍王妃干出如此勾当,还不自裁欲等待何时?”
“不要,杰哥。求你,王爷还没有回来。你不能死,等王爷回来,他一定会相信我们两个是清白的!”白云暖哀哀地看着戚杰。戚杰犹疑了一下,皇帝已经命太监上前夺了他手中匕首。
皇帝看着肖德妃道:“德妃,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置吧?”
肖德妃阴沉地看着白云暖,“王妃与羽林郎在海棠苑内私通,这事传出去有损皇上和雍王的声誉。所以,海棠苑内所有宫人全部杖毙!”
白云暖打了个激灵,怎么,因为她一人,就连累了那么多宫人吗?可是她如今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能力去挽救他人?只是,不知肖德妃又会如何处置她。只听肖德妃道:“皇上,易辰这孩子千好万好,但白云暖是他的软肋和命门,皇上是知道的,所以只恐易辰回来了受不得她的眼泪又会被她耍得团团转。可是王妃与人私通,兹事体大,不能不严厉处置,为了易辰的声誉,还请皇上裁夺。”
皇上点头,但看了白云暖一眼,仍旧道:“只是,雍王妃身怀有孕……”
“谁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皇室血统焉能混淆?”
皇上于是下了狠心,道:“赐两杯毒酒吧!”
白云暖一下瘫软在地。
皇帝和肖德妃意兴阑珊地离去了,偌大的海棠苑传来宫人被杖打的哀嚎声,凄凉而残忍。白云暖捂了自己的耳朵,终于忍不住泪水滚淌。
殿内,戚杰依旧跪着,钟离雪拿了地上的衣裳给他穿上,她面无表情,机械道:“杰,对不起……”
“你该向王妃说对不起。”
钟离雪一颤,她对上了戚杰寒如利刃的目光,这目光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目光是如此陌生, 还带了一抹恨意,这是她从未在戚杰的眼睛里看见过的。她的杰将军一向对她忠心耿耿。
“我只想问你,今晚是个意外,还是蓄谋?”
原来杰将军认为她是有意陷害白云暖,不,不是的,今晚只是巧合,她不是故意的。事已至此,她也难过极了,可是她无能为力,她必须撇清自己,保全自己,因为她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
“狡兔死,走狗烹,杰死是应该的,而且绝无怨言,可是王妃是无辜的。”杰将军说着,向着瘫坐地上的白云暖投过来一抹怜惜而歉疚的目光。
白云暖却对周遭的一切已经置若罔闻,她孤零零坐在那里,像被掏肝了五脏六腑般,一动也不动。
美善对戚杰冷冷道:“与王妃共赴黄泉,对于你来说不是求仁得仁了吗?你又何必对娘娘再恶语相向呢?”
戚杰回头鄙夷地看了美善一眼,道:“从今往后,娘娘身边只有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娘娘除了我,还有她肚里的孩子,杰,你在九泉之下要保佑娘娘。”
听了美善的话,戚杰向着钟离雪的肚子投过去轻描淡写的一瞥,脸上却没有半点涟漪,他淡淡道:“娘娘,杰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就在这时,李泉已领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太监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杯黑色的阴森森的毒酒。
“奉皇上旨意,送毒酒来了。”李泉对钟离雪说道。
钟离雪点头,她瘫软着身子,被美善搀扶了起来,地上,戚杰已经穿戴整齐,又恢复他英俊笔挺的一面。
钟离雪不忍再看他,也没有再看白云暖,只是对李泉点了点头,便扶着美善的手,虚软着步子走了出去,一到门外,便泪如雨下,她亲手送了兰屿国最后一个勇士上黄泉路了。
殿内,李泉尖细着嗓音对白云暖道:“王妃,上路吧!”
白云暖一颤,毒酒已呈到了她跟前,她浑身发抖起来:不,她不能死,王爷还没有回来,她不能就这样冤死!
她颤巍巍看向戚杰,含着泪摇头道:“我们两个不能死,我们是冤枉的,我们是清白的,我们不能死,我不想死,王爷还没有回来,我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孩子,我不能死,杰哥,我不能死!”
戚杰的心如被万箭穿刺,痛到整个人都抽搐了。
李泉已经一手端起毒酒,一手捏住了白云暖的下巴……(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三章 死里逃生
此时此刻,白云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向着戚杰投过来哀伤的绝望的目光,说时迟那时快,戚杰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开了李泉,李泉摔到地上去,手里的毒酒洒了一地。白云暖还没回神,戚杰已经拉起她向门外冲去。
“杰哥,你要干嘛?”
“你不是不想死吗?不想死,就跟着我逃!”
“畏罪潜逃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活着,日后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可是王妃现在若喝了毒酒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戚杰说话间,已拉着白云暖跑到了海棠苑的园子里。
“来人哪!快抓住他们!”身后,李泉大呼小叫的声音。
而戚杰一跺脚,拉着白云暖腾身飞到了屋檐上。月光之下,琉璃瓦幻紫流金,辉煌如织锦。放眼望整个皇宫殿宇深广,幽凉如水。
他紧紧握住白云暖的手,道:“王妃别怕,戚杰一定保你平安逃出皇宫去。”白云暖惊魂甫定地点了头。为今之计,除了保命,别无他法。
海棠苑的院子里,钟离雪和美善跑了出来,她们仰头看着屋顶上的戚杰,喊着:“戚杰,你快下来!”
美善骂道:“戚杰,你可知你一逃就成了侵犯?”
“戚杰不愿苟活,但是不想拖累王妃一尸两命冤枉而死。”戚杰站在屋顶上冷声说道。
美善急了,她一跃飞上屋顶。却被戚杰凌空一脚踹落。美善摔到地上去,钟离雪听见清晰的腿骨断裂的声音。她欲追戚杰,戚杰却指着她的肚子道:“娘娘。别忘了您是有孕之身,不可伤筋动骨。”说着,拦腰抱住白云暖,飞离了海棠苑。
戚杰的轻功是极好的,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那边厢,李泉已经惊动了宫里的羽林卫,人马纷纷缉拿白云暖和戚杰去。钟离雪去扶地上的美善。问她:“美善,你怎样?”
美善却微笑道:“娘娘不必替我担心,这样整好。我受伤了,娘娘也就免得落个放走逃犯的罪名。
钟离雪眼眶一酸,便抱住美善哭道:“杰终究是离我们而去了。”美善忍着腿上巨疼,伏在钟离雪怀里也痛哭了起来。十几年来。他们三个一直是一体的。现在杰彻底离开了。
※
一天的风露无声无息地照在琉璃瓦上,像是薄薄的一层银霜。地面上箭雨如注,箭密如蝗。戚杰抱着白云暖在皇宫的屋宇之上疾飞,他的披风不停地左右甩着,乱箭纷纷四散开去,一根根撞在琉璃碧瓦上,将瓦片射了个粉碎。
戚杰对着白云暖大声道:“王妃莫怕,躲好了。”他将她揽在胳肢窝下。让她闭上眼睛,她只觉耳边风声嗖嗖。箭撞在瓦上墙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那响声一片混杂,持续了很久很久,终于安静下来。
她是在他怀里吓得睡过去了,她想,只觉得时间过得尤其漫长,当她睁开眼睛时,早就远离了皇宫。眼前是一片芭蕉地。初夏的风徐徐地吹过来,芭蕉叶子轻轻摇曳,偶有几只蜻蜓在叶子上轻轻飞着。曙光蒙蒙地洒落大地。
不知何时,天竟然亮了。
白云暖惊魂甫定地站稳了,喃喃道:“杰哥,我们是从皇宫里逃出来了吗?还是,我们已经被乱箭射死了?”
白云暖有些想哭,眼前的风景很美,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如果是被乱箭射死,我们的身上一定是有伤口的。”戚杰静静道。
白云暖低头打量自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这么说她是活着从皇宫里逃出来了吗?
“我们是逃出来了,是吗?我没有受伤!”她有些兴奋地去握戚杰的手臂,这一抓抓到一手湿热的液体,白云暖狐疑地看自己的手,竟是一手触目惊心的鲜血!
白云暖晕了晕,但立刻打起了精神,“杰哥,你受伤了!”
戚杰这才闷哼一声,一个站立不稳便栽倒在芭蕉地里。
“杰哥!”白云暖心潮起伏,戚杰的身上中了好几处箭伤,那些还在向外冒着的热乎乎的血令她浑身都血脉喷张,但她强打起精神,替戚杰处理伤口。他救了她一命,现在轮到她救他了。
那些箭一根根陷入戚杰的肉里,陷得很深,但所幸都没有伤及要害。白云暖解了戚杰那件已被血水浸透的披风,再一根根拔去箭羽,撕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戚杰包扎伤口。可是布条绑上去,很快又被血水浸湿。
白云暖正在犯难,忽见芭蕉地里草丛中开着零星的小花,小得不能再小的花朵儿,茎纤细,叶对生,花呈淡紫、淡蓝、粉红、乳白四色。白云暖喜出望外,她认得这是婆婆纳草,有止血功效。她快速去采了一大捧婆婆纳草,放在嘴里嚼碎了,敷在戚杰的伤口上,终于搞定,见戚杰面无血色,沉沉昏睡着,白云暖又起身去摘了片芭蕉叶折成杯子的形状,接了一小杯露水,小心地喂给戚杰。
白云暖见戚杰仍旧睡着,眉心的结渐渐松去,她才瘫软地坐到地上,背靠着一棵芭蕉树,手抚着肚子。这一场折腾,她和戚杰是九死一生,而肚里的孩子竟然安然无事。她好困,却不能睡着,只是一边抹泪,一边坐等戚杰醒来。这个芭蕉林离京城多远,追兵是否追来,她心里担心着,却又不忍去吵醒戚杰。这一场亡命的逃脱之路,戚杰是拼尽了全力。
他为什么会在夜半三更出现在海棠苑里?又为什么一见她便做出荒唐的举动?戚杰虽是戚雪的仆从,可是她对他的人品却是深信不疑的。他绝不是下流之人。
可是这一切谜团,都只能等戚杰醒来才能一探究竟。
白云暖坐在芭蕉树下,透过芭蕉密密匝匝的叶丛,仰望天空。天空已经渐渐亮起来了。白云暖不由辛酸:王爷,你在哪里?你可知阿暖遇到了这样大的劫难?王爷,你是否相信阿暖是被冤枉的?王爷,你定会替阿暖和戚杰洗清冤屈的,对吗?(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四章 芭蕉林求生
杰将军睡到日上三竿仍然没有醒,白云暖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前推他,他只昏睡着,一点知觉都没有。白云暖见他面颊不似先前那样惨白,而是红得滴血,沉滞的喘息喷在她脸上,明显是不对劲的。白云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呀!好烫!
白云暖一时心绪纷乱起来,精神也高度紧张。她望着眼前浓密的芭蕉林,灼热的阳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宫里的羽林郎也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追来。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而自己如今唯一的依靠已经倒下了。
白云暖咬一咬牙,爬站起来,她步履凌乱地跑出了芭蕉林。前方竟然是一条山涧,周围茂林丛生,有水,隐蔽,戚杰昏倒前是怎么将她带到这样一个绝佳的逃生之地的?那一场生死奔逃恍然如梦,白云暖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眼前最紧要的便是保住戚杰的命!
山涧旁边有几株鳢肠、茜草,还有几根半边莲和龙胆草,白云暖如获至宝,全都采了下来用衣服下摆兜住系好。
长风拂过身后的树林,远远近近的声音在恍惚之中回荡,周遭的一切越发显得冷清。
冷清便好,冷清,远离人群,对于逃命的她和戚杰来说,越冷清的地方便是越安全的地方。她撕下身上衣服的布条在山涧里打湿拧干,带着那些鳢肠和茜草重新回到芭蕉林里。
地上,戚杰仍旧昏睡着。影影绰绰的阳光在他面容上流淌。让他的面容如玉雕一般,却是没有丝毫生气的。白云暖忽然有些害怕,她不由自主蹲下身。将头凑过去贴近戚杰,细细地听着他的呼吸声。细若游丝,不安定,凝滞和迟缓的,但至少,依然活着。
白云暖松了一口气,开始用湿布条给戚杰擦拭脸上和身上的血渍。察看了戚杰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有感染的迹象。她将衣兜里适才采来的药草全都倾倒在芭蕉叶上,捣碎了使劲挤出汁液。滴到戚杰口中,也不知他有没有吞下,只能捂着他的嘴巴,等了许久才放开手。又把剩下的药敷在他肩膀、手臂的伤口上。
重新替戚杰包扎好伤口。她又拿着沾满血渍的布条去山涧里重新洗过,拧了一把,回到戚杰身边,敷在戚杰的额头上。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做,只能坐在他的身旁,抱着自己的膝盖,一直看着他。看着看着,便有些不放心。她用颤抖的手,放到他的胸口。当她摸到他的心脏仍在跳动时,她才呼出一口气。
只有他活着,她才有救。只有他活着,这世上才有人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她是清白的。
她重新在他身旁坐下,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坐到腰酸背痛,肚子里咕噜噜叫着,早就饥肠辘辘。她困倦无比,仍然挣扎着起身,去采了几根芭蕉充饥。芭蕉还没有熟透,生涩得很,她还是逼自己吃下去。肚子里的小人儿可饿不起。
戚杰额头上的湿布条不知是被太阳烤干了,还是被他滚烫的体热蒸干了,白云暖重新拿到山涧边去打湿回来敷在戚杰的额头上。如此往返几次,戚杰的额头没那么烫了,但仍旧昏迷着,且夜晚已经来临。
白云暖拿那件破烂的披风盖在戚杰身上,自己蜷缩在芭蕉树下,如此过了一夜。幸而是夏夜,又有芭蕉林挡着山风倒也不是十分冷。如此过了一夜,天色大亮时,戚杰醒了。
芭蕉林中雾岚隐隐,清晨的朝霞明灿地从芭蕉肥大的绿叶间隙中投下,光彩恍惚。
戚杰从地上坐起身,发现了身上的伤口已被人处理过,清清淡淡各种草药的香味,而那件披风早破成一张疏漏的网。他从地上站起来,头仍然是晕沉得厉害,可是不见白云暖的身影,他顾不得其他,仍旧挣扎着,扶着芭蕉树,跌跌撞撞出了芭蕉林。终于在芭蕉林前的山涧旁看见白云暖的身影。
白云暖听到脚步声回过身来,雪白罗裳已沾染了许多血迹,一头浓密的黑发散下来,衬着一张苍白的面容。
戚杰有一瞬的恍惚,他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在海棠苑中与钟离雪鱼水交欢之时始终看见的都是这张脸……
“杰哥,你醒了?”白云暖惊喜道。
戚杰步履蹒跚地向她走去,毕竟浑身是伤,又一路抱着她奔逃,他耗费了太多体力去飞行,现在浑身的骨头就跟散了架似的。
白云暖快速把头发挽好,上前扶住戚杰,还用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然后蹙眉道:“仍然有些烫。”
戚杰给了她一个虚弱的笑:“不碍事,我的身体我知道,死不了的。”
白云暖心里酸楚,她原本有许多话想向戚杰询问,但此刻都问不出口,为今之计保命要紧。
“杰哥,你饿不饿?”
“还好,你饿吗?”戚杰侧头看白云暖,白云暖羞赧笑道:“我饿了。”
戚杰拧眉,她是一个人的身子两个人的需求,能不饿吗?他环顾左右,正想看看有什么野果子可以吃,可是此处只有芭蕉林的芭蕉。白云暖已经指着山涧里头,兴奋道:“山涧里头有鱼!”说着,便咽了咽口水。
戚杰忽觉她呆萌可爱,不自禁笑了,道:“你在岸边等着,我去给弄鱼来。”
山涧清浅,里面的鱼也十分瘦小,但还算比较多,又傻头傻脑不懂得避人。戚杰跑到山涧边观察了一会儿,便搬来石头,围了一个小堰,又渐渐搬动石头缩小包围,最终将几条鱼堵在了浅岸边,然后回芭蕉林里取来白云暖从他身上拔下来的箭,用箭狠狠扎那些鱼,一下扎到了两条巴掌大的鱼,在箭杆上活蹦乱跳着。
白云暖在岸边看得发了呆,钦佩地赞道:“杰哥,你这捉鱼的办法好厉害啊!”
戚杰想起来,兰屿亡国时,他带着美善和钟离雪一路逃亡到宜岫城,路上没有吃食时,他也是用这样的方法捉鱼给钟离雪吃。那时候,他是钟离雪的守护神,他以为今生今世守护钟离雪都会是他的使命,只是没想到他的使命竟卸下得这样快。或许,从今往后他该守护的人是眼前这个白衣飘飘乌发青眼的红颜了。
“杰哥,你别在水里站着了,你身上还烫着呢,小心又着凉。”白云暖提醒戚杰,戚杰这才跋涉回岸边。
用箭剖开鱼肚,将里面的鱼肠料理干净,用水清洗了。白云暖已从附近搜回了一些干草,幸好戚杰身上还带着火绒,并未在逃亡途中遗落,于是生火烤鱼。
戚杰将烤熟的鱼递了一只给白云暖,白云暖接过穿着鱼的小棍,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吱吱地吸气。戚杰以为是烤鱼太烫,不经意侧头却发现白云暖原来在吹手上的血痕。
他一时失控,一把拉过她的手察看,眉头蹙得紧紧的,白云暖忙尴尬地抽回手,解释道:“没事,只是适才去拿干草时被草叶划伤了而已。”说着,又扬了扬手里的烤鱼,笑道:“真好吃,如果有几粒盐巴抹一抹会更美味的。”
白云暖的笑容像花朵一样片片绽放了开来,金色的阳光从头顶倾泄而下,在她身上流转不定,点点明亮。戚杰的心口猛然被什么东西一撞,就像是第一次看见春雪融化的幼童,第一次落在花朵上的蜉蝣,第一次爬出黑暗的洞穴望向晴空的蝉,看见了新奇美妙的东西,深深地为之吸引,无法移开目光。
白云暖被戚杰瞅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我太贪心了哈,有鱼吃就不错了。”复又低头吃鱼。
戚杰也默默地吃着手里的鱼。
沉默,沉默,沉默……
白云暖终于抬头问戚杰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海棠苑里?为什么一见我就做出那样荒唐的举动?我印象中的杰哥不是这样轻浮浪荡的人。”
戚杰停住了咬鱼的动作,继续沉默着。
白云暖见他不愿意说,只好道:“我们两个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芭蕉林,能不能成功洗去我们的清白都是未知数。其实我知道,就算王爷相信我们,别人也是不会相信的,我的清白名誉横竖是没有了,你就不能对我说句实话吗?你、阿雪、美善,你们身上背负着巨大的秘密,不能为外人道也,对不对?”
“王妃冰雪聪明,所以就不要再逼问戚杰了,因为我不能说出真相,又不能拿谎言骗你。”戚杰的眼里流露着一抹哀恳的神色。
白云暖叹口气,道:“好吧,我不逼你,等你将来愿意向我说出真相的时候,我再做一个你愿意信任的倾听者。但是现在,戚杰,你的两个任务便是,尽快养好身子,然后带我去蒙古回京的途中与王爷汇合。”
戚杰看见白云暖提到“王爷”二字时,眼睛里全是雪亮的神采。
他将手里的鱼吃干抹净,重重对白云暖点了下头。(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五章 宁莫
戚杰的烧一直未退,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白云暖也只能打湿了布巾,给他敷一敷额头,此外,别无他法。日中的时候,戚杰竟然还浑身发起抖来,白云暖摸摸他的额头,俨然烫到不行。
“大抵是早上在山涧里捉鱼碰了水的缘故。”白云暖推测,戚杰虚弱地点了点头。
得赶紧给戚杰找个郎中看治才是,不然只怕没被乱箭射死,也被高烧烧死了。白云暖着急地出了芭蕉林,站在阳光下,眺望附近的山林。群山苍苍,万树茫茫。长空飞鸟横渡,云朵像浪涛一样流涌起伏。她望着山势,又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山头,但见一缕炊烟袅袅,她不禁激动起来,立即回身,重回到戚杰的身边,低声说:“杰哥,你能走吗?”
戚杰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但听到白云暖的声音,还是强自睁开眼看她,见她一双眸子犹如星子般明璨,心头陡然一亮,他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微微点了头。
于是戚杰在白云暖的帮助下,使劲挣扎着从地上爬站起来,他将身子尽力不轻靠在白云暖身上,担心伤到她肚里的孩子,二人走一步停三步,不深的芭蕉林,二人竟走了许久。站在芭蕉林前,白云暖指着附近山头那缕炊烟道:“杰哥,你看,那里有人家。”
戚杰虚弱地笑了笑,于是继续走。近在眼前的山头,直走到日落西山才到。待到见到那户茅舍,戚杰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白云暖也好想就地倒下,但是不行,她撑起精神。走去拍门。
茅舍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粗布麻衣却掩不住天生丽质。白云暖双脚一软就跪了女子跟前,“救救他!”说完这句话,白云暖便眼前一黑也昏厥了过去。
※
白云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简陋的屋子,却是温馨的摆设。床前矮几上放着一碗水,白云暖觉得口干舌燥。不管不顾端了水便喝。喝完水,又觉饥肠辘辘,见桌上摆了一碗白粥和一碟咸菜。她又不管不顾地走过去,端起那碗白粥。几乎是给自己灌了下去。喝完粥,才拿起筷子去夹咸菜吃,吃得太生猛,咸菜又太咸,呛得咳嗽起来,赶紧回身要去拿水,发现碗里的水早就喝光了,忙又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碗茶灌了下去。这才缓过一口劲来。
就在这时,肚子里的小家伙竟然踢了她一脚。白云暖伸手摸了摸肚子,心里道:孩子,娘一定能带你见到你父亲的。
白云暖环顾四周,但见屋角的桌子上放着一叠绣品,白云暖走过去拿起绣品看,针线细密,绣样精致,飞禽走兽被绣得栩栩如生。好一个技艺高超的绣娘。白云暖在心里赞叹。
忽听得窗外有男童的笑语声,白云暖走到窗前去,透过窗棂,但见院中是半人高的蒲苇,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男童从蒲苇丛中钻出来,蓬蒿和白茅开了雪白蓬松的花朵,随着他的行走而摇动,如同云朵般漂浮在他的身边。男童长得格外清秀,脸上是天真烂漫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一捧开花的白茅,偶一抬头,与窗内的白云暖目光对接了一下。男童立即惊呼起来:“娘亲,那个仙女儿醒了。”
屋门被推开,那个粗布麻衣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朴素的衣着,鬓边也只簪了一朵白茅,但难掩美丽的姿容。
“姑娘,你醒了?”女子的笑容温婉如春风,含蓄的,清雅的。
白云暖刚想问戚杰的下落,那女子已道:“你的同伴还在昏迷之中,不过放心,他的烧已经退了,只是体力透支严重,尚未恢复过来。”
白云暖感激一笑。
女子身旁的男童昂着头看白云暖,道:“我娘为了给那位叔叔治病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两天两夜?她竟昏睡了这么久吗?白云暖定睛看向女子,果见女子眼里布满了血丝,白云暖又是感激又是歉然,赶紧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塞到女子手里,道:“大姐,谢谢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严重了。”女子执意不收,与白云暖推来推去。
白云暖急道:“大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收下,我心里还能好过些。”
女子这才收下了。
男童在一旁看得兴味盎然的。
白云暖伸手摸摸男童的头,给了他一个亲切的笑容,男童道:“娘亲,仙女儿笑起来真好看。”
白云暖愣住,那女子却已经轻笑出声。
白云暖不好意思道:“大姐,不知您如何称呼?”
“宁莫。”
白云暖一怔:宁莫!
白云暖蓦地想起,心砚曾和她说过宁彦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叫宁莫,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大姐,但转念一想,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多了。男童已经拉着白云暖的手,道:“仙女儿姐姐,宝儿带你去看那位叔叔吧!”
白云暖忙道:“好,烦请宁大姐和宝儿带路。”
宁莫和宝儿带着白云暖到了另一间房间里,果见戚杰躺在床上昏睡着,面色不再似先前那般难看没有血色。
宁莫道:“我已给这位大哥涂抹了金创药,身上的伤姑娘不必担心,也给他喝了几剂退烧药,这位大哥的体质很好,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白云暖道:“不知宁大姐从哪儿请来的郎中?”白云暖想此处是偏僻山间,难道还有隐居的医者不成?
宝儿已经快人快语道:“我娘亲自己就懂医术,不过她从不给人看病,娘亲说你们是有缘人。”
白云暖一颤,呀,宁彦是京城有名的医娘,这宁莫也懂医术……
白云暖向宁莫弯身道谢。宁莫忙去拉她:“姑娘不必客气,既然到了这里,就安心住着,等这位大哥的身子痊愈再说吧!”
白云暖点头,见宁莫以掌扶额,显出疲态来,白云暖忙劝她去休息。“大姐,你两天两夜未合眼,赶紧去补个觉吧!我醒了,我来照顾杰哥就行。”
宝儿一旁乖巧道:“还有我呢,我能帮助仙女儿一起照顾这位叔叔,娘亲,你去休息吧!”宝儿将宁莫往门外推。
宁莫实在是困倦了,便辞了白云暖,并嘱咐宝儿不许顽皮,自去睡了。
宝儿已搬了椅子过来给白云暖坐,道:“仙女儿姐姐,娘亲说你肚子里怀了小宝宝,你坐会儿就不累了。”
白云暖微笑:“ 宝儿真乖,叫我阿暖姐姐就好了。”
宝儿亲昵地也搬了把小杌子过来挨着白云暖坐下,他盯着白云暖的肚子,指着床上的戚杰问:“ 那位叔叔是小宝宝的爹吗?”
白云暖摇头。
“那小宝宝的爹去哪里了?”
“小宝宝的爹出远门去了。”白云暖只能这样答。
宝儿立即神色一黯,“我的爹爹也出远门去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六章 宝儿伤心忆身世
“你的爹爹去哪里了?”白云暖怜惜地问宝儿。
宝儿摇头,脸上现出迷惘的神色,“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的面,阿暖姐姐,你知道吗?从前我和娘亲并不住在这山沟沟里,我和娘亲住在城里,我还上过私塾呢!可是私塾里的同学总是欺负我,他们骂我是私生子,是野种,是无花果,娘亲只好带我离开城里住到了这山沟沟里。”
宝儿的脸上是难过透顶的表情,声音也带了哭腔:“我问娘亲,为什么别人家都有爹,就我没有?如果我有爹了,就没有人骂我是野种,是无花果了。娘亲说我有爹爹的,只是爹爹出远门了。我让娘亲给爹爹写信,让爹爹快点回来。我真的好想看看爹爹长得什么样子啊!娘亲给爹爹写信了,我亲眼看着娘亲给爹爹写信的,那时候我还没有认很多字,我就央求娘亲把信念给我听,娘亲念了,娘亲在信上对爹爹说我很乖,很上进,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孩子,希望爹能早日回来看我……”
宝儿的眼里已经汪了泪水,滚动着,几欲落下来。
“可是没有,”宝儿摇头,“我等了很久很久爹还是没有回来,后来我就和娘说,爹爹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了,我让娘亲再给我找个爹爹,我说阿牛叔叔就不错,我喜欢阿牛叔叔做我的爹爹。”
宝儿的脸上又散发出神采来、
“阿牛叔叔是谁?”白云暖问。
宝儿道:“阿牛叔叔是娘亲的师兄,是我外公的徒弟。娘亲说我外公生前是打铁的。阿牛叔叔是他唯一的徒弟,在外公家呆了三年,打得一手好铁。出师的时候。我外公还送了他一整套打铁家伙呢!阿牛叔叔对我和娘亲可好了,别人都欺负我,就阿牛叔叔像娘亲一样疼我。”
“那后来阿牛叔叔答应做你的爹爹了吗?”
宝儿点头:“我请阿牛叔叔做我爹爹时,阿牛叔叔可高兴了,立马就答应,可是娘亲不答应。娘亲说阿牛叔叔是个好人,我们不能拖累阿牛叔叔。阿牛叔叔同娘亲说了很多话。他说他一个人过得也很苦,没人给他煮饭,没人给他缝衣服做鞋子。如果他做了我的爹爹,娘亲就能替他做这些。”
“嗯,言之有理。”
“娘亲也觉得阿牛叔叔说得有道理,于是便答应了。娘亲还给自己绣了嫁妆。我终于也像别的孩子一样有娘亲也有爹爹了。”宝儿兴奋了一下,立即又伤心起来,“可是还没等阿牛叔叔和娘亲成亲,阿牛叔叔就被官府抓去充军了。娘亲总是在夜半时,对着还没绣完的鸳鸯枕头悄悄地落泪,娘亲太可怜了……”
宝儿抹了一把眼泪,突然抱住白云暖,问:“阿暖姐姐。你说如果我不要求阿牛叔叔做我的爹爹,他是不是就不用被官府抓去充军啊?从前在城里时。大家都说我不祥的孩子。”
宝儿呜咽着,白云暖的心都被哭化了。她抚摸着宝儿的头,道:“谁说宝儿是不祥的孩子?宝儿是个又聪明又可爱,还很善良的孩子。”
“那为什么宝儿没有爹?”宝儿抬起小小的面孔,那上面纵横交错的泪痕令白云暖不忍直视。
白云暖心口堵得慌,面对孩子的质问,她只能沉默以对。为什么?答案恐怕只有宁莫才能揭晓了。
戚杰是被宝儿的哭声吵醒的,戚杰的苏醒很好地替白云暖解了围。而宝儿也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小蝴蝶一样跑前跑后替戚杰端茶递水,又去厨房端来宁莫之前煮好的面条,让白云暖喂戚杰吃了。
吃饱喝足,戚杰顿时精神了不少。
白云暖用手探了探戚杰的额头,果见不烧了,便松了一口气道:“杰哥,是宝儿的娘亲救了你,你的烧退了,身上的伤休养一段时间也会好起来的。”
戚杰点头。
宝儿一旁忽闪着眼睛,歪着小脑袋问:“叔叔,你是不是武功很厉害?”
戚杰一怔,只能道:“如果武功很厉害,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宝儿笑道:“那可不一定,你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娘亲说你如果不是武林高手,你身上的伤早就让你死掉了。”
童言无忌,白云暖和戚杰都笑了起来。
戚杰醒来觉得衣服上沾满了血污,很不舒服。宝儿就去把他阿牛叔叔留下的衣服拿来给戚杰换上了。白云暖和宝儿一起扶着戚杰去院子里散步,呼吸了一把山间的新鲜空气,欣赏了一回日落西山的美景。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宁莫醒来时,宝儿已在白云暖的搭手下煮好了晚餐,是一锅香喷喷的地瓜粥。
四人围着小方桌吃饭时,宝儿显得很兴奋,嘴巴不停地叨叨着。宁莫提醒他:“食不言寝不语。”
他吐了吐舌头,调皮道:“ 娘亲允许宝儿再说一句话好吗?”
宁莫无奈,只好点头。
宝儿盯着戚杰道:“叔叔其实不应该吃这地瓜粥的,因为吃了地瓜粥会放屁,叔叔身上有伤,放屁时会牵动伤口会疼。”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戚杰口里含着的地瓜粥直接喷了出来,宁莫已经举手作势要去打宝儿,宝儿却机灵地起身,拿了布巾过来给戚杰擦嘴。
戚杰道:“除了放屁会牵动伤口疼,大笑也会让伤口好疼。”
宝儿道:“那叔叔您不要笑。”
戚杰摇头,笑得整张脸都涨红起来,“不行,因为宝儿你实在太搞笑了……”
※
一晃,在宁莫家里住了五六日,戚杰的伤虽没有好利索,却也行动无碍了。他对白云暖道:“我可以送你去找雍王爷了。”
白云暖点头,二人决定次日一早离开。当夜,白云暖去和宁莫道别,宁莫正在屋子里绣花。
白云暖到了,宁莫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只是抬头示意白云暖坐。白云暖也不客气,便坐了。看着宁莫手中针线如飞,白云暖歆羡道:“宁大姐这一手绣工真是绝活。”
宁莫羞涩一笑,“全指靠这门手艺养活宝儿了,每个月我都会将做好的绣品拿到城里去卖,然后换些柴米油盐回来。”
白云暖看着宁莫恬淡如菊的笑容,心里动容,“宁大姐,真是苦了你了。”
她从脖颈上取下一条金链子,放到桌上,道:“这些日子,我和杰哥在你家里打扰了这么久,又是药又是吃,还穿了你的衣裳,实在是过意不去,阿暖没有别的可以答谢,这条链子留给大姐权作纪念。”
宁莫停了手中针线,不仅链子没收,还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包袱来,推到白云暖跟前,道:“姑娘,认识便是缘分,且听大姐说几句话。”
白云暖点了头,听宁莫说下去。
宁莫道:“我不知道姑娘和那位兄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才会流落至此。但我观姑娘面相,知道姑娘出身不凡,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是大富大贵之人,姑娘暂时遇到了劫难,且宽心,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一日。姑娘和那位兄弟不会在我这茅舍久居,我知道,所以我给姑娘准备了两套换洗衣裳,还请姑娘不要嫌弃。包袱里有姑娘上回送我的玉镯,以及我送姑娘的一小包银子,请姑娘不要推托,留着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宁大姐,这怎么好?”
宁莫摇头阻止白云暖说下去,自己道:“姑娘,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有八九,威风如虎亦有困顿平阳的时候,所以你今日暂且安心收我的馈赠,来日等姑娘时来运转,说不定还有帮上我的时候。”
话说至此,宁莫满眼真诚,白云暖却不好再拒绝了,只是哽咽道:“多谢大姐,但愿承大姐吉言。”
宁莫点头,又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袱来,她从包袱里搜出两件东西:一封血书和一块只有半边的玉佩。
宁莫捧着这两样东西,放到白云暖跟前道:“我知道你和那位兄弟即将启程,临行之前,大姐有两件要事拜托姑娘……”
白云暖蹙起了眉头,屏息凝神听宁莫说下去。(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七章 大义绣花女
宁莫给白云暖讲了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位淳朴善良的绣花女,正当她喜孜孜待嫁作新娘的时候,拾到一个身怀血书的弃婴。血书上是一个蒙冤在逃的忠臣做着孤注一掷的剖白。
绣花女在父亲的打铁徒弟阿牛哥的协助下,将这个嗷嗷待哺的忠良之后保护了起来。当官兵搜出弃婴,追逼来历,绣花女不顾一切承认了婴儿是她自己的“私生子”,富有正义感的阿牛哥也同心救婴,宁受拷打,也不说出真相。
从此,婴儿的生命保住了,绣花女的幸福却断送了。原来的婆家退了亲事,老父亲被活活气死。
在世俗的眼光里,绣花女成了伤风败俗的坏女人。未婚妈妈与拾来的儿子相依为命,历尽风雨,欲对他们伸出援手的阿牛哥也被充军远方,绣花女和她的孩子只能被迫离乡,隐居山野。
“这个善良的绣花女就是宁大姐你,而那个幸运的忠良之后就是宝儿,对不对?”白云暖对眼前的宁莫肃然起敬。这样一个心怀大善的女子怪不得会对她和戚杰伸出援手。
宁莫点了点头,她用袖子揩拭眸底泪痕,竟是一脸平静。
“姑娘,这封血书和那半块玉佩是宝儿找到亲生父母的信物,我将半块玉佩交给姑娘你保存,如若他日,姑娘有幸遇到宝儿的父母,便请他们到这里来找宝儿。”
白云暖拿起那半块玉佩,凝眉沉思:“也不知宝儿的父母还在人世吗?”
“一定在的。”宁莫笃定,“我一直相信这世道公理长存。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恶人一定会有恶报的!”
看着宁莫笃定的坚毅的眸子。白云暖心头一亮,她的冤屈也一定能洗清的。
她握住宁莫的手,道:“所以,宁大姐,我相信阿牛哥终有一天能与你团聚的。”
宁莫眼里的泪又浮了上来,“姑娘,这是我拜托你的第二件事。如果可以,麻烦你帮我打听阿牛哥的下落,听说他是充军去了西北兵营。”
白云暖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她能顺利见到张易辰。一定拜托他去找阿牛哥的下落。
对于宁莫的嘱托,白云暖全全答应了,而对于宁莫的好意,白云暖也全全收下。
夜已深沉。白云暖陪着宁莫绣了一会子花。宁莫将绣好的一块肚兜送给白云暖,微笑道:“看姑娘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这块小儿肚兜权作送给即将出世的小公子的礼物吧!本来,我这里还有用藑茅酿制的好酒一坛,要与姑娘畅饮,可是姑娘是有孕之身,饮不得酒,那么宁莫就携着藑茅酒等他日姑娘再次光临之时。与姑娘千杯不醉了。”
宁莫的眼里流淌着满满的真诚,白云暖的心里涌动满满的感动。相逢何必曾相识。天涯何处不知己?
白云暖握住了宁莫的手,道:“一言为定!”
她想她一定会再回来的,洗刷冤屈,风风光光地回来,不管有没有找到宝儿的亲生父母,有没有找到阿牛哥,都要将宁莫母子接去上京……
投之以逃离,报之以琼瑶。
但这些只是美好的期许,前路依旧漫漫。
离开茅舍之时,白云暖也没有搞清楚这个宁莫与宁彦之间有什么瓜葛,她心里乐观地想:横竖她是要再回来的。
次日离开茅舍之时,天刚蒙蒙亮,宁莫来送行,宝儿还在睡觉。宁莫说:“特意不叫醒宝儿,那个孩子在这荒郊野外住着,缺朋少友,难得见到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又疼他,他对你们自然是亲得不得了,只怕如果让他知道你们要走了,他不知要怎样伤心流涕闹脾气呢!”
白云暖了解地点了点头。戚杰向宁莫一拱手,将依依不舍的白云暖拉走了。二人走出老远回头来,还看见宁莫站在茅舍门前冲他们挥手,粗布麻衣,却自有一股恬静如兰的气质。
白云暖和戚杰也向她挥手。
挥手,挥手……转过山头,终是看不见彼此的身影了。
戚杰背着行囊,和白云暖走到了先前的芭蕉林。拿出水壶去山涧里装满了水,递给白云暖,白云暖坐在石块上,用袖子揩汗。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又将水壶递还给戚杰。见戚杰穿了阿牛的衣裳,很是滑稽,便道:“阿牛哥的衣服,杰哥你穿着,显小了。”
“宁大姐的衣裳给王妃你穿,又太大了。”
白云暖低头一看,可不是。衣裳够宽大,整好遮住了肚子,让人看不出她怀孕,低调一点,整好。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白云暖问戚杰。
戚杰分析道:“先下山,去附近集镇买一匹马,我的身子还没有复原,轻功施展不得,王妃有孕在身,又不能长途跋涉,但是我们身上的钱要省着点用,只能买一匹马,所以要委屈王妃与我共骑一匹了。”
白云暖点头。
于是,二人按戚杰的打算,下了山,到了附近集镇,买了一匹马。
王妃与羽林卫私通对皇室来说毕竟是丑闻,所以并未宣扬,白云暖虽和戚杰逃走,皇帝也没有下旨通缉,街头看不见画有二人画像的通缉令。
戚杰道:“没有明着缉拿我们,不代表不会暗地里派人来杀人灭口,既然毒酒都赐了,皇上和德妃娘娘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不要我们两个活了。”
“我只是好奇,他们杀了我们两个之后,等王爷回来,他们准备怎么和王爷交代。”
“当然不可能明说,海棠苑里的宫人太监都被杖杀,说明皇上和德妃娘娘要将这事瞒天过海,所以如果那一日我们两个没有逃走,此刻早就做了冤死鬼,而等王爷回京之时,皇上和肖德妃势必会和他说,你死于暴病,他们也措手不及。难道王爷还会找自己的父母麻烦吗?”
白云暖不语了,戚杰分析得全在理。
见白云暖落寞,戚杰已经翻身上马,向着白云暖伸过一只手来,道:“上马吧!无论如何,我相信王爷总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白云暖看着戚杰的手,迟疑着半天没有伸过手去。
戚杰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她的手,拽她上了马。她坐在戚杰身后,觉得尴尬。戚杰道:“王妃,特殊时期,就不要顾及男女大防了,如果王妃想顾着肚里王爷骨肉的安全,还是抱紧奴才的腰为好。”
白云暖还未反应,戚杰已经一夹马肚,马儿撒开四蹄就奔跑起来。白云暖一吓,只好抓紧了戚杰腰间的衣裳。
戚杰大声道:“王妃,我们现在必须先去打听王爷的下落,王爷可能尚在蒙古回京的途中,也可能已经回京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八章 破庙相逢生误会
张易辰已经回京,回到京城迎接他的竟是白云暖失踪的噩耗。肖德妃原想派人追杀白云暖和戚杰,然后等张易辰回京时便告诉他白云暖暴毙了,不料派出的羽林卫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白云暖和戚杰的下落。等张易辰回京时,肖德妃只好对张易辰撒谎。
“母妃原想让阿暖进宫安胎,你离京那么久,阿暖有孕之身待在王府中,母妃不放心,谁知竟因此招来祸患。那个戚杰因冲撞了皇上,被皇上赐死,可是他竟丧心病狂将阿暖押做人质,当时羽林卫担心戚杰会伤到阿暖,所以不敢拼死攻击,谁知竟然让戚杰逃脱了。阿暖也被他掳走了……”
白云暖出事时,真娘亦不在身边,所以并未有人知道真相,张易辰也自然对肖德妃的话深信不疑。
真娘一见到张易辰,便哭得泪水泛滥。白云暖失踪的日子,她原就哭得两眼红肿,见到张易辰回来,自然是千哭万求的,让他去把白云暖找回来。
“那个戚杰呆在王府时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怎么去了宫里就做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出来?王妃对他和戚娘娘恩重如山,他怎么可以这样恩将仇报呢?”
不见了白云暖,张易辰忧心如焚,不用真娘求,他也恨不能立刻马上找到白云暖。带着羽林卫,和侯伯勇一起,在京郊附近的山上搜索,一连找了数日都没有戚杰和白云暖的踪迹,又把搜索范围扩得更大。仍然一无所获。
正当张易辰在雍王府内抓狂的时候,戚杰竟神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袭山野村民的粗布麻衣,戴了草帽。看起来风尘仆仆。
“阿暖呢?”张易辰没有细究戚杰是如何出现于王府内的,而是目光一黯,一把利刃便抵在了戚杰的脖颈上。
戚杰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脖颈上便一片冰凉。他背脊挺得笔直,一动不动。他知道他带着白云暖出逃,无论真相如何,对张易辰而言都是敌非友。
“说!阿暖是生是死。现在何处?”张易辰语气喷火,恨不能将戚杰烧化了。
戚杰淡然道:“如果王妃已死,我回到这雍王府内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易辰憋了一口气。“那阿暖现在何处?”
“我可以确保王妃毫发无伤地回到王爷身边,但是王爷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不是让本王保你安然离开?”
“王爷是明白人。”
“成交!”张易辰将手中利刃撤离了戚杰的脖颈。
※
庙很小,只有一门,一前殿。一后殿。墙已经有几处倒塌。院中荒草足有半人高,朽烂的门窗发出一股霉臭味。幸好殿旁厢房里矮床尚存。
戚杰走前将矮床擦拭干净,白云暖便在矮床上躺了一日,心里担忧着戚杰找到张易辰了没有。戚杰说,他不能确保白云暖安全无忧的情况下是不会贸然带着白云暖去见张易辰的,因为他和白云暖都不知道皇帝和肖德妃是如何向张易辰报备他们二人出逃一事的。
在矮床上躺了大半日,腹中饥饿,幸而戚杰走前留了几个馒头。就着壶里的半壶水。吃着几个馒头,白云暖惊讶于自己的食量。好吧。她现在是两个人的食量了。
肚子里的小宝宝又调皮地踢腾了几脚。白云暖手抚肚子,正失神着,忽听庙外传来焦急的呼唤声:“阿暖!阿暖!”
是张易辰!
“王爷——”白云暖从矮床上站起身时,张易辰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偏殿内,他的身后跟着戚杰。
“阿暖!”张易辰见到眼前衣裳破旧,头发蓬松的白云暖时,早就心疼到不行。而白云暖见到张易辰,依然是锦衣华服、风度翩翩,眼里早汪了两汪泪水。他们同时奔向对方,紧紧相拥。
“阿暖,你可知这几日我几乎把整个上京城翻了过来,找不到你,我都要抓狂了,阿暖……”
白云暖能感受到张易辰言语间的心力交瘁。她紧紧依偎在张易辰怀里,向失群的小雁终于找到了家门,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王爷,我好担心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白云暖的泪水已经弄湿张易辰胸前一大片的衣裳。
张易辰更紧地搂住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那样就再也不会丢失了。
“怎么会呢?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回来的。”
“王爷……”白云暖幸福地伸手环抱住了张易辰的腰,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张易辰的怀抱是她今生今世最牢靠最幸福的港湾。
戚杰看着眼前别后重逢的夫妻二人,黯然地向外退去。
张易辰还是那么爱着白云暖。他对白云暖的爱是他望尘莫及的,且他对她的爱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不似自己,卑微如泥。
白云暖,见到你,我便低到了尘埃里,你的身边不缺保护神,所以让我悄悄地从你的生命中退出去吧。
戚杰思绪纷乱,神情落寞地向后退了几步,一转身便要不告而别,谁知,刚走到偏殿门口,一把利刃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一侧头,对上张易辰蕴满怒意的眼睛。
戚杰蹙起了眉头,不卑不亢道:“王爷答应过戚杰,只要王妃平安无事回到王爷身边,王爷便保戚杰全身而退的,王爷堂堂君子,怎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张易辰的利刃始终抵在戚杰脖颈上,他转到他面前,冷声道:“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小人,什么资格和本王谈君子之约?”
“王爷待要怎样?”戚杰波澜不惊。
“你自己身犯死罪,还挟持王妃做人质,让她受了这么多日风霜之苦,这笔账,本王当然要同你讨回来!”张易辰说着,手中利刃就要再向前一步,白云暖喝住了他:“王爷!”
张易辰一顿,看向白云暖,白云暖已疾步走到张易辰身边,拉住他道:“王爷,误会一场。”
“王爷,你可愿听阿暖细细说道?”
张易辰的眉头蹙了蹙,放开了戚杰,他当然无法拒绝白云暖哀恳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九章 王妃回府
白云暖向张易辰讲述了自己和戚杰蒙冤的经过,当然省略了戚杰一到海棠苑便宽衣解带的细节。
张易辰怒道:“母妃和父皇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你二人问罪?如果那一杯毒酒下去,你们二人不早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我才央求杰哥带我逃命啊!王爷又不是不知道母妃一向视我为眼中沙子,因为晴歌疯癫一事,母妃心里还不知怎样恨我呢!所以阿暖恰好有把柄落在母妃手中,母妃定然是饶不过我的。”白云暖可怜兮兮地看着张易辰,张易辰心软地回头对戚杰抱拳道:“适才多有得罪,误将恩公当仇人了。只不过戚美人也真是的,阿暖好心给她送安胎药,她怎么可以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替你们两个做证明呢?”
戚杰只好道:“当时情势严重,如果戚娘娘帮我们,只怕皇上赐的毒酒也有她一杯了,她明哲保身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张易辰点头,但心里仍然有疙瘩在,忽而他盯着戚杰道:“只是本王不明白,阿暖去海棠苑是为了送安胎药,你夜半三更去海棠苑又是为什么?”
戚杰的面色明显难堪了一下,白云暖打圆场道:“王爷,杰哥原是戚娘娘的家仆,在宫里人多眼杂,他不得已夜半拜会戚娘娘总是情有可原,幸而我现在安然无事,所以王爷就不要再追究杰哥了吧!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张易辰道:“阿暖自然是由本王带回王府,只是戚杰你有什么打算?”
“宫里自然是回不去了。还请王爷回去之时能替戚杰撒句谎,就说戚杰已经被王爷亲手杀死了,这样也好免去戚杰被宫里羽林卫追杀之苦。戚杰想好了。京城容不下我,我就回我的异域家乡去。”
张易辰点头,“也好,戚杰,你对阿暖有救命之恩,本王自然感激你,你要回异域。本王助你盘缠吧!你且在此少待,本王回去之后就给你送银子过来。”
戚杰阻止道:“王爷好意,戚杰心领了。未免夜长梦多。戚杰只想快快动身,早日回家乡去。盘缠就免了,戚杰自然能想到办法,至此一别。不知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相见。戚杰祝愿王爷王妃夫妻伉俪,幸福一生。”
戚杰向张易辰拱手,目光却从白云暖面颊上滑过,充满了流连之意。未避免让张易辰看出端倪,戚杰的流连一闪即逝,他快速举步向庙外走去。
张易辰和白云暖忙送了出来。
殿前两匹骏马,戚杰上了其中一匹。
“杰哥等等!”白云暖喊住他,将之前宁莫还回来的玉镯金链子。以及这一路没有用完的碎银子全都给了戚杰,戚杰不受。白云暖便道:“你为阿暖身受重伤,又奔波这一路,你双手空空离去,回家之路漫漫,你让阿暖如何能安心?” 白云暖说着,眼里蓄满了泪水。
戚杰不忍拒绝,接过了那包东西放入怀中。白云暖戴过的玉镯和金链子就贴在他的胸口,离他的心如此之近,令他的心瞬间就软化了。
“王妃,保重!”戚杰的声音暗哑,不忍再看白云暖泪眼汪汪的面容,一骑绝尘,飘然而去。
戚杰的身影已化作远处一个再小不过的黑影了,白云暖还在挥手告别,一脸的梨花带雨。张易辰 上前将白云暖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戚杰已经走远了。”
白云暖将脸埋入张易辰怀里,伤心地呜咽了起来。
张易辰更紧地搂住她,自责道:“对不起,都怪我回来得迟了,这段时间让你们母子俩受苦了。”张易辰将手放在了白云暖的肚子上。
“王爷,我担心你将我带回王府,母妃和父皇会同意吗?”
张易辰执拗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是被冤枉的,我迎回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要别人同意?”
张易辰坚决地抱白云暖上了马,夫妻二人一同回了王府。
※
张易辰带着白云暖回王府,真娘自是欢天喜地,准备了茱萸为白云暖祛除霉气,又替她沐浴更衣。
真娘心有余悸道:“王妃,真没想到王爷能将你找回来,奴婢还以为你被戚杰那个狗奴才给……”
白云暖只是给了真娘一个宽慰的笑容,“多亏了杰哥,不然我也不能平安回来。”
真娘有些不解了,白云暖却不愿意多做解释。
张易辰给白云暖请了太医过来,开了一些方子给白云暖补身子,白苹白振轩他们得知白云暖已平安回来,都来雍王府内探视。张易辰怕大家影响白云暖休息,都不让大家多逗留,只让他们稍稍与白云暖话聊几句,便让大家回去了。
白云暖经过这一场折腾,的确是累坏了,沉沉睡了一日。醒来时并不见张易辰在房里,便问真娘:“王爷呢?”
真娘道:“王妃睡着的时候,王瑾公公来王府宣王爷和王妃一同入宫觐见德妃娘娘,王爷说王妃睡着未苏醒,所以自己入宫去了。”
白云暖不知道张易辰入宫会如何被肖德妃逼迫,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真娘伺候她吃晚餐,她哪里有食欲?正食不甘味着,张易辰便回来了。笑吟吟的,看不出心情不好的样子。白云暖欲问张易辰入宫之事,张易辰用食指放唇上“嘘”了一声,道:“食不言寝不语。”于是陪着白云暖一起将晚餐用了。
张易辰入宫的情形,还是第二日真娘从侯伯勇那儿打听来的,真娘感动满满地告诉了白云暖:“昨日,王爷入宫与德妃娘娘大吵了一架。德妃娘娘说王妃被戚杰掳走数日,不管清白与否,都会被人议论,所以让王爷为了自己的名声赐死王妃,王爷不肯,德妃娘娘又让王爷无论如何都要休妻,王爷就将贤宜宫里的桌子掀了。王爷说……”真娘突然欲言又止了,顾忌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已然满满的感动,“王爷说什么了?”
“王爷说就算王妃真的被戚杰玷污了清白,他亦不在乎,今生今世,他只认王妃一个妻子!”
真娘说完,白云暖便哭了,张易辰竟然对她好到了这般地步。
真娘又道:“和德妃娘娘吵完架,王爷又被皇上宣去了,见到了皇上,王爷倒是没有吵架,只是对皇上说,他和王妃的亲事是皇上御赐的,所以这辈子他对王妃好,便是遵从皇上的圣旨,只有与王妃做一辈子欢好的夫妻,才算不辜负皇上,所以皇上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白云暖听了真娘这一番话,迫切要去找张易辰倾诉心迹。她要告诉王爷,他爱她,她也爱他,她会千倍万倍地回报他对她的爱。
奈何张易辰不在王府里。张易辰正被太子召往东宫与太子门客们商议为狄闽大人翻案一事。狄闽曾是当朝兵部尚书,涉嫌贪污军饷被洛甫丞相参了一本,锒铛入狱。洛甫不知为何不甘心,非要将狄闽打入死牢,而皇帝一向听信洛甫之言,所以狄闽一家满门获罪。
十四岁以上男丁处斩,十四岁以下男丁流徙三千里;十六岁以上女眷赐自缢,十六岁以下女眷官卖为奴。
前去监牢传旨的内官声音并不大,尖细的喉咙,仿佛含着极利的一根尖刺,把每一个字都凿到人耳膜里去。狱中是死一般的寂静,乌压压跪满了人。左侧监中关押的是男丁,右侧监中关押的是女眷,基本活不了。狭窄阴暗的过道里“嗖嗖”地冷风回旋。
最先响起来的是婴儿啼哭声,仿佛已经感知噩耗降临般,哭得撕心裂肺。那是狄闽家刚刚出生的小儿子,也是满门获罪里唯一不用死的对象。小儿的哭声若星星之火,迅速燎原。女眷中立即有人哭了起来,压抑着,低声地抽泣。哭声如水面冰层的破裂,带着冷彻心肺的寒意。
狄闽瞪着血红的眼睛,隔着铁栅怒道:“哭什么?我狄家世代忠良,如今遭小人陷害如此下场,我们绝不能丢失骨气,弯下脊梁!”
狄闽蒙冤,他的门生与部下绝不会见死不救。
行刑的那个夜晚,早有义士拼死劫囚。狄闽夫妇以及襁褓小儿从监狱中被救出,皇上派出官兵封城搜索,终究没有搜到三人踪迹。
“狄闽大人这八九年来,也不知是生是死,流落何方?我想他一定是带着妻儿隐姓埋名蜗居于哪里,伺机为自己沉冤昭雪吧!而今机会终于来了!”太子很是亢奋。
“我们搜索了八九年的证据,而今终于查明那笔军饷实际上是落入洛甫相爷之手。”张易辰目光如炬,“只要扳倒相爷,为狄闽大人翻案,狄闽大人一定就能自己冒出来的。”
太子点头,“狄闽大人对我有恩,对我登上储君之位尽心尽力,所以替狄大人沉冤昭雪,本太子责无旁贷。”
张易辰正色道:“易辰追随太子左右,惟命是从。”
“九弟妹刚刚被找回来,受了不少惊吓,九弟先回去陪陪她吧!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会通知九弟的。”太子满意地拍拍张易辰的肩,放张易辰离去了。
张易辰出了东宫议事厅,见月上柳梢头,一盏灯笼自回廊上旖旎而来,还以为是来送他出府的太监,近了才看清是白振轩和小七。(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章 姐夫心事
“大舅哥,小七……”
“王爷……”
双方打了招呼。白振轩道:“阿暖刚刚回来,我和小七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她回王府照顾阿暖一段时间,等阿暖平安生产了,再让她回来。”人前唤小七,人后唤心砚,白振轩已经转换自如。
张易辰看了小七一眼,见她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心想比起锦橙锦屏那几个丫头,白云暖自然是更喜欢小七的,于是便应承了。
小七当即携了包裹,跟着张易辰回了雍王府。
张易辰回到雍王府自然是直奔安品园,白云暖正在安品园内坐立不安地等着他。清冷微明的月色淡淡地洒在白云暖身上,宽松的袍子将她的身子衬得空薄无物,张易辰不免心中一疼。
白云暖从回廊长椅上抬起头来,张易辰已经一阵风卷到她身边抱住了她,喃喃在她耳边说道:“傻瓜,你这是在等我吗?夏夜,蚊虫多,你也不怕被咬伤?”
白云暖心头甜滋滋的,她在他怀里道:“真娘给我抹了驱蚊水,蚊子不咬我的。”张易辰捋起白云暖的袖子察看了她的手臂,果真没有被蚊虫咬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白云暖抬头间,见廊下台阶上立着小七,“咦,小七怎么来了?”
小七已经盈盈上前拜见了白云暖,答道:“少爷让奴婢来照顾王妃,直到王妃生产。”
“大舅哥一番好意,你就不要拒绝了吧!”张易辰软言温语。
白云暖于是没再说什么。让小七先下去休息。
张易辰陪着白云暖在廊下看了一会子月色,白云暖问他道:“王爷为何从蒙古回京走了那么久?差不多用了比平常人多一倍的时间。”
张易辰叹口气道:“因为在蒙古多耽搁了一点时间。”
“因何耽搁?敢是因为娜仁高娃公主?”
张易辰点头,“你一定料想不到娜仁高娃为了留住我。用了什么激烈的手段,她竟然割腕自杀……”
“啊?”白云暖惊呼,“那她现在怎样?”
“发现得及时,救过来了,蒙古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在蒙古陪伴娜仁高娃一段时间,我只好留下几日,等她伤势稳定了。就火速回京,谁料想你竟然遇到那么大的灾祸,幸而戚杰。不然,我真觉自己对不起你。”
张易辰面有愧色,白云暖心又不忍,安抚他道:“总算是有惊无险。王爷不必自责。其实。我能化险为夷,除了戚杰舍命相救,还要感谢一个人……”
白云暖向张易辰讲述了山野遇宁莫母子之事,张易辰当即表示次日便要派人去将那母子二人接来。白云暖心满意足地靠在张易辰怀里,二人缠缠绵绵说了一会子情话,便双双回屋睡下。
次日,张易辰让侯伯勇派人去接宁莫母子。
彩星、沉林两姐妹相约着来王府探望白云暖。
白云暖便差人去编修府将白苹也接了来,表姐妹四人组了牌局。玩了小半日。真娘劝道:“两位表小姐和大小姐还是饶了王妃吧,一旦王爷回府知道你们缠着王妃玩牌。肯定会怪奴婢没有监督王妃休息,奴婢的日子可不好过。”
众人素来敬畏张易辰,赶紧收了牌局,白云暖嗔怪真娘道:“人家从坐上牌桌就连输几局,幸而这局转了运,你就来扰乱,害怕王爷责怪恐是借口,你定是收了她们三人的好处了。”
真娘连呼冤枉。
沉林嘴皮子利索,笑道:“真娘现在可是雍王府内的女管事,今时不同往日,她哪里能看得上我们那点子贿赂?”
彩星道:“阿暖不过是和真娘开玩笑,偏你就当真了。”
众人笑了一会子,撤了牌局,去王府湖心亭里乘凉吃瓜果。盛夏,湖心亭里凉风阵阵。彩星和沉林吃着吃着便竞相呕吐起来,原来二人皆都喜事临门。白云暖忙向二人道喜,忽而瞥见白苹一人独自落寞,泫然欲泣,便也心情凝重起来。
晚饭时分,白云暖放彩星、沉林自家去,独留了白苹共进晚膳。白苹伤怀道:“你和彩星、沉林都是有福之人,偏生我是前世没有积福的。一个女子做不了母亲,那么她这一生便是白活了,终是不完整的。”
白云暖欲要安慰,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便道:“苹姐姐不要太过悲观,有些人开花结果早,有些人开花结果迟,或许是苹姐姐与孩子缘分未到,不过多花些时日去等待便是了。”
白苹的眼里已经有泪花浮现:“只怕我愿意等,有人却等不及。”
白云暖一颤:“难道姐夫有意见?”温鹿鸣一向厚道,不是这样会为难妻子不讲理的人啊。
白苹摇头道:“你姐夫的心性,你是了解的,他是宁可自己委屈,也不肯在面上说道半句,只是公公他就未必肯设身处地着想了。”
“温先生知书识礼,怎么也成了这样的人了?”白云暖有些气愤。
白苹却替温诗任解释道:“其实站在公公的立场上,他着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温家世代单传,若到了我这里断了香火,我岂不成了温家罪人。”
“姐姐,你又不是成心想这样,这一切都是命里意外罢了,”白云暖握了白苹冰凉如水的手,安抚道,“我会尽力帮你搜寻治疗不孕不育的良方的,姐姐宽心等着,终有一日能成的吧!”
白苹趴在白云暖肩头,委屈地哭了一场,晚饭也吃得极少,只是象征性地陪着白云暖用了一会儿餐,便起身回编修府去了。白云暖自然是理解她,这样的处境哪里还有食欲呢?
入夜,张易辰从东宫回来时,白云暖原想向他打听侯伯勇搜寻生育药方一事,张易辰却先向她说起一件事来。
“我今儿个遇到鹿鸣姐夫了,”他说,“他好像最近遇到点烦心事,郁郁寡欢的样子。”
“可是因为孩子的事?”白云暖心急问道。
张易辰摇头,“是因为他父亲逼他纳妾的事。”
白云暖愣住。(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一章 王爷的心愿
白云暖当然知道温诗任逼温鹿鸣纳妾是为了什么,没想到一介儒师,也如此迂腐。
“温先生饱学之士竟也如此冥顽不灵,想来所读之书欲使人头脑开化是做不到的。成亲尚未三载,天送麟儿自然来,他到底是急什么呢?就不能给苹姐姐一些机会吗?如果无法生育的原因是因为温姐夫,想必温先生定不会劝苹姐姐改嫁吧!这个世道对女子真是不公平。”白云暖情绪不免有些激动,言辞激烈间,眸底也有了雾气。
张易辰急了,拉了她的手,摸摸她的面颊,怪道:“你看你,何必因为旁人的事情而自己生气。”
“苹姐姐和温姐夫是旁人吗?”白云暖语气更加急躁了。
张易辰软言温语,劝道:“你又何必恼我?我不过是担心你怀了孩子,气坏身子,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如若阿暖腹中没有怀着王爷的骨肉,想必王爷对阿暖就不会如此疼惜了吧?”说及此,是彻底落下泪来。
张易辰有些哭笑不得,将白云暖搂在怀中,哄道:“怪道人家都说孕妇的情绪如六月的天气,阿暖,你心里难过,可不要光顾着自己哭,你应该揍我几下,让我陪你一起哭才是的。”说着拉过白云暖的手,作势让她打他。
白云暖“噗”一笑,破涕为笑道:“王爷,阿暖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张易辰用手指轻点了下白云暖鼻头,道:“原来某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白云暖刷一下脸红了。不好意思道:“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忍不住忍不住就要使性子……”
“本王了解,我的阿暖一向温柔可人,从不无理取闹,都是因为肚里这小东西在作祟,”张易辰的手摸着白云暖已经微微发圆的肚子,脸上是初为人父的喜悦,“这个小东西一定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
“王爷喜欢男孩儿?”
张易辰点头。又摇头,“非是本王重男轻女,而是这个世道如此。本王也希望阿暖你一举得男,这样你这九王妃在整个皇室里都能挺直腰杆子了。虽然本王也希望自己能拥有几个和你一样冰雪聪明的女儿,可是一想到女子将来都避免不了生育之苦,本王就有些不忍心你将女儿们生下来。女子生产。可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的事情……”
“王爷你不要担心。阿暖会平安地将咱俩的孩子生下来的,阿暖不但要给王爷生儿子,还要给王爷生女儿,王爷是这样好一个人,应该儿女双全。”
白云暖说得感性,直把张易辰的心都给说融化了。他拥紧了他的妻子,心里想着:人生得此良妻,夫复何求?嘴里却安抚白云暖道:“阿暖。你放心,我想白苹和鹿鸣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本王再派人手去搜罗良方,不管是多偏的方子都把它搜了来,总有一种方子是可行的。”
白云暖点头,“我也找个机会和温姐夫谈谈,切莫让他受了温先生的影响,待亏了苹姐姐。”
张易辰道:“我想,如果鹿鸣是真心待白苹的,必不会受他父亲影响。”
白云暖心生暖意,温鹿鸣是否真心待白苹,真心到什么程度,这都是她没有把握的事情。她唯一有把握的,便是张易辰对她的真心。
“王爷,你总是真心待阿暖的。”白云暖靠在张易辰怀里,喃喃说道。
张易辰唇角上扬,会心一笑:“废话。”
“王爷,你困了吗?”白云暖有了困意。
张易辰却摇头,“我陪着你入眠,可好?”
白云暖当然点头。张易辰将她抱上了床,替她盖上薄薄的被衾。孕妇体热,这被衾是他找专人给白云暖做的,盖在身上既保暖,又不至于出汗,还有凉凉的感觉。张易辰轻抚着白云暖如丝缎般光滑的肌肤,心里漾满了幸福感。
家大抵就是这样吧?安静时便有幸福的感觉。小时候,看着母妃在后宫中为了争宠,常常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他便在心里发誓,将来他绝不让自己的女人受这样的苦楚。所以,阿暖,这一辈子,我都不叫你受我母妃以及宫里的女人们受过的苦。阿暖,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白云暖已经睡熟了,却仿佛听见了张易辰的心声,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上面挂着个幸福的笑容。
张易辰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唇角,自言自语道:“阿暖,希望你每一个夜晚睡梦之中都能绽放这样的笑容。”
他俯身在白云暖面颊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吻,便起身走出里间。
门外站着侯伯勇,风尘仆仆,却是规规矩矩的。和战死兰屿的风清扬比起来,侯伯勇老实敦厚,并不如风清扬机灵,但张易辰看重的,正是侯伯勇的实心眼。对于他来说,忠心比什么都可贵。
侯伯勇见张易辰走了出来,柔和的银光,清素的光彩,如春日一枝刚刚剥去笋衣,还含着薄薄一层白色新粉的绿竹,清颀匀长,不染半点凡尘。这一刻,侯伯勇被他的王爷美到。怔了怔,方才记起拱手汇报:“王爷,您要接的人,奴才已经把他们接回来了。”
张易辰双手背在身后,夜风徐来,吹起他的衣角,也撩起他散落了的一两丝发丝,越发显得飘逸俊朗。
“现在何处?”张易辰和蔼地问。
“奴才已经将他们安置在后院的抱厦内。”侯伯勇恭谨答道。
张易辰想了想,“带本王去看看。”
于是,侯伯勇前头打着灯笼,为张易辰引路,一起向后院抱厦而去。
※
宁莫母子看着眼前屋子,虽是小小的抱厦,却是一应摆设俱是考究,而宝儿更是出生都未见过这样的大宅邸。虽然去接他们母子的那队人马并不报出何方神圣,宁莫也隐隐感觉到是白云暖。
可是入了王府,却又不见白云暖的身影,便抱着宝儿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抱厦内。
丫鬟们送来了十几盘点心,宝儿从未见过,闻着实物的香味,早就馋得直流口水,从他娘亲怀里溜出去,大快朵颐。
一个丫鬟笑道:“不要急,所有的都是你的,别人和你抢。”
宝儿却已经噎着了,丫鬟赶紧给他递了水,我喝了一大口,才把卡在喉咙口的点心压了下去。
宁莫过去拉他,训斥道:“至于馋成这样吗?在人前失了礼数。”
宝儿却拿了两块点心递到她跟前,楚楚可怜道:“娘亲,好吃,你也尝尝。”
宁莫叹了口气,转而询问小丫头道:“请问姑娘,这是何处?”
“这是雍王府。”一个铿锵有力的男声蓦地响在耳后,宁莫吓了一跳。丫鬟们忙齐齐伏身行礼请安,嘴里整齐划一地喊着:“参见王爷。”
原来是位王爷,怪不得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
张易辰挥挥手,丫鬟们都退了下去。等屋内没有旁人了,张易辰向着宁莫大大作了个揖,宁莫忙回礼。张易辰直起身子道:“本王妻子落难郊野,多亏大姐仗义相助,大恩不言谢,大姐尽管安心地在王府内住着,明天白日里王妃就会过来探望恩姐,此刻王妃已经睡下,所以本王并未告知她恩姐已到王府。”
宁莫豁然开朗,原来那日救下的女子是个王妃,怪不得金贵之气不与常人同。
“王妃是谁?娘亲。”宝儿抬头好奇地看着宁莫,宁莫笑道:“就是那些日子住在咱家里的你的阿暖姐姐。”
“哦——”宝儿拉长了音调,“原来是仙女姐姐的家啊!仙女姐姐现在哪里?宝儿可想她了。”
宝儿天真无邪地去拉张易辰的手,宁莫忙喝住他:“宝儿,不得无礼。”
张易辰伸手摸了摸宝儿的头,道:“孩童天真烂漫,恩姐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以后就把这王府当作自己的家,不必拘束。”
宁莫谨小慎微,忙弯身作揖:“奴家不敢。”
张易辰不与她客气,直接道:“阿暖曾与本王说过,恩姐有位亲人名唤阿牛,在西北边境充军,烦请大家得空时画张阿牛的画像,本王好派人去西北军中打听。”
宝儿已经欢喜地拍掌,宁莫却有一瞬迟疑。
张易辰理解地道:“恩姐若是不擅画画,明日本王派个画师过来,请恩姐将阿牛的体貌特征说出来,让画师画去。”
宝儿已抢先说道:“娘亲虽然不擅画画,可是娘亲能把阿牛叔叔绣在手帕上,绣得和阿牛叔叔本人一模一样。”
张易辰吃惊地看向宁莫,宁莫却只是垂头不语,面颊泛着绯红。张易辰道:“也行,那就绣吧!”
于是拱手告辞,宁莫忙携了宝儿相送。
这一夜,宝儿在新屋子新床上呼呼大睡,宁莫却辗转难眠,人生竟还能遇到这样的转机吗?实在是太令她激动了。她只期盼着明日快点到来,快点见到白云暖。而宝儿早在梦中见到了白云暖的仙姿玉色,乐得口水流了一枕头。(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二章 替白苹出头
白云暖做了个梦,梦里一个长发及腰身着白发的女鬼背对着她,她想摆脱她,却始终做不到,那女鬼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却看不清头脸。
白云暖觉得压抑极了,浑身都湿透了。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无法醒过来。她告诉自己必须醒来,否则她会在这可怕的梦境中死去。她使劲地张大嘴叫,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手脚被什么压住似的,怎样都无法动弹。末了,她仿佛积蓄了浑身的力量抬起了手向着那女鬼便是重重一掌,耳听得闷哼一声,是张易辰的叫声,白云暖醒了。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张易辰委屈的面孔,他是被她那一掌打醒的。
张易辰揉着被拍疼了的手臂,道:“阿暖,你怎么了?梦里还打人,而且哪来那么大力气,打得人家如此疼?”
白云暖哑然失笑,缩进张易辰怀里,道:“我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
“做梦?不怕不怕,有我在呢!”张易辰将白云暖搂在了怀里,白云暖这才黑甜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全都无梦。
丫鬟们已经捧着洗脸盆子候在门外,白云暖却想赖床,张易辰道:“今儿可赖不得,府里来客人了。”
“谁?”
“恩姐和她的孩子。”
“宁大姐和宝儿?”白云暖兴奋。
张易辰点了头。
于是,宁莫和宝儿的早膳就在安品园内和白云暖、张易辰夫妇一起。饭毕。张易辰又去了东宫,白云暖向宁莫询问了些别后情景,宁莫也问到戚杰。白云暖道:“杰哥回故里去了。”
宁莫便不再问了,白云暖遂将之前宁莫交给她的半块玉佩还给宁莫,说道:“你既然已到王府,这玉佩还是归还给你,寻个机会向王爷禀明是由,再请王爷帮你慢慢打听宝儿亲生父母的下落。”
宁莫收回玉佩,谢了白云暖。接下来的日子。宁莫依照张易辰的要求,绣了阿牛的画像,让张易辰派人去西北军中查访阿牛下落。而宝儿则被张易辰送到宫里。做了皇孙们的陪读。白云暖说宁莫绣工了得,便让她留在王府内,专门负责绣品一块事宜。宁莫母子生活有了着落,大家心里都踏实不少。
白云暖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转眼便已入秋。王府园湖旁的黄栌叶红如火,白云暖虚扶着小七的手与真娘一起到湖心亭里赏景。
真娘打趣小七道:“等王妃生产之后,小七也该努力着替白家开枝散叶了。”
小七的脸立时红了起来,嗔怪道:“真娘尽会胡说八道。”
白云暖拿一柄纨扇掩嘴笑道:“真娘说的,其实在理。况母凭子贵,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做哥哥身边一个毫无名分的女人,只要你给白家生下一儿半女,日后哥哥也好带你回洛县。给你正名。”
小七抿唇不语,白云暖知她心性通透。自然一点就通的。
正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就有太监来报说是白振轩来访。
真娘笑起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忙迎了出去。
见真娘已走出湖心亭外,白云暖拍了拍小七的手,道:“这一世,一定要抓紧幸福不放手。”这话是说给小七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小七感动地望着她的小姐,含泪点了点头。
白振轩来了,白衣书生,玉树临风,看了眼白云暖身后的小七,眼里灵光一闪,继而满脸绯红。白云暖在心里暗笑,这两人也真是的,风风雨雨数年,现在竟还能如初恋一般脸红,也着实难得。想来,心砚的确是哥哥的命门,诚如肖德妃说她是张易辰的软肋和命门一样。
白振轩来了,真娘显得异常兴奋,命丫鬟们给她家少爷上果品点心,脸上全是流动的母爱。
白振轩坐了,白云暖问他道:“哥哥今日来王府,是为着看阿暖,还是为了看小七呀?”
直白如此,令白振轩和小七愈发不好意思了,真娘笑道:“自然是二者兼而有之。”白振轩立即感激地回答真娘道:“真娘说得在理。”
兄妹二人聊了聊张易辰最近老被太子宣往东宫商量为狄闽大人平反一事,白振轩担忧道:“太子虽是储君,可圣上健在,为兄担心王爷与太子过从甚密,会惹人结党营私的嫌疑。”
白云暖蹙了眉头,“哥哥可有打听到为狄闽大人平反,圣上是什么态度?”
“若是支持平反,太子他们也就不必商量了这许多日都一筹莫展了。”
白云暖心里打了个结,却也不再同白振轩谈及此事,二人转而说到温诗任让温鹿鸣纳妾一事。白振轩道:“白苹虽不是咱们亲姐妹,可爹爹既然已经收她为义女,又让她冠了咱白家的姓,咱俩便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作为娘家人,怎能让她如此白白受辱于婆家呢?”
白云暖点头,“今儿个,咱俩去一趟编修府吧!”
白振轩不放心地看了看白云暖的肚子:“只是你大腹便便……”
白云暖摇头,“我会小心的,不碍事。”这个孩子在她和戚杰逃难途中都未受分毫影响,生命力是再顽强不过的。
于是,让院子准备了马车,兄妹二人向编修府而去。
※
编修府内,温鹿鸣刚从翰林院回来,近日公务缠身,他很是疲累了,不料,一回到家里,又被温诗任唤去了书房。
温鹿鸣觉得烦,他知道父亲要同他说些什么,可他是父亲,对于饱读诗书的他来说,不能拒绝。
白苹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却还是强颜欢笑,拿了家常衣服给温鹿鸣换了朝服,温鹿鸣看见白苹面上泪痕犹存,便心疼道:“是不是爹他又给你压力了?”
白苹掩饰道:“哪有?不要胡说八道。”
温鹿鸣看着妻子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叹气道:“对不起,我替爹向你道歉,是我没有劝服爹,你放心,我会和爹说清楚的,也请你相信我,纳妾的事我绝不会做的。”
白苹的眼里又有泪雾浮现上来。从公公那里就算受到再大的委屈,丈夫几句安慰的话也足以平息她心头的怨气。但是温鹿鸣这样,越发让她觉得内心有愧。
白苹一个忘情便抱住了温鹿鸣,她踮着脚,头搁在温鹿鸣的肩上,落着泪道:“要不,你就听爹的,纳个妾吧!让她为你生儿育女,而我一定会善待她的,绝不以大欺小。”
温鹿鸣急得推开她:“傻瓜,你在说什么呢?虽然从前我一心想娶的人不是你,可是如今我娶了你,就不会负你。”
白苹的泪怎么也止不住了,她当然知道温鹿鸣从前想娶的人是谁,她自是无法和白云暖相比,但温鹿鸣待她已然是够了。
白苹催促了温鹿鸣几次,温鹿鸣这才去了书房找温诗任。父子俩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幸好门房来报,说是王妃和白侍讲来了,父子二人这才结束不愉快的谈话,双双迎出门去。
将白云暖和白振轩迎到厅上,白云暖和温诗任一起坐了中间上座,其他人分坐两侧,上香茶,客套寒暄了几句。
白云暖笑吟吟看着温诗任道:“我家苹姐姐怎么不出来见我?”
温诗任并不想白苹红肿着眼睛来见白云暖,那样会显得自己理亏,而温鹿鸣亦不想白苹与父亲尴尬碰面,便开腔道:“白苹觉得身子不舒服,歪在床上歇着,我适才没让丫鬟去叫醒她。”
白云暖道:“也好,不必叫她了,反正我这回来编修府亦不是为了探看苹姐姐的。我和哥哥此行,专门是为了温先生你而来。”
“亲家公好久不见了。”白振轩配合着白云暖向温诗任拱手,温诗任直觉室内气氛陡然凝滞起来,他被白家兄妹二人盯得不舒服,便道:“鹿鸣,你先出去,我和王妃以及白侍讲有些话要说。”
温鹿鸣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白云暖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出去,他只好起身烦闷地走了出去。他大抵已经猜出白云暖和白振轩此行来的目的了。也好,有他俩为白苹撑腰,父亲总该能回心转意吧?(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三章 六个月
温鹿鸣正从廊上要转回自个儿房间去,恰见白苹携着丫鬟走过来,眼睛上泪迹已干,但肿得像核桃。他忙拉住她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白苹道:“我听说阿暖和哥哥一道来了,我去迎迎。”
“迎什么,爹已经迎好了,正在客厅里交谈呢!”温鹿鸣不由分说拉了白苹便走,回到自己屋里,关了门,这才放开了白苹。
白苹奇道:“为什么不让我去见见阿暖和哥哥?他们与公公谈些什么?”
“自然是谈对你有利的话。”
温鹿鸣冲白苹挑了挑眉毛,白苹这才了然。温鹿鸣摸摸白苹的面颊,笑道:“放心,有阿暖和白世兄为你撑腰,你还怕爹逼我纳妾么?”
白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里一块石头。
客厅里,三人的谈话并不愉快,温诗任比白云暖预想中的还要顽固,老以温家世代单传为借口,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末了,白云暖只能反过来劝慰他:“温先生不要太伤心,苹姐姐与温姐夫成亲尚未三载,还请温先生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温诗任道:“可是王妃,各个郎中都下了同样的诊断,你苹姐姐她不能生育啊!”
“这世上也无绝对的事,白苹尚年轻,温先生你就多给她一点时间嘛!”白振轩也被温诗任哭得不耐烦了。
白云暖又道:“我已经派人帮苹姐姐找寻各种偏方去了,所以请温先生看在温白两家的渊源上。就不要逼迫温姐夫纳妾了,他们小夫妻感情深厚,温先生这样做实在是不近情理。”
温诗任一抹眼泪。干脆道:“这样吧,我给王妃和白侍讲三个月时间,如果你们能找到偏方,让白苹怀孕,为我温家传宗接代,老夫自然是不再提让鹿鸣纳妾一事,但是如若三个月之后。你们二位仍不能找到良方的话,那老夫只好让鹿鸣纳妾了。不过你们二位也不必担心,白家对温家恩重如山。我温家也绝不会亏待白苹的,不论她有没有诞育子嗣,她永远是鹿鸣的正室。”
“三月太过匆促,至少一年时间。”白云暖和温诗任讨价还价。她自知。即便是一年时间。自己亦无把握就能找到让白苹怀孕的方子,如此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打消温诗任让温鹿鸣纳妾的念头罢了。
温诗任哪里肯依从?白苹和温鹿鸣已经成亲两年多,他等着抱孙简直是望眼欲穿,却屡屡梦想落空,所以他巴不得立刻让温鹿鸣纳妾,他能立马抱上孙子。两相僵持,谁也说服不了谁。末了,白振轩拍板道:“以六个月为限吧!”
白云暖没法。温诗任也无话可说,就以六个月为限。
带着悻悻然的心情,白云暖和白振轩一起去见了温鹿鸣和白苹夫妻俩。
听闻谈判结果,白苹不免又悲从中来,落了几滴泪。
白振轩劝慰道:“苹妹妹不必太过悲观,我和阿暖总是会尽心尽力帮你的。”
白苹期期艾艾地俯身谢了白振轩,“让阿暖和哥哥操心了,白苹无能。”
白云暖却盯着温鹿鸣道:“现在我只要姐夫你一句准话,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温鹿鸣被白苹哭得有些懵。
“就是你到最后是不是会听从温先生的命令纳妾呀!”
“当然不会。我是不会辜负白苹的。”温鹿鸣信誓旦旦,白云暖便有些放心,对白苹和白振轩道:“你们二人可都听清楚了他的话,今日我们三个人六只耳朵,谅他也不会言而无信。”
“难道要将我的心剖出来给你们两个看吗?”温鹿鸣急得满脸通红,“白家对我恩深义重,我怎可辜负了白家?断不会的。”
温鹿鸣的话听在白苹耳里却分外不是滋味,他对她所有的好,都只不过是要报答白家的恩义,而不是出于私人感情。他总跟她提道义、责任,从未说过“爱情”二字。白苹心里充满了悲哀的感觉。
白苹瞬息万变的面色自然逃不过白云暖一双慧眼,离开编修府时,温鹿鸣相送到门口,白云暖见白振轩先行上了马车,便对温鹿鸣嘱咐道:“姐夫,阿暖有一言提醒。”
温鹿鸣一怔,继而道:“王妃请说。”
“你与苹姐姐已然是两载夫妻,你对她所有的情义都是应该的,莫要再提白家对你的恩义了。”
白云暖穿了宽松的袍子,扶着小七的手,缓缓走向马车。那背影有些蹒跚,也愈发令人生怜。温鹿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若有千百只猫儿的爪子在挠抓,又疼又痒,难受得令他无法呼吸。
※
入夜,张易辰回到王府时,白云暖自然是又追问他怀孕偏方的事情,张易辰道:“侯伯勇倒是已经搜罗到几副偏方了,就是不知对白苹有没有用处。”
“死马当活马医吧!现在也只能碰运气了。”白云暖自然是命太监连夜将偏方送到编修府去。
追问完偏方一事,白云暖便又关心起狄闽大人的平反一事,张易辰见她旁敲侧击,问东问西,便道:“你一向不关心这些朝堂上的事,今儿是怎么了?”
白云暖搂住他道:“我关心的哪里是朝堂上的事,我不过关心我自己夫君的安危罢了。”遂将白日里白振轩分析的担忧,化作自己的,重复了一遍与张易辰听。
张易辰凝眉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本王又何尝不懂呢?只是,昔日,朝野上下俱将本王当作储君之位的有力人选,太子亦提防着本王,视本王为竞争对手,所以本王近些年才刻意与太子亲近,以冰释他心头忧虑。本王对父皇、对太子都是忠心耿耿的,本王并没有那个野心。”
“只怕你清者自清,有些人却是浊者自浊,居心叵测之人万一在父皇跟前参你一本,那你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父皇尚健在,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要谋夺他的皇位。太子年长,只怕父皇会认为他等不及将来,而要在现在便有所行动。替狄闽平反,在父皇眼中势必是太子在扩张自己的势力,因为太子将撼动的父皇最最宠信的宰相。相爷做了多少坏事,难道父皇全然不知么?非也,父皇看中不过是相爷的一颗忠心,这颗忠心是相爷对他一个人的,这是父皇最最看重的……”
张易辰有些惊艳地看着白云暖,他的妻竟聪慧如斯。他只能握住她的手,劝慰她道:“不必替我担心,我会万事小心。”
“那狄闽大人的案子……”
“狄闽大人是忠臣,是被冤枉的,那么我们就必须帮他平反,不是替父皇尽忠,也不是替太子尽忠,只为正义。”
张易辰眸子里雪亮的光彩,令白云暖撼然。
转眼便是中秋家宴,白云暖大腹便便,张易辰依然携了她入宫与皇室宗亲们欢聚一堂。
白云暖在家宴上遇着了同样大腹便便的钟离雪。
虽然行动不便,白云暖还是依礼向钟离雪行了宫礼。
美善站在钟离雪身后,冷冷地看着白云暖,一想到戚杰竟然为了白云暖违抗钟离雪,她就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钟离雪却对她挥挥手,道:“美善,你先退下,本宫与雍王妃许久未见,有许多话想要说一说呢!”
美善没法,只好离去。白云暖也只好让小七躲到一旁去,小七不放心白云暖,虽离得远,却是一刻也不敢不看着白云暖,却见白云暖和钟离雪两个孕妇,一边撑着腰,一边转入了一旁的杏花林。(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四章 杏林遇
不记得上一回与钟离雪一起漫步杏花林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时候杏花林绿树成荫,而这一次,却是落叶飘零。这一次,白云暖亦不能像从前一样对钟离雪报以好颜色,她只走了几步,便停住脚步,抬头冷冷地看着钟离雪,道:“娘娘有何要事?”
钟离雪自然是料到白云暖的反应,时至今日,她难道还奢求她再傻傻地施给她友情与真诚吗?
她抚着自己已然显怀的肚子,道:“戚杰现在何处?”
“怎么,娘娘还是不肯放过他?怕他的存在会羁绊了娘娘高升的步伐?放心,戚杰是还活着,可是他压根影响不了娘娘的前程的,娘娘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白云暖话里带刺,钟离雪只能隐忍道:“本宫只是关心一下他的境况,他平安便好。”
“只有娘娘高抬贵手,杰哥方能得到平安,否则,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娘娘亦能派人追杀他的,不是吗?娘娘而今是父皇跟前的红人,父皇亦放出话来,只要娘娘平安生产,无论男女,皆可封妃,朝野上下多的是阿谀奉承之辈,还怕找不到人替娘娘你卖命吗?”
白云暖的分析头头是道,却又咄咄逼人令人难堪。钟离雪闭了闭眼,道:“其实,本宫对戚杰,还有对阿暖你,都是心怀愧疚的……”
“如果阿暖和杰哥死于这一场冤枉,想必我们在九泉之下亦会收到娘娘忏悔的纸钱吧?只可惜。我们都活着,所以娘娘的愧疚就大可不必了。只是,娘娘。阿暖不明白杰哥为何会深夜造访海棠苑,难道他要见的人是阿暖我吗?当然不是,他是去海棠苑见娘娘你的!东窗事发,你那么急着要杰哥自裁,难道当真是还怕杰哥和我的冤枉之事拖累了你吗?恐怕娘娘与美善想要遮掩的事情远远比杰哥与我的冤枉之事要可怕得多吧?”
白云暖的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钟离雪向后微微踉跄了一步,是的。白云暖说得全都对,可是她不能承认而已。
“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原谅我了。对吗?”钟离雪的嗓子眼干涩而沙哑。
白云暖惨淡一笑:“阿暖不敢,你现在可是娘娘,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你早就不是阿暖于桃林之中救下的戚雪了。杰哥离开了。我和娘娘之间也再无任何瓜葛。只求娘娘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对阿暖高抬贵手,让我能平平安安地和王爷相守下去。”
钟离雪敛容收色,挺直腰杆子,说道:“你救过我的命,又在海棠苑内蒙受了不白之冤,我欠了你两份人情,当初救治雍王。我也参与了,算作还你一个人情。现在本宫再还你一个人情……”
白云暖一颤,不解地抬头看着钟离雪,钟离雪的面上是高深莫测的表情,只听她风清云淡道:“太子和雍王不是想替狄闽大人平反吗?”
白云暖一怔,正要听钟离雪说下去,张易辰却来了,他身边跟着火急火燎的小七。白云暖知道定是小七担心戚雪对自己不利,而去通知了张易辰。张易辰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她身边,一边向钟离雪行了宫礼,一边道:“古训,两个孕妇不宜面对面相处,只怕互相冲撞了胎神。如果因此伤了娘娘凤体,阿暖便难辞其咎了,所以请娘娘赎罪,本王带着阿暖先行告退了。”
张易辰说着,并不看钟离雪,扶着白云暖径自离去。
看着张易辰呵护着白云暖的背影,钟离雪的面色一下惨白起来,一时理不清自己心头纷乱的思绪。直至美善走了过来,将一领披风披在她肩上,她才回过神来。
“娘娘,家宴开始许久了,皇上问怎么不见娘娘你,让李泉差人到处找您呢!”美善道。
钟离雪这才抬步,有些疲累道:“家宴不去了,本宫乏了,扶我回海棠苑去吧!”
“可是皇上那边……”美善担忧。
钟离雪却并不怕,自己有孕在身,自然是有不去赴宴的理由。而真正的理由,她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她不愿意在家宴上看着白云暖和张易辰夫妻恩爱……
※
钟离雪回到海棠苑不多时,皇上便差人领了太医过来给钟离雪把脉,不多时,自己又亲自来了。
钟离雪穿了件杏色夹衣,下头系着月白绫子裙,素衣净颜,大腹便便,越发显得风致楚楚。
她欲向皇帝行礼,皇帝早已上前扶了她道:“免了免了,你六甲之身,还是歇着吧!”亲扶了钟离雪去榻上躺好,对美善道:“去把太医叫过来,朕要亲自过问娘娘的身子情况。”
美善福了福身子,径自去了。
这边厢,皇帝见钟离雪面色苍白,便摸着她的肚子,关心道:“身子很不舒服吗?是不是皇儿在你肚子里调皮捣蛋了?”
钟离雪摇头,一边拉住皇帝的手,一边撒娇谄媚道:“皇儿就和皇上一样疼惜本宫呢!哪里会调皮捣蛋?”
“也是,”皇帝笑,“朕的儿子是没有差的,你看看朕的儿子们,个顶个的优秀!”
皇帝洋洋得意,钟离雪却在心里冷嗤,面上却道:“皇上所言极是,太子仁善,雍王威猛,全都继承了皇上的优点。”
皇帝点头,却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钟离雪知道皇帝心中犯嘀咕的是太子和雍王要为狄闽平反一事,只听他道:“可是朕这两个儿子最近却不让朕省心呀!”
“可是因为要为狄闽大人平反一事?”钟离雪小心翼翼地问。
皇帝蹙眉看着钟离雪,钟离雪忙解释:“臣妾并不是有意打听朝政,只是见皇上近日烦忧,所以才留心着想为皇上分忧解劳,在臣妾心中,再没有什么比皇上身体健康、心情愉快更重要的了。”
钟离雪嘴甜,皇帝不免开怀,他道:“这一件事涉及了洛甫丞相,朕烦恼呀!”
“臣妾有一妙计,可保两全其美,皇上可愿听听?”
“哦?”皇帝来了兴致。
钟离雪道:“狄闽大人的确有冤,皇上圣明,自然要替忠臣平反,而洛甫相爷又对皇上忠心耿耿,是皇上最信赖的人,皇上想保他周全,所以……”钟离雪卖了个关子。(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五章 狄闽平反
“爱妃的意思是给洛甫丞相找一个替死鬼……”皇帝心领神会地看着钟离雪,钟离雪忙献媚笑道:“皇上英明!”
※
中秋家宴上,张易辰和白云暖免不了要见到瑶卿与萨仁高娃公主。因着之前种种关系,两家人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瑶卿冷嘲热讽,萨仁高娃也一改往日的天真单纯,一旁帮腔。
白云暖被奚落得脸色难堪,张易辰看在眼里,便皮笑肉不笑对瑶卿道:“看到十三弟和弟妹如此恩爱,本王便放心了,本王还以为你对晴歌真的能一辈子都放在心上呢,如今看着十三弟与公主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看来是本王多虑了。”
白云暖感激地看了张易辰一眼。而瑶卿一听到晴歌的名字,脸色不由一黯。
萨仁高娃听张易辰话里有话,便追问瑶卿道:“晴歌是谁?你为什么要把他放在心上一辈子?”
白云暖笑吟吟道:“公主可曾记得去年冬天在雍王府内见到的晴姨娘?”
萨仁高娃愣住:“那个疯子?”
白云暖微笑着点点头。
萨仁高娃立即纠缠着瑶卿追问他与晴歌之间的瓜葛,瑶卿烦躁地欲挣脱却挣不脱。张易辰搂着白云暖的腰经过瑶卿身旁时,附耳对瑶卿道:“十三弟若肯敬重你九嫂,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瑶卿侧头,眸里喷火地看着张易辰,张易辰却不动声色地自搂了白云暖离去。白云暖的手轻轻抚在圆滚滚的肚子上,唇边漾满幸福的笑意。
家宴上,瑶卿和萨仁高娃都没有参加,皇帝追问二人为何没有参加时,有太监回禀道:“适才肃王爷和肃王妃有些不愉快,肃王妃不知为何哭着跑走,肃王爷只好去追她了。”
皇帝不悦:“中秋佳节,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偏他们二人煞风景,真是太不懂事了。”
皇帝生气,肖德妃自然是急着帮瑶卿开脱,孰料皇帝却指责肖德妃道:“都是被你宠坏了!”
肖德妃委屈,还是张易辰替瑶卿解释了:“适才是因为肃王妃身子不适,十三弟陪着她回去了。”
皇上虽然不悦,也只好作罢。
家宴后,张易辰和白云暖自然又被肖德妃请去了贤宜宫。
“瑶卿和萨仁高娃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德妃询问,白云暖因着之前戚杰一事,负气也好,避嫌也好,自然不会在肖德妃跟前开口说上任何话,张易辰解释道:“十三弟和弟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臣也是不知,父皇跟前,儿臣不过是给十三弟找个借口罢了。”
肖德妃信以为真,叹口气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和瑶卿毕竟还是亲兄弟。”便无限感慨地让张易辰和白云暖离开了。
离宫的马车上,白云暖还是有些不安地问张易辰:“我们那样激怒十三弟,挑拨他们夫妻感情,会不会做得有些过分了?”
张易辰摸了摸白云暖的面颊,道:“我不容许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伤害你,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会付出代价。”
白云暖心里有一根弦像是被一只擅长音律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整个人都一颤。“王爷……”她动容地唤了张易辰一声,便忘情地投入了张易辰的怀抱。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狄闽大人终于平反,立时九年的冤屈终于洗刷,皇帝仍旧封了个兵部尚书给他做。狄闽大人先是去太子府谢过太子和一应太子府的幕僚,继而便到雍王府拜谢张易辰。
白云暖心里知道狄闽的顺利平反定然和戚雪有着联系,杏花林她答应过她要助张易辰和太子为狄闽平反的,果真说到做到。那么她与她之间便两清了。
每每忆起杏花林里的一幕,白云暖便有些心里不安,她与她之间恩义两清,那么她们之间要面对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因为已有八个多月身孕,行动已然不十分方便,居多时候,白云暖都躺在暖阁榻上,懒怠起床。
真娘端了鸡汤上来要喂她吃,白云暖道:“我这会子不饿,先搁着吧!”
“搁一会儿就凉了,还是趁热喝。”真娘道。
小七见白云暖一脸嫌恶,便对真娘说:“王妃这会子不想吃就别吃了呗,横竖待会儿凉了,我拿去再热热。”
真娘没法,啐了小七一口,笑道:“就你懂得讨王妃欢心,怪不得王妃将你给了少爷了,王爷还要让你回来伺候王妃。”
提到张易辰,白云暖原本闭目养神的,忙睁开眼睛问道:“王爷这会子在干嘛?”
真娘忙回道:“王爷在前头接见那个狄闽大人呢!”
白云暖正不置可否着,外头锦屏便撩开帘子进来禀报道:“启禀王妃,宁大姐求见。”
“宁莫?她来做什么?”真娘嘟哝。
白云暖道:“外头冷,赶紧把宁大姐请进来吧!”
锦屏应声出去,小七扶着白云暖坐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六章 宝儿认父
宁莫进来了,神色有些急迫和焦灼,白云暖关切道:“宁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宁莫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模样。白云暖向着真娘和小七使了个眼色,二人变躬身退下。
白云暖道:“是不是关于宝儿身世的事?”
宁莫点头,脸上显得兴奋。她从袖兜里拿出一方手绢,打开了,露出那半块镂刻着海东青的玉佩,捧到白云暖跟前,颤声道:“王妃,我见着另半块玉佩了。”
“在哪?”白云暖也不由一震。
“就在花厅外的回廊上,我看见王爷送了一个大人出来,他与我擦肩而过,腰间就佩戴着和这一模一样的半块玉佩。”
“王爷送了一个大人出去……”白云暖沉吟着,蓦地一颤:“狄闽大人!”
“我适才听见王爷的确唤他狄大人。”宁莫兴奋得整张脸都神采飞扬的。
※
在白云暖和张易辰的安排下,狄闽很快再一次来到了雍王府。不过,二人为保万无一失,没有让宁莫直接与狄闽见面,而是让宁莫将她绣了多年的一幅秀女拾婴图挂在了花厅上。那幅绣品对当年宁莫捡到宝儿的经过进行了神还原,当狄闽走进雍王府的花厅,蓦然见到这一幅绣品时,立时老泪纵横。
他从腰间解下那半块玉佩,对着绣品上那半块玉佩,哭了个不可遏止。冤案平反又如何?官复原职又如何?他如今膝下空空,老来无子。那么所有的富贵荣华便都成了烟云。
曾经于逃难之时,不得已抛下的孩子如今又在哪里呢?这幅绣品出自谁人之手,是如何知道他当年将孩子放生的地方的?
狄闽正思潮起伏着。张易辰进来了。适才于门外,张易辰见狄闽这般光景,便笃定了狄闽便是宝儿的生父无疑。
此刻,狄闽用袖子揩拭了泪痕,抓住张易辰便问:“王爷,敢问这幅绣品是出自哪个绣娘之手啊?”
张易辰微笑着指了指狄闽手中的半块玉佩道:“拥有另半块玉佩的一个绣娘。”
狄闽愣住,继而整张脸便如花儿迎风怒放了。
和他的玉佩无缝对接上的另半块玉佩。以及那封九年前他亲手写下的血书,物证无错,的确是他的亲生儿子。
狄闽对着眼前衣着朴素。神情闲淡的女子深深地叩首作揖。宁莫慌忙去扶他,嘴里道:“狄大人,您言中了。”
狄大人的眼睛始终是潮湿的,他问宁莫和张易辰道:“不知宝儿现在何处?”
张易辰答:“宝儿来到雍王府之后。本王安排他入宫陪皇孙们读书去了。”
狄闽又向张易辰深深一揖。感激道:“王爷,微臣能够昭雪多亏王爷鼎力相助,微臣的儿子又蒙王爷大恩,王爷对我狄闽实在有如再生父母,日后微臣定为王爷两肋插刀,鞠躬尽瘁,报答王爷的大恩大德。”
“诶,大人能够平反。是太子的功劳,大人的儿子得以平安长大。要多亏恩姐,本王实在不敢鞠躬,本王已派人去宫里接了宝儿回府,今天特备薄宴庆祝大人父子团圆。”
张易辰笑语晏晏,狄闽早已感激涕零。
宝儿被侯伯勇从宫里接了出来,宁莫拉着他去拜见狄闽,告诉他:“宝儿,快拜见你爹爹。”
狄闽见宝儿生得粉雕玉琢,两腮露着酒窝,耳上穿一只小金环,煞是可爱,早就泪盈于眶。而宝儿盯着眼前的狄闽,深眼高鼻,衣着华美,是个不折不扣的官老爷,立时“哇”地哭出了声。
宝儿的哭声令众人都吓了一跳。宁莫慌忙去安抚宝儿,宝儿却质问狄闽道:“爹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宝儿和娘?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王妃和王爷收留我们,宝儿和娘到现在还在荒郊野外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呢!爹你到底去了哪儿了?”
宝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狄闽和宁莫的心齐齐哭碎了。狄闽哽咽道:“都是爹不好,爹愧对你们母子,宝儿,现在爹回来了,宝儿以后再也不用过苦哈哈的日子。”狄闽一直向宝儿伸着手,他此刻最渴望的便是将宝儿搂进怀里紧紧抱住,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宝儿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一定会补偿他,好好疼爱他的。
宁莫用帕子擦去宝儿脸上的泪痕,劝道:“宝儿,不是你爹不来找你,你爹他有苦衷,咱们在家受苦,你爹的日子也一点儿都不比咱们好过。现在好了,风雨都过去了,宝儿快到你爹身边去吧!从今往后你爹和你团圆了。”
“是的,宝儿,从今往后我们父子俩团圆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宝儿盯着狄闽,见他哭得泪眼汪汪的,心底里也很不忍,那种属于血缘的天性的本能促使他投向狄闽的怀抱。当宝儿投进狄闽怀抱的那一刻,狄闽的泪瞬间如雨般滂沱而下。他抱着他,喃喃的,不停地喊着:“宝儿,宝儿……”
亲人相认的场面总是催人泪下,张易辰觉得沉闷,心想幸好没让白云暖出来,不然见到父子俩哭成这样一定会陪着难过的。
张易辰正想劝慰几句,忽见宝儿从狄闽怀里挣扎起来,跑到宁莫跟前,对着默默垂泪的宁莫,仰着他天真无邪的小脸,问道:“娘亲,我爹回来了,那阿牛叔叔怎么办?我爹回来了,阿牛叔叔就不能做我的爹爹了……”
宁莫“噗嗤”一笑,这孩子还不懂他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不懂大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单纯地以为爹和娘就该在一起。
狄闽已问道:“阿牛是谁?”
宝儿回过头去,给了狄闽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道:“阿牛叔叔是娘的意中人,阿牛叔叔对我和娘可好了,我原本还想如果爹再不回来,我就要让阿牛叔叔做我的爹爹,可是现在爹回来了,阿牛叔叔怎么办呢?”
宝儿又扭过头,为难地看着宁莫。
“娘,宝儿有爹了,就不能再让阿牛叔叔做我的爹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七章 说媒
安品园正房内,气氛凝滞。
白云暖和张易辰并排坐着,却是相顾无言,心情沉重。小七已经递了一条帕子给白云暖,白云暖接过,一边拭泪一边哽咽道:“如果宁大姐知道,不知该怎么难过呢!她是那样眼巴巴地等着阿牛哥回来与她成亲,可是阿牛哥却……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张易辰伸手将白云暖揽了过来,让她的头搁在自己肩上,安抚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想恩姐应该会释然的吧!”
“王爷你是不知道宁大姐对阿牛哥的情义有多重。”白云暖语塞,她在那小茅屋里可是见过宁莫亲手绣给阿牛的那些嫁妆。
真娘一旁插嘴道:“死者已矣,总是那阿牛没有福气,如今阿牛已经在军营里死了,不如王爷和王妃替宁莫作主让她嫁给狄大人吧!狄大人可是上门来向宁莫求过亲的,那时,宁莫因为要等阿牛回来,所以断然拒绝,如今阿牛可巧死了,宁莫也不必等了,如果她能嫁给狄大人,这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也省得宝儿夹在中间哭了。”
何尝不是?宝儿要认祖归宗,就必须跟随狄闽大人回他的兵部尚书府去,狄闽原为了报答宁莫对宝儿的救命和养育之恩,央人到雍王府说媒,可是宁莫是个实心的,一心要等阿牛回来,宝儿跟随宁莫九年,早就跟亲生的一样,无论是宝儿和宁莫都舍不得对方。宝儿随狄闽大人回了尚书府。便又是哭闹又是绝食,而宁莫自觉身份不明,也不好意思往尚书府去。这事就这么纠结着,而今这阿牛的确是死得好死得巧了。
张易辰看着白云暖道:“真娘分析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如阿暖你去劝劝恩姐?”
白云暖迟疑地点了点头。
※
库房里几箱的花绣片子全都坏了,宁莫正马不停蹄地赶工,等过些日子王妃生产了,少不得要这些喜庆的绣品添彩头。
门“吱呀”一声开了,天光洒落进来。屋子里瞬间明亮起来。白云暖大腹便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一件天蓝缎绣金紫貂鼠披风,红缎绣金天马皮蟒裙。玉佩玎,珠璎珞索。宁莫忙放下手上的绣品,起身去扶白云暖。白云暖金钗云履,锦衣绣裳。虽身子笨拙。却是玉貌如仙。她挥挥手,让小七在门外候着。
宁莫道:“外头冷,似有雪意,让小七姑娘一道进屋吧!”
白云暖摇头,“今儿我找你要说些私房话。”
宁莫愣住,继而便扶了白云暖的手入屋。
扶着白云暖在窗下榻上坐好,又忙将火盆移到外间去,将茶炉搬了过来。
白云暖道:“我身子重。不宜喝茶。恩姐,你也别忙活了。过来一道儿坐吧。”白云暖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宁莫可不敢越矩,拉了把杌子坐在白云暖跟前,刚好是低人一等的姿势。
白云暖暗自叹气,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又循规蹈矩的女子,却不能与心上之人双宿双栖,真是生平最遗憾的事。她先是将狄闽那里送来的礼单递给宁莫道:“狄大人总觉心里过意不去,这些礼物你就收下吧,也好让他图个心安。”
宁莫接过来看了,见礼单上写着:琼瑶玉连环、七宝钗、翠羽扇、珊瑚搔头、镂金博山炉、青瑶玉琴、轸沉水香、瑟柱奇楠香串玛瑙……全是富贵人家的奢侈品。宁莫只扫了一眼,便将礼单放在一旁几上,垂头低声道:“其实我用不着这些东西。”
“知道你用不上,可是狄大人一番心意,你就领受了吧!”
宁莫垂头不语,算是默受了。
许久,她终还是放心不下宝儿,问起了宝儿的情况:“宝儿怎样了?”
白云暖道:“在你身边呆了九年,无论你是不是他亲娘,在他眼里,都只忍你这个亲娘,况狄夫人早于冤狱中死去,狄府没有女主人,你说他能好吗?今儿个,王爷上朝遇见狄大人,聊起宝儿情况,说他在尚书府内是茶饭不香,总是偷偷抹眼泪。宝儿那孩子懂事,他心里是肯定断不了恩姐你对他的那份养育深恩的。狄大人正是知道宝儿与你之间情深意笃,方才会央人来说媒,希望能和你结成秦晋之好。”
宁莫叹息了一声,道:“王妃该知道我和阿牛哥有婚约的,他在军营中受苦受难,我怎能别抱琵琶另嫁,而不等他回来?”
“那要是阿牛哥已经死了呢?”白云暖咬咬牙道出实情,她想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不要藏着掖着了。
宁莫的眼睛蓦地睁大,一脸惊惧。她盯着白云暖看了许久,方才抖着声问道:“王妃,你是在吓我吗?”
白云暖于心不忍,但还是如实说道:“王爷让侯伯勇派人去西北军营里打听阿牛哥下落,军营里的人说阿牛哥战死了……”
宁莫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打在手背上,珍珠一样碎掉。
“恩姐,”白云暖握住宁莫的手,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恩姐还是节哀顺变,你与阿牛哥今生无缘来生再聚,可是宝儿需要你啊!”
宁莫的泪在眼皮子里包着,听着白云暖的劝,越发纷落如雨。
白云暖走出宁莫的屋子时,外头竟不知何时纷纷扬扬飘起了大雪。整个王府,长廊曲槛勾连,绿萼红香围绕,早已认不清屋宇,唯觉一片香雪而已。
小七早已迎上来,将一个热乎乎的暖手炉递到白云暖手里,见白云暖脸色凝滞,便小心翼翼问道:“宁大姐不肯答应狄大人的婚事么?”
白云暖点头又摇头,她心里也没底。宁莫没有给确切的答复。她不知道宁莫到最后会如何选择。是为了爱人而孤独终老,还是为了爱子成全狄闽?
“王妃,我们回去吧!”小七提醒。
白云暖点了点头,扶着小七的手,缓缓地走回安品园去。
梅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极薄的衣裳,蓬头跣足,很是凄惨。
白云暖驻足,蹙起了眉头,“小七,那人是谁?”
小七顺着白云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吃惊道:“晴姨娘怎么又从乐淑园跑出来了?那些看着她的丫鬟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小七正抱怨着,忽见晴歌转过身来,脸上藏着激烈而疯癫的笑容,见到白云暖便失心疯了似的横冲直撞过来。白云暖和小七都不由愣住。(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八章 难产
张易辰一接到雍王府传来的消息,便急匆匆从外头赶了回来。晴歌不知为何疯魔大发,冲撞了白云暖,导致白云暖伤了胎气,肚里的孩子要早产了。
他急迫地赶回王府,直奔安品园,一路上踹倒了好几个来禀告的太监。
到了安品园,便被真娘拦在了门外,“王爷,您不能进去,里面是产房。”
真娘脸色惨白,见张易辰目露红光,忙不迭汇报道:“稳婆已经给王妃接生了,王爷稍安勿躁,王妃一定会母子平安的。”真娘话音甫落,门内便传来白云暖的痛喊声,众人皆都心惊肉跳。
张易辰心都碎了,他欲往产房内冲去,皆都被拦了下来。小七从屋里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哆嗦着嘴唇道:“不好了,王妃难产,胎儿的脚先下来了……”
张易辰的心蓦地一沉,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便推开众人,冲进了屋子。几个稳婆见张易辰如莽牛一样撞进来都吓了一跳,立时又叫了起来:“产房晦气,血光冲天,王爷赶紧出去吧!”说着就把张易辰往外头推去。
张易辰烦躁道:“什么时候了,哪那么多讲究?”说着扑到床边去,一把握住了白云暖的手,白云暖的手已然冰凉,他重重亲吻那手,唤道:“阿暖,阿暖,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阿暖,你会没事的……”
白云暖原本被痛昏过去了,听到张易辰的呼唤声。又幽幽睁开了眼睛。
“王爷……”她气若游丝道,“让他们保孩子!”
“不,本王只要你!”张易辰说着便回头吼稳婆道:“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替王妃接生!”
其中一个稳婆嗫嚅道:“王爷。王妃难产,只怕凶多吉少。”
“如果王妃有丝毫闪失,本王要你们几个陪葬!”
白云暖的眉头轻微地皱了皱,她想劝慰张易辰几句,却始终没有力气说出口,她的眼皮又沉重地要耷拉下去。
张易辰看着白云暖毫无血色的面孔,急迫地不知如何是好。满室的血腥气息令他头重脚轻。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见惯了血流成河,什么时候为之动摇过?可是眼前的鲜血来自他最心爱的女人。她和她的孩子徘徊在生死边缘,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握着拳头,看着白云暖的眼睛一点一点合上。
稳婆提醒道:“王爷,你让让!”
既然王爷说了要她们陪葬。她们当然得全力去替白云暖接生。这可是掉脑袋的活计,除了全力以赴,别无办法。
张易辰被稳婆推到了一旁,他有一瞬的脑袋空白,立时回过神来,看一眼床上陷入昏迷的白云暖,他转身飞速地出了产房。
屋外,真娘见张易辰箭一样冲出来。忙要问些什么,张易辰哪里理他。又箭一样跑走了。
宁莫还在她的屋子里为阿牛的死讯伤心欲绝,丝毫不知道外头已经天翻地覆,白云暖难产,整个王府乱成了一锅粥。张易辰突然跑了进来,不由分说拉了她就跑。
她一边被张易辰拽着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问道:“王爷,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张易辰停下脚步,看了宁莫一眼,道:“阿暖难产,需要你的帮助!”说着,便一把将宁莫扛到了肩上,施展轻功飞回安品园去。
宁莫在张易辰肩头晕得七荤八素,一晃神功夫,张易辰已将她放在了安品园正房外头。丫鬟们围上来,宁莫不知出了什么事。张易辰握着她的肩,灼灼道:“恩姐,阿暖就拜托你了。”说着竟往宁莫跟前一跪。
宁莫一震,已然听见屋内传出产婆焦灼的催产声,却听不见白云暖的任何声音,宁莫心里一沉,不再和张易辰多说什么,便毅然转身入了产房。
门在宁莫身后合上,真娘狐疑地看着张易辰道:“王爷,宁莫只是个绣娘,让她去替王妃接生,能行吗?”
张易辰双唇紧闭,并没有回答真娘的话,而是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直到身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却见小七昏倒在地上。
“小七怎么了?”张易辰问。
“这丫头,刚才替王妃挡了晴姨娘的攻击,受伤了!”真娘惊呼着,忙招呼太监们将小七抬回抱厦,请郎中来看视。
张易辰的眉头扭成了大疙瘩:晴歌怎么就突然疯魔了呢?她虽然痴傻不认人,却一直呆在乐淑园内安分守己,并不出来闹事,这一回竟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而且直接针对白云暖,实在是蹊跷。
张易辰蓦地一惊:难道晴歌疯癫是假?
这样一想,便热血沸腾起来,要不是担心白云暖安危,他大抵立时就会去乐淑园将晴歌抓出来一探究竟。
※
屋内,宁莫镇静地看着床上的白云暖,那只沾满血污的婴儿的小腿露在白云暖体外,这就是传说中的“坐莲花”出生。稳婆们看着那只小腿束手无策。宁莫道:“你们让开,全都去准备热水,这里交给我。”
竟然有人来当替死鬼,稳婆们又惊又慌,赶紧听命行事。宁莫已经将袖子卷了起来,从后脑勺解下辫子咬在了嘴里,深吸一口气,捏起那只嫩生生的小腿往他母亲身体里塞了回去……
这一刻,她的面容无比专注,眼前的生死劫让她完全忘记了阿牛死讯带来的悲伤与沉痛。
雪下得纷纷扬扬,无声无息,整个王府都已经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冰合子。华灯初上,橘红的灯光映着银白的雪光,张易辰终于听见从屋内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洪亮的,旺盛的,“哇哇”地哭着。
“生了,王妃生了!”真娘欢呼,所有丫鬟们太监们也都欢呼起来。
张易辰神色一震,立时飞也似的奔进了屋子。
屋内,白云暖仍旧昏迷着。宁莫已帮她处理好伤口,换好衣裳,替她盖上了被子。她躺在那被子中,安详得像个天使。
见张易辰进来,宁莫呼出一口气,用袖子揩拭了额上的汗珠,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道:“恭喜王爷,母子平安。”
张易辰向她点了点头,便又把目光投向白云暖,他眼里涌满温柔的目光,伸手轻轻摸了摸白云暖的面颊。
“阿暖,你受苦了。”
张易辰正喃喃说着,稳婆喜滋滋抱着一个被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孩走上前来,道:“王爷,您看看……”(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九章 喜获麟儿
稳婆拉开了小婴儿身上的襁褓,露出小婴儿两腿间可爱的小鸡鸡,笑眯眯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大胖小子呢!”
宁莫一旁道:“虽然产期还未到,但王妃的母体很能养护婴儿,公子看不出不足月的弱症来。”
张易辰从稳婆手里抱过他的儿子,充满爱怜地看着他,小婴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回望着他。张易辰的心都被那眼神里的纯洁美好融化了,他抱着小婴儿,叹一口气,用柔到不能再柔的声音道:“你瞧瞧你,将你娘亲折腾成什么样了,坏孩子……”宠溺之意溢于言表。继而又抱着小婴孩贴近白云暖,道:“阿暖,你安心睡,等你醒来,就能看到咱们的孩子了,是个男孩呢!”
张易辰说着,亲了亲怀里的婴儿,又亲了亲床上昏睡的白云暖。
宁莫一旁看着,终于是轻松地展露了笑颜。
※
雪夜,整个王府都喜气洋洋,丝毫不觉得冷,因着白云暖顺利诞下麟儿。贺喜的帖子从京城四面八方送到了雍王府内。张易辰却不予理会。安顿好白云暖和他刚出世的孩子,便去后院找宁莫。
先是向宁莫深深鞠躬,答谢她的大恩。
宁莫自然客气还礼,末了,张易辰平静地看着宁莫,微笑道:“恩姐心中一定有诸多疑问,好了,现在可以问了。”
“不错,”宁莫点头。“我的确有疑问要问王爷,王爷是如何知道我会接生术的?”
张易辰沉吟了一下,道:“你虽然救了阿暖的命。阿暖报恩心切,自然是要把你迎回王府的,但是我怎能对恩姐的底细不加丝毫调查就将恩姐接回王府呢?所以,请恩姐原谅本王冒昧。”
宁莫了然,张易辰如此做,无非是为了保护白云暖,于是动容道:“王妃得王爷如此良婿。若不是前生积德,今世方有如此福报,便是前世受了太多的苦。这一世老天爷补偿她。”
张易辰微笑着,不置可否。
宁莫又凝眉问道:“王爷既然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那王爷该知道我的医术源自哪里。”
“源自祖传。”
“可我死去的爹爹不过一介铁匠……”
“所以,那铁匠压根儿不是恩姐的亲生父亲。恩姐应该是出生于一医生世家。只不过造化弄人,方至明珠暗投。恩姐虽是年幼时就从家中走失,但恩姐所练医术皆系童子功夫,早于血液中根深蒂固。而那铁匠之所以没有替恩姐改了名姓,也不过是希望恩姐来日可以认祖归宗,可是恩姐为了宝儿于山间隐居,耽误了寻亲之事。”
宁莫撼然地看着张易辰,继而“噗通”往张易辰跟前一跪。眼里噙泪道:“王爷既然对宁莫的身家底细如此清楚,应该知道宁家现在的境况如何。我父母死得早。家中还有个妹妹叫宁彦,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张易辰扶起宁莫,只是道:“恩姐放心,总会有相逢的一天的。”这算是搪塞了宁莫一句吧!他如何能告诉宁莫宁彦惨死的真相,毕竟瑶卿是这一件事情的幕后主使,宁彦是她的亲妹,她怎么可能不在乎?而瑶卿是他的亲弟,他又如何能不替他遮掩一二呢?
心里有个念想,总比万念俱灰好。
张易辰这样想着,便更加放心地对宁莫撒谎:“恩姐,你放心,本王会派人去查宁家下落的。”
那宁家原不是上京人氏,不过是后来宁彦为了发扬家族声誉而落户京城,谁知竟然落得那样的下场?所以只要他不告诉宁莫真相,宁莫也无法知道宁彦的事情的。而小七是宁家大药房出来的,他须得去嘱咐小七一二才是。
辞了宁莫,从后院出来,张易辰便去探视了小七。白振轩早就闻风从东宫出来,正在抱厦内陪着小七。
见张易辰来访,白振轩忙不迭向张易辰道喜:“升格了!恭喜啊,王爷!”
“同喜同喜,舅父大人!”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张易辰继而看向已经苏醒的小七,小七欲向他行礼,他挥手制止道:“你有伤在身,免了。”
因着白振轩在场,张易辰便没有向小七提及宁莫之事,转而询问了晴歌冲撞白云暖的经过,小七惊恐道:“晴姨娘就像发疯了一样冲过来,手里还握着刀,幸而我和王妃大声呼救之后,太监们很快就赶来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张易辰看了眼小七肩上的刀伤,道:“幸而有你在王妃身边,不然真的不敢想象后果。”
“那晴姨娘虽然平日里疯疯傻傻,可也从未见她如此攻击过人……”小七回忆起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晴歌血红的眼睛老在她眼前晃荡,那偏执的神色令她不寒而栗,要不是为了保护白云暖,她还真没有勇气迎向她手中的刀子。
“小七,谢谢你,保护了阿暖。”白振轩对小七报以感激一笑,心里却道:心砚,无论你长成什么样,你永远都是阿暖的忠仆,从今往后,我会像你守护阿暖那样好好地守护你的。
张易辰没有打扰白振轩和小七的你侬我侬,他从抱厦内出来,便径直去了乐淑园。
乐淑园内的景致早已今非昔比,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分外萧条。张易辰的鞋子走在那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正走着,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女人抱怨的声音:“要是从前,这园子里的雪哪里会积得这样高?不等雪花落地,就有太监丫鬟拿着畚斗在那儿接雪呢!唉,从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一堆怨妇之词,竟是永娘。
永娘正在怨艾,忽听到一阵脚步声,定睛一看,金冠云履,衣裳华美,款款而来,不由吓了一跳,忙跪地迎接,嘴里道:“奴婢拜见王爷!”说着叩首,额头抵地。
张易辰不理会她,径自入了里间。里间亮着灯,晴歌便坐在那灯下,拿着根签子乱戳,神色又是呆滞又是投入。猛不丁见张易辰走进来,她一吓,袖子带翻了一旁桌上的大金盒子,大金盒子滚到灯边将灯碰翻,“当”的一声,把个玻璃罩子砸碎了,溅了自己一脸的油。那油是灼热的,晴歌疼得大叫,用手去搓自己脸上的油时,皮袖子又被烧了一大块。
张易辰忍着没有去救她,他必须试探出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未完待续。。)
ps: 大家为王爷和阿暖的孩子取个名字吧,留言给我,谢谢。
第两百九十章 兴师问罪
晴歌被火烧灼皮肤时发出的惨叫声凄厉而焦灼,张易辰终是忍不住上前替她扑灭了火。晴歌睁着一双惊惧的眼睛看着他,继而发出“嘿嘿”的傻笑。
张易辰愣住。
眼前的晴歌分明已经认不得他了,如果是过往她一定会兴奋地扑上来,搂着他,缠着他的。可是现在,她却只是对着他傻笑,嘴里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从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
张易辰想起永娘的话,心情很是沉重。他用袖子轻轻揩拭晴歌面颊上的油迹,心里黯然:如果瑶卿有勇气带你离开这雍王府,我是成全你们的。
永娘躲在门口,见王爷竟对晴歌如此温柔,不由愣住,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是替晴歌高兴,还是替晴歌伤心,晴姨娘清醒时什么时候得王爷另眼相待过,反倒是疯癫了,反倒能得他一刻温柔。
正兀自抹着泪,张易辰已经折身走了出来,永娘立即又哆哆嗦嗦地跪下身去,晴歌伤了白云暖,她原就怕张易辰降罪于她,可是张易辰却没有,只是淡淡道:“好生照顾晴姨娘,缺什么只管到安品园说去。”
永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她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张易辰,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张易辰颇有些嫌恶地瞟了她一眼,抬腿正要走,永娘却喊住他,道:“王爷……”
张易辰回眸,淡淡地看着她。永娘从地上抖抖索索地爬将起来。颤声道:“王……王爷,今日午间的时候,肃王妃来过乐淑园。”
张易辰愣住。眉睫虬结着。
永娘见张易辰如此反应,立即心虚道:“奴婢以为肃王妃到乐淑园是经过王爷和王妃允许的……”
张易辰抿了唇,什么也没说,便径自走了。
永娘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屋子里头傻傻呆坐着的晴歌,不免又是一番唉声叹气。
※
张易辰回到安品园时,见侯伯勇早已等候在旁边的厅里。侯伯勇的手上捧着一把蒙古刀。
蒙古刀是蒙古族牧民的生活用具。吃肉、宰牛羊用它。有时也当作生产工具。经常戴在身上,既是牧民不可缺少的日用品,又是一种装饰品。刀身一般以优质钢打制而成。长短不一。
侯伯勇手里拿的是一把蒙古短刀,刀柄和刀鞘都很讲究,刃用好钢,柄用牛角、红木做成。镶嵌着银质的花纹图案和宝石。鞘中有孔。插着一双象牙筷子。鞘上还有环,环上缀有丝线带子。丝线带子一头有环,可以挂在胯上;一头编有蝴蝶结,下面是穗子;一头有勃勒。勃勒是一种银子打的圆形饰件,上面有花纹,中间嵌有珊瑚大珠。
蒙古人将蒙古刀分为六大系列:勇,智,礼。亲,忠。姻。勇:扶正压邪,阳刚之美。智:正气冲天,运筹帷幄。礼:和中无邪,宾朋连绵。亲:镇宅辟邪,全家平安。忠:引领霸气,得到多助。姻:正气融通,两情厢愿.
侯伯勇手里的蒙古刀很明显属于“姻”系列。
“王爷,这把蒙古短刀就是晴姨娘用来伤害王妃和小七的利器,刀刃上抹了迷/幻药。”
张易辰从侯伯勇手里拿过那把蒙古短刀,目光阴郁得就若午夜的海水,深不可测。
※
夜深了,肃王府四处静得吓人。蓝得发紫的夜幕那样低,那样清,那样润,像葡萄冻子似的,酸凉酸凉的。沉沉宫阙,连绵的殿宇,斗拱飞檐,琉璃兽脊,全都静静地浸在墨海似的夜色中。
这一片沉静却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吵醒。肃王府的大门几乎以锐不可当之势被破开,继而一溜的火把冲进了肃王府,将那静与黑全部打破。
瑶卿和萨仁高娃于酣梦之中被惊醒,听闻家人来报说是雍王到访,不由一愣。
萨仁高娃见瑶卿已经起身更衣,坐在床上很是不安。瑶卿瞟了她一眼,道:“你继续睡吧!坐着干什么?”
萨仁高娃木讷地点了头,忐忑地躺下。可是被窝却再也无法让她安心。如果瑶卿知道她干下的缺德事,还会让她安睡吗?只怕立时就会将她从被窝里揪起来的。
瑶卿更衣完毕,随着随从急急出了里间,边走边问随从道:“九王爷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九王爷未说明,但是看他面色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听闻他今日喜得贵子,怎么还会不高兴呢?”瑶卿不解。
“难道是怪王爷你贺贴发得迟了?”
瑶卿心知不可能,他敢打赌张易辰可丝毫不想见到他的贺贴,所以今日满城往雍王府送贺贴时,他肃王府才没有丝毫表现。
瑶卿的声音远去了,萨仁高娃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内,一灯如豆。
萨仁高娃看着跳动的灯芯儿,一颗心七上八下。
今日,她的确是糊涂了,自从中秋家宴上,她从张易辰和白云暖那里听到关于瑶卿和张易辰的事情,回来的数月旁敲侧击不断打探,终于探明真相,瑶卿与晴歌不仅仅是感情好如此简单,竟还有过肌肤之亲,而且怀过孩子打过胎,瑶卿还为此杀人灭口。
萨仁高娃查明所有真相的时候情绪几乎崩溃,而蒙古又寄来蒙古王的家书,家书上说到娜仁高娃为张易辰自杀未遂后,身上的伤虽然痊愈了,心上的伤却始终无法愈合,整个人抑郁不振,蒙古王十分担心。
一想到自己姐妹俩的幸福竟栽在张易辰和瑶卿这兄弟俩手里,心里一股怨气难平,今日才会铤而走险去了雍王府。她原想一箭双雕,让晴歌杀了白云暖,只要白云暖死了,那么张易辰便一定不会放过晴歌的。
可是自己实在是想得太过简单。今日里,满城尽知雍王喜获麟儿,母子平安,至于晴歌伤害白云暖一事竟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人提及。
她找人去雍王府打探才知道,晴歌的确是伤了白云暖,白云暖才会伤了胎气早产。现在,张易辰直扑肃王府,想必就是来兴师问罪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一章 瑶卿醉宿荷香坊
肃王瑶卿走进肃王府的客厅,见张易辰面朝里站着,披着一件金色貂裘,分外长身玉立。
“九哥,怎么夜半来我肃王府?敢是今日喜得贵子,要来与弟弟共饮一杯,以示庆祝?”瑶卿硬挤出笑容,佯装热情地迎上前去。
张易辰回身,冷冷地看着瑶卿虚伪而生硬的笑容,淡淡道:“肃王妃呢?我要见她!”
瑶卿一愣,“九哥,深更半夜,你找萨萨做什么?”
张易辰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从大氅内露出他的手,手上赫然一把蒙古短刀。他将那把短刀扔给瑶卿,道:“十三弟不会不认识这把蒙古短刀吧?”
瑶卿当然认识,这是萨仁高娃与他成亲之时,从蒙古带来的嫁妆。
“蒙古刀分六大系列,勇、智、礼,亲,忠,姻。这把姻系列的蒙古刀象征着正气融通,两情厢愿,被肃王妃从蒙古千里迢迢带到上京之后,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竟变了本性!”
瑶卿一凛,“九哥,何故说话如此阴阳怪气?”
“你问问你的萨萨去,她今天去雍王府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张易辰蓦地声音发狠,目光阴沉。
瑶卿忍耐道:“九哥,不知萨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还请九哥明示!”
侯伯勇见张易辰紧抿着唇,似蕴着极大的怒气却是沉默不语,便代答道:“启禀肃王爷,今日肃王妃到了雍王府。将这把涂了迷/幻药的短刀给了晴姨娘,导致晴姨娘疯魔,伤了雍王妃胎气。以至雍王妃早产……”侯伯勇见瑶卿已然面色大变便适时打住了话题。
张易辰看着瑶卿紧咬牙关的模样,冷冷道:“今日阿暖母子平安,本王就不与肃王妃理论了,只是十三弟,以后看好的女人,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女人,包括阿暖。也包括晴歌!”
张易辰的气势扑面而来,瑶卿向后趔趄了一步。张易辰却不再理会,越过他。带着一众院子自回雍王府去。
而瑶卿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好久才回过神来。胸口急剧起伏着,喘息也变得粗重,蓦地一转身,他疾步走回寝居。
萨仁高娃正躺在被窝里忐忑不安着。被窝突然被掀开。她整个人就被瑶卿拎了起来,一个巴掌盖到地上去。萨仁高娃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蜷伏地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以手捂着那半边热辣辣的面颊,委屈道:“王爷,你这是干嘛?你怎么可以打人?”
“打得就是你!”瑶卿抬起脚又要踢向萨仁高娃,萨仁高娃从蒙古带来的两个侍女立即冲进门来,一个扑上前抱住瑶卿的腿,一个挡在了萨仁高娃身前。
抱住瑶卿腿脚的侍女乌兰仰着头。急道:“王妃是蒙古公主,我们大王视如掌上明珠。王爷不能打她!”
护住萨仁高娃的侍女其其格扭身见萨仁高娃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一边心疼地用帕子为她擦拭,一边对瑶卿说道:“王爷有怒气,打其其格吧,其其格给王爷出气,求王爷不要打王妃!”说着便给瑶卿磕头。
瑶卿一怒之下,一脚踢走乌兰,随手抄起桌上的花瓶砸向墙角。霎时,那花瓶飞花碎玉,地上一片狼藉。瑶卿怒不可遏却无处发泄,只能大叫了一声便跑出了卧室。
瑶卿一走,萨仁高娃便抱住乌兰和其其格呜呜哭了起来。
“公主,王爷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可以打你?”乌兰问。
萨仁高娃只是哭,并不肯说话,她自己心里是知道原因的,只怕瑶卿日后待她再无法善罢甘休了。过往,瑶卿对她没有真心,但至少是相敬如宾的,而现在她对他心爱的女子动了邪心,把他那层面皮都给抓破了,怎么可能还要求他对她客气呢?
这一夜,瑶卿先潜入雍王府,去乐淑园里偷偷看视了晴歌,晴歌彻夜未眠,始终在玩火,对着火傻笑。
瑶卿大受打击,他为自己当初没有把握住张易辰成全他和晴歌的机会而懊悔不已,如今晴歌变成这副模样,都是他害的。他难以忍受内心里的自责,去荷香坊喝得酩酊大醉。
宿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瑶卿从床上坐起身,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知道昨夜鸨/儿一定安排了美女作陪,但欲追忆细节又头痛难当,想不起分毫来。
“公子,你醒了?”一个娇滴滴,听了使人骨头都酥掉的声音响起。瑶卿抬头,但见一个美目流波,风情万种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穿着薄薄的粉红披纱,里头只围了一条红绫肚兜,裸/露着大片白嫩的肌肤,令人看了血脉喷张。
她已走到瑶卿跟前,抛了个媚眼,葱白一样的纤纤玉指奉上一杯香茶,笑吟吟道:“公子,请漱口。”
瑶卿看着眼前的女子,精心施了粉黛的面孔,颠倒众生的眼神,竟然无法拒绝。他就着她的手抿了口茶水吐掉,眼神却不曾离开她的脸半刻。
女子已将手中茶盏放到床前矮几上,就势坐到了瑶卿怀里,白藕般的嫩臂勾住瑶卿的脖子,声音依然是柔得化水,又如猫爪子挠人的心窝子,直将人挠得痒痒的。
瑶卿一股欲火上身,身子一翻,就将女子压在身下。欢场上的女子经过专门的训练,对媚惑男子自然有一套,瑶卿在那女子的挑逗下,巫山云/雨,很是快活了一把。
鱼水之欢后,两人相拥在红绡帐内,瑶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行娘,公子又是如何称呼的?”
瑶卿当然不能实名相告,他身为皇子,夜宿青/楼,若传出去,势必影响不好。想了想,竟使了个坏,用了张易辰的名字:“张易辰。”
行娘立时坐起了身子,惊得眼珠都要掉出来,“雍王?”
瑶卿也坐起了身,心绪复杂,蹙眉道:“你认识雍王?”
“偌大上京城,有谁不知道雍王爷的丰功伟绩、赫赫威名?公子是与雍王同名同姓,还是就是雍王本人?”行娘缠着瑶卿追问。
瑶卿咬唇不语。
这时,门外传来叩门声,竟是肃王府的家院,瑶卿想这奴才倒是机灵,怎么会知道他昨夜宿在荷香坊的?想必他昨夜出府,他便悄悄跟了来。
“王爷,不好了!”
“什么事?”瑶卿不耐问。
那奴才道:“王爷,王妃正闹着要离家出走呢!请王爷赶快回府吧!”
“该死的女人!”瑶卿骂了一句,便起身更衣。
行娘自然是小心伺候,送走瑶卿,她不由喜上眉梢,自言自语道:“他是王爷,他说他叫张易辰,他真的是雍王!”(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二章 满月宴
瑶卿回到肃王府自是又对着萨仁高娃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将她关了禁闭,喝令乌兰和其其格看好王妃,否则唯她们试问,自己则又去荷香坊找那个行娘寻欢作乐。
※
有张易辰的高度悉心,白云暖月子期间,气色越来越好。小宝宝也是长得白白胖胖,整个雍王府一派其乐融融。
张易辰除了上朝,处理日常公务之外,连东宫也不去了,就在府里陪着妻儿。他总是笑嘻嘻对白云暖道:“没想到本王今年有个宝贝儿子陪着过年了!”接着便是对着他的宝贝儿子一阵乱亲,惹得宝宝哇哇大哭。
那时候,白云暖便会又是笑着,又是嗔怪,然后让乳母来把孩子抱走。屋里就剩了夫妻二人的时候,张易辰就更加腻歪了。他坐在床沿上,搂着白云暖,轻轻地摇晃着身子,在白云暖耳边道:“我们的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你一定要养好身子,本王等你出了月子再帮本王生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呢!”
“儿子有了,如果再来个女儿,的确就凑成了一个‘好’字。”
白云暖也极向往之。她这样说的时候,张易辰便放开她,勾起她的下巴要亲她。白云暖可不想勾惹出张易辰的欲火,于是一边躲着张易辰的唇,一边找借口道:“人家都十几天没有洗澡了,身上臭得很。”
张易辰便道:“子不嫌母丑,夫不嫌妻臭。”
好吧。白云暖无奈,只好给张易辰送了一个香吻。
“王爷,该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了吧。总不能天天‘小宝宝’‘小宝宝’地叫着?”白云暖提议。
张易辰道:“你是他亲娘,为了生他,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回来,所以这个孩子的名字由你来取,日后再生下别的孩子来,再由本王取名。”
白云暖本还要推托,奈何见张易辰心意已决。便只好应承了,道:“让我好好想想。”
孩子满月前,终于有了名字。学名张凌。小名小猪、小老虎、吃货。因为他总是伏在乳母胸前一顿海吃饕餮,吃相十分凶残。一日,白云暖不舍得张凌离开自己的视线,便让乳母抱着他在自己屋内哺乳。恰巧张易辰竟走了进来。撞见张凌吃母乳的样子,不由大吃一惊。乳母自是不好意思,抱了张凌,在真娘和小七的示意下急急退了出去,而张易辰的思绪却依然停留在张凌吃/奶的那一刻。
他震惊地走到白云暖床边坐下,喃喃道:“凌儿也太勇猛了,就像一只小老虎。”
于是小老虎的名头就这么来了。
白云暖笑道:“我还说他像头小猪呢,一日到晚馋得紧。就知道吃,应该叫他吃货才对。”
张易辰兴起道:“吃货好啊。像他这般大的婴儿可不就是吃了睡,睡了长吗?”
小老虎出月子的时候,的确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健康。白云暖养了一月,亦是珠圆玉润,丰腴了不少。满月酒,雍王府自然是铺张喜庆。洛县的白家、姜家,临县的杨家,嫁到京城的彩星、沉林两家俱来喝喜酒,一时之间,亲戚朋友欢聚一堂。
彩星、沉林大腹便便,杨沐飞的夫人刘灵芝亦怀了二胎,又见白灵、白清兄妹俩和翰哥儿俱是一般大了,都能够满地跑了,而阿暖更是母凭子贵,得张易辰视如掌上明珠般宠着,白苹好不黯然。
众人的幸福更衬托出她的凄清来。可是喜宴上,她强颜欢笑,不好表现出那一份落寞,扫了大家兴致。
狄闽携了宝儿赴宴,宁莫为了避嫌,竟避而不见。
宝儿在人群中四处转悠,不见宁莫身影,伤心地哭了起来。狄闽急道:“你可知今日是雍王府大喜之日,你不许这样触霉头!”
越是训斥,宝儿便哭得越厉害,虽没有发出哭声,亦是不住地抹着眼泪,只是委屈道:“爹不是说参加了今天的满月宴,宝儿便能见到娘亲了吗?爹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从前爹不要宝儿,现在为什么爹连娘亲也不要了?为什么宝儿有娘时就没有爹,有爹时就没有娘?为什么宝儿就不能像其他小孩那样有爹又有娘,你看小老虎,他就可以有爹疼着,又有娘宠着。爹,宝儿从前睡觉前最喜欢听娘亲唱摇篮曲: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宝儿低低地唱了起来,眼泪更加“吧嗒吧嗒”地落着。
“爹,宝儿真的很想念娘亲,很想念很想念……”宝儿的眼泪将狄闽的心都哭化了。他擦了擦自己已然潮湿的眼角,拉了宝儿的手低声道:“爹这就带你去见你娘……”
狄闽带着宝儿悄悄地离了宴席,离了觥筹交错的喜庆,却在园子里遇见了丫鬟锦屏。锦屏向狄闽福了福身子,道:“狄大人,我家王妃让我为您引路。”
狄闽愣住,白云暖竟将他和宝儿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一时不由从心底里感动出来。而锦屏已笑着向宝儿伸出手去,道:“王妃让我带你去见你娘亲,你高兴吗?”
宝儿立时破啼为笑,欢呼雀跃着随锦屏去了。
狄闽在背后看着宝儿蹦蹦跳跳的背影,不由黯然。如果宁莫能去他尚书府就好了,她还是宝儿的娘亲,而他亦是宝儿的爹爹,为了宝儿,他和宁莫都应该生活在一起。
狄闽暗暗下了决心,他无论如何都该说服宁莫做他的填房。
锦屏将狄闽父子送到后院,便自去了。
宝儿一叠连声呼唤着:“娘亲,娘亲……”冲进了后院。
宁莫正对着桌上自己绣的阿牛的绣像发呆,忽听见宝儿的声音,立刻一凛。她忙起身迎了出去。
“宝儿——”
“娘亲——”
宝儿冲进宁莫怀里,久违的母子相拥而泣。
狄闽远远地站着,看着紧抱的母子二人,泪再一次模糊视线。
“娘亲,宝儿好想你啊!”
宝儿自是忙不迭地诉说别后思念,宁莫也哭道:“娘亲也想你。”
“那娘亲为什么不和宝儿一起住到爹爹家里去?”
宁莫一颤,无言以对。她抬头见到了院子里站着的狄闽,忙弯身行礼,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狄大人也来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三章 宁莫嫁人,洛雪音重施针
宁莫将狄闽父子迎进屋内,请狄闽坐,给他倒了茶,始终低垂着头。狄闽知她心性敦厚,心里亦是满满的怜惜。无意间瞥见桌上那幅阿牛的绣像,狄闽道:“宁姑娘,你节哀顺变。”
宁莫一颤,低垂的眸子闪了闪,咬了唇,未吭声。
狄闽道:“人死不能复生,为了抚养宝儿,你失去了你的父亲、失去了你的恋人,真的很抱歉。失去亲人的痛,我也尝过,一夕之间,一家老小全都惨死,我能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可是我们唯一能做的是不辜负活着的机会,好好地活下去。”
宁莫心里已是酸涩无比,头垂得更低了。
狄闽道:“宁姑娘,你我都是伤心之人,不如让我来照顾你吧!”
宁莫半晌没有吭声,狄闽又道:“如果你我能够结合,亦算是两个伤心之人彼此慰藉,彼此取暖,姑娘如果不为自己的幸福着想,那就为了宝儿,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狄闽要起身告辞,宝儿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宁莫,抱着宁莫的手哭嚷,宁莫心绪纷乱,只好哄他:“宝儿先跟爹爹回去,娘亲收拾好了行装再来找宝儿。”
宝儿却道:“宝儿就在这里等娘亲,等娘亲收拾好行装,咱们一起回家。”
宁莫只好又哄道:“宝儿必须先和爹爹回去,那样才能收拾好房间等娘亲去住。”
宝儿毕竟年幼,信以为真。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狄闽,不待满月宴结束就回尚书府去。
宝儿一回尚书府,便让下人收拾房间。狄闽看着宝儿跑前跑后的身影,还是给宁莫写了手信,差人送到雍王府来,宁莫看时,只见是这样四个字:静候佳音。
要不是宝儿突然病了一场,宁莫其实拿不定主意,答应狄闽的求婚。可是宝儿受了凉。什么药都吃不下,只哭着喊着要娘亲,宁莫只好在白云暖的催促下去了尚书府照顾宝儿。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一场。总算病愈。
狄闽对宁莫道:“嫁给我吧!”
宁莫终于点了头。
宝儿欢天喜地:“我这一场病真是及时病啊!”
宁莫“噗”一笑,“以后可再不许病了,吓死娘亲了!”
一家三口终于舒心地笑起来。
于是,狄闽要请人商办喜事。白云暖便让父亲白玉书前去帮忙。狄家办了钗环簪镯、彩缎衣衫、珠冠玉带、补服朝珠、蟒衣绣裙。共铺了十六盒,扎了亭子,虽是娶填房,却很是象个局面。两个媒人押了去,雍王府替宁莫收了,回盒虽无甚珍异之物,倒也相称。定了吉期,白玉书协同狄府家人料理。备了几桌酒,款待亲朋好友。
成亲那日。有同僚打趣狄闽:“‘犹道灯前相对影,愈揉双眼愈模糊。’此是《近视眼洞房诗》,今日可为狄大人咏矣。”暗讽狄闽身为兵部尚书,却取了寒门女子做填房。
又有人嬉笑:“我说倒是近视眼好,就新人丑些,也看不清楚。”
狄闽回敬:“只是我家夫人容貌端庄,品行淑良,非近视眼还看得不真切了。”
“都是些无聊之徒,狄大人不予理会也罢。”张易辰自是安抚狄闽,继而真诚祝福道:“狄大人今夕,真个到了群玉山头了。”
太子亦道:“一路荣华到白头。”
有这两大巨头撑腰,狄闽心里总算好过多了。迎娶宁莫,宝儿有了娘亲,一家人团聚,也算是美满的结局。
狄大人迎娶宁莫这段时间,白玉书之所以能留在上京帮忙,是因为一来彩星、沉林姐妹临盆在即,他们等着喝满月酒,二来白苹不孕一事困扰众人,他需得好好找温诗任谈谈。奈何昔日朋友,今日已然话不投机。
白云暖见父亲垂头丧气,便询问他与温诗任谈话的结果,白玉书长叹道:“阿暖,你可听过‘恩大成仇’一说?”
白云暖一怔,想来那温诗任为了温家子嗣,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温诗任劝不了,只能积极帮助白苹,奈何之前给她的方子没有一样是有效的,汤药再苦白苹亦是咕噜噜地灌,就是不见肚子大起来。
无奈,洛雪音只能为白苹施针。洛雪音丝毫没有底气,因为她从未施过这样助人怀孕的针,只能瞎猫碰死耗子。
年前,彩星沉林相继顺产,生下了两个女儿。姜女和杨勤封却表现出失望的情绪,刘灵芝生了女儿,彩星沉林又生了女儿,他们好不羡慕白云暖一举得男。
白云暖不免笑话她小姨和姨父重男轻女。
姜女道:“希望灵芝这一胎能是个男孩。”
杨勤封道:“这一胎即便男孩,亦是随了刘家的姓,咱们还是指望恋奴吧!”
杨沐飞虽没有明说是入赘刘家,但刘家没有儿子,只有刘灵芝一个女儿,生出的孙子里头自然要有一个是随刘家的姓的,长女婉婉已经姓杨,这第二胎无论男女都要随刘家的姓。
姜女叹气:“恋奴那孩子现在对读书痴迷成性,一天到晚泡在书海里,真怕他将来读成了书呆子,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呢!”
白云暖更加哭笑不得,她的小姨可真是想太多了,安抚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小姨,你这点倒是可以放心。恋奴沉心学业,这可是大好事啊!来日,杨家说不定还能出一个状元呢!”
姜女却摇头,“我还是担心,以前恋奴多么喜欢你这个表姐啊,还说长大以后非卿不娶呢!可是这回告诉他上京喝凌儿的满月酒,他却不肯来,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说我能不担心吗?这孩子读书读得走火入魔,完全变了心性呢!”
白云暖只好道:“小姨,你这是杞人忧天。恋奴潜心学业是好事,小时候的玩笑话岂能当真,有道是童言无忌。”
杨勤封一旁拼命点头,甚是赞同白云暖的话。
这一回大舅二舅都携家眷入京探亲,江河湖海四位表哥也都同来,白云暖少不得要让张易辰安排人带着他们去京城四处见识风景。
正月里又有翰哥儿的两周生日宴,这一回没有像张凌满月酒那样大规模,只是亲戚内部办了场家宴。
翰哥儿已能说很多话了,又生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杨沐飞对这个孩子打心底里喜欢,而白云暖也有意让他们俩亲近,毕竟是血缘父子,只是这个秘密她永远不能说破罢了。王丽枫在天有灵,也不想他们父子相认吧,毕竟杨沐飞伤了她。(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四章 强/暴
女眷们皆在外头园子里看戏,白云暖不放心张凌,便由真娘和小七陪着去乳母那里看了张凌一回。复又转回戏台下时,在园子里遇见了杨沐飞。他正拿一块点心逗着流苏怀里抱着的翰哥儿。
翰哥儿欲伸手拿那点心,他就将点心拿开,翰哥儿扫兴叫嚷,他便又把点心拿到他面前来,待翰哥儿又伸出手去时,他又把点心拿开。这样反复几次,翰哥儿始终拿不到点心,聪明的孩子便不肯再上当受骗了,无论杨沐飞再怎么拿点心逗他,他都不肯再伸出手去,只趴在流苏肩头,生气地撅着嘴。
翰哥儿的模样十分滑稽,惹得杨沐飞哈哈大笑。
白云暖和真娘互视了一眼,已交换了许多信息。她们一起向杨沐飞走了过去。
“表哥,你那么大一位官老爷,竟然拿一个两周的孩子寻开心,实在是以大欺小。要是传了出去,对侍郎大人的威名可有损害呀!”白云暖笑着打趣。
杨沐飞抬头,见白云暖袅袅娜娜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小七和真娘。便忙将手里的点心递给翰哥儿,翰哥儿得了点心,开心地吃了起来。
真娘向流苏看了一眼,流苏便抱着翰哥儿退下去了。
看着翰哥儿趴在流苏肩头,挥着稚嫩的小手向他摆手,杨沐飞嘴角不自觉就流露出欢喜之意。他扭身对白云暖道:“表妹,你可不知道我是真想要个男孩。没有养过男孩的男人都不是真正的男人。”
“表哥。你竟也这般重男轻女?婉婉不可爱吗?让你这样一看见翰哥儿便落口水。”白云暖回道。
杨沐飞摇头又点头,心情显得很矛盾。“你不知道,婉婉被你表嫂宠坏了。实在是太腻歪。”
“女孩子嘛,难免的,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其实女儿比儿子更加贴心啦!我还想要个女儿呢!表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杨沐飞蹙了眉头,指着白云暖道:“表妹,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风凉话。你看看你多幸福,翰哥儿那么可爱,现在又有了小老虎。也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翰哥儿就觉得亲切得很,表妹,你是从哪儿收养了这么个可爱的义子?”
杨沐飞看着流苏抱着翰哥儿走远的方向,眼睛里满是羡慕。
白云暖和真娘再次互看了一眼。那真相岂能说破?
真娘打圆场道:“杨大人。杨夫人不是已经怀了二胎了吗?这一胎一定能如杨大人所愿,生个大胖小子的,到时候杨大人有儿有女,恰恰得了个‘好’字!”说着,用帕子掩嘴笑了起来。
杨沐飞摇头:“哪就能那么凑巧呢?说不定这二胎还是个女儿。”
杨沐飞失落,白云暖道:“千金也是好的,总比白苹姐姐,生不出孩子的痛苦我们又岂能体会?”
杨沐飞一颤。“那倒也是。”遂不再纠结于生男生女的话题。
亲戚们一直在上京住到暮春时节,才打道回府。
白苹总是到雍王府和大家欢聚一堂。大家笑她也笑,大家玩她也玩,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回洛县前夕,骆雪音等屋子里就白云暖和白苹二人时,便问白苹有关孕事,白苹羞红了脸,道:“月事已经拖了十来日了。”
这个消息令白云暖和骆雪音有些激动。
白云暖道:“请郎中把过脉了没?”
白苹摇头,“我想再等几日。”
骆雪音道:“这可不能等,可惜我马上就要回程,如果你有了好消息,一定差人去洛县给我和你爹报信。”
白苹点头。
于是,亲戚们整顿行装,打道回府。
白云暖这数月来的确是有些累了,可是等亲戚们一走,她又悬心于白苹的事,请了太医,差太监送到编修府去。太医到了编修府,替白苹把了脉,白苹满含期待地等待结果,太医却给了个令人失望的答案:“温夫人,您并未怀孕,只是月经不调,需开方调理才是。”
白苹好不失落,月事拖了日子,大抵是因为骆雪音替她施针,扰了她的内分泌吧!
太医开好了方子,仍由雍王府的太监陪着回雍王府向白云暖复命。离开编修府时,遇见了刚从外头回来的温诗任。
温诗任蹙眉问道:“你们是……”
太监忙解释道:“奴婢是雍王府的小扣子,奉了王妃之命特送向太医过来替温夫人请平安脉。”
温诗任一听,就知是为白苹把喜脉的,忙振奋了精神,满含期待道:“怎么样,我儿媳她可有好消息?”
向太医答道:“温夫人一切平安。”
温诗任急道:“我是问她可有喜了?”
向太医这才道:“并未传出喜讯。”
温诗任的神色立即黯了下去。挥挥手,让小扣子和向太医离去,话也懒得再说一句,便失魂落魄地向内走去。正低头走着,与迎面而来的小丫鬟霞丽撞了个满怀。
霞丽见老爷神色不对,立即吓得退到了一边,低头赔不是。
温诗任抬头,见霞丽手里拿着张纸,便愠怒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是赶去投胎吗?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霞丽愣住,老爷一向对下人宽柔,今日里怎么有着如此大的火气?忙唯唯诺诺答道:“是太医为少夫人开的调理身子的方子,奴婢正要去药房抓药呢!”
温诗任不耐,怀孕怀不上,吃再多的药亦是浪费钱,他烦闷地挥挥手,便让霞丽离去了,自己则脚踩棉花般回屋去躺着。
这一日,温诗任在床上躺了一天,白苹让下人请他去用餐。他也不肯起身,白苹只好命下人将饭菜送到他屋里去,他也不肯动。就那么躺了一日。却没有睡着,翻来覆去想着温家子嗣的事。
和白云暖、白振轩约好了六个月的期限,眼见着时日已到,白苹的肚皮却仍然不争气。他想这一回他再让温鹿鸣纳妾,白家总无话可说了吧?
入夜,温鹿鸣从翰林院下班回来,温诗任便将他唤到了自己屋里。温鹿鸣恭恭敬敬立在父亲跟前,道:“爹,听说你这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爹是身子不舒服吗?儿子给您请个郎中去。”
温诗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爹是这里不舒服。”
温鹿鸣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接他父亲的话,他知道他父亲的心病是什么。可是这并不是白苹的过错呀!于是他道:“爹。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无子嗣,都是命里注定,还请爹放宽心怀,不要再为此事伤身了。”
温诗任激动道:“什么叫‘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们温家世代单传,怎能到你这里断了香火?你博学多才。年纪轻轻就中了宏词科,入了翰林院。这是怎样光宗耀祖的事情?可是要是传宗接代的香火,所有的荣耀都是浮云,祖先不会开心的!”
“爹……”温鹿鸣无奈。
温诗任的眼睛忽而亮了起来:“鹿鸣,明日爹就帮你张罗纳妾的事情去,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不要富贵,只要身家清白即可,无论如何,你都必须为咱温家添丁!”
“爹,你先别着急,白苹还年轻,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温鹿鸣乞求。
温诗任哪里肯听,他激动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们机会了,可是和王妃约好的六个月期限也到了,白苹仍旧没有怀孕,所以爹让你纳妾,也不算违规,王妃和白家的人应都是无话可说的,我遵守约定了,是白苹自己不争气。”
霞丽陪着白苹默默地站在屋外,霞丽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是白苹亲手为温诗任做的晚餐。白苹做晚餐时,还同霞丽说:“公公今天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晚上得给他做些松软的饭菜,他才好入口。”
那时,霞丽听着白苹的话,真的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温柔贤惠的媳妇,此刻,站在廊下,听着屋内老爷和温大人之间的对话,再看看白苹急剧黯淡下去的神色,霞丽真是百感交集,替白苹不值。可是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人微言轻,竟然连劝导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她已看见白苹眼里包了两包泪水,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少夫人眼里的泪便会落下来。
※
雍王府内,张易辰回到卧室,见白云暖闷闷不乐坐着,似有心事,便上前与她并排坐在床沿上,搂着她的肩,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白云暖捧着胸口,将头靠在张易辰肩上,道:“要怎样才能让苹姐姐怀上一个孩子啊!”
天知道她是有多想帮助白苹,可是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白苹实现心愿。
六个月的约定已到,温诗任肯定不会就此作罢的。
张易辰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也没有办法。
让白苹怀孕,白云暖和张易辰都没有办法,温鹿鸣亦无能为力。
当温鹿鸣大汗淋漓地从白苹身上下来时,他颓乏地躺到白苹身边去,白苹不敢出声,不能受孕,她便自觉在温鹿鸣跟前低人一等。
温鹿鸣是善良的,虽然他内心深处也无比焦灼,可是白苹面前他并没有施压,见白苹躺于一侧,没有发出丝毫动静,他心里一酸,将她拉了过来,搂进自己怀里,安慰道:“今晚,为夫这么卖力,大抵是能成的,苹,你不要太紧张,一切顺其自然。”
白苹蜷缩在温鹿鸣怀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喉咙口胀得发疼,眼眶也胀得发疼,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无法平静。除了想哭,还是想哭。
而温鹿鸣知道她的难处,他将她用力地搂进自己裸/露的胸膛,喃喃道:“苹,我希望我能像王爷对王妃那样对你,虽然不能给你显赫的荣华富贵,但我也不想让你觉得嫁给我是一件后悔的事……”
白苹的泪终是落了下来,温鹿鸣只觉胸口一热,伸手往白苹眼角一摸,摸到了一手潮湿。他就不说话了,黑夜里,夫妻俩就那么相拥着,无眠也无语。
※
次日,温鹿鸣像往常一样起早更衣,上朝去。
温鹿鸣一走,白苹便觉得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床沿上,正失神着,门“吱呀”开了,继而又关上,还听见门闩栓上的声音,她以为是霞丽送洗脸水进来,变道:“霞丽,门不用关。”
没有回答,难道不是霞丽,那会是谁?
白苹有些疑惑而不安地向湘帘外张望,温诗任的身影一闪,就进入了帘内。
“公公……”白苹吓了一大跳,她慌乱地起身要去衣架上拿衣裳穿,温鹿鸣刚走,她还没来得及换下睡衣。
此刻,在温诗任跟前,自己穿着薄薄而贴身的绸缎睡衣,身材一览无余,这令她无比窘迫,而且公公怎么能随便进入儿媳的房间呢?
白云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都燥热起来。她无助地站着,因为温诗任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阻止她去拿衣裳,她局促道:“公公,你一早来找我是……是什么事?”
温诗任吞了吞口水,脸上一片红潮,呼吸间还有酒气,他竟一大早就喝了酒。他一步步将白苹逼着后退,一直将白苹逼到了床边,他血红着眼睛道:“有你在,鹿鸣无论如何都不肯纳妾!可是他口口声声说你没有错,他又如何能停妻再娶?所以你只有你犯了错,他才会休了你这个贤惠的妻子!”
温诗任最后喊了起来,一把将白苹推到了床上去。
白苹吓傻了,本能地反抗着温诗任,温诗任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早已失去理智,他蛮横地撕开她的衣服,扯掉她身上的红绫肚兜,酒气熏天的嘴在白苹身上乱咬一气,一只手死死抓住白苹的两只手固定到了白苹的头顶,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剥去白苹的裤子。
白苹哭着喊着,乞求着:“公公,我是您的儿媳啊!公公,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会劝鹿鸣纳妾的!”
“晚了!”
温诗任冲白苹吼了一句,便将自己的活儿顶入了白苹的身体里。白苹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都被化作耻辱,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因为温诗任剧烈的抽动而摇晃的床顶,泪水如海潮迅速吞没了那红帷罗帐的旖旎绮丽……(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五章 悬梁自尽
晨曦的曙光从窗外透射进来,白云暖一梦惊醒,小七迎到床前来,一边给她拍着胸口,一边问道:“王妃怎么了?敢是做了噩梦?”
白云暖惊魂甫定地点头,“我适才梦见白苹了,披头散发,浑身血淋淋的……”
小七笑:“大小姐好端端住在编修府里呢!王妃许是太关心她了,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白云暖心神不安:“王爷上朝去了?”
小七点头:“王爷见王妃睡得香甜,便不让奴婢叫醒您,他自个儿更衣洗漱,便去上朝了。”
白云暖一骨碌下床,自己走去衣架上拿衣服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白苹,昨儿个太医刚刚替她把了脉,告知她没有怀孕,我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小七见白云暖急匆匆,只好手脚麻利地替她更衣,又喊了锦屏去让小厮备车。
※
白苹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嘴角依稀有血腥的气息飘向鼻腔。那是在她反抗时被温诗任打的,为了温家的香火问题,温诗任恨极了她,将她当作眼中钉肉中刺般蹂躏着。
此刻,她人虽躺在床上,却觉飘飘悠悠仿佛飞在云端,一阵飓风吹来,终是将她从那高高的云端卷落,她的身子直直向下掉去……
“啊!”白苹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地上是被温诗任撕碎了的她的睡衣,一如她的心。寸寸破碎。而她裸露的肌肤上青红乌紫的是与温诗任搏斗之时留下的抓痕、淤青。
白苹噙着泪,下了床,赤脚走到妆台前去。菱花镜里映现出她红肿的面颊。唇角的血迹已经干枯,却依然触目惊心。她伸手轻轻抚摸自己身上的伤痕,泪水就若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落去。
回身去衣橱里翻出成亲时的大红喜服重新穿上,又对着镜子梳理了妆容,画蛾眉,描口红……一条白绫抛向了屋中的横梁……
※
霞丽端着盆子从回廊那端走过来。见正房的门大开着,不禁狐疑,温大人去上朝时。明明见他将门掩上了呀,难道夫人已经起身了?正困惑着,忽听得房内传来椅子倒地的响声,霞丽一惊。忙疾步走了过去。
进入房内。便见到横梁下挂着白苹,长长的白绫吊着身着喜服的白苹在空中晃着,而一把梨木圆椅倒在一边。
盆子从霞丽手里掉落,水哗啦啦倾倒一地。
“来人哪!救命啊!少夫人上吊了!”
霞丽人小力微,只能跑出屋子呼救。府里只有两个小厮,听到霞丽的呼救,立时跑了来,将白苹从横梁上解了下来。抱到床上去。
白苹因为放弃挣扎,一心求死。在横梁上挂了这许久早已昏死过去。
雍王府的马车到了编修府时,小七扶着白云暖从马车上下来。刚走到大门前,便听到府里头嘤嘤一片哭声。白云暖和小七互相看了一眼,急忙向府里头走去。
越往里走,哭声越大,约摸是三两个丫头在嚎啕着,白云暖依稀听见“少夫人,你醒醒!”的哭声,不由心下一紧。
和小七一起跑到白苹的厢房,见丫鬟们围在床前,两个小厮无助地立在一旁。白云暖的心往下一沉,她的梦竟然成真了?
“这是怎么了?”白云暖喊了一声,便拨开丫鬟,扑到床前去。床上白苹脸色乌青,昏迷着。
霞丽一旁哭道:“奴婢刚才一到房里,便见少夫人悬梁自尽了。”又“呜呜”哭了起来。
小七啐道:“还不去请郎中,光哭有什么用?”
一旁的小厮听了,忙跑出去请郎中了。
白云暖摇晃了白苹一阵,见白苹丝毫没有反应,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仍有一息尚存。她立即用大拇指使劲掐白苹的人中,掐了许久,白苹才呼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苹姐姐,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呀?”白云暖着急间言语又满身嗔怪,她只以为是因为才昨日太医的诊断打击了白苹,才导致白苹想不开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来。
而白苹经历了那一场羞辱,一心求死,如今求而不得,自是万念俱灰。她的泪汩汩落着,说了句:“你何苦救我?让我死了不好吗?”
白云暖一愣,待要安慰她些什么,她却已经背朝里,再不肯理人了。
白云暖只好起身问丫鬟们:“温大人呢?”
“上朝去了。”霞丽哭着答。
“那老爷呢?”
“老爷一早就不知去向。”
白云暖想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那可不成,于是让丫鬟去找小厮,让小厮去宫里通禀温鹿鸣,让他马上回来。
温鹿鸣回来时,郎中已经给白苹看治过,也开了复原的方子,丫鬟正在廊下熬着。
温鹿鸣一进门便闻见了浓重的草药味儿,急急忙忙便往屋里跑。进屋时,恰好见白云暖坐在床沿上陪着白苹,白云暖的眸子间有泪,白苹却背朝里躺着,并未理她。
“白苹,你怎么这么糊涂?”
温鹿鸣直扑床边来,白云暖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温鹿鸣。温鹿鸣将白苹的身子扳了过来,一见她脖子上鲜明的勒痕,立马心疼道:“白苹,有什么事情咱们不能好好商量,你非要做这样极端的事情?不就是生不出孩子吗?大不了,我们抱养一个就是了,你要是死了,你让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温鹿鸣痛心疾首,白苹的泪落得更加凶猛。温鹿鸣给她擦泪时才注意到她红肿的面颊,不由一愣,“白苹。你的脸怎么了?”
白云暖这才注意到白苹的脸竟是红肿的,“苹姐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白苹默默地坐起了身。对白云暖道:“阿暖,我虽不是你的亲姐姐,只是爹爹认下的义女,但我相信白家对我是亲如血缘的,对吗?”
白云暖点头,“苹姐姐,你应该心里明镜儿似的呀。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大可以和我说,让我替你作主。但是你可千万不能作贱自己呀!你如此伤害自己,会让我们多心痛啊!”白云暖说着落下泪来。
白苹浅浅地笑:“好,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若离开了编修府。雍王府会收留我的吧?”
“那是自然的。”白云暖不假思索答道。
温鹿鸣急了:“白苹,好端端的,你要离开编修府做什么?”
白苹这才将目光掉到温鹿鸣脸上来,温鹿鸣对她总是好的,可是眼下遭遇那羞辱的自己又有什么颜面再留在他身边呢?
于是白苹道:“鹿鸣,我要你休了我!”
温鹿鸣一怔,白云暖也愣住。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你们要好夫妻……”
白苹打断了白云暖的话。只看着温鹿鸣道:“如果你想要我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你就休了我。另择良人娶之。”
温鹿鸣啼笑皆非:“白苹,你胡说什么呢?是不是我爹他又给里施压了?你放心,我是不为所动的,我一定和爹说我绝不会纳妾,让他死了那念头,你要是真想要孩子,咱们就抱养一个,好不好?”
一听温鹿鸣提起温诗任,白苹就情绪激动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双耳,拼命摇着头,泪如雨下:“温鹿鸣,我不能替你生孩子,你又何苦不放我一条生路?”
“我们成亲这三两年来,我自问对你并未有丝毫怠慢,所以白苹,我到底哪儿做错了,要让你离开我?”温鹿鸣见白苹态度坚决而认真,不由开始慌乱。
白苹却别开脸道:“你如果不想看着我死,你就给我一封休书,让我跟着阿暖走,你要上朝,你要去翰林院处理公务,你不可能时时处处都看着我,所以你若执意不肯放我走,那我只有死路一条!”
白苹说着,突然从床上起身,一下就撞向墙壁,还好温鹿鸣及时抱住了她。
白苹的激烈决绝令温鹿鸣和白云暖都震惊不已,白苹的确是一心求死了。
“白苹,你这是何苦?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温鹿鸣抱住白苹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而白苹却面如死灰,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生气。
白云暖心里骇然着,嘴里道:“姐姐姐夫,不然我先将姐姐带回王府,姐姐现在情绪激动,我们还是不要违拗了她的意愿,至于休书,咱们再从长计议。”
白云暖向小七使了个眼色,小七忙从温鹿鸣怀里扶过白苹,嘴里小心劝道:“大小姐,咱们这就回王府去。”
白苹没有挣扎,温顺地跟着小七走了出去。
温鹿鸣要去拦她,被白云暖制止了,温鹿鸣伤心道:“阿暖,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白云暖道:“姐夫,你不必太过自责,姐姐为何一心求死,待我回到雍王府,好好了解一番,咱们再从长计议好吗?”
温鹿鸣没法,只好答应白云暖的提议,却又不放心,不停嘱咐白云暖道:“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姐夫放心,我会的。”
白云暖见温鹿鸣一脸泪痕,神色痛苦,只能叹一口气自离去了。
带着白苹回到雍王府,白云暖立即让丫鬟将编修府带回来的药重新热了,亲自喂白苹吃,白苹吃了药,在厢房里躺着,并不肯多说话。白云暖只好让几个丫鬟守在她房里,嘱咐道:“你们别吵着温夫人休息,但也不能离开这屋子半步。”她可不能再让白苹寻短见了。
张易辰早已下朝回府,听闻了白苹的事亦是唏嘘不已。
白云暖自责道:“都怪我,如果我不遣太医去编修府替苹姐姐诊断,或许苹姐姐就不会受这么大刺激了。她虽然月事未来,却拖着迟迟不肯看医生,大抵就是害怕听到自己仍然未有怀孕的消息,是我太自以为是,太心急了,完全不顾虑她的感受,才导致她差点酿成大祸。”
张易辰道:“白苹未说真相,你怎么能先自个儿怪起自己来呢?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除了孩子的事,那还能有什么原因让苹姐姐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这个问题恐只有白苹自己能解答了。”
可是白苹一直都不肯开口,在雍王府住了数日,她一句话都不肯多说,让白云暖担心得不行,忽一日,她对白云暖道:“你让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出去吧!你既然将我救活过来,我就不会再寻死了,所以你大可不必让人看着我。”
白云暖当然不能相信白苹的话,白苹接下来的话让她信了:“我身上好脏,你让她们准备汤,为我沐浴吧!”
开始嫌自己脏和臭,总是可以让人看见些活下去的端倪了吧?
于是白云暖依言让丫鬟们备水为白苹沐浴 更衣。
白云暖给她送了几身簇新的衣服过来,说道:“这是去年春日里预备下的夏装,谁知后来我便怀了凌儿,于是来不及穿,今年我生了凌儿,月子里湖吃海喝,胖了不少,到现在肉还没有消下去,所以这些衣服给姐姐你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白苹沐浴后,穿了白云暖的衣裳,竟还显大了,白云暖不免心疼道:“姐姐竟瘦成这样了,只怕届时姐夫来王府接人,要怪阿暖照顾不周了。”
白苹抱着那身从身上换下来的喜服痛哭了一场,白云暖道:“姐姐这些日,心绪可曾好些了?姐夫可是一日就差人来询问三趟呢?”
白苹道:“屋子里可有火盆?”
白云暖不解:“这都入夏了,要火盆做什么?”
“我冷。”
白云暖只以为白苹是体虚发寒,便命丫鬟烧了个火盆子进来,谁知白苹竟一把将怀里的喜服扔进了火盆里,火势极旺,白云暖来不及抢,衣服已经彻底烧着了,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艳的一坨红被化为灰烬。
白苹回头,平静地看着白云暖:“他可曾说何时将休书送来?”
白云暖一愣,道:“姐姐,你真的想和姐夫和离?到底为什么啊?难道是因为孩子?姐夫他不会……”
“你不要问什么,我心意已决。你若我的好妹妹,若是真的心疼姐姐,你就去告诉温鹿鸣,明日让他把休书送到雍王府里来,我会对他感激不尽的。”
白云暖心里堵得慌,却又拿白苹没办法,因为白苹坐在那里,冷若冰霜,犹如一尊再难亲近的雕像。(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六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温鹿鸣接到白云暖的传信,一夜辗转难眠,次日便告假未去上朝,径自去了雍王府。自然是先去见白云暖。
桌上已铺好了笔墨纸砚,温鹿鸣一怔。
白云暖见温鹿鸣两眼布满血丝,黑眼圈严重,知他昨夜没有睡好,或许不止昨夜,自从与白苹俩期盼孩子以来大抵就没有睡过好觉。
“阿暖,你这是……难道你也……”温鹿鸣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复杂心绪。
白云暖道:“姐夫,姐姐她以死相逼,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寻短见吗?我想你定然没有将休书从家里带来,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笔墨纸砚……”
温鹿鸣心中愁闷,原以为白云暖能帮他说服白苹,谁知白云暖反倒反过来劝说他,他痛苦道:“我怎么能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来?我好歹是她丈夫,我不做这种无义的男子!”
白云暖自然知道温鹿鸣的秉性,不然当初父亲也不会想着将她许配给温鹿鸣,自然是看中了他心地善良,可是白苹心意已决,她也是没奈何,只能劝道:“目前这也是缓兵之计,等稳住了苹姐姐的情绪,过段日子她心绪平和了,我再好好劝服她与姐夫你破镜重圆,这样可好?”
温鹿鸣很是不愿,但无计可施,只好同意了白云暖的提议。
含悲忍泪写就休书,温鹿鸣道:“白苹在哪里?我要亲自交给她。”
于是白云暖让锦橙将温鹿鸣带去了白苹的厢房。
白苹昏昏沉沉哭了这几日,泪水早已哭干。见到温鹿鸣时整个人都有些呆傻。温鹿鸣见她不过数日功夫便已憔悴消瘦判若两人,不由鼻头一酸。
“你来了?”白苹哑声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温鹿鸣胸口一闷,巨大的悲怆在胸腔里翻江倒海。他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桌案上,手里却将那封休书揉成了一团。
白苹笑道:“既然带来了,就别揉坏了,揉坏了,你又得再写一封……”
温鹿鸣酸楚,问道:“白苹。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吗?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是我不好!”白苹打断了温鹿鸣的话,眼睛里泪光闪烁,“成亲这些年来。你对我很好,是我不配得到你的好,我太不配了,以至你对我好。我心里负疚感太深。你就让我心安一些,放我走吧!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好吗?”
这样问的时候,自己的泪已经落了下来。
温鹿鸣咬住唇,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不能哭。他只能使劲咬住唇,让更剧烈的痛将眼底的悲伤逼回体内去。
“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勉强你了,难道我为了要留在你。而要将你逼死吗?白苹,我们是喝过合卺酒之后才正式结为夫妻的,今日,分手在即,让我们也共饮一杯了断这不开心的一切吧!日后,我们总有重新团圆的时候,我相信。”
温鹿鸣已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酒杯和酒壶,斟满两杯酒,一杯给了白苹,一杯自己拿着。
“饮了这一杯,让我们说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白苹颤抖着,一仰脖,饮进杯中酒。
温鹿鸣也含泪喝了手中的酒。然后二人便相对而泣。
“休书呢?给我!”白苹伸出手。
温鹿鸣将休书交到了白苹手里,白苹拆开了,一字一句念了起来:“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谈论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三载结缘,夫妇相合,白首不能终老,实是造化弄人,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髻,美扫蛾眉,解怨释结,更莫相憎。若有回心转意,夫永远在原地等之,盼之……”
白苹的泪簌簌而落,读到最后,忽觉心口一阵绞痛,她扶着心口,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温鹿鸣,而喉咙口那荤腥的液体早已冲口而出。
温鹿鸣正听着白苹念自己一字一泪写就的休书,内心千头万绪,痛苦不堪,忽见白苹手抚胸口,面容痛苦,一口乌黑的血直直喷射出来,身子便向前栽去。
温鹿鸣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抱住了白苹,喊着:“白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酒里有毒!”白苹手指着桌上的酒壶,痛苦地扑腾了 几下,便咽了气,却始终没有合上眼睛。
温鹿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酒壶,酒里有毒的话,可是他也喝了酒呀,他为什么没事呢?心里疑惑间,已感觉到白苹的身子一凉,探手到白苹鼻下,心蓦地沉入谷底:白苹已没有了气息。
“白苹!白苹!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鹿鸣的哭喊声惊动了雍王府里的人,锦橙最先跑进厢房,但见白苹躺在温鹿鸣怀里,而温鹿鸣早已一身血污。锦橙虚软着腿脚,跑去向白云暖报信,白云暖携着众人到了厢房时,见到满眼血腥一幕,双脚也不由瘫软了一下,幸而真娘和小七扶住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白云暖晕了晕,便立即打起精神,问温鹿鸣。
温鹿鸣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抱着白苹呜呜地哭着。
白云暖立即对小七道:“赶紧去传仵作,看好这屋子里所有东西,不能让物证消失,雍王府内,所有人都不许外出,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白云暖只觉头昏脑涨,温鹿鸣不是已经同意给休书了吗?白苹为什么还要自杀?不对,白苹俨然是被毒死的,那口里流出的血乌黑发紫,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而这屋内,只有温鹿鸣,只有温鹿鸣……
白云暖看着温鹿鸣坐在地上的背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
府里出了人命,张易辰第一时间回到了王府,仵作来验尸,确定白苹是被毒死的,而温鹿鸣带来的酒就是毒死白苹的罪魁祸首。
温鹿鸣作为重大嫌疑人,被带去了官府。
京都府尹的大堂之上,温鹿鸣喊冤:“大人,下官与内子夫妻恩爱,怎么可能痛下杀手?”(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七章 真凶难辨
“既然夫妻恩爱,为何又写下休书休妻呢?”京都府尹的疑问合情合理。
“休书是下官妻子要下官写的,不是下官所愿,这一点,雍王妃可为下官作证!”
“那定是因为死者执意与你和离,你虽写下休书,却心怀不甘,于是对死者动了杀念,而事实上你的确这么做了,死者是因为喝了毒酒毒发身亡,而那毒酒是你送与死者喝的……”
“冤枉啊,大人,那酒下官也喝了,下官却没事,不知为何下官的妻子却被毒死了,如果下官在酒中下毒,下官怎么可能自己也喝了那酒呢?”温鹿鸣连连喊冤。
京都府尹冷笑:“原因很简单,传仵作!”
仵作上了堂,众人立时知道了原因,白苹和温鹿鸣二人都喝了毒酒,温鹿鸣安然无恙,白苹却毒发身亡,因为酒中所下之毒名叫“女殁”,只对女体有效,对男子的身体却丝毫不起作用。
温鹿鸣骇然,天下竟还有如此奇怪之毒?
京都府尹质问他道:“温编修,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温鹿鸣连呼冤枉:“荒唐!荒唐!简直是一派胡言!”
温鹿鸣的喊冤丝毫无用,铁证如山面前,他被下了大狱。
张易辰将官府里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白云暖,白云暖道:“姐夫不可能是杀害姐姐的凶手,我绝不相信!”
“本王也觉得鹿鸣的品性干不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可是不是鹿鸣。又会是谁呢?那毒酒的确是他拿给白苹喝的。”张易辰沉思。
白云暖沉吟道:“酒是他从编修府带来的,我们都相信他不可能会毒死苹姐姐,那么真正的凶手理应藏在编修府内!”
夫妻俩相视一看。异口同声喊出了那个名字:“温诗任!”
※
张易辰和白云暖急匆匆到了编修府时,温诗任正要出门,一脸的行色匆匆,焦灼不安。
张易辰拦住他的去路道:“亲家翁,你现在可不能离开温府,我们有话问你。”
温诗任着急上火道:“什么话都不必再问了,我现在急着去府尹大牢找鹿鸣呢!”
张易辰和白云暖面面相觑。白云暖道:“温先生,难道我苹姐姐真是你害的?”
“事已至此,是老夫对不起你们白家。现在我必须去府尹替鹿鸣认罪。只是认罪之前,我要见鹿鸣一面,我有些话要和他说,所以还请王爷王妃能代为安排。让老夫去监牢里见鹿鸣一面。”
张易辰和白云暖只能答应了。
因为张易辰和府尹大牢打过招呼。温诗任很顺利便见到了温鹿鸣。温鹿鸣已换上囚犯的衣服,整个人萎靡不振。
见到温诗任,他本能喊冤:“爹,孩儿是冤枉的。”
温诗任拍拍温鹿鸣的肩道:“爹知道。孩子,你受委屈了,他们没有对你用刑吧?”
温鹿鸣摇头,继而道:“爹,你为什么知道孩儿是冤枉的?”
“因为下毒之人是你爹我!”温诗任平静地说出实情。温鹿鸣几乎站立不稳。
他向后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道:“爹。白苹她就算不能替我们温家延续香火,你也不能对她下如此毒的狠手啊!爹你……不肯纳妾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不毒死我,而去毒死白苹啊?”
温鹿鸣沉痛地蹲到地上去,手指插进发梢,痛苦得不知该如何面对眼下的局面。
温诗任看着痛苦的儿子,自己也痛苦不堪,他当然不能告诉儿子他杀白苹是为了掩盖他强/暴她的真相,他只是道:“鹿鸣,事已至此,是爹对不起你。一会儿,爹就去官府投案自首,只是鹿鸣你一定要答应爹一件事!”
温鹿鸣蹲在地上没有吭声,温诗任便自己说道:“爹死了是罪有应得,你不必替爹伤心,至于白苹,爹知道你对她心怀愧疚,但是无论如何,爹都不允许你将她葬进温家祖坟,既然已经休了她,她便不再是我们温家的媳妇,她也就没有资格葬进我们温家祖坟!”
温鹿鸣骇然地抬头看着温诗任,温诗任交代完毕,便不再看他,径直离了大牢。
温鹿鸣一时心绪复杂,脑子一片空白。
温诗任的苦衷他又如何能理解呢?他只以为他爹偏激,认为白苹没有为温家诞下子嗣,便对白苹持有偏见,他哪里知道他父亲心里的想法?白苹毕竟是被他一时邪恶玷污了清白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做得了温家的儿媳?如果葬在温家祖坟,对他和对鹿鸣都是羞辱,温家列祖列宗也不会原谅他的。
大牢外已响起了击鼓鸣冤的声音,他知道他爹替他认罪去了,他爹是杀死白苹的真正凶手,自然是要去认罪的,可是他是他的父亲,他所做一切恶事皆都因爱他这个儿子所至,所以,生为人子,他岂能眼睁睁看着老父遭罪?
当府尹让衙役将他提到了公堂之上,他与温诗任跪在了一起,府尹道:“温编修,你爹已经招人,他才是杀害白苹的凶手,你有何话可说?”
温鹿鸣道:“杀害白苹的真正凶手,老父爱子心切,替我认罪,还请府尹大人不要降罪于他。”
温诗任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温鹿鸣会替他认罪。
“鹿鸣,你在胡说些什么?”温诗任自然不能让温鹿鸣替自己认罪。
于是公堂之上,上演了父子争着认罪的一幕,府尹不耐,惊堂木一拍,将二人都押了下去,说好了择日再审真凶,然后退堂。
王府的一隅,已为白苹搭好了灵堂,白月一轮,分外惨淡。张易辰、白云暖和白振轩相顾无言,三人都愁眉苦脸。他们都相信温诗任才是真凶,奈何温鹿鸣咬紧牙关不松口,府尹真假难辨,就不能判温诗任的罪。
白云暖的眼睛哭得肿肿的,她于棺木一侧,哭道:“苹姐姐,你冤枉惨死,一定要让真凶伏法,才算替你报仇。你告诉阿暖,要怎样才能说服姐夫,不让他犯傻,真正的凶手是温先生,他替父认罪不过是愚孝!”
白云暖哭得凄凉。
一阵夜风吹进灵堂,霎时白帷摇动,令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张易辰将白云暖从棺木旁扶走,道:“阿暖,你别太难过,白苹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放过真凶的,她会替自己报仇的。”
白云暖趴在张易辰怀里哭了个不可遏制,白振轩一旁也是长吁短叹,这时,太监来报说:“启禀王爷王妃,安公子求见。”
安宇梦?白云暖抬起模糊的泪眼,看向门外,不知安宇梦深夜求见,所为何事。(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八章 赐宴琼山岛
安宇梦入了灵堂,先给白苹上了香,继而对白云暖道:“我原答应过白苹,对此事缄口不提的,可是如今鹿鸣愚孝,一意孤行,要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我也只好对白苹食言了。”
白云暖不解,张易辰和白振轩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安宇梦到底要说些什么,安宇梦道:“三位借一步说话吧,白苹的灵柩在这里,有些事,我说不出口。”
于是,众人只好移步安品园。
※
安品园内,众人一直谈到三更,直至月色已高,烟雾四合。每个人都唏嘘不已,震惊骇异。
原来一夜,安宇梦写作到夜半,到花园里散步。当时,皓月中天,光同白昼,安宇梦见树影中一人独立,徘徊凝望,很是聘婷。安宇梦走近了,方认出是白苹,见白苹情绪不振,泪水潸然,安宇梦便同她攀谈起来。二人一直于花影之下谈到凌晨,安宇梦道自己写作受阻,灵感梗塞,白苹便道自己愿意为他提供一个素材。于是讲述了一个女子婚后不孕,公公为了让儿子停妻另娶,出了下策,毁了她的清白,而女子自杀未遂,隐瞒了丈夫独自承受这苦果,希望一纸休书能让自己得到解脱的故事。
那一夜,安宇梦听得匪夷所思,他道:“这个故事里的女子就是白苹你自己,对不对?”
白苹沉默,表示承认。
安宇梦并没有口述白苹的遭遇,而是将自己根据白苹的事编写成的小说给了白云暖等人看。
白云暖几乎气晕过去。其他人也都愤慨无比。
“绝不能让鹿鸣傻傻地替他那个恶魔一样的爹去死了,元凶必须严惩,白苹绝对不能枉死!”白振轩一拳打在一旁的茶几上。震得几上的茶水摇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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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府尹的大牢之内,白云暖将安宇梦的手稿递给了温鹿鸣,道:“这是白苹生前口述,宇梦整理成文的,你好好看看吧!你爹之所以毒死白苹,并不是因为她不能生育,而是因为他对白苹做了一件禽兽不如的事情。如果你心里真认白苹为妻,为她的死难过,那么你就不要再愚孝。要替你爹认罪了。”
温鹿鸣从白云暖手里接过那叠手稿,一页页翻看下去,白苹的苦白苹的痛跃然纸上。
温鹿鸣的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落在那手稿上。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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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诗任被判了斩立决。温鹿鸣将白苹的棺柩迎回了洛县的兰芷老家。他辞去了翰林院的编修一职,在乡下消沉地过着日子。安宇梦同白云暖告辞,他要去兰芷陪伴温鹿鸣,白云暖答应了,因为她想安宇梦既然无心仕途,立志做一个文人,那么山清水秀的环境更能怡情,陶冶他的情操。激发他的灵感。而温鹿鸣也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照顾。
她白云暖,作为他们的红颜好友。所能做的只有成全。
不如归去,对他们而言是生路。
放他们归去,便是她对他们最好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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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鹿鸣离去,翰林院编修一职空缺,张易辰禀明了太子,又从中费了些人脉,让白振轩补了那空缺。
白编修从东宫搬了出来,因为小七舍不得离开白云暖,白编修便住到了雍王府里。白云暖另拨了个院子给兄长和小七居住。这样小七既可以与白振轩长相厮守,又可以照顾白云暖。
盛夏里,小七便传出了怀孕的喜讯,众人都十分欢喜。
日子总算安稳了些,宫里传信出来,让白云暖带着小老虎入宫去,皇太后一直在五台山吃斋祈福,没赶上张凌出生,这一回到宫里便让桂嬷嬷到雍王府接人,皇太后想见新人,肖德妃也想孙子了。
张易辰陪着白云暖,亲带了张凌入宫。张凌已六个月,生得白白胖胖,十分灵动可爱。皇太后看了,乐不可支,而肖德妃看在这么可爱的孙子的面上,对白云暖也得报以几分好颜色。
皇太后赐宴,宫里的妃子们都盛装出席,齐聚到了长乐宫。长乐宫因着太后刚刚从五台山回来,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喜庆。而赐宴却安排在南苑池的琼山岛上,岛上有花萼亭和万绿楼,都是近水临风、消暑的好地方。大家在长乐宫里欢聚一堂之后,便从甘露殿后登舟,往琼山岛而去。
在船上听到水边隐隐传来的乐声,那些是特意安排在池畔树阴下的乐班,奏着丝竹。借着水音传来,飘渺如同仙乐。
黄昏时分,夕照洒进,宴会正式开始。
南苑池中种满了千叶白莲,这些莲花花瓣洁白,千层重叠,就是没有香气。肖德妃命人在水中放置了荷灯,荷灯之中更置有香饼,以铜板隔置在烛上,待烛光烘焚之后香气浓烈,远远被水风送来,连后宫女眷身上的熏香都要被比下去了。临水的阁子上是乐部新排的凌波舞,身着碧绿长裙的舞姬仿佛莲叶仙子一般,凌波而舞。阁中的灯烛映在阁下的水面波光,流光潋滟,辉映闪耀得如同碎星一般。
皇太后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她夸奖肖德妃心思灵巧。尤其是荷灯置香,肖德妃笑吟吟道:“这哪里是臣妾想出来的,不过是跟着皇后打下手久了,便也有了点小花样。”
说起皇后,皇太后道:“皇后最近身体不适,不知可有好些。”
今日宫中女眷悉数到了,只有皇后抱恙,肖德妃心里偷乐,面上却道:“臣妾晚上再去看看皇后,把太后的亲切慰问带给她,皇后知道皇太后如此挂心她,她也就不好意思再病下去了。”
肖德妃巧嘴,皇太后自然心里受用。
宴会开始,皇太后要求张易辰为众母妃表演剑舞,道:“今日皇祖母赐宴,你就当作为皇祖母分忧,剑舞一曲,以助兴吧!”
张易辰拗不过,欲将怀里的张凌给白云暖抱,一旁一直低调不语的钟离雪却伸过手来,笑道:“小老虎让我抱吧!”
白云暖和张易辰都愣住。(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九章 莫愁湖断念
钟离雪见二人面色难看,也不由尴尬,手就那么僵在半空。
美善笑道:“王爷和王妃可是担心娘娘会将你们的孩子抱摔了?放心,我们娘娘每日里照顾我们小皇子,可有经验了,不会将小公子弄摔的。”
白云暖不动声色道:“娘娘每日里照顾小皇子已十分辛苦,怎敢再劳烦娘娘抱我家小老虎?我家小老虎长得沉,会酸了娘娘玉手。”
白云暖说着忙从张易辰手里接过了张凌。
张易辰这才放心起身,让侯伯勇取了剑来,当堂而舞。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乐声起,剑光闪闪,如日落大地,张易辰身子矫健轻捷,如同神仙驾龙飞翔一般。
舞蹈开始时,前奏的鼓声顿然休止,好象雷公停止了震怒;舞蹈结束时,手中的剑影却如江海面上平静下来的波光。哪粗犷雄壮,惊魂动魄,竭力抒发战斗豪情的舞蹈,使众人看着如山失色,神怡目眩,觉得连天地都旋转起来了。
一舞闭,掌声雷动,皇太后乐不可支道:“真是哀家的好孙儿,赏!”
张易辰兴致勃勃地回了座位,与白云暖相视而笑,二人一起看白云暖怀里的小老虎,小老虎因为适才的音乐舞蹈而分外兴奋,挥舞的双手一时停不下来,惹得中间座位上的皇太后哈哈大笑,她对肖德妃道:“只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日你的孙儿比哀家的孙儿还要优秀呢!”
肖德妃得了皇太后的表扬。乐滋滋,喜不自胜。
“都是托太后娘娘洪福齐天。”肖德妃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钟离雪顿时黯然,白云暖是去年冬天生的孩子。而她是今天开春诞下麟儿。皇太后一回宫并没有忙着见她的孩子,倒是急着见白云暖的孩子,皇帝说春天生的孩子好,万物复苏、蓬勃朝气的时候,太后就说冬天里生下的孩子才好呢!瑞雪兆丰年。
美善劝慰她,太后如此,不过是隔代亲的缘故。可是她明白喜欢有一百种理由。不喜欢也有一百种理由。合宫上下都知道,皇太后喜欢雍王妃,爱屋吉屋。自然是疼爱白云暖的孩子。
白云暖有皇太后罩着,张易辰宠着,如今又有了嫡长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简直是命运的宠儿。一向讨厌她的肖德妃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整个宴会俨然成了众妃嫔与她套近乎的合欢会,大家说不尽的奉承话,钟离雪虽然知道那些势利的妃子不过是为了讨好皇太后的缘故,心里却仍然郁闷不爽。众人对白云暖的讨好皆是表面上的,最让她无法忍受的还是张易辰对白云暖的宠爱,那眼神里满满的温柔令她心里醋海翻波。
皇太后赐宴结束,众妃嫔乘舟离开琼山岛。
肖德妃忙着对皇太后献殷勤,所以白云暖自觉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肖德妃。和张易辰一起与钟离雪同船。
湖面风光甚好,花光湖水。一片迷离。张易辰抱了小老虎走出船舱,走到船头去欣赏风景。船舱内剩了白云暖和钟离雪二人,白云暖自然不会同钟离雪搭讪,心里已经不再是朋友,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
于是,白云暖闭目养神。
钟离雪却睁着一双大眼,瞪着白云暖,但见她长眉秀颊,皓齿明眸,妙容都丽,不由吃味。
“王妃如今是太后跟前红人,竟连和本宫说一句话,或是看本宫一眼,都觉掉价么?”钟离雪阴阳怪气道。
白云暖睁开眼睛,瞟了钟离雪一眼,轻描淡写道:“娘娘如今贵为贤妃,得皇上万千宠爱于一身,竟还不知足么?”
钟离雪如被重拳擂于胸口,堵得慌,却又无话辩解,而白云暖已然起身,向她恭恭敬敬行了个宫礼,嘴里毕恭毕敬道:“不打扰贤妃娘娘休息,阿暖告退。”说着,便走去船头找张易辰和小老虎去。
钟离雪看着白云暖一袭白衣、翩然而去的背影,不禁郁闷。
美善走过来劝道:“其实她说得也没错,娘娘如今得皇上专宠,又有了小皇子,又何必同她这种人去置气呢?”
钟离雪一声叹息:“你又如何懂我?我岂是为了和她置气?”
美善也叹口气道:“奴婢怎能不懂娘娘?奴婢即便不懂娘娘,奴婢懂我心中那个公主。”
钟离雪一颤,讶异地看着美善,只听她道:“娘娘不过是心中一点善良作祟,搁不下过往与她的种种情谊,可是娘娘,人家对你已经摆出了恩断义绝的姿势,你又何必放低姿态去讨好她?你向皇上求情,帮助太子和雍王替狄闽大人平反,就已经和她做了最后的了断了,从今往后,为了小皇子,娘娘,你的心肠不能再为任何人柔软了。”
美善蹲在钟离雪脚边,重重握住了钟离雪的手。
※
船头,张易辰伸手摘下几朵荷花,摆放在船板上,引来翠雀一群,啾啾唧唧,展翅刷翎,毫无畏惧人的姿态。
见白云暖从船舱里头走出来,张易辰一边抱着小老虎蹲在船板上,一边扭头对白云暖说道:“你瞧这群翠雀懒得,竟不肯飞,要咱们的船载它们到岸那边去。”
白云暖也蹲下身去,那群翠雀便刷的一声都飞向北去了,于是笑道:“谁说这一群翠雀懒了?不过是没遇着让它们勤快的人。”
“你以为你是那个让它们勤快起来的人?非也非也,你不过是那个让它们畏惧的人罢了。”
张易辰说着,逗弄小老虎,哈哈大笑起来。白云暖撅嘴无语,张易辰骁勇善战,嘴皮子竟也越发利索了。
“王爷什么时候如此能言善辩了?”
“多亏夫人你教导得好。”
张易辰再一次戏谑地笑,白云暖“噗”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宫女送了一个果盒过来,夫妻二人就着船头坐下,一边逗着小老虎,一边吃着果食,看轻舟穿梭于荷花丛,十分怡然自得。
船舱里,钟离雪收起了艳羡的目光,这样的居家幸福不是她钟离雪能够享有的,她的肩上压着沉甸甸的匡复家国的重担,容不得她再去眷恋任何小家子的情趣了。
待她报仇雪恨、匡国复家的那一日,白云暖的平淡生活的幸福还能存在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玉娃娃风波
这个夏天,因为白苹的死,白云暖过得很不舒心。虽然翰哥儿和凌哥儿都很乖巧可爱,没怎么让她操心,她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却总是感觉有一股忧伤从骨子里透出来。
她派人去洛县的兰芷悄悄探视过温鹿鸣和安宇梦,这两个好朋友除了忧伤,倒也平平静静地生活着。
偏安一隅,便不能再去打扰了。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过去,偶而,白云暖也会想起戚杰,不知道天涯海角,他过得可好。可是戚杰的行踪却不是她能打探到的。
张易辰的生辰在夏天,白云暖曾替瑶卿操持过生辰宴,却没有替张易辰操办过,因为张易辰的生日即便不是在战场上度过,也因为低调而不愿铺张浪费。
今年,白云暖想好好替张易辰热闹热闹。
生日那天,白云暖请了太子和狄闽一家,连同白振轩、杨沐飞等人小办了两桌酒。既不排场铺张,又显得温馨,张易辰也很是高兴,在宴客厅与太子和狄闽把酒言欢,白云暖则在另一间花厅里另辟酒席,款待女眷。
正是酒酣耳热之时,老院公捧了一个盒子进来,说是寿礼,白云暖命其打开,见锦盒里竟然装着两个交媾的玉娃娃,一时之间,面对桌上女客们投过来的质疑的目光,白云暖脸上很是挂不住,道了句:“谁送的这样不体面的礼物呀?”遂起身,将老院公领到了隔壁。
“怎么回事?”白云暖坐在屋子中央的大椅子上。手臂靠着椅子扶手,很是不悦。
老院公将那盒玉娃娃小心放到了桌上,垂着头汇报道:“是荷香坊的花魁行娘送来的。”
“荷香坊?”白云暖阿平绝倒。“我们雍王府的门槛什么时候那么低了,什么人都能将脏东西往这里头递?说吧,你收了她多少好处?”
老院公的脸刷一下红到了耳根,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元宝,放到玉娃娃的锦盒旁。
白云暖叹口气道:“你是王府里头的老人了,不该给王爷的脸抹黑的。也怪我,对你不够关心。听说你老伴儿最近身子不太好,这锭金子我替你还了那行娘,你重新到账房支一锭金子去。给你老伴儿买药,另外给自己也买点补品吧,你最近瘦了,人年纪大了。要爱惜身子。最重要是把心放宽。”
老院公又是懊悔,又是羞愧,感激涕零地去了。
白云暖唤了真娘进来,下巴抬了抬,指着桌上的玉娃娃和那金元宝,道:“打发个人,将这些东西送还给荷香坊的行娘。”
真娘见白云暖一脸愠色,也不好多问。将金元宝放到玉娃娃旁边,抱了锦盒下去了。真娘隐隐觉得不对劲。便去找老院公探问究竟,老院公道:“老奴也不是存心为了银钱给那行娘跑腿,只是听那行娘的口气,与咱们王爷好像十分熟络似的。”
真娘啐他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行娘是什么货色?荷香坊是什么地方?你居然说她与咱们王爷熟络?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狗眼瞎了?”
老院公因为自己理亏在先,面对真娘的斥责并不敢还嘴,只是提议道:“反正老奴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如真娘你去打探打探,也省得她逢人便说与咱们王爷熟络,败了咱王爷的名声。”
真娘不语,闷声去了。
真娘是花了一点心思去调查那个行娘的,她给了王府里心腹的一个小厮一点银子,让他去荷香坊里玩乐一把,那小厮喜滋滋去喜滋滋回,将自己在荷香坊里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真娘:“王爷的确与那行娘熟络,而且隔三差五就会去会那个行娘。”
小厮说完,就挨了一记真娘的拳头,“胡说八道,小心烂了你的狗嘴!”
那小厮道:“奴才去荷香坊里打听的,千真万确,绝不会有错的。那行娘现在是谁的客都不接,只伺候咱王爷一个。”
“上京城这般大,她口里的王爷难道就非得是咱们王爷?”真娘将信将疑,小厮道:“上京城里王爷虽多,可是雍王可就咱们府里头这一位呀!”
真娘还是决定自己前去荷香坊一探究竟。
真娘同府里的小厮借了一套男装穿上,又给自己粘了胡子,抱了那锦盒去了荷香坊。荷香坊是个迎来送往,最是狗眼看人低的地方,一见真娘的服饰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对她很是怠慢,最后听真娘自报家门说是雍王府里的家人,立即就被带到了行娘跟前。
一见行娘,真娘傻眼了。
眼前的风/尘女子,虽然浓妆艳抹,浑身散发出妖娆妩媚的风韵,真娘还是一眼认出了她:雨墨!
真个应验了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句话。
没想到洛县一别,竟会在上京相遇。
而雨墨逃命天涯,竟是堕/落风/尘。
此刻真娘打扮成男子,雨墨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兴奋地问:“是雍王让你来的?”
真娘还沉浸在自己震惊的思绪了,所以并没有想好如何撒谎,只是如实道:“是王妃让我来的,将姑娘的贺礼送还给姑娘。”
“那你们王爷看见过这贺礼了没?”
真娘摇头:“我们王爷根本不喜欢看。”
雨墨慢条斯理道:“你是你们王爷肚里的蛔虫吗?你们王妃都未必是,更何况你?你把这玉娃娃重新拿回王府,除非是你们王爷亲自送还给我,否则,我这送出去的贺礼是万万不会再收回的了。”
真娘怒道:“我们王爷何等样人,怎么会看上你这下贱的妓/女?你若再在外头乱嚼舌根,除非是你不想要你的舌头了。”
雨墨才不怕真娘的吓唬:“你们王爷隔三差五便会往我这屋里跑,整个荷香坊的人都可以作证,你一个下贱奴才狡赖给屌啊!”
真娘啐道:“我们王爷每夜都在府里陪王妃,又怎么会往你这下贱的地方里跑呢?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们家王妃是不会相信的。”
雨墨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怎么说金丝笼里的女人都犯傻呢?你们王爷晚上是回去府里陪你们王妃了,可是他白天在我这里啊!”
真娘心里咯噔了一下,雨墨见她面色不爽,又故伎重施,贿赂了真娘一锭金子。真娘心想,行娘就是雨墨的事情还是先回王府里禀告给白云暖才是。于是假意受了她的银子,重新抱着锦盒,离了荷香坊。
真娘一走,雨墨就啐了一口唾沫,嘴里骂道:“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还不是见钱眼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又见雨墨
真娘一到府里,就抱着玉娃娃去找白云暖。白云暖见她一身男子打扮,奇道:“你这是唱的哪出戏?”
真娘一边将假胡子撕下来,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放到锦盒上,道:“喏,她又贿赂我。”
“这行娘可真有钱,想来是在那行当里混得风生水起,难道你也步了老院公后尘,没见过金元宝还是怎么的,又把这脏东西抱回来了?”白云暖半认真半开玩笑。
真娘急道:“王妃,你猜那行娘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一个娼/妓是谁。”白云暖见真娘如此说话,实在有些不喜欢。真娘道:“雨墨!”
白云暖愣住了。雨墨这个名字要不是真娘提起来,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俨然前世里的人物,她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可是此刻,真娘又真真切切地提了起来。
“你可看清楚了,有没有认错人?”白云暖问。
真娘笃定:“我怎么会认错人呢?王妃,如今雨墨回来了,可怎么好?”
白云暖自然是知道真娘的担忧,昔日,真娘因为父亲娶了骆雪音做填房,怀恨在心,利用雨墨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刘郎中以及一些无辜的人的命便是毁在了真娘的妒忌里。真娘是幕后操手,雨墨是帮凶,真娘当然害怕雨墨的重新出现会坏了她如今安稳的生活。
“有我在,你放心吧。这一辈子我反正是纵容你了。”白云暖温婉一笑,真娘立时安心不少。
“可是雨墨她……”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闯进来。也活该她气数到了,更何况她的出现还牵扯到王爷。”白云暖蓦地目露寒光,现在她绝不容许任何人再来破坏她的幸福。
真娘立即将荷香坊中雨墨同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白云暖,白云暖一拍桌子,冷哼道:“一派胡言!真娘你信那个娼/妓的话吗?”
真娘摇头,“当然不信,但是事出有因……”
白云暖沉吟了一下道:“你派几个小厮乔装成嫖/客潜伏于荷香坊内。好好查查,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如此毁坏王爷的名声。”
真娘点了头。目光飘向桌上的锦盒,“那这玉娃娃……”
“先留着,另有用处。”白云暖的面上是深不可测的神色。一个贱婢,一个娼/妓。她怎么可能还由着她胡来?昔日的退让不过是看在心砚的面子上。而今这个贱婢一再挑衅,也就莫怪她不肯心慈手软了。
※
张易辰今日回府时,告诉了白云暖一件事:萨仁高娃病了。
“肃王妃病了,王爷可是要阿暖去探视?”
张易辰伸手刮了刮白云暖的鼻子,笑道:“提醒你该去,毕竟本王与肃王一母同胞,他再不好,亦是我的亲兄弟。他的王妃病了,我身为男眷。不好前去探看,你这九嫂,总该去的。”
“那阿暖去就是了,王爷何必说得如此牵强,好像阿暖很不识大体似的。”
张易辰却为难地摇摇头,道:“本王是想你去,又害怕你去呢!”
“为什么?”白云暖困惑。
张易辰支吾了很久,方才说道:“肃王妃的姐姐从蒙古到上京了。”
“娜仁高娃?”白云暖一怔。
张易辰点头,神色显得很落寞。
白云暖只好安慰他道:“肃王妃是她的亲妹妹,妹妹病了,做姐姐的来探望是情理中事啊!”
“可是听说会常住……”
“常住下来照顾妹妹直到病体康愈,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张易辰的煞有介事令白云暖有些忍俊不禁。
“可是,我担心你心里有想法。”
“只要王爷心里没有想法就行了。”
白云暖是真正舒心地笑了起来,张易辰时时处处替她着想,不能不令她窝心。
张易辰却道:“本王有没有想法,那要看本王是对什么人!”说着,一把将白云暖横抱了,白云暖猝不及防,本能用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一侧头,便对上了张易辰那燃着两簇小火焰的眼睛,白云暖已然知道张易辰接下来要干些什么,一边矫情着:“王爷,这是大白日呢!”一边用粉拳去捶张易辰的肩。
这样的欲迎还拒,在张易辰看来,无疑是挑逗,只会更加激起他雄性的欲望。他抱着白云暖急不可耐地走向大床……
兰麝细香闻喘息,此时还恨薄情无?
巫山云/雨后,白云暖软软地靠在张易辰怀里,轻声问道:“王爷可知道京城有名的‘荷香坊’?”
“是赏荷的地方么?”张易辰一脸懵懂而认真,“你是不是想要前去赏荷?”
白云暖囧,心里又不免开心,看来张易辰的确是未去过荷香坊,更为与那雨墨有什么瓜葛,那么就是不知是哪个居心险恶之徒冒用了张易辰的名号。
张易辰见白云暖忽而不作声了,便勾了她的下巴,问:“你怎么了?那荷香坊到底在哪里?荷花是不是开得很茂盛?我们选个日子一起去看吧!”
白云暖笑道:“夏天都快过去了,那荷花都谢了,明年夏天咱们再一块儿去吧!”
张易辰点头,复又道:“花谢了,还可以去挖藕啊!”挖藕也是很有意思的。”
“拜托,王爷,此时还未入秋,哪来的藕啊?”
“不是和王妃你先约着嘛!”张易辰嬉笑着,像个顽皮的孩童往白云暖怀里钻,白云暖怕痒,只好左躲右闪。
过了几日,真娘派去的小厮来回禀,告知那冒名顶替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瑶卿,叫白云暖又惊又怒。
同胞兄弟,歹毒起来一点儿都不亚于旁人。
“王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真娘问。
白云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
瑶卿有几日不到荷香坊去探雨墨了,非是玩腻了,雨墨的媚骨还不至令他三两日便腻味,男子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无论如何,就凭雨墨的床技,也足以令他神魂颠倒很长一段时日。
他之所以不大去荷香坊了,主要是因为娜仁高娃老是跟踪他。
萨仁高娃被瑶卿禁闭以后,乌兰和其其格想法子传了书信去蒙古,于是娜仁高娃便火急火燎地来了。
到了肃王府数日,大抵知道了瑶卿冷落萨仁高娃是因为外头有人了,可是跟踪了数日都无果,瑶卿是个奸猾的,半点把柄都让她抓不着。
正以为一筹莫展之际,白云暖却送了个大大的礼物给她。(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雨墨见雍王
瑶卿连着有几日不到荷香坊了,荷香坊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开始猜测他和行娘之间是不是情断了。失了这样一棵摇钱树,老/鸨最不开心了,每日里都问雨墨:“行娘,你是不是哪里把雍王得罪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来了呢?”
每日里都将这句话问上上百遍,雨墨烦了,没好气道:“妈妈,我可是您亲手调教的,您亲手给我挂的头牌,我有那么不识礼数吗?”
“你的功夫对于凡夫俗子自然有一套,可那是皇子,是王爷,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的儿子怎么了?难道比凡夫俗子多长了一条腿?寻常人两条腿,他还三条腿了不成?”雨墨的嘴巴从来是不让人的。
孰料,雨墨杏眼圆瞪,老/鸨不怒反笑了。堆满脂粉的老脸笑成一朵花,帕子朝雨墨身上一打,道:“行娘,你个小娼/妇,你不就是贪恋雍王多长了一条腿,才这么神不守舍的吗?”
雨墨在风月场上如鱼得水,立即会意老/鸨所指,翻了翻白眼,冷笑道:“我行娘是娼/妇,妈妈你是良家妇女,可是你这两家妇女怎么就偏偏养了我这么个小娼/妇呢?”
老/鸨自知口舌上不是雨墨对手,只能威胁道:“好了,我乖女儿,莫在妈妈跟前逞什么口谁之快了,我们开门做营生,赚钱才是王道。妈妈可是再给你一日时间,明日。那雍王再不到荷香坊内捧你的场,你就沐浴更衣,重新开张吧!”
老/鸨话音甫落。就有门首进来禀报说是雍王府派了大轿来抬花魁入府,雨墨立时笑逐颜开,得意洋洋对老/鸨道:“妈妈,您瞧瞧人家还是惦记着咱荷香坊的嘛!”
于是兴冲冲对镜梳妆,开橱选衣。
老/鸨急了,万一行娘被抬去王府,一去不返。她不就亏大发了吗?于是,忙不迭地阻止雍王府的小厮来拉人,道:“行娘可是我们荷香坊的花魁。不能这么随随便便被你们拉了走。”
小厮笑道:“妈妈好糊涂,既然是王爷看上的人,能少了妈妈你的好处?”说着将一个锦盒塞进老/鸨手里。老鸨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她一个妓/院老/鸨还能和皇帝的儿子抢人不成?颠了颠手里的锦盒。还挺沉。又想,行娘在荷香坊挂头牌的日子也攒下了不少家私,横竖别让她带去就是了。
于是,亲送了雨墨上轿,才打开那个锦盒,见是一对交/媾玉娃娃,老/鸨一时乐了起来。又忙着叫人去清点雨墨房里的贵重物品。
※
雨墨盛装打扮,坐在轿子里。一时乐滋滋,喜不自胜。
约摸行了一个时辰。轿子停在了一座豪宅前。雨墨从轿子上下来,府门的牌匾上赫然“雍王府”三个字,不由大喜。果真是雍王接她回府了。
小厮引着她从旁边偏门入内,一路上,她设想了无数种与王爷别后重逢的情景,都说小别胜新婚,王爷定然是会拉着他行鱼水之欢的。雨墨一想到即将迎来的巫山云/雨,不由浑身发热起来。
小厮领着她到了一座园子,便自去了。
雨墨站在园子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奈何寻不到半个人问。好不容易,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回转身,但见远远的,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走了过来,她一时错觉,以为是瑶卿,便兴奋地迎了上去,一把搂住那男子,喊道:“王爷!”
张易辰正闷头走着,猛不丁被人来了个熊抱,而且是身上散发着浓郁呛鼻香味的女子,不由大恼,一把推开她道:“大胆,是谁如此无礼?”
张易辰力道大,雨墨被推出老远,一下摔倒于地。定睛方才看清,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在荷香坊里与自己颠鸾倒凤的那位,不过生得仪表堂堂,俊朗不凡,倒不在那位之下。
张易辰也看清了地上的女子,浓妆艳抹,一双眼睛透着精明与不安分,立时心生厌恶,皱眉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雍王府内?”
雨墨已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地方,一边得意道:“本姑娘可是雍王爷的女人,你是哪根葱,竟敢对我不敬?”
张易辰惊了,怒了。
“你说什么?你是雍王爷的女人?”真真是哭笑不得。
雨墨却下巴一抬,得意道:“不错,你要是识相,不想得罪了雍王爷,就立即向姑奶奶我道歉!”
张易辰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近乎厚颜无耻的女子,完全懒得开口。
白云暖扶着真娘的手,从花荫中缓缓走来。适才她已将雨墨和张易辰的小插曲如数看在眼里,让雨墨自取其辱的时候到了。
“王爷,是谁惹你生气了?”白云暖笑吟吟走到张易辰身边,手抚在张易辰胸口,做出安慰的姿态来。继而再把面孔郑重地调向了雨墨,“行娘,别来无恙?”
雨墨向后趔趄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白云暖,以及她身边的真娘。
“小……小姐……”雨墨喃喃唤道。
“雨墨,你既然改名行娘,也该对小姐改口,称一句王妃了。”说话的是真娘,笑吟吟,一副温柔好人的样子,却令雨墨激灵灵一凛。
“王……王妃?”
“不错,咱们小姐现在可是雍王府的王妃呢!”
“雍……王?”雨墨牙齿打颤,把目光调向张易辰,问真娘道:“他是谁?”
“你也听到了,王妃适才唤他王爷,这雍王府内除了雍王,难道还有其他王爷不成?”真娘始终很有耐心地解释。
雨墨一头雾水,眼前的男子才是雍王,那那个与她鸳鸯被里成双成对的又是谁?
“阿暖,她是谁?”张易辰轻鄙地瞟了雨墨一眼。
白云暖道:“王爷息怒,她是我洛县的一位同乡,与十三弟有些瓜葛,所以今日特来王府,想随我一起去肃王府将那些瓜葛了了。”
听白云暖如此说,张易辰更加瞧不起雨墨,不愿再看她,只是对白云暖道:“既然如此,你们早去早回,还有真娘,照顾好王妃。”
白云暖和真娘福了福身子,送走张易辰,这才转身看雨墨。
雨墨不免有些紧张,白云暖笑道:“几年不见,雨墨变漂亮了。”
雨墨看着白云暖的笑容,心里莫名紧张,她知道白云暖不可能真心对她好的,这笑容之下藏着阴谋。
“你们要怎样?”雨墨颤声问。
白云暖收了笑容,淡淡道:“在京城,败了雍王这么久的名声,也该还原事情真相了,带你去见你朝思暮想的那个王爷吧!不过他不是雍王,是肃王!”
“肃王?”雨墨一颤。(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雨墨之生死劫
肃王府萨仁高娃的房内,娜仁高娃坐在床前,从乌兰手中端过了一碗药,黑色的药汁散发苦涩的气息,冒着白色的热汽。
娜仁高娃舀了一汤匙药汁,在嘴里呼到凉了,才喂给萨仁高娃。萨仁高娃的情绪很波动,时好时坏的。要不是自己接到乌兰的信及时从蒙古赶来,她都不敢想象萨仁高娃会被肃王折磨成什么样。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父王和皇帝当初是想把她指婚给肃王的,肃王自己挑了萨仁高娃,原以为会对萨仁高娃温柔体贴,谁知竟是拳打脚踢加上禁闭、冷暴力。
萨仁高娃因为被肃王施了家暴,受了刺激,整个人都情绪萎靡的,娜仁高娃照顾了这许多日,精神才有些好转,但一到夜晚就会哭,害怕,娜仁高娃只好陪着她睡。
此刻,娜仁高娃喂萨仁高娃吃了药,看着妹妹消瘦的容颜,不免心疼,咬牙切齿道:“可恨我不知道肃王到底是勾搭上了哪个女人,否则我一定要叫那女人好看,把肃王加诸在妹妹身上的,全都要让她也尝一尝!”
娜仁高娃心里郁闷不平,继而便有丫鬟来报说:“雍王妃来看望肃王妃了。”
娜仁高娃一凛,一时之间心绪复杂。
白云暖来了,素服素颜,十分低调,却自有一股清流之美。娜仁高娃冷冷地见过了,白云暖也不以为意,好心地安慰了萨仁高娃几句,便拉了娜仁高娃的手。那玉白的手腕上尚有一道褐色的疤痕。没想到,当日为王爷割脉,伤疤还没有化干净。于是让真娘拿了一支药膏。递给娜仁高娃道:“这药膏对公主的疤痕或许有些好处,公主如果不介意,就收了吧!”
白云暖不是讨好,是诚心的。
而女孩子大抵都是爱美的,娜仁高娃竟没有清高地拒绝,而是接受了。
白云暖心想,肌肤上的疤痕尚有药可治。心里的疤痕就未必了。不知这娜仁高娃对雍王是否还是存了心思。
娜仁高娃面对白云暖总是还有几分别扭在的,白云暖也不愿与她久处,便道:“我今日到肃王府。一来探望肃王妃的病情,二来嘛,我要送公主一样礼物。”
娜仁高娃扬了扬手里的药膏:“是这药膏吗?娜娜在此谢过雍王妃的心意了。”
白云暖风清云淡,笑道:“这算什么礼物。本王妃要送的礼物一定是要让公主称心满意的。”说着。让人将雨墨带了进来。
雨墨一见一屋子的女人,不禁头皮发麻。看来白云暖说带她来见肃王爷是骗她的了,她这是要将她交给肃王妃处置的呀!
雨墨着急地想要向外逃,却刚跑没几步,又被人拉了回来。一个婆子对着她的腿部狠狠一脚,她便跪在了地上,又有人上来架住她的膀子。她屈辱喊道:“你们到底要怎样?”
白云暖不理她,而是对娜仁高娃道:“你到上京这数日。寻而未果的人,我替你找来了。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娜仁高娃盯着地上一身风尘之气的雨墨,早已怒云顿起,而雨墨已经隐隐觉得不妙。她乞求地看着真娘道:“真娘,看在往日我们的交情上,救我!”
真娘哪里肯理会她?扶着白云暖径自离去了。
雨墨绝望地看着真娘和白云暖离去的背影,一扭头便对上了娜仁高娃喷火的眼神,她硬生生打了个寒战,立即战抖抖说道:“我是冤枉的,她们胡说,她们和我有仇,她们故意报复我,我不认识肃王爷,真的!”
雨墨此时只想自救,娜仁高娃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冤枉的,等你见过了肃王爷,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雨墨被拖了下去,暂时关了起来。
萨仁高娃一直看着适才的一幕,等雨墨被人带下去,她便懵懂地问娜仁高娃:“姐姐,她是谁?”
娜仁高娃走到床边坐下,抱住她道:“一个坏女人,不过有姐姐在,一定不会让她欺负你的。”
萨仁高娃瑟缩在娜仁高娃怀里,喃喃道:“姐姐,一定要打死坏人!”
娜仁高娃抱紧了妹妹,重重点了点头。贱人当然要死,而且要不得好死,不过不是现在。无论如何,萨仁高娃是因为她才嫁肃王的,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她。
※
白云暖离开肃王府时,在肃王府大门口遇到了瑶卿。瑶卿身着华美的袍子,却是心神不安。今日,他趁着娜仁高娃不备,偷偷去了荷香坊,荷香坊的老/鸨疑惑地对他说道:“王爷不是将行娘接到王府去了吗?怎么又到荷香坊来找人呢?”
瑶卿的心“咯噔”了一下,行娘到底是被谁接走的?老鸨说的雍王府的人,到底是九哥派去的,还是娜仁高娃派去的,不得而知。他又不敢贸然闯到雍王府去,只能先回肃王府。一到肃王府大门口,便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出来,为首的一袭白衣,姿态聘婷,竟是白云暖。
白云暖也看见了他,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十三弟!”笑容得体,很有嫂子的风范。
瑶卿不得不拱手见过:“九嫂,是什么风将您吹到肃王府来了?”
白云暖打量着瑶卿人模人样一表人才的姿态,想起他却用张易辰的名字去妓/院嫖/宿,心里便老大不乐意,但面上依旧不显山露水,道:“都怪九嫂平时足不出户,连弟妹病了这许久都不知道,今儿个听你九哥说起,便赶紧过来探视了。弟妹的气色很不好,看起来十分憔悴,十三弟许是太担心弟妹的缘故,怎么人看起来也如此怏怏不振?”
常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白云暖好言好语。一时叫瑶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道:“让九嫂操心了。”
孰料。白云暖却话锋一转,笑容也诡异了起来,道:“弟妹的病尚且有太医,只是十三弟若有心病,怕是太医也看不好吧?”
瑶卿面色一凛:“九嫂,此话怎讲?”
白云暖边扶了真娘的手,边向府前大道上停着的轿子走去。边走。边故意和真娘道:“诶,真娘,这都要入秋了。天气还是这般热,荷香坊的风吹着,兴许能凉快些。”
真娘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白云暖已上了轿,一行人远去了。瑶卿的笑容僵住。彻底僵在了原地。
白云暖知道荷香坊。那行娘莫非是被她接走了?行娘失踪,白云暖突然造访肃王府,难道她是将行娘送到肃王府来了。
瑶卿猛然一惊,袍子一甩,疾步进了肃王府。
先是到了正房,房内,萨仁高娃正在安睡,乌兰和其其格如两只寒毛林立的公鸡。紧张地挡在了床前。她们许是怕他再打萨仁高娃,瑶卿很是不耐。甩袖出了正房,乌兰和其其格才松了一口气。
瑶卿在园子里六神不安地走来走去,忽然听到有女子呼救的声音,他循着声音走去,一直走到了柴房。柴房的门紧锁着,里面呼救的正是行娘的声音。
他立即喊道:“行娘,是你吗?”
“王爷!”黑咕隆咚的柴房里,雨墨忽然听到瑶卿的声音不由大喜,她道:“王爷,是我,行娘!”
瑶卿立即去踹那柴门,可是那锁竟纹丝不动,四下里又连一个鬼影都没有,瑶卿焦急道:“行娘,你等着,本王立即找人来开锁!”
雨墨立即回应他:“王爷,这里面黑咕隆咚的,行娘害怕。”
“你放心,本王很快便会回来。”瑶卿说着,疾步离去。
一直看着瑶卿消失在院子里,娜仁高娃这才闪出来,目光阴郁得犹如深海。白云暖送来的女子果真便是肃王在外头沾惹的姘头。看着瑶卿急匆匆的样子,娜仁高娃气就不打一处来。外头的野花野草,他倒是心疼,家里的正妻,她却拿去当出气筒。
娜仁高娃咬了咬唇,立即掏出钥匙开了大锁。柴房内,雨墨听到开门的响声还以为是瑶卿这么快便来了,刚喊了句“王爷”,便有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亮,雨墨看见了一个穿着蒙古族服饰的女子,眼睛瞪得老大,一脸冷若冰霜。
她只觉脖子上一凉,刚想张口叫喊,一条布巾便将她的嘴巴塞了个严严实实。
“跟我走!如果不想马上就死,就给我老实一点!”娜仁高娃一边恐吓,一边将雨墨拉了起来。
雨墨已觉到脖子上传来丝丝的疼,想来在拉扯中,那薄薄的刀片已划破了她的皮肤,若再切近喉管,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遂不敢挣扎,跟着娜仁高娃沮丧地出了柴房。
瑶卿叫了小厮,拿了斧头赶到柴房时,早已人去屋空。
瑶卿心里一惊,怀疑是不是萨仁高娃将行娘藏起来了,可是先前自己去正房看过,萨仁高娃明明在午睡,难道是……瑶卿蓦地想到了娜仁高娃。
娜仁高娃的闺房,瑶卿岂能随意踏入?
他到了娜仁高娃屋外时,早有娜仁高娃带来的蒙古丫鬟吉雅拦住他的去路,说是公主正在睡觉,王爷不能擅闯!
瑶卿心里捉急,依然硬闯了进去,嘴里呵斥道:“这是肃王府,不是你们蒙古,少给本王来这一套。”
一脚踹开吉雅,进屋时,却见娜仁高娃酥胸半裸,披头散发从床上坐起身来,瑶卿只好背过身去,说了句“抱歉”,又退了出来。
大床后面,雨墨眼睁睁看着瑶卿离去,想喊却又喊不出口。
瑶卿走得一小会儿了,娜仁高娃立即命吉雅关死房门将雨墨从大床后面拉了出来。
一阵皮肉之苦再所难免,娜仁高娃是拿了自己的皮带狠狠抽打雨墨的身子,一边打一边咒骂:“我让你当狐狸精!我让你迷惑王爷!我让你们合伙起来欺负王妃!”直打得雨墨皮开肉绽了,方才解了心中一口恶气。
可怜雨墨身上的衣服已被血水浸湿,嘴里却塞着东西,发不出呼救声,只能如一只濒死的困兽呜呜地低声哀鸣。
吉雅问:“公主,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处置她?”
娜仁高娃恶狠狠地看了雨墨一眼,雨墨立即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娜仁高娃踢了她一脚道:“留着她,对王妃只有害处!”
吉雅点头道:“奴婢懂了。”
雨墨听着主仆二人对话,不禁心惊肉跳,不知这心狠手辣的两个蒙古女人会怎样处置自己。她从她们的眼神里看到了仇恨,看到了邪恶,看到了不除不快的决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逃命
雨墨是拼了命才从吉雅手里逃脱的,吉雅原用马车将她运出肃王府,欲寻一偏僻处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灭迹,孰料雨墨是个极端狡猾的,在马车上趁着吉雅在前头驾车时,便已偷偷挣脱了绳索,待吉雅不注意,跃窗而逃。
只因为不想死,便拼死一搏。
她没往郊外跑,直往城内跑,想着人多热闹的地方,吉雅便不能对她下手了。大约跑了半个时辰,方跑回城内,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雨墨害怕自己被吉雅追上,便想也不想钻上了那辆马车。
她躲在马车里,抓紧窗帘,透过缝隙看着吉雅驾着马车从旁边经过,彻底走远没有掉头,她才舒一口气,瘫软在马车的长椅上。这才发觉浑身疼痛难耐,那两个蒙古女子实在是下手太狠了,白云暖实在是居心险恶,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太狠,还好她命贱,总算是又逃过一劫了。
正准备从马车上脱身,车帘一挑,竟然上来一个男子。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雨墨眼明手快,“噗通”往男子跟前一跪,扯着他的衣角,哭道:“少爷救命啊!”
白振轩一听这一声“少爷”的呼唤才认出眼前狼狈至极的女子竟是雨墨,多年不见,雨墨和从前比起来,五官长开了,显得成熟,但衣服上斑斑的血迹遮掩了原本的风韵与媚态。
白振轩扶起她道:“雨墨你怎么在这里?”
雨墨是真的哭起来,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她哪里肯起来,只是一味恳求道:“少爷,看在雨墨曾经伺候您一场的份上。看在我那死去的姐姐的份上,原谅雨墨曾经做过的傻事蠢事,送雨墨离开上京吧!”
白振轩蹙眉,雨墨还不知心砚借尸还魂一事,他也不会告诉雨墨,免得从此又被狗皮膏药般缠上,因为雨墨毕竟是心术不正之辈。但她是心砚的亲妹妹。他不能见死不救,于是道:“今夜先找家客栈让你住下,明日我备了银两送你出京。”
雨墨千恩万谢。于是白振轩当夜安顿了雨墨。次日便又送了三百两银子和几套衣裳到客栈,雨墨三跪九叩拜别了他。雨墨当年逃亡到京城,如今竟又从京城逃亡出去,实在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雨墨是经过利弊分析才决定逃离京城的。
瑶卿不管是雍王还是肃王,都不是她的靠山。
烟花场上,看惯了虚情假意,她能对男人们付出肉体,但不会傻得对谁都付出感情。
京城有白云暖,京城更有娜仁高娃,所以她再无立足之地,逃之夭夭才是上策。
至于白振轩的施以援手。只能说她雨墨命不该绝。
雨墨离开京城,雇了辆马车一直走。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连赶了半个月的路,到了一座小城,方才敢停步整顿休息。她不知道吉雅并不敢向娜仁高娃禀报说自己逃脱的事情,她只是告诉娜仁高娃事情已办妥,一切天衣无缝,处理得很干净,而瑶卿对一个风/尘女子又哪里会真正放在心上,找了几日未果,那么她这个人消失便也就消失了,所以她这一路奔逃其实可以如游山玩水般闲然自得的,可是这一切她全都不知道,所以她逃得像一只过街老鼠,抱头鼠窜,十分狼狈。
雨墨更不会知道,她到了这座陌生的小城,以为人生地不熟,一切可以重头来过,她可以改名换姓,从头活起,谁知她在遇到白云暖、真娘和白振轩等一系列故人之后,又遇到了章乃春。
※
上京城里的娜仁高娃以为替妹妹报了大仇,又蒙白云暖所赠膏药使手腕上的疤痕消失,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一趟雍王府,亲谢白云暖。
张易辰知道娜仁高娃要来,便征求了白云暖的意见:“你若不想见她,我们就派人去肃王府捎个信,打发了她便是。”
白云暖道:“她都不畏惧见我们,我们又怎能畏惧着不肯见她呢?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又不理亏,总之不该是我们避让。”
张易辰便道:“你既然心胸豁达,那本王若矫情,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但是你见她可以,本王实在是不想见她了。”
所以娜仁高娃到雍王府拜访那日,张易辰躲出去了,推说是有公务要处理。于是,白云暖独自接待了娜仁高娃。
其实两个女人之间能有多大仇多大怨呢?不过是因为爱着同一个男人,便成了情敌。
白云暖是包容的,而娜仁高娃身为蒙古的女子,更是奔放好爽。因为联手弄过雨墨的事情,二人见面竟没有向从前那样红着脸,而是能心平气和地攀谈了几句。
娜仁高娃给白云暖的孩子们准备了许多礼物,都是蒙古小孩们常玩的玩具。翰哥儿已两周半了,见通人事,很是灵丽,得了那些玩具便和凌哥儿一起玩,还能拿着玩具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逗弄凌哥儿,凌哥儿虽然不过几个月大,可是笑声却如银铃一般。
孩子们高兴,白云暖便显得开心,甚至坦诚心扉问娜仁高娃道:“萨仁高娃是妹妹都已经嫁入了,公主身为姐姐,为什么尚不考虑终身大事?”
娜仁高娃垂头不语。
白云暖道:“公主是还念着王爷吗?”
娜仁高娃表情微微一滞。
白云暖便已了然,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非是我心眼小,容不得人,而是王爷他向来没有纳妾的心思,况你身为蒙古公主,总不能让你屈居我之下?王爷身边原有个晴姨娘,你也是见过的,她一心扑在王爷身上,王爷却不肯多看她一眼,以至如今落得疯癫的下场。王爷样貌俊朗不凡,性情又是极有魅力的,对妻儿也甚是温柔,所以他容易让女子为之倾倒,可是但凡有女子爱上他,皆如飞蛾扑火,王爷之所以对你绝情,实是因为他不想将来让你受伤害,步了晴姨娘的后尘,所以,娜娜,你可以理解王爷的苦心吗?即便你情到烈时,为爱割脉,他亦不为所动,因为长痛不如短痛。”
白云暖开诚布公的话令娜仁高娃沉默了许久,她心里是翻江倒海无法平静,可是面上还是强自镇定,岔开话题道:“我想起我这次入京还没有去拜访过戚雪呢!听说她已诞下皇子,封了贤妃。昔日里,她和王妃你交好,与我也甚有交情,过几日,我父王便会从蒙古来京,届时,我们在蒙古驻京馆驿里设宴款待,还请王妃和贤妃娘娘能够赏脸一起来呢!”
白云暖笑得有些落寞,她和戚雪早就不交好了,但嘴里还是道:“敢情好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又见章少爷
雨墨决定在那座新的小城落脚,白振轩资助的三百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于是她想着重操旧业,寻了一家妓/院开张。不料想,接客不到半个月时间,竟就遇到了章乃春。
章乃春当年伤心欲绝离开洛县之后,随父母举家迁移到此处,重新开始营生。生意是做得风生水起,但吃喝嫖赌的本性便也回复过来。虽然始终没有娶正室,却是继紫藤之后又纳了几房妾,通房一大把,还是不忘隔三差五往青/楼妓/院里头逛荡。
遇到雨墨,大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思。
二人滚了床单之后,便是叫了酒菜,边吃边聊。
章乃春问:“你家小姐可知道你沦落风/尘?”
雨墨心想,白云暖恨不能她死了,才不管她是不是堕落风/尘呢,但素知章乃春爱慕白云暖,嘴里便假惺惺道:“不忍让小姐知道,她栽培了我一场,是我自己不争气,她若知道我目前的景况,一定会心里添堵的。”
“你是个好女子,只是这风尘之地腌臜,恐侮了你,不如你跟我回章府吧,不愁吃不愁穿,不比在这种地方任人蹂躏得好?”
雨墨喜出望外,但还是假意推辞道:“章少爷心中一直爱慕着我家小姐,雨墨怎能占了我家小姐的便宜?”
“就是因为你家小姐,我才不想看着你继续在这烟花柳巷里堕落。”
于是雨墨随章乃春回了章府,做了章乃春的第九房小妾。
雨墨数来数去。章乃春身边的女人除掉那些通房不算,也就八个小妾,为什么他要称呼自己为小九呢?章乃春不喜欢喊大家名字。全部喊数字,依次按进门时间的早晚,喊“老二”、“老三”、“老四”……喊到雨墨时,便是老九。老二是入门最早又生下了一个儿子的紫藤,老大的人选却一直悬空着。
因为雨墨是新欢,又深谙床上之术,所以章乃春竟有好长一段时间。只宠幸雨墨一人。
耳鬓厮磨之后,雨墨便会问章乃春:“为什么爷你一直不肯娶个正室,或者将紫藤扶正呢?”
章乃春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巴里却一本正经说道:“那个位置本来是要留给你家小姐的。”
“可是我家小姐已经嫁到了京城,做了雍王妃……”
“所以宁缺毋滥。”
章乃春腾地坐起身。问雨墨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回家来吗?”
“为什么?”
“和当初我纳了紫藤为妾是一样的心思。你们都是阿暖身边的丫鬟,这一辈子,我与她不得同鸳被,能和你们肌肤之亲,便觉得与她靠近了许多……”
这是怎样卑微到近乎变态的心思?雨墨很是震撼。她心底里闪过许多邪恶的念头,如果章乃春入京重新纠缠白云暖,那么白云暖是否还能如此安哉地做着她的雍王妃?
于是她信口说道:“那爷你为什么不去京城呢?去了京城,不是与我家小姐靠得更近了?”
章乃春讶异地看着雨墨:“紫藤她们都害怕我去京城。你竟然支持我去?”
雨墨道:“为什么不支持?爷你这些年如一日般地爱着我家小姐,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爱情。雨墨身为爷的女人,当然要支持爷呀!”
“可是去了京城又能怎样呢?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靠近呀!爷不是说过纳我和紫藤为妾,是为了感觉和我家小姐靠得近一些,那为什么不去京城呢?那样就可以靠得更近了。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呼吸一片空气,可能你从风里吸进去的一口气是我家小姐吐出的一口气,所以哪怕这辈子不能与我家小姐成双成对,但是在最近的地方默默守护不是一件更美好的事情吗?”
章乃春几乎忘形地抱住了雨墨,狂亲个不停,嘴里含糊不清道:“雨墨,你真是我的小心肝!”
“爷的心肝宝贝永远只有我家小姐一个,雨墨只愿能做爷肚子里一条蛔虫,为爷分忧解难,便心满意足了。”雨墨娇滴滴地说着,把个章乃春说得心花怒放。
自此,更加冷落其他人,只宠幸她一人。
※
蒙古王要于八月中秋抵京,娜仁高娃等不及,便在乞巧节时便与钟离雪见面,并邀请白云暖一起。白云暖没法,只好前去。
张易辰不放心道:“还是别去了吧!”
白云暖摇摇头:“难道还躲她一辈子,上一回皇祖母赐宴,不也与她见面了,只要我不去招惹她,定也能相安无事的。”
张易辰便对随行的丫鬟和真娘千叮万嘱的,于是白云暖一行便入宫去了。
往年七月七,宫里妃嫔们首先会在百子池畔,奏于阗乐之后,用五色彩缕,互相绊结起来,叫做“相怜爱”。随后,宫中的宫娥彩女们,一起到闭襟楼上,大家学习穿七巧针乞巧。钟离雪入宫后,能把生的菱藕雕刻成各种奇花异鸟呈献给皇上,皇上把这些小玩意在晚上随手放置在宫中的桌角上让宫女们摸黑寻找,这种游戏就叫做“斗巧”。
钟离雪最擅长兰夜斗巧,于是七夕那晚,皇帝便会留宿在海棠苑里。今年,因为娜仁高娃入宫,和白云暖一起陪钟离雪过七夕,皇帝便去了其他妃嫔处。
白云暖还是第一次见到钟离雪的孩子,乍一看那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好有福相,可是就是觉得生得和中原人氏不太像,或许是母亲的遗传太过明显了吧。
白云暖在心里想。她给那孩子带了一些礼物,娜仁高娃也给那孩子准备了许多玩具。
碍着娜仁高娃在场。白云暖和钟离雪之间保持着客气,尽量不把那微妙的敌意表现出来。
“拜织女”是少女、少妇们七夕节的节目。如果是普通民间的女子,她们大都是预先和自己朋友或邻里们约好五六人。多至十来人,联合举办。举行的仪式,是于月光下摆一张桌子,桌子上置茶、酒、水果、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鲜花几朵,束红纸,插瓶子里。花前置一个小香炉。那么,约好参加拜织女的少妇、少女们,斋戒一天。沐浴停当,准时都到主办的家里来,于案前焚香礼拜后,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一面吃花生。瓜子,一面朝着织女星座,默念自己的心事。如少女们希望长得漂亮或嫁个如意郎、少妇们希望早生贵子等,都可以向织女星默祷。玩到半夜始散。
海棠苑里,钟离雪也命宫女们摆好了香案,放上菱角、棋子饼、金钱饼、花生等祭品,焚香而拜。
夜空中,月亮有些朦胧。星星眨着调皮的眼睛。
白云暖三人并肩而站,钟离雪站在最中间。双手合十,默默看着天际。
娜仁高娃道:“哪一颗是织女星啊?”
白云暖答:“最明亮的那一颗。”
于是三人的目光寻到了织女星,皆都虔诚地拜了几拜。
娜仁高娃问:“适才你们两个都求了什么?”
钟离雪道:“民间的女子们拜织女皆是为了求个如意郎君,而我和雍王妃都已嫁作人妇,还能求什么呢?唯一还能许愿祈求的,便是公主你了。或许公主你可以祈求织女保佑你嫁给心头所想的那个人……”
钟离雪话中有所指,白云暖有些不悦,不待娜仁高娃开腔,便道:“少女们求如意郎君,少妇们可以求再生贵子。”
娜仁高娃忙圆场,道:“对对对,各有所求。”
其实她心底里从没有打消对张易辰的念头,所以在此刻她不禁重重地在心里恳求天上的神明让她得偿心愿,又怕白云暖看出心悸来,只能佯装出心无城府的笑容。
拜完织女星,三人于月下小坐,娜仁高娃央着白云暖给她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中原耳熟能详,可是在蒙古却不能听到,白云暖讲得娓娓动听,娜仁高娃听得津津有味。
在海棠苑的园子里,看着月光下的白云暖,娴静而美好,娜仁高娃突然有些明白张易辰为什么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美丽的女子,莫说男子,就连自己对她亦是动心的。
白云暖饱读“强金阁”里的诗书,所以讲起故事来,不只是单纯的故事,还能引经据典,令娜仁高娃听得很是痴迷。她道:“‘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跤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晚彼牵牛,不可以服箱。’这是最早说到织女的文字,只是其中虽有比喻,但缺乏故事,而‘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涕泣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段里已具有牛郎织女故事的基本轮廓了。再后来,有位诗人写了一首《月蚀诗》,就生动描述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白云暖拿笔在宣纸山默写了那首《月蚀诗》:人间一叶梧桐飘,蓐收行秋回斗杓。神宫召集役灵鹊,直渡银河云作桥。河东美人天帝子,机抒年早劳玉指。织成云雾紫绡衣,辛苦无欢容不理。帝怜独居无以娱,河西嫁与牵牛夫。自从嫁后废织纤,绿鬓云鬟朝暮梳。贪欢不归天帝怒,谪归却踏来时路。但令一岁一相见,七月七日桥边渡。别多会少知奈何,却忆从前恩爱多。勿勿万事说不尽,烛龙已驽随义和。桥边灵官晓催发,令严不管轻离别。空将雨泪作沱沲,泪痕有尽愁无歇。我言织女君休叹,天地无穷会相见。犹胜姮娥不嫁人,夜夜孤眠广寒宫。
白云暖的声音如和风细雨,如月光轻柔,娜仁高娃竟在那温柔里沉睡过去。
“今夜,谢谢贤妃娘娘的款待,娜仁高娃公主就留宿在海棠苑里,阿暖就先告辞离宫了。”
白云暖的言语没什么不周之处,礼数也周到无比,可是在钟离雪眼中却是客气到生分,如隔了一道透明的却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钟离雪也起了身,道要亲送白云暖,被白云暖拒绝了。
“夜已深,娘娘早些休息才是。”
看着白云暖寂静离去的背影,钟离雪的心绪又开始复杂。如果白云暖不是张易辰的妻该有多好?或许她会努力挽回她们之间情谊,可是她是张易辰的女人,是她的情敌,是她嫉妒的对象,所有白云暖这辈子享有的幸福,都是她钟离雪今生今世求而不得的,所以她和她注定做不成朋友。
钟离雪把目光投香桌案上睡到黑甜的娜仁高娃,喃喃问道:“她是你的情敌,是你应该嫉妒与生恨的对象,你怎么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就接纳她?”
钟离雪咬紧了牙关,目光如天上飘过的乌云一般阴郁。
※
真娘见白云暖终于踏出了海棠苑的宫门,这才松了一口气,拿着披风迎上去,道:“王妃,你可出来了,王爷已经派人来催过几次了,可恨那美善俱不让人将消息递进去。”
白云暖整了整披风,扶着真娘的手,走向马车,道:“别担心,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其实她心眼儿也没那么坏,至少今夜没在我身上动什么手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奴婢可不敢忘,上回王妃就是在这海棠苑里出了事,差点和戚杰一起被处死的呢,要不是王爷开明,王妃才逃过一劫,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真娘心有余悸,白云暖伸手拍拍她的胸口,道:“安啦,我是打不死的金刚娃娃。”
说着,冲真娘笑了笑,真娘“噗”也笑了起来。
※
马车顺利地出宫,顺利地抵达了雍王府。
车子停下来,车帷被揭开,小黄门手提着灯笼,放了凳子让白云暖下车。
两尊石狮子间的台阶上站着长身玉立的张易辰,一见到白云暖从马车上下来,他便上前一把抱起了白云暖,向府内走去。
“终于回来了,让我好等。”张易辰道。
白云暖伸手勾着张易辰的脖子,心里暖流涌动。
真娘和丫鬟们看着王爷和王妃恩爱的背影,全都欣慰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王爷夫妇过七夕
安品园的园子里,香案、祭品、香炉一应俱全。
张易辰一直将白云暖抱到了园子里才放她下来。
白云暖看着眼前一切,问张易辰道:“王爷今夜也拜织女了吗?”
“我的王妃被别人霸占去了,本王只好和本王的孩子们过这七巧节了。”张易辰孩子气地撅嘴,令白云暖有些哭笑不得。
“瞧你委屈的,七月七除了拜织女之外,不还可以拜魁星吗?”
俗传七月七是魁星的生日。魁星文事,想求取功名的读书人特别崇敬魁星,所以一定在七夕这天祭拜,祈求他保佑自己考运亨通。魁星爷就是魁斗星,廿八宿中的奎星,为北斗七星的第一颗星,也魁星或魁首。士子中状元时称“大魁天下士”或“一举夺魁”,都是因为魁星主掌考运的缘故。
根据民间传说,魁星爷生前长相奇丑,脸上长满斑点,又是个跛脚。有人便写了一首打油诗来取笑他:“不扬何用饰铅华,纵使铅华也莫遮。娶得麻姑成两美,比来蜂室果无差。须眉以下鸿留爪,口鼻之旁雁踏沙。莫是檐前贪午睡,风吹额上落梅花。相君玉趾最离奇,一步高来一步低。款款行时身欲舞,飘飘度处乎如口。只缘世路皆倾险,累得芳踪尽侧奇。莫笑腰枝常半折,临时摇曳亦多姿。”
然而这位魁星爷志气奇高,发愤用功,竟然高中了。皇帝殿试时。问他为何脸上全是斑点,他答道:“麻面满天星。”问他的脚为何跛了,他答道:“独脚跳龙门。”皇帝很满意。就录取了他。
魁星的传说,白云暖是昔日从强金阁的藏书里看来的,所以此刻娓娓道于张易辰跟前,复又道:“所以,王爷带着翰哥儿和凌哥儿拜魁星真正是应了乞巧节的景的。”
张易辰摸着自己的鼻子,道:“本王的王妃学富五车,引经据典。真叫本王无言以对。不过本王倒是听过关于魁星的另一个传说,和王妃你讲的这个传说可是完全不同的呢。”
“说来听听。”白云暖来了兴致。
张易辰道:“据说魁星爷生前虽然满腹学问,可惜每考必败。便悲愤得投河自杀了。岂料竟被鳖鱼救起,升天成了魁星。因为魁星能左右文人的考运,所以每逢七月七日他的生日,读书人都郑重地祭拜。”
白云暖摇头:“这个故事不祥。还是我的故事好。”
张易辰笑道:“不过本王的儿子们可是皇孙。无需考功名,只要努力学习,或文或武,将来都有施展报复,保家卫国的时候。”
白云暖假意皱了皱眉:“王爷真是自大。”
“你干挤兑本王?”张易辰不依了,伸手放到嘴边呵气,便要去挠白云暖的胳肢窝,白云暖撒腿便跑。二人便在园子里你追我赶。
张易辰故意亦步亦趋,并不肯当真追白云暖。待白云暖松懈要停下来时,他又重新追上去,白云暖赶忙重新跑起来。这样几轮下来,白云暖体力不支,终是讨饶,自愿被他捉住。
张易辰搂住白云暖,待白云暖的喘息轻下来了,在她耳边道:“本王陪孩子们过了拜魁星的乞巧节,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陪本王过个拜织女的乞巧节呢?”
那声音那样温柔,那请求那样诚恳,白云暖心里柔波涌动。她伸手抱住了张易辰的腰,头靠在张易辰怀里,听着张易辰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心里是无比的安全感,轻轻地答了一个字:“好!”
真娘和锦橙锦屏等人回到安品园里时,见夫妇二人正在虔诚拜月,都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从一旁回廊上走过去,不忍去打扰那美好的幸福。
拜完织女,张易辰拉着白云暖走到石桌边坐下,桌上点着明亮的宫灯,映照出桌上拜访的器皿。有个小碟子里装着红色的水液,白云暖歪着头问:“这是做什么的?”
张易辰道:“从前,我在西南一带领兵,那里有洗头发和染指甲的七夕习俗,女子们喜欢在节日时采柏叶、桃枝,煎汤沐发,不仅可以年轻美丽,而且对未婚的女子而言,可以让她们尽快找到如意郎君,是一件含有祝福意味的事情。本来我准备了浆液要替你洗头发的,可是你白日里入宫去了,现在夜已深,我只好替你染指甲了。”
西南的女子用花草染指甲是节日娱乐中的一种爱好,也与生育信仰有密切的关系。
七夕夜,张易辰细心的用毛笔的狼毫蘸了红色的浆液细心地涂抹在白云暖的指甲上,幽幽的清香弥漫在夜风中。
张易辰画得那样专注,白云暖抬头看着他刀削斧凿般的绝美侧颜,眼里有潮湿的雾气升起。
他待她真是好到了极致。
她多想时间就停在此刻。她多怕这一切幸福与美好都是梦境。醒来时,她又躺在前世的病榻上,在煎熬中度日如年。
张易辰大抵感觉到白云暖的异样,抬头看着白云暖,朦胧的月光中白云暖眼里依稀闪着水光。张易辰放下毛笔,将白云暖拥入怀中,笑道:“傻瓜……”
白云暖轻轻将额头抵在张易辰怀里,让眼泪轻轻地洇湿他胸前的衣裳。
张易辰抬头,伸手从桌上拿了个巧果,递给她道:“乞巧节,染完指甲,吃个巧果吧!这样咱们的幸福就能甜甜蜜蜜长长久久了。”
巧果又名“乞巧果子”,也称之为“笑厌儿”、“果食花样”,款式极多。主要的材料是油、面、糖、蜜。图样则有捺香、方胜等。七夕,街市上已有巧果出售,巧果的做法是:先将白糖放在锅中熔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最后折为梭形巧果胚,入油炸至金黄即成。手巧的女子,还会捏塑出各种与七夕传说有关的花样。
张易辰道:“这可不是街市上买的巧果,是本王亲手做的。”
白云暖看着张易辰讨好的雪亮的目光,接过那巧果,幸福地咬了一口,果真是香甜如蜜。(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章乃春入京
白云暖的红指甲雍王府里的丫鬟们喜欢得不得了,白云暖也不吝啬,向张易辰问了秘方,便教丫鬟们做浆液,做好浆液,便用毛笔蘸了浆液染指甲。白云暖和丫鬟们还调配出了各种颜色的浆液,一时间每个丫鬟的指甲上都涂得五颜六色的,大家欢喜得不得了。
一日,大家又围在安品园里染指甲,翰哥儿跑了过来,嚷着:“娘亲,我也要染指甲。”
真娘道:“男孩子怎么能染指甲呢?”
白云暖却宠溺地给翰哥儿的大拇指指甲上涂了鲜艳的红色,她抱着翰哥儿道:“谁说男孩子不能涂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孩子也可以追求美丽的东西,红男绿女,娘亲涂了绿色的指甲,翰哥儿就涂一个红色的,喏,瞧瞧,翰哥儿的指甲多好看呀!”
翰哥儿将甲面涂了红色的指甲放到嘴里去吸起来,道:“娘亲,好甜!”
“用花瓣的汁水做成的,当然甜了。”白云暖亲了亲翰哥儿肉嘟嘟的面颊,便让翰哥儿随着流苏去玩耍了。
翰哥儿走了,又嚷嚷着要来染指甲的竟是晴歌。她穿了大红的衣裳,配上大绿的裙子,头发上堆满钗钿,打扮得十分怪异,可是配上她怪异的笑容,又让那一身行头显得和谐与搭调。
永娘跟在晴歌身后,怎么也拉不住她,只能无力地看着晴歌傻傻地笑着,闯入了安品园。
看见晴歌走进来。丫鬟们全都从杌子上站了起来,真娘呵斥道:“永娘,你怎么把她给放出来了?”
永娘战抖抖地跪在地上。头伏得很低,畏畏缩缩道:“晴姨娘蛮力大,奴婢拉不住她。”
“我看你是诚心的……”
白云暖打断了真娘的话,看着永娘道:“起来吧,晴姨娘现在丧失了理智,不让她出乐淑园,是怕她伤到其他人。”
“可不是。上一回就伤了王妃和小七,差点闹出人命!”真娘气愤。
白云暖却依旧云淡风轻道:“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也就不追究了,以后还是需要谨慎点。”
永娘磕了头。道了声“是”,便从地上起身,要拉晴歌走,晴歌哪里肯走。看着丫鬟们手上花花绿绿的指甲。早已心花怒放,嚷道:“我也要,好看!”
白云暖拿了毛笔,蘸了浆液,对晴歌伸出手道:“过来,我来帮你涂指甲。”
“王妃……”真娘不解。
白云暖朝她笑笑,便招呼晴歌过去。晴歌嬉笑着走过去,跪到白云暖跟前。将一只手伸给了白云暖。
白云暖握住她的手,细心地涂着她的甲面。那浆液是用花草的汁液做成的,清香缕缕,晴歌涂完一只指甲,便放到嘴里去吸。白云暖见她偌大个人,因为疯傻,心智竟如孩童一般,翰哥儿做下的举动,她竟也做了,不由觉得好笑,“噗”笑了起来。
白云暖一笑,晴歌也傻呵呵地笑着:“好看,好吃!我还要。”
白云暖就继续给她涂指甲,她也继续把每一根染好的指甲都吸干净,最后,实在是觉得不够吃了,干脆端了桌上的小碟子,将一整碟浆液仰头灌了下去。
喝光了,还砸吧着嘴巴,道:“好吃,我还要。”
白云暖哭笑不得,命丫鬟道:“你们多做些浆液送到乐淑园去吧,当果汁喝也是不错的。”复又命永娘将晴歌带回乐淑园去。
晴歌听话地跟着永娘走,竟还依依不舍地回头向白云暖挥手。那一脸灿然的笑容和花儿一样,令白云暖好不唏嘘。
“或许她现在才是最幸福的。”白云暖讷讷道。
真娘点头。
※
章乃春入京做生意的决定,章瑞梅和章江氏夫妇俩阻拦不得,皆因这些年,章乃春在生意上很是有一套,翅膀已经硬了。章乃春此次入京,只带了紫藤和雨墨二人,紫藤的儿子随行,其他几房小妾全都留了下来。
府里正忙着帮章乃春入京打包行李的时候,章思颖来纠缠他:“哥,你入京能带阿思一起去不?”
章乃春不耐烦:“你个老姑娘了,不安心在家寻个人家嫁了,跟我这儿胡搅蛮缠做什么?”
章思颖翻了翻白眼,鼻子里冷哼一声:“嫁人有什么好?你看看阿念倒是嫁人了,还生了孩子,可是她老公对她哪里好了?我都怀疑他当初愿意娶咱们阿念,是贪图咱们章家的嫁妆。现在,嫁妆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咱们章家又不肯救济他,他就翻脸了,我和你说,哥,阿念肯定没少挨那小子的打,只是阿念不肯回家对咱们说罢了。阿念若肯说,咱们作为娘家人还好替她出头,可是阿念不肯说,咱们如何替她出头,哪一天她被她老公打死了,咱们都不知道呢!”
章乃春躺在一把摇椅上,一只脚跨在摇椅扶手上,一晃一晃的,他漫不经心道:“阿念和你比什么?阿念是个窝囊废,爹娘心里都清楚,可是你如此凶悍,如果嫁人,谁敢揍你,只有你揍别人的份儿。再说,阿念夫妇俩感情不合,也不是你从中搞鬼?”
章思颖费解地看着章乃春,章乃春甩着手里一条丝绦,道:“原来阿念夫妇俩感情也挺好的,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也属正常,偏生你是个强势的,上回要不是你摔了阿念老公一个大嘴巴子,阿念老公能对阿念如此态度恶劣?”
章思颖不服:“哥,你到底是阿念的亲哥哥,还是她那个短命老公的亲哥哥,你怎么帮他说话?我揍他那是因为他骂咱娘!”
章乃春不以为意:“谁没个口头禅?值你这样当回事?说到底你自己嫁不出去就见不到阿念夫妻和睦,你存心的!”
“你!”章思颖郁闷。
章乃春道:“别说哥哥我挤兑你。你是我亲妹妹,你肚子里的坏水到底多少,我可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自己嫁不出去,阿念嫁出去了,你就不服气!”
“我就嫁不出去怎么了?难道章家还缺我一口饭吃?”章思颖双手叉腰,当即就想和章乃春开撕。
章乃春起身,脚底抹油,道:“哥哥我忙着呢!没空和你啰嗦!”
章乃春走到门外,见紫藤领着章念颖走了进来。章念颖手里牵着一个走路还不十分稳当的男娃子,眼里噙泪,委委屈屈地跟在紫藤身后。
“爷。二妹子回来了。”紫藤对章乃春说道。
章乃春嫌恶地瞅了一眼章念颖那副窝囊样,道:“回来了?刚好你大姐在里头呢!你们三个好好聊聊。”说着拔腿就走,也没看一眼章念颖手里牵着的小外甥,他是急着去寻雨墨。现在整个章府里头的女人。他就看雨墨顺眼。
紫藤从前还行。可是自从生下了儿子,老有一种母凭子贵的优越感,爱唠叨,爱约束他,他就对她不怎么入眼了。
章乃春是在入京途中听紫藤提起那天她们三个女人的谈话内容的。
原来,章念颖的死鬼老公在外面有了相好的,那女人是个从良的娼/妓,丈夫娶了她不到俩月就死了。她守着一屋子家私做了孀居的寡妇。她有钱,章念颖老公有那话儿。二人是干柴遇到烈火,厮混了俩月,那女人便开始逼宫了,要男的回来休了章念颖。
章念颖死活不肯,又是哭又是求的,奈何她老公的良心已经被野狗吃了,骂咧咧道:“想让我不休了你也成,让你娘家拿一千两银子给我花花,你章家那么有钱,一千两银子不过是九牛身上拔一毛,可是你们章家却是一毛不拔。你们章家都不心疼自己闺女,我干嘛要心疼你?不拿钱,老子就写休书!”
骂完,又是一顿皮肉之苦。章念颖实在受不了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这才带了孩子回娘家来。
章瑞梅心疼女儿,原是要给银子的,奈何经不得章思颖的威胁与劝告,说什么狼子野心贪得无厌,喂也喂不饱,还不如离了回来,重新找个好人,也省得妹妹吃苦。
章瑞梅一向对章思颖言听计从,便也就不肯给钱。
章念颖被休便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孩子又成了个烫手山芋。章念颖舍不得孩子,可是章思颖却主张不能替冤家养孩子,而且孩子是拖油瓶,二婚不好找。
于是,章念颖便孤零零地被扫地出门,灰溜溜滚回了娘家。
不过这是章乃春到了京城之后的事情。章思颖因为要留在家里处理章念颖的事情,便没有随同章乃春入京。
章乃春不由呼出一口气,大呼万幸。要是章思颖随行,肯定会坏了他的好事。
而白云暖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大事,除了白云暖,人生对他而言,都是游戏。
※
章乃春到了京城,已是八月,整个京城,遍地桂花香。
桂花是花中月老,雨墨附耳对他说,这对爷和我家小姐来说,是好兆头。
章乃春对雨墨的说法自然是无比欢喜。于是他选了京城一处院子种满桂花的宅邸,正式在京城做起了生意。
只有在京城真正立足了,白云暖再见到他时,他才不至于太卑微。
雍王府里的桂子也已经开放,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王府。都说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成片的桂花林盛开在湖畔,那是极为壮观的景象。虽然花色极淡,不是大红,也不是大紫,但“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白云暖自是没有闲着,桂花茶、桂花糕、桂花酒什么的,全都做起来,让张易辰一饱口福。
夫妻俩常于月下赏桂对饮,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转眼便是中秋,因为蒙古王已抵达京城,于是皇帝设宴款待了他。宴席上,蒙古王很是盛气凌人,完全不似上回入京时的谦卑。因为瑶卿对萨仁高娃的态度彻底惹恼了他。
宴席上,他不仅斥责了瑶卿嫖/妓,还对瑶卿提出了许多要求,诸如要求瑶卿当众写保证书等等,让瑶卿很是下不来台,最后大抵有一拍两散的意思,撇下话说大不了不做蒙古的女婿了,继而便拂袖离去。
瑶卿离了宴席,轮到蒙古王下不来台了。
对于瑶卿的不识大体,皇帝十分生气。
蒙古一直是本朝一个劲敌,皇帝之所以刻意拉拢与蒙古王的关系,也是想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而联姻无疑是最好的方式。而一旦瑶卿和萨仁高娃的婚姻破裂,那么蒙古与本朝的关系便岌岌可危了,稍加不慎,便是反目成仇。
皇帝极力安抚蒙古王,又让李泉去告诉肖德妃安抚瑶卿,奈何瑶卿竟一根筋起来,死活要休了萨仁高娃,还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绝不受这窝囊气,还说大不了就打一仗,泱泱大朝还怕区区一个蒙古不成,简直把肖德妃气死。
无奈之下,肖德妃传张易辰入宫,劝解瑶卿。
贤宜宫内,瑶卿讥笑张易辰道:“九哥一向识大体,一向被父皇和太子视为左膀右臂,不如九哥和蒙古联姻,那样也了了父皇的心愿,娜仁高娃公主不是一向对九哥死心塌地吗?”
面对瑶卿的冷嘲热讽,张易辰并不生气,眉宇间只有淡淡的一抹忧色。
不知何时,瑶卿竟这样不懂事了。他以为他上过战场,应能成熟一些的。
张易辰道:“你和萨仁高娃已经成婚,无论如何都应该对人家负责。”
“你和晴歌也有名分,妾也是个名分吧?怎么不见九哥你对晴歌负责呢?”
瑶卿嘴里不饶人,针锋相对,张易辰的面色立时难堪起来。从瑶卿嘴里听到晴歌的名字,这令张易辰想起晴歌与瑶卿之间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提醒他,眼前的亲兄弟曾给自己戴了多大一顶绿帽子。
张易辰不再奉劝瑶卿,只是对他道:“你好自为之吧!”
张易辰离了贤宜宫,在御花园里遇见了钟离雪和娜仁高娃。一旁的美善手里抱着小皇子,他们是一起出来散步的。
皎月中天,天幕湛蓝,钟离雪和娜仁高娃见到玉树临风的张易辰,两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平静已久的心湖一齐泛起了涟漪。(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蒙古王怒了
张易辰已经恭敬向二人问了好,钟离雪也已经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只有娜仁高娃仍是无法收回花痴的目光。钟离雪瞥了纳兰高娃一眼,唇边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道:“王爷与公主想来久未谋面,有许多话要说,本宫成人之美,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着,便与美善等径自走了,将娜仁高娃单独撇下。
张易辰面无表情,向娜仁高娃行了礼,道:“公主,本王先行一步。”说着,越过娜仁高娃,径自向前走去。
“王爷!”娜仁高娃喊住他,鼓起勇气道,“王爷就是这样不愿意正眼看娜娜,哪怕一眼?”
张易辰顿了顿,并没有回过身去。
娜仁高娃走到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道:“王爷,想起去年在蒙古的时候,娜娜割腕,是王爷衣不解带陪在娜娜身边,娜娜才重新活了过来,所以,王爷,为什么一定要等娜娜走投无路的时候,王爷才肯陪在娜娜身边呢?娜娜知道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重,娜娜并不想取王妃而代之,娜娜只是想卑微地乞求王爷,能让娜娜陪在王爷身边,娜娜绝不会与王妃去争夺什么……”
“够了!”张易辰回身,冷峻地看着娜仁高娃,声音冷漠道:“本王要纠正你一点,本王对阿暖并非情深意重这样简单,而是情有独钟!”
娜仁高娃仿佛被人当头一击,呆愣在原地。
张易辰笃绝的眼神令她深深挫败。仿佛坠入万丈深渊般身心俱寒。
“公主是个好姑娘,公主一定可以遇到一个能够珍惜你的良人,所以。请公主不要在本王身上浪费任何精力了。本王不想耽误公主,公主也不要耽误自己!”
张易辰说着欲走,娜仁高娃喊住他:“王爷!”
张易辰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道:“阿暖和孩子们还在王府等本王回去过中秋节呢!”说着头也不回,大步离去了。
娜仁高娃是彻底被打败了,她在月光中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从没有感觉到中原的风是如此寒冷,而且不过是秋日,还没有入冬。可这夜风竟然已经刺骨的寒了。
因为在夜风里站了太久,娜仁高娃当夜随蒙古王回到蒙古驻京馆驿便患了风寒。迷迷糊糊中,汤药不进,只一味地唤着“张易辰”的名字。蒙古王更加恼怒、两个女儿都被中原的皇子伤害了。他恨不能立时就发动一场战争。奈何自己人在上京。言语上若表现得太明显了,皇帝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届时自己来不及回到蒙古便已身首异处。于是,且忍着怒火,明面上与皇帝虚以委蛇,暗地里派了亲信带口谕回蒙古,调兵遣将,立即向中原进发。
蒙古大军从蒙古拔营。蒙古王已经带着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悄悄潜逃出京,于关外与大军汇合。复又一起向中原进发。
娜仁高娃一再征求蒙古王意见:“父王真的要攻打中原吗?”
蒙古王怒气冲冲道:“你被拒婚,萨仁高娃又被休弃,我两个宝贝女儿都遭此奇耻大辱,大蒙古不与中原打上一仗,实在难以雪耻!”
娜仁高娃想再劝解,蒙古王却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了。一路挥军南下,攻向上京。
这边厢,皇帝已经得知消息,立即派洛甫为和谈使者,出京,于半道上拦截蒙古大军。
蒙古军营之中,洛甫将皇帝的手信带给蒙古王,信上大意是:蒙汉联姻,实属一家,实在不必兵戎相见,惹其他国家笑话。
蒙古王将皇帝的手信掷于地上,冷笑道:“本王的女儿们被皇帝的儿子欺负时,皇帝是否担心过我大蒙古会被其他国家嘲笑?”
洛甫只好安抚道:“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王爷怎能因此而兴师动众呢?”
“可是那肃王都扬言要休了萨仁高娃了……”
洛甫又道:“肃王年轻气盛,不过一时气话而已。”
蒙古王仍郁闷不平,洛甫道:“皇上让我出京,于半道上拦截王爷,就是不希望王爷兵临城下之时,骑虎难下。这样,王爷有什么和谈条件,都提出来,容本官赶回京城禀明皇上再打算,王爷以为如何?”
蒙古王沉吟了一下道:“若要本王不与中原作战,也不是不可以,两兵交战,生灵涂炭,苦的是老百姓,本王也不是那样不通情理之人,只是中原要依从本王两个条件:一、于中原和蒙古交界处划一块领地,由肃王管辖,肃王与萨仁高娃住到领地里,这样方便本王探视女儿,以防肃王再次虐待萨仁高娃。”
“二呢?”
“二,”蒙古王眼珠子一转,阴险笑道,“本王要皇帝下旨,为娜仁高娃和雍王赐婚!”
在洛甫眼中,蒙古王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压根就不算条件,于中原国土无丝毫妨碍。于是,颇有些兴奋道:“容下官即刻回京,禀明皇上,还请王爷就地扎营,等待消息。”
于是蒙古大军安营扎寨,洛甫快马加鞭赶赴京城。
娜仁高娃心里雀跃不止,她知道这一回父王动了真格,中原皇帝迫于利害关系,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让她嫁给雍王的。
而无论雍王是不是心甘情愿,只要圣旨一下,张易辰便不能抗旨。即便张易辰想要抗旨拒婚,白云暖也绝不容许他任性而为,否则她便不是张易辰的良妻了。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怎能不以家国安危为重,她知道白云暖是个聪明的人。
洛甫快马加鞭抵京,一路上跑死了几匹马。
想到蒙古王提出的幼稚条件,他心里不禁有大仇已报的快感。
昔日张易辰悔婚,害他颜面无存,也因此毁了洛七尾的人生,怎能不叫他心里生恨?而张易辰做这些的目的皆是为了白云暖。
现在,他倒要看看,张易辰是不是还能为了一个女子,而弃国家安危、百姓存亡于不顾。
他俨然看到张易辰为难的痛苦的神色。
昔日,洛七尾遭受的所有不公待遇,张易辰和白云暖此后的人生都会还回来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赐婚
皇帝连夜将白云暖宣入宫中,张易辰担心,不知道皇帝会对白云暖做些什么,白云暖屡翻相克,真的不能不令他胆战心惊。
他欲陪同前往,却被李泉阻止了。
“王爷,皇上只宣了王妃一人进宫,王爷还是在王府里等着吧!”
张易辰如何能够安心?李泉又劝道:“王爷不必担心,王妃此行绝对安全的,皇上只是遇到了一个难题,要王妃分忧解劳罢了。”
白云暖笑着对张易辰道:“身为皇家的儿媳,替父皇排忧解难是本分。”于是,在张易辰惴惴不安的目光中,跟随李泉上了入宫的马车。
马车抵达宫门,李泉出示腰牌,于是顺利地向皇帝的勤政殿而去。皇帝在勤政殿找见她,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白云暖一路上都充满了异样的感觉。
入了勤政殿,李泉禀报:“启禀皇上,雍王妃到了。”
白云暖上前拜见,皇帝却温和道:“赐坐。”
白云暖有些受宠若惊,在太监抬过来的大椅上坐定了,才看见勤政殿内还站着一个人——洛甫。
白云暖越发不安,皇帝已向洛甫示意,道:“相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雍王妃说个清楚吧!”
于是洛甫把蒙古王带兵进犯中原,又提出和谈条件一事,都和白云暖说了,白云暖静静听着,已觉整个勤政殿压抑不堪。
见白云暖咬唇不语,面色凝重。皇帝道:“朕知你夫妇二人恩爱有加,也知易辰为了你是断不肯娶侧室的,可是如今情势紧急。所以,朕找你来……”
“父皇是希望儿媳能去劝导王爷吗?王爷一向深明大义,也曾为国家出生入死,他一定会权衡利弊,不会任性而为的,所以父皇实在不必宣儿媳进宫,大可直接宣王爷入宫。也好节省时间。”
白云暖尽量说得平淡,不在面上表现出任何不满。
皇帝摇头,道:“易辰血性方刚。朕若直接宣他进宫商议此事,他可能同意,也可能拒绝。而现在,我们不能拒绝蒙古王的条件。因为蒙古大军已入中原。朕必须让他退出关外,重保中原领土完整。而蒙古王所提要求实在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其情可悯,所以,朕怎能不答应呢?”
白云暖心里翻江倒海,蒙古王提的要求对国家而言,却是不算什么,他保住了国的完整。但却侵犯了她的家。可是国家面前,小家和个人又算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才是正道。
“容儿媳出宫向王爷禀明此事……”白云暖有些讷讷地说出这句话。
皇帝却打断她道:“不,朕要你此趟出宫,替朕向易辰宣读赐婚圣旨。”
李泉已承上托盘,托盘上赫然放着一卷明黄的圣旨,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龙的图腾显得阴森而诡异。
白云暖一颤:原来皇帝并不给他们任何退缩的余地,她的家住进要多住进一个女人,她的丈夫注定要与人共享,哪怕晴歌已废,还是会有别的女人入侵,哪怕张易辰对她忠心耿耿,亦不能防止悲剧发生。
“王妃,随老奴走吧!”李泉小声提醒。
白云暖从椅子上站起来,两腿竟有些麻。向皇帝告了退,就如脚踩棉花般随李泉飘飘悠悠出了勤政殿。
皇帝对洛甫道:“爱卿出的这个计策应该可行吧?易辰那孩子一向逆反心理强。”
洛甫胸有成竹:“雍王府是雍王的弱点,皇上派雍王妃宣旨,如若雍王不从,那雍王妃就有负圣托,这是大罪。雍王不会不替雍王妃着想的。”
皇帝满意地笑笑,叹息道:“那个王公贵族家里不是三妻四妾呢?雍王也是一根筋。”
洛甫想到了他的两个女儿,七尾和七骓,全都是一根筋。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吧。
※
张易辰听闻白云暖回府,忙兴冲冲迎出去,不料,却有太监来报道:“请王爷移步正厅。”
张易辰愣住,何事要搞得如此郑重?
到了正厅,见白云暖和李泉站着,李泉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卷圣旨,张易辰心生困惑,只听李泉说道:“请王爷跪下接旨吧!”
张易辰心里一凛,看向白云暖,白云暖却目光直视前方,并不与他有丝毫眼神交流。他一头雾水地跪在了厅上。
又听李泉提醒了白云暖一句:“王妃……”
白云暖伸手从托盘上拿起那卷圣旨,摊开了,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蒙古王之女娜仁高娃公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皇九子雍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娜仁高娃公主许配皇九子雍王为侧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张易辰如雷贯耳,整个人惊呆在原地。
而白云暖自始至终都像个木偶人,声音没有任何语调,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李泉提醒道:“王爷请接旨吧!”
张易辰跪在原地不动。
李泉又道:“蒙古大军已长驱直入中原领土,王爷还是以大局为重吧!王妃受皇上所托,向王爷宣旨,王爷接了旨,王妃便是顺利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了。”
如若他不接旨,那么白云暖便犯了欺君之罪。皇上果然是棋高一着。张易辰伸手从白云暖手里接过那道圣旨时,几乎将牙关咬碎了。
见张易辰接了圣旨,李泉长舒了一口气,对张易辰卑躬屈膝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了!”
张易辰抬眼,怒瞪了他一眼,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李泉一凛,不再自讨没趣,道了句:“老奴告退!”便率着一众太监回宫复命去了。
李泉一走,整个正厅就冷寂下来,白云暖重重向后踉跄了一步,身子便向下落去。张易辰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抱住了她,伤心欲绝唤道:“阿暖!”而白云暖已经昏厥在他怀里。
※
白云暖再一次怀孕了,如果是往常,张易辰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欢喜得不知所以,可是现在,夫妇二人都高兴不起来。
四目相对,全是受伤。
“阿暖,我们逃走吧!”张易辰有时也会天真的提议。
白云暖自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皇上的圣旨已下,他们不能抗旨。昔日,他可以让皇帝收回成命,毁了与洛七尾的婚事,现在则不行,因为那个人是蒙古王的女儿。与她成婚,娶她为侧室,这是让蒙古退兵,让蒙汉重修旧好的条件。他身为皇帝的第九子,身为被娜仁高娃看上的男子,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能逃跑,只能面对。
“阿暖,你放心,除了你,我心里不会再有任何人的。”张易辰信誓旦旦。
白云暖只是心绪纷乱地哀伤惨淡地笑着。
这府里难道还要出第二个晴歌吗?
白云暖只是安慰张易辰道:“王爷不要想太多了,不要为阿暖担心,阿暖会好好安胎的,而王爷你也好好准备,迎接大婚吧!”
他已经对她很好很好了,她不能再给他造成任何不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完婚
张易辰与娜仁高娃的婚期定在次年春天,白云暖的肚子已经显怀的时候。
洛甫快马加鞭去蒙古军营宣读赐婚圣旨之后,蒙古王便拔营回蒙古了。因为婚期定在次年春天,尚有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带着娜仁高娃和萨仁高娃回到蒙古准备嫁妆。
皇帝依约在蒙汉交界处划了一片领地给瑶卿,作为肃王封地,瑶卿奉旨去了封地,蒙古王将萨仁高娃送到封地里,自此于眼皮子底下监督瑶卿,算是暂时抱住了萨仁高娃的婚姻。
除夕家宴,瑶卿身在领地,不能像往年一样入宫与大家团聚,而张易辰自从赐婚,便朝也不上了,外事一概不理,只足不出户,闭门于雍王府内,家宴自然也不肯携白云暖现身。
皇帝和肖德妃明知他是负气,却不能拿他怎样。家宴之上,只能称是,因为 雍王妃有孕之身,多有不便,特免了雍王赴家宴,准他在家陪伴。
众人心知肚明,嘴巴上却不敢妄自非议。
家宴上,两个儿子都没有出现,肖德妃很是落寞,不说不笑,十分低调。
而皇帝也不顾及她,与钟离雪等其他妃嫔互动频繁。
雍王府内,也不似往昔节日那般热闹,大家都刻意避着什么,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
自从皇上赐婚后,白云暖便不苟言笑了,整个人郁郁寡欢,懒怠动弹,张易辰很是担心她。却又不愿在她面前提及与娜仁高娃的婚事,省得她添堵。
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日子一天天近了,白云暖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
春天的时候,蒙古王终于亲送娜仁高娃入京,带着比萨仁高娃嫁给肃王时更多的嫁妆,浩浩荡荡地抵达京城,而雍王府内由皇帝亲自督办的给娜仁高娃和张易辰成亲用的“可园”业已竣工,辉煌程度完全超过了安品园。
张易辰曾经向皇帝抗议过。可是白云暖劝他:“一座建筑物而已,又何必当真,只要王爷心里给我的地方永远比给她的多。阿暖便心满意足了。”
张易辰的心每一寸都在淌血,他搂住白云暖说:“我的心里没有地方可以给别人,全是你的。”
白云暖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张易辰更想哭,“你是为了给我殉葬才嫁入这王府的。没想到到最后我还是对不起你……”
白云暖哭着摇头:“王爷没有对不起我。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
夫妻的二人的眼泪亦不能改变娜仁高娃必须嫁入雍王府的事实。
阳光明媚的春日,大红花轿将娜仁高娃抬进了雍王府的可园。外人看来是无尽的热闹喜庆,张易辰心里却是苦涩的。虽是娶侧室,因是蒙古王的女儿,一切礼数有如正妻。
繁文缛节过后,便是洞房花烛。
与娜仁高娃并肩坐在喜帐之内,张易辰沮丧地想着此时此刻的白云暖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而安品园里的白云暖亦是想着可园里的张易辰会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成亲这数年来。他一直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夜夜共枕,日日共食,从未与人分享,他们之间的幸福是完满的,不打任何折扣的。可是现在,雍王府里多了一座可园,比安品园远远富丽奢华的可园。
白云暖秉烛夜立,站在屋子里不肯去睡,她的肚子已经很大,再国三两个月便要临盆。凌哥儿出生在冬天,这个孩子要出生在夏天。
从前,张易辰会亲自布置凌哥儿的一切,他说凌哥儿是冬天出生的孩子,他怕他冷,总是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用上暖和的颜色。不知道等到第二个孩子出世的时候,张易辰还有这样的心思吗?
“王妃,睡吧!”真娘一旁催促。
白云暖一手撑腰,一手抚着肚子,摇头道:“我睡不着。”
娘叹口气,“王爷心里是不会撇下王妃的。”
白云暖咬唇不语,真娘只好一旁陪着难受。
正沉默着,白振轩和小七来了。
“少爷和小七姑娘这么晚怎么过来了?”真娘有些喜出望外,这个时候她最担心白云暖把委屈憋在心里了。
白振轩笑道:“小七被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吵得睡不着,所以我就提议过来安品园,找阿暖下盘棋。”
有个人来陪陪白云暖,这是真娘求之不得的事情,她喜出望外道:“下棋啊?好好好,奴婢这就拿棋盘去。”
棋盘很快搬来了,白云暖和小七对杀了一盘棋。
白振轩一旁看着,不停说着些打趣的话,白云暖知道哥哥此举皆是为了讨她的欢心,今夜张易辰和娜仁高娃洞房花烛,白振轩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才这般殷勤,也是用心良苦。
白云暖输了小七一盘棋,抬头故意嗔怪白振轩道:“观棋不语真君子,都怪哥哥一旁太过聒噪。”
白振轩讪笑着,伸手抓抓头发。
小七道:“是王妃故意让着奴婢呢!”
白云暖的目光落在她滚圆的肚子上,“再过几日,可就要改口喊你一声嫂子了,所以,你可别再奴婢奴婢的,折煞我。”
小七的脸蓦地一红,太医都打了包票,说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届时,白振轩便可带着她和孩子回乡完婚了。但愿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吧!
白云暖道:“你即将临盆,可不能将你累着了,让哥哥带你回去早些歇息吧!你们的担心我都理解,你们的心意我也都领了,谢谢你们今晚来陪我,我也挺着个大肚子,一盘棋杀下来实在是乏了。都早些睡下吧。”
于是白振轩和小七起身告辞,白振轩伸手拍拍白云暖的肩,还是不太放心,但的确夜已深,只能告辞。
真娘服侍着白云暖洗漱更衣,上床歇了。真娘一直看着白云暖闭上眼睛,良久才熄灯,睡到帘外榻上去。
白云暖却于暗夜之中睁开了眼睛。窗子紧闭着,屋外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屋内黑咕隆咚的,白云暖却仿佛于这一片黑暗之中看见了大红灯笼,看见了红柱高烧,看见了红帷华帐,看见张易辰,看见了娜仁高娃,她愈发睡不着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白云暖听见真娘起身的声音,真娘的脚步靠着门移近,开门声,却没有听见真娘与门外人对话的声音。
白云暖坐起了身,问道:“真娘,是谁啊?”
真娘没有回应,白云暖一怔。(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云雨巫山
许久没有真娘的声音,白云暖心里不禁有些慌。
张易辰不在屋里,她原本就有些害怕,此刻帘子外头的寂静更令她心里不安。
她披衣下床, 点亮了灯,一边唤着“真娘”,一边小心翼翼向帘外走去。撩开帘子,赫然见张易辰一身笔挺喜袍静悄悄站着,他身后是一脸欢欣的真娘。
“王……王爷……”白云暖脑袋有些懵,而真娘已经从她手上接过烛台,快速走进屋里放好,又快速从屋内退了出去。
就剩了白云暖和张易辰二人,一个站在帘子内,一个站在帘子外,四目相对,掩饰不住的喜悦与鼓舞。
“王爷,今夜你大婚,怎么能……”
张易辰用他的唇封住了白云暖的絮絮叨叨,白云暖的脑子立时一片空白。她任由他捉住她的手,任由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而他的舌头那样轻易便撬开了她的唇,滑进她的口内,与她的小舌头一起纠缠勾惹。
他吻了她许久,知道她彻底顺服地瘫软在她怀里,他便一把抱起了她,大步走向他们的床。
今夜是他大喜的日子,不错,今夜的确是他大喜的日子。
张易辰将白云暖轻轻放在床上继续吻她。
他的手探进她的衣裳,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走,指尖从她的肩一直滑到她的胸上。她怀了孕,胸前比平时大了许多,此刻在他微凉的指尖下笔挺沸热起来。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王爷,孩子……”
烛光中,张易辰的眼神是魅惑的笑。他哑着声,有些迷离道:“我会很小心,很温柔的……”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她鼓起的肚子上,那里面孩子安静得出奇,仿佛正沉睡着。张易辰满怀感动地解了白云暖的衣裳,那诱人的胴/体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满怀虔诚地吻了她的肚子。然后翻身趴到了白云暖的身上,却是用双手支着,不肯让自己压到那个乖巧的孩子。
他的鼻尖抵着白云暖的鼻尖。眼睛直视着白云暖水雾迷离的眼睛,撩人的热气一点点喷在白云暖的面颊之上,他道:“这里便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他再次轻轻地吻住了白云暖,而白云暖也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他们始终轻柔地配合着。不愿意惊动那个安睡在子宫里的小生命。那或许是个男孩,亦或许是个女孩。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白云暖心里如此想着。
张易辰心里也如此想着。
以至他们想给对方的都是满满的爱,那爱如熔浆一般热烈,却不能喷薄而出,而是如涓涓细流一般,一点一点地释放着。
当张易辰亲吻白云暖胸前那两团热烈的花朵时。白云暖还是忍不住轻呼起来。而张易辰已经感觉到那胸前的花朵已经蓄势待放,仿佛任何一点春风都能将它们甜蜜催开。于是他解了自己所有的衣裳,让自己轻而柔地进入白云暖的身子。
一下一下……每一下都若海浪拍击礁石,伴随夜晚的风轻柔而又宁静。又如山野的风一阵一阵拂开成片的绿浪,安谧恬适得让人幸福欲死。
这一夜,张易辰搂着白云暖甜蜜酣然地沉睡过去,从未有如此的满足与幸福。
而可园之内,娜仁高娃对着一室喜庆的红色,哭得双眼肿肿的。
吉雅怒道:“公主,王爷他太过分了,今夜明明是公主与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却撇下公主回他的安品园去,真不知道王妃给他施了什么迷魂药!”
娜仁高娃捂住自己的耳朵,头使劲摇着:“出去出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现在无论是谁在她耳边说这些话都是揭疮疤而已。
吉雅只好退出去了。
娜仁高娃坐在桌边,望着桌上托盘里那两杯依旧满满的合卺酒,便伤心欲绝。
张易辰临走前对她说:“你一心想嫁入雍王府,你做到了,这雍王府内永远有你居住的地方,哪一天你住烦了,大可和本王说一声,本王一定亲自送你离开!”
然后,他便毅然决然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深深的挫败感袭上娜仁高娃心头,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块冰山,她却不知道他如此难以融化。
她为了嫁他,威逼利诱,各种方法都用上了,她终于如愿以偿了,她成功地嫁进了雍王府,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难道她嫁他只是为了这一座空荡荡的可园吗?要知道蒙古的草原更加辽阔,她只是想要他而已,哪怕得不到他的心,能常伴他左右也是可以的。可是,她得不到他的心,亦得不到他的人,他始终对她拒绝于千里之外。
要怎样,要怎样才能让他爱上我呢?
这一夜,娜仁高娃几乎想破了脑袋。可是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亦不过是枉费心思罢了。
次日,娜仁高娃早早起身,丫鬟婆子伺候她梳洗更衣完毕,她便到安品园内向白云暖请安。
于礼,她是侧室,理应如此。
然而安品园的门她竟进不去。真娘出来传话道:“王爷王妃还未起身呢!王爷交代了,侧王妃住在王府内,一切礼数从简,从今往后都不必到安品园行礼,若无王妃召见,侧王妃就不要擅自到安品园来了。”
娜仁高娃就若被谁塞了一把糠秕于喉囊口,郁闷要死,喘息不得。
看着真娘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进了安品园,关了安品园的门,吉雅愤然道:“小人得志!公主,王妃实在太过分了,公主你好意来看她……”
“够了,不关王妃的事,你没听这个真娘说是王爷的吩咐吗?”娜仁高娃心烦意乱。
吉雅撅嘴道:“王爷还不是听了王妃的枕边风……”
“吉雅,以后不许编排王妃任何不是,她是正室,我是侧室,礼数要在的!”
娜仁高娃疾言厉色,令吉雅很是不爽,她哪里懂娜仁高娃的用意。她要在这王府内安身立命,就必须处理好与白云暖的关系。张易辰心里眼里只有白云暖一人,唯命是从,已是事实,而她不能感化张易辰丝毫,就必须感化白云暖。若白云暖肯在张易辰面前说上她几句好话,恐怕张易辰对她便会大大改观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喜得千金
小七生产的时候,娜仁高娃送上了自己从蒙古带来的一根大雪参。
安品园进不去,白振轩和小七住的宅院她总是可以去的,也不算犯了张易辰定下的规矩。
到了小七的宅院,恰逢白云暖也在,大腹便便,面颊红润。她那幸福的娴静模样,令娜仁高娃内心本能地呕了酸水。一个女人只有丈夫疼之爱之,才有可能有这样温文儒雅的姿态。
不过此刻,白云暖看似悠闲的姿容中亦笼着一重焦灼之色。产房内传出小七阵阵叫喊的声音,白振轩站在白云暖身边,听着那叫喊声,焦急地来回走着,嘴里碎碎念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还没有生出来啊!”
“哥哥莫急,再等等。”白云暖耐心安慰。
娜仁高娃忙热情附和道:“王妃是过来人,所以王妃让白编修莫急,白编修便稍安勿躁吧!”
白云暖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娜仁高娃已经悄然出现在回廊上,她身后跟着吉雅。吉雅手捧托盘,托盘生赫然一根肥嘟嘟的雪参。
娜仁高娃连忙向白云暖行了礼,道:“娜娜见过姐姐。”
“公主少礼。”白云暖客气地点头。
娜仁高娃道:“姐姐,我既已嫁给王爷,理该与姐姐姐妹相承,姐姐日后叫我妹妹,或者娜娜便是,千万不要再叫‘公主’了,如今我的身份便是这雍王府的侧王妃,早已不是什么蒙古公主了。”
白云暖淡淡笑道:“好。不过,妹妹,无论你嫁了谁。你的根都在蒙古,永远别忘了你是蒙古王的女儿。”
娜仁高娃点头,立即又振作精神,将吉雅手里的雪参拿到白云暖跟前,讨好道:“这是从前我们蒙古大将去大兴安岭狩猎之时得到的千年雪参,我送给小七姑娘补元气用,还请姐姐和白编修能够笑纳。”
白云暖道:“千年雪参如此贵重。妹妹还是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身强体壮,不需要的。”娜仁高娃流露哀恳的神色。
这时。稳婆急匆匆跑了出来,额头冒汗道:“不好了不好了,小七姑娘快支撑不下去了。”
娜仁高娃立即将那雪参往稳婆手里一塞,道:“先将这雪参拿给小七姑娘闻一闻。然后再拿去熬了给她服下。”
情急之下。稳婆拿了雪参便往房内跑,依照娜仁高娃的吩咐,先将雪参凑到小七鼻下让她嗅了嗅,她原本合上的眼睛又睁开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稳婆惊喜道:“小七姑娘醒过来了,这雪参果然有效,快,快拿去熬了汤。送进来给小七姑娘吃。”
一番手忙脚乱,大抵半个时辰后。熬好的雪参送进了产房,小七在几乎昏厥的情况下喝了雪参汤,有了助力,一鼓作气,终于产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
产房内,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产房外的众人全都喜出望外。白振轩又惊又喜,已经迫不及待奔进了产房,真娘拉住他道:“少爷,产房血光冲天,恐不吉利。”
白振轩哪里肯听?早已乐陶陶得奔了进去。真娘无奈地摇摇头。
白云暖道:“由他去吧!”
回身见娜仁高娃仍然站着,脸上亦有喜色,心里动容道:“今日谢谢妹妹了。”
娜仁高娃谦逊地欠了欠身,“能为姐姐分忧解劳,是娜娜的荣幸,娜娜希望日后能为姐姐和王爷做更多的事情。”
“难得妹妹有这份心意,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可园去歇着吧!”白云暖笑笑,看娜仁高娃的眼神带了丝怜悯的意味。
娜仁高娃依然谦卑地欠身行礼,携着吉雅离去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真娘道:“她倒是够隐忍的,只不过无事献殷勤……”
白云暖道:“她也没有恶意,所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那边厢,吉雅扶着娜仁高娃一边走回可园去,一边嘟哝道:“公主这样委曲求全,奴婢看着实在是憋屈。”
娜仁高娃看了吉雅一眼,道:“凡事皆在一个忍字,我就不信白云暖经得住我的委曲求全。”
吉雅看着娜仁高娃脸上冷凝的神色,知她没有忘记与白云暖对立的立场,便放心了。
※
小七出了月子,白振轩便向翰林院告假,带着小七回洛县去,白云暖修书一封游说父亲,极力促成白振轩和小七的婚事。
事到如今,白玉书也不好再顽固不化,又兼小七已经为白家生下了个男孩,便替二人举办了婚礼。
入夏,白云暖行将临盆,因为生凌哥儿之时经历了一次难产,张易辰这回分外小心。每日里寸步不离跟着,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杨沐飞的夫人刘灵芝二胎又生了个女娃,杨沐飞难免到雍王府来唉声叹气,张易辰笑他道:“你若不喜欢女儿,就统统送到雍王府来让本王和阿暖养着吧!本王可希望阿暖这一胎能生个女儿呢!”
杨沐飞一时局促,不知如何接口。
白云暖便道:“个人的孩子当然是个人疼着,虽然嘴里抱怨着生下了女儿,可生下来了不照样疼爱得很吗?看看表哥现在与婉婉可是寸步不离了,就连到咱雍王府窜个门,都要带过来,也不见婉婉如此粘着她娘。”
杨沐飞听白云暖如此说,才舒展眉头笑道:“还是表妹一针见血。”
而婉婉亲昵地搂住杨沐飞的脖子,在杨沐飞脸上亲个不停,沾了杨沐飞一脸口水。
杨沐飞被女儿的吻逗得心花怒放,嘴里却还是道:“婉婉够了,别闹。”
张易辰一旁看着。满眼羡慕的目光,对白云暖道:“你这一胎给我生个女儿吧!没想到女儿还有这好处?咱们翰哥儿和凌哥儿可从来不肯这样亲我的。”
白云暖用帕子掩嘴笑起来,向婉婉招呼道:“婉婉。你过来,让你表姑父好好抱抱。”
杨沐飞一边将婉婉向张易辰送了过去,一边哄道:“婉婉也像亲爹爹一样亲亲表姑父。”
谁知婉婉竟然死搂着杨沐飞的脖子,嚷道:“我不要!我爹爹最好看,我只亲我爹爹!我最爱我爹爹!”说着又重重亲了杨沐飞的面颊,搞得杨沐飞好不尴尬,而张易辰和白云暖早被婉婉萌得哈哈大笑。
这时。流苏带着翰哥儿从花园经过,翰哥儿一见杨沐飞和婉婉,便欢快地喊起来:“表舅。婉婉表妹——”
婉婉一听见翰哥儿的声音,立即从杨沐飞怀里挣扎了下地,撒开小腿便向翰哥儿跑去:“翰表哥——”
两个小家伙摇摇晃晃跑到对方跟前,一把抱住了对方。阳光将两个孩童的脸映照得如花儿一般绽放。
杨沐飞摇了摇头。指着那两个亲密无间的孩童,对白云暖笑道:“怪不得一听说我要来雍王府,她就嚷着要跟过来,咱们都以为她是粘着我,可原来是冲着你们家的翰哥儿啊!”
白云暖的目光落在翰哥儿和婉婉身上,两个小家伙已经亲密地拉住对方的手,乐呵呵地冲对方笑着。
翰哥儿说:“婉婉,你有许久不来王府找我玩了。”
婉婉可怜兮兮地答:“因为我娘亲开始逼我读书认字了。”
翰哥儿满含同情地摸摸婉婉的脸。道:“看你,读书很累吧。脸都瘦了。”
“表姑父和表姑姑逼你读书了没?”婉婉天真地歪着头问。
翰哥儿笑道:“我娘说我还小,等我五岁以后再读,可是你比我小,你都开始读了,我也要开始跟先生读书,我不能输给你。”
“读书一点儿都不好玩,表哥,你还是不要读书了吧!”
婉婉心有余悸地冲着张翰不停摇头,惹得大人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翰哥儿回头问白云暖:“娘亲,我可以带表妹去玩我的玩具吗?”
白云暖微笑道:“你得经过你表舅的同意,只要你表舅说可以,便可以。”
翰哥儿立即又睁着无辜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杨沐飞,杨沐飞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复又嘱咐婉婉:“婉婉,不可任性,不能弄坏翰哥儿的玩具,经过翰哥儿允许了,才能玩他的玩具……”
“知道了,爹,你比外公还啰嗦。”婉婉噘嘴道。
杨沐飞愣住,而张易辰和白云暖早已忍着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的大笑。
看着翰哥儿牵着婉婉的手,跟随流苏和其他婆子一蹦一跳地走远,白云暖唇边驻了一抹笑意。这两个孩子自从记事开始就特别投缘亲昵,或许,这便是血缘的力量吧!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血液里都流着杨沐飞的血。
杨沐飞看着翰哥儿和婉婉走远的方向,喃喃道:“表妹,你把翰哥儿调教得真好,我也好想有这样一个儿子。”
白云暖在心里动容道:表哥,他就是你的儿子啊,亲儿子!嘴里却笑道:“表哥若喜欢儿子,横竖让表嫂再生一个呗!”
“有没有儿子,全凭缘分哪!”杨沐飞又是羡慕又是失落。
张易辰笑着摇摇头:“女儿也好。”
※
夏天来到的时候,白云暖再一次做了母亲,这一回很顺利,而且生下了张易辰期盼的女儿,如愿凑成了好字。
安品园内,喜气洋洋。可园之内,凄风苦雨。
娜仁高娃咬牙准备的贺礼送到安品园都被如数退了回来,真娘挡着,同样拿张易辰做借口,娜仁高娃压根儿进不去安品园那道门。
娜仁高娃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整日等在安品园通往大门口的道路上,终于堵到了张易辰。
她急匆匆奔上前去,伸手拦住了张易辰的去路,“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问出这一句话,数月来的委屈一股脑化作满脸的泪水。
张易辰蹙了眉头,对一旁的吉雅道:“将你们公主送回可园去。”
“公主……”吉雅刚唤了一声,就遭了娜仁高娃一记恶狠狠的白眼,她只好望而却步。
娜仁高娃冲张易辰喊道:“你就准备晾我一辈子吗?一步也不肯踏进可园,一眼也不肯看我,就算我主动向白云暖示好,你亦拦在她面前,生怕我利用和她接触的一丝一毫的机会伤害她!她是你心中最纯洁善良的人,我便是那恶毒的毒妇,时时刻刻必须被提防,是吗?是吗?你既然娶了我,为什么不肯善待我?你心里只有白云暖,我也不和她抢,可是为什么你连一丝一毫的温暖都不肯给我?”
张易辰任由娜仁高娃发泄嘶吼完了,这才淡淡道:“既然说好了不抢,怎么又要抢了呢?本王的温暖每一丝每一毫都是她的,你要求一丝一毫,那便是僭越,便是抢夺。本王早就劝过你,你嫁进王府不会有你想要的任何生活,你为什么不肯听本王的劝,仍执意嫁进来?好,你要嫁进这雍王府,本王拦阻不住,那你便好好在这王府里住着,不要打扰我和阿暖的生活。如果你真的觉得住在这王府内很痛苦,那么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本王曾经说过,只要你想离开,无论何时,本王都亲自送你!”
娜仁高娃向后重重退了一步,绝望的泪水一颗颗滚落下来。
眼前的男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可是他对她竟是如此冷若冰霜,绝情绝意。他的每一丝柔情都不是她的,每一丝都不是。
娜仁高娃终于绝望地大吼了一声,然后转身跑走了。
吉雅急忙追了上去:“公主!公主!”
娜仁高娃一边跑一边哭,不停地用袖子拭泪,吉雅如何追都追不上。
张易辰看着娜仁高娃急速跑走的声音,愁闷地叹了一口气。一旦,感情的世界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便注定有一个人要受伤。而对他来说,无论谁受伤都不能是白云暖。
今生今世,他只护她周全,而其他人,都让他来辜负好了。
娜仁高娃一口气跑回可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哭了个昏天黑地。吉雅在门外拍门相劝,她只是一味苦笑。
让她醉吧,醉倒了便不会痛了。她满心里全是他,可是他的心,没有一寸是她的。
为什么今生今世,她会来偿还这样一笔无休无止,看不到尽头的情债?
她好苦,实在是苦极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际,闪电的光彩照过重重赤红宫墙,千回百转照映在钟离雪的脸上,愈发显得她肤色如雪,沉静如水。夏天傍晚最常见的雷阵雨过后,地上湿湿滑滑的,一连半月的雷雨侵袭,长街的砖缝里一溜一溜地冒着湿腻的霉气,连带着朱红色的宫墙亦被湿气染成了一大片一大片泛白的暗红,看着失去了往日被岁月沉淀后的庄严与肃穆,只剩下累卵欲倾般的压抑。
暮色降临,尚有一丝微明的天色下,远远有太监们薄底靴轻快擦着青石砖板的脚步声传来。
一溜宫灯如星子明亮,簇拥着明黄御辇,后头跟着无数仪仗,沿着悄然寂静的宫墙夹道急急走来,向着海棠苑的方向匆匆而去。
今夜,皇帝仍然翻的是贤妃戚雪的牌子。
准确地说,一直以来,就没有翻过别的妃嫔的牌子。
放眼眼下的后宫,贤妃戚雪的荣宠谁与争锋?
宫里的妃嫔们每人心里都有一个算盘,每人都在观望,贤妃戚雪还有没有更大的野心?
令大家伙又是失望又是万幸,贤妃戚雪似乎除了安享太平之外,对一切都云淡风轻。她和她的小皇子在海棠苑内安安静静地生活着,没有任何企图。于是,妃嫔们不禁想,或许这正是皇帝宠信她的缘故吧,她看起来与世无争,于是她什么都得到了。
这一夜,钟离雪像往日一样迎接圣驾。和小皇子一起陪着皇帝,取悦皇帝。入夜,皇帝临幸她时。在她耳边说了句:“雍王妃顺利诞下一女了。”
钟离雪不由背脊一僵。
皇帝又道:“朕有十八个皇子,可是公主却只有几个,什么时候,阿雪你能给朕生个公主就好了。这宫里好久都没有出生过女孩儿了。”
皇帝说完这话,为了显示他的老当益壮,再次虎虎生风地要了钟离雪,便软趴了。上了年纪。体力透支,如果不吃点药助兴,只怕他年轻的妃子们很难再享受到什么乐趣了。
当皇帝昏沉沉睡过去。钟离雪立即起身,喝下了美善早就为她预备下的避孕汤药。她的目光冷峻地投在床上睡得如死猪一般的皇帝身上,心里冷笑着:替你生个女儿,做梦!你有二十几个孩子又如何。有朝一日。我会让你万般宠爱养育大的十八皇子将你的二十几个孩子,无论男女,一个一个全部杀干净!
钟离雪的目光里透着从未有过的阴狠毒辣。在老皇帝身边的日日夜夜,她心底里的仇恨越堆越高,如果不是复仇的信念一直控制着她的理智,她早就将床上这个猥琐的老男人碎尸万段了。
此刻,钟离雪披上美善为她准备好的披风,随美善一起走出了里间。她们入了密室谈话。
“白云暖今天生下了一个女孩。”钟离雪的口气里满是妒意。
美善道:“她可真是好命。全天下所有的便宜都被她占尽了。”
钟离雪却始终阴森森地冷笑着。现在幸福又如何,终究敌不过晚景凄凉。他日。等汉家皇朝亡国毁家的那一日,白云暖今日享受到的幸福将全部化为过往云烟。因为得到过,一旦失去,才更加刻骨铭心地疼。
美善忽然灵光一闪,对钟离雪道:“娜仁高娃公主想必今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了。”
钟离雪倏然一笑:“所以明日你派人去雍王府把娜仁高娃接进宫来,本宫想和她叙叙旧。”
美善点头,她似乎懂钟离雪的用意,又似乎不懂,大抵是模模糊糊懂得的。
这一夜,娜仁高娃因为喝了酒,更加躁动难安。她一个人踏着月色,不让吉雅跟随,跌跌撞撞、跌跌撞撞地出了可园,在王府里瞎逛。因为喝了酒,她看什么都是旋转的,天上的月亮是旋转的,星星是旋转的,地上的花草树木全都是旋转的。
她一个人在寂寂花影之下,晕头转向地走着,走得鞋也掉了,发也松了,却仍旧不愿意回去。
假山下,绕出了一盏灯笼。一个女子哭哭笑笑的声音传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直苦口婆心地相劝着:“晴姨娘,咱们回去吧!夜深了,小心着凉!”
晴姨娘?那个疯女人?
娜仁高娃笑了起来,她不由自主便向着晴歌和永娘走了过去。醉眼模糊间,晴歌和用娘的脸不停放大、变多、重叠。娜仁高娃冲上去握住了晴歌的手,哭着笑起来道:“晴姨娘,好多晴姨娘,好多伤心哪!”
晴歌见娜仁高娃发酒疯,竟然害怕地想甩脱她的手,向永娘求助道:“永娘,救我!她是个疯子!”
“你说什么?我是个疯子?”娜仁高娃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指着晴歌的鼻子,说道:“你个疯子,你竟然敢笑话我是疯子!你和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你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娜仁高娃说着,便滑坐到地上去,伤心欲绝地呜咽起来。她的哭声压抑而凄凉,把晴歌都哭傻了。
晴歌看着地上抱头痛哭的人,哭得双肩一抖一抖的,不由流露出无比同情而天真的表情,对永娘说道:“永娘,你看,她哭了,她哭得好伤心哪!”
永娘像哄小孩一样,对晴歌道:“那晴姨娘你安慰安慰她。”
于是,晴歌蹲下了身子,伸手将娜仁高娃抱在怀里,像母亲抱着女儿一般,抱着娜仁高娃摇晃,嘴里念念有词道:“不哭不哭,谁惹你伤心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打他!”
娜仁高娃忽而抬起头,对晴歌道:“惹我伤心的人就是将你逼疯的人,他叫张易辰,你去打他!你去狠狠打他啊!”
娜仁高娃的表情狰狞,晴歌唬得向后退去,道:“张易辰是谁?我不认识他,所以我为什么要打他?w不打他!我不打他!永娘,她讨厌!”晴歌小孩子般在地上耍着无赖,永娘忙去搀扶她起来,哄道:“好好好,咱们赶紧走,咱们不打人。”
永娘搀扶着晴歌离去了,娜仁高娃看着橘红的灯笼如流动的萤火飘然远去,不由泪如雨下。
晴歌,你倒好,疯了,便忘了所有痛苦的根源,而我,却必须继续煎熬。(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海棠苑里弄玄机
次日,美善派了太监到雍王府传话,邀请娜仁高娃公主进宫。娜仁高娃前夜醉酒,一早醒来正心烦意乱、头痛欲裂的,恰好钟离雪派人邀请,便如雪狮子向火,立即就瘫软着脚步去了。
白云暖刚刚生产,昏睡了一日才渐渐恢复体力。
张易辰也不避讳,月子房内进进出出的。又是娇妻,又是娇娃,喜不自胜。
见白云暖苏醒,真娘忙劝张易辰去休息,张易辰舍不得白云暖,想和白云暖多说会子话,却抵不住困意来袭,哈欠连连,掩嘴不及。
白云暖心疼,可是张易辰又赖着不肯去睡觉,白云暖只好向真娘使了个眼色,真娘便道:“王妃刚刚生产,还很体虚,王爷可不能长时间叨扰她,奴婢伺候她吃完饭,还是要逼她继续睡觉的。”
白云暖假意打了哈欠,“不用你逼,要不是肚子饿了,我可真不愿醒来,一直睡着多好。”
张易辰这才去睡了,临走前千叮万嘱的:“你可要好好休息,宝宝有乳母呢!你可不许抱她,小心累着自己。”
“知道了。”白云暖窝心地笑,向张易辰使劲挥手,张易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里。
真娘伺候白云暖用餐,鸡汤炖得香喷喷的,白云暖喝了一大碗。
真娘道:“小姐平安生产,真是太好了,奴婢真担心如果这一胎又像生凌哥儿之时,那可如何是好?”
白云暖笑:“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真娘仍然心有余悸。
白云暖道:“再说不还有宁莫吗?我这一次生产也辛苦她了,她是回狄府去了吗?我这一醒来就不见她的人。”
真娘道:“昨日夜里回去了。”
白云暖用完餐,真娘无意中说起来:“侧王妃一早入宫去了。”
白云暖愣住。继而道:“她大抵是和贤妃娘娘叙旧去了,她住在王府内一定也是挺无聊的。”
“恐怕是贤妃娘娘更无聊,因为侧王妃入宫是贤妃娘娘的旨意。”
白云暖不置可否,她两个原就交好,所以叙旧见面倒也正常,真娘却不如此认为,“蛇鼠一窝。能有什么好事?”
白云暖笑道:“你啊,是太担心我,而草木皆兵了。”
真娘叹气:“奴婢心里悬挂的。无非是王妃你一人。奴婢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王妃的。”
白云暖看着真娘满是关切的面容,心里动容。真娘也是可怜,从前心里眼里只有母亲,为了母亲。压抑了自己对父亲的感情。后来。父亲续弦,她几乎心性疯魔,混乱之中,被她使坏,逼迫着嫁给了秦艽。而今,夫妻俩天各一方,皆是因为两情不相悦所致。
白云暖拉着真娘在床边坐下,她道:“真娘。对不起,其实当初我不应该逼你嫁给秦艽的。我知道你心中喜欢的人是父亲。我可以对哥哥与心砚之间的感情充满了同情与不忍,为什么就对你和父亲之间的情感诸多芥蒂呢?我不过是太过自私罢了,因为你侵犯的是我母亲的利益,而心砚侵犯的是王丽枫的利益。王丽枫与我不是血亲,便无足轻重,母亲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便容不得任何人损害和觊觎她的幸福。真娘,你怪我吗?”
真娘眼里汪了两汪泪水,她将白云暖搂入怀中道:“你是我永远钟爱的小姐。其实秦艽给我来过信了,他说老爷和骆氏将府里另一个丫头许给了他,所以他现在过得很好,让我不要自责。那么小姐你也不要自责了。”
白云暖抬头,见真娘泪眼汪汪,却是含泪而笑,她的眼眶也湿润了。真娘立即用帕子替她拭泪,严重道:“都怪真娘该死,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惹王妃伤心,王妃还在月子中,可千万不能落泪,恐日后落下眼疾就糟了。”
白云暖立即仰起头,幸福地将那潮湿的泪意逼回体内去。
现在的她,有儿有女,有疼她爱她的张易辰,又有忠心耿耿的真娘,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呢?的确是什么也不必操心了。
从今往后,让她只笑,再也不哭吧!
※
娜仁高娃入宫,见到钟离雪,再也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她扑在娜仁高娃怀里,泪水嗒嗒滴。而钟离雪却和美善交换了个阴森森的眼神。
时至今日,钟离雪怎么可能将任何人当作朋友?连戚杰都成了她利用的工具,所以娜仁高娃更是她虚与委蛇的对象。
她一边轻拍娜仁高娃的背,一边道:“哭吧,全部哭出来,心里就好过多了。”
娜仁高娃哭了许久,终于抬起红肿的眼睛,一抽一抽地耸着肩膀。
钟离雪道:“娜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雍王会被你感动的。”
娜仁高娃摇头:“有白云暖在,他不会正眼看我的,哪怕一眼,他都不会。娘娘,你说,白云暖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王爷对她如此一心一意。”
“想来会不会是有什么猫腻?想那雍王何等英明之人,战场上叱咤风云,完全不像是会沉迷于美色之人。”美善一旁煽风点火。
娜仁高娃不禁飞速地思考起来。
为什么张易辰始终不肯让她踏进安品园半步,难道是怕她撞破什么玄机?
美善见娜仁高娃沉思,便又唯恐天下不乱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那雍王妃的确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是能让雍王爷如此一心一意对她,倒也是不可思议,依奴婢所见,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
钟离雪由着美善可劲调拨,也不阻止。如果娜仁高娃能让白云暖不得安生,倒也遂了她的心愿。
不料,娜仁高娃不是个无脑的,她忽闪着她泪汪汪的眼睛,摇头道:“不对不对,白云暖不过一个平反女子,她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呢?看得出来王爷是真心爱她的。”
娜仁高娃一把握住了钟离雪的手,道:“皇上对娘娘也是一心一意,如今一门心思全在娘娘身上了,娘娘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也是藏了什么玄机吗?”
钟离雪没想到被倒打一耙,一时语塞。美善气愤,翻了翻白眼道:“我说娜仁高娃公主,你这话说的,奴婢就不乐意听了。奴婢和娘娘不过是好心提点,你怎么反倒编排起娘娘来了?娘娘性情温柔,又美貌端方,皇上是真心爱她,能有什么玄机?”
“这就对了,娘娘没有玄机,白云暖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玄机的。”娜仁高娃失落地放开了钟离雪,整个人一蹶不振。
钟离雪和美善交汇了一下眼神,美善又笑道:“男子若真心爱一个女子,女子大抵便不需要什么玄机,可是男子若并不肯轻易爱一个女子,而女子又热烈地渴望着那个男子的爱,大抵就需要借助一些玄机了。”
娜仁高娃抬起模糊的泪眼,怔怔地看着美善,美善的笑容如此波诡云谲。
“美善,你说什么玄机能让我得到王爷的爱?只要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娜仁高娃忽而热烈地抓住了美善的手,美善的手被她握得生疼。
“侧王妃,你弄痛奴婢了。”美善惊呼。
娜仁高娃这才放开了她,却仍是目光波动。
钟离雪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娜娜,无论如何,本宫都是帮你的,我们曾经是好姐妹。”
钟离雪的笑容对娜仁高娃而言,像是溺水之人于茫茫大海之中抓住了一块浮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易容魅惑
钟离雪的寝宫内,娜仁高娃背对着梳妆台,任由美善在她脸上捣腾着。不知过了许久,只听美善道:“可以睁开眼睛了。”娜仁高娃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钟离雪和美善一脸诡谲的笑容。
“我的脸怎么了?”娜仁高娃困惑地问。
美善道:“请侧王妃自己照照镜子。”
娜仁高娃怀着忐忑的心情转过身去,她看见了镜中映现出白云暖出水芙蓉般的面容。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镜子中却是白云暖捧住了她的脸。
“这是我吗?”娜仁高娃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的确是自己的声音,的确是她娜仁高娃,却是白云暖的面孔。神奇的易容术。
如果有了这张脸,她就能得到张易辰的人和心了。
娜仁高娃兴奋地转过脸,一把拉住了美善,抖声道:“教我易容术吧!”
美善征求地看着钟离雪,钟离雪轻轻点了点头。娜仁高娃简直太幸福了,站起身一下扑入了钟离雪的怀抱,道:“阿雪,无论你是戚美人,还是贤妃娘娘,你都是我的阿雪,是我的好姐妹。谢谢你,阿雪!”
娜仁高娃开始向美善学习易容术,易容术绝非可以速成之术,于是,娜仁高娃每日都从雍王府乘马车进宫,借口陪伴贤妃娘娘,实际上是向美善学习易容术。
白云暖正在坐月子,雍王府里没有人会在意娜仁高娃的动向,张易辰更是不关心。只要娜仁高娃不来纠缠他。她要怎样的自由,他都会给。而白云暖出了月子,更是围着她的一双儿子和一个女儿转。更加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娜仁高娃身上,就连张易辰也要抱怨,孩子们分去了白云暖的热情,以至他受了些许冷落。
秋天的时候,白振轩和小七从洛县回京,白玉书替他们在京城购置了房产,一家三口。带着几个仆从,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白振轩白日里在翰林院处理公务,小七有时会带着儿子豪哥儿到雍王府里串门。夜晚便基本足不出户。
哥哥终于能过上安生的日子,这对白云暖来说,无疑是最安心的事情了。
洛县那栋“强金阁”,父亲大抵是要寄厚望于白灵了。白振轩已然踏足仕途。到了京城。便不可能再做一个安贫守道的藏书人。
又到了桂花遍地开的八月,白云暖照例带着丫鬟们开始做桂花糕,酿桂花酒。
她也会将做好的桂花糕差丫鬟送一份到乐淑园去,也送一份到可园去。
可园的厢房里,门窗紧闭,连吉雅都进不去。
大白天却是昏暗无比,娜仁高娃在桌上点燃了一盏灯,暧/昧的灯光映现出镜子中那一张绝美的容颜。她笑。那镜中的人也笑,无论怎么笑。都是优雅的。她伸手拿起桌上小碟里的桂花糕,镜中的人也拿起了桂花糕,她咬了一口,那镜中的人也极尽优雅地咬了一口。
经过数月的魔鬼训练,她终于不需要美善的搭手,自己便能成功将自己易容成白云暖的模样了。
此刻,看着镜中的容颜,吃着那香甜的桂花糕,她不禁产生了幻觉:她便是白云暖,她已经拥有雍王满满的爱了。
她起身走过去推开了门,许多天光涌了进来,她用手挡在眼睛上,许久才睁开眼睛看外头的青天白云,花草树木。风里,阳光里,全是桂花的香味儿,浓郁而熏然,令人沉醉。
廊下的吉雅看见了她,一时睁大了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跪在她面前,向她道喜:“恭喜公主,大功告成!”
娜仁高娃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吉雅立即会意,大声道:“奴婢恭送王妃!多送王妃送来的桂花糕!”
娜仁高娃心满意足地笑着,大摇大摆地出了可园。一路上都有丫鬟婆子见到她跪身行礼,都一口气地说道:“恭送王妃!”
娜仁高娃一路走了出去,袅袅娜娜地扭动着腰肢。丫鬟婆子们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狐疑,交头接耳道:“王妃是什么时候来可园的?”
“不知道啊!没见她进门呀!”
“可能是她进来的时候咱没看到吧!”
出了可园,这样的疑惑便没有了。一路上,无论是丫鬟,还是太监都不假思索地向娜仁高娃行礼,喊她“王妃”。娜仁高娃的唇边始终绽着幸福的笑容。属于白云暖的幸福感原来是这样强。
迎面,张易辰走了过来,他披着披风,里头穿着骑马装,英姿飒爽,又一脸文秀。
娜仁高娃起初还有些慌,但张易辰走近了,却是径自揽住她的身子,笑道:“我以为你去哪里了,原来是在园子里闲逛啊!太子派人来,约我和你哥哥骑马去,我先去了,你等我晚上回来一起用膳。”
娜仁高娃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若太子留饭,你就不必急着赶回来了。”
张易辰莞尔一笑,摸了摸她的面颊,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径自去了。
娜仁高娃有些虚脱地晃了晃身子,他真的没有看出破绽。她的声音是在钟离雪的指导下,反复练习过的。钟离雪闭着眼睛要她一遍遍练习白云暖的声音,反复倾听,反复提意见,让她改变发声方法,今日她竟然成功了。在张易辰眼中,她不再是娜仁高娃,她是白云暖,她感受到他对她浓浓的爱意了。
娜仁高娃伸手不可置信地触摸着自己的面颊和额头,那里曾被他温柔地抚摸过,轻轻地吻过……娜仁高娃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前方的微风里还存留着张易辰的气息,她无比陶醉地吸着那带着馨香的微风。
忽的。她睁开了眼睛。张易辰说他被太子约去郊外骑马,她为什么不跟去呢?她现在是白云暖呀!他心爱的女子,她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张易辰都会答应的。
于是,娜仁高娃忙追张易辰而去,可是一直追到大门外,张易辰早就失去了影踪。
一个小厮拉着一头马,正从大门外往偏门去,见到她,立即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王妃。”
娜仁高娃问:“你这马是怎么回事?”
小厮道:“王爷原来的汗血宝马病了,他今儿又要带马儿去京郊与太子他们赛马,侯大人就命小的多备几匹马给王爷挑。奴才刚才带了三匹马过来,王爷和候大人各挑走一匹,这匹剩下的, 奴才现在要送回马厩去。”
“不用送回去了。这匹马给我用吧!”娜仁高娃说着。便去拉小厮手里的马缰。
小厮吃惊道:“王妃也会骑马吗?”
印象中,白云暖是文秀的南方女子,未曾见过她骑马呀!
娜仁高娃道:“从前王爷教过我的。”说着,不理小厮,翻身上马,马肚一夹,就策马飞奔而去。
看着娜仁高娃骑马的飒飒英姿,小厮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小厮入了王府大门。要回马厩照料马儿,忽见园湖桂花林下。白云暖携着真娘的手款款走来,他直以为自己见了鬼了,使劲擦了擦眼睛,再定睛看去,的确是白云暖哪!
真娘远远地,便呵斥他:“混账东西,王妃也是你能瞪着眼珠子这样混看的?”
那小厮早已吓得腿儿发软,连滚带爬跑走了。
真娘看着他慌里慌张的背影,嘟哝道:“这样毛毛躁躁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见了鬼呢!”
白云暖笑道:“是你小题大做了,一个小厮而已,何必与他较真。”
真娘便不再言语。
娜仁高娃骑着骏马一直在街上追着张易辰和侯伯勇的马儿,可是哪里能追得上,且压根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渐渐的,街上人流摇了摇密集,她一心要找张易辰,还是骑着马儿横冲直撞,不肯放慢速度,惹得路人怨声载道。忽迎面一辆马车驶来,娜仁高娃的马与那马车直接撞了起来,两下里都狼狈受伤。
娜仁高娃从马上摔了下去,幸而从前在草原上骑马摔惯了的,就地一滚,擦破点皮,便翻身站了起来。而驾车的马车车夫却伤得不轻。娜仁高娃哪里肯理人,拉了自己的马就要走。马车上下来一英俊潇洒的公子,拽住她的马,喝道:“伤了人,竟敢拍拍屁股走人,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公子很不客气,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娜仁高娃眉头一蹙,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那人一下愣住了。
“阿……暖!”那人兴奋得舌头也打了结,牙齿也发了颤,两颗眼珠子更是夸张地瞪着,几乎要从眼睛里飞出来。
见眼前这张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面孔,此时竟是如此陌生地看着自己,章乃春不禁有些气馁。他和她分别也就三四年光景,她竟浑然不记得他了吗?“阿暖!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章乃春哪!”
此时,路旁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民众,娜仁高娃不想惹事,便将章乃春的手一推,道:“我不认识你!”
说着,转身欲走,章乃春却急忙跑到跟前伸手拦她,迫不及待道:“阿暖,我知道你现在是雍王妃了,你不能和我纠缠不清,可是阿暖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这一面,和我说几句话再走吧!”
娜仁高娃皱起眉头,心里快速地想着:他叫她阿暖,他说她是雍王妃,而自己如今是白云暖的面孔,那眼前人想来是认识白云暖的。他说他叫张乃春。
她停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人,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章乃春简直以为自己听差了,欣喜得连连点头,连声道:“好!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鱼目混珠章少爷错认心上人
章乃春去年秋天入京,至今已在京城住了一年。他虽纨绔,但生意上很具头脑。
最早,他在上京打探了数日,发现扇子好卖。上京的夏天最是炎热,秋天亦被称为秋老虎,酷热不亚于夏天。他便雇了几个伙计,置办起扇子来。无金无字画的雪白扇面,将就卖几十钱,也有对合利钱,是看得见的,但到底赚不了大钱。
章乃春头脑伶俐,又想起了心思。先将礼物求了名人诗画,免不得是本朝最有名的什么沈、文、祝等人拓了几笔,雪白扇面变作了精巧金面,便值上数两银子。这样的利润也是不高的。
后来,章乃春想了一法子,寻了乔人,一只手学写了这些名家字画,也就哄得人过,将假的当真的卖了。大大降低了成本,利润翻翻。
扇子买卖赚了一笔,章乃春又捣腾起水果生意来。
上京隶属北方,不如南边儿水果丰富。章乃春就雇了几辆大车从南方果园里收购了一种水果,叫“洞庭红”的。太湖中有一洞庭山,地暖土肥,与闽广无异,所以广橘福橘,播名天下。洞庭有一样橘树绝与他相似,颜色正同,香气亦同。止是初出时,味略少酸,后来熟了,却也甜美。秋收时节,满街上箧篮内盛着卖的:红如喷火,巨若悬星。皮未皲,尚有余酸;霜未降,不可多得。元殊苏并诸家树,亦非李氏千头奴。较广似曰难况,比福亦云具体。
初运到京城时。几大车往街边一摆红焰焰的,远远望去,就是万点火光。一天星斗。
卖这几车“洞庭红”还多亏了雨墨帮忙。
雨墨介绍了荷香坊里的姐妹来站街捧场,竟将在南边一钱一个的红橘卖到了一两银子一个。招徕的顾客都是京城的富家子弟,挥金如土,只为博千金一笑,更何况区区几两银子还能买到甜头。
“洞庭红”劈开来,香气扑鼻,入口满舌香甜。价贵。但口感好,也就物超所值。
章乃春一连贩卖了几趟“洞庭红”,一时赚得盆满钵满。对雨墨自然也是另眼相看。
章乃春在京城的这一年时光,许多次走到雍王府门口去观望,却终是被那威严的大门震慑了色胆。
雍王府的大门岂是谁都能轻易入得的?
就这么患得患失地过了一年,不料想自己今日竟能在大街上遇见白云暖。这真是合着缘分一说。
听白云暖说愿意找一地方。二人好好聊聊,章乃春心花怒放,拉着白云暖上了马车,也不管受伤的车夫,自己驾了马车就在街上调头。马车驶到一家酒肆门口,踌躇了一番又继续走,直到一家茶座前才停了下来。
怎么能带白云暖到酒肆里头去呢?
茶座才是个高雅的地方,适合白云暖去。
停好了马车。领着白云暖入了茶座,外头的座头全都看不上。让伙计领着寻了一僻静包间,方坐了。茶博士进来伺候茶水,章乃春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娜仁高娃的脸。
白云暖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眼神里的敌意比从前更甚,甚至还有一丝歹毒的意味。但他仍旧喜滋滋的,白云暖原就讨厌他,突然在京城遇见,她给他甩脸子看倒也正常,她愿意随他来茶座,面对面坐着,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阿暖,你想吃些什么?”章乃春热情而讨好地问,脸上堆满贱兮兮的笑容。
娜仁高娃不吭声。
章乃春便又对茶博士道:“去把你店里最好的点心都端上来。”
“好嘞!”茶博士应声而去。
章乃春又和娜仁高娃搭讪,道:“阿暖,咱们有好些年没见面了,你过得好不好?”
娜仁高娃心里寻思,瞧这张乃春热情的架势,想来从前和白云暖交情不浅,也不知他和白云暖之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何不趁此机会,好好套他的话,说不定能套出对自己有利的白云暖的把柄来。
于是娜仁高娃绽了个笑容,和颜悦色道:“我嘛,就这样,不好不坏,你呢?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美人突然关心起自己的景况,章乃春竟然一时感动得有些想哭,一遇到白云暖,他就贱到尘埃里。
他一下子握住了白云暖的手,激动道:“阿暖,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也有关心我的时候。”
章乃春眼里莫名其貌盈起了泪光,娜仁高娃有些吃惊,她假意试探道:“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老朋友了,又有好几年未见,我关心你一句也是人之常情,你怎么反倒哭了?”
章乃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盯着娜仁高娃看了许久,才笑着道:“要不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面孔,我真要怀疑我是不是认错人了。从前的你可不会这样关心我,从前你眼里哪有我啊!”
娜仁高娃又在心里暗忖:看眼前张乃春这样子大抵从前是深深恋过白云暖的,又听他言语辛酸,想来那时候白云暖并看不上他。于是,她越发大着胆子和章乃春周旋道:“张少爷,你这样说,真令阿暖惭愧。非是我从前不关心你,眼里没有你,而是你我之间没有缘分罢了。现在,你我在上京相遇,总算是续了前缘,过去的不快就都让它过去吧!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章乃春立时像打了鸡血一般,“可是阿暖你已经是雍王妃了……”
娜仁高娃心里暗骂章乃春想多了,面上只是和风细雨笑道:“张少爷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之间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的嘛!”
章乃春心里勾起的火焰又灭了下去,讪笑道:“是啊,是啊,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请张少爷放开我的手吧!”
章乃春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只好悻悻然地松开了。
店伙计送上了点心,二人开始边吃边聊。章乃春向娜仁高娃汇报了别后数年的光景,当然是捡好听的说,隐去了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梦碎可园
章乃春一直拉着娜仁高娃滔滔不绝直说到傍晚时分,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她回去,而且执意要送她到雍王府大门口。
娜仁高娃道:“你我男女有别,如若被王府里的其他人看到,恐生是非,你既然喜欢过我,当然必须为我考虑。”
章乃春忽而深情道:“阿暖,我不是喜欢过你,我是一直都喜欢着你的,无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这一点都不会改变的。”
娜仁高娃真想蹲街边狂吐一阵,但面上还是必须做出感动的模样来,温顺道:“张少爷,你的深情厚谊,阿暖铭记于心。”
于是,二人就此别过。章乃春给娜仁高娃雇了一顶轿子,自己驾着马车在后面跟了许久才调头离去。
娜仁高娃从轿帘里看见章乃春驾着马车离去,便立即喊道:“停轿!”
下了轿子,娜仁高娃在街头兜转了许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匹从王府里骑出来的青骢马。在街头徘徊了许久,她还是决定去找张易辰。于是当街拦下一匹马,给马的主人扔了一锭银子,自己骑着马儿便飞奔出城。
马儿才出城不久,便突然变天了。乌云蔽日,阴风掀天,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娜仁高娃却不肯调头进城,非要去跑马场寻张易辰。
因为今天她顶着一张和白云暖一模一样的脸,所以她必须见到张易辰。她想念张易辰看着她时温柔如水的目光。于是全然不顾大雨将自己淋成落汤鸡,心里的执念是他会感动的。他一定会感动的,他会搂她入怀,紧紧的。紧紧的,怜惜她,因为她现在是他最最疼爱的阿暖。
可是见到张易辰时,全然不是这样。
因为突然下了暴雨,张易辰和太子等人都在跑马场的室内休息。
大家正聊着跑马的话题,一个太监进来报告说道:“雍王妃来了。”虽然娜仁高娃只是侧王妃,但奴才们还是要尊一声王妃的。
张易辰有些吃惊:白云暖怎么突然来跑马场了?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太子道:“九弟和九弟妹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连半日的分别都忍受不了,冒着大雨赶过来,九弟还不快去迎接?”
众人都起哄着吹起了响哨。
张易辰还是心里起疑。侯伯勇已送了披风过来让他披上。张易辰披好披风便疾步出了屋子,远远的,便看见一个女子湿漉漉地站在回廊下。
娜仁高娃之所以不肯进屋去,是因为她觉得张易辰再怜惜她。也不肯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的。而她费尽周折。不就是一时贪欢吗?
见到张易辰大步流星从回廊那端走了过来,长披风的下摆因为行走在他脚边飘飞出,划出了很好看的弧度,娜仁高娃双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抱我!抱我!怜惜我!心疼我!
她在心里呐喊着。
张易辰却在距离她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娜仁高娃心里充满困惑,她都淋成了落汤鸡了,他为什么不冲过来抱她?现在的她不是顶着一张他最最心爱的白云暖的脸吗?
“你怎么来了?”张易辰冷冷地问道,眉头紧蹙,一脸的冷若冰霜。
娜仁高娃心里一“咯噔”。这样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一阵秋风从廊下卷过,娜仁高娃瑟瑟打了个寒噤。
张易辰解下自己的披风。大声唤出了侯伯勇,他将披风递给侯伯勇,道:“送她回去。”
侯伯勇恭敬地接过披风,向张易辰道了声:“属下遵命。”
张易辰遂不再看娜仁高娃,径自离去了。
娜仁高娃眼睁睁看着张易辰离去的背影,想追上去,奈何侯伯勇伸手拦住了她,他将披风披到娜仁高娃肩上,道:“侧王妃,奴才送您回王府吧!”
娜仁高娃一颤,侯伯勇喊她“侧王妃”!她转身疾步跑到廊下,蹲在水洼前,看见水里映现出的自己的面孔。不知何时,暴雨冲刷了她的易容术,她又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怪不得,张易辰对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她不禁恼怒地挥手打着那洼雨水,霎时,水花四溅,水里的面孔折皱破碎。
娜仁高娃回到王府之后,吉雅吓坏了,因为她不仅浑身湿透了,而且面孔雪白,双手冰凉。吉雅又是替她换上干净衣服,又是喂她喝姜汤,可是到了半夜里娜仁高娃仍旧发起了高烧。
吉雅去安品园拍门,却被丫鬟以王爷王妃已入睡不得打搅为由阻在了门外。娜仁高娃病势汹汹,吉雅忧心如焚,只能在门外跪着,又哭又求,终于吵醒了白云暖和张易辰。
安品园的大门开了,张易辰和白云暖出现在了大门口。他们还穿着睡衣,只在外头加了披风,头发各自散在肩上,分外美丽飘逸。
他们身后跟着真娘和打着灯笼的太监。
吉雅立即磕头乞求,哭得满脸是泪:“求求王爷王妃救救侧王妃吧,她病了,身子好烫,不请郎中的话,她会死的。”
白云暖侧头对张易辰道:“咱们去看看吧!”
张易辰点头。于是,吉雅急急走在前面,张易辰和白云暖走在中间,丫鬟太监们一旁浩浩荡荡跟了一队。一溜灯笼从安品园急急向可园而去。
到了可园,白云暖正要随吉雅进入里间,却被张易辰拉住了。
白云暖回头不解地看着张易辰,张易辰道:“娜仁高娃着凉了,恐过了病气给你,你别进去,万一被传染,还有三个孩子那么小,谁照顾?”
“难道你进去?”白云暖反问。
不待张易辰回答,真娘已经抢先道:“依奴婢说。王爷王妃都别进去了,奴婢进去看看侧王妃便好。”
于是,张易辰和白云暖便候在了暖阁里。
真娘随着吉雅入了里间。但见娜仁高娃已经病得迷迷糊糊,浑身滚烫,身子却不停地打着冷战。
“侧王妃不要害怕,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很快便来给侧王妃开药方了。”真娘好言好语安慰。
娜仁高娃却睁开血红的眼睛愤恨地看着她。适才,屋外张易辰和白云暖的对话,她人虽病着。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她病得如此严重,张易辰担心的却是自己会把病情传染给白云暖。
此刻,她心里藏满了怨恨。为什么老天爷对她如此不公?她只不过乞求一点点他的爱都做不到。甚至连怜悯同情都没有。他给她的只有绝情绝意!
真娘看见娜仁高娃的眼神很是吃了一惊,这个女子绝非善类,只怕比乐淑园那个疯子之前还要歹毒吧!
郎中来了,开方子。抓药熬药。终于让娜仁高娃喝上了药。
白云暖和张易辰一直在暖阁里坐到天明,娜仁高娃的烧退了,二人才起身离开。
清晨的空气清新无比,微风徐来,传送过来阵阵桂子花的香气。夫妻二人携手漫步在桂花林下,很是惬意浪漫。
“困了吧?”张易辰柔声问。
白云暖摇了摇头:“先头还有些困,现在闻到这桂子花香,闻到这清新的风的气息。人精神了不少。”白云暖站在湖畔,面朝湖水。张开双臂迎接东边冉冉升起的朝阳,沉醉地闭上了眼睛。
张易辰一旁看着,不禁心荡神驰。白衣飘飘的白云暖美若天仙,他每看一次,便要陶醉一次。想起娜仁高娃,他也知道自己绝情了点,心狠了点,可是自己一再强调过,他不可能去爱她的,今生今世他只爱白云暖一个人,她又为什么要硬挤进他和白云暖的二人世界里来,当个累人累己的三呢?
张易辰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虽然极轻极轻,白云暖还是听见了。
她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张易辰道:“王爷,你怎么了?”
张易辰落寞笑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白云暖上前握住了张易辰的手,仰着头看着他道:“是为了娜仁高娃的事情,王爷感到沮丧而气馁对吗?王爷害怕自己对她好,便是伤害了我。其实,没有女人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王爷咱们再不情愿她也已经嫁进来了,她现在是你的侧王妃啊!所以,王爷,阿暖不会那么自私的。这雍王府内不能再出第二个晴歌了。而且娜仁高娃是蒙古公主,你与她是政治联姻,你们好,那蒙汉关系便融洽,你们若不好,蒙汉之间也不会和睦,就像萨仁高娃和肃王之间一样,差一点就挑起了战争。所以王爷不要只顾着阿暖,还要顾一顾大局。”
白云暖说完,张易辰满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他将白云暖紧紧拥入了怀中,像抱住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阿暖,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妻子,今生今世,我辜负任何人,都不能辜负你。”
白云暖的泪幸福地落下来,她伸出双手也回抱住了张易辰。
远远的桂子树下站着摇摇晃晃的娜仁高娃,愤恨的、憋屈的泪在她眼里拼命转着,却没有落下来。
“公主,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咱们回去好好歇着吧!”吉雅乞求。娜仁高娃却置若罔闻。
晨风之中,她憔悴得像一朵被秋风掠夺了光华的残菊,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张易辰,就算我病得快要死了,你亦不肯多看我一眼。你的眼里心里全是白云暖,你这样对我,叫我怎能不恨不痛?张易辰,你等着,我一定会叫白云暖好看的!你不是心疼她吗?我一定会让你为了她心疼而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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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颠鸾倒凤
章乃春自从见了假白云暖,回到章府之后,每日都乐陶陶的。他对着府内的桂子林,笑嘻嘻道:“雨墨说过这桂花是花中月老,看来还真是,桂花时节又逢卿,怎么不叫人喜不自禁……”
说到高兴处,还用戏腔唱了起来。
紫藤带着已经五岁大的章冕走了过来,小声道:“你爹今天难得心情好,你赶紧过去让他抱抱。”
章冕很是不情愿,抱着紫藤的腰不肯过去。
章乃春从前对紫藤的确是温柔体贴过,可那是因为白云暖的一年之约便可嫁他之故。后来,皇帝赐婚,一年之约夭折,章乃春很是自暴自弃,又开始穿梭与风月场所,对紫藤母子也就怠慢了。而紫藤与章乃春的其他小妾不同,其他小妾皆出身于欢场之中,浸淫过风尘,自然放得下身段,紫藤的性子是泼辣的,又跟过白云暖,难免清高,所以并不肯取悦章乃春,也自恃生了章冕,老有所依,对男女之事也看得淡。而章乃春对她,因是白云暖的婢女,又生下了唯一的儿子,虽然没了床笫之乐,但也不会抛弃,反而到了上京还带着她。
此刻,章乃春正在桂子树下优哉游哉哼着小曲儿,见紫藤和章冕站在不远处腻腻歪歪的,便向章冕伸手道:“冕哥儿,过来!爹爹给你买糖吃。”
“娘说糖吃多了,对牙口不好。”章冕紧紧抓住紫藤的衣裳不放手,就是不肯迈步亲近章乃春。
章乃春也不生气。自己走了过来,道:“你爹我什么时候多请你吃糖了,今儿个你爹我心情高兴。”说着便来拉章冕。章冕却较上劲了,死活不去,末了还踩了章乃春的鞋子一脚,章乃春被踩疼了,放了手,骂道:“你这熊孩子!”
“我娘喜欢你,我可不喜欢你!”章冕朝章乃春扮了个鬼脸便跑走了。
章乃春不悦地看着紫藤。数落道:“你看看,你都把他宠成了什么样,无法无天的。自个儿老子都不尊重。”
“那还不是你平常不够疼他!”紫藤鼻子里冷哼一声,“你但凡把花在雨墨那些人身上的心思分一半儿给他,他也不至于对你这个老子这样!”
章乃春好笑道:“你这是替冕哥儿吃醋呢,还是自己吃醋?”
章乃春目光里藏着挑逗的意思。紫藤难得对他使女儿家的小性子。他便也觉得物以稀为贵,伸手捏住了紫藤的下巴,却被紫藤一下拍开了。
“没的这样恶心,等下要是让你的雨墨小心肝看到了,有我苦头吃呢!”紫藤啐了章乃春一口。
章乃春道:“干嘛这样?人家雨墨在我面前可从来都说你的好,你们都是跟过阿暖的,何必这样?”
紫藤才不领雨墨的情:“我跟我们家小姐时,可不知道我们小姐还有个丫头叫雨墨。所以我跟雨墨之间没感情。下回,她要是再在爷跟前说我好话。麻烦爷替我转告她,省省吧,两面三刀尽会在爷跟前做姿态,我听着都觉得恶心。”
紫藤说着径自去寻章冕去。
章乃春不耐,对着她的背影道:“本少爷要不是看着你是阿暖亲自许给我的,还给本少爷生了个冕哥儿,就凭你这臭脾气,本少爷早就将你扫地出门!”
“爷是要将谁扫地出门哪!”啭莺声,吐燕语,雨墨袅袅婷婷地从后面走上前来,真是步步生莲花,不由人不动火。
章乃春转而捏住雨墨的下巴,道:“除了你那个不识时务的二姐姐,还有谁?”
雨墨心里幸灾乐祸,面上却佯装担心,道:“爷,二姐她脾气如此,爷看在我家小姐和冕哥儿的份上也要担待她几分。”
章乃春点头道:“本少爷凭的就是这两点,自然还要凭你三天两头在我面前替她求情的份上。”
雨墨躬身行礼,袅袅娜娜道:“多谢爷抬举!”说着媚眼一抛,立刻勾得章乃春狂荡起来。
雨墨越发得意,施展身段,唱起了戏文,取悦章乃春:“名花谁是主?漂泊任春风。但得东君惜,芳心自可期……”
眉来眼去,扯手扯脚,章乃春再也把持不住,抱了她便往房里走。
这一回,章乃春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卖力,雨墨心里觉得诧异,她不知道其实此刻看在章乃春眼里,她不是她,而是白云暖。
章乃春眼前出现了幻象,直把雨墨当作白云暖,日前于街上遇到的白云暖,一颦一笑,此刻尽在眼前重现。
章乃春一边想着白云暖,一边将雨墨抱到屋内,竟等不得上/床去,搿到一只醉翁椅上,扯脱裤儿,就舞将进去,此时快乐何异登仙。但见:独弦琴一翕一张,无孔萧统上统下。红炉中拨开邪火,玄关内走动真铅。舌搅华池,满口馨香尝玉液;精穿牝屋,浑身酥快吸琼浆。
云雨已毕,章乃春满足地趴在雨墨身上,喃喃嘟哝着:“阿暖……”
雨墨一凛,立时睁开了眼睛。
怪不得这一回如此尽兴,原来是将她当作了白云暖的替身。心里冷笑,面上却温柔解人道:“爷如此想念小姐,为什么不去找她呢?虽然她现在贵为雍王妃,可是爷到底是她的老乡不是吗?她对爷不至于绝情到连面都不见的。”
章乃春喜悦地起身,一边整着衣裳,一边道:“九儿,你不知道,我昨日里在街上遇到她了。”
“谁?”
“你家小姐呀!雍王妃!”章乃春乐颠颠地强调。
雨墨心里吃惊:白云暖身为雍王府,没事怎么可能到街上抛头露脸呢?
她起身整好衣裳,给章乃春送了一杯茶,假意高兴道:“爷快说说与我家小姐见面的情景,我也好久没有见到我家小姐了,甚是想念呢!”
章乃春便详细地将与娜仁高娃见面的情景一一细说给雨墨听,尤其是茶座之内,白云暖是如何关心他的,回味起来,无不甜蜜幸福。
雨墨心里不爽,但还是道:“看来爷与雍王妃的缘分真是断不了了。此番重遇,定是缘分重新开始了。而且依爷的话说来,我家小姐对爷似乎旧情难忘,爷何不寻个机会登门拜见呢?”
章乃春听雨墨怂恿,立时动了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拜访遭拒
娜仁高娃一直病了小半月,才算彻底康复,但整个人蔫蔫的,精神不振。张易辰对白云暖的态度,彻底打击到她。
钟离雪又派人来皆她进宫,她本不愿意去,吉雅极力怂恿:“侧王妃也该出门走动走动,再不去晒晒太阳,恐怕人都要发霉了。你病了,贤妃娘娘可担心你了,现在你病好了,也该进宫去谢谢人家。无论如何,在这上京城,只有贤妃娘娘还记挂着咱们了。”
一句话说得娜仁高娃又眼里潮湿。
吉雅见她垂头不语,便当她是默许了,于是给她张罗着簪髻更衣。吉雅拿了一套粉红衣裳出来,娜仁高娃摇摇头道:“今天不穿这汉人的衣服,你给我找出咱们蒙古的服饰出来。”
其实娜仁高娃是不想穿那代表着侧室的粉红色。那颜色提醒她,在雍王府内,她堂堂蒙古公主亦是低白云暖一头。
吉雅怕娜仁高娃生气,便依她言找了蒙古裙子给她穿上,然后陪着她随海棠苑的太监入宫去。
入宫的马车行至大门口,微风徐来,撩起了马车车帘,娜仁高娃不经意抬头,竟从车窗外看见了章乃春的身影。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对章乃春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那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章乃春正从马车上下来,指挥安童和养娘从车上往下搬运着箱箱笼笼。
吉雅道:“这是谁啊!好像要上咱们雍王府的样子。”
娜仁高娃冷冷道:“你问我我问谁?”
吉雅只好不说话了,马车径直向宫中而去。
这边厢。章乃春将马车上准备的箱箱笼笼命人搬到雍王府的台阶上,一边让四儿去门房上递了拜帖。
※
安品园内,白云暖正围着三个孩子转。翰哥儿将新学的一篇论语被给她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白云暖颔首微笑,赞道:“翰哥儿真棒。”
“那娘亲能让翰哥儿去尚书府找婉婉表妹玩么?”翰哥儿歪着头,天真无邪地忽闪着他的大眼睛。
真娘抱着凌哥儿,笑道:“王妃。你看看,咱们的翰哥儿一天到晚就念着他的婉婉表妹。”
“兄妹亲近,这是好事啊!”白云暖笑吟吟的。
流苏附和:“就是。翰哥儿喜欢婉婉,婉婉也喜欢我们翰哥儿,长大以后要是他们两个做了一对,那就亲上加亲了。”
流苏说完。白云暖和真娘都变了脸色。
翰哥儿问:“流苏。什么叫做了一对?”
流苏正仰着笑脸要作答,忽见真娘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而白云暖也没有好脸色,便住了嘴。
真娘道:“翰哥儿要是学坏了,就是你这贱蹄子教唆的。”
流苏不乐意了,“翰哥儿得王爷王妃庭训,如何能学得坏?瞧真娘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白云暖道:“够了!”继而叫翰哥儿过来,道:“你告诉娘亲你刚才背的《论语》都是什么意思。娘亲不懂呢!翰哥儿教教娘亲可好?”
翰哥儿的注意力立时转移了,兴高采烈道:“好!就是说古时候有个圣人。他叫孔子,他对他的徒弟说,学了而后时不时地复习,不一样是很令人自得其乐吗?有同道从远方来,可以互相交流共同进步不一样是很令人拍手称快吗?别人因为不了解我,而我能够做到不怨恨、不恼怒,不一样是一个谦谦君子吗?”
白云暖欣慰地搂住翰哥儿道:“翰哥儿真董事,娘亲真的好高兴啊!”此刻,白云暖口中的娘亲不单单是指自己,还指王丽枫。
凌哥儿从真娘怀里挣扎着下了地,他已经将近两周岁,走路还不十分稳,话却已经说得很利索了。他摇摇晃晃摇摇晃晃走到白云暖跟前,一下子扑进白云暖怀里,嘴里道:“娘亲高兴,我也高兴!”
奶声奶气,十分可爱,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白云暖搂着一对儿子,又瞅瞅乳母怀里的小女儿,顿时觉得这秋日的阳光太过美满。
这时,门首进来,将一个拜帖交给了真娘,真娘拿着拜帖奉到了白云暖跟前,白云暖打开拜帖一看,不由愣住,上面的拜访人赫然写着:章乃春。
“王妃,是谁啊?”真娘将头凑了过来。
白云暖扬了扬手上的拜帖道:“你说是不是稀客?”
真娘瞄了一眼,“还真是稀客,这章少爷怎么到上京来了,而且还直奔雍王府。从前他对王妃存了不少坏心思,如今上门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所以,王妃,依奴婢所见,还是不见为好。奴婢让人去打发了他离去吧!嘱咐他从今往后都别上门了。”
白云暖点头,翰哥儿却拉着她的手道:“娘亲是谁要到咱雍王府来做客?娘亲不是说圣人说的都是对的吗?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所以娘亲怎么能赶他走呢?”
白云暖好脾气地回他道:“只可惜这来人未必是朋友。”
说着,向真娘点了点头,真娘便径自去了。
看着真娘走出安品园,白云暖心绪有些不宁。那冤家消失沉寂了多年,怎么又突然沾惹过来了呢?这面铁定是不能见,多见只怕惹出什么是非来。而她如今没有别的心愿,不过求个现世安稳罢了,所以所有会影响她如今幸福和睦的生活的人与事都应该远离。
※
门童拉开雍王府的大门,真娘从内走了出来。
章乃春一袭青色刺绣华美袍子,很是风度翩翩地立着。看见真娘,他立马迎了上来,热情道:“真娘姨,好久不见,别来可好?”
真娘见章乃春腆着笑脸,竟不好意思说出难听强硬的话来,只是用帕子掩了嘴,轻咳了一声,道:“一切都好,托章大少爷的福,章大少爷别来可好?”
章乃春双手背在身后笑道:“也好也好,托真娘姨和王妃的福,我好得很。”
“既然两下里都好,还是各安各的好,雍王妃不去打扰章少爷,章少爷也别来叨扰她吧!这样还能继续各自安好。章少爷以为呢?”
章乃春已经听出真娘的弦外之音,他收敛了笑容,悻悻然道:“王妃她知道我来拜访她吗?”
“知道。”
“那这么说,是王妃她不想见我咯?”
真娘不吭声。章乃春又道:“那你们王爷知道我来拜访你们吗?”
真娘摇头:“趁王爷不知道,所以请章少爷赶紧走吧!章少爷,你是有夫之妇,王妃是有夫之妇,你们俩再不能向从前那样简单玩耍了,你若真的心里还惦念着我们家王妃,希望她好,你就不要再来打扰她了,好吗?圣人云,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们而今的身份,应当避嫌不是吗?王妃不见你,也是为你好。这是雍王府,章少爷平头百姓,恁是富甲一方,亦是惹不起的。”
章乃春被真娘一通说,终是悻悻然地背手离去。
真娘在后头道:“章少爷,这些礼物快带回去。”
“面可以不见,东西就不要拒绝了吧!”章乃春说着头也不回上了自家马车,很是扫兴地命令车夫道:“调头。”
接娜仁高娃入宫的马车坏在了路边,车夫正在修理。娜仁高娃和吉雅站在一旁,正等得不耐烦,忽见一辆绿帷马车驶了过来,正是先头章乃春的那辆,而风将车帘子吹得一下一下飘荡着,车窗映现出章乃春很是不爽的面容。娜仁高娃瞥了一眼,心里怔了怔。这厮是被拒绝入府吗?
车夫道:“侧王妃,马车已修好,可以上车了。”
吉雅扶着娜仁高娃踩了凳子上了马车。娜仁高娃转身对车夫吩咐道:“先不忙着入宫,先跟着前头那辆绿帷马车。”
吉雅不解,但娜仁高娃一脸凝然,深不可测的模样,她便也不敢问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桃香浪暖,主仆相遇
娜仁高娃的马车一直跟到齐化门章府才调转马头进宫去。
章乃春进了府门,雨墨便迎了上来,娇媚热情问道:“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此行可有收获?”
章乃春悻悻然的,摇摇头,道:“避而不见。”
雨墨抿着唇若有所思,“那爷送到王府去的东西呢?”
“东西我留下了。”
“东西留下了便有机会。”
王府内,真娘正犯愁地将章乃春留下礼物的事情汇报给白云暖,白云暖道:“咱王府何愁短缺什么东西了?那东西横竖必须还了他。”
真娘点头,可又道:“可是咱不知道章大少爷住在何处呀!”
白云暖并不以为意,云淡风轻道:“着人去打听一下。”
娜仁高娃入宫到了海棠苑,钟离雪少不得备宴款待她。席间多准备的是补身子的膳食,道:“娜娜小病初愈,少不得要补好身子,好为王爷添个一男半女的。孩子是维系夫妻感情的纽带,届时有了孩子不愁王爷不对你另眼相待。”
一句话原本是关心,却触及娜仁高娃的伤心事,眼泪一下就被勾了上来,还为此借酒消愁很是喝了几杯。
钟离雪原本要阻止,吉雅道:“娘娘有所不知,侧王妃虽与王爷成亲多时,可是王爷从未在可园里留宿过,你说侧王妃能不伤心吗?您就让她尽情喝几杯,排遣愁绪。也不枉你们相交一场。”
钟离雪于是由着娜仁高娃一人借酒消愁,借口出恭,避了出去。
美善陪着钟离雪回到寝宫。钟离雪道:“这娜仁高娃也真是够笨的。”
美善附和:“就是,奴婢都把易容术倾囊相授了,她竟连雍王爷的手指头都没有沾到,奴婢都无语了。”
钟离雪目光阴寒,语气也高深莫测起来,她道:“美善,咱们还得再提点提点她才是。”
美善点头。
二人重新回到宴席上。想对娜仁高娃煽风点火之际,娜仁高娃却已醉得不省人事。
美善嫌恶地蹙起了眉头。
钟离雪倒是耐着性子,道:“吉雅。今日就留侧王妃在海棠苑歇下。”
吉雅欠身道谢,然后和宫人一起扶着娜仁高娃下去睡了。
张易辰回到王府时,已是皓魄当空,澄波万里。上下一碧。正是金风乍转,时气新凉的深秋之夜。
安品园的书房内,一灯菊豆。
张易辰推门进去,见白云暖正于灯下写诗,张易辰悄悄走到她身后,轻轻吟念起来:露摘野塘秋,下帘笼不上钩,徒劳明月穿窗牖。鸳衾远丢,孤身远游。浮搓怎得到阳台右?漫凝眸,空临皓魄,人不在月中留。
张易辰的声音很是感性,白云暖听着一时发怔,并未回神,直到张易辰轻咳一声,笑了起来。
白云暖一惊,站起身来,惊呼道:“王爷怎么进来了?”
张易辰指着案上诗稿,“今夜怎么发这些感慨呢?”
“王爷日理万机,孩子们今夜又都睡得早,我闲来无事,便发这些牢骚,让王爷见笑了。”
张易辰眼里一抹戏谑的笑意,道:“那月亮是个不解风趣的,下帘笼不上钩,可是本王我解风情啊!”说着,拉了白云暖的手便回寝室去。
张易辰近日俗事缠身,而白云暖忙着照顾孩子,二人是许久未有那肌肤之亲了,所以久旷之后欲火燔灼,此时又是一更时分,夜阑人静,二人于帐内很是缠绵缱绻一番,真个是桃香浪暖。
云雨闭,二人相拥着说了一会子话。
张易辰道:“大舅兄虽在翰林院,可是编修一职官职较低,虽是京官,不过七品,百姓中常取笑七品官为芝麻官,所以我有意举荐大舅兄去地方任郡守,虽是地方官,可也有五品官职。在地方历练一段时间,咱们再想办法帮他从地方调到上京来,阿暖以为如何?”
白云暖依偎在张易辰怀里,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阿暖自从嫁了王爷,这数年来无论娘家还是朋友蒙阴王爷诸多照顾,阿暖不知何以答谢?”
张易辰轻轻拍拍白云暖的面颊,道:“傻瓜,你嫁给我,给我生了凌哥儿和蕙娘,这便是最大的答谢。应该说,你对本王生儿育女之恩,本王应思如何答谢才是。”
白云暖不再言语,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张易辰。
次日,白云暖便到白振轩府里去,和兄嫂二人说了张易辰的提议。白振轩和小七商量之后,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于是白云暖便起身告辞。离开白府,让车夫将马车驾到“福裕楼”,准备打一副面首送给小七,作为临别的礼物。正和锦橙锦屏在摆满金饰的柜台上转着,忽听身后一声女子的呼唤:“小姐……”好生熟悉。
白云暖回过头去,但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紫衣,珠圆玉润,竟一时没有认出是紫藤来。
紫藤早已上前向白云暖欠身行礼,眼里噙泪,颤声道:“小姐,是我啊!”
白云暖这才认出紫藤,欣喜道:“紫藤,怎么是你?”
白云暖伸手扶起紫藤,二人互相打量着。紫藤眼中的白云暖敷粉太白,施朱太赤,加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十相具足,是风流占尽无余,一昧温柔,差丝毫便不厮称,巧笑倩兮,笑得人魂灵点到,美目盼兮,盼得人心意痴迷,假使路边逢妒妇,亦叹我见犹怜兮。她的小姐还是那么美,美得出神入化,惊心动魄的。
锦橙道:“这位姑娘,你不宜再称‘小姐’,要道一声‘王妃’才是。”
紫藤连忙点头:“听闻小姐嫁给雍王已有几年了,都怪紫藤没有情分,从未上京探望过王妃,实在是……请王妃见谅。”紫藤说着又要欠身,白云暖忙扶住她道:“我不是也没有去看你吗?快与我说说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紫藤羞涩道:“其实,奴婢入京已一年有余,只是没有大爷开口,不得去王府探望王妃罢了。”
这时,福裕楼掌柜走出来,道:“二位,如果不嫌弃,请到内厅坐下聊叙,可好?鄙人也好为二位准备样式,供二位挑选。”
白云暖和紫藤答应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波澜又起
窗明几净,锦帐文茵。屋内有几张素椅,桌上有数种盒花。清闲螺径,窄小蜗居。福裕楼掌柜提供的居所,白云暖很是满意。入内,坐定,掌柜的上了香茶,昔日主仆一边品茗一边叙聊。
问及章冕的境况,紫藤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慈母的光辉溢于言表。而问及章乃春对她的态度,紫藤就神色一黯,三缄其口。白云暖顿时了然,沉默了许久,道:“章乃春终究是改不了那恶性。”
紫藤的泪立即簌簌落了下来。她道:“其实说爷薄情寡性也不尽然,不过是紫藤无能,笼络不了他的心罢了。他这些年招蜂引蝶,却是只纳妾不娶妻,原因便是对王妃你不能忘情……”
紫藤说出实情立即叫真娘惶恐地呵斥住了,“紫藤,你浑说些什么呢?王妃如今是什么身份,由得你如此口无遮拦?”
紫藤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便默默垂了头。
白云暖便圆场道:“真娘,让掌柜的把头面样式送进来吧,我和紫藤一起挑挑。”
真娘去了,紫藤觉得适才的话说得唐突了,便不免有些弥补的意味,没话找话,忽而道:“王妃可知,爷他纳的最后一个妾是谁?”
白云暖看了紫藤一眼,她怎么会知道章乃春的这些风流韵事。
紫藤道:“雨墨!”
白云暖愣住。
与紫藤互留了家庭住址,便两下里分别了。白云暖回到雍王府便有些心神不宁。没想到娜仁高娃是个蠢货,自己将雨墨亲送到她手上去,她却仍旧叫她给逃脱了。差了锦屏去可园欲找娜仁高娃来问话。却被告知娜仁高娃去宫里探望贤妃娘娘尚未回来。白云暖不禁有些郁闷。
张易辰从外头回来,问白云暖关于让白振轩去地方任郡守一事,白振轩是如何回复的,白云暖告诉他哥哥同意了。张易辰见白云暖神色郁郁,只当他是舍不得兄长的缘故,便好言宽慰了一番。
话说娜仁高娃在海棠苑里酒醒又逗留了一日,钟离雪故意着美善提醒她道:“既然易容术成全不了你心头所喜。不如让它成全你心头所恶,也不枉你苦学一场。”
娜仁高娃仍是有些懵懂,美善只好把话挑白道:“侧王妃拥有一张王妃的脸都无法得到王爷的侧目。那不如用这张脸去干点坏事,泼点脏水,让王爷对王妃心生芥蒂,自然也就把心放到侧王妃身上去了。”
娜仁高娃一时如醍醐灌顶。回到雍王府便和吉雅计议起来。
章乃春因为遭到拒绝。不得见到白云暖的面正郁郁寡欢了几日,忽而接到一封信,信上白云暖约了他到白振轩家里见面,说是白振轩即将去地方任郡守,离开上京,一家人一起吃个饯行宴,邀章乃春一起。
章乃春看着那邀请函,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完全不像是白云暖的作风啊!
雨墨笑话他道:“爷也真是的。见不到时牵肠挂肚,人家约会你了。你又诸多疑虑,难道你还要白白错失这样的良机不成?”
章乃春气馁道:“什么良机啊!这信上说好了是饯行家宴,那雍王爷肯定也会同来的,我贸然前去……”雨墨一条帕子掩了嘴,啭莺声吐燕语笑道:“没想到爷你竟然也有胆小如鼠的时候。你只是去见一见你的心上人,又没有那歹心要与她巫山云雨去,再说是她发的请柬请的你,所以你惧怕王爷做什么?就算那雍王爷有三头六臂,你是王妃请的座上宾,也不需怕他的。爷要是心虚,想避避嫌,雨墨倒有一个主意。”
章乃春当然是想去赴宴,忙不迭问雨墨道:“什么法子?需得万全的,方可。”
雨墨眼珠子一转道:“你只要让紫藤姐姐带了冕哥儿同行,这不就冠冕堂皇了吗?”
章乃春一拍大腿,妙啊!无论如何紫藤是当年白云暖许给他的,带了紫藤前去,可比带雨墨前去要周正得多,更何况还有个聪明伶俐的冕哥儿。
到了请柬上约定的日期,章乃春备了礼物,带上紫藤和冕哥儿直奔白振轩的宅邸。
而雨墨自是冷笑着目送他们离去。她恨不能此去,章乃春能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才好呢!如若章乃春真的色胆包天调戏了白云暖,那才有好戏看。不过依她对章乃春的了解,章乃春也不过是借赴宴之名看看白云暖,秀色可餐,解解馋罢了。
雍王府内,白云暖整装已毕,等着张易辰一起出发。张易辰却被小太监来报说是前院有客人来访,便弃了白云暖先去前院会见客人。到了前院并不见有什么客人,便质问那传话的小太监,传话的小太监很是委屈,说明明有客人来访的,怎么一眨眼功夫又不见了呢?张易辰便懒得和他再费口舌回安品园寻白云暖一同出发,刚走到安品园门口,便见白云暖虚扶着锦橙锦屏的手笑吟吟从里头走了出来,如花似月,美冠一方。
张易辰笑着迎上去,拉住她的手道:“今儿个怎么打扮得如此浓艳,不似你的风格啊!”
白云暖道:“哥哥去赴任,我当然装扮喜庆一点,好向他道贺。”
张易辰想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便笑道:“浓妆淡抹总相宜。”又问:“真娘呢,怎么没有同来?”
白云暖道:“翰哥儿、凌哥儿和蕙娘那三个孩子还是她留在府里看着比较稳妥。事不宜迟,王爷咱们走吧!”白云暖挽住张易辰的手撒娇,张易辰很是受用,拉着她去找马车去。
侯伯永早就备好了马车,载了王爷和王妃往白府而去。
张易辰和白云暖抵达白振轩的宅邸时,章乃春和紫藤正被白振轩拒之门外。
章乃春满腹委屈,无论如何向白振轩解释自己是白云暖请来的客人,白振轩都不肯相信,直到白云暖来了,道:“哥哥,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是怎么的,怎能将章少爷拒之门外呢?他好歹是咱们的同乡啊!他来向哥哥道喜并无恶意,再说他的确是我请来的客人。”
有了白云暖的保荐,章乃春才得以进入了白府。(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痴王爷妒火中烧
张易辰从未听白云暖提过章乃春此人,所以今日面对这个生得风/流倜傥,又有些放荡不羁的章乃春不禁有些侧目。他将白云暖拉到一处,询问章乃春的底细,白云暖道:“就是洛县的同乡,他的生意做到上京来了,上回还送了大批礼物到雍王府拜访我,所以这一回便借哥哥的饯行宴款待他,也算答谢还礼。”
张易辰怎么听怎么觉得白云暖敷衍,而再要详问时,白云暖很是不耐,张易辰只好作罢。
宴席上,白云暖对章乃春诸般热情,令张易辰很是吃味,白振轩和小七亦是暗暗吃惊,唯有章乃春如大伏天吃了西瓜般各种酸爽。
张易辰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强拉了白云暖要回府去,白云暖哪里肯依?赖着不走,还道:“要回你先回,我这儿还有客人呢!没有邀请张大少爷去王府做客已是礼数不周,还不许我借哥哥的宴席聊表心意了?”
张易辰蹙了眉头,眼前的白云暖样貌还是从前的白云暖,可为什么言谈举止竟如此不同呢?他心里堵得慌,实在不想再看着白云暖在宴席上对章乃春热情有加了,便拂袖离席去园子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待到宴席散去,白云暖很是醉了,白振轩和小七扶了她出来,很是抱歉地看着张易辰,白振轩道:“阿暖素日并不这样的,今儿个不知怎么了。”
小七道:“或许王妃不胜酒力,今日都怪小七没有看好她。让她贪杯了。”
张易辰不悦地看着已经醉得东倒西歪的白云暖,问白振轩和小七道:“那个章乃春和阿暖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故事吗?”
白振轩和小七愣住,继而此地无银三百两般死命摇起头来。
白振轩道:“王爷你可不能多想!”
小七也惶急道:“王妃心里只有王爷一个人的。王妃从前都看不上章大少爷,如今又怎么会看得上呢?”
张易辰一听,此话有破绽,便道:“从前?章大少爷从前纠缠过阿暖吗?”
白振轩和小七一时又语塞,真是多说多错。可他们的沉默看在张易辰眼里更加糟糕,张易辰很是粗鲁地从白振轩和小七手里拉过白云暖,一边没好气道:“她醉了。本王先带她回去。至于章大少爷,你们看着处理吧!”
白振轩和小七互视一眼,深感问题严重。白振轩追上张易辰道:“王爷。王爷,你息怒,我一定会劝章乃春马上离开京城的。”
张易辰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怀里昏昏欲睡的白云暖。白云暖却是一听白振轩的话立时睁开眼睛道:“哥哥。为什么要让他离开京城?京城又不是咱们一个人的,咱们住的,他自然也住的,哥哥,做人不能太绝情哦!章乃春昔日对咱白家也不错嘛!”
白振轩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天的白云暖实在太奇怪了。他忙对张易辰拱手道:“王爷你别往心里去,今天就是一场误会,阿暖她喝醉了。她的话不作数的。”
白云暖却“呵呵”笑起来,“哥哥。你胡说什么呢?酒后吐真言……”然后又歪在张易辰怀里睡过去了。
张易辰真想将白云暖扔在地上,但理智还是让他抱起她走出白府走向马车。侯伯勇还是第一次见张易辰的面色阴沉得若滚滚乌云,一时不敢多言,连大声喘息都不敢,让小厮在马车前放了长凳,自己先上去将马车车帘撩好了,等张易辰抱着白云暖上了马车,自己才下了车。
“王爷,这就回王府了么?”侯伯勇小心翼翼问。
张易辰点头,蓦地又道:“等等!”
侯伯勇不解,张易辰撩开车窗帘子向外扫了一眼,问道:“锦屏呢?”
锦橙忙诚惶诚恐道:“她替王妃给章少爷送信去了。”
张易辰一听火冒三丈,见白云暖醉着,便怒冲冲下了马车径往府里去。
白振轩和小七刚心事重重往宴席上走,忽见张易辰满脸怒容走了进来都吓了一跳。
“王爷去而复返所谓何事?”白振轩问。
张易辰哪里理他?一把推了他,大步流星往宴席上冲。
宴客厅内,锦屏正将一封信笺交给章乃春,章乃春正满脸受宠若惊地接了那信笺欲打开,张易辰一步上前,一把夺过那信笺,打开看了。只见上头写着:张少爷,三日后会到府上拜访,一续前缘,以了昔日遗憾。
张易辰气得浑身发抖,他拿着那信盯着章乃春道:“你和阿暖到底什么关系?”
章乃春被张易辰如此一吼,整个人惊跳起来,竟不敢搭腔。这在张易辰眼里又被解读成了心虚,他一把揪起章乃春的衣领,血红着目光,咬牙切齿道:“你和阿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冕哥儿何曾见过趾高气扬的章乃春被人如此威吓,他吓得躲到紫藤怀里,道:“娘亲,我害怕。”
紫藤搂住冕哥儿,战抖抖对张易辰道:“王爷,你放了他,他和王妃之间并无什么。”
“那阿暖为什么要约他三日后见面?”
张易辰的质问令众人都哑口无言,今天的白云暖的确反常,所以她约章乃春三日后见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振轩慌忙上前,小心翼翼从张易辰手里拿过那个信笺看了,继而长舒一口气道:“王爷误会了。”
“什么误会,难道本王连阿暖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了吗?”
白振轩心里已有底,不慌不忙道:“字迹虽是阿暖的字迹,可这信的确是别有用心之徒的栽赃陷害。”
张易辰一怔,白振轩指着信笺上的“张”字道:“章少爷姓章,立早章,并非弓长张,可笑这居心叵测之徒妄图挑拨王爷王妃之间的关系,竟是鱼目混珠,自己露了马脚。”
章乃春见张易辰盛怒,忙撇清道:“请王爷明鉴,小的的确姓立早章,并非弓长张,王妃与小的是同乡,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不可能连小的的姓氏都写错的。小的与王妃之间若有什么感情的话,也是兄妹情谊,并不是居心叵测之徒想要栽赃陷害的那样,还请王爷明查!”
张易辰沉吟了一下立即转身离了大厅。章乃春见张易辰一走,他忙虚脱地跌回椅子上,用袖子一揩额头,竟揩出一额的冷汗来。
紫藤低声道:“爷懂得害怕就好,从此以后收收心吧,否则只恐惹祸上身,命都不存矣。”
章乃春虚脱地点了点头。
张易辰奔到府门外,却见马车已经不见了踪迹。白振轩和小七追了出来,只见府门外的青石板路上空荡荡的,白振轩道:“阿暖呢?”
“大概是先回去了。”张易辰无奈,眉头扭成大大的“川”字。
白振轩道:“王爷,我这就备车,送王爷回去。”
张易辰回到雍王府一时,一路直奔安品园。安品园静得出奇,丫鬟婆子们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见到张易辰,纷纷欠身行礼,锦橙压低声音道:“王妃说累了,想休息,不让我们吵她。”
张易辰点了头,兀自神色凝重地入了正房。
里间,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张易辰有点不适。他撩开珠帘走了进去,但见白云暖半裸着身子躺在帐内,那白皙的胴/体令他一时欲火燔灼。
不对不对,是屋子里的香气在怂恿他,他明明满肚子火气的,可是此刻那火气却全都化作对那胴/体的渴望。
白云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半裸的酥胸若隐若现,她的眼神因为酒意分外迷离媚惑。她微微抬起了手,伸向张易辰,娇柔一声唤道:“王爷——”
张易辰不由自主走向了她……(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乐淑园火灾
床上的白云暖眼里充满了媚惑,她如一条光滑而柔软的蛇贴了上来。张易辰的衣服一件一件被剥了下来,张易辰有些懵,他原本是要回来找她了解情况的,可是眼前这情势完全不容他思考,甚至,对于白云暖的诱惑,他无法拒绝。
当张易辰被白云暖拉着躺到了床上,心底里的欲火仿佛被什么东西怂恿了似的,一直蹭蹭蹭地往上燃烧起来。
一个反身,张易辰就将白云暖压在了身下。今日的白云暖分外的热情,热情得像是另外一个人。雄性的欲望冲昏了张易辰的头脑,他像往常一样亲吻着白云暖,与她做足了前戏,当他弓起身子要把话儿放入白云暖身体里时,猛然顿住了。这个白云暖的腹部竟是光滑如少女般的,没有丝毫妊娠纹的痕迹。张易辰猛然从床上跳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背过身去。
床上的美人仍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用娇嗲的声音唤他:“王爷,你快过来呀!王爷,你不可以冷落我……”
张易辰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忍着喷薄欲出的怒火,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暖哪!王爷你怎么了?”床上的美人儿继续娇滴滴地说话。
张易辰回过身来,目光喷火,他一把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道:“说,把阿暖藏到哪儿去了?”
那女子被张易辰掐得面色胀红青筋暴跳,双手使劲扒着张易辰的手。张易辰一把将她甩在了床上。那女子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仍旧不死心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我是阿暖哪!”
“阿暖替本王生过一双儿女,腹部之上有着极深的妊娠纹,可是你的腹部光滑得没有一丝纹路,你还敢说你是阿暖?你仿得了她的脸,仿不了她身上的印记!”
张易辰将地上的衣服拿起来重重甩在了那女子身上。那女子一时悲愤交加,泪如雨下。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娜仁高娃屈辱得吐出一口心血来。
张易辰道:“你到底是谁?”
娜仁高娃轻拭唇边的血迹。悲凉地笑起来。她一点一点撕掉面上的易容术,将自己的本来面目暴露在张易辰面前。
张易辰吃惊道:“娜仁高娃!阿暖呢!你把阿暖怎么了?”
娜仁高娃凄楚地笑着,恁她机关算尽亦得不到她想要的吗?不!娜仁高娃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悉数推到地上去。裸/露的身躯重新呈现出来,张易辰别开了脸。
娜仁高娃道:“要想知道白云暖的下落吗?那么过来亲我呀!只要你亲我吻我,要了我,我便将白云暖交出来。王爷。咱们成亲都快一年了。可是娜娜还是处子之身,王爷,你何时能让娜娜做你的女人哪?娜娜不求你在心里给娜娜腾个位置,娜娜只求能做王爷真正的女人,能做这雍王府真正的侧王妃,只要王爷满足了娜娜这个心愿,白云暖便能毫发无伤地回到王爷身边来……”
娜仁高娃从床上起身,扭动着她姣好的身姿。一步一步地走向张易辰……
张易辰近乎厌恶地捏住了娜仁高娃的下巴,发狠道:“你在威胁本王?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不是蒙古的公主,如果阿暖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替她陪葬的!”张易辰一推,娜仁高娃便跌倒于地。
张易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娜仁高娃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起身穿好衣服,恨恨地想:张易辰,这是你逼我的,白云暖,我一定会好好地羞辱你的!
娜仁高娃走到门口,却被侯伯勇拦住了去路,侯伯勇面无表情道:“侧王妃,王爷让我看着您,不许您踏出安品园半步!”
娜仁高娃怒火攻心,正愁无处发泄,刚好逮着侯伯勇当出气筒,一巴掌便盖在了侯伯勇脸上,嘴里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侯伯勇却不卑不亢,不闪躲也不呻/吟,仍旧腰脊挺直,面无表情地立着。
娜仁高娃气不过,又无奈其何,只能折回身子,重新坐回屋里。
从前你不让我踏进安品园半步,如今你又不肯放我踏出安品园半步。这园子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因为住着白云暖方显出它的矜贵来。
张易辰,任你挖地三尺,只要我不答应,你都绝找不到白云暖的。
张易辰几乎将整个可园都翻了个底朝天,也依然没有见着白云暖的踪影。他不能不重新回来找娜仁高娃。娜仁高娃早已调整好情绪,闲然自若地吃着点心,喝着香茶。
张易辰一把将她面前的盘盘碟碟全部摔掉,像拎小鸡似的拎起了她,质问道:“阿暖呢?阿暖呢?”
娜仁高娃冷笑:“要我呀!只要你要了我,我就告诉你白云暖的下落……”
娜仁高娃未说完,就挨了张易辰一个耳刮子,她摔在地上,伸出舌头舔着唇角的血腥,脸上仍然是变态的冷笑,她道:“你打我吧,你打死我,就永远都找不到白云暖了。”
张易辰真有打死娜仁高娃的冲动,但他闭闭眼睛忍住了。
“娜仁高娃,”他说,“如果阿暖有个不测,你也活不了,我一定让你替她陪葬!”
“我知道,”娜仁高娃哭着笑起来,狂笑不止,眼泪也流个不停,“王爷,我活着也是陪葬,我用我的青春为我的爱情陪葬。”
张易辰突然觉得乏累,他放柔了声调,“娜仁高娃,你的青春只是为你的执念陪葬,所谓爱情是两情相悦,懂吗?”
张易辰的泪也从眼里流了出来,珍珠一样从面颊上滚落。“你不告诉我阿暖的下落也没有关系,我一定能将阿暖找到的。”
“祝王爷好运。”娜仁高娃苦笑。
张易辰从没有如此毫无头绪过,他站在雍王府的大花园里六神无主。可园里没有。安品园里没有,难道娜仁高娃将白云暖藏到了王府之外吗?连真娘亦是下落不明,这主仆二人一定是在一起的。
阿暖,你到底在哪里?你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挨冻受饿?
张易辰一遍遍在心里问着,心乱如麻。
而白云暖和真娘正被关在乐淑园的地下室里,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不通风,有各种恶心的昆虫。白云暖已经咳了整整一夜,真娘担心不已,却是无能为力。她自己也被绑着,丝毫动弹不得。
“王妃,你怎样?”真娘只能一声声地问着白云暖。
白云暖昏昏欲睡,道:“真娘。我好冷。好饿,王爷怎么还不来救我们呀?”
真娘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呀!救命呀!王妃在这里!”
白云暖道:“真娘,你别喊了,听不见的,力气用光了,咱们会死的,咱们要保持体力,撑到王爷来救咱们为止。”
“可是王爷什么时候才能来啊?”真娘很着急。她们困在地下室一天一夜了,想了种种自救的办法。却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远,手脚又都被捆着,完全帮不上对方的忙。
白云暖反过来安慰真娘,她心想:她是死不了的,前世她受了百般苦楚,含恨而死却仍能死而复生,那这一世她绝不会轻而易举死去的。
“真娘,你知道咱们这是被关在哪里的地下室吗?”
真娘摇头。
白云暖只能闭目养神,并拼命回想她是如何被关到这地下室来的。她记得她和真娘被敲昏前见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是谁呢?这个世界上竟有长相如此相像的人吗?她到底是谁?
正屏息凝神想着,忽听见一个女子的哭声,哭声又不像哭声,仿佛笑声,笑声又不像笑声,犹如哭声。隐隐约约隐隐约约,并不清晰地传到这地下室来。
白云暖抬起了头,看着黑咕隆咚的天花板,那女子的声音就在头顶,蓦地,她陡然醒悟:这是乐淑园!
白云暖四下里探看,地下室里除了柴火,什么都没有。她咬了咬唇,决定破釜沉舟一试。
张易辰继续带领太监宫女们满园子地找着白云暖,忽见乐淑园的方向浓烟滚滚,太监们大声喊着:“走水了!”忙不迭地去救火。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张易辰全身,他迟疑了一下,便发疯似的往乐淑园的方向跑。
安品园内,娜仁高娃也听到了外头喧杂的叫喊声:乐淑园着火了!
真是天助她也,乐淑园怎么会突然着火呢?是白云暖气数尽了么?
所有人都救火去了,没有人看守安品园,娜仁高娃十分顺利地溜了出去。一时如出笼小鸟,她快速地向乐淑园跑去。
娜仁高娃赶到乐淑园时,正见张易辰抱着白云暖从被烟熏焦了的屋子里疾步跑了出来。太监们相继抱出了真娘和晴歌,二人都被火灼伤,唯独白云暖除了面颊被烟熏黑之外,毫发无损。
娜仁高娃向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跟。
为什么白云暖总是如有神助?这是为什么?她渴望至极的张易辰的怀抱此刻正轻而易举地被白云暖占据着,她躲在他怀里哭,而他一脸的自责与忏悔。
“阿暖,都怪本王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对不起……”张易辰一叠连声地道歉着。而白云暖哭了一阵,终于想起了真娘。
真娘为了掩护她从地下室里出来,身上被火严重灼伤了。
地上,真娘和晴歌都昏迷,永娘呜呜咽咽地哭着。
白云暖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太医来救人?”
大家这才缓过神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情敌对决
真娘和晴歌都被火灼伤,性命无忧,但身上留下了刺目的疤痕。尤其,晴歌的脸上还有一块巴掌大的伤疤。白云暖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她破釜沉舟,烧了地下室,引来晴歌和永娘探路,她和真娘便无法从地下室里出来,而真娘至始至终用身子护着她,以至自己身受重伤。
永娘因为和娜仁高娃串通,被张易辰责罚,受不了五十大杖便一命呜呼,而娜仁高娃被张易辰下了禁足令,幽禁在了可园里。
吉雅日日到安品园磕头下跪,说娜仁高娃绝食求死,乞求张易辰能去看她一眼,张易辰亦是置之不理。
这一切的变故令白云暖心情沉重,她决定去可园探望娜仁高娃。
白云暖踏入可园时,一切显得如此萧条,仿佛预兆着它们主人的萎靡不振般。
娜仁高娃躺于病榻上,连日的绝食令她消瘦而憔悴,躺在那里,形同枯槁。
见白云暖走了进来,依旧那么芳华绝代、艳光照人,娜仁高娃凄楚地笑了起来,她死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恨恨地看着白云暖,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话来:“怎么,你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向我耀武扬威的吗?”
白云暖定定地站在屋子中央,她淡淡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对手,所以对我而言,你没有做失败者的资格。”
“你……”娜仁高娃气到要吐血,这样的羞辱显得如此赤/裸裸。令她恨不能立即扑上去掐死她。可是她饿了数日,浑身乏力,压根下不了床。
白云暖依旧云淡风轻道:“你现在很想让我死对不对?可是你没有力气杀我。你所有的偏激的方式都只能惩罚你自己,于我于王爷而言,毫无用处。娜仁高娃,你死了了,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我们是情敌,我自然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而王爷他不爱你,所以你死了,对他而言无关痛痒。但是你死了,会令爱你的父王和族人痛彻心扉。所以,娜仁高娃,你若选择继续挨饿。直到饿死。我是赞成的。你真的要为不值得的人折磨自己和亲人吗?好自为之吧!”
白云暖悠然转身,翩然离去。
娜仁高娃自然是气到浑身发抖。白云暖太目中无人,她如此漫不经心地羞辱她,可是她说的话都是对的,对的……
娜仁高娃绝望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瞪视着床顶,脑子里一片灵光交错之后陷入空白。
而白云暖走出可园时,便一脸凝重。非是她多管闲事要想着法儿激将娜仁高娃活下去。而是一旦娜仁高娃死了,蒙汉关系势必恶化。届时皇帝势必会怪责张易辰。她身为张易辰的妻子不能不防患未然,只要娜仁高娃活着,一切便尚可商量。
至于娜仁高娃,她心里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爱一个人没有错,爱错了人便是一辈子的错。而她,除了同情怜悯她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她不可能将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
※
乐淑园里,晴歌静静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女子半边脸上是一块巴掌大的被火灼伤后留下的疤痕,扭曲的,畸形的,触目惊心的。
晴歌伸出手,反复抚摸着那粗糙的伤疤,心一寸一寸变冷变狠。
要不是这一场火,她一辈子都活在忘我的世界里,疯疯癫癫,痴痴傻傻,不知道仇人是谁,爱人是谁。或许,那才是真正幸福的。忘记,便不痛苦。
可是,这一场火令她复苏了记忆,那耻辱的,痛苦的往事再一次侵袭她的心扉,令她每一日每一日都是煎熬。
因为白云暖,她失去了爱人;因为白云暖,她失去了美貌;因为白云暖,她失去了永娘。
晴歌看着镜中那个面目阴森而可怖的自己,发出魔鬼一样的笑容。
她要复仇!她必须要复仇!
她抓起一把刀子,让薄薄的刀片划过手臂,将肌肤一点一点割开,看着触目惊心的血一点一点渗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滴落。
那血滴滴在妆台案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却听见了无休无止的耻笑,全是白云暖的耻笑。
那些耻笑就飘散在她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的鲜血里。她抬起手臂将那些血一点一点舔掉,直至她的牙齿和舌头全都变成红色的,她再抬眼看镜中,就连她的目光亦是血色的。
※
白云暖回到安品园,见张易辰正在修书。
白云暖道:“王爷是给谁修书?”
张易辰抬眼看她,面色是疲惫的,声音也显得倦怠:“我给蒙古王写信,希望他能将娜仁高娃接回蒙古去,我不想她死在中原,一旦她在雍王府有个好歹,蒙汉之战便在所难免了。”
白云暖的手轻轻搭在张易辰肩上,道:“王爷这信大抵是不需要写了,我想娜仁高娃不会再绝食了。”
果不其然,入夜,便有丫鬟来报说娜仁高娃已经起床用餐了。
张易辰惊异地看着白云暖道:“你总有你的方法。”
白云暖也笑得甚是疲惫:“我要保住我的家,保住我的丈夫,我就必须要有方法啊!我原本以为拥有丈夫的爱,便可以当一只天真无害的小白兔,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不犯他人,他人却要来侵犯我,王爷,我突然觉得好累呀!”
张易辰心疼地将白云暖拥入怀中,道:“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不够尽职。”
此时此刻,白云暖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婚姻之道,贵在经营,无论如何他们二人是团结一致的。
张易辰道:“阿暖,我们一起向父皇告个假,我们去南方过冬吧!离开京城,我们或许能过得自在一些。”
白云暖呆在张易辰怀里,软软地答:“好。”
白云暖和张易辰决定这个冬天去南方的夕双。
夕双气候温暖湿润,树木葱茏,蔓藤盘根错节,还有不少珍禽异兽,最难得的是冬天就和春天一般暖和。
张易辰带着妻小欲要出发时,晴歌却闹着要一同前往。(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昔日挚友重逢兰芷
娜仁高娃终究是答应了白云暖的条件,回她的大蒙古去了。
关外,草原的风景是久违的,娜仁高娃看着那满眼丰茂的绿色泪如泉涌。离开,是解脱,也是救赎,她从那她本不该去往的地方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原来是如此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自在。
对张易辰的这一场痴恋,她终究是没有坚持到底,便半途而废了。
雨墨被府尹判了死刑,一杯毒酒结束了她充满邪恶与悲剧的一生。
紫藤与章乃春携着冕哥儿离开了上京,回到了他原本营生的小城。
白云暖的人生终于有了一刻真正的宁静。
相夫教子,平淡生活,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吧!
*
五年后。
温鹿鸣和安宇梦在兰芷安安静静地度过了许多年时光,终于接到了白云暖从京中寄来的信。送信来的,竟然是白振轩。
昔日三兄弟,如今是各有境遇。
三人在温家老宅的院子里,围桌把酒,没有言欢,只叙聊别后情形。
“白世兄此次入京,是高升了呀!”温鹿鸣真诚地祝贺。
白振轩在地方任太守六年,可谓历练得够久,的确是该回京做官了。
“原来礼部李尚书告老还乡,我正好回京补了这空缺。”白振轩谦虚地笑,相比温鹿鸣和安宇梦于田园中闲云野鹤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宦海沉浮。一身浊气,竟很是惴惴不安,自惭形秽。
“礼部尚书乃正三品。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倒也很适合白世兄的性格。愿兄此去步步高升,官运亨通。”温鹿鸣和安宇梦都举起了酒杯。
白振轩却不忙着饮下那酒,看看温鹿鸣,又看看安宇梦道:“此次入京,我要带你们二人一同前往。”
”
温鹿鸣和安宇梦愣住了,二人的酒杯缓缓放在了桌上。
温鹿鸣道:“上京乃是我和宇梦伤心之地。我们并不想再回去了。”
安宇梦也道:“如今我醉心于写文著说,兰芷的山水更加怡情,上京并不适合我。所以我和鹿鸣一样也不愿回去了。”
“如果,让你们回京,是阿暖的邀请呢?”白振轩从袖子里取出了白云暖的书信,递给温鹿鸣。温鹿鸣接过拆阅。安宇梦也凑了过去,二人埋头看了起来。
信上,白云暖向二人问了好,汇报了自己近些年的景况,如今,她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五个孩子中,翰哥儿并非亲生。而其他四个亲生的,除了蕙娘是女儿之外。凌哥儿、予哥儿、祥哥儿都是男孩。五个孩子皆到了求学的年龄,所以白云暖邀请安宇梦和温鹿鸣去雍王府做馆授学。
“除了你们二人,阿暖信不过别人,”白振轩诚恳地看着温鹿鸣和安宇梦,“为了阿暖,你们就重新出山吧!更何况宇梦在兰芷写了这么多年文章,是该让天下人都来品阅你的故事了。”
安宇梦此次入京,可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十年窗下无人晓,一举成名天下知。
温鹿鸣之所以愿意入京,一来为白云暖,一来便是为了安宇梦。
他知道如若他执意不肯进京,那么安宇梦一定会留在兰芷陪他。而对于一个写文的人,扬名立万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如果等到死了,再让世人去认识他的文章,认识他的人,纵使名气再大,亦是一份遗憾。
于是,在安宇梦犹疑之时,温鹿鸣答应了白振轩入京。
兰芷的郊野之间,树立着白苹和温诗任的墓碑。温鹿鸣先给父亲上了香,继而又去祭拜白苹。
木制的墓碑之上,“白苹”二字被风吹日晒雨淋已经褪了颜色,温鹿鸣轻轻抚摸着那个令他深深负疚的名字,叹了口气,他取出笔墨,重新给那“白苹”二字描了墨。描好了,那个名字又簇新得散发出墨香来,他便跪在它面前,喃喃自语道:“我要入京了,可能此去上京,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再回来看你,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爹的气。白苹,你知道阿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她的托付,我不能辜负。”
“苹妹妹泉下有知也会支持你的,她那么爱你,一定不希望你在兰芷消沉一辈子。”白振轩从远处走来,站在温鹿鸣身后,轻轻说道。他给白苹奉了杯水酒,道:“你我虽然不是亲兄妹,但在我心里,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所以希望你早日托生,早日重新为人,早日过上幸福的日子。”
山野的风徐徐而吹,吹在人的肌肤上,带着阳光的暖意,带着花草的馨香,令人熏然欲醉。
白振轩、温鹿鸣和安宇梦入京,整个上京春意盎然,花木扶疏,一派生机勃勃。
亲人从远方归来,整个雍王府喜气洋洋。
接风宴上,说不尽的喜极而泣的氛围。看着久违的兄长,久违的温鹿鸣和安宇梦,白云暖时不时便眼角湿润。
“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白云暖泪光闪烁地问温鹿鸣和安宇梦。
二人眼里也包了眼泪,都道:“好,一切安好。”
温鹿鸣和安宇梦重到雍王府,张易辰自然也是高兴的。他这一生总是以白云暖的乐为乐,忧为忧。
接风宴后,白云暖安排人让温鹿鸣和安宇梦在雍王府中安顿好,而白振轩因为接任礼部尚书,有了自己的尚书府,自携着小七和孩子们回了尚书府。
次日,白云暖和张易辰让五个孩子齐聚到正厅去,又接了安宇梦和温鹿鸣上座。
张易辰道:“张翰原来的先生年老体迈,回了故乡,但学业不能断,而张凌、张予、张祥到了求学的年龄,蕙娘虽是女孩,也应读书明理,所以爹娘为你们兄妹五人请了安先生和温先生到王府做馆授学。两位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且品性敦厚善良,为人正派清廉,你们兄妹五人可要跟着先生好好学习。”
五个孩子并排站着,都点头道了“是”。
张易辰和白云暖互看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色,白云暖点了头,张易辰便对安宇梦和温鹿鸣说道:“五个孩子天资不一,年龄也参差不齐,两位先生欲收哪个为自己的学生,商量一下吧!”
五个孩子中张翰年龄最大,最有主见,他道:“听闻安先生的文章锦绣肝肠,气壮山河,所以儿子想跟着安先生做学问,不知爹爹和娘亲同不同意。”
张易辰道:“问安先生是否愿意收下你。”
张翰立即眼巴巴地看着安宇梦,“噗通”一跪,道:“请安先生收张翰为徒吧!张翰一定会勤勉治学,不让安先生失望的。”
安宇梦微笑着点头,“好。”
张凌、张予、张祥三个兄弟一向是张翰的跟屁虫,又因为张翰身为大哥,平日里对他们三人疼爱有加,所以此刻三人纷纷效仿张翰的行为,跪到安宇梦跟前,齐声道:“我们也要拜安先生为师,请安先生收我们为徒。”
安宇梦一时为难,张易辰则斥责孩子们道:“你们全都拜了安先生为师,那温先生又教谁做学问呢?所以,你们这样任性,那可不好。”
温鹿鸣却并不觉得没面子,微笑道:“王爷大可不必责怪孩子们,其实我还乐得清闲。”
温鹿鸣内心是坦荡磊落的,可是他的笑容看在七岁的蕙娘眼中,却看出了许多落寞的味道来。蕙娘走到白云暖身边,依偎在白云暖肩头,道:“娘亲,我拜温先生为师可好?哥哥和弟弟都拜了安先生,安先生一人教导他们四人,而我若拜温先生为师,温先生一人教导我一个,到时候我的学问一定比哥哥弟弟们好。”蕙娘说着冲白云暖甜甜一笑。
蕙娘的话令一屋子大人都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母亲的心事
七岁的蕙娘长得分外好看,因为遗传了白云暖和张易辰,雍王府里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不生得好的,而小小的蕙娘因为是女儿更加珠圆玉润、娇美可人。每有客人到雍王府来见了蕙娘,便要夸赞一句:这孩子长大以后只怕如她母亲一般倾国倾城吧?
而因为多年前,夕双的那件遭遇,白云暖和张易辰更是将蕙娘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对她的关爱甚至超过了每一个儿子。以至凌哥儿总是吃味地说:“早知道,也让爹娘将我生成女儿身了,就能如蕙娘一样成为爹娘手心里的宝。”而张予和张祥还小,虽然并不是很理解张凌的话,但模仿性极强,奶声奶气将凌哥儿的口气学了个惟妙惟肖,惹得张易辰和白云暖哈哈大笑。
开怀大笑之余,白云暖便总是恍惚:儿子们哪里懂,蕙娘比他们多一点的宠爱是用什么换来的。
每当想起夕双山顶上那个暴雨过后的清晨,白云暖的心还是传来一阵阵悸痛。
她的蕙娘实在是太可怜了,而这样的可怜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疏忽,这是白云暖心里永远的痛。
张易辰当然理解妻子的苦楚,他总在夜深人静的枕畔安慰着白云暖,忘记过去,展望未来,只要蕙娘的未来一片坦途,那么那个不幸的插曲便应该在记忆里封存起来。
蕙娘的未来真能幸福美好,一片坦途吗?
白云暖并不乐观,且时常为此担忧着。属于女子最宝贵的贞操。蕙娘在她还未记事便失去了。嫁人的那天,洞房花烛,没有标志着贞洁的落红。那个娶了蕙娘的男子会作何感想?他会如何质疑与猜忌自己亲爱的女儿?
白云暖不敢想象,她只能反复告诉自己,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她一定能替蕙娘找到一个真正爱护她的男子,守护她一生一世,就如张易辰对自己一样。可是,白云暖有时候又想。如果张易辰与自己的第一次没有落红呢?张易辰还会这样爱着自己吗?张易辰爱她,爱她的美貌,爱她的品性。也爱着她的纯洁、冰清如玉啊!
这个世界上,谁才能让她信任,让她放心地将蕙娘交给她,而不再悬心呢?
白云暖想破了脑袋。有一天。她在园子里看见小小的蕙娘踮起脚尖要去摘枝头的花朵,可是个子太小,怎么跳都够不着枝头,连最低的一朵花也摘不到。正当她要去帮助蕙娘时,翰哥儿却抢先了一步。他从枝头摘下最娇艳的一朵花,替蕙娘戴在了头发上,并摸摸蕙娘的小脸蛋,笑眯眯地问:“妹妹。喜欢吗?”
蕙娘的小脸笑成了一朵盛放的花,她拉着翰哥儿的手。道:“大哥,我好喜欢哪!大哥,你对蕙娘真好。”
翰哥儿回答她道:“蕙娘,在这个世界上,你和娘亲是我最爱的两个女子,将来等我长大了,我要向爹爹那样保护你们两个。”
翰哥儿说着便背了蕙娘去枝头摘花。蕙娘在翰哥儿的背上成功摘到了一朵花,笑声如银铃一般在风里洒落。白云暖听着那甜蜜的笑声,心里豁然开朗。
翰哥儿!翰哥儿!
白云暖几乎欣喜得想哭。
翰哥儿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翰哥儿与蕙娘不是亲兄妹。翰哥儿是杨沐飞与王丽枫的孩子,他和蕙娘是能够做夫妻的呀!
如果说从前,白云暖对翰哥儿还带了点偏私,并不能将他摆到与三个亲生儿子同等的地位上,而因为悟到蕙娘的终身,自此,白云暖对翰哥儿甚至比她的三个亲生儿子还要关照。因为将来,她要将蕙娘的终身托付给这个孩子。
她亲手养育了他,他是她心中最放心的人选,再无他人。
翰哥儿疼爱蕙娘,将来他一定能够好好照顾蕙娘,不会欺负她、轻鄙她的。
此刻,在正厅之上,白云暖疼溺地看了看翰哥儿,再看看依偎在身旁的蕙娘,她将她搂进了怀里,指着地上的翰哥儿,问蕙娘道:“蕙娘确定不拜安先生为师吗?那样,你就不能与翰哥儿一道上学了。”
蕙娘笃定地摇头,“大哥有二哥、四弟、五弟陪着一起上学,不用蕙娘陪。可是温先生只有一个人,蕙娘不想他孤单,所以蕙娘想拜温先生为,求娘亲答应。”
温鹿鸣讶异地看向白云暖怀里的小蕙娘,小姑娘的眉眼几乎是白云暖的翻版,令他看一眼便生出无数无数的怜爱来。他笑道:“王妃教导的好女儿!郡主小小年纪,便心地善良,懂得悲天悯人,如若我能做她的老师,倒也三生有幸。鹿鸣一定倾毕生所学好好教导于她。”
蕙娘离开白云暖的怀抱,向温鹿鸣福了福身子,个头虽小,却是有板有眼的,她甜甜笑道:“多谢温先生不弃。”然后,回头眼巴巴地看着张易辰和白云暖,楚楚可怜道:“爹爹,娘亲,你们就答应了吧!”
白云暖和张易辰还能说什么呢?温鹿鸣的学问与为人,他们都是再放心不过的。于是,面对女儿星子般雪亮的眸子,二人都微笑着点了点头。
蕙娘立即眉开眼笑,却并没有如一般孩童那样得意忘形欢呼雀跃,而是娴静地走到温鹿鸣跟前,跪下磕了个头,甜甜道:“蕙娘拜见温先生。”
温鹿鸣心底里很是震动,小蕙娘对他而言就如一股清泉,他这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冰雪聪明的孩子,他忙起身,弯腰扶起了蕙娘,慈爱笑道:“郡主快快请起。”
蕙娘道:“我称您一声‘先生’,您也该唤我一声‘徒儿’才是的。”
温鹿鸣哑然失笑,“好,从今往后,郡主便是便是我温鹿鸣的好徒儿了。”
蕙娘满意地再次磕了头,方才起身。
安宇梦看着温鹿鸣与蕙娘师徒俩一副和谐的模样,忙对跪于自己面前的四位小爷,道:“你们四位爷,可千万不能输给郡主哟!”
四兄弟都重重点了点头,高座上的白云暖和张易辰满意地微笑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安宇梦成名,洛甫病危
今年的上京城几乎被安宇梦一夜席卷,他的小说《缘灭》一时之间风靡全城,甚至从上京一直风靡到全国。起初,张易辰只是为他小小安排了一个试读会,邀请了上京的才子佳人来品读《缘灭》,不料却如星星之火,瞬息燎原。
《缘灭》以他和洛七尾的故事为蓝本,将爱情描绘得刻骨铭心,令人欲罢不能。
上京城里的人,无论男女都在传阅这个故事,甚至全国各地都有书商到上京进购此书,以至安宇梦的手稿被一再誊抄,而安宇梦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白云暖命人将《缘灭》做了两本精装本,一本送去洛县,让白玉书收到强金阁里,一本则命人送到明德寺给圆空。
“她已是方外之人,此举可妥?”张易辰并不太认同白云暖如此做。
白云暖道:“方外之人又如何?圆空的前身是洛七尾,是《缘灭》里的洛洛呀!所以她有权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张易辰沉吟着点了点头。
明德寺里的圆空面对案上放她着的《缘灭》和一封来自宰相府的书信,只是拼命地敲打着木鱼,想让自己纷乱的心绪沉静下来。但木鱼声已然暴露了她的心绪,显得杂沓。住持走了进来,双掌合十,念了阿弥陀佛道:“欲静不静,不如面对。”
圆空停了木鱼,睁开了眼睛。
她拿起那封书信,拆阅了。信上说道:相爷病重,盼见圆空师傅一面。
这些年之前,宰相府寄来的书信还会执拗地称呼她二小姐。而今,他们也终于接受了现实,称她为圆空师傅。她已然是方外之人,如果真的看破红尘,又何惧受红尘所扰呢?
“师傅,我该回去吗?”圆空问住持。
住持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虽在红尘之外。却屡屡挂念红尘,不如归去,做个彻底的了断。相爷病重。你不如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报答了他的生养之恩,从此再无亏欠。”
圆空于是收拾了行囊。回宰相府去。临行前。将那本《缘灭》也放进了包袱里。
洛甫年事已高,再加上这些年因为痛失爱女,心情郁郁,尽然是病来如山倒。
圆空抵达宰相府时,下人们跪了一地,全部哭着喊她:“二小姐……”
圆空心里不甚凄楚,可是如今她剃光青丝,身穿缁衣。一副尼姑打扮,听着那“二小姐”的呼唤恍然如梦。双掌合十对众人说了“阿弥陀佛”,便由管家领着去正房看望洛甫。
洛甫憔悴的病容已经告诉了圆空他的病到底有多重,他在这世上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圆空看着父亲骨瘦如柴躺于病榻之上,泪水终是没有控制住簌簌而落。
割断了青丝,血缘又岂是也随之割断的?
她跪在父亲床前,听着父亲梦呓中喊着她和洛七骓的名字,心里是刀割一般地痛楚。为人子女,无论什么样的理由辜负亲恩,都是不孝至极的。
“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圆空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哭道:“不孝女回来了,爹你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吧!”
洛甫的眼皮蠕动着,终于睁开了。当看见眼前的尼姑就是昔日里自己千宠万爱的女儿时,他立即老泪纵横。伸出手,颤巍巍地握住圆空的手,哑声哭道:“这一生,爹做了太多恶事,报应在了你和你姐姐的身上,是爹对不住你,你不要记恨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说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对于洛甫的临终忏悔,圆空哭成了泪人,反复说的便是一句:“女儿不孝……”
洛甫于数日后去世。去世前,圆空一直在病榻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但生老病死,人之常伦,终究无法逆转。丧礼之后,圆空没有回明德寺去,而是去洛甫的墓地为父亲守陵。
雍王府里,安宇梦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他有时候在想,洛七尾的悲剧其实不是洛甫造成的,而是他造成的,如果他能放下成见,他能恩怨分明,对洛七尾勇敢爱,那么洛七尾就不会堕入空门,抱憾终生了。
一日,孩子们聚在安品园,和白云暖张易辰一起说说笑笑,翰哥儿道:“安先生这几日好像有心事,为我们授课时总是眉头紧锁闷闷不乐的。”
白云暖和张易辰当然知道安宇梦的心事是什么,张易辰道:“你去看看他吧!”
白云暖点头。
到了书馆,见安宇梦一人独坐窗前,一管毛笔握在手中,两眼却是失神地看着窗外,欲下笔却无从下笔,宣纸上空空如也。
白云暖轻轻走到他身后,夺了他的毛笔,道:“做这个样子是想向谁证明你治学勤奋来着?”
安宇梦回头见是白云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却是一点笑容都扯不出来。
白云暖将毛笔放回笔架上,道:“她如今是孤苦无依,孑然一身了,如果你不放心她就去看看她吧!”
“她定然是不想看见我的。”一想起自己对洛七尾做的那些事,安宇梦心里就没了勇气。
“你只需问问自己,你想见她吗?”
听了白云暖的话,安宇梦茅塞顿开,他起身向白云暖拱手道:“如此,我向王妃告假数日去探探她。”
白云暖笑道:“马车已经替你备好了,相爷陵墓的路也替你探好了,你只管去吧!”
安宇梦不由感激地向白云暖作揖,便飞身出了书馆。
白云暖站在书馆里正看着安宇梦的背影发呆,忽听得耳边传来蕙娘琅琅的读书声,背的是《诗经》中描写亲情的篇章,蕙娘背得投入,白云暖不由自主便走近一旁的书室,站在门口看温鹿鸣给蕙娘授课。
温鹿鸣讲解得十分认真,而蕙娘听得十分专注,还不时向温鹿鸣提问,温鹿鸣耐心讲解,蕙娘频频点头。
师徒二人真是勤勉而刻苦,白云暖不由自主会心地笑了起来。待她悄悄转身欲要离去时,却不小心碰触了一旁的落地花瓶,花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温鹿鸣和蕙娘便全都发现了她。
“娘亲,你来看我上课呀!”蕙娘从座位上起身,欢快地奔向白云暖,拉着白云暖的手,道:“温先生今天的课讲得可好了,听得我都不想下课了。”
白云暖疼爱地看着女儿,摸了摸她珠圆玉润的小脸蛋。
温鹿鸣已经走了过来,拱手向白云暖施了个揖,道:“王妃来了。”
见温鹿鸣显得生分而恭谨,白云暖道:“苹姐姐去世了,你与我却也是至交好友,所以如此生分显得阿暖理亏了。”
温鹿鸣笑容局促:“我对不起你姐姐。”
“苹姐姐那么爱你,她定然不会怪你的, 她在另一个世界只会祝福你。”
温鹿鸣的喉咙口如梗了根刺,酸酸的,他哑声道:“我也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你姐姐,辜负了你牵线搭桥的苦心……”
白云暖听温鹿鸣如此说,鼻头也不由发酸起来。
在洛县白家的那些少女时光已然远去,再也不可能复返了。
她使劲振作了精神,道:“逝者已矣,生者还需自强不息。温大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幸福。你还如此年轻,人生的路还长,我不希望你因为歉疚,而让自己一生都为苹姐姐殉葬。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你就再找个人,为你洗衣叠被,与你出双入对吧!”
“不可以!”温鹿鸣果断拒绝了,他的声音愤懑而愁闷,令白云暖生生愣住。
蕙娘始终仰着头,看看白云暖又看看温鹿鸣,她虽然听不太懂大人之间的对话,但是母亲脸上的愁闷,以及温鹿鸣脸上的伤感都令她难过。
此刻的温鹿鸣在她眼中实在是愁苦极了,可怜极了。她伸出她的小手握住了温鹿鸣的大手,稚气道:“温先生,您别难过了,有蕙娘陪着你,你就忘记那些让你不愉快的事情吧!”
温鹿鸣一颤,低头看蕙娘充满童真的面容,他心里的阴霾才略略解了些。
白云暖仍旧将蕙娘留在了书馆里,跟随温鹿鸣读书,只身一人回到安品园来。
张易辰正和男孩子们在园子里玩射靶子,见到白云暖回来,他便将弓箭递给侯伯勇,吩咐道:“你陪他们。”
侯伯勇接了弓箭,点头应声:“是!”
张易辰走到白云暖跟前,见白云暖面色不郁,便问道:“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白云暖勉强笑笑,“没什么。”
“安宇梦呢?”
“已经去看圆空了。”
张易辰点头,白云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张易辰道:“父皇一向器重相爷,相爷去世,父皇怎么比谁都冷落呢?”
张易辰凝重道:“听闻如今父皇迷恋上了炼丹之术,一心只求长生不老之方,哪还有心思管相爷的死活?”
张易辰的话叫白云暖大吃了一惊。
皇帝一向政务清明,迷恋上了炼丹之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难道就没有人劝劝父皇吗?炼丹术无异于妖术,一旦迷恋,只恐百废沉迷再难自拔了。”
张易辰道:“太子原上书劝过,父皇勃然大怒,现在对太子意见很大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一章 五斗米道人张角
皇帝近些年年事渐长,身体大不如前,他并不知这是他老来纵欲,流连与钟离雪床笫之事而导致的结果,他只听信钟离雪所言,说是因太子野心太甚,煞气太过,才影响了他的福寿。太子与朝中大臣相交甚密,大有结党营私的嫌疑,皇帝早有耳闻。从前他只觉得太子将来要继承大宝,所以早点接触政事,早日能独当一面是好事,可是每每钟离雪于枕畔之上对他吹枕头风,说太子如此不过是想早日取皇上而代之,狼子野心,实乃大逆不道,不孝之人。皇帝便渐渐对太子生出厌弃的心绪来。
皇帝身子掏虚,钟离雪一面魅惑他,令他对男欢女爱乐此不疲,一面又假意遍访名医药方,为皇帝补元气。皇帝是各种药补,身子却越补越虚,一日对着钟离雪丰腴魅惑的胴/体深感力不从心之际,钟离雪喂他服食了一颗丹药,皇帝顿感虎虎生风。
恣意寻欢,无比满足之后,皇帝问起钟离雪,方才所吃是什么灵丹妙药,钟离雪道是“五斗米”道士炼制的仙丹,除了皇帝,谁也吃不到。
“‘五斗米’道士是谁?”皇帝问。
钟离雪便娓娓道来。
说这道家一教,乃是李老君青牛出关,关尹文始真人恳请留下《道德真经》五千言,传流至今。
这家教门,最上者冲虚清净,出有入无,超尘俗而上升,同天地而不老。其次者。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筑坎离以延年。煮铅汞以济物。最下者,行持符箓,役使鬼神,设章醮以通上界,建考召以达冥途。
唯有
“这道家仙人传流至今,以前两项高人,绝世不能得有。只是符箓这家。时时有人习学,颇有高妙的在内。学了与民间祛妖除害的,便是正法:若是去为非作歹的。只叫得妖术。学了这家术法,来不得半点胡乱,报应严严不可谓不严明,更有奉持不谨。反取其祸的。所以唯有正派人士。方能学得精髓,灵验得紧。如今我朝有位道人叫张角,能作五里雾,人欲学他的,先要五斗米为贽见礼,故叫做‘五斗米道’。”
“贤妃与这‘五斗米道’张角认识?”皇帝兴致盎然。
钟离雪得意道:“自然是认识的,不然臣妾又如何能得到他的仙丹供奉给皇上呢?”
皇帝困惑道:“爱妃一直居于深宫,如何能与这张角相识?”
钟离雪撒谎道:“不过是从前入宫之前。臣妾曾见过‘五斗米’道人一面,他说臣妾来日所配男子乃是世间最伟大的男子。当时臣妾不过一届卑微的奴婢,如何能想到来日飞黄腾达,伴于君侧?可见这张角所言非虚。后来臣妾果承张角所言,蒙荫皇上厚爱,便感念他当日佳言,派人寻访于他。”
“寻到了?”皇帝问。
钟离雪点头。“臣妾原要重金相赠,孰料这张角高风亮节,颇有原则,不要那金银珠宝,只收五斗米,便馈赠了臣妾仙丹,让臣妾拿回来送给皇上,说是可以令皇上延年益寿补充元气。”
皇帝听钟离雪一番描叙,对这张角十分好奇,心里又动了那长生不老的心思,道:“如若爱妃你能将张角道人请到宫中来,朕问问他可否有长生不老之药馈赠,那敢情更加好了。”
钟离雪道:“寻常人家请他,要看他们与他是否有泼天的缘分,可是您是皇上,张角生平最最敬重与崇拜的人便是您,只要皇上想见他,他自然是随传随到的。”
皇帝大喜,次夜,便在海棠苑设了香案,燃起清香,皇帝对月恳请张角一见。将清香插于香炉之内,皇帝祷告完毕,便见月色中一个蓝色道袍的道士踩着清风空中徐徐降落下来。落地无声,真个是超凡脱俗的仙人一般。
钟离雪假意欣喜道:“皇上,张仙人来了。”
其实那张角是早藏匿于海棠苑之内,来得自然迅速。
而皇帝却只以为是自己的祷告传来了他,自然是欣喜敬服。
张角到了园子里,躬身参见了皇帝和钟离雪:“小道张角拜见皇上和贤妃娘娘,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道了“平身”,钟离雪却假意笑道:“本宫与皇上莫说万岁与千岁,就是能不能长命百岁亦要仰仗张仙人的灵丹妙药呢!”
张角道:“贫道既然到了皇宫,自然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的。”
两下里说到了长生不老药一事,张角道:“皇上力求长生不老之药,不过是念着天下苍生,不忍弃天下苍生而去,皇上大爱,贫道自当竭尽全力。只是炼制长生不老药,若被朝廷众臣与太子知道,势必说贫道是妖言惑众,所以,还请皇上在这宫中设一僻静无人知晓之处让贫道专门为皇上炼制此丹。”
皇帝认为张角所言极是,便道:“此事,除了朕与贤妃,就不让第三人知道了,不如张仙人炼丹之所就安排在海棠苑内吧!”
张角拱手道:“多谢皇上。”
而钟离雪也立即跪身,道:“臣妾一定不辱皇上所托,竭心竭力助皇上求得不老仙丹,那将是社稷之福,苍生之福,也是臣妾和十八皇子的福气。”
皇帝扶了钟离雪起身,道:“朕若得长生不老,一定让张仙人也助你爱妃你长生不老。”
钟离雪假意靠在皇帝肩头,感动道:“皇上,你对臣妾真是太好了。”
张角在海棠苑的一座宫室里秘密炼制长生不老丹,此事皇帝原嘱咐过不让其他人知晓,可是不知为何朝野之上却是开始议论纷纷了。皇帝上朝之时稍有无精打采之处,便有大臣出来旁敲侧击问及炼丹一事,皇帝甚是不悦,直至太子上书,进谏皇帝驱逐妖道,停止服食丹药,不由让皇帝勃然大怒。
皇帝与钟离雪、张角秘密会面之时,便道:“此事如此隐秘,却是如何叫他们知道的呢?”
钟离雪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帝烦闷,又加上身子不适,哈欠连连,便道:“你有话就直说。”
钟离雪却不忙着说,对张角使了个眼色,张角便给皇帝服了一颗丹药,皇帝自觉神清气爽了,便问:“适才所服是什么丹药?现在朕觉得精神好多了。”
张角道:“此丹只能助皇上一时身子康健,终不是长久之计,皇上欲要永葆旺盛的精力,还需要长生不老药。”
“爱卿炼制长生不老药这许多日可有进展?”
张角道:“前些日子,原很有盼头了,可是……”
“可是什么?”皇帝焦躁。
张角看了钟离雪一眼,对皇帝道:“可是被太子冲撞了。”
皇帝道:“胡说八道,爱卿炼丹之所在海棠苑内,太子如何冲撞得了?”
钟离雪便“噗通”跪在地上,涕泪涟涟道:“太子那日不知为何忽然闯到海棠苑来,当时臣妾正在丹房之中,故而被太子撞破了张仙人替皇上炼制长生不老药之事。”
皇帝将信将疑:“那太子怎么会闯到后宫来呢?”
这时,美善从外头飞奔进来,跪在皇帝跟前,一脸泪水,道:“皇上,奴婢有一事禀告。”
钟离雪假意呵斥美善道:“美善出去,休得在皇上跟前胡言乱语!”
美善配合地喊起来:“娘娘,你不能再自己一个人吞食这苦果了,皇上一向爱护娘娘,怎么忍心看着娘受这许多欺凌,奴婢一定要告诉皇上让皇上替娘娘作主!”
“美善,如果你敢说,本宫就打死你!”
皇帝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贤妃,你让美善说!”
美善如闻伦音佛旨,磕了头便道:“皇上,其实太子对贤妃娘娘垂涎已久,自从上回家宴遇到娘娘,假借醉酒调戏娘娘,污言秽语让娘娘受辱,娘娘只当他是醉酒,所以忍了,不忍让皇上为此生气,谁知太子竟得寸进尺,今年以来,假借进宫拜见皇太后,屡屡趁皇上不在,闯到海棠苑对娘娘不敬。娘娘时常暗地里垂泪,奴婢看了实在是于心不忍呀!求皇上为娘娘作主!”
钟离雪配合着美善的讲述,呜咽不止,看起来十分可怜。
张角也跪在皇帝跟前,补充道:“皇上,太子实在是无状失德,那一日娘娘幸而与贫道一处,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对于众人的控诉,皇帝始终不发一言,当夜也没有宿在海棠苑内,而是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海棠苑的三人有些惶然不安。
钟离雪、美善和张角于丹房之内谈话。
美善道:“今日,对于太子之事,皇上并没有表态。”
“说明皇上心中,对于贤妃娘娘和太子,还是没有明确表态自己更偏向于哪一方,所以,娘娘,美善,咱们还必须孤注一掷。”张角是兰屿人氏,由美善访得,效忠钟离雪。他只想着为复国贡献自己一点力量,所以他定是想方设法也要帮助钟离雪扳倒太子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安宇梦探圆空
圆空自把洛甫的墓园当作了修行处所,每日里木鱼敲不停,为父亲诵经祈福,超度他早日托生。
忽一日,听见马蹄声得得而来,她停了木鱼,便去外头探看,只见夕阳下一辆红帷清油的马车踏着金色的霞光缓缓走来,马车到了近前,车上下来一人,蓝色长袍,玉树临风。一转身,圆空定住了。
安宇梦款款走到她跟前来,清风吹拂着他的衣袂,令他浑身都散发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韵味。
圆空整个人僵住,时隔多年,从未想过还会重新遇见他。四目相对,断肠人看断肠人,流泪眼对流泪眼。这些年,时光荏苒,安宇梦却并未见老,又因他失了男人的命根子,越发女气白净,整个人干净得就像神仙一般。而安宇梦的眼中的圆空早已不是从前的洛七尾,青丝落尽,一袭缁衣,朴素而落寞。和从前那个生命里充满鲜艳颜色的宰相府千金比起来,眼前的圆空见老了,苍白的面颊因为长期茹素而越发瘦削,整个人就如一片薄薄的绢纸,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刮倒。
看着这样的洛七尾,安宇梦心里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愧疚之情。他哑声道:“七尾,对不起……”
圆空的眼眶立即便有热浪冲上来,可是她忍住了,一瞬的恍惚之后,双掌合十,弯身道了句:“施主,你认错人了。”便转身入了屋子。
圆空的话令安宇梦的心如针扎一般。
这一夜,安宇梦枯坐在墓园里。而圆空的屋内也始终亮着一盏灯。
这一夜,安宇梦听着松涛阵阵,夜风哀嚎。想了许久,也哭了许久。如果人生重头来过,他是否还会如此冲动,断送自己与洛七尾之间的幸福。
次日一早,圆空的屋门终于打开了,她走到安宇梦跟前,见安宇梦因为一夜无眠。眼睛上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心里依然像从前一样涌起了一丝不忍与心疼,她双掌合十。面无表情道:“洛七尾已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贫尼法号圆空,对于《缘灭》里的洛洛来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便是她的圆满。可是对于贫尼来说。四大皆空方是圆满。”
安宇梦离开墓园的时候,圆空一直目送着他的马车离去。
此番见面,算是一个了断吧!无论前缘如何,从今往后都不再有交集了。他们的故事以一本书告终,书名叫《缘灭》。
*
钟离雪为了让皇帝相信太子对她存了不轨之心,伙同张角以试丹为由,骗了太子入宫。
太子到了海棠苑,并不知皇帝也在。先是到丹房,因为张角有意挑衅。他一怒之下砸了张角的炼丹锅炉,却不知早已暗中中了张角的迷药。出了丹房,到了园子里恰巧见钟离雪和美善走了过来,他药性上头,早已迷失本性,对钟离雪说了许多挑逗的话,又在行为上放荡不敬,皇帝将那一幕看在眼里,早已怒火攻心。
皇帝冲到花园里,钟离雪自然是哭哭啼啼跑到他面前来要求他为她作主,还寻死觅活的。而美善拉住钟离雪跪请皇帝为钟离雪申冤。皇帝给了太子一巴掌,可是太子在药性作用中,浑然不知自己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所以尽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说什么皇帝炼丹不过是一己之私,根本不是心系百姓,如果当真心系百姓就应早日让出皇位,而不是以老迈之躯霸占皇位霸占美人。
皇帝气得当即便吐出一口血,宣了新宰相明光入宫,让他草拟废太子的圣旨。
此举震动朝野。
皇帝卧病,入宫为太子求情的大臣更是络绎不绝。
兵部尚书狄闽、吏部刘尚书、礼部尚书白振轩,以及刘尚书的女婿杨沐飞全全赶到了雍王府,找张易辰商议此事。
众人在雍王府的议事厅商议到了深夜,全都愁眉紧锁,如今的形势的确是混乱不堪,甚为不妙。
狄闽道:“与太子交好的群臣入宫向皇上求情,全被皇上降了官阶,说他们只顾及太子,却不顾及皇上龙体,目中无主,更加佐证太子结党营私的嫌疑。太子对我有恩,他如今有难,我自然要替他进绵薄之力,可是眼下我们不能再贸然入宫为太子求情了。”
刘尚书点头:“狄大人所言极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
杨沐飞咳了咳,道:“岳父大人,狄大人所言并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替太子求情,是因为眼下皇上正在盛怒之中,这个情求不好便是祸及自身,所以我们都需从长计议。”
刘尚书道:“本官与太子并无交情,我适才所说只是表明我自己的立场。我效忠的只是这个国家,谁当太子不是当太子,要我说,太子虽然并非无德之人,可能力并不是皇子中最佳的,皇上要废他也无不可,皇上要是议及储君人选,要我说,雍王就甚好。”
一句话呛得众人茶都喷了出来,杨沐飞忙制止他老丈人道:“岳父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白振轩见张易辰一脸冷凝颜色,便道:“刘大人,今儿这里没有旁人,我们都是亲戚,所以这些话说与旁人听可千万使不得,那样会陷王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的。”
刘尚书道:“本官正是因为今夜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才说真心话的。”
夜深,众人起身告辞,唯有狄闽去而复返,他对张易辰道:“王爷,其实刘尚书所言,下官也是赞成的。”
张易辰一颤,但没有吭声,挥挥手让狄闽去了。
回到安品园,白云暖并没有入睡,她备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给张易辰。
里间只有夫妻二人,张易辰道:“你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白云暖一边将银耳莲子羹递给张易辰,一边道:“他们一定劝王爷非常时期自保要紧,不能盲目入宫替太子求情。”
张易辰哑然失笑,“阿暖果真是冰雪聪明。”说着,喝了银耳莲子羹。
白云暖又道:“他们一定还怂恿王爷,废太子对王爷来说是福不是祸,实乃大大的一个机遇。”
张易辰口里含着一口银耳莲子羹,当即喷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重立储君
“阿暖,你是如何知道的?”张易辰无不惊奇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拿帕子替他细心地擦拭了嘴角,微笑道:“他们所认为的不过是客观事实,从前没有机会将心中疑虑说出,而今有了这好机会,整好说了出来,阿暖和他们一样,都长了一双雪亮的眼睛,所以没什么了不起,王爷不必大惊小怪。”
夫妻二人坐在床沿上,睡意全无。
白云暖道:“王爷这些年辅佐皇上和太子,是绝没有策反之心的,对吗?”
张易辰点头:“知我者,非阿暖莫属,要不,我怎么逢人便夸你是我的良妻呢?我对权势没有好感。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然后与你终老,这便是我人生的理想,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张易辰说的是实话,这些年与白云暖和孩子们在一起,越发消磨了他的壮志,他现在最怕的便是哪里有战乱,他又必须去平乱了。安逸的生活令他越发懒散了。所幸,这些年国泰民安。
“既然如此,王爷理应入宫替太子求情,方显得手足情深。”白云暖依偎在张易辰怀里,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张易辰道:“本王也正有此意。”
“可是王爷入宫求情,需得注意技巧和分寸,切莫引火烧身,殃及家人。”
张易辰点头。
白云暖审视了张易辰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猜疑,她道:“王爷。其实太子这件事,但凡是个能思考的人都会明白,这不过是个阴谋。太子怎么可能对戚贤妃有所图呢?”
“本王也正是如此想的,可是戚贤妃她苦心孤诣又是为了什么?”
白云暖道:“大凡为人母者,除了为自己的孩子,还能为什么?”
张易辰眉毛挑了挑,“戚贤妃的十八皇子和凌哥儿一般大,不过八九岁,即便父皇废了太子。皇子众多,也轮不到十八皇子当储君哪!”
“轮不轮得到,全凭戚贤妃的功力了。”
张易辰沉默了。细想戚雪从一个小小婢女爬到如今后宫最受宠的女人,她的手段岂是一般人能及的?
*
张易辰入宫探望皇帝,皇帝于海棠苑的宫室里召见了他。
跪在病榻前,张易辰向皇帝请了安。
皇帝躺在病榻上。看着这个他自认最优秀的儿子。道:“你与太子一向交情深厚,此次你竟是最末一个进宫替他求情的,所以朕要重新审视一下你与太子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手足情谊。”
张易辰在心里暗叹:你身为皇帝,为了一个女子,都要为难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竟还要猜疑手足之情,实在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但是。面上,张易辰恭顺道:“儿臣进宫并非为太子求情。而是来看望父王病体。儿臣之所以迟来探视父王并不是儿臣怠慢,而是因为儿臣知道最近来叨扰父皇的文武百官实在太多,儿臣只是不想打扰父皇静养。”
皇帝点头:“如此说来,你竟是真正关心父皇的。”
张易辰道:“在儿臣心中,还有什么比父皇的龙体更为重要的事情呢?”
皇帝感慨:“太子如果有你一半远见卓识就好了。”
张易辰拱手道:“父皇的每一个儿子都继承了父皇的一点优点,太子一向仁厚,此次惹父皇生气,可能是另有隐情。”
“朕亲眼所见太子无状,还会有什么隐情?”皇帝不悦。
张易辰只能跳转话题道:“父皇就不准备再给太子一个机会了吗?”
“如何给他机会,他连希望朕早死的话都说出口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人焉能担安国兴邦之大任?”
张易辰只好沉默不语,皇帝的气未消,太子的前程看来是无法光明的了。
张易辰正在心里忧虑着,皇帝却话锋一转,对他道:“易辰,其实父皇知道,在父皇的所有皇子之中,你文韬武略是最优秀的。如若,朕废了太子,重立储君,你将是父皇心中最佳的人选,所以你就不要再替太子求情了,免得让父皇对你的好感全部丢弃。”
张易辰不慌不忙向皇帝磕了个头,然后表忠心道:“父皇尚处英年,身子硬朗,立不立储君并不紧要。若父皇一定要立储君,儿臣并不是最佳人选。”
皇帝道:“难道朕的儿子中,还有谁比你更优秀的吗?”
张易辰道:“儿臣说过父皇尚处英年,若执意立年长的皇子为储君,只怕又有太子的悲剧发生。贤妃娘娘得父皇宠爱,又有十八皇弟承欢父皇膝下。父皇若要立储君,不如立十八皇弟。十八皇弟慢慢长大,父皇将来隐退,正是十八皇弟长大成人之际,如此方是最佳的安民安国之计。”
张易辰的说辞令皇帝十分震惊。
跪安,退出了皇帝的寝室,张易辰轻呼出一口气,与皇帝这番说辞都是在王府里和白云暖商议好的,总是没什么失策之处了吧!
张易辰出宫之时,在御花园里遇到了钟离雪和美善。美善手里牵着十八皇子。
张易辰瞥了一眼那个脸上五官带着浓郁异域特色的男孩,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不舒服。
钟离雪对十八皇子道:“还不快见过你九哥。”
十八皇子依言乖巧地见过了张易辰,张易辰看着他和凌哥儿一般大的个头,却有着和他这个年龄太不协调的早熟沉稳的气质,心里越发异样。
钟离雪对美善道:“带十八皇子去别处玩耍,本宫有话要和雍王说。”
美善依言带着十八皇子离去了。
张易辰冷冷地看着钟离雪,唇边一抹讥笑道:“恕本王不敢与娘娘单独说话。”
钟离雪一怔:“难道本宫是老虎,会吃了你不成?”
张易辰道:“本王只是不想重蹈覆辙,太子前车之鉴,不能不令人害怕啊!”
钟离雪眉头一蹙:“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张易辰唇角一扬,冷笑道:“什么意思,贤妃娘娘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太子无状失德,真相是贤妃娘娘心知肚明,为了十八皇弟,贤妃娘娘可真是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名誉都搭上了。”
钟离雪勃然大怒:“张易辰,你不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太子被废,最大的赢家是你!满朝文武入宫,你当真以为他们是替太子求情吗?都是论易储之事,而你张易辰的呼声是最高的。”
张易辰伸手阻止了钟离雪继续说下去,他云淡风轻道:“那是别人的事情,与本王无关,本王适才已经向父皇表明了心迹,本王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所以,还请贤妃娘娘高抬贵手,千万不要针对本王,放本王一条生路吧!”
张易辰说着便扬长而去。看着他的背影,钟离雪又气又恼。
回到海棠苑,张角端了一碗丹药过来,钟离雪道:“这丹药能助皇上恢复龙体?”
张角得意地点头:“能,而且是立竿见影,但是恢复得越快,摧毁得也越快。”
钟离雪眉眼之间流露出阴森森的笑意来。
二人到了寝宫,张角奉上丹药,对皇帝道:“启禀皇上,贫道夜以继日炼丹,终于炼成这一碗丹药,皇上服食之后能立即恢复元气,所以请皇上赶紧用药。”
皇帝躺在病榻数日,早就迫不及待想要重新恢复体力。见张角送了丹药来,莫说是一碗,就是一大桶,他也会立即吃掉。
钟离雪送了碗水,皇帝就着水吃了那一碗丹药,当即就下地行走,虎虎生风了。
皇帝赞张角道:“张仙人真是妙手回春!如若你真替朕炼成了长生不老丹,那么朕一定封你为国师,与你一起坐拥天下。”
张角假装诚惶诚恐道:“皇上您说笑了,这汉家的江山是皇上与皇子们的,贫道只愿尽心辅佐,可不敢承皇上您说的‘坐拥’二字,皇上如今既已康复,还是想想太子废立事宜吧!”
皇帝端坐于榻上,严肃道:“太子大逆不道,一定是要废的,只是储君人选,张仙人可有好的建议?”
张角忙道:“皇上尚处英年,储君人选不宜再立长了,否则太子失德便是前车之鉴。所以贫道以为贤妃娘娘的十八皇子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等朕年事渐长,决定隐退之际,十八皇子恰好长大成人,对不对?”
张角道:“皇上英明!”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张仙人,你竟和雍王的想法不谋而合啊!哈哈哈!”
张角和钟离雪皆都愣住了。
钟离雪隐忍道:“皇上,只要张仙人能替皇上炼成长生不老丹,其实我朝并不需要储君的。”
皇帝挥挥手:“储君不立,民心惶惶,况张仙人的长生不老丹如今是八字都没一撇呀!”
张角道:“贫道一定日夜加强,还请皇上放心。炼长生不老丹和册立储君并不矛盾,二者可同时进行。”
皇帝点头。
钟离雪的心却依然悬着,张易辰为什么要帮她的儿子说话呢?那绝不可能是真心的,他一定是为了自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政变
皇帝不顾满朝文武反对,坚决废了太子,立了钟离雪的儿子为太子。
大局已定,谁也无法更改了。
众人皆都不服,唯张易辰超脱,仿佛置身事外。
白云暖道:“戚贤妃如今得偿所愿,理应不会再为难他人了吧?”
白云暖只觉得钟离雪苦心孤诣不过是为了要扶持自己的儿子将来继承大统当上皇帝,她完全不知道钟离雪心里藏着匡扶家国那样天大的秘密,所以她所能猜测到的钟离雪的用心也就仅到这一层面而已。
张易辰并不乐观,道:“且看着吧,我总觉得这个戚贤妃,她并不简单。”
“王爷是说她来路不明吗?”
张易辰点头:“她这些年大有忍辱负重之意,而今暴露本性,也只恐是冰山一角,本王只是担心这远远不是她的野心。阿暖,她是你的侍女,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与我也并非纯正的主仆。”白云暖向张易辰细细讲述了自己与钟离雪从认识之初开始的所有细节,张易辰越听越觉着毛骨悚然。
“当年,本王征战兰屿,传闻兰屿公主钟离雪逃亡到宜岫城,嫁给了艾鲁,为的便是为兰屿复国。后来本王杀了艾鲁,重新攻占兰屿,又灭了宜岫城,这个钟离雪便不知去向。都道她已死于战乱,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爷是怀疑戚贤妃便是兰屿公主钟离雪?”白云暖有些心惊。
张易辰点头。
“或许找到戚杰的下落,便可证明戚贤妃的身份。”白云暖提议。
张易辰自然是要查明戚雪的身份的。而找到戚杰也是唯一的方法。侯伯勇领命去了关外,往兰屿的方向寻访戚杰下落,这一去竟然是一年杳无音讯。
一年的时间。宫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皇帝殡天,十八皇子登基继承大统,接着,钟离雪垂帘听政,大肆启用新臣,封了张角为国师。排挤原来的老臣下。
无人能够指责钟离雪什么,因为她每走的一步都是按照先皇旨意。先皇死前留下遗诏,每一件事情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的。所有人敢怒不敢言。因为钟离雪的手段甚是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又狠又绝。
皇帝的儿子们皆都被以各种理由流放到了封地里,上京城只留下了九王爷张易辰。
张易辰对白云暖无不担忧道:“她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白云暖也觉着风声鹤唳。如今的上京再不是她的安逸的家园了。
“王爷。不然咱们离开上京吧!”白云暖提议。
张易辰摇头:“阿暖,父皇的所有皇子,只剩下我了。如果我也离开上京,那么这个皇朝恐怕与张姓再无瓜葛了。”
白云暖觉得不安:“可是,大家都走了,如若我们不走,担心有灭门大祸,届时只恐尸骨无存了。”
“皇兄、皇弟们皆被流放。而她独留下我,想来她并不想对我下手。”
张易辰虽没有被钟离雪流放。可是几乎是被软禁在了雍王府内。
软禁的日子,他倒也沉得住气,与妻子儿女一日三餐,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终于一日,宫里来了一道旨意,宣他入宫。
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张易辰本能一凛,而白云暖更是手足无措。
张易辰安抚她道:“你要相信,你是有福之人,你此生一定会完满,绝不会克夫克子的。”
白云暖哭得无助,她只是闺阁女子,如何能与那个朝堂上的女人相抗衡。那个女人的手段令她望而生畏。她不过仰仗张易辰的宠爱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何时面对过这样迷茫可怖的未来。她在张易辰跟前哭成了泪人。
张易辰搂住她道:“你要相信自己的好福气,你一定要相信!而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张易辰入宫去了,白云暖自是在王府中坐立不安。今时不同往日,宫里再没有可以打探消息的地方,皇太后、皇后、肖德妃全都被钟离雪送到了冷宫里软禁起来,是生是死全都不得而知。
白云暖所能做的,唯有如张易辰所言,相信自己的福气。
*
张易辰入宫见到了钟离雪,这是父皇死后新皇登基钟离雪垂帘听政以来,他第一次见她。
她早已搬离了海棠苑,住到了从前皇太后居住的长乐宫。
张易辰见到她时,但见她穿着太后才穿的华袍,年纪轻轻却是气场逼人,坐在那里,是一尊危险的菩萨。
张易辰上前拜见了,钟离雪也不叫他起来,只是对美善道:“你下去,哀家要和雍王爷单独聊聊。”
每次与他会面,她总会说这样一句话:单独聊聊。
从前,她这样说时,多少有些畏惧,如今却是肆无忌惮的,因为眼下的后宫是她一个人的,先皇死了,新皇是她的儿子,她已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美善下去了,偌大的长乐宫大殿,剩了他和她两个人。
钟离雪将一堆书信扔到张易辰脚边来,很是轻蔑道:“这一年来,先皇殡天之后,新皇登基,张角被封为国师,哀家垂帘听政,这每一件都是先皇遗诏上写得明明白白的,所以哀家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合情合理的,而你,张易辰,搞出这么多花招,到底是为哪样?”
张易辰瞥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些书信,都是他送往边界守军的。那些守军的守将皆是他昔日部下,对他忠心耿耿,只可惜这一回,没有一个肯听他的命令。他送出的书信全都石沉大海,原来是被钟离雪截下了。
张易辰面不改色道:“这些书信都落入你的手了,你有理由可以将本王像其他王爷那样流放出京了。”
钟离雪收敛了笑容:“哀家如果要赶你出京,何必等到今日?”
张易辰一颤,抬头有些压抑地看着钟离雪。
钟离雪道:“你当真以为你将这些书信送到边境,那些守将就会听你调遣了吗?且不说新皇乃是先皇所出,他们效忠的是张家的王朝,即便他们有二心不愿意效忠哀家和新皇,也绝不会听你的命令,回来推翻我们,因为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清醒的意识。”
张易辰困惑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钟离雪得意地笑了起来:“国师喂他们每个人吃了丹药,所以他们从今往后只会效忠于哀家与新皇,药效过后,国师会再召集他们入京,喂他们再吃几颗丹药,所以从今往后这张家王朝比任何时候都要固若金汤不容侵犯!”
张易辰的眉头越蹙越紧,他从地上站起了身,眼前的女子不配被他跪。他直视着钟离雪,问道:“你到底是谁?”
钟离雪忽而眸子一黯,声音也放柔了,道:“哀家是一个想得到你的爱,却无论如何得不到的女人。”
张易辰太吃惊了,他重重地向后趔趄了一大步。高高在上,充满危险的那个女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太后要除掉我,大可不必使出对付太子那一招,直接放马过来便是。”
钟离雪微微一笑:“王爷说得对,如今的后宫之中,哀家还需要使用手段去除掉一个人吗?这个后宫,以及前朝,都是哀家说了算的!”
钟离雪从高座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下来,她的华服铺展开来就如孔雀的羽毛。
她走到张易辰跟前,微微仰起头,逼视着他的眼睛,道:“哀家不想除掉你,哀家只想得到你!”
张易辰直以为自己听岔了,可是钟离雪将那句话重复了许多遍:“哀家不想除掉你,哀家只想得到你!”
张易辰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僵硬着声音道:“太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先皇宠妃,是新帝的母后,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对得起先皇吗?”
钟离雪仰头狂笑,笑罢,目光一狠,道:“别和我提先皇那个老家伙,一提起他,哀家就想吐。这些年,哀家为了今日,在他身边含污忍垢,张易辰,你知道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他老得可以做我的父亲,可是我却必须每夜取悦于他,做被他玩弄的工具!一想起这些,哀家就恨不能挖出他的棺木,鞭他的尸体!”
张易辰太震惊了,匪夷所思道:“可是当年你说过,你爱父皇,你要成为他的女人,所以阿暖为了成全你的爱情,乞求我送你入宫……”
“那样的鬼话只有白云暖那样弱智而单纯的女人才会相信!”
张易辰向后退了几步,与钟离雪保持了一段距离,方才问道:“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这江山,还有,为了得到你,”钟离雪的唇边绽着一抹诡谲的笑容,她张开双臂在大殿内转着圆圈,“只有得到了这江山,方才可能得到你!”
钟离雪伸手直指着张易辰,“时至今日,张易辰,你无路可逃!做哀家的男宠,哀家保你性命无忧,保你一家平安富贵,如若不然,哀家就找人奸污你的妻女,残杀你的儿子,哀家倒要看看,你将如何抉择,哀家倒要看看,你还如何保护你的家人!”
张易辰的手握成了拳头,牙关紧咬着,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胸腔里已有一团火焰喷薄欲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夫妻分离
“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张易辰隐忍地看着钟离雪。
“哀家是谁,并不重要。”
张易辰点了点头,道:“如若本王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又如何?”
钟离雪自信满满地笑:“张易辰,你没有同哀家讨价还价的余地,除非,你不想要你的妻女活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比起出卖自己的丈夫,阿暖更愿意傲然死去,除非,太后娘娘口口声声想要得到本王不过是随口说说,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
“你可知哀家在先皇身边多年,得到你就是平生最大夙愿,和统治这江山是一样一样的。”钟离雪的目光里藏着变态的渴望。
“既然如此,太后应该与本王另行谈判条件了。”
钟离雪一凛。
张易辰不慌不忙道:“要本王做太后的男宠,并不难,只要太后放我全家老小平安离京,那么本王自然逃不出太后的手掌心,拜倒在太后的石榴裙下。”
钟离雪大笑起来,“张易辰,你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你觉得哀家有那么蠢吗?放走白云暖和你的孩子们,哀家拿什么要挟你?”
张易辰道:“本王倒可以要挟太后一二,如若太后不答应,本王即刻死在这长乐宫内!”
“就算哀家答应你,放白云暖和你的孩子离京,你又岂能顺服地呆在哀家身边?等他们一出京,你便寻死。哀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后聪明一世,机关算尽,竟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逃不过太后的魔掌,他们虽然离京,太后照样可以用他们的性命要挟本王啊!”
钟离雪不语了。
*
一道懿旨从长乐宫向雍王府而去。
钟离雪应允了张易辰见白云暖最后一面。
从前伺候皇帝的李泉因和钟离雪素有来往,皇帝一死,便伺候了钟离雪,继续当着后宫的太监总管一职。他陪着张易辰回了雍王府。并亲自宣读了太后懿旨。
“雍王爷,你与雍王妃长话短说,老奴还等着和您一起回宫复命呢!”
张易辰不理他。径自从地上扶起惊魂甫定的白云暖,道:“阿暖,现在不是伤悲的时候,我有话和你说。”说着。便拉着白云暖要走到一旁。李泉拦住他道:“王爷。这可不行。”
张易辰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夫妻分别在即,还不许我们话别几句吗?”
李泉见张易辰盛怒,怕逼急了他会做出偏激的事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不好向太后交代,只好忍气吞声默许了。
张易辰拉着白云暖进了一旁偏厅,道:“阿暖。你听我说,如今我必须在长乐宫里做人质。才能保你和孩子们平安离开京城。我不在你身边,请你保护好我们的儿女,拜托了。”张易辰知道,唯有如此说,白云暖才没有轻生的念头。“万事,让宇梦和鹿鸣替你分担些。”
白云暖万千悲伤,却不能哭出来,她振作道:“王爷,我知道,你不用为阿暖和孩子们担心,我们能照顾好自己,只是王爷你一定要为我们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妻等着和王爷相聚的那一天。”
夫妻二人眼里都蕴满了泪水,却没有流下来。
张易辰走到门口,见李泉并没有跟过来听墙根,便压低声音对白云暖道:“如若可以,将孩子们托付给岳父一家,你务必找到戚杰,揭露太后的真实身份。本王怀疑新皇他压根儿不是父皇的骨肉,父皇的死,新皇的登基,太后的垂帘听政,全是一场阴谋,这是一场复仇的政变……”
白云暖撼然得一塌糊涂。
李泉已在外头催促:“王爷,太后还在长乐宫中等您回去复命呢!请王爷即刻跟随奴才回宫吧!”
夫妻二人尚有千言万语却不得言说,安宇梦和温鹿鸣站在厅外头,见张易辰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全都凝眉肃穆。张易辰走到他二人跟前,说了句:“阿暖和孩子们就拜托了。”
二人凝重地点了点头,“王爷保重自己!”
张易辰也点了点头,在李泉的催促下,咬了咬唇,大步离去。他没有回头,他不能回头,他怕他一回头就没有勇气分别了。
张易辰走了许久,白云暖才从厅内奔出来,站在回廊上看着张易辰离去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花木扶疏的园子里,泪水才不争气地滚落。
安宇梦和温鹿鸣担忧地唤她:“阿暖……”
白云暖忙用手背揩拭了泪水,强颜欢笑道:“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去洛县投奔我父亲去吧!”
宫里留下了太监和侍卫,监督白云暖搬家,白云暖没有半刻停留,让丫鬟小厮即刻收拾行囊。
真娘指挥着小厮们一箱一箱地往马车上搬运行李,蕙娘扑到白云暖怀里,奶声奶气地问:“娘亲,我们为什么要离开上京?爹爹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爹爹有事绊住了脚,等我们到了洛县的外公家,爹爹很快就会赶来和我们会和的。”白云暖只能用谎言安抚孩子。
翰哥儿愁眉苦脸道:“我们离开上京,表舅知道吗?我还没有和婉婉告别呢?娘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上京,我们去外公家是常住还是短住,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婉婉表妹?”
凌哥儿道:“大哥,你没见娘亲心情不好吗?你那么挂念你的婉婉表妹,那你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洛县好了,你就留在表舅家,和你的婉婉表妹在一起吧!”
翰哥儿难过地垂了头:“娘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想我们不告而别,婉婉表妹一定会难过的。”
白云暖心里暗忖:翰哥儿到底是杨沐飞的亲生骨肉,如今雍王府有难只怕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其他四个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倒还好说,翰哥儿如果跟着自己受到牵累,那便说不过去了。于是,她拉过翰哥儿,问他道:“翰哥儿,如果你舍不得婉婉和你表舅,不如外公家你就别去了,娘亲让你去尚书府找你表舅和婉婉表妹可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毁容
翰哥儿却摇头:“儿子也舍不得娘亲和蕙娘。”
翰哥儿无比疼爱地摸了摸蕙娘的脸蛋。这一刻,白云暖突然无比心安。张易辰让她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是的,她不能辜负他的托付。
她伸开双臂,将她的孩子们紧紧拥入怀中,嘴里喃喃道:“孩子们,你们放心,相信爹爹,相信娘亲,这上京城咱们一定会重新回来的。”
*
白振轩和杨沐飞得到消息赶到雍王府时,整个雍王府都已经空空如也。白云暖只带了如画如风,和孩子们各自的乳娘,其他丫鬟小厮全被遣散了。
白振轩愁云惨雾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是不会放过先皇的任何一个皇子的。”
杨沐飞道:“阿暖当初还救了她的性命,孰料竟是救了一只白眼狼。”
二人正满怀不平的,老院公送了一封信过来,道:“白大人,杨大人,王妃临走前给二位大人留了书信。”
白振轩接了信拆阅,杨沐飞道:“表妹在信中说了什么?”
白振轩面色深沉:“阿暖让我们务必夹起尾巴做人,自保要紧,绝不要为她和王爷出头。”
“表妹这是怕连累我们。”
“同时也是让我们保存实力,忍一时风平浪静,阿暖,我就不信这世道就被那个女人翻了天了。”
*
白云暖一行离了京城,便向洛县而去。行至半道。白云暖便对温鹿鸣和安宇梦道:“王爷先前托付我,务必找到戚杰,方能揭穿戚雪的身份。还国家一片青天。所以现在,我将孩子们拜托给你们其中一个,去投靠我父亲,另一个陪我往西,去兰屿找戚杰。”
温鹿鸣立即道:“西去兰屿,路途凶险,我陪阿暖你去。宇梦和真娘护送孩子们回洛县白家。”
白云暖摇头道:“这些日子,我见蕙娘对你很是信赖,所以你送孩子们回洛县。宇梦和我去兰屿。有你在蕙娘和孩子们身边,我更加放心一些。”
安宇梦也对温鹿鸣道:“我就将我的四个学生暂时拜托你了,你可不能偏私你的女学生,对我的学生有所保留哟!”
苦中作乐的玩笑话。温鹿鸣只能陪着苦笑。
白云暖叫来了五个孩子。嘱咐了许多话,她最不放心的便是蕙娘,蕙娘却表现出难得的坚强来,她说:“我知道娘亲不是要抛弃蕙娘,娘亲是要和安先生一起去接爹爹,等接到了爹爹就到外公家和我们团聚,对不对?”
女儿的乖巧让白云暖越发充满了离愁别绪,想哭。蕙娘却伸出小手擦拭她的眼泪道:“娘亲不哭,蕙娘会很勇敢。蕙娘会听温先生的话,听外公的话,听大哥二哥的话,也会照顾好四弟和五弟,娘亲放心地去皆爹爹吧,蕙娘和哥哥弟弟们在外公家等你和爹爹来接。”
蕙娘是女孩儿,却表现出勇敢和不凡来,男孩子们自然更加不好意思腻腻歪歪,全都依依不舍地和白云暖作别,由各自的乳娘带着,随温鹿鸣和真娘去洛县投奔白家了。
而白云暖穿了安宇梦的衣裳,乔装改扮,与安宇梦踏上了去兰屿寻访戚杰的道路。
*
长乐宫内,张易辰被一群宫女伺候着沐浴更衣,香喷喷地送到了钟离雪面前。
他身着白色的绸衣,长发垂肩,一脸素净,看起来越发超凡脱俗了。
钟离雪看着这样的张易辰,不由回想起从前在兰屿之时,两军对垒,她于城墙之上见到的张易辰的样子。那时的张易辰戎马生涯,英姿勃发,完全不似现在,就若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她道:“这些年白云暖到底是消磨了王爷的壮志。”
“谁又使太后失了本心呢?”
钟离雪愣住。
一瞬的恍惚之后,钟离雪道:“哀家已答应你的要求,送白云暖母子离京,你是不是也该兑现诺言,好好伺候哀家呢?做哀家的男宠,取悦哀家……”
张易辰的鼻子里轻轻冷嗤了一声。
钟离雪抬头看他,问道:“你是在鄙夷哀家吗?”
“本王不知道你与晴歌,与娜仁高娃之间有何区别?本王以为她们儿女情长,终是没有出息的,而太后你指点江山,垂帘听政,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也步了她们的后尘?”
钟离雪从榻上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走向张易辰,哑声说道:“因为哀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应该得到补偿!先皇已死,哀家的儿子坐拥天下,夙愿已成,哀家为什么就不能任性一番,为所欲为一番?哀家活了快三十岁,可是哪一日是为自己活过?你不知道压在哀家肩头的是一副什么样的担子,哀家扛了几十年实在是累透了,哀家如今也该放松放松了。”
张易辰看着钟离雪的面上所有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松懈下来,他蹙眉道:“太后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钟离雪自是轻蔑地笑了笑:“你不敢,也不会。你说过你的妻子儿女的命始终在哀家手中,无论他们离京城多远。”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近得听得见彼此呼吸的声音,张易辰感到疲乏与悲哀,他喃喃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随先皇去草原秋狩的时候,娜仁高娃爱上了你,哀家也爱上了你,只是娜仁高娃可以勇敢地追求心中所爱,哀家却不能。哀家爱上你的时候,却必须与你的父皇同床共枕,你明白哀家心中的恶心与怨恨吗?这么多年,哀家等这一天等得太辛苦了……”
这一刻的钟离雪是如此的可怜和无助,她的幽然嗟叹几乎令张易辰动容了一下。他伸出手轻抚她的发丝,柔声问道:“你到底爱我的什么?”
张易辰眼眸中的温柔令钟离雪产生了一时的怔忡,她喃喃道:“爱你玉树临风,貌赛潘安……”
张易辰哑然失笑,说时迟那时快,他从钟离雪的鬓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发簪一下划破了自己的脸,立时血丝飞溅。钟离雪被这突如而来的变故惊呆了。
张易辰却紧握着金簪,逼近她面前,恨声质问道:“你爱本王这张脸,本王就毁了这张脸,你告诉我,你还爱我的什么!”
张易辰的目光是血红的,半边脸颊淌满了鲜血,整个人可怖而癫狂,钟离雪竟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连连后退了几步,跌坐回榻上。美善听到响声,夺门而进,紧张道:“太后,出了什么事?”
美善只看见地上有血迹,也不管那血迹是谁的,忙不迭地传进了羽林卫:“来人,抓住雍王!”
羽林郎手执武器,一窝蜂闯了进来。
钟离雪喝道:“不许伤他!”羽林郎和美善皆都愣住。钟离雪虚脱了一般,声音发软道:“传太医,为雍王治伤。告诉太医,如果雍王面上留下伤疤,哀家会剥下他们的面皮喂狗!”
美善心惊肉跳地看了钟离雪一眼,钟离雪从未如此失控过,她唯唯应诺,让羽林郎将张易辰扶了下去。
“当”的一声,张易辰手里的那枝金簪落到了地上。
钟离雪走过去,从地上拾起了那枝金簪,金色的簪柄上沾满了血迹。看着那鲜红的血迹,钟离雪的震动仍旧不小,眉头也虬结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疙瘩。
*
温鹿鸣带着蕙娘和翰哥儿一行马不停蹄回到了洛县,他不知道洛县的白家对孩子们来说是不是真的就是安居之所,因为如果太后想来谋害孩子们的性命完全做得到。洛县,不过是远离了京城的地方,却并不一定就远离了是非。
他担心白云暖和安宇梦此去兰屿是否顺利,担心张易辰在宫里会遭受怎样的折磨,所有的担心都无济于事,他所能做的,就是替张易辰和白云暖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白玉书早就接到提前送来的书信,早早就收拾了屋室让自己的外甥们居住。
温鹿鸣平安地将孩子们送到白家时,白玉书所能做的,同温鹿鸣一样,担心白云暖和张易辰的同时,只能尽力照顾好那五个孩子。
五个孩子在白家暂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真娘和乳母们照顾他们饮食起居,温鹿鸣教他们读书识字明理,日子倒也安静。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盼望白云暖和张易辰早日来白家和他们团聚。
*
白云暖和安宇梦一路往昔,马不停蹄,倒也走得飞快,只是到了龙城却出城困难。龙城以外便是兰屿和宜岫城的地界,兰屿和宜岫城虽被中原攻占,但到底是西域人聚居地,平时出城进城都盘查得十分紧。
这一夜,在客栈中,白云暖和安宇梦商量着如何出城之事,很是犯难。出城要有通关文牒,他们两个去哪里弄那通关文牒呢?
也是该天助他们二人,安宇梦竟在客栈之中遇到了他的读者,一个西域人。
安宇梦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小说竟然会流传到西域来,而且那个西域人对他简直崇拜到无法言喻的地步,喜欢极了他的小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龙城遇读者
青瓷是个西域人,常往中原做生意。安宇梦的《缘灭》风靡全国时,他又一次去了中原。当时,白云暖让宁莫在绢帕上绣了安宇梦的头像,让安宇梦用毛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在全国兜售。这样的绢帕是限量版的,宁莫拢共就绣了几幅,所以卖价特别高。而青瓷用了比市价贵了数倍的价格购得其中一幅。青瓷对安宇梦已经崇拜到了近乎癫狂的境地,他很想见安宇梦一面,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意,可是苦于打探不到安宇梦的住址。
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
青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在龙城的客栈里邂逅安宇梦。他拿着手里的绢帕,经过了一间敞开着房门的房间,只灵光那么一闪,他整个人都狂跳起来。退步到房门口,他看看手里的绢帕,再看看屋子里端坐在桌旁的两个男子的其中一个,心狂跳不止。
是安宇梦!没错,就是《缘灭》的作者安宇梦!
“安宇梦!”青瓷一声大喊,把屋子里的安宇梦和白云暖吓了个半死。这靠近西域的龙城,怎么会有人认识他们?安宇梦和白云暖都从桌旁缓缓站起了身子,而青瓷一阵风冲进了屋子,对着安宇梦便是一个熊抱,继而在安宇梦面颊上狠狠一吻,安宇梦惊呆了。
安宇梦推开青瓷,不好意思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青瓷扬着手里的绢帕。两只手将那绢帕拉直了放到安宇梦脸边比对,嘴里一个劲说着:“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安宇梦!”
白云暖认出青瓷手中拿的,正是宁莫绣的安宇梦的画像。想来他可能是安宇梦的读者。一直以为安宇梦的读者只限于闺阁女子,没想到也有西域的男子,真真是奇了。她小声提醒安宇梦道:“宇梦,他可能是你的读者。”
青瓷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年轻公子,比安宇梦还要文秀白净。青瓷喜欢这样干净的男子,他对白云暖兴奋道:“你是安宇梦的朋友,对不对?你好你好。我叫青瓷,我是安宇梦的读者,我超喜欢安宇梦的小说。他的每一部小说我都看过,我最喜欢他的《缘灭》。”青瓷握住白云暖的手,兴奋地不停摇晃着。
安宇梦急了,急忙分开青瓷和白云暖。对青瓷道:“我才是安宇梦。你既然是我的读者,就请你和我握手,和我握手。”
青瓷太幸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整张脸都笑得扭曲到了一块儿,又仿佛是在哭,声音都是发抖的,带着哭腔的。“安宇梦,你是说你让我握你的手?”
安宇梦点头。青瓷一把就握住了安宇梦的手。激动得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叫唤声。安宇梦生怕青瓷会将自己的手放到嘴边去嘬,他使劲从青瓷手里抽回了手,一副请君自便的架势。青瓷的热情太盛,完全没法停下花痴的节奏,他兴高采烈道:“安公子,今日有幸得见你的真容,你就让青瓷好好表现表现,我请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喝几杯,好不好?”
安宇梦正和白云暖烦着无法出关之事,哪有心情和一个陌生人喝酒?他只想快快将青瓷支走,便道:“不好意思,在下和在下的朋友都不甚酒力,而且明日要赶路,所以今晚想早些睡下,您的好意就心领了。”
青瓷却不依不饶:“安公子你明日要赶路,不知要去哪里?我的商队明日也要赶路,说不定还可能同行呢!”
安宇梦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行程透露,毕竟对方是敌是友,完全无法判断,不能不有所保留。
青瓷见安宇梦为难,便率先说道:“明日我和我的商队要回兰屿去,不知安公子要去往何处?”
“你也要去兰屿?”安宇梦和白云暖异口同声。
青瓷点头,他看着安宇梦和白云暖兴奋的表情,道:“你们也是去兰屿的么?”
安宇梦和白云暖互视一眼,便向青瓷一拱手恳请道:“你……你叫……”
“我叫青瓷。”
“青瓷,我和我朋友也要去兰屿,但是我们没有通关文牒,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捎你们俩一程,对不对?”青瓷笑嘻嘻地问。
安宇梦看了白云暖一眼,连忙点头。
青瓷一把揽住了安宇梦的肩膀,拍拍胸脯道:“当然可以,我是你的读者,你是我崇拜的对象,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力所能及帮,力所不能及也要帮。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安公子能够答应。”青瓷不好意思地垂了头。
安宇梦不知道青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担忧道:“什么条件?”
“我想请安公子到了兰屿之后,能去我家里作客,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亲朋好友,告诉他们我在中原做生意认识了一个了不起的大文人,他们一定会羡慕死我的。”
安宇梦和白云暖“噗嗤”一笑,还以为青瓷会提什么要求呢!白云暖替安宇梦答道:“那有什么难的?我替安公子答应你了!”
青瓷瞪大眼睛,神采飞扬的,“真的?”他扑向白云暖,做出要抱住他狂亲的架势,白云暖说时迟那时快,急忙躲到了安宇梦背后。安宇梦只好勉为其难指着自己的面颊说:“你还是亲我吧!”
正中青瓷下怀。青瓷抱住他,对着他的面孔便是狠狠一嘬。
*
长乐宫里,钟离雪高高端坐,她的面前跪着一堆太医。每个太医的额头上都冒着细汗,身子都在打颤。
钟离雪一拍扶手,大声喝道:“说!雍王脸上的伤为什么一只不会好?”
每个太医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钟离雪对左右道:“将这些废物拉下去,剥了他们的面皮喂狗!”
地上的太医忙磕头不止,为首的说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王爷面上的伤原本已经好了,可是面次结痂之时,王爷又自己将那伤口撕开,所以一直托着难以见好!”
钟离雪的面上乌云滚滚,咬牙切齿对美善道:“去将张易辰的双手捆起来,哀家倒要看看捆了他的双手双脚,他还拿什么撕他的伤口!”(未完待续。。)
ps: 推荐君月倾城小说《霄琼华》。今晚我有别的任务,要码《绛珠传》的大纲,所以良妻只有一章,大家别等了,明天补给你们。晚安。
第三百三十九章 心上人
戚杰带着白云暖和安宇梦打开了一间屋子的门,屋内的一根柱子上锁着侯伯勇。
侯伯勇显然是被关了许久,整个人恹恹欲睡。听到开门声,他睁开了眼睛,见到白云暖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王妃?”
侯伯勇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清清楚楚地听见白云暖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侯伯勇!”
侯伯勇本能地想下跪,却发现自己被捆着,他只能回应白云暖道:“是,王妃,是我,我是侯伯勇。”
见侯伯勇被捆着,白云暖对戚杰道:“你干嘛捆着他?还不快放了他。”
“对,放了他!”安宇梦附和。
戚杰也不解释,直接走过去解了侯伯身上的锁,转身对白云暖道:“既然你到了兰屿,你就将他带回去吧!省得我一日三餐倒贴他。”戚杰说着,便面无表情地走出去了。
“喂!”白云暖无奈,只能先去看侯伯勇,“你怎样?你怎么被他捆上了?捆了多久了?”
“回禀王妃,奴才技不如人,实在惭愧,自从到兰屿找到戚杰,奴才就一直被他锁在这间屋子里,不过他一日三餐按时供给,倒也没有亏待奴才。”
白云暖嘟囔了一句,“这个戚杰。”继而对安宇梦道:“宇梦,你先待侯伯勇回青瓷那里去。”
“那你呢?”
“我要留在这里,继续劝导戚杰。直到他肯跟我们回中原为止。”
安宇梦不放心,“这样不行,太危险了。”
白云暖摇头。“不会的,戚杰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也算出生入死过,他不会为难我的。”
“这样可行吗?”安宇梦忧心。
侯伯勇道:“我和戚杰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其实他人心地是很好的。”
安宇梦这才和侯伯勇离了戚杰的家,回青瓷那里去。
白云暖从屋子里走出来时,戚杰仍旧在院子里劈柴。并不与她说话。
白云暖想了想,便抱了几根柴去厨房做饭。
米淘好了下到锅里,火却无论如何生不起来。而且弄得整个灶膛口烟熏火燎的。
白云暖正咳着,戚杰走了进来,他默默团了一团干草扔进灶膛里,火终于生起来了。白云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戚杰始终面色冷凝双唇紧抿。她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饭菜做好后,二人坐到桌边去吃。
戚杰递了一双筷子给白云暖,白云暖接了筷子,没话找话道:“其实兰屿虽说是异域,和中原也没什么两样嘛!吃的也是白饭,用的也是筷子。”
“所以兰屿人并不比中原人低一等,中原屡次进犯兰屿,师出无名。”
白云暖语塞了。和平与战争那是男人的话题。她一个深闺女子不好发表议论。
两下里默默地吃完了一餐饭,戚杰起身拿碗去洗。白云暖要去抢着洗碗,却被戚杰拒绝了,他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王妃远道而来,戚杰也请你用过餐了,地主之谊已尽,王妃该回去了。”
白云暖怎么可能就此甘心?她拉住戚杰乞求道:“杰哥,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你就和我去中原一趟好吗?”
“我去中原能做什么呢?”戚杰反问。
白云暖愣住了,张易辰是说过让戚杰去揭发戚太后的真实身份,可是戚杰也是兰屿人,他怎么可能不帮戚太后,反而去帮他们中原人呢?
戚杰已自去洗碗,白云暖终于问道:“我只问你,十八皇子不是皇上的亲骨肉,对不对?”
戚杰背脊一僵,但短暂的停顿之后依旧继续洗碗。
“新皇是戚雪和你的孩子对不对?”
戚杰面色再次一沉。白云暖见他如此光景,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道:“王爷说过,兰屿公主钟离雪在战乱中失踪,这失踪的亡国公主便是戚太后,对不对?钟离雪失踪的那段日子,正是杰哥你带着她向我求救的日子,所以戚雪和我做朋友,说深爱皇上,骗取我和王爷信任,张罗让她进宫,一步步到了今天,这是一场苦心孤诣的复仇的政变,对不对?”
戚杰无言以对,白云暖说的都是实情。
“王妃,请回吧!”
“我如何能回,我的家国都濒临瓦解,我的丈夫还在戚太后手中当着人质,我们一家不得团聚,我回去了又有什么意义?杰哥,我们一起死里逃生过,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命,我们相依为命过,所以阿暖自认对杰哥你是真心的。阿暖有一事不明,还请杰哥实言相告。”
白云暖的话令戚杰心情沉重,他道:“你说。”
“那一夜,我到海棠苑给戚雪送安胎药,你突然从窗子里飞进来,一见到我就宽衣解带,可是当我问你‘杰哥,你在做什么”时,为什么你的表情是吃惊的?那一夜,你眼中的我到底是谁?是戚雪吗?戚雪让王爷将你安排入宫做羽林郎,就是为了方便你俩幽会对不对?可是我们在雍王府中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不可能认错人,你不可能将我认成戚雪的,所以那一夜到底是为什么?”
白云暖的眉头越蹙越紧,她在等待戚杰的回答,戚杰却背过了身。
“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戚杰闭了闭眼睛,痛苦道:“公主让我入宫做羽林郎,的确是为了能让我和她方便幽会,只是公主没有料到男女之事是不能屈从于命令的。”
“我不明白……”白云暖有些糊涂了。
戚杰转过身看着她,眼眸里的忧伤如深邃的海水,他的声音也是飘渺的,“公主是我和美善从小带大的,我就像她的兄长她的父亲,对公主做出那种事,我无论如何办不到,而且,我有心上人了,更加做不到与另一个女子发生肌肤之亲。”
“所以呢……”白云暖声音发颤。
“所以,公主让美善用易容术将她打扮成我的心上人的模样……”戚杰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自嘲而怅惘的笑。
白云暖向后重重踉跄了一下:戚杰的心上人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随风潜入宫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戚杰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一切,他喜欢她。所以钟离雪让美善用易容术将她变成她的模样,让他与她行阴阳合和之礼。怪不得那个夜半,他从窗子飞进来,一见到他便有失常态的宽衣解带,原来他是把她当作钟离雪了。当他发现她不是钟离雪时,表情才有一瞬的诧异。而当皇帝和德妃娘娘要处死她时,他才会那样奋不顾身带她死里逃生,这一切皆因为她是他的心上人。
白云暖顿觉屋内的气氛诡异起来,她有些不敢直视戚杰,而戚杰亦不敢直视她,二人都背过了身子。
回到青瓷的住所,白云暖彻夜难眠,她一咬牙起身再次来到了戚杰的家。
这一夜的戚杰亦是辗转难眠,一直翻身到夜半,忽听得门外响起敲门声。
这么晚,会是谁?
戚杰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白云暖,她不再像白日里男装打扮,而是白衣素服,长发披肩,脸上蒙着一层面纱。
清泠的月光之下,这样的白云暖媚惑得像是妖精。
戚杰顿觉胸腔里有火焰在燃烧,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哑声问道:“王妃深夜到此作甚?”
白云暖从面颊上取下面纱,语气凄凉,“从前,将军夜访戚美人的寝宫,又是作甚呢?”
戚杰颤了颤,白云暖径自越过他向内走去。
戚杰整个人都如坠雾里云端,无法找到着力点。他讷讷地关了门。走回自己的屋子。里间,白云暖已经等候在那里,听到戚杰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落进来。
白云暖的脸被那月光映衬得无比苍白,戚杰的心隐隐约约地疼着。
忽然,白云暖解开了胸前的衣带,那件薄薄的白纱从肩上滑落下去,戚杰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衣服。他的手握在她的肩上,目光惊魂甫定地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有一颗泪珠正在滚落。
戚杰颤抖着声音道:“我答应你回中原。”
白云暖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戚杰。戚杰仍旧面无表情,他将她的衣服整理好,淡淡道:“咱们明日就启程吧!”
白云暖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法掩饰的笑容。心绪却是复杂地想哭。
“谢谢你。杰哥。”白云暖道。
戚杰却答:“我们一起从宫中逃出来的那一天,芭蕉林里我伤病加身,你挺着大肚子照顾我,我就发过誓,守护公主的使命我已经完成了,这辈子剩余的时间,我都用来守护你。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知道张易辰能把你照顾得很好。现在你落难了,我焉能袖手旁观?
白云暖的泪是再也克制不住了。就那么滚滚而落。
※
从兰屿回上京的路上,侯伯勇对白云暖暗暗称奇,没想到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做不到的时间,王妃一下子就做到了。
戚杰回京,张易辰应该有救了吧?
白云暖一行马不停蹄,连行数月终于抵达了上京城。混入了上京城,四人只能暂时住在客栈里,王府是不能回去的。等到夜半,侯伯勇才悄悄潜入白振轩的礼部尚书府,将白振轩请了出来。
白振轩跟随侯伯勇到了客栈,兄妹重逢又惊又喜。
“妹妹怎么突然回来了?爹和小娘他们还好吗?”
白云暖摇头道:“我并非从洛县而来,我是从兰屿回来的。”
“兰屿?”白振轩困惑。
安宇梦道:“我陪阿暖奉了王爷命令去兰屿找戚杰和侯伯勇。”
白振轩更困惑了,“找戚杰回来做什么?”
白云暖没有回答兄长的问题,只是问道:“可有王爷在宫中的消息?”
白振轩面色一下暗沉下去,“王爷自从被那个妖女囚禁于后宫之后,音信全无,我和沐飞表弟曾设法打听,后宫的太监宫女们都惧怕那个妖女的手段,口风紧得很,还是一次遇到李泉时,他对着我摇了摇头,长吁短叹了一番。看李泉那个情形,王爷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白云暖的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侯伯勇急道:“奴才今夜就潜入宫中,拼死也要救出王爷!”
白振轩道:“侯兄弟何必意气用事?宫中守卫森严,岂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只怕你去了,不过多一个人成为阶下囚罢了。”
“那难道就这样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了吗?”侯伯勇一拳打在桌上。
安宇梦劝道:“王爷被囚禁了这么久,该受的苦一定也都受了,侯兄弟,咱们不急在一时,还是听听阿暖的,从长计议才是。”
白云暖忍着心里巨大的悲痛,问白振轩道:“哥哥,那个女人可有为难你和沐飞?”
“那倒没有,我在想我和沐飞平安无事,大抵和王爷在她身边分不开关系吧。她掌权以来,除了针对皇室一族之外,对其他文武百官并不苛刻,接下来,她有一项政治决定,那便是全面放开兰屿与中原的关卡,并提供大笔资金支持兰屿建设。”
白云暖道:“她是兰屿的亡国公主,钟离家唯一的血脉,她不叫戚雪,她叫钟离雪。她如此做,自然是情有可原。”
“太后是兰屿公主?”白振轩惊。
白云暖点头:“原来,王爷只是怀疑,并不确定,才会让侯伯勇和我去找戚杰,为的就是求证此事,如今真相大白了。”
白振轩吃惊道:“那她针对皇室一族,迫害皇室血脉便是阴谋,是复仇。”
“她潜伏在先皇身边多年,为的就是报仇雪恨的一天。说来。朝廷有今日都是我引狼入室,如果当初不是我于桃花坞内救下她,朝廷也就没有今日的祸患了。”白云暖很是怅惘。
白振轩伸手拍拍妹妹的肩。道:“你救人一命,是心地善良,皇家有今日是劫数吧,怨不得你。”
“可是王爷的劫数便是我的罪过。”
白振轩忧心忡忡道:“这个钟离雪已经害死了不少皇子,要不是太子已经失心疯,她恐怕也早就对他下手了吧,所以王爷囚禁宫中。至今尚有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怕夜长梦多,咱们还是得尽早想法子救出王爷才是。”
*
夜深人静。白云暖敲了戚杰的屋门。
戚杰很是紧张,白云暖道:“我们好好谈谈。”
戚杰点了头,便将白云暖让进了屋内。
屋内,一灯如豆。白云暖在桌前坐下。看着戚杰道:“杰哥,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戚杰直截了当道:“揭穿太后是兰屿王国公主的身份,我做不到。”
白云暖并不惊奇,又问道:“那杰哥能做到的事情是什么?”
戚杰不语。
“杰哥,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戚杰点头。
白云暖道:“新皇是你和钟离雪的孩子,对不对?”
戚杰僵硬了一下,继而点头。
白云暖幽然叹气,“阿雪这一场复仇之战真实苦心孤诣。她让先皇废去太子,立了十八皇子为太子。又让先皇迷恋丹药毁损了身子一命归西,继而新皇登基,这中原的江山就这么被篡改了血统。谁能想到,几十年后,这中原的皇朝已是兰屿的血脉。她为了复仇,可真是用心良苦。”
“钟离家在公主六岁的时候便灭亡了,她从六岁起流离失所,在宜岫城寄人篱下嫁给艾鲁那个老东西,并没有夺回兰屿,她这些年为了匡复兰屿实在是过得太苦太苦了。”
“所以,不能再让她苦下去了。她背负这样大的秘密要在中原站稳脚跟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业?如今朝野上下尚对她有所隐忍,不过以为新皇是先皇正宗的血统,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大家还会效忠她吗?原本就对她垂帘听政诸多龃龉。”
白云暖的分析是对的,所以戚杰没有反对。
“杰哥,如若将中原的江山还给张家皇朝,将兰屿还给你和钟离雪,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救回王爷吗?”
戚杰一颤。如果不是中原灭了兰屿,钟离家又哪有野心统治中原呢?他们要的原本就不多,就是在兰屿安居乐业呀!
白云暖道:“杰哥,钟离雪如今已经走火入魔了,难保有朝一日会玩火自焚。你必须在她玩火自焚前救她,这也是你一直以来的职责,她永远都是你的公主,是你要守护一生的主人。可是我知道说服钟离雪可能很难很难,因为她正被权力欲望遮蔽了眼睛。杰哥,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年钟离雪曾来找我,请我为你和美善撮合……”
白云暖言尽于此,她已为戚杰指明了方向。
*
长乐宫内,张角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颗金黄色的丹药。
钟离雪面色阴沉地坐在莲榻之上。
张角上前磕了头,道:“太后,贫道已经炼出了这迷香丹,只要让雍王服下,保管雍王忘记那白云暖,只对太后一人死心塌地。”
钟离雪头也不抬,淡淡道:“放下吧!”
张角见钟离雪并不热情,难免有些悻悻然的,“如此,贫道就将这迷香丹给太后放在桌上了。”
张角退出去,钟离雪看着桌案上那颗金光闪闪的迷香丹,并不开怀。
美善走了进来,道:“奴婢将这迷香丹送给雍王吧!就说是让他治伤的药,他若不吃,就强行喂下便是了。”
钟离雪还是不吭声,美善便自己走过去,端了那托盘便走。钟离雪喊住她道:“等等!”
美善回头看她,纠结道:“还等什么,让雍王忘记白云暖,只爱太后一人,这不一直都是太后您的夙愿吗?”
“难道哀家这一辈子都不能打动他吗?”钟离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美善叹口气道:“您都对他做了什么啊?你对他做的所有事只会让他恨你,哪里还能打动他呢?”
钟离雪苦笑了一下,可不是吗?一直以来,她囚禁他,折磨他,从未让他舒服过一天,试问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爱上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呢?
钟离雪挥挥手,“你去吧!”
美善默默地退了出去,带着那颗迷香丹去找张易辰。
美善只顾埋头走着,却不提防身后闪出一个人影,捂了她的嘴便将她拖进了一旁的宫室。
宫室内黑咕隆咚的,美善的嘴被捂着,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出声,美善,是我。”
美善的背脊一将,她已听出了戚杰的声音。
火绒被擦亮了,美善一转身果真看见了戚杰,多年不见戚杰见老了。美善将手里的迷香丹放到地上,一把便抱住了戚杰,带着哭腔道:“杰哥,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们了,你知道吗?公主她成功了!”
戚杰低头看着紧贴在自己怀里的美善,突然心生怜悯。他爱白云暖,美善爱他,说到底他和美善都是可怜人,这一辈子对于爱情都求而不得。
“我知道。”
“所以,你是回来和我们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吗?从前公主逼你死逼你走都是情非得已,现在好了,公主成功了,这中原的江山公主说了算了,所以,杰哥你回来,公主一定会很高兴的,从今往后,你不要离开我和公主了吧?”
美善仰头看戚杰,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渴望。
戚杰的脸上是淡淡的忧伤,他说:“美善,我们的家在兰屿。”
美善一震,他放开戚杰,声音变冷:“你和我们终还不是一条心。”
“如果我愿意和你一条心呢?”
美善不解地看着戚杰。
戚杰从地上的托盘里拿起那颗迷香丹,道:“张角炼制这迷香丹,能让吃下的人忘记心头所爱,而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这的确是公主的夙愿,不也是美善你的夙愿吗?”
美善的面色很难堪,声音也有气无力的,“我的夙愿便是让你爱上我,可是这世上只有一颗迷香丹。”
“将张易辰还给白云暖,让我来吃这颗迷香丹,如何?”
美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戚杰,“你这一次回到上京还是为了白云暖。”
“动机不重要,只要从今往后我能爱你,你管我是为了谁回来?”
美善沉默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王爷获救
美善走进张易辰的宫室,见张易辰被捆在一根漆红的大圆柱上,白衣上的血迹深浅不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见美善进来,张易辰抬起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冷笑一声道:“又要使什么手段了?”
美善不语,径自从靴子里拔了短刀,上前“歘歘歘”几下割断了张易辰身上的绳索,张易辰一个站立不稳便跌倒于地上。
美善上前扶他,张易辰推开她,道:“又要带我去哪里受刑?本王自己走就可以。”
美善道:“雍王妃托人来救你了,你休要啰嗦,在本姑娘善心大发的时候,赶紧走,不要等本姑娘后悔!”
张易辰一怔:白云暖来救他了?
美善已经快速扶起他,向门外走去。
宫墙之下站着一个人,暗夜中他的身影是更重一笔的浓墨。走近了,张易辰才看清是戚杰。虽然多年不见,但张易辰还是一眼认出了戚杰,他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张略微苍白的脸。
美善将虚弱的张易辰交到戚杰手里道:“他身上伤势很重,但都是外伤,太后并没有给他服用什么不该服用的药物,所以只要将养一段时间应该是无碍的。”
戚杰扶着张易辰对美善点了点头。
美善不放心道:“杰哥,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戚杰点头,便抱着张易辰腾空飞出了宫墙。
约摸着,戚杰和张易辰去远了。美善这才回到原来关着张易辰的宫室,用上了毒药的匕首往自己肩头一插,继而大喊起来:“来人哪!救命啊!有刺客!”匕首上的毒药并不致命。美善不过为了开脱自己的罪责而已。
美善的喊声惊动了整个皇宫,钟离雪见不见了张易辰不由勃然大怒。可是美善受了伤,伤虽不重,毒却不轻,立即找了太医为她诊治,又下令羽林郎封锁皇宫搜查刺客。
戚杰带着张易辰回到了客栈,张易辰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竟然还能再见到白云暖。在宫里囚禁的这些日子,他每一次都以为他和她可能要天人永别了。而白云暖见到张易辰的惨状自然是泪如雨下。
戚杰道:“这客栈是不能呆的,太后一定会派人搜查整个上京。”
安宇梦道:“振轩和沐飞那里也去不得。王爷被救,他们两处府邸一定会成为首要的搜查目标。”
侯伯勇急了:“那可以去哪里?王爷被救,城门也一定把守得紧,王爷身受重伤。不抓紧医治那可不行啊!”
张易辰坐在桌边。虚弱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王爷是说回王府?”白云暖问。
张易辰点头:“雍王府虽然被查封,可是王府内的一切都未动过,药房里有药,回到王府是最好的,太后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回那里去。”
众人连夜回了雍王府,戚杰带着张易辰和白云暖,侯伯勇带着安宇梦,翻墙而入。
众人没有回安品园。而是到后院收拾出屋子来,白云暖领着戚杰去药房拿药。白云暖略懂医术。而戚杰更是百伤成医,二人到了药房,便拉开一个个小屉子寻药。
白云暖侧眸看着戚杰拿着火把找药时专注的面容,心里动容,道:“杰哥,谢谢你。”
戚杰回头给了她一个落寞的笑容:“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是美善帮的忙吗?”
戚杰点头。
白云暖心想以美善的个性,戚杰如果不是答应了她什么条件,以她对钟离雪的忠心,定不会轻易帮忙的。
“你和她做了什么交易?”
戚杰没有回答,只是捧着一堆药草,道:“给王爷治伤要紧。”
※
次日,美善苏醒,得知羽林郎并没有抓到张易辰和刺客,心里便安了下来。
钟离雪来看她,道:“可见到那刺客的面,能从长乐宫里将人救走,绝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还对你下了那么重的毒,真是可恶!”
美善心里暗暗庆幸,幸而自己对自己下了狠手,否则钟离雪一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的。为了戚杰,她必须棋走险招。
她中了毒,一时半会儿没有那么快恢复。躺在床上,装出无辜的样子,对钟离雪摇头道:“那人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奴婢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就被他刺了一刀,那刀上竟然有毒,奴婢就被毒晕了……”
钟离雪拍拍美善的肩:“你好生养着,哀家一定能捉到凶手,给你报仇的。”
这时,有羽林郎来报:“启禀太后,礼部上书、吏部上书、兵部尚书府,奴才全都带人去搜查过了,全都没有雍王的踪迹,而且他们也不知雍王被劫一事。”
钟离雪道:“加派人手,监视他们,一有消息就来禀报。”
“是!”羽林郎退下了。
美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戚杰的聪明才智她是深信不疑的,戚杰的信义也是她信得过的,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她相信戚杰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
雍王府内,众人熬药给张易辰疗伤,侯伯勇悄悄翻墙出去街市上买菜,却发现墙角已经放了一大堆肉菜。侯伯勇带着肉菜回了后院,白云暖看了便道:“定是哥哥送来的,也不知太后会不会为难他和表哥他们。”
侯伯勇道:“奴才再去打听打听。”
张易辰阻止道:“眼下,他们尚书府肯定被太后的人盯梢了,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自露马脚。”
张易辰在雍王府内养了数日,整个人都精神过来,只是身上大小伤痕无数,让白云暖心疼不止。
白云暖道:“从前征战,也未留下如此多的疤痕的,钟离雪可真是心狠手辣。”
张易辰道:“她留我一命已是万幸,其他兄弟被她残害得还少吗?”
“听说太子疯了。”
“如果太子不疯,只怕也和其他兄弟一样,连命都没有了。幸而十三弟远在封地,倒是逃过一劫。”
白云暖摇头道:“不是逃过一劫,是还没轮到。”
“所以,这个女人绝不能让她在留在中原。”
“王爷可有良策?”
张易辰点头。(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复国
张角炼制了一炉丹药呈给钟离雪,钟离雪看过后道:“丹药哀家不懂,你自觉可以便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和第一炉丹并无区别。”
“如此甚好,各大守军将领如今何处?”
“已奉诏回京,正等着太后您下懿旨赏他们仙丹了。”
钟离雪道:“懿旨有何难?你自拟去吧!”
张角拟好了懿旨,带上一炉丹药,正往勤政殿而去,走到半道,只觉空中一道白光如闪电般劈下,继而便是脖颈处一凉,张角抬头一看,只见张易辰一袭蓝袍,翩然立在眼前。
他往脖子上一摸,摸到了汩汩外流的热血。脑袋往地上一栽,便一命呜呼。
张易辰从他手里拿走懿旨和丹药,往勤政殿而去。
勤政殿上,东南西北各路守军的将领正直挺挺坐着,坐了许久,有人开始打哈欠,有人开始流口水,状况百出。
张易辰走了进来,给了每人一碗水喝下。众将领正口渴难耐,喝了水立刻清明过来。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在军营之中吗?”
张易辰将手中的懿旨和丹药让每位将领轮番阅看,道:“这些日子以来,各位将军中了丹毒,委屈你们了。”随即将钟离雪的阴谋简单诉说了一遍,众将领血气方刚怒不可遏,立即就要找钟离雪算账。
张易辰道:“各位将军息怒,军营不可一日无将。望众将军还是及时赶回军营去,至于钟离雪,本王会妥善处置的。”
这些守将都是张易辰昔日部下。纷纷道:“王爷,那个女人必须下马,朝廷不可一日无主,我等愿辅佐王爷登基。”
张易辰伸手阻止了众人,道:“太子尚在,此话休要再提了。”
“可是太子已疯……”
“太子疯癫不过是为了躲过钟离雪的迫害,太子并未疯。”
众人面面相觑。不好再言说什么。
※
钟离雪正在暖阁榻上打盹,听有脚步声走进来,以为是张角。眼睛也不睁,道:“都办妥了?”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钟离雪睁开了眼睛,赫然见张易辰站在眼前。她本能坐起。蹙眉道:“你好大的胆子,既然逃了,为什么又再回来?”
张易辰从身后拿出张角的首级放到了桌上,钟离雪蓦地张大了眼睛。
张易辰道:“就凭此人的道行,就妄想辅佐兰屿公主统治中原的江山?”
钟离雪咬住了唇,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张角也已死,成王败寇。她夫复何言?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钟离雪将脖子一伸,倒也无所畏惧。
张易辰道:“本王入宫之前,阿暖和我说,当年她救了你一命,没想到这命还是白救了,你依旧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你的命是阿暖救的,所以本王怎能让她的善业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钟离雪不解地看着张易辰,但听他继续道:“中原灭了兰屿,是侵略的战争,是不正义的,本王答应你,送你和十八弟回兰屿,让兰屿重新独立出去,让宜岫城归于兰屿名下,中原也会帮助兰屿重建,不知你可否愿意?”
钟离雪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易辰。
※
太子被重新迎回了上京,登基,封雍王为护国公,给他的几个儿子也都封了爵位,而蕙娘则被封了柔善公主。太子也依张易辰的要求,让兰屿重新独立出去,放钟离雪归家。
京郊,白云暖和张易辰为钟离雪一行送行。
远处是护送的军队,这是中原支援兰屿重建的军队。
钟离雪向白云暖和张易辰弯身行了个深深的礼,白云暖扶她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离雪看白云暖的目光中有愧疚,有忏悔,而白云暖回给她的是宽容的微笑。
“从此后,保重。”白云暖道。
钟离雪点了点头,目光划过张易辰的面颊,心里依稀是一丝疼痛。他站在白云暖身后,背脊挺直,袍服挺括,像个最可靠的守护神。
钟离雪想每个人的命运是不尽相同的吧,自己一生颠簸,与寻常女子的幸福实在是相去甚远。而白云暖的幸福终究不是她能觊觎的。
钟离雪转身走向戚杰、美善,美善手里牵着的是她与戚杰的孩子。朝阳之下,那个孩子与戚杰长得多么相像啊!
越过钟离雪的肩头,戚杰的目光与白云暖交汇了一下,他已读出白云暖眼里许多许多的感激和感谢,而他的目光一定写满了怅惘。
从兰屿到宜岫城到上京,他遇到这个女子,有缘却无份,相逢了,最终却要离分。
钟离雪已走到他们身边,从美善手里牵过小皇子的手,对戚杰道:“你不与她话别几句吗?”继而,便与小皇子一起上了马车。
美善紧张地看着戚杰,戚杰低头看她,继而莞尔一笑,道:“迷香丹在哪儿?”
美善愣住,继而从袖子里取出了那颗金色的丹药。
“现在我该兑现诺言了。”戚杰伸手要去拿那迷香丹,却被美善一把扔到了地上。
戚杰不解地看着美善,美善道:“强扭的瓜不甜,用药服丹,终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现在我们马上就要回兰屿去了,你与公主之间育有一子,我怎么能将你占为己有呢?戚杰,我爱你,我也爱公主啊!”
美善说着,也入了马车。
一个士兵已牵过一匹马来,戚杰拉过马缰,上马前终是回头深深地望了白云暖一眼。
最后一眼了,从此天南地北,老死不见。
白云暖向他不停地挥着手,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落寞的笑容,继而翻身跨上马背,马鞭一挥,便扬长而去。
队伍远去了,在霞光万丈的东边化作一条细细的黑带。
白云暖回身,无限惆怅地看着张易辰,她的眼里汪着泪,真不敢相信他们竟这样顺利便度过了难关。
张易辰伸开双臂,微笑地看着她,嘴里柔柔地唤道:“阿暖……”
她不假思索就投入了他的怀抱,幸福的泪水如决堤的洪,肆无忌惮地倾泻在面颊上。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蕙娘,翰哥儿、凌哥儿、予哥儿、祥哥儿,娘亲很快就和爹爹一起来找你们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回乡探亲
洛县,白家。
阳光明媚地洒满整座强金阁,蕙娘自由自在地奔跑在强金阁的走廊上。白玉书娶了骆雪音之后,外姓与女子不得登临强金阁那条家规早就在骆雪音的坚持下破了。白玉书不仅允许同宗子弟登楼看书,就连洛县本地家贫但志坚的孩子,都允许登楼读书,
于是,白玉书这个强金阁阁主又多了个名号:白善人。
此刻,温鹿鸣正在给王府的那四位爷,以及白家的白灵和白清上自主阅读课。几个人在强金阁的书楼里看书交流,蕙娘一间间书室找了过去,阳光将她扎着两个小辫的身影投在地上,就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黑兔。
终于在一间书室看见了温鹿鸣等人的身影。蕙娘在门口探进了自己的小脑袋,“先生,我迟到了。”
娇嫩嫩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歉意,温鹿鸣抬头看了蕙娘一眼,不由自主便流露出一丝慈爱而悲悯的笑容。他回身嘱咐其他孩子们道:“大家先自己看书。”说完便走出了书室,摸摸蕙娘的头,慈爱道:“听真娘说郡主不舒服,怎么不在床上多躺一会儿?”
蕙娘摇了摇头,笑眯眯道:“昨日里有点受寒,真娘给我喝了姜汤,今早外公又给我喝了一大碗汤药,现在我已经好了。”蕙娘说着,就地转了个圈儿。她的小手张着,面容上是灿烂如阳光的笑容。温鹿鸣唇角绽了个温婉的笑,道:“郡主还是回去歇着吧!真娘说你什么可以来上课了再来上课。”
“嗯。那好吧!”蕙娘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歪着头,对温鹿鸣道。“温先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上京来信,说爹爹和娘亲已经起程来洛县接我和哥哥们回京,择日便会到了。”
“嗯。”温鹿鸣点头,“信上还说,郡主的四位哥哥都封了爵位,而郡主你也被皇上封为柔善公主,所以。我在这里恭祝公主了。”
“我和哥哥回京,先生自然是也要随我们入京的,对吗?”
温鹿鸣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所以,先生会去祭奠苹姨,对吗?”
蕙娘脸上闪过一丝忧伤的神色,令温鹿鸣怔了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带蕙娘一起去吗?我从未见过苹姨的面。娘亲说苹姨是个温柔又美丽的女子,所以蕙娘想和先生一起去祭拜苹姨,可以吗?”
温鹿鸣这回可不能点头了,他道:“需得等你娘亲和爹爹同意了,我才能答应你。”
蕙娘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展露笑颜道:“届时,我求过娘亲便是,只要娘亲答应了。爹爹便不会反对了。温先生去祭拜苹姨时一定不要忘了告诉我。”
蕙娘乖巧的恳求令温鹿鸣无法拒绝,他点了点头。
这时。真娘已找到书楼上来,她一见蕙娘便招手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呢!赶紧跟我回去好好休息,王爷和王妃到来之前,你可得把身子好利索了,否则我可没法向他们交代。”
蕙娘一边将手伸给真娘,一边指着太阳,道:“我着凉了才要出来晒晒太阳的嘛!”
真娘笑着摇了摇头,将蕙娘带走了,一边数落道:“就你嘴巴有理。”
蕙娘跟着真娘走了几步,回头对温鹿鸣吐了吐舌头,接着便挥手再见。
温鹿鸣也向她挥了挥手。一直目送着蕙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温鹿鸣才收起落寞的笑容,心想:如果他和白苹也能有这样可爱的孩子,白苹就不会死了吧?
*
白云暖和张易辰终于抵达了洛县白家,一起回来的还有白振轩、小七以及他们的三个孩子:大儿子白若帆、二儿子白若桅和小女儿斓曦。皇帝特准了奏,让他们回乡访亲,一家团聚。
七岁的白若帆、六岁的白若桅和五岁的斓曦要喊只比他们大了几岁的白灵白清叔叔和姑姑都很不习惯,蕙娘笑道:“你们这还不习惯呀?你们好歹比小舅舅和小姑姑小几岁,我大哥可和他们两个同龄呢,也要喊他们一声舅舅和姑姑,可比你们三个冤多了。”
白灵和白清异口同声答:“谁让我们的爹是你们的爷爷和外公呢!”
大人们哈哈大笑,小孩子们却是撑腰、翻白眼。
因着,张易辰是王爷驾到,洛县的姜家亦是逮着这个巴结的机会,好好地款待了他。宴请、请戏班唱戏,热热闹闹了多日,白云暖便向白玉书和骆雪音请辞。
白玉书道:“孩子们在白家呆了一年多,热热闹闹的,这一走,我可真舍不得呢?”
骆雪音眼里汪了泪水:“这人还没走,我已经忍不住想哭了,他们回上京,白灵和白清又该叫着没意思,没人陪着玩了。”
白云暖道:“已经叨扰了一年多,总不能就这样叨扰下去?父亲和娘都受累了,我们回京之后,你们可要好好休息。来日方长,等孩子们再长大一些,让他们常回洛县探看外公外婆就是了。”
白玉书和骆雪音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
回京之前,白云暖去祭拜了白姜氏的墓,张易辰和孩子们都去了。
孩子们问:“这个才是我们的亲外婆吗?”
白云暖点头。孩子们纷纷给白姜氏敬了水酒,齐刷刷跪在白姜氏墓前唤着“外婆”。真娘哭道:“夫人,你若在世,看着小姐如今是这般出息,该有多高兴啊!小姐有这样的造化,夫人也该安息了。”
张易辰也敬了一杯水酒,对白姜氏的墓碑说道:“岳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暖和孩子们的,不让你在九泉之下担心。你安息吧!”
白云暖看着张易辰专注诚恳的面容,脸上是幸福的泪。
白振轩带着小七和孩子们也来祭拜了白姜氏。
跪在母亲的墓前,白振轩握着小七的手,道:“母亲,从前儿子不懂事,给母亲添了很多麻烦,现在儿子过得很好,儿子和儿媳都想得到母亲的祝福,母亲你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蕙娘祭白苹
白振轩和小七给白姜氏磕了响头,白云暖安抚二人道:“哥哥嫂嫂,母亲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白振轩和小七互看了一眼,也点了头。
祭拜完白姜氏的墓,白振轩和小七去了心砚的坟。
白振轩道:“你既已复活,这墓也该毁了。”
小七摇头,“爷你傻了?这坟里头还埋着心砚的骨头呢焉能毁了?说到底心砚和你有缘,心砚又和你无缘,现在嫁给你,与你做夫妻的是小七呀!”
白振轩将小七拥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丝,心里充满踏实与甜蜜。
无论如何,历尽沧桑,他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
温鹿鸣要去祭拜白苹的墓,蕙娘央求白云暖让她一起去,白云暖道:“兰芷在乡下,山野之风野蛮,恐你去了被吹着凉了。”
蕙娘道:“那我让乳娘多带件衣服就是了嘛!”
白云暖还是不放心,蕙娘只能一再乞求,“有温先生在,娘亲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娘亲从前夸过温先生是世上最周到的人。”
白云暖哭笑不得:“娘亲何时如此浮夸过?”
蕙娘指了指白云暖的心,道:“娘亲心里夸过的,我都听到了。”
白云暖没法,只好让侯伯勇和真娘随了温鹿鸣一起去,方便照顾蕙娘。
温鹿鸣问她道:“你哄骗孩子几句就是了,何必当真就让她随我去祭拜呢?”
白云暖道:“我纵容蕙娘纵容惯了。你横竖替我好好照顾她便是了,不枉她夸温先生是世上最周到的人。”白云暖学着蕙娘的语气,令温鹿鸣哭笑不得。
温鹿鸣叹道:“幸好那孩子心地善良。根基正,否则真要被你宠坏了。”
“即便我这个当娘的纵容了她,不还有你这个先生教导她的嘛?”
温鹿鸣说不过白云暖,白云暖却还要奚落他,道:“我从前可没有对你如此另眼相待,难得蕙娘喜欢你,信赖你。你可不要辜负她。”
温鹿鸣欲言又止,见白云暖难得和他开句玩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白云暖巧笑倩兮。难免又将他从前对她的心思勾惹出一二来,他感觉到心底里那丝不一样的情愫又在作祟,便很是惶恐地辞了白云暖,去寻蕙娘他们。自去白苹墓上祭悼。
回京在即。白云暖和骆雪音促膝谈心。
因骆雪音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这个秘密旁人不知,白云暖却是清楚的,她难免要缠着骆雪音问一问这个王朝未来的命运,骆雪音却摇头惋惜道:“也不知为什么,咱们这个王朝在我所学的历史知识里并未出现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以及后来的元明清。没有一个朝代的皇帝是姓张的。”
白云暖只好作罢,不过转念一想。预知结局的故事就不好玩了,未来还是充满未可知来得刺激和有趣味一些。
骆雪音又问起白云暖,张易辰是如何替太子夺回皇位的,白云暖当然不能详述十八皇子的真实身份,她之前就和张易辰商讨过,如果十八皇子非先皇所出的秘密昭告天下,那么于先皇的名誉有损。她只是告诉骆雪音,钟离雪是兰屿公主,她只是要让兰屿复国,并无意统治中原,所以张易辰从中协调,太子答应复位之后就将兰屿和宜岫城仍旧还给她,她带着十八皇子回到兰屿也算功成身退,而十八皇子是先皇的孩子,兰屿说是独立,不过是给了十八皇子的封地,于太子而言,这个交易成本太低。
十八皇子还小,并没有专政的能力。钟离雪一介女流,在中原一无军权,二无根基,要统领朝廷其实是十分困难的,只要能拿回兰屿,她也乐得让十八皇子下一道将皇位禅让于兄长的圣旨。
骆雪音赞白云暖道:“你没有怂恿雍王自己夺权,实在是明智之举。从古至今,皇帝的女人都是不幸的。”
白云暖道:“不是我不怂恿,而是王爷没有这份心思。所以我算不得明智,我只是个遵从于丈夫的平凡女子。”
“能够做到遵从于丈夫,便是位贤内助了。”骆雪音微笑着评价。
其实这些年来,她在古代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也算个好女子吧!
*
兰芷,白苹的墓前,小蕙娘学着温鹿鸣的样,又是敬酒,又是上香,神色无比虔诚。
温鹿鸣闭着眼睛,静默无言的时候,她也闭着眼睛,在心里对白苹说了很多话。睁眼时,见温鹿鸣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蕙娘朝他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
温鹿鸣被她的笑容萌得心都化了。
“蕙娘适才对你苹姨说了些什么?”
“先生又对苹姨说了什么?”
温鹿鸣有些囧,自己的没话找话竟让孩子当皮球给踢了回来。
温鹿鸣局促道:“我让你苹姨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照顾自己。”
“我也让苹姨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照顾自己,不然先生就会挂念她,就不能安心给我们上课了。先生,你平时给我们上课时偶尔的不开心,是因为想起苹姨了吗?”
温鹿鸣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孩子。幸而蕙娘上前将小披风披到蕙娘身上道:“郡主,时辰不早,赶紧回府吧!不然,王爷王妃该着急了。再说明日就要起程回京,今晚你不和你外公好好说说话吗?你外公那样疼你,这一年多来你与他朝夕相伴,这突然离开了,他一定会很失落的。”
“不怕不怕,”蕙娘笑道,“外公跟前还有小舅舅和小姨妈呢!”蕙娘指的是白灵和白清兄妹俩。
真娘愣住,与温鹿鸣交换了个眼色,继而都笑了起来。温鹿鸣伸手摸了摸蕙娘的头,宠溺道:“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蕙娘温顺地牵着温鹿鸣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头。
后头,真娘对侯伯勇道:“郡主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听温先生的话了。”
侯伯勇却岔开话题道:“回了京城,该改口叫她公主了,皇上已封了她为‘柔善公主’,这可是大大的荣耀。”
真娘不自觉面上笑靥如花:“这的确是大大的荣耀。”(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回京前夕
安宇梦随着白云暖回到洛县,亦去河西镇看望了安善人夫妇。
黄栀已经成家立业,膝下子女双全。安善人夫妇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这才令安宇梦心情略略了些,昔日的歉疚也就此放下。这些年因为写作赚了不少银子,他怕当年授受,安家不肯接受,便等自己离去之后,委托人送去。那安善人夫妇俩自然是感动不已。欲要推辞不受,安宇梦的船也已经去远,不好追回了,只好受了。
*
回京前夕,全家人围坐着吃东西聊天。一屋子的大人小孩,其乐融融,热闹无比,白玉书乐得合不拢嘴。一众孩子中,他最疼的便是蕙娘,许是物以稀为贵,蕙娘是唯一的外孙女吧!
蕙娘又是个嘴巴甜的,外公长外公短,白玉书就更加疼爱她了。凌哥儿带头向白云暖和张易辰投诉白玉书是如何偏心蕙娘的,予哥儿和相哥儿也跟着表达了很多不满,孩子们稚气十足,惹得众人更加欢笑不止。
翰哥儿道:“不止外公,还有外婆,还有温先生,他们都偏心蕙娘,你们不能只告外公一人的状。”
大人们更加忍俊不禁了。
白玉书故意张开双臂对蕙娘道:“蕙娘,过来,他们啊都是坏蛋。”
蕙娘小跑着扑进白玉书的怀抱,白玉书抱起蕙娘,假意对其他孩子道:“外公啊,就疼蕙娘,就疼蕙娘!气死那群兔崽子!”
孩子们当真了。一个个撅嘴叉腰跺脚,大人们更加笑得乐不可支。
末了,骆雪音叫停道:“好了好了。老爷你就别逗孩子们了,他们明天还要赶路,今晚就让他们早些去睡下吧!”
于是,白云暖喊进乳娘们,领了各自伺候的小主子去睡下了。
屋子里留了几位大人再叙聊一番。
小七道:“蕙娘的确是又漂亮又大方,之前灵芝还和我说过,可惜她生的都是女孩儿。不然就和蕙娘定个娃娃亲了。”
白振轩道:“灵芝啊就惦念着和阿暖做亲家,之前是要将婉婉配给翰哥儿,阿暖推辞了几句。她还生了阿暖好长一段时间的气呢!”
众人笑,小七接着白振轩的话尾道:“其实,灵芝不应该把目光只放在王府家的,咱们尚书府也有两位小少爷。有的是机会与她家的小姐们配。”
白振轩道:“咱们应该学学人家灵芝。目光都放雍王府里头,雍王府有男有女,咱们家也是有男有女,正好配来配去。”
“什么配来配去?哥哥说得如此难听。”白云暖及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白振轩道:“亲上加亲,怎么难听了?若帆和若桅挑一个配你们蕙娘,斓曦要是配不上那几位正宗的爵爷,配翰哥儿总是配的吧?”
白云暖心里更加不爽快了。翰哥儿她可是要留给蕙娘的,若帆若桅虽是亲侄子。可哪及得上翰哥儿从小在自己跟前长大,知根知底的?
白玉书见白云暖面色不郁。便替女儿解围道:“要我说,你们都别忙乎,儿大不由娘,不说旁的,振轩你可就是最好的例子。”
白玉书提起旧事,白振轩自是脸上挂不住,骆雪音用手肘狠狠捅了下白玉书,白玉书自觉失言,忙起身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再去瞧瞧我的小外甥女去,明儿回了京城,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到面呢!”
白玉书忙不迭起身出了屋子。他去了蕙娘的房间,蕙娘已经换好了睡衣,正准备睡觉。真娘和乳娘一起一旁哄着她。见到白玉书进来,真娘一凛,蕙娘却早已兴奋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一下就扑到了白玉书身上,嘴里甜甜喊着:“外公!”
真娘有些不自在,在白家的这一年多,她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地与白玉书接触过,她总是刻意避开他。
此刻蕙娘赖在白玉书怀里,对真娘道:“真娘你看,外公最疼我了,我敢打赌他一定没有去哥哥和弟弟那里看他们有没有睡觉,外公,你说蕙娘猜得对不对。”蕙娘又把脸转向白玉书。
白玉书含笑地点了点头。
蕙娘立即在她外公面颊上重重印下了一个吻,“外公最疼蕙娘,蕙娘也最爱外公。”
白玉书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嘴里却道:“胡说,又哄外公开心。”
“蕙娘说的是真的,蕙娘就是最爱外公嘛!”
“蕙娘如果最爱外公,那你爹爹和你娘亲呢?”
蕙娘笑嘻嘻道:“都是我的最爱。”
白玉书朗声大笑起来,一个疼爱的吻轻轻地落在冰雪聪明的外甥女的面颊上。
“好了,太晚了,蕙娘该睡觉了。”白玉书用了商量的口气。
蕙娘却无比懂事地点了头,将手伸给了乳娘,并对真娘道:“真娘,我要睡觉了,你替我送送外公。”
真娘刚才装作鸵鸟,忽而被蕙娘一叫,吓了一大跳。见白玉书大大方方地看着自己,她只好笑着对蕙娘道:“好。”
“外公,再见。”蕙娘冲着白玉书挥手。
白玉书也向蕙娘挥了挥手,互道晚安,便走出了屋子。
白玉书到了门外,嘟哝了一句:“秦艽去哪儿了?”
真娘便道:“奴婢给老爷取盏灯笼来吧!”
真娘取了灯笼,在一旁为白玉书引路。二人沉默着一路无言,月光将二人的影子并肩投在了地上,看着那不断向前的影子,真娘心头酸酸的。
白玉书站定了,回眸看她,道:“这些年,谢谢你照顾阿暖。”
真娘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咬了唇没有吭声。
白玉书终是叹了口气,接过真娘手里的灯笼,自去了。
看着白玉书的背影在月光中走远,真娘只觉身子轻飘飘的,恍然如梦。
她和他终究是无缘也无份,一份空念想而已。
*
次日,旭日东升,张易辰携着家眷返京。白振轩一家也同行。
行至半道,遇一女子携着一对儿女坐在路旁啼哭。
马车内,蕙娘抬头对白云暖道:“娘亲,你听见外头的哭声了吗?”
白云暖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下了,马车外传来张易辰的问话声:“敢问妇人,为何坐于此处啼哭?”
想来,张易辰在前头已经路见不平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路遇章念颖
蕙娘在白云暖怀里道:“那人哭得如此伤心,一定遇到了什么伤心事,爹爹古道热肠一定会帮助她的,娘亲,你说对吗?”
白云暖微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继续,白云暖也不管马车外发生了什么事,张易辰未来叨扰她,想来是已经为那遇到困难的女子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队伍继续向京城前行,半路人马停下解手方便时,真娘走到白云暖的马车旁,唤道:“王妃……”
白云暖撩开车帘,狐疑地看着真娘,真娘忧心忡忡的面色所为何来?
“出了什么事?”
真娘压低嗓音道:“你猜,先头,王爷救下的人是谁?”
“谁啊?”
“章家二小姐?”
白云暖一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哪个章家二小姐?”
真娘道:“洛县的章家,章乃春少爷家的二妹。”
“章念颖?”白云暖佩服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真娘点了点头。
于是白云暖对真娘招了招手,真娘便上了白云暖的马车。
蕙娘正在白云暖怀里熟睡着,白云暖抱紧了她,对真娘道:“睡着了,没事,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蕙娘这才道:“王爷救了章二小姐就把她放到了奴婢的马车上,奴婢只觉得这个妇人眼熟,还是她先认出奴婢来的呢!从前老爷夫人带着您和少爷去凌云寺烧香时,那章家老爷也带了章少爷和两位小姐到凌云寺烧香。所以,奴婢与这章二小姐会过面的,只是年月久远。不太记得真容罢了,没想到她倒是比奴婢记性好。”
白云暖问道:“她适才因何哭泣,一起的还有什么人,可见着章思颖?”
真娘摇头:“并未见到章大小姐的面,章二小姐随行的是她的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七八岁光景,说是丈夫嗜赌,欠下了不少赌债。娘家又不肯接济,丈夫便把他们母子三人抵了出去。他们三人这是从债主那里逃出来的,一路上挨饿受寒,吃了不少苦。”
白云暖听了。只点了点头。并不表态。
真娘道:“适才在马车上,章二小姐得知这是王妃您的马车,就求了奴婢过来与王妃您求个情,收留她,切莫赶她下车,如果赶她下车,只怕债主追上,他们母子三人就死路一条了。”
“可是。我焉能收留章思颖的胞妹?”白云暖冷笑。前世,章思颖那么虐待她。这个章念颖虽不是主谋,亦是帮凶,这一世,她怎么可能对她发善心?
真娘道:“章念颖正为这个事担忧呢!说是让我给王妃您带个话,求您不要因为她姐姐的缘故而迁怒她,她如今虎落平阳,希望王妃能看在同乡的份上对她伸一份援手。”
“你怎么看这件事?”白云暖问真娘。
真娘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章家人一向心术不正,这个烫手山芋,咱们还是尽早扔掉的好。”
白云暖点头:“你去拿一百两银子给她,便算是仁至义尽了。”
真娘领命去了。章念颖接过那一百两银子,哭得眼泪汪汪的,真娘道:“你悄悄地离去吧!如果让王爷见到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我们王妃心里该添堵了。”
章念颖无奈拿了一百两银子,领着两个孩子依照真娘吩咐悄无声息地走了。
队伍继续向上京出发,夜宿馆驿,张易辰问起侯伯勇:“怎么不见白日里救下的妇人和她的孩子?”
侯伯勇道:“奴才也正在找他们呢!”
真娘听闻,忙到张易辰近前回话,道:“那妇人说不愿叨扰王爷王妃,让奴婢借给她一百两银子另寻出路去,奴婢看她可怜,便将一百两银子送了她。”
于是,张易辰便也不再提起此事,一行人在馆驿里安顿下来。
夜半,张易辰和白云暖正于馆驿内安睡着,忽听得外头栈道上传来喧哗声,有男子的呵斥声,还有妇人、孩子的哭救声。
张易辰和白云暖同时醒了过来,张易辰起身提刀,喊了侯伯勇便出去了。
白云暖睡不着,去察看了孩子们的情况,孩子们都安睡着,没有被吵醒,官兵把守着,安全得很。她便又悬心张易辰的安危,所幸张易辰去了没多久,便和侯伯勇一起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从歹徒手里救回来的章念颖母子三人。
如画、如风给白云暖更了衣,又扶着她去了馆驿厅里。厅内,张易辰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身后站着侯伯勇,地上站着章念颖母子三人,三人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全都披头散发,鞋子也掉了,一脸的泪痕交错。
白云暖不由扭起了眉头。
张易辰道:“阿暖,你怎么起来了?这三人就是白日里我们救下的那母子三人,不知何故又溜走,今夜幸亏又遇着咱们,否则只怕做了那一伙歹徒的刀下冤魂。
“那群歹徒便是奴家丈夫的债主。”章念颖说着便跪在白云暖跟前,拉着白云暖的衣裳涕泪俱下,乞求道:“白小姐,请你看在洛县同乡的份上,救救我们母子三人吧!出了这馆驿,我们母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易辰听了,奇怪地问白云暖:“怎么,你们是同乡,还认识?”
章念颖已经迫不及待答张易辰道:“是啊是啊,王爷,我和王妃是同乡,同住洛县,我们两家还颇有些渊源呢!”
“什么渊源?”白云暖不悦地打断了章念颖的话,径自走到张易辰身边,道:“王爷可曾记得那章乃春?”
张易辰这一辈子忘记谁也不能忘记章乃春这个名字啊!这个人差点害他和阿暖之间生出嫌隙来。
白云暖道:“这个妇人便是那章乃春的二妹。章乃春的德行,想必王爷已经见识过了吧?王爷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张易辰道:“那人就是个败类。”
“岂止如此,他还有个大妹,心思险恶,最是下三滥之人,这个章念颖有着这样一个哥哥和这样一个姐姐,她又能是什么好货?”
白云暖言语中逐客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章念颖再三思量,这馆驿的门,他们母子三人是绝不能这样踏出去的,需得找个靠山才是。所以不管白云暖多讨厌自己,她还是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乞求道:“王爷王妃,阿念知道从前哥哥与姐姐待亏了王妃,可是阿念从来没有伤害过王妃你啊!”
白云暖在心里冷嗤:这一世你是没有,上一世呢?你这个墙头草可没少当章思颖的走狗!在章思颖跟前就是个窝囊废,没用的东西,可是欺负起病榻上的嫂子来,却有着说也说不完的各种奚落酸溜溜的话。
章念颖已经拉着两个孩子一起磕头,两个孩子经过这屡番的惊吓实在是吓破了胆,此刻配合着他们娘拼命磕头,嘴里喃喃念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三个人直把额头磕出了血。
终究是无用的妇孺,张易辰挥挥手,不忍道:“够了。”继而对白云暖道:“阿暖,你拿主意吧!”
白云暖已为人母,将心比心自然看不得两个小孩子受这样的折磨。
她想要救人,心里却又不甘心,但理智和道义都告诉她此时此刻必须收留这母子三人。
她没好气道:“章念颖,你听好了,我可以暂时收留你,但是是看在两个无辜孩子的份上。到了上京城,你们摆脱了仇家,就立即从我面前消失。”
白云暖已经大发慈悲,章念颖立即拉着两个孩子磕头谢恩。
这一夜,被章念颖这么一闹腾,白云暖睡意全无。
张易辰见她辗转难眠,便索性也不睡了陪她说话。
帷帐之内,张易辰将自己的手伸给白云暖做枕头,并问白云暖:“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白云暖知道张易辰在逗她开心,心情便略略好了些。
这一夜,二人回顾了前尘往事,不甚唏嘘,又展望了美好的未来,一直攀谈到天亮。次日重新出发,倒是在马车上睡得香香的。
蕙娘见父亲母亲安睡着,便对真娘轻轻嘘了一声,继而让真娘带她去找温鹿鸣:“真娘,我想和温先生同一辆马车。”
真娘想了想,道:“好吧,王爷王妃睡着了,省得你在这里打搅他们两个。”
温鹿鸣和安宇梦正在马车上谈论着,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便停了下来,安宇梦道:“出了什么事?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马车帘一挑,蕙娘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一脸的阳光灿烂,让整个马车车厢都亮了起来:“温先生,安先生,我来和你们两个作伴,好不好?”
温鹿鸣和安宇梦还未回答,真娘的脸也探了进来:“宇梦、鹿鸣,王爷王妃睡了,怕郡主在那边吵他们安歇,所以就带到你们这里来了,蕙娘一向听鹿鸣的话,到你们这边来,我才放心。”
温鹿鸣和安宇梦能说什么,自然是欢迎的。
温鹿鸣起身,向小蕙娘伸出手去.小蕙娘对着温鹿鸣伸过来的大手小脸笑开了花,她将自己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放在了那只大手里……(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章二姐悬梁
“温先生,我可以做个谜语给你猜吗?”蕙娘到了马车上,便挨着温鹿鸣坐着。
宇梦道:“蕙娘,你的谜语安先生也要猜,不然我要吃醋了。”
蕙娘道:“那就要看安先生能不能猜得出来。”
“说来听听。”蕙娘便说了,“这个谜语是外公做给我猜的,谜底是打一种水果:绿布包白布,白布包头梳,头梳包米,米包醋。”
温鹿鸣和安宇梦忍不住笑了起来,安宇梦道:“只怕米包醋会难吃,还是米包糖水好一点。”
蕙娘道:“安先生一定是猜不出谜底才改谜面的。”
安宇梦急了:“谁说我猜不出的,我明明知道谜底是……”
“柚子。”温鹿鸣抢先一步。
蕙娘立即鼓起掌来,“温先生好棒,温先生最厉害,最聪明了。”
温鹿鸣立即得意地和蕙娘击了一下掌。
宇梦气馁道:“你们师徒联手欺负人。唉,带个女学生就是好,我那四位爷可没有蕙娘对鹿鸣你这么忠心。”
“安先生,你这话要是被哥哥和弟弟他们听到了,他们一定会伤心的,爹爹和娘亲当初让他们挑师傅,他们可是都挑了你。”蕙娘这么一提醒,安宇梦立即拍了下自己的头,自责道:“也是,瞧我这张破嘴。”
温鹿鸣满意地低头看着一脸纯真笑容的蕙娘,蕙娘更加使劲地冲他笑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
入京。回王府,宫里早就派了太监来传话,说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肖太妃和皇帝一起备了宴席迎接护国公一家平安回京。
于是。家人们自在王府里忙碌,张易辰率着妻子儿女整装出发。
宴席摆在了长乐宫,老太后重回长乐宫是苦尽甘来,人也见老了不少,见到张易辰一家自然是老泪纵横。因为太皇太后、皇太后、肖太妃三人都被钟离雪囚禁过,患难与共,感情自然是比从前融洽了许多。又因太子夺权复位。张易辰功不可没,皇后对肖德妃便更加礼让三分了。
三位长辈对张易辰和白云暖分别说了许多感慨动容的话,又赏了五个孩子一堆奇珍异宝。
皇帝更是当堂便让太监宣读了圣旨。封了几个娃爵位,蕙娘亦被封为“柔善公主”。
太皇太后见蕙娘长得与白云暖分外相像,明眸善睐,珠圆玉润。很是喜欢。宴席罢。还特意嘱咐白云暖和张易辰要常带蕙娘进宫让她看看,蕙娘偏又嘴巧,腻在太后怀里道:“蕙娘也想常进宫看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和蔼可亲,就像菩萨一样。”把个太皇太后逗得乐不可支。
宴席罢,回到王府已是夜深,让孩子们各自去睡,白云暖还是没忘了章念颖母子仨儿。问了真娘母子仨儿的下落。便由真娘引路去了后院章念颖母子三个睡觉的地方。
章念颖的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章念颖倒是还没有睡。见到白云暖和真娘到来。她很是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白云暖见眼前的章念颖可能是吃了不少苦,这十多年不见竟老态了不少,心里暗忖:那章家一向富庶,怎么也由着自己的女儿如此受苦,有道是为富不仁,大概如此了。
白云暖道:“何必如此?我不是你的生养父母,怎么当得起你一跪又一跪?”
章念颖道:“王爷王妃是奴家的救命恩人,自然当得起这一跪。”
白云暖不耐,挥挥手,道:“起了吧!”
章念颖从地上起身,却已经驼背耸肩低头不敢看白云暖。
白云暖道:“我们原先说好了,带你入京,你摆脱了仇家便自寻活路去。你若经济上拮据,本王妃可再送你三百两银子,也算是老乡一场,不过日后切莫再来纠缠了。”
章念颖低眉顺眼,语气哀恳,又带了哭腔,道:“阿念在京城举目无亲,又带着两个孩子,实在是无路可去,王妃既然救了我们母子仨儿,就好事做到底,收留我们吧!我可以为奴为婢伺候王妃您的,绝不敢有二心。”
“愿意伺候王妃的奴才多了去了,也得让王妃看上眼不是?”真娘啐了章念颖一口,欲要再骂些什么,白云暖挥手制止了她。
“章念颖,明早,我会让真娘送三百两银子过来,你们拿了银子立刻走人。”白云暖说着不再理会章念颖径自离开了。
这一夜,章念颖无法入眠,她对着屋内的灯火想了很多。她这一辈子就是个悲催的笑话。在娘家做姑娘时,父母并不宠爱她,所有的风头都被哥哥和姐姐拿走了,嫁人了,丈夫也不肯善待她。她一个无用的妇人,拖儿带女,如果离开这雍王府,在举目无亲的上京城能有什么出路?白云暖的为人,她其实是了解的。她虽高高在上,难以亲近,但心地不坏,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否则也不会将他们母子三人带回上京王府里了。
章念颖回头看着床上一双熟睡的儿女,泪水簌簌地落。
她为人母者,一生没有别的念想,不就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吗?如若她活着,定然是无法留在王府里,如若她死了,白云暖可能就会有一丝恻隐之心收留下她的孩子了……
*
次日,真娘一早就拿着三百两银子去后院找章念颖,推开门便见章念颖已经悬了梁……
*
安品园内,张易辰和白云暖都愁闷地坐着。
真娘立在地上,看看张易辰,又看看白云暖,小心翼翼问道:“王爷王妃,接下来该如何处置章念颖的尸首,还有那两个孩子?”
张易辰问白云暖道:“阿暖,你的意思呢?”
“派人选一副棺木装了章念颖的尸身,连同两个孩子一起送到章家去吧!日前,紫藤来过信报过平安,也告知过他们现在的住址。”
张易辰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白云暖总以为她和章乃春一家的夙愿瓜葛从嫁给张易辰开始就断了,谁能想到章念颖的死又将她与章思颖牵扯在了一块儿。
如若她与章乃春有着一段孽缘,她和章思颖又何尝不是?
她们之间的孽缘更深。(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泼皮大闹章府
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章家正焦头烂额着,先是章念颖的赌鬼老公到府上闹腾了数日,说是自己的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如今不知去向,一定是娘家人把她藏起来了。又有债主上门说章念颖的老公将章念颖母子三个抵债给了他们,结果母子三人都逃跑了,一定是章家将人藏起来了。
章乃春一直觉得自己是世上顶无赖的人了,没想到在章念颖的老公面前仍然是略逊一筹。
章乃春欲要让院子对章念颖老公动粗,奈何这到底不是从前自己在洛县时,地头蛇一条,各种逞淫威。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章念颖的老公一族原就是破落户,无赖得很。
章思颖欲替哥哥出头,却被章念颖的老公打得抱头鼠窜,说自己与章念颖原本夫妻恩爱都是被章思颖挑拨的。原来,章念颖初嫁之时,本因老实对丈夫的话说一不二,丈夫醉酒偶有打骂也是逆来顺受,不料有回章念颖夫妇又吵架了,章念颖的丈夫嘴巴上难免得罪了丈母娘几句,章思颖仗着自己任性,以为人人都能像她哥和她父母那样娇惯她,一巴掌便盖在了章念颖丈夫脸上。
章念颖的丈夫从章思颖那儿受的窝囊气,更加变本加厉地还在章念颖身上。
如今章念颖母子三人不见踪影,他更不用顾及什么追着章思颖便是一阵乱揍。章思颖哭爹喊娘,躲到章乃春身后去,章乃春烦躁道:“你还不嫌添乱哪?好好滚回房里去。别出来了!”
章思颖赶紧回了闺房闭门不出。
而章念颖的丈夫带着一班人家彻底赖在了章家,说是章家不交人就得赔钱。
章瑞梅当即就被气病了。章江氏呜咽不止。
章乃春烦躁不安,紫藤道:“要不。爷就给他们一些钱打发他们走就是了。”
章乃春摇头,“这钱可给不得,一旦给了,有这回就有下回,再说阿念又不是咱们把她弄丢的,是他们婆家弄丢的,要闹。也是咱们同他们闹。”
“你不是闹不过人家嘛!”紫藤不敢大声戳穿,只能在嘴里嘟哝。
章乃春只能和章念颖的老公说:“要钱没有,但可以帮忙找人。”章念颖毕竟是同胞妹妹。走丢了章乃春也是着急的。
章念颖的丈夫扬言给章家三天的时间,如果见不到章念颖的人,就要将章家告上官府。
“你不用和本少爷提前通口气,你只管去告。老子本来就知道你是个地痞无赖。我妹妹嫁给你这么个无赖,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章乃春将章念颖的丈夫一行赶出了家门,立即就让家丁关了章府大门。
到了章思颖的房间,章思颖问:“那个王八羔子走了?”
章乃春点头,继而一屁股坐到他妹妹床上,倒在枕头上,翘起二郎腿,道:“阿思。还是你比阿念有先见之明。”
“哟,先前还训我来着。这会儿怎么就夸起我来呢?”章思颖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给自己描眉。
章乃春晃着腿,也漫不经心看向章思颖的背影,道:“从前,我还抱怨你干嘛赖在娘家当老姑娘,不肯嫁出去,害我一年到头要折多少斗米,现在看阿念嫁的这叫一个什么破男人,你还是别嫁了吧!哥我甘心情愿养你一辈子。”
章思颖一听心花怒放,她走到她哥身边坐下,背靠着她哥的腿,道:“哥,你现在知道我对你好了吧?”
“嗯。”章乃春点头。
章思颖撇撇嘴道:“可是对你好又怎么样?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在你心里,始终让那个白云暖压我一头。”
章乃春停止了晃腿,章思颖的混乱逻辑又要来了,一提起白云暖,他妹就失控。
“你们两个怎么比?你和阿念比比还差不多,两个妹妹我无论如何都是偏心你多一点的。可是你到底只是妹妹,你又不能替我生孩子。”
“那白云暖就能替你生孩子了?从前你对她念念不忘也就算了,现在她都嫁人了,你还对她存了心思,这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章乃春冲章思颖摇了摇自己的手指,神秘兮兮道:“阿思你不懂,那你哥我还真与白云暖干过生孩子的事呢!”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哥你不会吹牛吧?那白云暖怎么看得上你?”章思颖翻了翻白眼。
章乃春冷嗤道:“要不我怎么说你不懂呢?”
章乃春指的其实是娜仁高娃用易容术将自己打扮成和白云暖一模一样的样子,与他交/媾一事罢了。虽然并不是白云暖其人,不过娜仁高娃说得对,他章乃春爱白云暖,不就爱那副皮囊,爱她的色吗?推
所以,在章乃春心里,他与白云暖是行过周公之礼的。
章乃春还沉浸在那红绡帐暖的回忆里,章思颖推了他问道:“哥,你说阿念和她的两个孩子到底去哪里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章乃春摊了摊手。
章思颖不悦道:“阿念就是笨,我从前就让她和那个贱泼皮和离的,她就是不肯听我的话,现在好了,咱们赔了嫁妆不说,还让他卖给了债主。现在人没了,那泼皮竟还敢找上门来让我们赔钱。”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咱们不也是泼吗?”章乃春嬉笑着,完全不在意地自嘲。
章思颖服了她哥,又转回话题道:“那你说阿念到底能去哪里?”
“天晓得,腿长在她自己身上。”
“那你说她会不会遇到危险……”章思颖刚担忧着章念颖的下落,门外便有家人来报:“少爷,小姐,外头有人送了二小姐的棺木回来,你们二位快去看看吧!”
章乃春腾地从床上跳起,和章思颖异口同声道:“什么?棺木?”
二人夺门而出,随着家人去了章府门口。
大门口,果见一穿着得体的小厮押送着一副棺木立在门外,棺木旁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章念颖的两个孩子。
“大姨,大舅——”两个孩子已经哭着向章乃春和章思颖跑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章大姐进京挑衅
“真是可可和水生。”章乃春念叨了一句,便和章思颖两个一起跑向那两个孩子。
一人抓住一个,先是由着两个孩子在怀里哭了一阵。
章乃春问水生道:“水生,告诉舅舅,你娘是怎么死的?”
水生哭得一抽一抽的,袖子一抹鼻涕道:“舅舅,娘她是上吊死的。”
“在哪儿上吊死的?”
“王府。”
“王府?哪个王府?”章乃春心里一团迷雾。
雍王府派去送棺的小厮往前一步,拱手对章乃春道:“请问,你可是章乃春大少爷?”
章乃春放开水生,对那小厮点了点头。
小厮道:“小的是雍王府的下人,特奉王爷王妃之命将令妹的棺木以及她的两个孩子一并送给章大少爷,如今既然人已送到,小的也就要回京复命了。”
小厮将白云暖的手信递给章乃春,章乃春拆阅了,只见上头写道:
章大少爷,令妹与你两个外孙路遇歹徒,得我夫妻相救,但令人遗憾的是,令妹不知为何悬梁自尽,如今将她棺木与两个孩子送回。勿谢。节哀。
落款处:白云暖。
章乃春握着信百感交集,欲留雍王府的小厮到章府用饭,却被拒绝了。
看着一行衣袍华丽的小厮离去,章思颖上前问章乃春道:“哥,怎么回事?这群人到底是谁?”
章乃春将手中的信给了章思颖,便吩咐下人道:“去通知二姑爷过来替二小姐收尸。”
接下来。章念颖的泼皮丈夫又是在章府里一通闹腾,硬说自己好好的活人儿让娘家给弄死了,无论如何要章家赔钱。那泼皮只要银钱。哪里肯要认回章念颖的尸身和孩子?
最后,章思颖拿着白云暖的手信丢到那泼皮脸上,怒斥道:“阿念是在上京城的雍王府里上吊自尽的,她的死因不明,是不是自尽的也不得而知,你有本事去上京找雍王爷和雍王妃讨要赔偿去!”
那泼皮依旧不依不饶。
章思颖便吓唬他道:“雍王府里的来人还在章府内没有回京,你这泼皮要赔偿要公道。我只管把他们请出来,你和他们理论去,或者让他们带了你一同入京找雍王理论去。那雍王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你惹得起吗?就算阿念不是自尽,是被他杀死的,那你又能奈他何?”
泼皮这才住了嘴,欲要偷溜。章思颖道:“把你两个孩子给我带回去。我们章家可不是什么冤大头要替你养孩子!”
那泼皮心想:孩子之前已经抵给了债主,债主要是再来找麻烦,还是把孩子带回去交给他们为妥。再不济,带着孩子逃到他乡再寻个人贩子将孩子卖掉,横竖自己是赚的。于是带了两个孩子回去,章念颖的棺木是无论如何也不带回去的了。
章江氏对章乃春道:“如今,你爹老了,家里的事都由你做主。你就看在她是你同胞妹妹的份上,替她把后事办了吧。咱们章家又不缺这点钱,对吧?阿念比不得,阿思强悍,不会受欺负,阿念懦弱无能,她在世时已受了那泼皮太多窝囊气,她死了,你就把她的骨头留在咱章家吧,省得将来那泼皮到了阴曹地府还欺负咱阿念。“
章江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章乃春受不得,便胡乱点了头。
夜里,章思颖却来找章乃春说道:“哥哥,你当真要阿念的棺木葬进章家的祖坟?你就不怕她的鬼魂将来在咱章家作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章乃春打断章思颖道:“阿思,你心肠未免也太过歹毒了些吧?阿念好歹是一奶同胞的亲妹妹,你这些话怎么说得出来?女儿的骨头不能拿回娘家来,那你将来死了,骨头又要扔哪里去呢?”
章思颖好生没趣,撅着嘴悻悻然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将来哥哥你家业不兴旺时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哥哥你要真念着骨肉血缘,那倒是替阿念报仇雪恨才是正经。”
章乃春晕了,“什么?报仇雪恨?”
章思颖扬着手里那封白云暖的手信,“对啊,她白云暖说阿念是自尽的,阿念就是自尽了的?阿念的尸身从上京遇到这里,早已腐坏,阿念是如何死的,仵作恐怕也验不分明了。阿念如何死的,全凭她白云暖一人说了算,那怎么行?”
章乃春道:“你的意思,阿念还能是她白云暖害死的?她与阿念无冤无仇,干什么下这个狠手?再说她若杀了阿念,怎么可能还将阿念的棺木和两个孩子一起送回来呢?你说的完全是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章乃春是绝不肯信章思颖的推测的。
章思颖却冷笑道:“这正是她白云暖的高明之处,恶人她做了,好人她又做了。我这一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白云暖这种女人,傲慢,虚伪,一无是处,偏还有一堆男的围着她转,就连我这一向自视甚高的哥哥亦为了她多少年过去了,都不肯娶正室!”
章思颖说起白云暖来真是又妒又恨,恨不能即刻就羞辱白云暖一番。
“阿思,你到底想怎样?”
章思颖冷哼一声:“我要上京城,去雍王府找白云暖理论,阿念是在她雍王府里死去的,那么她就得给我个说法!”
章思颖的决定,章乃春是拦她不得。他道:“你不知道那上京城是天子脚下,雍王府是什么地盘吗?你这样贸贸然去就不怕拿鸡蛋碰石头?”
章思颖笑道:“哥哥,那上京城你去得,我就去不得了?当初央你带我去上京城,你不管,现在我自个儿去了,你又唧唧歪歪这么多话,你若不放心,和我一起去就是。”
章乃春哪里还肯去上京城?张易辰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
他只是道:“我章乃春已经死了一个妹妹了,不想再死一个妹妹,但是你执迷不悟,非要往火坑里跳,我也不拦你,你一出这章府大门,我便当你死了,阿念的墓旁,我留一个碑给你。什么时候死了,通知我去领尸便是。”
章乃春的话章思颖自是不爱听,她道:“爹常说我亏在这个女儿之身上,我如果是个男孩,这章家的产业轮到你败了?”
于是女扮男装,收拾行装上京。(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新科状元恋奴
章乃春自在家处理章念颖的后事,章思颖自上京城寻白云暖去。
雍王府送棺的小厮回到京城向白云暖复命,白云暖便觉此事就此完结了,哪里会料到章思颖那个无赖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接下来够她烦心一阵子的。
秋闱之后放榜,张易辰回王府兴冲冲地告诉白云暖:“你猜新科状元是谁?”
白云暖困惑道:“我足不出户,哪里知道新科状元是谁?”
张易辰伸手刮了下白云暖的鼻子,“合该杨家有福气,竟出了两任状元。”
“杨家,两任状元?”白云暖咀嚼着张易辰的话,不由心里一喜:“恋奴!”
“正是你表弟。”
白云暖是在几日后的午后见到恋奴的,十八岁的恋奴已经是翩翩公子,宫花插帽、红袍加身的状元郎了。白云暖有足足七八年没有见到过他的面了,上一回见面他还是个垂髫小童呢!没想到此刻眼前竟是这样一个俊美少年。
“表弟!”白云暖像慈母一样呼唤着恋奴,恋奴白净的脸上竟飞起了两抹红晕,越发衬得身上鲜红的状元袍赫赫夺目。
“表姐,多年不见,别来可好?”恋奴拱手作揖,十分腼腆客气,完全不似小时候的鬼灵精怪的模样,让白云暖还有些不适呢!
“好,一切都好。恋奴你呢?小姨和姨父也都好吧?”
“我已考中状元,表姐你说他俩能不好吗?”恋奴脸上闪过一丝狡黠。这让白云暖感觉小时候那个可爱的恋奴又回来了。
“说的也是,听说你哥哥已经派人去临县接小姨和姨父了?”
恋奴点头:“届时咱们亲戚又可以欢聚一堂了。”
晚上,张易辰留恋奴在雍王府里用餐。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小表舅。孩子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予哥儿和祥哥儿还仗着年龄小,撒娇耍赖,戴了恋奴的状元帽。凌哥儿则羡慕道:“我长大以后也要向小表舅一样,学好功课,考上状元。”
恋奴不无心酸地说:“你是护国公的孩子,是爵爷,你哪里要考什么状元哪?十年寒窗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的。”
白云暖听恋奴话中酸楚,知他这些年潜心苦读着实受累了,于是举杯敬他。道:“表弟,无论如何都恭喜你,有志者事竟成,孩子们都理应向你看齐。”
张易辰也举杯。孩子们也纷纷效仿。和安宇梦、温鹿鸣一起都敬了恋奴酒。
蕙娘特别认真道:“表舅,你适才说哥哥是爵爷,不用考状元,那我不是爵爷,我可以考状元吗?”
众人嘴里的酒菜齐齐喷了出来。
恋奴道:“公主,表舅吃你们王府一点酒菜,你不用这样挤兑我吧?”
蕙娘睁着特无辜的眼睛,无助又歉然地看着恋奴和众人。
家宴结束后。白云暖和张易辰去送恋奴,恋奴要回杨沐飞府上睡觉去。
张易辰和白云暖在王府门口与他挥手道别。恋奴上了轿子,轿帘一合上,他的心便酸楚了一下。或许是酒意上头,或许是这么多年的执念终于如愿,总之他的眼睛一瞬就潮湿了。
掀开轿帘,看着张易辰搭着白云暖的肩,二人并肩向王府内走去,恋奴的神色十分落寞。
表姐,你知道吗?我这些年严寒酷暑都于书堆里刻苦奋战,为的就是到上京城见你的一天。这样的恋奴站在你面前才不至于太过自卑吧!可是那又怎样呢?表姐,你终究已是别人的妻子了。恋奴只有把对你的这份念想深深埋藏在心底里吧。
*
次日,书室内,蕙娘听着隔壁哥哥、弟弟们琅琅的读书声,她问温鹿鸣:“先生学富五车,为什么不去考状元呢?”
温鹿鸣笑笑道:“考过的,只是没考上罢了。”
“怎么可能?以先生的学问夺得头筹不成问题才对。”
看着蕙娘无比信任的眼神,温鹿鸣落寞笑道:“状元的确是没有考上的。”
“可是爹爹和娘亲都夸你,学富五车……”
不忍让蕙娘失望,温鹿鸣道:“为师虽没考中状元,却中过宏词科。”
“我知道宏词科,娘亲说过那是比考状元还难的一种考试,考上状元的人不一定能考中宏词科的,我就说嘛,先生你最有学问了。”小蕙娘挽住温鹿鸣的手臂,亲昵地把自己的小脑袋搁在了上面,温鹿鸣有些囧,但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个孩童,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是因为信赖他而已。而她对他除了信赖,还有深深的崇拜,他所能做的,便是不辜负白云暖和张易辰的托付,好好教授蕙娘。
“既然蕙娘觉得为师如此厉害,那就跟着为师好好做学问,不可轻慢,有道是名师出高徒,蕙娘切不可让为师丢脸哟!”
“嗯。”蕙娘重重地点头,随即拿起了书本。
专注的面容不由人心生怜惜,温鹿鸣不自觉便绽了一抹笑意在唇边。
*
张易辰一早起来,准备上朝。白云暖也早早地起来,服侍他更衣洗漱。
张易辰笑道:“你不必起来的,让丫鬟们干这事就行了。”
白云暖笑而不语,贴心地等张易辰全部穿戴整齐了,道:“王爷可曾听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易辰一怔,继而笑道:“说吧,什么事求本王,本王领你的情。”
白云暖道:“恋奴虽考中状元,可是派官一事上还需王爷周全一二,有道是朝里无官莫做官,没有后台的学子即便考中状元也当不上肥缺的官,哥哥能做到礼部尚书,全亏了王爷从中张罗,恋奴的官职就请王爷多费心了。”
张易辰的笑意特别盎然,他道:“阿暖,你疼你表弟心切,可是竟然忘了你那表哥杨沐飞是吏部的,他丈人更是吏部尚书,掌管人事安排,恋奴的官职还轮得到咱俩多管闲事,他自己亲哥哥不能给他早早安排妥当了?”
白云暖恍然大悟,她不好意思笑起来:“也是哈,王爷你瞧,我是不是年岁大了,记忆不中用了?”
张易辰道:“你这是关心则乱。”
朝堂之上,皇帝下旨果真将恋奴派去了吏部,小小年纪便身处实职之位,确是旁人望尘莫及,干羡慕的份。张易辰恭喜恋奴时特将白云暖托官一事告诉了他。恋奴的表情瞬息万变,心里是又惊又喜。(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杨沐飞逗趣恋奴
吏部尚书府内,恋奴正在书房里拿着一卷书发呆,杨沐飞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莲子银耳羹。
恋奴从桌案上站了起来,道:“哥,怎么劳你亲自送来了?”
杨沐飞微笑着,尽显大哥风范。他将托盘放在桌上,道:“大哥关心小弟,理所应当嘛!快趁热喝吧!”
恋奴端起莲子银耳羹,吃了一口。
杨沐飞道:“弟有心事?”
恋奴挤了个勉强的笑容,“没有,能有什么心事?”
杨沐飞笑:“哥是过来人,看你这样子,定是思春了。”
恋奴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将银耳莲子羹往托盘上一放,欲盖弥彰道:“哥你尽胡说!”
“哥哥胡说哥哥胡说,哥哥和你道歉,你还是把银耳莲子羹喝了吧!”杨沐飞又将银耳莲子羹递给恋奴,恋奴这才接过,默默地吃了。
杨沐飞一旁看着,还是挑起话题道:“其实,弟弟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要是看上了哪家的淑女,说给哥哥听,哥哥与你做主就是。爹娘要是不同意,哥哥去说服他们。”
恋奴没好气:“哥,你又来了。”
杨沐飞叹气,“哥哥可是为你好,莫像我当年那样,一考上状元,不分青红皂白,就被拉着进了洞房。如若弟有心上人,还是尽早说出来,以免夜长梦多,届时不可逆转,遗憾终生。”
恋奴见杨沐飞剖心。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便有些动容,可是自己的心上人是暖表姐。这如何与哥哥说得?
恋奴道:“多谢哥哥好意,恋奴没有心上人。”
杨沐飞问:“真的?”
恋奴点头:“真的。”
杨沐飞道:“那就好,爹娘很快就要到上京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对你逼婚,我可和你通过气了,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我还小,虽然考中了状元。不过是仰仗咱杨家祖宗庇佑,少年得志罢了,至于谈婚论嫁。我觉得还未到时候。”
“可是爹娘哪里肯和你讲这道理?”杨沐飞在书房里坐了下来,随手翻着手边的书,道:“你知道哥哥我的情况,我与你嫂子成婚。和入赘其实没什么两样了。要不是尚书府第权势太大,爹娘哪里肯将长子与人入赘?再者这些年,你嫂子生的孩子里头也有随咱杨家的姓的,可个个都是女孩,在爹娘眼中,女孩哪能作数?咱杨家传宗接代的香火,爹娘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或者说寄予了全部的希望。”
恋奴笑笑。杨沐飞的话题好有压迫感,他转换话题道:“哥。你别老说我了,说说你和嫂子吧!”
“我和你嫂子有什么好说的。”杨沐飞掩饰。
恋奴却来了劲,跑到杨沐飞跟前纠缠了起来:“嫂子长得那么美,又是尚书府千金,哥你好幸福。”
“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杨沐飞话中有话,令恋奴皱起了眉头,“听哥哥意思,和嫂子两个不是很和谐?”
杨沐飞不悦道:“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和谐不和谐?”
恋奴笑了:“哥刚才劝我成亲时,可是说我已经长大了。”
“既然长大了,那就可以给你谈门亲事了。”
兄弟俩陷入了恶性循环。
正嬉笑着,婉婉从门外探进头来,狡黠道:“爹,你适才和叔叔说我娘的坏话了。”
“哪有?”杨沐飞急了,拉恋奴作证。
“貌似有一点点。”恋奴却帮着婉婉。
杨沐飞更加急了:“喂,恋奴,有你这样当弟弟的吗?”
恋奴已经抱起从屋外走进来的婉婉,笑道:“我不懂得当弟弟,可我懂得当叔叔啊!”
婉婉开心地笑了起来,对恋奴道:“瞧爹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适才不过和他开玩笑呢!”
恋奴愣住,继而捏了捏婉婉的鼻子,道:“你个小坏蛋。”
婉婉揉揉自己被捏疼的鼻子,回身看着杨沐飞道:“可是爹爹如果不答应我一个要求的话,我就去和娘说爹爹说她坏话了。”
杨沐飞一把从恋奴怀里拉下了婉婉,道:“婉婉,你什么时候如此狡诈了。”
婉婉却不以为意,“娘亲说了,我的性格随你。”
恋奴已经被他古灵精怪的小侄女彻底逗乐了,他趴在书桌上笑得直不起腰来,道:“婉婉,快和叔叔说说你想让你爹爹答应你什么条件?”
“我想去雍王府找翰表哥、凌表哥还有蕙娘表妹他们玩,我爹好久不带我去雍王府了,我可想他们了。”婉婉撅着嘴,现出委屈的神色。
恋奴一下来了精神,“你爹不带你去,叔叔带你去,好不好?”
“真的?”婉婉瞪大了眼睛。
“骗人是小狗。”恋奴伸出了小指头。
婉婉立即也伸出自己的小指头勾住恋奴的,眉开眼笑道:“叔叔,你真好,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叔叔。”
说着,把额头顶住了恋奴的额头,叔侄俩开心地哈哈大笑。
杨沐飞啐道:“狼狈为奸!”
叔侄二人冲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
暮春,一园子的花开得生机盎然的。
白云暖领着孩子们在园子里赏花。
“病香无力被风欺,多在青苔少在枝。马上行人莫回首,断君肠是欲残时。”凌哥儿背了一首《暮春对花》,众人鼓掌。
蕙娘却道:“背得再好亦只是掉书袋,温先生说过做学问贵在创新。”
白云暖惊艳地看着蕙娘,并让孩子们为蕙娘鼓掌:“蕙娘说得极对。”
蕙娘却纠正道:“是温先生说得极对。”
正说着,家人来报:“启禀王妃,状元公到。”
“恋奴来了?快快有请。”
孩子们听说是小表舅来了,都显得兴奋,因为恋奴毕竟年岁轻一些,不似其他长辈,长幼有序,他能他们玩到一处去。
“表舅来了,又有的玩了!”凌哥儿欢呼,予哥儿和祥哥儿便跟着起哄。
“小表舅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白云暖嘱咐道:“你们可不能对你们小表舅无礼哟!他是状元!”
正说着,家人已经领着恋奴进来了,恋奴手里牵着亭亭玉立的婉婉,翰哥儿起先还要和弟弟们打闹,一见到婉婉立即站直了,白云暖对其他孩子道:“你们学学你们大哥,见到表舅如此恭敬。”
凌哥儿、予哥儿、祥哥儿立即站到翰哥儿身边,学着翰哥儿的样挺直了背脊。
恋奴先是向白云暖问了好,继而对孩子们道:“你们不要这样拘束嘛,表舅又不是老虎。”
孩子们这才松懈了神经。(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婉婉语出惊人
恋奴今天穿着家常衣服,淡青色的袍子,头上簪着冠玉,很是风度翩翩。因为年轻,脸上的笑容就若阳光一般。
白云暖笑道:“表弟,今日怎么有空到雍王府来?是有事,还是专程来玩?”
恋奴面对着白云暖,心里便有些老大不自在。盼见面,见着了却是不好意思得紧。他红着脸道:“就是来看看表姐。”
婉婉已经抢先替恋奴答道:“是我让叔叔带我来雍王府的,因为爹爹不肯带我来,我就央求叔叔带我来了,我想表哥和表妹表弟了。”
婉婉说着,欢快地奔向孩子们,孩子们上前围住她时,她却只拉了翰哥儿的手,道:“大表哥,我最近有没有长高啊?我娘说,天天在一起是看不出我有没有长高的,大表哥,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一定能看得出来我是否长高了。”
凌哥儿见婉婉对翰哥儿热情,冷落他,便有些不悦道:“你虽然是长高了,可是还是个矮个子,蕙娘比你小,可是她就长得比你高。”
蕙娘可不喜欢这样的攀比,不禁有些恼凌哥儿拉她下水。婉婉却已经走到她面前拉着她要比个子。
凌哥儿道:“妹妹,别怕,你就和她比,你比婉婉高多了。婉婉和大哥同龄,可是却比你矮,尚书府的伙食一定没有咱们雍王府好。”
婉婉委屈地撅起了嘴巴,白云暖呵斥凌哥儿道:“凌哥儿。来者是客,你怎生如此无礼?”
换凌哥儿委屈了。
蕙娘打圆场,她对婉婉道:“表姐。你别理我二哥,他就是刀子口豆腐心。”又转头去对翰哥儿道:“大哥,表姐最喜欢和你玩,你赶紧带她去玩吧!你最近不是做了新的风筝吗?快带表姐放风筝去吧!”
翰哥儿听了蕙娘的劝,忙伸手来拉婉婉:“婉婉,走,表哥带你放风筝去。”
婉婉这才破涕为笑。随着翰哥儿去了。
凌哥儿看着婉婉和翰哥儿奔跑的背影,很是失落,又因为被白云暖训斥了。更加不开心,嘴里嘟哝道:“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做风筝。”
“二哥,你吹牛。你不会做风筝。”予哥儿指着凌哥儿笑。
祥哥儿见凌哥儿面色不好看。忙拉了拉予哥儿的衣角,予哥儿吐了吐舌头,噤声。
蕙娘笑嘻嘻道:“不会做风筝,有什么关系?温先生做的风筝又大又好看,能在天上飞得老高,我们一起去找温先生,让他教我们做风筝,二哥。你好好跟温先生学,到时候你做的风筝一定能比大哥好的。”
予哥儿和祥哥儿也劝他道:“二哥。我们一起去吧!”
白云暖道:“好了,凌哥儿,弟弟妹妹都来哄你了,你还矫情,亏你还是兄长呢!”
凌哥儿这才向白云暖做了个揖,“如此,儿子和弟弟妹妹们去找温先生了。”
白云暖笑:“去吧!但是放风筝的时候,可不许和你大哥斗气。”
“是,儿子谨遵娘亲教诲。”
姐弟四人手拉手,欢快地跑远了,乳娘们跟在他们身后,生怕他们摔倒了。白云暖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唇边流露出一抹幸福的笑。
看着白云暖那一抹如朝阳般灿烂的笑容,恋奴突然心里一酸:表姐的幸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是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把自己对她的心意深埋起来,不打扰她的幸福。
孩子们走远了,白云暖才调回目光,恋奴惨白的面色令她吃了一惊,她伸手去摸恋奴的额头,道:“恋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好,头不烫啊!”
恋奴只觉额头上一暖,心里便有一朵花悄然开放。白云暖对他的关心如慈母般的,令他又享受,又不敢沉沦其中,怕自己难以自拔。
他局促笑道:“没有,我好着呢!表姐,不如我们也去看孩子们放风筝吧!”
“好啊!”白云暖起身,如画如风立即走过来,如画接了她手中纨扇,如风要给她披一件披风,白云暖拒绝了,“不冷。”
一行向园子里的大空地走去。
翰哥儿正拿出自己的大风筝使劲地要放到天上去,却因力气还不够大,跑得也不够快,始终放不成功。婉婉一旁帮忙,不停用袖子揩拭额上的汗,嘴里道:“大表哥加油!”
恋奴跑上去帮他们,他带着风筝在前头快速地跑,翰哥儿追随着他的脚步,风筝很快随风飞上了天空。
婉婉兴奋得又是拍手又是惊叫:“太好了太好了,风筝上天了,大表哥,叔叔,你们真厉害!”
婉婉又跑过来对白云暖道:“表姑,你看,大表哥是不是很厉害?他的风筝好大好漂亮,飞得好高啊!”
白云暖微笑着点头。
婉婉忽而看着白云暖道:“表姑,能问你一件事吗?”
白云暖愣住,什么事情让一个孩子表情如此庄重。她点了点头。
婉婉咬了咬唇道:“听我娘说,她在我小的时候就向表姑提亲,可是表姑不同意我和大表哥的婚事,这是真的吗?”
白云暖的眉头蹙紧了,刘灵芝怎么是这样教育孩子的?怎么可以在孩子面前毫不忌口,什么话都乱说呢?
见白云暖沉默着,婉婉道:“看来我娘说的是真的了,可是表姑为什么?你不喜欢婉婉吗?还是表姑觉得尚书府配不上你们雍王府?表姑,我喜欢大表哥,如果将来我能嫁给大表哥,我会孝顺表姑和表姑父的。”
看着婉婉早熟的面容,白云暖感到压抑,心底里莫名生出许多对刘灵芝和对婉婉的反感来,且不说翰哥儿和刘灵芝有着血缘关系,做不得夫妻,即便他们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也不会答应翰哥儿娶婉婉。因为翰哥儿,她是要留给她的蕙娘的。
“婉婉,你还这么小,就说嫁人的话,只怕你爹爹知道了要笑话你的。”白云暖强颜欢笑。
婉婉却道:“我娘说了,嫁人是每个女孩子都要做的事,没什么好被人笑话的,难道蕙娘将来就不嫁人了?”
白云暖对婉婉是彻底反感了,堂堂尚书府的千金,怎么会如此没有家教?(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章大姐入京,恋奴称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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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以后,如果对翰哥儿还如此执着,表姑会考虑的。”白云暖只能这样搪塞孩子。
婉婉高兴极了,她对白云暖弯身行礼,道:“谢谢表姑。”然后雀跃着向翰哥儿和恋奴跑去。
白云暖觉得没劲,便去找蕙娘他们。
蕙娘他们正在书室里跟温鹿鸣学做风筝。
白云暖到时,温鹿鸣正带着蕙娘和三位小爵爷合力用竹篾做好了风筝的骨架,师徒四人在地上忙得热火朝天了。
如画如风要通报,白云暖伸手制止了。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地上孩子们与温鹿鸣做风筝的画面,那画面和谐极了,白云暖不由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来。
蕙娘不经意抬头看见了白云暖,立即甜甜笑道:“娘亲,你来了?和我们一起做风筝吧!”
“娘亲快来!”小爵爷们也招呼着。
于是白云暖将手中纨扇递给如画,和孩子们一起在温鹿鸣的指导下,将一张薄而大的素娟糊到了骨架上,一架风筝便做好了,这是一只硕大的蝴蝶,白色的翅膀上绣着斑斓的花纹。
凌哥儿欢喜道:“太好了太好了,纸鸢做好咯!”
祥哥儿和予哥儿也拍掌附和。
温鹿鸣道:“五代李邺于宫中作纸鸢,引线乘风为戏。后于鸢首以竹为笛,使风入竹,声如筝鸣。故名风筝。而不能发出声音的叫‘纸鸢’,能发出声音的叫‘风筝’。”
“那咱们做的这个蝴蝶能发出声音吗?”凌哥儿问。
温鹿鸣点头。
“所以咱们的这只蝴蝶叫风筝。”蕙娘笑着接口。
温鹿鸣再次点头:“从前墨子把制风筝的事业传给了他的学生鲁班,鲁班根据墨子的理想和设计,用竹子做风筝,把竹子劈开削光滑,用火烤弯曲,做成了喜鹊的样子。称为“木鹊”,在空中飞翔达三天之久。”
孩子们听得好不神往,凌哥儿道:“这么厉害?那咱们的风筝一定也能飞三天三夜。快快快,蕙娘,咱们将这风筝拿到园子里找大哥比赛去。”
温鹿鸣抬头瞥见白云暖,给了她一个局促的笑容。白云暖回给他一个感激而温柔的笑。
于是。大家一起将那只蝴蝶风筝拿到了园子里,自然是翰哥儿的风筝落败。
婉婉看着天上翰哥儿的那只风筝落了下来,跺脚急道:“大表哥,咱们的风筝掉下来了。”
凌哥儿轻蔑道:“大哥做的根本就不是风筝好吗?大哥做的只是纸鸢啦!”
“为什么?”婉婉奇怪地看着凌哥儿,凌哥儿见自己成功吸引了婉婉的注意力,立即将温鹿鸣讲的关于风筝的知识都告诉了婉婉,原以为婉婉会崇拜自己,孰料婉婉却撇嘴道:“风筝有什么了不起?大表哥做的纸鸢就是比你的风筝好!我喜欢纸鸢。喜欢大表哥的纸鸢!”
凌哥儿受打击了,闷闷不乐地跑走。
※
晚饭后。恋奴要带着婉婉回尚书府去。婉婉和翰哥儿是难舍难分,恋奴便道:“那许你再和翰哥儿说一会子的话。”婉婉兴高采烈地去了。
恋奴便自己踱步到正房之外,窗子上映出白云暖坐在临窗大炕上的背影,她身边围着几个小人儿,那一幅温馨的母子剪影让恋奴止不住又是五味杂陈。
也不知是在窗外站了多久,翰哥儿终于送了婉婉过来。
“小叔,我们可以回去了。”婉婉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翰哥儿也是,想来这两个小东西刚才谈得挺投机。
此番,王府之行,婉婉是开心了,恋奴却是倍加惆怅。
回到尚书府后,次日,姜女和杨勤封便到了上京城,彩星、沉林两家也齐聚到尚书府,全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白云暖和白振轩两家少不得也带孩子去参加聚会,一时喧嚷了几日。
姜女果如杨沐飞之前猜测的那样,说到了恋奴的亲事。
“恋奴考中了状元,就没有公主选中他做驸马的?再不济,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也行啊!”
姜女的问话令恋奴脸上很是挂不住,杨勤封笑道:“夫人这是戏文看多了吧?”
姜女闷闷不乐,“我这话不过是玩笑话,要是再来一个有权有势的选上咱恋奴做女婿,咱杨家的香火可怎么办?沐飞已经给人做了半子,恋奴我是再不肯的了。”
“那要是真有王公贵族家的小姐要嫁他,那你是同意不同意?”杨勤封问。
姜女道:“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咱们还是及早替恋奴定下门亲事吧!此事,我还是要和阿暖商量去妥贴些。”
姜女去雍王府找白云暖商量此事,白云暖道:“需得问问表弟可有意中人先,若是他已有心仪的女子了,咱们又贸然替他留意亲事,只怕届时反落他怨恼。”
姜女拍着胸脯道:“这事我敢打包票,恋奴这些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定没有意中人的,若有意中人恐只有颜如玉了。”
“颜如玉是谁?”杨勤封一时驽钝。
白云暖笑起来:“姨父可听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呀?”
杨勤封这才恍然大悟。
姜女虽如此笃定,白云暖依然觉得要当面问问恋奴为妥,于是一日张易辰早朝,白云暖特嘱咐他下了朝,即将恋奴请回王府来。
午间,恋奴独自来了雍王府,白云暖问:“王爷怎么没随你一同回来?”
白云暖道:“皇上留他在宫中用膳。”
白云暖便不再多问,让人备了午膳与恋奴吃。
席间。白云暖问他:“恋奴,你觉得表姐待你如何?”
恋奴道:“表姐待我有如亲姐!”
“那恋奴可否对表姐坦诚相待?”
恋奴点头:“自然。”
白云暖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恋奴你可有意中人?”
恋奴愣住。不知白云暖为何突然问他此事。
“有么?”白云暖追问。
恋奴心里一团乱麻,自己喜欢表姐,这事如何启齿?于是恍然地摇了摇头。
白云暖的心安了下来:“这就好,小姨和姨父昨日里到王府找我,让我为表弟访一名门淑女配之。既然表弟没有意中人,那表姐我就替你做了这月老,即日便让你表姐夫将上京的名门淑女生辰八字都访了来。择一佳人与表弟做个良配。”
恋奴一时面色难堪到了极点,饭也吃不下,酒也饮不进。搁了筷子起身,对白云暖做了个揖道:“表弟的事,不劳表姐操心。”继而便不辞而别,让白云暖郁闷了好久。
*
一辆马车在王府不远处停了下来。章思颖从马车上下来。远远地看着大门口匾额上“雍王府”三个字,心里嘀咕:果真是好大气派的一座王府,怪不得哥哥是再不敢来上京了,光看那两只石狮子就凶神恶煞的,这王府里住在决断不是什么善类。
章思颖又想自己这一生被强盗奸污,被自己哥哥下药落胎,一把年纪还嫁不出去,成了将要死在娘家的老姑娘。这一切都拜白云暖所赐吧!还记得洛县戏园里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恶毒地诅咒自己会被强盗奸污。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应验在了她的诅咒上,不知她到底安了什么心!
自己人生失意时,白云暖却春风得意,嫁给堂堂雍王,生儿育女,家宅兴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她惨败的人生比起来,白云暖的日子就像是在天上飞,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到上京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替阿念讨什么公道,而是不想让白云暖过好日子,她想搅得她不得安生。
这辈子,她章思颖无论如何都见不到她白云暖好!
章思颖看着雍王府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寻思着如何进去,如何到白云暖跟前去,为阿念的死兴师问罪。正在心里盘算着,一顶轿子从她身边经过,停在了雍王府大门口。几个小黄门跑过来,掀了轿帘,轿子倾斜,从轿子里下来一人。锦衣华服,风度翩翩。一小厮唤道:“王爷小心。”
王爷!
章思颖心里一颤:雍王府的王爷,莫非是白云暖的丈夫?
那男子大步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身对身后的小厮交代了几句什么。
章思颖一见那男子的容貌,登时三魂七魄全都飘了起来: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章思颖正花痴得流着口水,张易辰却已经转身大步入了王府。
雍王府那两扇大门重新合上,章思颖怅惘不已。她回身默默上了自己的马车,对车夫道:“先寻家客栈让我住下。”她要重新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该换种方式给白云暖添堵了。
*
张易辰回到安品园,并不急着用晚膳,而是拉着白云暖很有些兴奋道:“你猜,今儿皇上留我在宫中所为何事?”
白云暖一边给张易辰打扇子,一边问道:“何事啊?”
张易辰神秘兮兮一笑:“是恋奴表弟的好事到了。”
白云暖一愣:“啊?”
“皇上看中了恋奴,欲招他为驸马,将小公主静依许配给他。”张易辰非常兴奋,“静依今年十六,恋奴今年十八,两人正好相配呢!”
白云暖讷讷道:“公主?驸马?还真被小姨说中了。”
*
得到皇上欲召恋奴为驸马的消息时,整个尚书府都炸开了。
众人都是一片声地叫好,恋奴却郁郁寡欢。
“公主是皇上的女儿,我可伺候不起,你们就那么想看我被她欺负啊?”恋奴熬肠刮肚想着拒绝的法儿。
杨沐飞道:“皇上的这个小公主可比不得其他公主,她从小就温柔恭顺。贤良有礼,绝不是骄纵任性之辈,弟你只管放心娶她。”
姜女道:“真的吗?这样。我可彻底放心了。虽然皇帝的女婿不好当,可是皇帝要你当他女婿,你难道还能拒绝不成?莫说公主品貌双全,就是个丑八怪,你也不能抗旨啊!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获罪的。”
恋奴着急上火,皇帝那边又催着张易辰来讨要回复。恋奴只能装病,连早朝都不去上了。
皇帝好心,竟还御赐了一味清凉解毒的汤药命太监送出宫。直送到尚书府里。那太监对恋奴道:“状元公有所不知,这药可是静依公主亲自熬的,听说状元公身子抱恙,我们静依公主十分担心呢!”
原来恋奴初中状元时。付过皇帝的琼林宴。静依公主偷看过恋奴的样貌,对其一见倾心,对皇后倾诉了心事,皇后禀明皇帝,这才有了要召恋奴为驸马一说。
这边厢,恋奴称病,赐婚一时暂时耽搁着。太监撂下话:“皇上请状元公早日养好身子,好与公主完婚。”
一听到病好就要与静依公主完婚。恋奴的病越发不敢好了。整个尚书府都郁郁寡欢,姜女夫妻俩对恋奴更是殷勤照顾。郎中来了一拨又一拨,就是不见恋奴好转。
张易辰对白云暖道:“皇上那边还等恋奴的回复,恋奴的病又迟迟不见起色,不如请恩姐去尚书府瞧瞧?”
白云暖同意了,差人去兵部尚书府请了宁莫,和她一起去吏部尚书府给恋奴把脉。
恋奴一见白云暖袅袅娜娜地来了,心又沦/陷了几分,宁莫替他把完脉问他哪里不舒服时,他便推说这里疼那里疼,胡指一气。宁莫不动声色给恋奴开了方子,于无人处对白云暖说道:“状元公无病。”
白云暖吃了一惊:“恩姐的意思是……”
“他在装病!”宁莫斩钉截铁,白云暖却是一头雾水,恋奴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呀?
送走宁莫,白云暖留在了尚书府内。
她去恋奴房中,见屋里没有旁人,便问恋奴道:“表弟可有难言之隐?”
恋奴不敢看白云暖,背朝外侧着身子躺着,心里就若有七八只猫儿的爪子在挠抓。
难言之隐,难言之隐,既然知道是难言之隐,又何必强问呢?
见恋奴不吭声,白云暖道:“表弟可是对皇上赐婚一事不高兴啊?”
恋奴见白云暖说到点子上,不由坐起身,可怜兮兮地看着白云暖道:“表姐,你可以帮我想个法子回绝了皇上的好意吗?”
恋奴虽然是装病,却也着实消瘦了不少,白云暖见他两颊瘦削,面色苍白,不免心疼,她叹道:“瞧你,到底心里装了什么秘密,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伦,表弟也不例外的。那静依公主样貌清秀,是个美人,品性又是温良恭俭让,绝不是轻浮傲娇之辈,如此良人,表弟你因何不满意啊?常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于咱们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表弟你因何不愿?”
“我就是不愿捡这天大的馅饼,谁爱捡谁捡去!”恋奴使起小性子。
白云暖也强硬道:“之前表姐就问过你,可有心上人?你说过没有,小姨和姨父也确定你定无意中人,既然如此,皇上赐婚,公主有意,你又何必矫情?”
恋奴见白云暖训斥,眼里立即就汪了两包泪水,抱膝而坐,闷不吭声了。
白云暖无奈只能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要你做他皇家的女婿?表弟,无论你有什么理由,这门婚事,你都拒绝不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替你哥哥和父母想想。沐飞表哥娶了你嫂嫂,这些年无论是家宅内院还是宦海沉浮,隐忍了多少辛酸,你又可知,你怎忍心因为你一时任性而拖累他没有好的前程?”
白云暖万千郁结,悻悻然离去,恋奴一人在房里痛哭了一场,整个人瘫软无力,竟像真的病了一般。(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章大姐和雍王爷竞相使计
章思颖在悦来客栈住了几日,每日足不出户,细细思量着她此次来上京的目的。见了张易辰之后,她对白云暖的恨意更甚,那样一个风姿绰约的美男子,又是有权有势的王爷,竟然就被白云暖给落着了,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章思颖怎么就摊不上呢?
在客栈里辗转了数日,便喊了店小二来,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帮忙去打听张易辰每日里的行程。
那店小二道:“这个雍王爷不用打听,小的都知道他的行程,他每日出了一早上朝之外,平日里足不出户的,都是在家陪王妃,雍王爷可是全上京城女子们最理想的成亲对象,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丈夫了,那雍王妃不是前世受了极大的苦这辈子老天爷补偿她,便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才有这样的福报。”
店小二的话令章思颖心里懊得要死,她一把抢过店小二手里的银子道:“既然不用你去打听,银子还我!”
店小二无语地看着章思颖,最后肩头的抹布一甩,“唉”了一声出去了。
章思颖便开始寻思着自己恐怕只有在张易辰上朝或下朝的路上堵他了,上朝路上势必行色匆匆,还是下朝路上拦截他较为合适。
章思颖打定主意,见天色尚早,算一下张易辰应该正在上朝, 自己此刻出去在皇宫到雍王府的路去拦截他正好。于是章思颖将自己狠狠张罗了一番,衣裳不能鲜艳。妆容不能精致,既然张易辰喜欢白云暖,她若往花哨里打扮肯定笼络不住张易辰的心。于是干脆和丫鬟碧香换了衣裳,让碧香穿着她的衣服当小姐,自己则穿了碧香的衣服,输了丫鬟的发髻,这才出门去。
到街上雇了一顶轿子,到了通往雍王府必经的那条道上停下,和碧香一起在道上候着。见有一辆豪华的马车驶过来。猜是张易辰的马车,便连忙让碧香可着劲地打着自己,自己则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张易辰在马车上正闭目养神。忽听得前头有女子的哭声,便让车夫停了车,命侯伯勇前去探看究竟。
侯伯勇向前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在打掐另一个女子。被打的女子丫鬟打扮坐在地上正嚎啕大哭着。于是回禀张易辰道:“可能谁家的小姐正在教训家奴。”
张易辰道:“既是人家家事,不便干预也就罢了,走吧!”
于是马车重新向前驶去。
章思颖蹲在地上哭着,双手掩面,透过指缝见张易辰的马车缓缓驶来,哭得更带劲了,可是那马车经过自己身边时却并没有停下。章思颖急了,忙想碧香使眼色。碧香会意,加上平日里被章思颖欺压。何时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揍章思颖一顿,于是更加卖力地奉了章思颖的命令打着章思颖。又是掐胳膊,又是揪头发,正打得起劲,章思颖一脸怒容,又不敢大声,只能咬牙切齿对她道:“你死人哪,不会配合着骂几句啊?你没听过又打又骂这个说法吗?”
碧香平时是见过章思颖如何虐待下人的,自己就没少受她欺压,自然是学得惟妙惟肖,她一把揪住章思颖的耳朵,大声骂道:“你个贱人,居然敢勾引你少爷,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活得不耐烦了,我让你去填海!”
那耳朵揪得可是真疼,可是章思颖却不能反抗,眼看着马车就要驶远,她只能卖力地哭着:“少夫人,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勾引少爷,不要拉我去填海!来人呐,救命啊!”
张易辰再次让马车停了下来,撩开窗帘对侯伯勇道:“你还是去看看吧!”
“是,王爷!”
侯伯勇几步跑到章思颖和碧香跟前,一把抓住了碧香要扬起的手,喝道:“住手!”
碧香回头见是个正气凛然的男子,心里不由有些胆怯,但碍于章思颖的淫威,还是硬着头皮抬杠道:“你是何人?本姑奶奶教训自己丫头,干你底事?”
章思颖立即对侯伯勇可怜兮兮道:“大爷,你一定要救我,少夫人她要将我填海!”
侯伯勇对碧香道:“虽是你的家奴,可也不能胡乱伤她性命!”
碧香道:“我的家奴,我就是扒了她的皮,你又能耐我何?”说着拖了章思颖便走,碧香蛮力,章思颖在地上被她拖得皮肉蹭掉一层,火辣辣地疼,因而眼泪鼻涕齐下,嘴里嗷嗷叫着,把一股子可怜劲演得分外真切。
侯伯勇为人正直,既然自己管了这摊子闲事当然要管到底,他几步上前拦住了碧香的去路,道:“ 这位夫人,今日这位姑娘只怕你带不回去了。”
章思颖一听,心里窃喜,她立即挣脱了碧香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侯伯勇身后去,嘴里嚷着:“大爷你一定要救我啊,少夫人平时对我不是打就是骂,这一回我如果跟她回去,她一定会让我去填海的。”嘴里这样哭着,因站在侯伯勇身后,侯伯勇看不见她的脸,她便可着劲地对碧香使眼色,碧香会意就假意道:“你这个贱货果真是个迷惑男人的狐狸精,也罢,将你送与这大爷,省得你回家勾引你家少爷,你最好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见你一次扒皮一次!”
碧香骂骂咧咧地去远了,侯伯勇回头看着章思颖。章思颖立即擦干了面上的泪痕,对侯伯勇弯身行礼,道:“多谢大爷救命之恩。”
侯伯勇摆摆手,问道:“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章思颖嘴角一撇,又作伤心状:“回去少爷和少夫人家里,虽然打虽然那骂,好歹有口饭吃,有个睡觉的地方。可是现在我已经无处可去了,还请大爷能够收留小女子。”
章思颖说着便拜倒于地,侯伯勇皱起眉头。这他可做不了主。
“这样吧,我带你去见我家王爷。”
章思颖求之不得,心里欢呼雀跃,面上却是楚楚可怜地点了下头。
侯伯勇在前头走着,章思颖在后头跟着,二人一齐向张易辰的马车走去。
“启禀王爷,奴才将那位姑娘带回来了。现在姑娘无家可归,王爷看该怎么处置呢?”
车子的窗帘被轻轻撩开,张易辰刀削斧凿的面容出现在窗子里。章思颖花痴得猛吸凉气,心里不停念叨着:真是太好看了,俊她一脸血了!
张易辰的目光越过侯伯勇的肩头落在章思颖的身上,见章思颖一身狼狈。煞是可怜。便开口问道:“姑娘在上京城里可有亲戚?”
章思颖慌忙摇头,“奴婢是外乡人,上京城内并无可投靠的亲戚。”
“那你家乡原本何处?本王可资助你盘缠,让你回故乡寻亲人去。”
章思颖又慌忙摇头,“奴婢是打小被卖到上京城的,被卖时亲人便已死绝了,所以即便回了故乡也没有亲人可寻哪!求王爷收留奴婢在王府里做些粗使的活,好换取一口饭吃便可。”章思颖跪在地上磕头。心里寻思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自己能进入雍王府。那便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只要张易辰能让她进入雍王府,那么她一定有法子避开白云暖亲近张易辰的。
张易辰沉吟了一下,对侯伯勇道:“先带她回王府,再做打算吧!”
章思颖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道:“奴婢还有一事恳求。”
张易辰凝眉道:“你说。”
“王爷既肯收留奴婢,奴婢去柴房去马厩做些粗使的活便可,奴婢不愿到王妃跟前去伺候。”
“这是为何?”
“奴婢的主子常怀疑奴婢勾引少爷,对奴婢不是打便是骂,奴婢实在是冤枉而害怕,奴婢只求自保,有一口饭吃,有个睡觉的地方即可,所以奴婢一定要吸取教训,对王爷避而远之为好,否则万一奴婢又被当作了狐狸精……”
张易辰冷嗤一声:“你想多了。王妃轮不到你伺候。既然如此你就去柴房帮忙吧!”
“多谢王爷!”
张易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叫颖如。”章思颖撒了个谎。
“看你倒也实诚,以后在王府内勤勤恳恳,王府自有你一口饭吃。”
张易辰说着放下了马车窗帘,马车重新出发,章思颖跟在侯伯勇旁边连呼了几口气,没想到张易辰竟也不难糊弄。
*
章思颖入府一事,张易辰回安品园时并未向白云暖提起,他觉得府里多了一个粗使丫头,完全不值一提。他一见到白云暖,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恋奴的病有起色了吗?”
白云暖红愁绿惨,“原来让恩姐去替他把脉,恩姐还说他并无大碍,可是谁知我再次邀恩姐替他看视,恩姐竟然说他体内郁积热火,的确是病了,如今我小姨和姨父可担心死了。”
张易辰也发愁道:“皇兄今日早朝后还问我恋奴表弟的病体怎样了呢!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一听说皇兄要招他为驸马,他就病了呢?难道这等没福?其间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白云暖摇摇头,“老实说,我也看不懂了。”
张易辰想了想道:“我有一计,不知你愿不愿意配合?”
“只要能让表弟早日康复,我当然愿意配合了。”
于是张易辰附耳对白云暖细细嘱咐了一番,白云暖听后凝眉点了点头。
张易辰道:“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试试了。”
夫妻俩商定好之后,白云暖便喊来真娘替自己更衣装扮,让小厮备了马车往尚书府而去。
到了尚书府,姜女少不得愁云惨雾拉着白云暖哭诉一番,白云暖安抚道:“我去看看表弟吧!”
入了恋奴的卧室,满室都是青草药味儿,白云暖蹙了蹙眉头,再看恋奴呆坐在床上,仿佛早就与那药味儿融为一体了。
见到白云暖来了,恋奴的目光亮了亮,却又立即垂头丧气的。
白云暖自己在床前的圆椅上坐了,道:“表弟近来可觉身子好些了么?”
“这烂躯壳还不如就此彻底毁去,也省得在人世要做那么多违心的事情。”恋奴懊丧道。
“表弟何出此言哪?表弟年纪轻轻如若一病不起,你置生你养你的父母于何地?这些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挣得了功名,汗水不也白费了吗?”
恋奴摇头,执拗道:“我十年寒窗原也不为做官。”
“那是为何?”
恋奴看着白云暖绝美的容颜,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自己如若说出是为她的话来,指定把她吓着,于是他只能颓丧道:“表姐,你不明白。”
“好了好了,表弟的心思表弟不肯说,表姐又如何明白呢?表姐今日到这里,一来为了看你,二来吧王爷从宫里带回一个消息,我特地来告诉表弟,也不知对表弟来说是高兴的事还是不高兴的事。”
恋奴一听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心里不免一惊,“何事啊?”
白云暖道:“听王爷说,皇上见表弟久病未愈,寻思着表弟的身体一定不太好,若选为驸马,恐将来亏了公主,所以皇上决定将公主另配他人,表弟与公主的婚事就此作罢。”
恋奴一听乐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抱住白云暖又跳又叫,兴奋得像个孩子。
“表姐,这是真的吗?真的吗?皇上不要我做驸马了?”
白云暖有些囧:“表弟,你就那么不愿意娶公主吗?”
恋奴一时兴奋得忘乎所以,他道:“我配不上公主,好吧?公主适合更好的。可是,表姐,你不许骗我哦!”
“骗你干嘛,你还是赶紧将药喝了,快点好起来才是正经。”白云暖将药端给恋奴,恋奴一咕噜就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对白云暖笑道:“原来心情好的时候,药都是甜的,不过表姐,只要不让我娶公主,我的病就好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白云暖是满怀惊讶的心绪回到了雍王府,张易辰问她:“恋奴的反应如何?”
她道:“病体恐怕不日便可痊愈了。”
“这么说,本王的计策奏效了?”
白云暖点头。
张易辰又狐疑道:“只是这恋奴如此表现也实在让人费解呀!”
白云暖道:“无论如何表弟病体康愈是最紧要的,其他等他病好再说吧!”
恋奴的病很快便好了,不几日就又带着婉婉到雍王府串门来了。恋奴到雍王府那一日,宫里肖太妃传了旨意出来,请白云暖带着孩子们一起入宫团聚,传旨的太监还特意交代了白云暖:“太妃嘱咐请王妃带着状元公一同入宫赴宴。”
这令白云暖又是吃惊不已,不知道肖太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色/诱
白云暖问张易辰:“母妃让我带孩子们入宫赴宴,倒好理解,可为什么要我带恋奴一同入宫啊?”
张易辰道:“因为恋奴是你表弟,又中了状元,母妃无非是想修复与你的婆媳关系,她觉得从前待亏了你,现在对你的亲戚都好点,算是补偿吧!”
白云暖还是犹疑,而恋奴因为能与白云暖多些相处的时光便答应一同入宫,道是太妃的旨意难道还能忤逆,再说是好意,一定要领受。
白云暖无奈,只得让孩子们梳妆打扮起来,然后和恋奴一起入宫去,婉婉也想入宫,奈何太妃无旨意,只能由白云暖派人送回尚书府去先。
白云暖和恋奴带着几个孩子入宫去,到了肖太妃的住处,但见太后和太皇太后也在。太皇太后座中间,太后和肖太妃分坐两边,三人一边和白云暖唠家常,一边问孩子们一些话,一边还偷偷地打量了恋奴一番,见恋奴一表人才,少年英俊,都交汇了下眼色,满意地点了头。
恋奴的表现自然是乖巧温顺,真可谓是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太皇太后赐座,恋奴便恭谨地坐了。
太皇太后问道:“听说状元公前些日子身子违和,如今可大好了?”
恋奴拱手道:“回太皇太后,下官身子已痊愈,并无大碍了。”
太皇太后微笑颔首:“看出来了,脸色红润。暮光有神,的确是无大碍了,年轻人嘛。不似我们老太婆,身子骨硬朗着呢,能有什么大病啊!”
“太皇太后看起来年轻得很,哪里是什么老太婆啊!”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指着恋奴对白云暖道:“你看这状元公嘴巴甜得紧。”
“不然也不能骗了咱静依公主魂不守舍的。”肖太妃接口。
太后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我那个孙女儿的确是红鸾星动了。”
见几个长辈又说到了静依公主,恋奴老大不自在。
白云暖便岔开话题道:“不知道母妃今日要请孩子们吃些什么呢!别说孩子们了。就连阿暖为了母妃这一顿也是一早就开始饿了。”
肖太妃笑道:“瞧你都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这般小孩子气。”
于是传上宴来,众人入席。
宴席即将开始的时候。皇后竟然领着静依公主来了。恋奴只觉一个身穿红衣、娇柔妩媚的少女走了进来,并不知道那就是静依公主。
太皇太后向静依公主伸出手去,笑眯眯道:“静依,过来。到太祖母这边来。”
太后对太皇太后使了个眼色。太皇太后立即笑盈盈道:“静依,还是你母后坐我旁边来好了,你坐到状元公身边去吧!”
恋奴的心里一“咯噔”。原来她就是静依。静依已经袅袅娜娜地坐到了恋奴身边的空位上,恋奴顿感浑身不适,额头也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恋奴是第一次见静依,而静依却是之前琼林宴上就已经偷窥过恋奴的容貌,所以此刻越发娇羞,垂着头。脸上泛着红晕,很是娇俏可人。
恋奴老大不自在着。转念一想,诶,表姐不是说过皇上已经打消了要招他为驸马的念头了吗?所以他还纠结什么呢!
于是,放松了些,对静依投过来的羞涩的目光回了个落落大方的笑。
恋奴的笑如一朵花悄无声息地绽放,情窦初开的静依公主更加沦/陷了。
宴席开始,太皇太后和太后们的谈话越发是有意撮合,这令恋奴如坐针毡,白云暖见他不时用袖子擦汗,正想递过自己的帕子去,静依公主却抢先了一步。
恋奴看着静依公主伸过来的手帕,不由一怔。
太皇太后识趣道:“状元公是热吗?这殿内确实闷热了些,静依啊,你陪着状元公出去御花园里散散步吧,外头有风,能凉快些。”
太皇太后下了旨,恋奴可拒绝不得,只得和静依一起起身向太皇太后、太后、肖太妃以及皇后辞别。
二人一走,太皇太后立即对白云暖道:“阿暖,你看,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太后和皇后亦是笑眯眯的,白云暖不忍拂了大家的兴致,只能讪笑着点了头。“郎才女貌,的确是配的。”
※
御花园里,风景绰约。
静依垂着头,含羞带怯地在恋奴身边走着,他们身后跟着一长队的太监和宫女,恋奴觉得从没有过的压抑,他直觉得那些个奴才全都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对静依道:“下官有些话想和公主说,可是那些个奴才跟着,怕他们听了去,取笑于咱们,所以公主能不能移步,单独与我说几句话?”
静依受宠若惊,自然是点头应允,回身对太后宫女们道:“你站得远一点,本公主和状元公有话要说。”
太监宫女们立即站定了脚步,不再做跟屁虫。
静依眼里秋水荡漾地看着恋奴,恋奴有些无奈,道:“走吧!”于是恋奴前头大步走着,静依后头快步追着。恋奴的步伐太大,静依追得急了,裙角一绊,人便向前栽去,恋奴急忙扶住了她。
第一次肌肤之亲,静依又喜又羞,脸上红得如晚霞浸染。
恋奴领着静依走到了一棵芙蓉花树下,看着静依一副含羞带怯堕入情网的样子,恋奴便很是烦躁,他道:“公主,上回下官生病,多谢公主送来的汤药,劳公主亲自为下官熬药,下官实在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静依低垂着头,手一直绞着衣角,虽是羞涩之态。嘴里却是语出惊人:“感激什么呢?既然你病体已经康复,以身相许便是了。”
恋奴“啊”了一声,几乎惊跌下巴。
静依第一次勇敢地抬起头。面对着恋奴,勇敢道:“父皇说过,等你病体康复就会颁旨,招你为驸马,为我们两个赐婚的。”
恋奴咽了咽口水:“皇上不是说下官年轻体弱,不适合再做驸马的人选了吗?”
“本公主喜欢你,父皇哪有不依的道理?”静依说着一扭身就跑走了。恋奴一时心绪沉浮。
回到宴席上的恋奴一直闷闷不乐,直忍耐着等到可以出宫。
在出宫的马车上,恋奴问白云暖:“表姐。你不是说皇上不会再招我为驸马了吗?可是今天这宴席……”
白云暖亦是觉得自己被利用了,闷闷道:“你和静依公主出去,她都和你说些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把事情都挑明了呗!这下可无处躲藏了。”
“既然无处躲藏,表弟切不可再装病了。恐皇上知道你有意推诿假意装病。届时治你哥欺君之罪。”
恋奴执拗道:“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他赐我一死。”
“你死事小,你父母你兄长怎么办?”
恋奴不语了。
接下来,皇帝颁布了圣旨,正式赐婚,并定于二月后完婚,恋奴躲藏不得逃跑不得,真正是郁闷得要死。
*
章思颖在雍王府的柴房里帮了半个月的忙。不禁有些懊悔,她好歹一千金小姐。放着养尊处优嚣张跋扈的日子不过,竟到雍王府来干这下等人的活,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门夹坏了。如今是手也粗糙了,脸色也蜡黄了,就这样一副姿容如何能钓得到堂堂雍王爷呢?
章思颖也曾偷偷跑去窥探过白云暖几次。数年不见,白云暖竟姿色丝毫不减当年,甚至还多了份为人妻母的风韵,把个章思颖懊丧得药吐血。
趁人不注意时,章思颖会跑去偷一件白云暖的贴身衣物,回到自己的屋子用剪刀死命地剪,又用针线缝成个布偶人,上面写了白云暖的生辰八字,夜深人静之时便拿出来诅咒一番,并用针死戳布偶人的心窝子。
白云暖的生辰八字还是从前章乃春欲追求白云暖时打听来的。
章思颖用针戳那布偶时,眼前总会出现幻觉,仿佛那针戳的不是布偶的心窝子,而是白云暖的心窝子。白云暖被她戳得疼得在地上直打滚,那时候她的唇边就会现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可是次日,她再在暗处偷窥白云暖时白云暖依然好好的,毫发无伤。
章思颖不禁慨叹,自己毕竟只是凡人,不会妖术,她唯一能打击白云暖的也只有伤其丈夫孩子这一条了。那几个爵爷和柔善公主无论白日还是黑夜身边都是仆从成群,她哪有下手的机会?思来想去,还是诱惑张易辰这一条还有一丝可行性。
一日,忽见侯伯勇不知何事经过了后院,章思颖忙从柴房里跑出去,热情地和侯伯勇打招呼。
“侯大爷——”
章思颖猛然窜到侯伯勇跟前,侯伯勇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只觉眼前的女子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是哪儿见过的。
章思颖脸上拼命堆着笑容,点头哈腰道:“侯大爷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是颖如啊,侯大爷和王爷救过奴婢的命。那一日王爷的马车从宫里回王府,碰见奴婢的少夫人要将奴婢去填海……”
侯伯勇这才想起来,他笑着道:“你在王府住得可还习惯?几日不见,你清瘦了不少。”
章思颖在心里翻白眼,吃的是粗茶淡饭,干的是粗使之活,能不见瘦吗?
“习惯习惯,我住得习惯。”章思颖面上却是笑容可掬的。
“哦,那就好。”侯伯勇说着就要走,章思颖忙往他跟前一跪。
侯伯勇道:“颖如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章思颖假意哭道:“侯大爷,奴婢有天大的冤屈要向王爷申诉,还请侯大爷带奴婢去见王爷。”
侯伯勇犯难道:“天大的冤屈?”
章思颖点头:“是关于奴婢身世的,奴婢要替奴婢无辜死去的父母兄长申冤!”
侯伯勇蹙了眉。却对章思颖的话不带任何怀疑的色彩。
“既有冤屈,找王爷替你作主是自然的,只是王爷现在在安品园陪王妃……”
章思颖忙道:“奴婢曾经说过安品园奴婢是断不会去的。而且王爷和侯大爷将奴婢带回王府,王妃并不知情,所以为了不给王爷和侯大爷增添麻烦,还是请侯大爷将奴婢的话转告王爷,让王爷得便之时到柴房找奴婢。奴婢真的有天大的冤枉要王爷替奴婢作主。”
侯伯勇沉吟了一番,道:“好吧!”
两日后,张易辰果真到柴房找章思颖。章思颖正在柴房劈柴。张易辰进去时只觉空气中有一种异香甚是好闻,多闻了几口之后,人便有些燥热。
张易辰不知道此香是薰衣草的香。章思颖将薰衣草磨出汁水滴在柴堆上,用扇子扇开,飘散到空气中。薰衣草的香气有催情的作用,张易辰闻了几口当然便感觉身子燥热了。
章思颖见张易辰来了。急忙上前。张易辰却冲她摆摆手道:“颖如姑娘,本王今天人有些不舒服,改日再来听你的冤屈。”
张易辰说着,慌不择路地离开了柴房。
看着张易辰急速离去的背影,章思颖不免跺脚。到嘴的肥肉竟就这样给飞了?让她如何甘心?
张易辰回到安品园,白云暖正在园子里给一株芙蓉浇水,张易辰疾步上前拽了她的手便往屋里去。白云暖一吓,水瓢落在了水桶里。溅起了些许水花。
“王爷,你怎么了?”白云暖被张易辰拽着进了里间。见他面颊灼红,目光也是血红的,嘴唇更是红得滴血,不由吃了一惊。
张易辰却不容她问,一低头,唇便覆上了她的唇,将她整个儿压到了床上……
张易辰纵/欲过后沉沉睡了过去,看着他恬静如孩童的面容,白云暖有些哭笑不得。今日的张易辰总觉得哪里有些异样,竟觉如狼似虎一般。
*
这夜,章思颖在床上辗转难眠,又坐起身,就着蜡烛将那只布偶从床底下拽了出来,用针将它刺了个面目全非。仍然不解气,又拿出剪刀来,将那布偶的手脚脑袋全都剪了下来,再用剪刀戳了戳,戳了个稀巴烂。
章思颖将那些七零八碎的破布条一股脑扔到了地上去,可是想大喊一声发泄一下,又怕别人听到,只能做出呐喊的姿势却是无声无息的。
折腾累了,她一头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花板,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再对比白云暖的,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平衡。
“白云暖,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章思颖恨恨地念叨。可是张易辰不肯上钩,她色诱不成又该如何是好呢?
次日,章思颖又在柴房里劈柴,张易辰再次来了。
“颖如姑娘,昨日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本王重新来了,你有何冤屈就说吧!”张易辰和蔼的,好心地微笑着。
章思颖先是拿了把椅子给他坐,又端了碗茶给张易辰喝,道:“王爷辛苦了,这天热,柴房密不透风的,王爷先喝口茶,奴婢再向王爷慢慢说道。”
张易辰不疑有他,接了章思颖的茶象征性地喝了几口。因他一向善待下人,所以心里思忖着如果此时不喝章思颖的茶,恐她自卑多想,于是也就喝了。
章思颖见张易辰喝了她的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那茶里加了安眠之药。此药是她求了王府里的太医,说自己夜不能寐而让太医给他开的。当然,她少不得要牺牲自己的色相,让那老太医占一点便宜。
章思颖一边跪在张易辰跟前,一边拿眼偷瞧张易辰,果见张易辰还未问她话便已哈欠连连。
章思颖假意劝道:“王爷是累着了吗?奴婢的冤屈横竖也这么多年了,不急在一时,王爷还是回去歇息先吧!等改日有空了再来。”
张易辰实在是困得紧,刚起身便栽倒到了地上。
看着地上一滩烂泥的张易辰,章思颖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先将那碗茶消尸灭迹,继而快速解了张易辰的衣带,袒露出他的胸口,再剥了他的裤子,对着张易辰矫健的身材很是垂涎欲滴了一番。
章思颖没有昏头,她明白她此番到底要做些什么。于是快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然后躺到了张易辰怀里。只要晚饭时,厨娘们要烧饭做菜到柴房拿柴火便会看到这一幕,张易辰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章思颖打着她的如意算盘,竟在张易辰怀里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章思颖被重重的摇晃推醒了,耳边还听道“王爷、王爷”的呼唤声。是侯伯勇!管他是谁,有人看见她被张易辰睡了就成。
章思颖睁开眼睛时,见张易辰还在睡着,她灵机一动,立时大声哭闹起来,孰料侯伯勇一下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别吵!”
章思颖不懂侯伯勇什么意思了,她向门口望去,但见侯伯勇已经反锁了柴房的门。
侯伯勇将地上章思颖的衣服扔给章思颖,便继续摇晃张易辰,张易辰终于被叫醒了,他坐起身看见抱着衣服却并不肯穿上的赤身裸/体的章思颖一头雾水,再低头一看自己亦是衣衫不整,赶紧起身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自己的衣裤。
张易辰背对着章思颖,有些慌乱地问道:“颖如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章思颖寻思着自己该如何措词才好。
侯伯勇已经催促她:“颖如姑娘,你快点将衣服穿上先吧!”
章思颖这才将衣服穿了,张易辰问侯伯勇:“到底怎么回事啊?”
“奴才见王爷到了柴房许久也没有出来,所以就进来一看,孰料就看到了……”侯伯勇面红耳赤说不下去了。
张易辰仔细回想自己到柴房的一幕,依稀记得章思颖端了一碗茶给她喝,他回头,目光犀利地看着章思颖,道:“颖如姑娘,你设计本王?”
章思颖一愣,立即嘴角一撇哭了起来:“奴婢也不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清白已被王爷毁了,王爷反倒倒打一耙,奴婢不如一死……”
说着就往一旁墙上撞去。
“咚”的一声,章思颖撞在了墙上,内心瞬间崩溃:妈蛋,竟然不来拉她!(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离间生隙
章思颖的确撞得有些生猛了,额头肿起了一个大血包。章思颖心里一横,既然演戏,非要把戏做足了不可,她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又要往柴门上撞去,这一回侯伯勇拦住了她,她见有台阶可下,更加肆无忌惮哭闹起来。
“为什么要拦我?侯大爷,你不要拦我,让我死了干净!只有死了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没有勾/引王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章思颖 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屡次要撞墙,屡次都被侯伯勇拉了下来。
张易辰烦躁地喝道:“够了!”
章思颖猛然顿住了,她睁着婆娑的泪眼看着张易辰,心里对张易辰接下来的决定想入非非着。因为张易辰认为自己睡了她,势必会为她负责,接下来应该是向白云暖摊牌然后纳她为妾了吧?
章思颖正在心里欢笑着,猛听到张易辰冷冷说:“你离开王府吧!”
“啊?”章思颖的神色僵了僵。
张易辰道:“事已至此,你不能再留在王府内了。”
“可是奴婢离开王府亦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全个名声。”
“本王会给你一笔银子,你远走他乡吧!”张易辰说着不再看章思颖,径自开了柴房的门离去了。
柴房内剩了侯伯勇和章思颖二人。
章思颖对侯伯勇哭求道:“侯大爷,你帮我求求王爷别赶我走。离了王府,颖如只有死路一条了。”
侯伯勇道:“王爷说了给你一笔银子,你还想要怎样?王妃虽然温柔大方。可是王爷深爱王妃,他怎么会允许任何别的女子来伤害王妃,而你做下的事情已经深深地伤害了王妃。王爷让你出府是在保护你,是在留你一条性命呢!你不知道这王府里除了王妃之外的其他女人都不得善终。”
侯伯勇说着便也离了柴房。
侯伯勇的话震慑了章思颖,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很是忐忑了一夜。次日,侯伯勇来了,带了两千两银子。道:“你拿着这些银子赶紧走吧!我已为你准备好了马车,可以送你出城。出了京城,你随便寻一个地方落脚。找个好人嫁了吧!昨日之事万勿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小心你小命不保!”
章思颖就这样被遣送出了雍王府,侯伯勇安排好的马车一直将她送出了上京,京郊。车夫问她:“小姐。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章思颖坐在马车上,已经郁闷了半天,此时见车夫问她,便没好气回道:“回京。”
车夫道:“不行啊,小姐,侯大爷交代了让我把你送出京城的。”
章思颖没好气,从包裹里拿出二十两银子,递到车夫跟前道:“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上京。侯大爷的嘱咐你已经完成了,现在你该听本小姐的。”
车夫见有利可赚。便咬了咬唇答应了。
“先送本小姐去悦来客栈。”
章思颖在悦来客栈包了半年的房费还没满,自然是要重新去入住的。到了悦来客栈,不成想碧香竟还守在那里,见到章思颖回来又惊又怕。
章思颖先是打骂了她一通,道:“你个小贱人,那一日对本小姐可是下手真狠!”
碧香一边躲闪一边道:“那还不是小姐你让碧香配合着你演戏吗?”
章思颖想想也是,便住了手,让碧香伺候自己好好吃了一顿饭,大鱼大肉,大快朵颐,在王府里住了这半月可把她馋坏了。
她问碧香道:“你这个奴才还蛮有忠心的嘛!本小姐还以为你指定逃之夭夭了。”
碧香道:“奴婢倒是想逃,可是奴婢没有钱哪,能逃到哪里去?还不如在这里等小姐回来。”
章思颖拍拍一旁的包袱,道:“不用担心银子,这里有的是银子。”
*
张易辰连日来闷闷不乐,不停回想那一日在柴房的场景,心里寻思着他到底有没有碰了章思颖,自己可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呀!可是醒来时看见自己和章思颖都衣裳不整,光想想就足以让他心塞的。
白云暖见张易辰连日心情不振,便关切地问他:“王爷最近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疑难之事?可否说来与阿暖听听,阿暖也好为你排忧解难?”
张易辰心想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不会烦乱,一旦知道徒增烦恼,于是道:“并没有什么事。”
于是章思颖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大家便都等着恋奴和静依公主的婚事,宫里为了静依公主和恋奴的婚事很是筹备了一段时间,公主府在上京最繁华的地段,建造得也是富丽堂皇。因为静依公主是皇帝和皇后最宠爱的女儿,这座公主府建造之时便是煞费苦心。共有五进,房舍六十余间,有大门、过厅、大厅和内院,门前有大照壁,宅院东部是假山和水池。姜女和杨勤封曾偷偷去公主府内游览过,惊诧得一塌糊涂,比尚书府要大上许多,和雍王府差不多的规模了。
姜女道:“没想到咱们这两个儿子竟都有着这样泼天的福气,享受了这样的荣华富贵。”
杨勤封道:“荣华似烟,富贵似云,只要他们夫妻恩爱,比什么都强。”
“我原本不想让恋奴去攀这些富贵人家的女儿的,像沐飞一般生出了孙女也得给刘家姓,幸好皇帝的孩子多,不要咱们恋奴入赘个,公主虽然富贵却是嫁入咱们杨家,以后生出的孙子也跟咱们家姓,这我的心就放下了。”
姜女啰里啰嗦,杨勤封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瞧你担心的。皇帝要一个外孙跟他姓干嘛?”
姜女哈哈大笑,心里是十分开心的。
*
章思颖一直在悦来客栈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她便访上京名医,费重金去寻访浑水摸鱼的方子,她希望服下一剂药之后能让她再寻常不过的脉搏呈现出喜脉的状态。
寻常女性的脉比较沉。一般要用力把下去才能感觉到脉搏的跳跃,而喜脉则是轻轻地把,便可以感觉到很调皮的跳跃,就是所谓滑脉,就若珠子在碗里转动一般,也叫如盘走珠。
章思颖在上京城内寻访了一个多月方才找到一个江湖术士说是有法子让寻常脉象变成喜脉。章思颖用高价向他买了那味草药,其实那术士不过是钻了一个空子。女子来经事或欲来经事时,脉象和喜脉相近,而他卖给章思颖的草药不过是催经的五菱草罢了。
章思颖也不傻。先是付了定金,吃了术士的一剂药草去找其他郎中把脉,道是喜脉了方才付了余钱,买了几副五菱草回去。
约摸着过了一个多月。可以暗结珠胎的时候。章思颖便梳妆打扮到雍王府去喊冤了。
彼时,张易辰又下朝归来,到了雍王府门口,一下马车便愣住了。只见章思颖素白着脸跪在雍王府门前的台阶上。
侯伯勇也是脸色一沉,急上前道:“颖如姑娘,你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
章思颖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容,假装无辜道:“奴婢原也是要远走高飞,不肯拖累王爷的。孰料奴婢竟然……”
“竟然什么?”
章思颖假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侯伯庸惊愕道:“你……你怀孕了?”
章思颖点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张易辰,张易辰站在那里,如一根寒冰玄铁,脸上是乌云密布。
章思颖哭道:“奴婢贱命,死不足惜,可是奴婢怀的是王爷的骨肉,王爷的骨肉总是不低贱的,奴婢怎能不经过王爷同意就结果了这孩子的性命,王爷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知道这个孩子的生死,也有权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
张易辰始终咬着唇,不发一言。侯伯勇为难地看着张易辰,小心提醒道:“王爷……”
张易辰呼了一口气,冷冷道:“你待要如何?”
章思颖见张易辰终于和自己说话忙不迭道:“奴婢贱命死不足惜,可是王爷,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总是你的亲骨肉,还请王爷高抬贵手,能够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只要王爷让奴婢生下这个孩子,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奴婢一定以死谢罪,绝不拖累王爷。”章思颖说着就在地上磕头,额头碰着石板地面,“咚咚咚”作响,很快额头便见红了。
张易辰烦躁地向侯伯勇抬了抬下巴,侯伯勇便去拉住章思颖道:“颖如姑娘,你何必如此?”
章思颖停了动作仍旧跪在地上呜呜哭着。
张易辰手捏成拳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道:“将她带上马车,寻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先。”
侯伯勇得令,拉了章思颖上了马车,张易辰独自入了王府。
安品园内,早有丫鬟将王府大门外发生的事情报告了白云暖,道是:“有一个姑娘哭哭啼啼来找王爷,说是怀了王爷的骨肉,王爷让侯大爷将那姑娘送走了。王爷还让侯大爷寻一家客栈,将那姑娘安顿下来先。”
小报告将白云暖的心湖一下就搅乱了。
姑娘,骨肉?难道张易辰竟也瞒着她在外头胡作非为?白云暖自然是不愿相信的。可是联系起这段时间以来张易辰的心事重重,白云暖又有些怀疑了。或许张易辰并不是自愿的,而是受人陷害,惹下了这祸端?那姑娘如果没有与张易辰有过肌肤之亲,又怎敢上王府让张易辰认下肚子里的骨肉?而张易辰没有严惩她,而是让侯伯勇将她带去客栈安顿起来先,其间定有猫腻。
白云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与张易辰又是如何认识的。正万千思绪纷纷扰扰着,张易辰恰巧回了安品园。
白云暖假装不知道此事,依旧好茶好饭地看待张易辰。张易辰闷闷不乐,白云暖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饭后。张易辰照例要午睡,白云暖也照例陪着他一起上了床。哪里能睡得着呢?却要做出睡得黑甜的样子。睡下不久,张易辰便起身了。先是推了推她,白云暖假意推不醒。张易辰便蹑手蹑脚下床更衣,然后出去,并将门带上。
白云暖睁开了眼睛,听见门外张易辰嘱咐丫鬟们的声音:“王妃睡了,别吵醒她,本王有事出去一趟。”
如画道:“要是王妃醒来问起王爷的下落。奴婢该如何说呢?”
张易辰道:“就说宫里来旨,本王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
“是!”
继而便是张易辰远去的脚步声。
白云暖的心有一点点凉下去。
她快速起身穿好了衣服。
于是,张易辰的马车前头走着。白云暖的马车后头跟着。
张易辰的马车并未去往皇宫的方向,而是经过一家大药房请了一位郎中一同上车。白云暖知道张易辰这是要带着那位郎中去验证那位女子怀孕的真假。她的心越发沉入谷底,如果没有过肌肤之亲,焉需要叫个郎中去把喜脉呀?
只可惜白云暖的马车终于在街市上将张易辰的马车跟丢了。于是她只能闷闷不乐地回了雍王府。
*
侯伯勇将章思颖安顿在了一家客栈里。便去接张易辰。一并接来的还有郎中。
章思颖无不配合地将自己的手腕伸给那个郎中,志得意满地看着那个郎中把了脉之后向张易辰报告:“这位姑娘的确身怀有孕了,根据脉象来推断已有一个来月的身孕了。”
郎中的话令张易辰脸上乌云滚滚,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如笼罩了一层黑雾,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
章思颖心里却乐开了花。小样,如果老娘多服几剂五菱草,只怕能够怀四五个月的身孕了吧?
张易辰挥挥手,侯伯勇便将老郎中送了出去。
章思颖坐在桌边。垂着头,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来:“王爷。其实你不认这个孩子,我会带着他远走高飞的,只希望王爷能够饶我们的孩子一条性命,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本王做下的事情本王自然会认,是本王的孩子,本王当然要认,可是,这个孩子确定是本王的吗?那日在柴房,本王与你是否行过周公之礼,本王丝毫没有印象……”
张易辰的话令章思颖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他与她在柴房当然没有行过周公之礼,这个孩子当然不是他张易辰的,因为她根本没有怀孕呀!可是那又怎样呢?她的目的是为了让白云暖添堵,为了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啊!
于是章思颖“噗通”跪在了张易辰跟前,涕泪俱下道:“王爷,你可以瞧不起奴婢,因为奴婢不自爱,可是你绝不能侮辱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流着王爷高贵的血统,他不是卑微的贱婢,他是王爷的孩子啊!”
张易辰被章思颖哭得心烦意乱,侯伯勇恰巧走了进来,看见章思颖正抱着张易辰的腿哭得花枝乱颤,倒也十分可怜。侯伯勇自觉尴尬,正要退出去,张易辰已经站了起来,道:“这段时间,你先照看一下颖如这边。”
侯伯勇忙低头称是。
张易辰便大力挣脱开章思颖,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夜,张易辰在外头喝得酩酊大醉回到王府。
白云暖等了他一日,却是见他被太监们架着回来,步履早已混乱,嘴里念念有词。
白云暖要从太监手里扶过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他摆着手道:“阿暖,你不要靠近我……”然后又摆着手让太监扶着他去了书房。
这一夜,张易辰在书房里睡。书房的门紧闭着,白云暖在书房门外站了许久,真娘来劝她:“王妃,回去睡吧!王爷睡一觉明日酒醒就好了。”
白云暖心情沉重,问真娘道:“这些年,我总是从王爷身上获取什么,爱和温暖都是王爷给我的,我对王爷是不是不如王爷对我那般好?”
真娘凝眉道:“王妃不要多想了,王妃做得很好,为王爷生儿育女掌管内宅,王爷落难之时,王妃还远赴兰屿,想方设法地救出王爷,王妃对王爷已经尽了一个好妻子该尽的力量……”
“可是,那个怀孕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或许是误会呢?王妃你想,王爷连钟离雪的威逼利诱都能抵抗住,没道理会做出对不起王妃的事情来啊!”
真娘分析得自然是有理,可是白云暖却还是想哭,她道:“真娘,你知道吗?今日王爷出府我去跟踪了,王爷对如画撒了谎,他并没有入宫去见皇上,而是带了一个郎中去见那个姑娘。他先是让侯伯勇将那个姑娘安顿好,又带郎中去见那个姑娘,是让他给她开安胎药吧?”
“王妃,或许这是个误会,王爷之时要让郎中确诊一下那个姑娘是否真的怀孕了……”
真娘原是好意安慰,白云暖却打断她道:“如果王爷与那个姑娘没有过肌肤之亲,还用郎中鉴定那个姑娘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吗?王爷自己就可以鉴定的呀!”
真娘无言以对了。
书房之内,张易辰躺在榻上,脑袋醉得昏昏沉沉的,听着屋外白云暖和真娘的对话,他的心陷落谷底:原来阿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这让他更加无颜面对她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状元公醉酒
张易辰酒醒之时,谯楼刚刚打罢三更鼓。
张易辰口渴得紧,头又有些疼,便起身去倒水喝,结果发现昨夜里自己反锁了书房的门,丫鬟们未能将水壶送进来,只好起身开门走了出去。欲回正房拿水喝,又怕吵着白云暖休息,谁料,刚走到正房门口,却见屋里有灯光透射出来。
阿暖竟还没睡吗?
张易辰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白云暖从榻上抬起头来,但见里间的湘妃帘下站着张易辰,他看起来面色很不好。
白云暖讶异地将书本放到了榻上,讷讷道:“王爷怎么醒了?”
“我口渴,起来找水喝,你……怎么还没睡?”张易辰见白云暖的眼睛红红的,有些肿,心里便五味杂陈,知她一定为了自己的事情哭过,且失眠。
白云暖苍白无力地笑笑:“在看宇梦新写的小说,看得入了迷就错过了睡觉时间。”
“宇梦的小说是个悲剧吧?瞧你哭得眼睛都肿了。”
白云暖正走去给张易辰倒水,猛听张易辰如此说,不由颤了颤,凄然道:“小说倒是个喜剧,只是看小说的人是个悲剧……”
白云暖将水递到张易辰手里,张易辰听了白云暖的话哪有心情喝水,握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搂入了怀中,一叠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白云暖见张易辰和自己道歉,仅余的一丝侥幸的心理也破灭了。泪水瞬间就从眼眶里蹦落下来。“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如果我做得足够好,你就不会……”
“阿暖,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的!”张易辰放开白云暖。双手重重地握住她的肩,柔肠百结道:“请你相信我,你很好……”
“可是那个姑娘连孩子都怀上了……”白云暖感到绝望,她一直以为她这一世会很完美,忠诚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幸福而完美的家。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得到了这一切。可是这一切难道只是假象吗?
张易辰看着白云暖的眼泪,痛苦而绝望道:“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个孩子。”
白云暖愣住了,她快速理清思绪。擦干了眼泪,将水重新递给张易辰,道:“王爷口渴了,先喝口水。喝了水。好好和我说说你和那个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吧!”白云暖是理智的,大敌当前,她可不能自乱阵脚。她是他的妻子,如若他是冤枉的,她理应捍卫她的家庭,如若他真的错了,那么她愿意和他一起承受罪与罚。
二人坐到了窗下榻上,张易辰将自己如何遇到章思颖的过程详述一遍。当说到柴房那段时越发懊丧。
白云暖听完张易辰的叙说,心里实在是好受多了:“王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阿暖这些呢?我是你妻子,你所有困难都应该让我替你分担的。”
张易辰涩涩道沉吟道:“我一时慌了手脚,又怕阿暖你生气伤心,所以不忍心告诉你,以为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的,谁料想颖如她怀孕了。”
白云暖道:“王爷,这个颖如姑娘是否怀孕还需考证。”
张易辰道:“我怕颖如做手脚,所以已经请了郎中替她把过脉,的确是喜脉。”
白云暖仍然怀疑道:“即便是怀孕了,也不能确定这个孩子就是王爷你的。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这个女子进入王府之后,约王爷于柴房见面的事情怎么听都怎么像是个局。王爷,事已至此,不必遮遮掩掩,不如将这个颖如姑娘请到王府里,让为妻见她一见,好判断真假。”
张易辰心里如吃了颗定心丸。
次日到客栈见了章思颖,将白云暖的话和她说了,章思颖却一口回绝了:“虽然王妃邀我入府是好意,可是我还是不能不提防着她,毕竟我与王爷有了孩子,王妃不可能对我友善,万一我轻信了她,而让她有机可趁伤了我腹中孩儿的性命可如何是好?”
张易辰阿平绝倒:“阿暖不是那样的人。”
章思颖却道:“王妃像小白兔一样单纯无害的模样是做给王爷你看的吧?我曾听侯大爷说过,王爷你前后娶过两位侧室,都不得善终,可见王妃手段之高明,奴婢贱命一条,死在她手里原不可惜,可是如今奴婢怀了王爷的孩子,是断不会冒这个险的。”
张易辰郁闷道:“那你待要怎样?”
章思颖十分果决:“王爷一直怀疑是不是奴婢拿腹中孩子讹你,所以奴婢只想把腹中孩子平安生下来,然后请权威的太医为王爷和孩子滴血验亲,好证明奴婢的清白。”
章思颖如此说,越发让张易辰胆战心惊,难道她肚里的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吗?那日在柴房他们两个的确发生了肌肤之亲了吗?
见张易辰犹疑不决,章思颖越发要吓他,道:“王爷,人活着只为争一口气,奴婢自知以奴婢的身份配不上王爷,奴婢也不想攀龙附凤。奴婢知道王妃替王爷生了那么多个小爵爷,王爷自然是看不上奴婢肚子里这个孩子,王爷只管放心,等奴婢顺利生出这个孩子,验明孩子与王爷的血亲关系,奴婢就会带着这个孩子远走高飞,绝不会打扰到王爷和王妃的安宁日子。现在也请王爷高抬贵手,不要再来逼迫奴婢了,奴婢虽然贫贱,可是奴婢亦有傲骨。”
张易辰从章思颖那儿离开之后,心情简直跌落到了谷底。
驾着马车回到王府,刚好遇到来拜访的恋奴。
恋奴才下马车,见张易辰也从马车上下来。恋奴因为和静依公主的婚事,成日闷闷不乐。而此刻竟见张易辰愁眉不展也一副倒霉催的模样,便在府门前的石阶上站定了,问道:“表姐夫看起来心情不好。是遇到了什么事了吗?”
张易辰愁眉深锁道:“你呢,不也郁郁寡欢,又是所为何事?”
恋奴自然无从说起,只是长叹一声。
张易辰忽而揽了他的肩道:“表弟心情不好,本王心情也不好,不如我们两个寻一家酒肆去,借酒消愁。不醉不归。”
恋奴沉吟了一下,果断点了头。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于是二人并坐了一辆马车去了宜家酒肆。
店小二将二人引到了楼上的包间雅座。经过通廊时,张易辰忽然想起他与白云暖的缘分就是从这宜家酒肆开始的。那时候,洛七尾扔了一条手绢,那手绢是白云暖的。手绢从包间里飞出来。从他面前飞过,被他一把接住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对恋奴道:“我和你表姐的缘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于是对店小二道:“不去别间了,就在这间雅座里吧!”
“好嘞!”店小二撩了帘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张易辰便和恋奴一起走了进去。
二人点了两壶酒,胡乱点了几样菜,二人都知道今天肯定是不醉不归了。
一拿起酒杯就做好了醉酒的架势。能不醉吗?
二人先是不说话,各自闷头喝了一壶酒。酒意上头,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表弟你因何事心情不振?”
“表姐夫又是为了何事?”
“表弟你先说。”
“好,我先说。”
两人又喊了两壶酒上来,各自斟满碰了杯,恋奴就开始说了,“王爷,你知道吗?我实在不想,实在不想……”
“不想娶静依公主对不对?”张易辰接口。
恋奴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呵呵”笑道:“表姐有交代,不能说这样的话,不然就会连累父母和我哥哥的前程。表姐是为我好,可是表姐夫你知道吗?我心里憋得慌。我可以为爹娘和兄长考虑,可为什么就没有人替我考虑考虑?静依公主虽美丽虽善良,却终究不是我心底里的那个人,为什么要把一个我不爱的女子硬塞给我呢?”
恋奴说到此,委屈得眼泛泪光。
张易辰伸过手捏捏恋奴的脸蛋道:“恋奴,你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因为我深有体会。从前我母妃就强行将她的侄女儿嫁给我,虽然她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她呀!为什么就因为她喜欢我,我就得娶她呢?爱情和婚姻不应该讲求两情相悦吗?如果当时他们肯听我的劝,悬崖勒马,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让我辜负了那个女子,又让那个女子辜负了她自己。可是这能全怪我吗?他们是不是也有责任?”
“王爷,你说得好!”恋奴举杯和张易辰碰了杯。一仰脖,二人饮尽杯中酒。
张易辰问道:“可是表弟,你不喜欢静依公主,那你喜欢谁?”
恋奴虽然酒醉,这一时刻还是有理智的,他使劲摇头道:“表姐夫不喜欢你母妃的侄女儿时,可也有喜欢的人了?”
“那时候本王还不认识你表姐,所以那时候本王还没有喜欢的人。”
“这就对了,恋奴虽然不喜欢静依哦给你关注,可恋奴也暂时没有喜欢的人。”
“以后会有的。”张易辰举起酒杯,又放下,摇头道:“不对不对,恋奴啊,表姐夫也要劝你一句,你可是要做驸马的人,你可要当心,可要管好自己,你可不能对除了静依公主以外的人动心。你虽然暂时不喜欢静依,你将来一定会喜欢的,或者说你将来是一定要喜欢的。你这一辈子只可以对静依一个人动心,明白吗?”
张易辰像长辈一样谆谆教诲,恋奴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他在心里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当你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又如何允许其他人住进来?那个人已在他心里住了十多年,她早就和他的心房、血液融为一体了,试问,他又如何能够将那个人从内心里连根除去?那个人除不去,其他人又如何住得进来?
恋奴含悲忍泪,醉眼模糊地看着张易辰,岔开了话题道:“表姐夫轮到你说你为什么不开心了。”
张易辰将一整壶的酒提了起来,张口灌了下去。恋奴也学着他的样,仰头灌了一整壶的酒,当张易辰开始讲述他的不开心的时候,恋奴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他盯着张易辰不停张合的嘴巴,然后眼前便有了重影……
宜家酒肆的掌柜将侯伯勇和恋奴的跟班请进来的时候,包间里张易辰和恋奴都已经双双醉倒。
*
恋奴一觉醒来,太阳晒屁股。
他坐起身,发现头痛欲裂,于是抱着头缓了好一会儿劲。这一缓神,昨日里发生的事情便断断续续闪现到眼前来。
“恋奴,你知道吗?我对不起你表姐,可是你相信我真的是无心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恋奴,我只是好心救了一个女子,好心收留她进王府,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她说她有冤情,我便去柴房听她申述,可是我到了柴房我喝了一碗茶我就睡过去了……”
“我一觉醒来发现我和她赤身裸/体躺在柴房里,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毫无印象,然后这女子现在说她怀了我的孩子……”
恋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昨日里的画面继续在眼前闪过,依稀记得张易辰说白云暖为这事很痛苦,彻夜难眠,眼睛都哭肿了,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不能杀了那个女子灭口,如果那个女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那个女子也是无辜的。
然后张易辰不停问他:“恋奴,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姜女让丫鬟端了洗脸水进来,碎碎念道:“状元公你可醒了?大白日的就酗酒,还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架回来的,这要是传到宫里,皇上和公主如何看你?你别忘了,你可是要做驸马的人!凡事也要注意点……”
恋奴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啥也不说就向外头冲去。
姜女急了,在后头喊:“恋奴,你这是要去哪里?你还没有洗漱呢!”
姜女气得直跺脚,可是恋奴哪里管她?直奔雍王府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傻恋奴甘背黑锅
白云暖轻手轻脚出了里间,昨日张易辰宿醉,日上三竿还没有醒来。她知道他心情苦闷,可是那个自称怀孕的女子又不肯见她。
刚走出正房的门,准备到园子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见恋奴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表姐……”恋奴充满怜悯地看着白云暖,白云暖有些愣住了。
正发怔着,不知恋奴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被恋奴一把拉着走了。
恋奴拉着白云暖,心绪复杂地走着。走到园湖旁,白云暖终于拉住了他,道:“恋奴,出了什么事?”
白云暖觉得尴尬,无论如何恋奴已长大,不再是小时候的懵懂孩童了,这样拉着她的手在王府行走,多少有些尴尬。
恋奴回头看着白云暖,见她早起还未梳妆,只一袭白裙,长发披肩,本就飘逸出尘,再加上浓黑的眼圈,微红的眼白,令她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憔悴美。只是唇毫无血色,不免让人心里一疼。
“表姐,”恋奴一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白云暖受到的委屈,心里就酸涩得厉害,眼圈也是微微一红,“你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恋奴恨自己不能为你分担。”
这一刻,白云暖觉得恋奴对她的表姐弟情谊竟然深刻至此了不由感动得一塌糊涂,这几日以来本来就心里憋屈,此刻被恋奴暖暖的一句话勾惹得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看白云暖泪如雨下,恋奴更加心疼了。他几乎有拥她入怀的冲动。可是手伸到半空却不能伸出去,他没有资格没有身份去心疼他的表姐,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心疼着她。
见恋奴那张还很稚气的面庞写满了担忧。白云暖含泪笑了起来,安抚他道:“恋奴,你都知道了?”
恋奴点头:“王爷昨日醉酒中全向我倾吐了,表姐,这一定是个阴谋,你要相信王爷,不要中了恶人的圈套。”
白云暖摇头。红愁绿惨道:“现在,连王爷自己都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个圈套,而他到底钻了这个圈套没有。”白云暖转身看湖面。晨曦中的园湖安静美好得像一块碧玉,可是她心头一团乱麻,如何有心情欣赏这美丽的景致?
看着白云暖的侧颜,美得惨绝人寰。却是那么忧伤。恋奴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
侯伯勇正在吃早餐,恋奴猛地闯了进来,他吓了一大跳。
“别吃了,带我去找她!”恋奴拉住侯伯勇的手。
侯伯勇愕然道:“状元公要找谁?”
“那个贱女人!”
※
客栈内,章思颖大条地躺在床上.店小二送了一大托盘饭菜过来,全是大鱼大肉,她起身边吃边翘起了二郎腿。正享受着味觉之乐,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章思颖停下筷子,竖起耳朵。问道:“谁?”
“侯伯勇!”门外传来侯伯勇的声音,章思颖这才放心地起身去开门。到底是有些做贼心虚,担心白云暖会派人来一不做二不休干掉自己。
章思颖打开门愣了愣,侯伯勇旁边还站了长身鹤立、俊颜蓝衣的少年。
章思颖问侯伯勇道:“侯大爷,这位是……”
恋奴不待章思颖说完,就已经上前一步,握住了章思颖的手,痴情款款道:“颖如,你太调皮了,你故意生我的气,但你也不能这么闹腾,故意搅得王爷和王妃不得安生啊!你肚子里的孩子明明是我的,你怎么能故意说这个孩子是王爷的呢?”
章思颖有些头脑不好使,结巴道:“这位公子,你……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怀了你的孩子?”
恋奴却不由章思颖争辩,一把将章思颖抱在了怀里,道:“颖如,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要和公主成亲了而生我的气,可是你也不能栽赃王爷啊!我答应你等我和公主成完亲后,我就向公主禀明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让她接纳你和你肚里的孩子,这样好不好?颖如,我们现在去找王爷和王妃把事情说清楚。”
侯伯勇看着恋奴认真的样子,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而章思颖使劲推开恋奴,骂道:“你这个疯子,你一定是白云暖派来陷害我的,我告诉你,我不会上当,我肚子里怀的就是雍王的孩子,你这个疯子快滚!”
恋奴向侯伯勇摊了摊手,道:“看来她是真的生我的气了,侯大哥,请你帮我一起将她弄到王府去,这是个误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侯伯勇真希望这是个误会,他实在不想看着张易辰心里添堵。于是对恋奴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要干什么?”见侯伯勇和恋奴同时来拉自己,章思颖不由急了,手拽着门板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嘴里胡乱喊着:“来人哪,救命啊!强抢民女啊!”
因为章思颖住在客栈里,侯伯勇常来常往,客栈里的活计见怪不怪。于是双拳难敌四手,又加上章思颖到底是女流之辈,力气当然不如男子,终于还是被拉走塞上了马车。
马车上,只有章思颖和恋奴二人,恋奴便不再像之前赔着笑脸对章思颖好言好语,而是冷若冰霜,充满敌意地看着章思颖,章思颖质问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出来多管闲事?”
“我姓杨叫恋奴,新科状元,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静依公主的准驸马爷。”恋奴淡淡答道。
章思颖一愣,竟然是状元,还是个驸马爷。
“喂,杨恋奴,你既然是状元公,又是个驸马爷,为什么要瞎掺合本姑娘的事情?”
“因为你伤害的是我最在乎的人。”恋奴唇角是一抹诡谲又阴险的笑容,令章思颖不由心下激灵灵一凛。但还是道:“我不知道我怀上雍王的孩子碍着你在乎的谁了,我只知道你在撒谎,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说我肚里的孩子是你的?”
“怎么不认识?我们于雍王府的柴房内偶遇,你诱惑我,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因为听说我要娶公主了,你生我的气,所以故意说肚里的孩子是雍王的,至于你为什么要嫁祸雍王。你是为了报复我,因为雍王既是我的表姐夫,又是我和静依公主的大媒人。你心有不甘,所以才有了这出闹剧。”
“哈!”章思颖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无赖,“我说杨恋奴。你有臆想症啊?我和你从未认识!等等。你喊张易辰为表姐夫,白云暖就是你的表姐?你是白云暖的表弟?怪不得!我要下车!”
章思颖要往马车外跑,恋奴却已经死死地拉住了她。章思颖挣脱不得,欲哭无泪,只能被强行带到了雍王府。然,白云暖并不在雍王府内,听说沉林新添贵子,她被姜女喊去一起探望沉林去了。
于是。恋奴只能将张易辰请到了大厅之上,将章思颖往大厅里一推。道:“表姐夫,恋奴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颖如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表姐夫你的,而是恋奴我的。”
“啊?”张易辰太震惊了,这唱的又是哪出啊?
章思颖已经连连摆手:“王爷,你不要听杨恋奴胡说八道,我压根不认识他。”
“不认识我,你知道我叫杨恋奴?”
章思颖愣住了,自觉上当,着急地向张易辰解释道:“王爷,我不认识状元公,真的,我没有在雍王府的柴房内勾引他,我没有因为他要娶公主而故意生他的气,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是王爷你的……”章思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恋奴道:“颖如,你确定你适才说的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章思颖愤愤地看着恋奴,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张易辰自然是不肯相信恋奴与章思颖有染,他便问恋奴道:“表弟,你大婚在即,怎么可能和颖如有染呢?你要知道你是驸马爷,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你即将迎娶公主,却与别的女子有染,这是对皇家的大不敬,要是皇上知道了此事,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张易辰的话简直让章思颖于黑暗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她噗通往地上一跪,道:“王爷,之前小女子多有得罪,实在抱歉,小女子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驸马爷的,小女子于雍王府的柴房之内与驸马爷行了周公之礼,因为不满驸马爷要迎娶公主,所以才一时赌气,说腹中的孩子是王爷你的,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女子,也请王爷能够成全我和恋奴,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章思颖心里很是兴奋,对对对,就是如此说。杨恋奴是白云暖的表弟,一旦皇帝治杨恋奴一个大不敬之罪,那么白云暖会被连坐吗?章思颖一想起这可能发生的事情便激动不已。
而恋奴惊诧地看着地上的章思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又改了口风。此时,他只想着能解白云暖和张易辰的燃眉之急,未及细想太多,便点头道:“王爷,颖如肚里的孩子的确是我的。”
张易辰眉头扭成了大疙瘩,而恋奴却已经执拗地拉起了章思颖道:“颖如,既然王爷是清白的,所有误会都已解开,你就不要待在这雍王府里头了。”
“不让我呆在雍王府里可以,如今状元公既然已经认下我肚里的孩子,是不是应该将我和孩子一起领回家去呢?”
看着章思颖邪恶的目光,恋奴的右眼皮重重地跳了跳。
*
白云暖回到雍王府时,真娘将恋奴认下章思颖肚里孩子的事情和她汇报了一遍,白云暖震惊得几乎跌破下巴。
“这不可能,恋奴这是疯了吗?”
白云暖几乎火速去了杨沐飞府上,孰料到了尚书府,听到一个更骇人的消息:恋奴带着章思颖回尚书府时恰好遇到宫里送东西给恋奴的公公,公公回去将章思颖怀了恋奴孩子的事情报告给了皇上和皇后,静依公主啼哭不止,皇上一怒之下将恋奴和章思颖都捉进了宫里。
“阿暖,这可怎么办哪?”姜女一见白云暖便哭得泪眼汪汪的,“你说恋奴那个孩子怎么那么傻啊?他经常和我说带婉婉去雍王府玩,却原来是被狐狸精给迷住了,现在那个狐狸精还怀了恋奴的孩子,皇上和皇后恼了,他们把恋奴捉走了,他们会不会要了恋奴的命啊!”
白云暖内心急不可耐,却还是要安抚姜女道:“小姨,你是恋奴的亲娘,恋奴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小姨还不清楚吗?旁人可以不信任恋奴,你是必须信任的!这其间定有误会和隐情,恋奴表弟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情的。”
白云暖想起一早恋奴就到王府找自己的情形,恋奴眼睛里的忧愁此刻清晰地闪现在她的眼前,她越发笃定恋奴是冤枉的。
“阿暖,你可要救救恋奴啊!”姜女不停地求着白云暖,
白云暖道:“小姨,你放心,我这就进宫求太皇太后去。”
白云暖和张易辰一起火速入宫求见皇上,她甚至还在马车上与张易辰商量好,实在是有口说不清的时候,就让张易辰认下章思颖肚里的孩子,确保恋奴的安全先。
宫里,张易辰和白云暖在皇后的寝宫内见到了皇上和静依公主,小公主哭得两眼核桃一般,皇后正在安慰她,见张易辰和白云暖来了,皇后难免有气,话里带刺道:“雍王妃,看看你表弟干得什么好事!”
“之前为了拒婚装病,朕已经不同他计较,因为静依喜欢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他竟然得寸进尺,还让一个婢女怀上了身孕,你们说这样的奇耻大辱朕如何能忍得?朕最最心爱的静依就能被他这样子作贱吗?”皇帝怒不可遏,静依哭得更惨烈了。
白云暖和张易辰面面相觑,忧心忡忡。
张易辰道:“皇兄,其实这是个误会,那颖如是雍王府的婢女,颖如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本王的……”
“这样的鬼话是骗三岁小孩吗?”皇帝指着张易辰的鼻子,冷嗤道:“你们护犊子不是这么个护法的,九弟,静依是你的侄女,你得帮着静依才是。”
白云暖道:“皇兄,皇嫂,能否让阿暖见恋奴一面,这其间定有误会,恋奴绝不是这样轻浮的人,阿暖以项上人头担保,静依喜欢他,你们也不想静依失望不开心的,对吧?所以让阿暖见见恋奴吧,阿暖一定能探明真相的。”
静依赶紧跑了上来道:“父皇,你就让婶婶见恋奴一面吧!静依也不相信恋奴会干这样的事情。”
白云暖看一眼小脸哭得红红的静依,心里不由慨叹:每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孩都如此可悲又可怜。(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沉冤昭雪
恋奴并未被收监,而是和章思颖一起被暂时关在皇后的寝宫里。但是二人并未关押在一起。
静依迫不及待地将白云暖送到了关押恋奴的寝殿里,白云暖拍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便径自进了寝殿。
寝殿里窗子关得很严实,光线未投射进来,又没有点灯,因而整个室内都显得很昏暗。但白云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墙角里的恋奴。他蜷缩在地上,很是可怜。
白云暖叹了口气,轻轻走了过去。到底是什么让恋奴这样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呀!傻孩子,十年寒窗苦读,难道不知道什么是欺君之罪吗?
恋奴听到了脚步声,还以为是皇帝派来的人,他将头别向一边,倔强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云暖一颤,继而走到恋奴身边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头,爱怜道:“表弟,你怎么这么傻?”
恋奴听到白云暖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悲喜交加道:“表姐,你怎么来了?”
“你是我的表弟,我最最疼爱的表弟,你摊上这样大的事情,我焉能不来?我冒死也得来啊!”
恋奴不由鼻子一酸,他拼命往外推着白云暖道:“表姐,表弟所犯是欺君之罪,你不要被我连累了,赶紧离开这里。”
“我们是亲人,如果皇帝真的要一并治罪,我又岂能逃得掉。只是表弟,你也知道这是欺君之罪。你怎么能那么傻信口胡诌,表姐断不肯相信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恋奴很是感动。为白云暖对他的信任。但是此刻他忍住了那份悲伤,含泪笑道:“表姐。只要你开心,只要能解了你的郁闷,恋奴做什么都愿意。”
白云暖没想到恋奴是为了她才去认了这桩冤枉,她急道:“恋奴,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你为什么这么傻?”
“因为……因为表姐是恋奴心中最在乎的人。”
黑暗中,白云暖看不见恋奴的神色,却听见他哽咽的声音。此刻她有些震惊又有些怀疑,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将恋奴对她的情意往儿女私情上靠。
“恋奴。这么说你与那个姑娘的确没有任何瓜葛对不对?你撒谎,不过是为了想帮助我和王爷,对不对?好,表姐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我这就找那个姑娘去,为什么前头说了自己怀的是王爷的孩子,后头又承认这个孩子是恋奴你的,她这样信口雌黄到底是何居心?”
白云暖起身出了寝殿,静依还等在寝殿外。她满含期待地看着白云暖问:“婶婶,恋奴怎么说?”
“静依,你放心,恋奴是不会背叛你的。恋奴是冤枉的,你现在赶紧带婶婶去找那位姑娘。”
静依点了头。白云暖的话让她吃了安心丸一般,她又迫不及待将白云暖送到了关押章思颖的寝殿之外。
被关在另一间寝殿里的章思颖坐立不安。走来走去,抓耳挠腮。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知道这一回她玩大了。她不禁懊恼得要死。其实她是怕死的,她只是想要报复白云暖。可是她并不想将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可是现在,囚禁在皇宫之内,面对四面墙,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苍蝇也都飞不出去,她才开始焦躁。她不禁后悔,为什么张易辰送她两千两银子时,她不溜之大吉,非要回来继续把水搅浑,结果把自己也搅了进来不得脱身。
她犯下欺君之罪,她能指望谁来救她呢?她章家不过是生意人,无权无势,有几个臭钱而已,如何与皇帝抗衡。她的哥哥她的父母这个时候只怕自保都唯恐不及,哪还有心思来救她?哥哥靠不住,父母就算有那么点骨肉情谊在,亦是有心无力。
她这一辈子几乎是一无所有了,都是自己作的。
坐在寝宫之内,看着森然的四面墙,章思颖越想越绝望,她甚至把心一横,自己横竖是一死,再难翻身了,不如在临死前拖几个人一起死,黄泉路上也能热闹些。
寝殿的门被打开了,几个宫女走了进来,章思颖从椅子上站起身,冷笑道:“去告诉你们公主,打死我也改变不了驸马爷背叛她的事实。她高高在上,贵为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男人的心,驸马爷宁可和我在柴房之内生孩子,也不愿意娶她!她只能利用她的皇帝老爹,强逼驸马爷娶她,她的脸皮实在是天下第一厚!”
章思颖一边骂着,一边在心里爽着,一边又悲哀地哭了起来。这辈子真的是完了,那就让她逞一时口舌之快好了。
章思颖还在骂娘,一个宫女上前已“啪啪”给了她两大耳刮子,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昏目眩。待她回过神来赫然发现面前站着静依公主和白云暖。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白云暖见到章思颖,比章思颖见到她要震惊千倍百倍。她以为她们的恩怨早就结束,可是没想到章思颖不仅前世作践她,调拨她和章乃春的夫妻关系,害死她唯一的儿子,逼迫她惨死病榻,这一世她还是如厉鬼一般阴魂不散。
“婶婶,你们认识?”静依问。
白云暖点了点头。
章思颖看着白云暖寒如利刃的目光,激灵灵一凛。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白云暖的目光早就在她身上剜了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气势,对白云暖冷笑道:“好,总算见到你了,一切都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不错,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张易辰的,而是驸马爷的。”
“婶婶,她说的不是真的……”静依着急地拉着白云暖的手臂摇晃。
白云暖拍拍静依的手背,示意她安静,然后并不显山露水。静静地看着章思颖,淡淡笑道:“章思颖。你确定你肚子里怀了恋奴的孩子?”
“千真万确,太医都来请过脉了。还能有假?”章思颖也志得意满,她可是服过五菱草的,才不怕太医把脉。
“那也不能确定你肚里的孩子就是恋奴的。”静依公主着急。
“那就请公主大大方方让我把肚里的孩子生出来,届时滴血验亲,不就真相大白了?”章思颖激将静依,静依毕竟是个才十来岁的少女,哪有章思颖那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只能干着急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再次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对章思颖道:“阿思。你我同出洛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在老乡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承认是你冤枉了恋奴,故意嫁祸恋奴,那么我和王爷都会向皇上求情,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可是你若执迷不悟。颠倒黑白,那么你这一生只怕是到头了。”
章思颖愤愤地看着白云暖,道:“连驸马爷自己都承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白云暖。你为什么还要替他开脱呢?到底是谁在皇家跟前颠倒黑白?”
“阿思,你当真不改口供了吗?”白云暖最后一次问道。
章思颖倔强:“我说的句句属实。”
白云暖仰天狂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掉出来。句句属实!前一世。章思颖就是这样在章乃春跟前义正词严地编排她和温鹿鸣有染,然后说自己所言“句句属实”的。一想起前世的苦。儿子的惨死,白云暖就铁了心肠。道:“好,我给过你机会了。我们两个之间是该有个彻底地了断了。”
白云暖的笑波诡云谲,令章思颖有些发毛。
静依道:“婶婶,到底要怎样才能向父皇和母后证明恋奴的清白啊?”
白云暖对静依道:“将章思颖带去见你父皇和母后吧!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恋奴。”
宫女在静依的吩咐下上前一把钳制住了章思颖,章思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升起,但还是嘴硬道:“白云暖,你这是要干嘛?你们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就要屈打成招吗?”
“章思颖,我会让得死得明明白白、心服口服的。”
宫女押着章思颖去见皇后和皇上了,静依有些担心地看着白云暖:“婶婶,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刁赖……”
“放心,婶婶有证据证明恋奴是清白的,这个女子满嘴谎话。”白云暖说着牵着静依的手一起去见皇帝和皇后。
※
当宫廷御医给章思颖把了脉,并向皇帝禀告道:“启禀皇上,此女子脉象确是喜脉。”章思颖得意地向白云暖挑了挑眉,她有五菱草护身,任她一百个太医号脉,亦只会号出喜脉。
皇帝和皇后都有些气馁,皇帝道:“朕早就让太医给她号过脉了,弟妹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白云暖不慌不忙道:“启禀皇兄皇嫂,试问一个终身不孕的女子如何又能被号出喜脉?”
皇帝和皇后都吃了一惊,而最吃惊的莫过于章思颖。她道:“白云暖,你不要血口喷人,谁终身不孕了?”
白云暖带着可悲的目光怜悯地看着章思颖,缓缓说道:“当日你和你哥哥去给你外婆奔丧,半道上遇到劫匪,无财可劫,便劫了你的色,章大小姐可曾记得此事?”
章思颖见白云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旧事重提,自然很是不悦,她还是强硬道:“那又如何?这件事情,我是受害者。”
“更大的伤害在后头,你回到章家二月后便发现身怀有孕,是你哥哥亲手喂你喝了落胎药,可惜那落胎药药力不足,导致你落胎不干净,有性命之忧,刘郎中为了保你一命,给你开了虎狼之药,你的身子终于无碍,却也终身不孕。你以为你为什么年仅三十依然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是你章家寻不到好女婿吗?当然不是,不过是因为你哥哥知道你不能生育这个缺陷,而自觉矮人一等,不肯真心替你寻婆家罢了。可笑你背负着这样天大的秘密到上京来招摇撞骗,先坑王爷,又坑驸马,真是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泼天的胆子,或许正应验了那句无知者无畏吧?”
白云暖的脸贴近了章思颖的脸,四目相对,章思颖终于跌坐到了地上去,她喃喃道:“不可能,决不可能,我不可能终身不孕的!白云暖,你在撒谎!太医都把过我的脉了,明明是喜脉……”
“章思颖,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肚子里面有没有装着孩子,旁人不知,你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
章思颖被白云暖厉声质问,越发气短了。
皇后道:“弟妹,那为何每一个太医都号出她是喜脉呢?”
白云暖道:“臣妾曾经熟读过我娘家强金阁上所藏之医书,女子要造喜脉的假象并不难,服用一种叫五菱草的催经药,经事来临之前,脉象如玉盘走珠,可以假乱真矣。”
章思颖整个人都瘫软了。旁边一宫女惊呼起来:“她身子底下有血!”
太医连忙上前查看,而后向皇帝跪禀道:“启禀皇上,那血的确是经血,请恕微臣失察之罪!”
太医磕头求饶,章思颖这才回了神,她立即在地上磕头不止,乞求道:“皇上,饶命啊!是小女子一时猪油蒙心,鬼迷心窍才会陷害驸马爷,请皇上饶恕小女子一命,小女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可是皇帝焉能饶过她?静依公主也不肯的呀!
章思颖又向白云暖求情:“阿暖,雍王妃,你说过你会看在老乡的份上向皇上求情,保我一命的。”
章思颖膝行道白云暖身边,拉着她的衣角摇晃着,张易辰已走过来,握住了白云暖的手,四目交汇,白云暖读懂了张易辰的意思。她不能总是心软,总是让恶人一次又一次骑在自己的头上,而还妄想着以德报怨。
“章思颖,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肯珍惜……”
章思颖一听白云暖说出这话来知道大势已去,整个人都软趴在地上。
静依已经欢天喜地地说道:“恋奴是被冤枉的,我这就去将他放出来!”
皇帝皇后点了头,静依公主喜气洋洋地去了。
张易辰握住白云暖的手道:“我们也去接恋奴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婉婉十六一朵花
恋奴待在寝殿里,思绪是空白的,现如今他已不想去想那么多了,肉在砧板上,听天由命吧!
门被打开了,许多天光透射进来,驱散了殿内的黑暗。
静依兴冲冲跑了进来,她的步履欢快得像一只堕入花海的蝴蝶。
“恋奴,没事了没事了,婶婶已经将那个女子的阴谋拆穿了!”
静依一阵风旋到恋奴身边,将恋奴从地上扶了起来,“没事了没事了,恋奴,我就知道你是清白的。”静依扑在恋奴怀里,令恋奴整个人都向后跌了跌。
白云暖和张易辰走进来,看到这一幕难免有些尴尬。
恋奴已经看见了白云暖,他将静依一把推开,然后局促地看着白云暖。而白云暖已经注意到恋奴这个动作,脸色微微一变。
张易辰拉着白云暖走到了恋奴跟前,他感激地拍拍恋奴的肩道:“恋奴,你这个傻孩子,你竟然为了帮我开脱而对皇上撒谎,要记住下不为例,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都让皇上不追究的。”
恋奴讷讷地点了点头,而白云暖忽然不敢看恋奴的眼睛了。
※
章思颖据说被皇帝赐了一杯毒酒,尔后便拉到了乱葬岗。白云暖不愿去关心她的消息,两个相克相杀的人自此总算再无瓜葛了。前世,以她白云暖落败告终,这一世,章思颖终于被她自己作死,白云暖不愿去幸灾乐祸,但也绝不会去悲悯同情。
皇家和杨家接下来要忙乎的是恋奴和静依公主的婚事。
大婚前夕。恋奴到雍王府找了白云暖。
“表姐是不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肯和恋奴说话了?”恋奴有些委屈。宫里回家之后,白云暖就刻意避着他。他几次到雍王府,白云暖都借故避开。
“不是。”白云暖只能硬着头皮狡辩,“你大婚在即,一定忙得很,表姐不想打扰你,再说表姐平时还要带那几个孩子,分身乏术,无法去帮你的忙……”
“都是借口!”恋奴低喊。
白云暖怕隔墙有耳,使劲朝恋奴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我的祖宗。拜托你不要嚷嚷,好吗?”
恋奴道:“你我就不能彻底敞开心扉吗?”
“唉,”白云暖叹了一口气,“表姐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而表弟即将大婚,马上就是驸马爷,表弟,你到底要表姐敞开什么心扉呀?”
恋奴孩子气道:“表姐,你就不问问恋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表姐的?”
白云暖阿平绝倒:“这有意义吗?恋奴。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恋奴咬唇不说话了,仿佛和自己生着闷气。
白云暖只好柔声道:“恋奴,表姐很感激你在章思颖的事件中不顾自己安危。那么替表姐着想,可是恋奴,今生今世表姐对你的情意只有‘辜负’二字。为了表姐好,为了你的父母家人好。也为了可怜的静依公主,你把这份不该有的感情趁早抹去吧!静依是无辜的。她身为公主,愿意下嫁给你,你就好好珍惜她吧!而且表姐现在的生活很安逸,王爷对我很好,孩子们也很好,你对表姐来说是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炮,是危险品,就当表姐求你,从今往后别再做傻事,说傻话了,好吗?”
白云暖低声下气地恳求,让恋奴心里充满了憋屈和不忍。
他咬牙道了声“好”,便闷头离去。
白云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充满了颓丧,心里也是纷乱复杂。
※
眼见着大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恋奴却是终日愁眉不展。
刘灵芝便对婉婉说:“你小叔最疼你,他最近不知为何心情不好,你去陪陪他,和他多说说话,帮他解解闷,他要是和公主成了亲就住到公主府去了,你要见他就没有向往常那样容易了。”
于是,婉婉便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恋奴。
恋奴正在尚书府的园湖旁坐着发呆。耳边厢不停回响着自己和白云暖的对话:
“表姐,你就不问问恋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表姐的?”
“这有意义吗?恋奴,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恋奴将头埋在两膝之间,痛苦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不可能,就因为我们相差了八岁吗?因为相差八岁,所以当你谈婚论嫁时,恋奴还只是个孩子,当你生儿育女时,恋奴才刚刚长大,恋奴永远追不上你的人生,连远远地安静地一旁观望的机会都不给我,因为恋奴也要谈婚论嫁也要生儿育女,我已经暗恋了你十年,为什么静依公主要来打扰我的梦,走进并破坏我已经习惯了十年的爱情?”
恋奴越说越痛苦,猛不丁被婉婉从身后拍了一下,他整个人都惊跳起来。
恋奴的激烈反应婉婉也吓了一跳:“小叔,你怎么了?你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你这个样子,会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做贼心虚?”
恋奴惊魂甫定道:“婉婉,你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你叫表姐,我还听到小叔你说爱情,”婉婉人小鬼大,笑容狡黠,“小叔,你口中的表姐是不是大表哥的娘亲?”
恋奴的脸刷一下就白了,他慌忙捂住了婉婉的嘴,嘱咐道:“婉婉不可胡说。”
“婉婉哪有胡说?是小叔你自己胡言乱语罢了。”婉婉挣开恋奴的手,倔强地昂着下巴。
恋奴心惊肉跳试探地问道:“婉婉,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全都听到了。”婉婉漫不经心地在恋奴身边坐了下来,小大人一样拍拍恋奴的肩膀道:“小叔,其实你喜欢雍王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啊!我娘说每个人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就像当初是她先喜欢了我爹,然后让我外公做主将她嫁给我爹。后来才有了我们四姐妹。所以,喜欢人一点儿都不可耻。”
才十一二岁的婉婉竟然说出如此惊涛骇浪的话来。恋奴几乎要跌破下巴,可是婉婉这番话又如此对他的味儿。他激动地抱住婉婉,喃喃道:“婉婉,你不愧是我小叔最疼爱的小侄女,你这些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小叔心坎儿里去了。”
婉婉忽而重重叹了口气:“唉!话虽然是说到了你心坎儿里,可是人却不是你心坎儿里的人哪!怎么办呢?小叔,你要娶的是静依公主,不是阿暖表姑呀!”
恋奴将手指放在唇上轻嘘了一下,道:“婉婉。答应小叔,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其他人谁也不能告诉,否则会给小叔惹来天大的麻烦。”
“小叔真正担心的是阿暖表姑吧?小叔是不想给阿暖表姑惹麻烦,对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婉婉摇着脑袋做惋惜状,恋奴虽然心情郁闷,还是忍不住笑了。
“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爱情?”
婉婉不乐意了。“我懂,我可是深深爱着我的大表哥呢!”
“张翰?”
“嗯,我和大表哥是两情相悦。”婉婉特别自信。
恋奴悻悻然道:“看出来了,怪不得每次都要让我带你去王府呢!原来……城府太深!”
婉婉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她道:“表姑答应过我,如果我和大表哥长大以后还能做到两情相悦,便让我和大表哥成亲。所以我就等着过两年做大表哥的新嫁娘。小叔。你到时候可要包大大的出嫁红包给我哦!”
恋奴真是时时刻刻被婉婉伤到,婉婉的“两情相悦”像把刀把他的心凌迟成碎片。他不甘愿地点了头。“婉婉,你可说好了。要替小叔保密的,不许告诉你娘亲,你娘亲那个大嘴巴一定会坏事,如果你将小叔的秘密泄露出去,不但你的出嫁红包没有了,小叔还会破坏你和翰哥儿的好事!”
“啊?小叔你……城府太深!”婉婉学着先前恋奴的动作,夸张地撇了嘴。
※
恋奴和静依公主终于成亲了,静依如愿以偿,恋奴却愁眉不展。其实恋奴是担心婉婉会将他的心事泄露出去的,毕竟只是个孩子,可是婉婉却一直信守了承诺。恋奴喜欢白云暖,这个秘密被她深埋在了心底。她带着对自己和翰哥儿未来的美好憧憬,长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呀,花般的年纪,可以成亲的年纪。
婉婉每天做梦都会笑醒。
“娘亲,娘亲,是不是该去王府向表姑提亲了?”婉婉总是催促刘灵芝。刘灵芝无语道:“从来是男方向女方提亲,哪有女方去向男方提亲的道理呢?这样不矜持。”
“那娘亲看上我爹爹的时候为什么就可以不矜持了呢?我喜欢大表哥,为什么就一定要矜持呢?婉婉十六了,大表哥也十六了,如果娘亲再不替婉婉去雍王府提亲的话,表姑大概会把大表哥许配给别人了。”
刘灵芝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脸皮厚的女儿而无奈,她真想告诉她在她还是襁褓婴儿之时,她这个为娘的就向白云暖提过亲上加亲的事情了,可惜被无情地拒绝,所以让她腆着脸皮再去提亲,真有些心理障碍。但是拗不过婉婉的纠缠,刘灵芝道:“好吧,我会让你爹去找你表姑说的。”
这些年刘尚书早已退休,本着举贤不避亲的原则,又兼杨沐飞是白云暖的表弟,于是女婿便顶了老丈人的肥缺。吏部尚书一职从刘姓变成了杨姓。
杨尚书忙得很,哪有心思顾及女儿们的婚事,要不是刘灵芝提醒,他还真没发现他的大女儿婉婉一眨眼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古语说十四未嫁,其父母有罪,咱们婉婉都已经十六了。”刘灵芝抱怨。
杨沐飞道:“其实同僚中有不少人来和我提过婉婉的亲事,我一直以婉婉还小拒绝了。”
“都十六了,还小啊?”
“下官不是一时失察了嘛!”杨沐飞难得在刘灵芝跟前温婉一把,刘灵芝自然是从心里乐出来,她伸出手指一点杨沐飞额头,道:“你啊,真是个粗心的父亲。”
“我倒想要当个细心的父亲,可你也没本事替我生下儿子来,女儿横竖是泼出去的水,我有细心的必要吗?”杨沐飞一直重男轻女,这对刘灵芝来说是个一辈子的痛。
“生不出男孩能全怪我吗?你杨家没有生男孩的风水!”老尚书的千金岂肯在口舌上让人占了上风?
“你生出来的孩子又不全给我杨家姓?你刘家不也拿了两个去姓吗?你刘家风水好,倒是助你生个男孩儿出来试试!”
夫妻俩为生男生女的问题这些年没少吵,吵归吵,女儿的终身大事,刘灵芝提出来了,杨沐飞还是要去张罗的。一日趁着事务不繁忙,便让人更衣,备了轿子往雍王府而去。
恰好,王府里头白云暖不在,只有张易辰在。两个大男人坐下来,几杯酒下肚,自然是什么都好说。
张易辰将翰哥儿喊了来,杨沐飞打量着十六岁的翰哥儿,实在是出类拔萃翩翩公子,很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于是打心眼里喜欢。
“翰哥儿,你表舅欲把婉婉许配给你,你可愿意?”张易辰直截了当问。
翰哥儿打小就和婉婉两个郎有情妾有意的,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欢天喜地,可也不敢表现得明显,只是强压着内心喜悦,拱手道:“全凭爹爹和表舅做主。”
“那表舅就和你爹爹做主了,将婉婉表妹许配给你,择日便将你婉婉表妹的生辰送过来。”杨沐飞豪气地说。
翰哥儿立即跪地道谢。
杨沐飞和张易辰也很高兴。
“亲上加亲哪,王爷!”
“好事好事!”
两人一碰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杨沐飞略喝了几杯酒便回尚书府向刘灵芝回复去了,自然是炫耀了一番,“你看多简单一件好事,你非要畏首畏尾的,我一出马,婉婉的终身这不就搞定了吗?”
刘灵芝也觉得惊奇,很是称赞了杨沐飞几句。而婉婉搂着杨沐飞要亲他的脸,嘴里道:“爹爹,你真好!”
杨沐飞躲闪着道:“爹爹脸上有胡子!”
婉婉脖子一伸,翻了翻白眼道:“我都没嫌弃,你还嫌弃些什么?”于是重重在杨沐飞脸上嘬了一口。
尚书府这边是其乐融融,雍王府却是愁云惨雾,一片阴霾。
“王爷,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同阿暖商量?”白云暖白日里携着蕙娘去白振轩府上作客,晚上回到王府便听张易辰说了婉婉和翰哥儿的喜讯,登时如五雷轰顶。(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棒打鸳鸯
张易辰看着白云暖一脸震惊,不以为意道:“此乃好事,有何不可?再说就算同你商量了,难道你还会反对不成?”
“我当然要反对!”白云暖斩钉截铁。
张易辰愣住了,“阿暖,这是为何?翰哥儿和婉婉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是什么意思?”白云暖不解。
张易辰道:“翰哥儿虽不是咱俩亲生,可这么多年来,我们早已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了,你对翰哥儿甚至比对凌哥儿、予哥儿、祥哥儿还要好,难道你是真的看不出来翰哥儿也喜欢婉婉吗?”
白云暖不由一怔,她一直知道婉婉对翰哥儿有所企图,所以事事提防着她,可是她是真的忽略了翰哥儿对婉婉的态度,细细想来,翰哥儿从小对婉婉便比尚书府家其他的表妹要亲,难道这就是儿女之情了吗?
“翰哥儿喜欢婉婉?他亲口说的吗?”白云暖骇然地问。
张易辰点头:“我和沐飞都问过他了,他当着我们的面亲口承认的。”
“不行,我必须找翰哥儿谈谈去。”
就在这时,尚书府派了人过来说是送了婉婉小姐的生辰过来,白云暖道:“婉婉的庚帖先拿回去吧,婉婉和翰哥儿的婚事我不允。”
来人碰了一鼻子灰,土头土脸地溜了。张易辰责备白云暖道:“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我都已经答应沐飞了,怎么可以反悔?”
“此事必须反悔!”白云暖从没有过的笃绝。
“为什么?”张易辰郁闷。
“因为翰哥儿是我留给蕙娘的,谁都不能抢!”张易辰震惊地看着白云暖。而白云暖心意已决,就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刚走到父母房门外的蕙娘猛地停住了脚步。
※
翰哥儿还未安歇。一心想着自己和婉婉的好事将近而睡不着,在书房里写了几首抒发胸臆的诗。流苏炖了银耳莲子羹送过来,道:“小爵爷,吃点心了,吃了点心好睡觉。”
翰哥儿特别听话地将一碗银耳莲子羹吃了个底朝天,流苏惊喜道:“小爵爷,你可从来没有如此听话过。”
翰哥儿喜气洋洋,搂了流苏道:“流苏,我长大了嘛!”
流苏被翰哥儿孩子气地搂着,近乎岔气。她拍着翰哥儿的背,笑道:“是,流苏当然知道,流苏陪了小爵爷十六年了啊。流苏是看着小爵爷一点一点长大的,看你现在这样出息,流苏可高兴了,王爷和王妃终是没有辜负你娘的托付,把你培养得真好。你娘可以含笑九泉了。”
流苏笑着笑着就落泪了。
翰哥儿抓住流苏问:“流苏,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关于我娘的事情,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只说过她是病死的,她病死了不应该把我托付给我爹吗?为什么托付给了爹爹和娘亲?”
流苏脸色微变。她岔开话题道:“翰哥儿,死者已矣,你只要过好你自己现在的生活。好好孝顺王爷和王妃就对了。”
“可是我爹呢?我娘死了,我爹呢?”翰哥儿开始执拗地问流苏。
流苏只能扯谎道:“也死了。和你娘一样都病死了。”
翰哥儿悻悻然的,其实从未见过父母的面。在王府的生活又是养尊处优,十分惬意,翰哥儿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并未有多少留恋,提起父母的死讯亦只是在心湖泛起一点点涟漪罢了。生育之恩伟大,养育之恩更甚。
翰哥儿挽着流苏的手,道:“流苏,你说得对,我的父母都死了,可能他们和我这个孩子无缘吧!爹爹和娘亲养育我成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孝顺他们,报答他们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流苏很是欣慰。她陪了翰哥儿十六年,她对翰哥儿的感情何尝不是如对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她一生未嫁,从花季少女之时就照顾翰哥儿在襁褓之中,她对翰哥儿的感情一点儿都不亚于白云暖和张易辰。无论如何,只要翰哥儿高兴,她就满足了。
“流苏,你知道吗?今天我爹和表舅已经做了主,将婉婉表妹许配给我了,我高兴得昏了头,还来不及向你汇报呢!”翰哥儿亲昵地将头依偎在流苏的肩上。
流苏摸摸翰哥儿的头,道:“小爵爷高兴就好,流苏啊,早就听府里人说了,流苏在这里祝福小爵爷早日洞房花烛,早日生下贵子。”
翰哥儿不好意思了,急道:“流苏……”
流苏哈哈大笑,“瞧你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脸红呢!”
翰哥儿矫情道:“不知道爹爹和娘亲会给我和婉婉的婚事定下什么日子……”
流苏道:“奴婢教小爵爷一个方法,可以最快和婉婉小姐喜结连理。”
翰哥儿迫不及待道:“什么方法?什么方法?”
流苏神秘一笑:“马上做个好梦!”流苏说着,端了托盘闪了出去。
翰哥儿这才回神,原来流苏是逗他呢!
“流苏……”翰哥儿哭笑不得,可是流苏已经消失无踪。
翰哥儿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傻笑着,门外传来叩门声,翰哥儿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喃喃自语道:“流苏,你是不是又要回来取笑我?”
门开了,蕙娘顶着一身月色站在门外。
“哥哥……”蕙娘看起来一脸紧张。
翰哥儿赶紧拉了蕙娘进屋,道:“蕙娘,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蕙娘进了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道:“哥哥,我渴……”
翰哥儿立即倒了桌上的水给她喝,一边心疼道:“慢点喝,别呛着。”一边又道:“蕙娘。你这么晚来找哥哥,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讨水喝啊?”
蕙娘喝了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着翰哥儿。道:“娘亲不同意你和婉婉表姐的婚事。”
“啊?”翰哥儿吃了一惊,“怎么可能?爹爹和表舅都答应了啊!”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府里头,爹和娘亲,哪一个说的话才算数。”
“爹爹主外,娘亲主内,王府里头的确爹爹什么事情都听娘亲的。”
“所以,你和婉婉表姐的婚事可曾经过娘亲同意了?”
翰哥儿摇了摇头,“娘亲白日里不是去舅舅家做客了吗?”
“所以说啊,爹和表舅答应的不算数。娘亲不同意你和婉婉表姐的婚事。”
“为什么啊?”翰哥儿着急了,蕙娘是不会撒谎的,她深夜来告,一定是千真万确的。
“因为……”蕙娘再次拿起桌上的碗喝了口水,道,“因为娘亲说你是留给我的!”
※
月色如水银一般流淌在王府的每个角落里。
翰哥儿牵着蕙娘的手,二人猫着腰,小心地穿过花园,蹑手蹑脚走到白云暖和张易辰的屋外。二人蹲在窗下,小声嘀咕着。
翰哥儿道:“你确定要陪我一起去找爹娘说清楚吗?”
蕙娘点头,月色中她的眸子如星子一般雪亮亮的,“难道哥哥你不想娶婉婉表姐。而要娶我吗?”
翰哥儿立即摇头:“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妹,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中。你就是我最最疼爱的妹妹,哥哥怎么能娶妹妹呢!”
“所以我陪你来向爹爹和娘亲求情。人多力量大,娘亲最疼我。她一定不会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我就说我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你只是我的哥哥,不能做我的夫婿……”
翰哥儿看着蕙娘乖巧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道:“蕙娘,要是没有婉婉,我一定会娶你的。”
蕙娘噘了嘴:“大哥,你胡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做退而求其次里的次,我又不比婉婉差,是因为我的确不喜欢你嘛!”
“啊?你不喜欢我这个哥哥啊?我可是很喜欢你这个妹妹呢!”
蕙娘绝倒了,她道:“哥哥,你又糊涂了,我只是不喜欢你做我的夫婿,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做我的大哥的,你对我最好了。”
翰哥儿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可是蕙娘,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做你的夫婿呀?”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婉婉表姐了嘛!”蕙娘指指翰哥儿的心口。
翰哥儿耸了耸肩,嘿嘿地笑,摸着头不好意思道:“蕙娘,你看,我都被你带来的消息给吓傻了。”
蕙娘拍拍翰哥儿的头,道:“理解理解,因为关心所以才乱了分寸嘛!”
就在这时,正房的门忽然开了,沉闷的开门声令蕙娘和翰哥儿都吓了一大跳,一束灯光从门口射了过来,蕙娘惊呼道:“爹,娘——”
张易辰拿着烛台,和白云暖一起向两个蹲墙根儿的孩子走了过来,翰哥儿立即拉着蕙娘站了起来。
张易辰凝眉道:“翰哥儿,蕙娘,你们两个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觉,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白云暖见是翰哥儿和蕙娘一起,心里便没有那么大火气,用手肘捅了捅张易辰,自己则温柔地对两个孩子道:“你们两个这么晚蹲在这里,可是有事找爹爹和娘亲?”
蕙娘和翰哥儿立即点头:“嗯嗯嗯!”
这时真娘和如画如风都端着蜡烛过来了。
“王爷王妃,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们都下去睡吧!”
白云暖说着,将蕙娘和翰哥儿带进了自己屋里。
※
门外,真娘、如画和如风哪里谁得着,都巴巴地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到点什么,可是屋内一片寂静。
真娘问:“听到说什么了吗?”
如画如风摇了摇头。
屋内,一灯莹然,张易辰、白云暖上坐,翰哥儿和蕙娘跪在了二人跟前。
“娘,听说你不同意我和婉婉的婚事。”
蕙娘给了翰哥儿一个鼓励的眼神,翰哥儿终于鼓起勇气面对白云暖。
“谁说的?”张易辰想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原本打算今夜好好劝劝白云暖的,可是没想到两个孩子这么快就来了。
“我亲耳听到的,”蕙娘替翰哥儿作证,“娘亲,你说大哥是留给蕙娘的。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白云暖想既然都这样了,不如就把话说开了吧,于是她道:“没错,蕙娘没有听错,翰哥儿,你和婉婉的婚事,娘亲的确不同意。”
张易辰道:“阿暖,再想想吧!”
“没什么好想的了,其实,翰哥儿,关于你的婚事,娘亲已经考虑了十几年,在你和婉婉还小的时候,娘亲就已经明确告诉过你表舅母,你俩不合适,我绝不会同意你俩的婚事!”
见白云暖口气坚定,翰哥儿和蕙娘同时急道:“为什么啊?”
“不要问为什么,反正我不同意就是了。婚姻大事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古往今来人之常伦,翰哥儿你虽我亲生,可是这么多年,娘亲待你就若亲生的一样,所以你的婚事我自然做得了主。”
翰哥儿委屈,却又说不出话来。
蕙娘心疼地看着翰哥儿伤心欲绝地低垂着头,便对白云暖求情道:“娘,你不同意大哥和婉婉表姐的婚事,是不是因为蕙娘?”
白云暖看着女儿的目光充满了温柔与怜惜,她道:“蕙娘,你告诉娘亲翰哥儿人好不好?”
蕙娘点头:“好!”
“翰哥儿对你好不好?”
“大哥对蕙娘再好不过了。”
“那蕙娘喜不喜欢翰哥儿?”
“喜欢。”
“这就是了。”
蕙娘立即着急道:“可是蕙娘对大哥是兄妹之间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白云暖道:“男女之间只要不是生厌,就都能做夫妻,更何况你和翰哥儿还有兄妹之间的喜欢做基础,娘亲相信你们两个成亲之后一定会美满幸福的。”
蕙娘一时无言以对,翰哥儿默默对白云暖磕了个头,道:“太晚了,儿子不打扰爹爹和娘亲休息了。”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翰哥儿抹着眼泪默默走出去的背影,张易辰愁闷道:“阿暖,你看看你……”
“娘亲,我知道你疼我,可是大哥心里喜欢的人不是蕙娘,是婉婉表姐啊!蕙娘有蕙娘的骄傲,娘亲这样,让蕙娘在大哥面前情何以堪哪!”蕙娘说着也向白云暖和张易辰磕了个头,起身追翰哥儿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纷纷扰扰
真娘、如画、如风正在门外听着声息,门突然开了,翰哥儿满脸泪痕地出现在门口,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旋即,蕙娘也走了出来。
“大哥——”蕙娘喊了翰哥儿一声。
翰哥儿却不理她,径自走了。
“大哥……”蕙娘喃喃念叨着,看着翰哥儿疾步离去的背影,心里烦闷到了极点。
※
屋内,张易辰和白云暖并排坐在榻上,良久都没有说话。
张易辰的耳边反复回响着白云暖对蕙娘和翰哥儿说的话:“男女之间只要不是生厌,就都能做夫妻……”
“阿暖……”
张易辰刚开了个口,白云暖就打断了他,她厉声道:“王爷,你不要试图说服我,翰哥儿的婚事我心意已决,他和婉婉绝对不行,他必须和蕙娘成亲。”
见张易辰沉默着没有搭腔,白云暖觉得自己过分了,便放柔了声音道:“王爷,你是不是觉得阿暖太专制了,阿暖只是爱女心切,王爷一定不会忘在蕙娘如今看起来幸福完满的人生之下藏着怎样一个隐患。夕双、晴歌,这些对蕙娘来说是怎样的毒瘤和伤害。王爷,我不放心将蕙娘交给任何人,但是翰哥儿不同,翰哥儿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翰哥儿就像我的亲生孩子,翰哥儿对蕙娘疼爱有加,所以翰哥儿会对蕙娘好的。只有翰哥儿才不会在意蕙娘的**有没有落红,因为翰哥儿是和蕙娘一起长大的,他知道咱们的蕙娘是什么样的女孩。可是别人不同,我不能保证别的男子他不会质疑咱们蕙娘的冰清玉洁……”
白云暖侧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易辰,张易辰一脸哀默。他吞了吞口水,用粗嘎的声音说道:“阿暖,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嫁给我是因为爱我吗?”
白云暖一颤。
张易辰落寞地笑了笑:“你说男女之间只要不生厌便都能做夫妻,你当初嫁我之时是不是因为那是我的强求,是先皇的圣旨,而并不是因为爱。这些年来,我们夫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充满了相敬如宾的意味,却也只是相敬如宾,少了些爱的激情,其实你对我的好,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丈夫,无论你这辈子嫁给谁,她都能甘心情愿做他的良妻,这个他并不一定就限于我,对吗?”
白云暖第一次听张易辰说这样冗长矛盾复杂的话出来。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而张易辰看着白云暖的迟疑,笑容更加虚弱。他起身,径自走回里间去睡觉了。
白云暖一个人坐在榻上,有些无语。有些哭笑不得。今夜的父与子都很反常。
※
雍王府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不能安眠,而尚书府更是无眠之夜。送婉婉庚帖的人回到尚书府传达了白云暖的原话,刘灵芝气到不行。她奚落杨沐飞道:“尚书大人,你不是说你一出马便轻松搞定了吗?你的王妃表妹这又是闹哪出啊?敢情她护国公夫人就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瞧不起咱们尚书府是领他们张家的皇粮了?什么东西!我刘灵芝的女儿还愁嫁不成,要这样被她嫌弃?”
杨沐飞不悦道:“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就嚷嚷个什么?就你这做派,哪像什么大家闺秀出身了?”
刘灵芝更加气恼:“合着你不帮自己妻女,还帮着外人了?”
“阿暖不是外人,她是我表妹!”
刘灵芝翻了翻白眼,“哟!听你这口气,你们表兄妹之前感情好得就像一家人似的?那你怎么就没有娶了她做一家人呢?瞧你这护犊子似的护着她的样子,就让我看不惯!”
杨沐飞知道刘灵芝从小被老岳丈捧在手心里骄纵惯了,一向没什么礼貌修养,但听刘灵芝说出这一番话,越发没边没际,不禁气到不行。他指着刘灵芝的鼻子,骂道:“瞧你都浑说些什么?”
“我若是浑说,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只怕是被我说中了,你才做贼心虚狗急跳墙吧!”
夫妻俩互不相让,生生吵了起来,婉婉跑进来呵斥道:“你们两个还有没有为人父母的样子了?就是这样做榜样给我们看的吗?”
刘灵芝不愤道:“婉婉,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奇葩表姑妈又拒绝了你和翰哥儿的婚事了。”
婉婉道:“我都已经知道了。爹不是说了吗?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等爹明日去雍王府找表姑问清楚了再说吧,娘你又何必动气?”
杨沐飞指指婉婉再指指刘灵芝,道:“你看看人家姑娘都比你懂事成熟。”
“她懂事成熟还不是我生的?如果我不懂事不成熟焉能生出她这般懂事成熟来?”刘灵芝自负得很。
杨沐飞拱拱手,道:“我服了你,甘拜下风,论脸皮的确是没人比夫人你厚的了。”
杨沐飞懒得再和刘灵芝啰嗦,自去草草睡了,留下刘灵芝郁闷不平,婉婉劝道:“娘,我还不激动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刘灵芝抚着起伏的胸口,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个秘密压在心里很久了,我一直觉得你爹爹对你表姑态度暧/昧,每次去雍王府,你没瞧见你爹看你表姑的眼神,直勾勾、色迷迷的。”
婉婉不禁笑起来:“娘,你这是因为太在乎爹爹才草木皆兵了,爹爹对表姑绝不会有别样心思的,这点,婉婉打包票。”
对白云暖有别样心思的人是恋奴。
这个秘密压在婉婉心里也好多年了。
※
次日,张易辰起身时,见白云暖已经洗漱完毕,若妙言菩萨一般端坐在窗前榻上。
张易辰想起昨夜自己对白云暖说的那些过火的话,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没话找话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白云暖微微一笑:“今日王府里一定会很热闹,我得早点起来准备接待。”
果不其然。早饭时,丫鬟便来禀报说:“尚书府杨大人来访。”
白云暖不动声色道:“请。”
丫鬟去了。白云暖搁了碗筷问张易辰道:“王爷和我一起去见表哥吧!”
张易辰不情愿:“这件事我说了也不算数啊,所以我还是不掺合了。省得尴尬。”
白云暖也不相劝,起身净手拭嘴,径自去了客厅。
丫鬟领着杨沐飞到客厅时,白云暖已经候在了那里。
杨沐飞侧坐,白云暖让丫鬟上了茶,二人便说开了。
“阿暖,你到底是什么用意啊?婉婉真的很喜欢翰哥儿……”杨沐飞搁下茶盏,凝眉对白云暖说道。
白云暖歉然地看着杨沐飞,道:“表哥。你能理解阿暖一次吗?你爱女心切,阿暖也爱女心切啊!”
“表妹的意思是……”
“不错,我要将蕙娘许配给翰哥儿。”
“可他们是兄妹……”
“没有血缘算不得兄妹,常人家里都有给儿子养个童养媳,我收养翰哥儿,你就当作我是给蕙娘养了个童养婿吧!”
听及此,杨沐飞大抵知道了白云暖的态度,但还是不死心道:“表妹,真的就再无商量的余地了吗?”
“表哥。君子不夺人所好……”白云暖哀恳地看着杨沐飞,杨沐飞欲言又止,终是站起来拱拱手,遗憾地告辞。
杨沐飞刚要离开王府大门。就见蕙娘气喘吁吁从园子里跑了过来。
“表舅——”
“蕙娘。”杨沐飞此刻看蕙娘再不能像以往那样充满疼溺的眼神。
蕙娘见杨沐飞脸色不郁,不禁歉然道:“表舅,你回去和婉婉表姐说我会好好劝服我娘的。让婉婉表姐不要心急,有道是好事多磨。大哥心里只有婉婉表姐一人,蕙娘是不会和婉婉表姐抢心头所好的。”
杨沐飞讶然地看着蕙娘。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说出如此懂事明理的话出来。他拍拍蕙娘的肩道:“蕙娘,我替你婉婉表姐谢谢你了,你知道你婉婉表姐在你大哥的事情上实在是有些一根筋,今生今世她是非他不嫁的。”
蕙娘点头:“也请表舅替我转告婉婉表姐,我大哥今生今世也是非她不娶的。”
杨沐飞振作了精神,笑着和蕙娘作别。
一直看着杨沐飞的身影消失在王府大门口,蕙娘才折回身子。一转身,便见翰哥儿从树荫底下走了出来,“大哥……”
“妹妹,谢谢你。”翰哥儿动容地看着蕙娘。
蕙娘拉起了翰哥儿的手,娇羞笑道:“大哥不生蕙娘的气了吗?”
“娘亲的决定,和蕙娘你无关,所以昨天晚上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蕙娘这才安下心来:“只要大哥以后不要不理我就行。”
“怎么会?你是我最爱的妹妹啊!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那以后娶了婉婉表姐,大哥也不能不理蕙娘。”
“自然。”
兄妹俩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密无间。
白云暖和张易辰站在窗下,看着安品园的园门口,翰哥儿和蕙娘手挽手走了进来,翰哥儿一直将蕙娘送到了她的屋子才挥手告别。
白云暖侧头对张易辰道:“王爷这下该放心了吧?”
张易辰摇头:“我只担心阿暖你是盲目乐观,到头来恐酿出什么祸事。”
白云暖见张易辰说出泼冷水的话,自然是不高兴,抿唇不语了。
※
书室里,温鹿鸣静静地站在一排书架前。他正在一本一本整理着书架上的书。满室书香浸染着他,令他整个人都和书香浑然一体了。
蕙娘站在门口,看着温鹿鸣,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每次看见先生这样悄无声息的背影,她的心就会痛。
苹姨已经去世多年,温先生却始终不愿意再续弦。蕙娘知道,他对苹姨充满了愧疚,他用一生的孤独来祭奠死去的妻子,这是对死者的致敬,却是对自己的惩罚。
温鹿鸣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脱了线的书,想寻针线来重新订一下,一转身便见蕙娘站在书室门口。阳光落满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映衬得晶光闪闪的,宛若天使。
无数次,温鹿鸣都会产生错觉。他一回头,看见的不是蕙娘,而是阿暖。依稀仿佛,阿暖也是这样十三四岁的年纪。他初见她时,她就是这般大,豆蔻芳华,清高又带些自负,对他很不友善。他们之间的友谊经历很长很长的磨合,她从对他误会重重充满敌意,到后来的信任依赖、相濡以沫,这个过程是漫长而艰辛的。或许上天觉得阿暖当初对他太过冷漠无情,才派了个温婉可人的小蕙娘来作为对他的补偿吧!
蕙娘对他的依赖与崇拜常让温鹿鸣感到自惭,他唯有倾尽毕生所学尽心相授,才能略略心安。
此刻,温鹿鸣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不是白云暖,而是蕙娘时,不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蕙娘,你怎么来了?”
蕙娘乖巧地上前,从温鹿鸣手里接过那本脱线的书,有些丧气地垂着头。
温鹿鸣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便关切道:“蕙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惹你伤心了?”
蕙娘摇摇头,勉强挤了个笑容道:“先生,我心情不好,你能开导开导我吗?”
温鹿鸣敛容收色,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去了园湖旁,坐在湖旁石块上,一起眺望园湖的景色。雍王府的园湖很大,湖面上有几只八角亭,就像浮在水面的水鸟。湖边,绿柳扶苏,小鸟啁啾,景色很是漂亮。
“先生,我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蕙娘的小脸写满了愁闷。
温鹿鸣道:“是因为你大哥的婚事吗?”
“先生已经知道了?”
温鹿鸣点头,“你娘是为了你好。”
“可是,那也不能自私地去破坏别人的姻缘哪!”
“蕙娘,你知道吗?姻缘这东西是命数,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娶你苹姨一样,可是我却娶了她。”
“你和苹姨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无可厚非,可是大哥的心上人却不是蕙娘。”
“我曾经的心上人也不是你苹姨,但是姻缘这东西是命中注定。”
蕙娘吃惊地看着温鹿鸣,温鹿鸣的脸上是淡淡的忧伤,就若夜晚的植物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光,分外的飘渺朦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婉婉怒闯雍王府
“先生,你的心上人是谁?”蕙娘好奇地问温鹿鸣。
温鹿鸣笑笑,当然不能作答。
“这是个秘密。”
“先生是不是还忘不了你的这个心上人?”
“初恋总是有着根深蒂固的魔力,令人无法忘却。”温鹿鸣侧头看着蕙娘,眼前的蕙娘又让他看到许多白云暖年少时候的影子。蕙娘长得像极了白云暖,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所以,我就更不能嫁给大哥了。大哥的初恋是婉婉表姐,我可不想在我嫁人后,我的丈夫心中装着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要是翰哥儿不喜欢你婉婉表姐呢?要是没有婉婉,蕙娘会答应你娘的安排,和你大哥成亲吗?”
蕙娘认真地思考起了温鹿鸣的问题,她终于摇了摇头,道:“不会。因为我的心上人不是大哥。”蕙娘说着,站起身,冲温鹿鸣腼腆地笑了笑便掉头走了。
看着蕙娘的背影,温鹿鸣轻轻皱了皱眉头。
*
婉婉在尚书府内一直等着雍王府的消息,等了将近半个月,传来的却是白云暖要替蕙娘和翰哥儿定亲的消息,她一怒之下,不顾杨沐飞阻拦就自己跑到雍王府找白云暖理论,还同杨沐飞说她自己的幸福一定要自己争取,绝不退缩,绝不懦弱。
“除了大表哥,其他人我绝不将就!”
看着婉婉毅然绝然的背影,刘灵芝急道:“老爷,你就不去把她追回来吗?难道由着她去雍王府丢人现眼吗?”
杨沐飞拦住了刘灵芝。他道:“她自己的选择她自己能够负责的,是成功还是失败看她自己的造化。但是我们不能不让她为自己努力一把。努力过了,不成。她也会少一些遗憾。”
刘灵芝慨叹道:“看婉婉对翰哥儿的心思,我这个当娘的真的心疼死了,你说那雍王妃她到底为什么不同意啊?当真就是为了将蕙娘许配给翰哥儿?蕙娘是柔善公主,品性端庄,相貌又好,怎么会愁嫁不出去呢?那张翰充其量不过一个来路不明的养子,要不是婉婉喜欢,我还真看不上他,你说雍王妃怎么就跟护宝似的藏着掖着不肯给人呢?”
“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你问她去!”
夫妻俩再次话不投机。
*
婉婉终于站到了白云暖跟前。
白云暖就像一尊妙言菩萨般端坐在那里。淡淡地看着婉婉。婉婉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气场袭来,不由瑟缩了一下。
白云暖先开口道:“今天有什么话要对表姑说的,都说了吧!因为从今往后,表姑不希望在雍王府内再看到你,张翰和蕙娘今年内就会成亲了,表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婉婉急了,她道:“表姑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表姑从前说过如果婉婉和大表哥长大以后还能心存彼此两情相悦,表姑就同意我和大表哥成亲的,可是现在我和大表哥业已长大。而且两情相悦,大表哥为什么又要棒打鸳鸯,残忍拆散我们呢?”
“此一时彼一时,这件事。就当作表姑对不起婉婉你吧!”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轻易剥夺我和大表哥一生的幸福吗?”婉婉的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和蕙娘成亲,翰哥儿也会很幸福。你爹娘有四个女儿,而我只有蕙娘一个女儿。你觉得翰哥儿是做你们尚书府的女婿强,还是做我雍王府的女婿强?蕙娘是皇上亲封的柔善公主。你是什么?”
“可是大表哥爱的人是我不是蕙娘!”婉婉喊了起来。
白云暖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到婉婉身边。反感道:“婉婉,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难道不懂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以你如此豪放的性子,就算我不将蕙娘许配给翰哥儿,也绝看不上你!你堂堂尚书府千金大小姐,何愁没有君子配你?而要巴巴地到我雍王府里来耍性子,丢你爹娘的脸面!听表姑话,适可而止,好自为之吧!”白云暖说着便要叫如画送客。
婉婉“噗通”跪在了白云暖跟前,哭道:“表姑,婉婉知道婉婉素来大咧咧,言行举止有失分寸,让表姑失望了,可是还请表姑再给婉婉一个机会吧!婉婉是真的喜欢大表哥,如果这一辈子我不能嫁给大表哥,婉婉一定会痛苦而死的,表姑……”
婉婉一边哭求,一边磕头不止。
白云暖叹口气,从地上扶起了婉婉,柔声道:“婉婉,你乖,就算你恨透了表姑,表姑也绝不会答应你和翰哥儿的婚事的!”
这时,翰哥儿跑了进来,一看哭成泪人的婉婉,额头已经磕破,渗出了血丝,不由心痛唤道:“婉婉!”
婉婉回头看见翰哥儿又惊又喜,连忙扑了上去。两个年轻的小人儿相拥一起,登时泪流满面。
白云暖冷声道:“如画如风,送婉婉小姐回尚书府!”
如画如风见白云暖一脸乌云,不敢怠慢,拉了婉婉便走,“表小姐,先回去吧!”
翰哥儿要去追,被白云暖喝止了:“翰哥儿,如果你念及这十六年来娘亲对你的养育之恩就不要踏出这扇门!”
翰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 ,心里再担心婉婉也不敢迈出安品园的屋门。
见翰哥儿站在屋内默默地抹泪,白云暖道:“你回自己屋去吧!”
翰哥儿哽咽着道了声:“是!”
翰哥儿一走,真娘便上前扶着白云暖道:“王妃这是何苦呢?为什么不告诉翰哥儿真相,他是表少爷的儿子,和婉婉小姐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血亲,如何成婚?”
白云暖摇头道:“真娘。这个真相太伤人了。如果翰哥儿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子,丽枫姐姐被沐飞表哥抛弃郁郁而终。他该如何自处?他与沐飞表哥关系亲厚,如果知道了这个秘密。势必父子反目,还不如就包藏这个真相,宁可让他来恨我。”
真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王妃,你这样替别人着想,只可惜他不能领情。”
“他还小,日后他和蕙娘成了婚,我们对他好点,他也就渐渐淡忘婉婉了。”
真娘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白云暖不愿说出真相。自己也不能让翰哥儿继续埋怨白云暖。
给翰哥儿熬了一锅点心,用食盒装好了,送到了翰哥儿的院子里。
翰哥儿郁郁寡欢,流苏正在宽慰他,真娘进来后,对流苏道:“我有话单独和小爵爷说几句,流苏你先出去。”
流苏走到门外,想想不妥,还是要转身回去。不料门却已经被真娘反锁上了,于是她便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真娘和翰哥儿的对话。
屋内,真娘对翰哥儿说道:“今日婆婆来找你,是有几句话不能不对你说。你娘不愿说。可是婆婆觉得不能再蛮你了,否则你与你娘之间恐怕就要生嫌隙了。”
翰哥儿不解地看着真娘:“婆婆想说什么?”
真娘道:“你以为你娘为什么要反对你与婉婉小姐的婚事?当真是因为自私为了柔善公主吗?”
“娘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翰哥儿也想不明白这十几年来白云暖对他关爱有加无微不至,实在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你的亲娘是如何死的吗?”
“为什么?”翰哥儿不止一次问过流苏流苏都没有明白回答他。
真娘道:“因为婉婉小姐的娘。”
翰哥儿腾地站了起来:“此话怎讲?”
因为白云暖不愿揭开那秘密。真娘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释道:“简而言之,有一样东西你娘视为珍宝。她为了这样珍宝名声俱败,清誉尽毁。背井离乡,众叛亲离,可是这样珍宝却被婉婉小姐的娘亲尚书府的刘大千金生生夺了去,你娘因此落下了心病,缠绵病榻,生下你之后便郁郁而终了。翰哥儿,你说你娘是因为刘大小姐死的,而你怎么能娶仇人的女儿做妻子呢?”
翰哥儿被真娘的话吓得连连后退,重新跌回了椅子上。
门外的流苏听得义愤填膺,她并不知道王丽枫与杨沐飞之间的瓜葛,也就无从知道真娘口中的珍宝非是东西而是杨沐飞,她只觉得郁闷不平,没想到真娘竟然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流苏只认为真娘是为了翰哥儿能心甘情愿娶蕙娘而编出这套谎言,不由心里冒火。
屋内,翰哥儿还没有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讷讷道:“婆婆,既然我和刘大小姐之间隔着害母之仇,为什么这些年娘亲却与她来往甚密,没有怨恨呢?”
真娘叹道:“翰哥儿,刘大小姐是王妃的表嫂啊!婉婉的爹是王妃的表哥啊!他们从小感情亲厚,怎么可能因为你娘的事情而形同陌路呢?你娘和王妃不过是同乡而已,并无血缘,收养你是受你娘临终所托是出于道义悲悯,可是王妃和杨大人是表兄妹,亲戚的情意又怎么可能断掉呢?”
翰哥儿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良久问道:“婉婉的娘从我娘手里抢走的那样珍宝是什么?现在何处?”
“那样珍宝原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你娘看中他而已,现在当然是在尚书府你表舅母的手中。”
真娘从翰哥儿屋里出来时,流苏站在回廊上冷冷地看着她。
真娘经过她身边时,她对真娘讥讽道:“你这一辈子为了做这雍王府的走狗也真是费尽了心机。”
真娘毫不犹豫给了流苏一巴掌,“你以为你是谁?让你留在这雍王府内十六年,不过是看你识相能做哑巴,你要是觉得这锦衣玉食的日子过腻了,我随时都能让你走人!流苏,你要搞清楚,翰哥儿能娶蕙娘,他对与雍王府来说才是真正的亲人,雍王府不缺爵爷!”
流苏心里憋屈,却也不敢再在口舌上与真娘过不去。打狗看主人面,她只是翰哥儿的奴婢,真娘却是白云暖的奴婢,这雍王府的中馈白云暖一人独大,她怎么可能斗得过真娘呢?
*
婉婉回到尚书府后又哭又闹,将自己关在房中,几日水米不进,可把刘灵芝和杨沐飞急坏了。恋奴到尚书府去,杨沐飞道:“婉婉从小就与你这个小叔亲近,她什么话都肯对你说,对你比对我这个亲爹还要依赖,你替我去好好劝劝她吧!”
恋奴到了婉婉的房间,不料婉婉却对他说:“叔叔与王妃表姑一向关系好,叔叔替婉婉去求求表姑,让她成全我和大表哥的婚事吧!婉婉是真的喜欢大表哥。”
恋奴见婉婉因为绝食整个人瘦了一圈,两只眼睛哭得肿肿的,不由心疼,他道:“只要你乖乖吃饭,叔叔就替你去雍王府求情去。”
婉婉一听有戏,马上起来吃饭。
恋奴到了雍王府,白云暖将他请到了花厅里。
恋奴道:“表姐可知恋奴此番的来意?”
白云暖淡淡笑着点头:“没想到尚书府将驸马爷都请来做说客了,我或许真的是太不近人情了吧!”
恋奴道:“表姐不是我嫂嫂说的那种人,眼高于顶目空一切,清高势利,瞧不起尚书府门第矮于雍王府……”
对于刘灵芝对自己的评价,白云暖一笑置之:“我拒绝了她的女儿,伤了尚书府的颜面,她埋汰我几句也是正常。”
“可是表姐,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到底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所有人都指责她不近人情的时候,恋奴却能想到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白云暖不由动容。
“表弟,谢谢你的理解,至于苦衷,就让我一人吞下便好。”
恋奴凝眉道:“可是婉婉那孩子做不成你雍王府的儿媳恐怕是活不下去了,她已经绝食好几天了。”
白云暖心里动容,怜惜道:“她对我雍王府的门槛倒是情有独钟。这样吧,恋奴,你回去和你哥你嫂商量一下,翰哥儿是必须娶蕙娘的,婉婉如果一心要做我雍王府的儿媳,凌哥儿她可愿意?”
恋奴大吃一惊:“表姐,你这是什么情况?养子你不肯,亲生儿子你倒肯了?凌哥儿可是你们雍王府的嫡长子啊!”
凌哥儿从花厅大步走了进来,他向白云暖一拱手,心花怒放道:“多谢娘亲成全!娘亲,你反对大哥与婉婉表姐的婚事,原来是为了凌哥儿啊!母亲大恩,儿子没齿难忘!”
白云暖苦笑道:“你休要自作多情,娘亲可不是为了你!”
恋奴一头雾水道:“这又是什么情况?凌哥儿,你也喜欢婉婉?”
凌哥儿笃定地点了点头,继而对白云暖道:“娘亲,其实你早就看出儿子对婉婉表姐的心思了对吗?娘亲你真好!”
“将婉婉许配给凌哥儿,我嫂子肯定是没意见的,而且只会心花怒放,只是婉婉和翰哥儿这两个孩子彼此心中有情,恐怕……”恋奴认真地分析。
凌哥儿摆摆手:“小表舅,你只管放心,我大哥他已经想通了。就是他让我来转告娘亲,他不会再想着娶婉婉表姐一事了,他说婚姻大事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前是他错了,没有理解娘亲的一番苦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啊?”白云暖和恋奴都有些不可置信。
“你大哥当真这么说?”白云暖问。
凌哥儿点头:“娘亲若不信,可当面去问问大哥,大哥昨夜在我房里睡的,他与我诉说了半夜心事呢!这些话的确是他亲口对儿子说的。”
翰哥儿怎么突然就开窍了?白云暖有些匪夷所思,她当然要去找翰哥儿说说清楚。(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婉婉翰哥儿反目
恋奴回到尚书府,刘灵芝和杨沐飞已经等了他多时。
刘灵芝巴巴地迎上来,急迫问道:“怎么样?婉婉和翰哥儿的婚事,雍王妃答应了吗?”
恋奴摇了摇头。
杨沐飞淡淡道:“意料之中。”
刘灵芝不忿:“我就知道她看不起我们尚书府,觉得我们尚书府配不上她护国公的府第!”
恋奴道:“大嫂,你可说错了,表姐非是看轻尚书府,而是看重尚书府。”
“看重?看重能不同意婚事吗?”刘灵芝没好气。
“表姐不同意的只是婉婉和翰哥儿的婚事,可又没说不同意婉婉做她雍王府的儿媳呀!”
“此话怎讲?”刘灵芝一头雾水。
恋奴道:“表姐说了,要是你们尚书府同意,她就让凌哥儿娶婉婉,我现在把话带到了,同不同意你们两口子自己商量吧!”
刘灵芝简直不敢相信,杨沐飞也觉得甚是惊异。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啊!凌哥儿可是雍王的嫡长子,他的爵位可比翰哥儿高,这到底怎么回事?驸马爷,你不会寻嫂子我开心吧?”
恋奴哭笑不得:“嫂子,我拿这事开玩笑做什么呀?再说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像是爱撒谎的人吗?倒是你和大哥到底同不同意这门婚事啊?我好给表姐回复去。”
“当然同意!当然同意!凌哥儿可比翰哥儿好!”刘灵芝拍掌欢笑。
杨沐飞也乐道:“这下你总不必再在家里说阿暖的坏话了吧?”
“她是我亲家了,我巴结她还来不及呢!”
杨沐飞和恋奴相视一笑,婉婉却冲了进来:“我不同意!”
*
翰哥儿数日来因为真娘告诉他的话心情纷乱。想着白云暖对自己的苦心又是感激又是动容,而自己竟然不理解她的苦心。在与婉婉的婚事上一直胡搅蛮缠,而感到万分自责。
翰哥儿茶饭不思。流苏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欲揭穿真娘的谎言却是碍于真娘的淫威而不敢造次。但看着翰哥儿为情所苦,她又于心不忍。
“小爵爷,你真的很爱婉婉小姐对吗?”流苏关心地问。
翰哥儿却道:“流苏,从今往后休再对我提这个名字了。”
流苏心想如果翰哥儿真的能忘记婉婉,而和蕙娘喜结连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婉婉却哪里肯善罢甘休?翰哥儿纵使想忘记她,她也不允许啊!从尚书府偷偷跑到了雍王府里,害怕被白云暖发现,特意乔装成小厮的模样。
流苏发现婉婉时,婉婉用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乞求流苏道:“姑姑,你别告诉别人好吗?我想大表哥,大表哥也一定想我对不对?”
流苏愁眉不展,点了点头。
“我有话要和大表哥说,姑姑,你让我见见大表哥,好不好?”
流苏想婉婉煞费苦心,为的只是喜欢翰哥儿,其情可悯。便同意了,并站在门外替他们把风。
婉婉溜进翰哥儿的书房,翰哥儿正对着书案上的书出神,时不时长吁短叹。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头也不抬道:“全都出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婉婉见翰哥儿消瘦了不少,心里一痛。疾步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了翰哥儿。翰哥儿一怔,立即知道是婉婉来了。
他背脊僵硬着,听婉婉说道:“大表哥,婉婉想死你了。”
翰哥儿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掰开了婉婉的手,转过身对婉婉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打扮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趁没人发现快点回去吧!”
婉婉愣住了:“大表哥,你看到我不高兴吗?难道你就不想看见婉婉吗?”
翰哥儿的心一痛,若是真娘没对他说出那番话之前他会很高兴,可是现在自己已然知道了真相,那怎么还可以爱慕着仇人的女儿呢?
“婉婉,我和蕙娘就要成亲了,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和我说这些话,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翰哥儿想长痛不如短痛,而听在婉婉耳朵里,却只以为他是被逼无奈。她道:“大表哥,我想到可以让我们在一起的办法了。”
婉婉说着就去解身上的衣服。
翰哥儿傻眼了,他拉住她的手,急道:“婉婉,你这是干什么呀?”
“大表哥,只要我们两个生米煮成熟饭,王妃她就不能反对了。”婉婉说着又要继续脱衣服。
“婉婉,请你自重!”翰哥儿说着,丢下婉婉,自己开门跑了出去。
流苏见翰哥儿满脸愠怒跑了出来,欲要拉他问话,又听见屋内传来婉婉的哭声,便只好先去屋里看看婉婉,但见婉婉衣裳不整地蹲坐在地上呜咽着。
见到流苏,婉婉哭道:“姑姑,大表哥他是不是变心了呀!他说他真的要娶蕙娘了,大表哥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姑姑,你说大表哥他怎么能这样啊?”
流苏替婉婉整理好衣裳,又拿帕子擦了她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叹气道:“婉婉小姐,你要知道小爵爷他是逼不得已的,王妃要他娶柔善公主,他能不答应吗?王妃可是养了他十六年的恩人哪,王妃要将亲生女儿许配给他,难道他能拒绝吗?如果拒绝,那就是知恩不图报,婉婉小姐,你知道小爵爷的为人的,他心地善良,一向孝顺,他如何能违拗王妃啊?”
“可是大表哥爱的人是我,姑姑,你是知道的,大表哥爱的人是我!”
“婉婉小姐,王妃如果要让小爵爷娶柔善公主,那么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不再爱你的,姑姑我这样说,你可明白?小爵爷不是故意对婉婉小姐你态度疏远了。而是有人挑拨离间!”
婉婉的心跌入了谷底,流苏的话再明显不过了。白云暖一定在翰哥儿面前说了什么,翰哥儿才会对她的态度如此大转弯。实在是可恨可恨!
婉婉的目光冷厉起来:你们不仁。夺我爱人,休怪我不义!
*
蕙娘正在一棵树下发呆,翰哥儿急匆匆地走过,蕙娘喊住了他:“大哥!”
翰哥儿回头,看见蕙娘,不禁有些窘迫。
蕙娘倒是落落大方地走到他跟前去,道:“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心情烦闷,到处走走。没去哪里。”翰哥儿搪塞。
蕙娘垂了头,道:“大哥真的决定和我成亲吗?”
翰哥儿“嗯”了一声。
蕙娘道:“大哥就不怕婉婉表姐伤心吗?”
“大哥也不想蕙娘伤心,娘将你许配给我,如果我拒绝,蕙娘是不是也会觉得没面子呢?”
蕙娘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她看见了翰哥儿眼里真诚的目光。
正四目相对着,婉婉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蕙娘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蕙娘傻眼了。而翰哥儿早已将蕙娘拉到了自己身后,呵斥婉婉道:“婉婉,你疯了!”
“你和她还没成亲呢!你这么快就护起她来了?她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我打她几巴掌又怎样?”
婉婉再次扬起了巴掌。翰哥儿生气地将婉婉一推,婉婉向后趔趄了几步,看着翰哥儿的目光从盛怒变成了委屈。继而以手捂着脸跑走了。
翰哥儿回身检查蕙娘脸上的伤,婉婉出手重。蕙娘脸上已经有了几个鲜红的指印。
翰哥儿眉头一拧,拉了蕙娘的手便走:“走。大哥带你抹药去。”
白云暖是要找翰哥儿好好谈谈话的,却无意中撞见了翰哥儿给蕙娘抹药的一幕。
真娘也是心中一喜,问白云暖道:“王妃要进去吗?”
白云暖摇头:“不需要进去了。”说着,便和真娘互视一眼,微笑着离去。
屋内,翰哥儿细心地给蕙娘脸上上药,蕙娘的双手来回搓了许久,终于问翰哥儿道:“大哥,你真的愿意娶蕙娘吗?”
“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吗?”翰哥儿平静地看着蕙娘。
蕙娘心里一紧,踟蹰着没有回答。
*
温鹿鸣给蕙娘上课时,发现蕙娘心不在焉的,他放下书本问蕙娘道:“你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吗?”
蕙娘仰着头,看着温鹿鸣,从小到大,先生对她来说就像天上的神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她崇拜他,喜欢他,不管再疑难的事情都请教他,所以,此刻,蕙娘颤抖着声音,迷惘地问温鹿鸣:“先生,婚姻之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是还要遵从本心呢?”
“蕙娘的本心里没有张翰,对吗?”
蕙娘道:“大哥喜欢的人不是蕙娘。”
“那蕙娘喜欢的人呢?”
蕙娘语塞了,她喜欢张翰,可是那只是兄妹之间的喜欢。她清楚地知道她不爱张翰。
“大哥说过娘亲将我许配给他,如果他拒绝,我一定会没面子。娘亲让我嫁给大哥,如果我拒绝,那大哥也会没面子。可是我们两个一辈子的幸福怎么能够只因为面子就互相将就呢?”
温鹿鸣将书交到蕙娘手里,微微一笑道:“为师明白了。我会找你娘好好谈谈的。幸福是不可以将就的,正因为我的将就,你苹姨才枉死。”
*
婉婉回到尚书府,一直将自己关了许多天,才做了个决定,她找到刘灵芝道:“娘,我答应嫁给张凌!”
刘灵芝喜出望外,“宝贝女儿,你能开窍这就对了,从今往后都是你的好日子了。”
刘灵芝哪里能想到婉婉的心思呢?婉婉对翰哥儿的执念已经根深蒂固,她想着只要她嫁入雍王府那么她便能和翰哥儿靠到最近,那样她就能天天看到他了,如果她一天见不到翰哥儿,她一定会相思而亡的。
*
温鹿鸣虽在雍王府住了多年,却是恭谨守礼,有多年未曾踏足安品园了,他突然造访,令白云暖很是惊诧,接到上厅,好茶好水看待。
温鹿鸣道:“王妃知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你真的决定将蕙娘许配给翰哥儿,没有悔改的余地了吗?”
白云暖淡淡一笑:“你是替蕙娘来做说客的吗?那孩子心地善良,是不是又认为自己拆散了翰哥儿和婉婉而于心不忍哪?”
“我的确是替蕙娘来这一趟的,但是原因你没猜对,蕙娘不是为了别人让我走这一趟,而是为了她自己。”
“我知道蕙娘和翰哥儿之间暂时还不能产生爱情,可是他们兄妹情深,而我筹谋这桩婚事看重的也正是这一点。”
白云暖抬头平静地看向温鹿鸣,他们相识十余载,早已将彼此看作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鹿鸣,你和宇梦是我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信赖的人,有时候我们三人之间的友情比任何男女之情都来得牢靠,所以有些话我对旁人讲不得,对你却是可以毫无保留的。”
温鹿鸣道:“难道在蕙娘的事情上,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白云暖深吸一口气,终于要去碰触那被她尘封十多年的回忆了,那段往事常于梦魇中出现,令她一回想便是全心一痛。
“鹿鸣,你记得娜仁高娃吗?那个蒙古国的公主,深深爱着王爷,对我和王爷的生活造成了诸多困扰。那个时候我还只有翰哥儿、凌哥儿、蕙娘三个孩子,那时候的蕙娘才几个月大,王爷好心带着我和孩子们去夕双散心,我们在夕双住了一年,却经历了最噩梦般的日子。几个月大的蕙娘被一个腌臜的乞丐给……”
白云暖咬住了唇,几乎将嘴唇咬破。
看着白云暖痛苦的样子,温鹿鸣简直不可置信,但是又不得不信。
白云暖惨然一笑,继续说道:“蕙娘的噩梦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亲手造成的,如果不是我不听真娘的劝告,对晴歌疏于防范,就不会落入晴歌苦心孤诣设置的陷阱,蕙娘便也不会遭受这样天大的创伤和羞辱。这个秘密我们瞒了十多年,蕙娘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可是蕙娘总有一天要嫁人,她总有一天要接受丈夫的质疑。蕙娘那么好,乖巧懂事,冰清玉洁,我怎么忍心让她去接受外人的质疑呢?娶她的那个人能接受不是她的错的错吗?我没有把握,我不能保证。”
“所以你选择了翰哥儿?”
“对,翰哥儿是我可以保证的!蕙娘的冰清玉洁、蕙娘的美好翰哥儿是一清二楚的,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了解彼此,所以我必须为了蕙娘自私一把!”白云暖笃定而兴奋。
温鹿鸣蹙紧了眉头。一个母亲的心多么可怜可悲可亲可敬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准新郎生疑
自从知道了蕙娘的秘密,温鹿鸣看蕙娘的目光就变了。
这样好的蕙娘,近乎完美的蕙娘却在生命开始之初就已经遭受了重创,那重创虽然被父母的爱隐瞒和包藏了起来,可是时时刻刻都可能爆发出来,而成为今后人生不幸的隐患。
翰哥儿的确是蕙娘幸福的可靠人选,白云暖的绸缪是对的。一个母亲的自私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先生也觉得我该嫁给大哥吗?”蕙娘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无辜的眼睛水汪汪的,令温鹿鸣有些自惭形秽。这样美好的一个小女孩,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叫人将她和一个腌臜的乞丐联系在一起的。
“蕙娘,你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是爱你的。”
听了温鹿鸣的劝告,蕙娘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我以为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帮我的人,可是没想到婚姻之事,先生站在了我娘一边。”
蕙娘的眼泪令温鹿鸣很是自责。可是他又如何能将夕双的秘密告诉蕙娘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唯一能希望的就是翰哥儿能给蕙娘幸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此刻伸手揩去蕙娘眼角的眼泪。
窗外站着翰哥儿,他是来找蕙娘一起去放风筝的,他做了一只特别大特别好看的风筝要送给蕙娘。从前他做过风筝送给婉婉,从今往后,婉婉便要翻篇了,蕙娘才是他人生的重点。所以以前的一切他都要放空,他要好好对蕙娘。于是他做了一只风筝。
站在书室的门口,翰哥儿脸上兴奋的表情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他看见温鹿鸣伸手给蕙娘拭去眼泪。而蕙娘竟然靠在了温鹿鸣怀里,蕙娘在哭。而温鹿鸣脸上是无尽的担心与心疼。
那一刻,翰哥儿觉得别扭。
温鹿鸣和蕙娘是师徒,可是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了。
翰哥儿提着手里的风筝有些意兴阑珊地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雍王府忙忙碌碌,人来人往,说不尽的热闹喧哗。大家都再准备着张翰和蕙娘、张凌和婉婉的婚事。白云暖和张易辰同杨沐飞、刘灵芝敲定了张凌、婉婉的婚期,和张翰、蕙娘一起。
大婚在即,两位新郎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张凌喜气洋洋,张翰却是怏怏不振。对于张翰的消极情绪大家都没往心里去,人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婉婉的事情还无法释然。
张易辰总不放心地问白云暖:“那孩子和蕙娘能行吗?”
白云暖信心满满:“你没见他最近老往书室跑吗?”
“他往书室跑做什么?”张易辰总是后知后觉。
“书室里有谁?”白云暖狡黠一笑。
“蕙娘?”
白云暖点头:“翰哥儿往书室跑。不为蕙娘,难道还是为了鹿鸣不成?”
张易辰道:“但愿他能就此放下婉婉,一心一意对蕙娘。”
白云暖安抚张易辰:“会的会的,难道蕙娘会比婉婉差吗?翰哥儿现在对蕙娘的态度不已经说明一切了吗?”
“纵使不担心翰哥儿,我也会担心婉婉,那孩子从小就有个性,性子刚烈要强,她要是还纠缠翰哥儿,届时只怕闹出什么丑闻来。”
白云暖道:“我都把我最宝贝的长子给了她了。难道还不足以弥补她的缺憾吗?那她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
张易辰总有隐隐的担心,可是听了白云暖的劝,又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翰哥儿既然日日往书室里跑,不为蕙娘。难道还为温鹿鸣吗?
白云暖都知道翰哥儿日日往书室里跑,蕙娘和温鹿鸣却不知道。
翰哥儿每次去都没有打扰他们,他只是站在窗外不起眼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蕙娘。大多时候,蕙娘只在默默地看书。温鹿鸣也在默默地看书,那安静祥和的画面和谐得让人不忍破坏。偶尔。蕙娘抬起头来,与温鹿鸣目光交汇,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各自流淌在两个人的脸上,翰哥儿门外看着,便觉有一根针细细地扎着自己的心。那样默契的笑容令他看到了许多许多超过师徒关系的暧/昧。
每一次翰哥儿都捧着被酸痛了的心狼狈地走开。
转眼,婚期越来越近了。
翰哥儿在蕙娘离开书室回安品园的路上拦住了她。
蕙娘红着脸,并不敢正眼看他。
翰哥儿道:“妹妹最近好像有意躲着我?”
蕙娘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轻得不能再轻:“我们两个马上就要成亲了,成亲之前是不能多见面的,那样不吉利。”
翰哥儿看着含羞带怯的蕙娘,心里充满了怜惜。蕙娘始终低垂着头,令他可以有恃无恐地打量她。做了十多年兄妹,他一直知道蕙娘是美的,可是此刻才发现蕙娘竟然美得如此惊心动魄,举世无双。如果不是白云暖垂爱,他一个卑微的养子何德何能娶到这样的如花美眷?
“蕙娘,你是真心要做我的新娘吗?还是碍于娘亲的命令?”对婉婉死心的翰哥儿从逼迫自己将心思放到蕙娘身上,到现在全身心地扑在蕙娘身上,他当然希望蕙娘嫁他是因为对他的爱,而不是任何外来的力量。
“哥哥,你问这些做什么?”蕙娘并不情愿回答翰哥儿的话,低着头绕过翰哥儿疾步跑走了。
看着蕙娘跑远的身影,翰哥儿自嘲地笑了笑,喃喃自语道:“蕙娘,我会好好对你。”
“看来大哥是真的移情别恋了,我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惋惜!”
身后猛然响起张凌的声音,翰哥儿吓了一大跳:“二弟,你吓到我了。”
“大哥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样胆小了?”凌哥儿很有些放荡不羁地笑着。因为是雍王府的嫡长子,张凌自小就有那么一股子傲气和不逊。
张翰听张凌言辞中多有不敬之意。便不想搭腔,张凌却紧抓不放。道:“大哥,看来你是真的将心思从婉婉身上移到蕙娘身上了。我这是要替自己和蕙娘高兴吗?”
张翰轻叹一口气,好脾气道:“二弟,人各有命,我与婉婉无缘,二弟与婉婉有缘,也希望二弟能忘记我与婉婉的过去,好好珍惜自己的缘分,善待婉婉。”
张凌道:“大哥,这是自然的。婉婉日后便是我的妻子了,我自然会善待她,也希望你能善待蕙娘,蕙娘不比婉婉的烈性子,所以还要请大哥善待蕙娘才是。”
张翰伸出手与张凌击了一下掌,二人相视一笑,算是达成共识。
*
尚书府内忙着嫁女,嫁妆是尽了全力地准备,为的是不让护国公夫妇俩看低了尚书府的门第。
亲朋好友来了一波又一波。婉婉被折腾得累死,整个人也显得狂躁。
一日,又听丫鬟来报说是有人送了送嫁礼金过来,刘灵芝让她去大厅答谢去。
婉婉倒在床上烦乱道:“不去不去。烦死了!”
丫鬟道:“是小姐的公主婶婶,小姐也不去吗?”
婉婉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心里有个使坏的声音告诉她:静依公主。她可是一定要见的。
到了大厅,刘灵芝自然是拉着婉婉陪着静依公主说了不少场面上的话。婉婉早觉得烦了,静依公主也觉得没劲。
婉婉见静依公主都想打哈欠了。便对刘灵芝道:“娘,我可不可以陪婶婶去园子里走走?”
静依公主也不想听刘灵芝啰嗦,立即顺着婉婉的话道:“好好好,嫂子,我和婉婉去园子里散散步哈!”
公主都点头了,刘灵芝能不答应吗?
于是静依公主和婉婉手挽手去了尚书府的花园里散步。
“婶婶最近和叔叔还好吗?”婉婉打量着静依公主的面色,试探道。
静依公主面色一暗,悻悻然道:“就那样?”
“怎么,叔叔对婶婶还是不冷不热吗?”
“岂止是不冷不热,压根就是冷冷的。”静依公主撅了嘴巴。因为婉婉从小和恋奴亲近,为了了解恋奴的内心,静依常和婉婉套近乎,一来二去,她二人倒也无话不谈。
“没想到叔叔和婶婶成亲这么多年了,叔叔还是如此不解风情。”
静依拉着婉婉在花园里的假山前坐了下来,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婉婉,其实啊,女人嫁人还是嫁个爱自己的比较好,以前年轻考虑问题不长远,现在是后悔不及。如果人生重新来过,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一定会选择爱我的人。嫁给一个我爱但是不爱我的人实在是太累了。”静依公主说的是大实话,要去感化恋奴的心真的是难如登天。
“婉婉,你和凌哥儿是两情相悦吗?”
婉婉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他。”
“他喜欢你吗?”
婉婉道:“从前他倒是和我表白过,可是我不喜欢他。”
“婉婉你别傻了,嫁给一个爱你的人,这是你的福气,他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好好宠爱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呀!”
静依公主的劝慰奈何婉婉正在执迷不悟中,如何能听得进去?
“婶婶,我不这样认为,之所以不能感化他,不过是因为婶婶不知道症结所在。就譬如生病就医,只要对症下药,自然药到病除。叔叔与婶婶之间夫妻不睦,不过是因为叔叔藏着心病罢了,只要知道病源,对症下药,就算是铁石心肠,亦能被感化的。”
静依公主询问地看着婉婉,婉婉朝她撅了撅嘴,似是有话要说。
静依道:“婉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又不肯告诉婶婶?”
婉婉挠了挠头,假意做出为难的样子。
静依的好奇心被钓了上来,她拉住婉婉道:“婉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肯告诉婶婶?你说你叔叔心里藏着心病,你叔叔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婉婉挣脱静依的手,道:“婶婶,话可不能乱说,叔叔外头怎么会有人呢?都告诉你叔叔是心病!心病!”
“心病?你的意思是你叔叔心里藏着个人?”
“婶婶,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婉婉毕竟是个孩子,她还拿捏不准如果告诉静依公主恋奴喜欢白云暖将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所以她只能话说一半,投石问路一番。而静依的反应已然让她害怕了。
“怪不得成亲这些年,压根儿都不正眼看我,我一高贵的公主,居然不被他放在眼里,我简直是自取其辱……”静依蓦地紧握住婉婉的手,目光血红,“婉婉,你告诉婶婶,你叔叔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婉婉立即瑟缩了:“婶婶,你问婉婉,婉婉如何知道啊!婉婉又不是叔叔肚里的蛔虫,你还是自己去问叔叔吧!”婉婉快速挣脱了静依公主,逃之夭夭。
婉婉的反应让静依更加笃定了恋奴心里有人,她冷笑着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这些年连我的手都不肯轻易碰一下,原来是心里藏着别人。成亲这么多年,要是别人,孩子早都有几个,偏生这样放着我守活寡一般!杨恋奴,你太过分了!”
静依又怒又气,不禁落了泪。
*
转眼便是成亲的日子,整个雍王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白云暖拉着蕙娘嘱咐了许多话,蕙娘娴静地坐着,听着母亲的教诲一一点头。
白云暖却仿佛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似的,真娘笑话她道:“王妃,公主她虽是嫁人,可不依然住在雍王府内吗?瞧你担心的,公主成亲前后饮食起居并无太大区别,依然是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的。”
白云暖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太紧张了。
一切繁文缛节过后,婉婉也娶进了门,两对新人终于被送入了洞房。
大红喜烛高烧,两个洞房之内的情形是完全不同的。
张翰和蕙娘羞羞答答,半推半就,红烛一吹,便是红绡帐暖,而张凌和婉婉的洞房内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喜娘和丫鬟全都已经赶了出去,爵爷春宵在即,谁敢在屋内停留碍眼?屋门被张凌反锁了,他在酒宴上喝了几杯酒,人有些亢奋,回到屋里时发现婉婉正拿着一把剪刀对着他……(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洞房初/夜
“张凌,你别过来!”
“怎么,你这是要为大哥殉情啊?”
还未脱去新娘喜服的婉婉妆容尚还明艳,比往昔更加动人。此刻,她握住剪刀的手因为张凌的步步进逼而不住发抖,身子也发抖,声音也发抖。
“我……我不捅自己,我捅你!”婉婉抬高了手里的剪子,将剪刀尖儿直接对准了张凌。
张凌哈哈大笑起来,继而耸耸肩,手一摊道:“杀人偿命,如果你谋杀亲夫,就要一命抵一命,你这不还是为了大哥殉情吗?”
张凌已经走到了婉婉跟前,用手拨开婉婉的剪子,道:“婉婉,我和你说句真话,你听我一句,你已经嫁给我了,大哥也已经娶了蕙娘了,从今往后和你过日子的人是我,你对大哥还是趁早死了那份心,免得日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尴尬!”
“张凌,你也听我一句,我嫁给你不过是权宜之计,大表哥娶蕙娘也是,我们有情人是终要成眷属的,你就成全我吧!”
“你们有情人?谁和你有情人?张翰?”张凌冷嗤了一声,“婉婉你别傻了,我娘她多疼蕙娘,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张翰能对蕙娘好,我娘她会把蕙娘许配给张翰吗?蕙娘可是我娘的心头肉啊!不对,是咱们娘。”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么?那我说明白一点,张翰他已经移情别恋了,他不爱你了,你对他来说已经翻篇了。他现在满门心思都在蕙娘身上,你就别自作多情给他添乱了。”
“不可能。你胡说!”婉婉如何肯相信张凌说的这些话。
张凌再次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要自欺欺人我也管不着,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又不是大表哥,你怎么能够猜测他的心思?”
“这些话就是张翰亲口告诉我的,婉婉,别傻了,我现在才是你的夫君。”张凌说着在婉婉身边坐了下来,伸手要去摸摸婉婉的面颊,孰料婉婉竟提起剪子一把扎在了他的手背上,登时血丝渗了出来。
“你真的拿剪子戳我!”张凌怒了。腾地起身给了婉婉一巴掌。
婉婉摔到床上去,剪子也从手上飞落,她完全没料到张凌会动手。
“你竟敢打我?”婉婉回过脸,满面怒容。
“你都拿剪子戳我了,我还对你怜香惜玉个屁啊!你敬我是你夫君,我自然对你温柔体贴,你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了。”张凌说着就扑向婉婉,二人在床上扭打起来。
婉婉毕竟是女流。张凌又喝了酒,蛮力如牛,婉婉哪里是他的对手?起初还能撕扯上几回,渐渐的。便体力不支,被张凌狠狠压在了身下。张凌因为这一剪子心里怒火正盛,从小到大暗恋婉婉却又常常不得侧目。新仇旧恨全发泄了出来。
他粗鲁地撕开婉婉的衣服,一口咬在婉婉的脖颈上。
“痛!”婉婉哭了起来。但也安静了。
张凌松了口,半抬起身子。狠狠盯着婉婉,带着威胁道:“我告诉你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是不把我当你丈夫,我也不会把你当我妻子,平日里我怎么对付身旁丫头的,我就怎么对付你,绝不怜香惜玉!”
婉婉有点瑟缩,她知道张凌说的不是假话,她只能喃喃嘟哝道:“你这个变态!”
“好,现在就让你看看本爵爷变态的样子!”张凌说着,将婉婉的两只手固定在她头上,嘴巴在她脖颈上一阵乱咬乱啃,婉婉挣扎时,他便给她两嘴巴子,直把婉婉揍得老实了,便脱了她裤子巫山云雨一番。
婉婉是初/夜,张凌又带着泄愤的意味一点都不温存,把个婉婉痛得哭爹喊娘的。
婉婉哭得越厉害,张凌便觉得越发恣意,仿佛这些年的暗恋之苦都得到了补偿。
完事了,婉婉哭累了,便蜷缩一旁睡了过去,睡至半夜又被挠醒,发现张凌的手在自己身上滑摸个不停。婉婉知道张凌的用意,为了免受皮肉之苦,这回学乖了,不再哭闹,而是由着他。张凌感觉到婉婉的顺服,便也温存了许多,不再乱咬乱啃,而是将她揽到了怀里,脖颈、香肩、酥/胸……亲吻一气,最后寻到了唇,方才温柔地吸吮起来。
这一回进入身体里时没有先头撕心裂肺的疼了,甚至还有些享受。
完事后,婉婉已经由着张凌将自己搂在怀里睡了。
次日一早,婉婉醒来时张凌已经先行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望见张凌带着一丝邪乎的笑意瞪视着自己,婉婉一吓,腾地坐起了身,坐起身又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连亵/衣都没穿,她尖叫了一声,便快速拿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
张凌也坐起了身,捋了捋头发,道:“不用遮了,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也都摸了。”
婉婉登时觉得委屈,眼里蓄满了泪意。
张凌凑到她面前,道:“我劝你木已成舟,从今往后别再胡思乱想了。”
婉婉仍旧固执地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张凌有些恼,一把拉过婉婉,将她的头摁到了床上,指着被单上一抹干枯的血迹道:“看清楚,落红啊!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所以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做我的夫人,不要胡思乱想,否则大家谁都不好看!”
婉婉死死地盯着床上的那抹落红,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
另一间新房里的两个人也正气氛诡异着。
蕙娘从梳妆台前转过身来,她已梳妆完毕,红裳新容,尤其美丽。她睁着一双美目困惑地看着床上的翰哥儿。道:“爷在找什么?”
翰哥儿盯着干净得近乎纤尘不染的被单仔细搜寻着,心里疑惑:不能够啊。为什么没有落红呢?
或许是因为被单是红色的,和落红的颜色相近。不易辨认。翰哥儿又再次定睛在被单上搜寻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
他在心里打了个结。
流苏已来叩门:“爵爷,公主,该去王爷王妃那里请安了。”
“哦,来了。”翰哥儿应了流苏一声,这才从床上起身。他对上了蕙娘询问的目光,这才局促一笑,道:“哦,没什么。我适才没找什么。”
蕙娘便也不再追问,温顺地替翰哥儿更衣洗漱,小夫妻双双去了安品园。
白云暖和张易辰端坐厅上,张翰和蕙娘抵达正房门口时,恰逢张凌也携着婉婉过来。一旁还有个丫头抱着一床被子,张凌含义深刻地看了张翰一眼,再看看一旁的婉婉,垂着头,一副谁欠了她钱的模样。张凌故意将婉婉一搂。道:“婉婉,从前他是大表哥,现在可是要改口叫妹夫咯!”
婉婉不语,目光看向别处。就像木头人一样,由着张凌唱独角戏。
张翰反倒没什么,落落大方先开口道:“二弟。二弟妹,早!”
张凌伸手阻止道:“诶。这称呼可不好,你现在是雍王府的女婿。应随蕙娘尊称我们一声‘哥哥嫂嫂’才是。”
“二哥,瞧你成了亲了,还如此小孩子气。”蕙娘替翰哥儿圆场。
门里头已经传来白云暖的声音,道:“还不进来,杵在外头聒噪些什么?”
四人这才进了屋里,齐刷刷跪在白云暖和张易辰跟前。
看着地上的两对新人,白云暖和张易辰互视一眼都流露欣慰的笑容。从昨日到今日,他们终于升格了。经历了十数年风风雨雨,总算是苦尽甘来,看到了曙光。最幸运的是,孩子们已长大,他们却尚未老去,能有什么比此刻的画面更幸福美满的呢?
双双敬过茶,领了红包,张易辰便去朝堂处理公务去了,留下白云暖与孩子们话聊。
两对新人各自坐在了侧首。
白云暖笑盈盈地问:“昨夜睡得可还好?”
“回母亲的话,儿子睡得好极了。”张凌春风得意,向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将被单抱到白云暖跟前去,真娘替白云暖看视了一下,对白云暖含笑地点了点头。白云暖便满意地笑了起来。
又询问了翰哥儿和蕙娘一些话,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做了答,白云暖便让他们各自散去了。
※
流苏从安品园领了许多白云暖犒赏的礼物回张翰和蕙娘的嘉禾苑去,途经园湖,见婉婉一个人坐在园湖旁闷闷不乐。流苏便让丫鬟带着礼物先行回嘉禾苑去,自己走到婉婉身边问道:“少夫人,你怎么一个人坐这里?”
婉婉抬头见是流苏,便更加勾起了伤心事,再看看丫鬟们走远的方向,道:“姑姑是从安品园回来吗?”
流苏点头:“王妃准备了一些礼物给公主,让我去取去。”
此时,婉婉不知道白云暖也准备了同样的礼物差人送到她的芙蓉堂去了,她只是愈发觉得白云暖偏心,恨恨道:“果真是对女儿和对媳妇两种态度,这礼物她有我没有也就罢了,凭什么我的床单要抱到安品园给她审查,蕙娘却不用?合着担心我嫁进雍王府不是完璧之身吗?这也太侮辱人了!”
流苏宽慰道:“这只是老例,每一个新婚媳妇都要如此的,少夫人别往心里去。”
流苏心想毕竟婉婉嫁了张凌,而张翰娶了蕙娘,她不愿再和婉婉有过多纠缠而徒生滋扰,便赶紧三两句话作别了婉婉径回嘉禾苑来。
回到嘉禾苑,流苏进新房里为蕙娘收拾房间,蕙娘和翰哥儿都不在,她便长了个心眼去检查新人的床单。床单很干净,什么血迹都没有。于是她抓了一个小丫头询问:“公主和爵爷的床单你们是不是换了去洗呀?”
小丫头道:“没有啊!爵爷和公主都说是昨日铺的新被单,不必一夜就洗的。”
流苏心里“咯噔”了一下。
※
婉婉回到新房,张凌躺在床上,笑道:“怎么样,出去透气,可把恶气都透光了?”
婉婉白了他一眼,径自坐到一旁椅子上。
张凌从床上爬起来,跑过去将她拉到了床上,婉婉警惕地看着他道:“你要干嘛?”
张凌邪邪地笑:“新婚燕尔,你说能干嘛?”说着就凑过嘴去要吻婉婉,婉婉嫌恶地用手挡住他的嘴。张凌不悦道:“你又不识好歹了?”
婉婉一边推他,一边向后仰着身子,嘴里道:“我且问你几句话,你老实答我,我就随你。”
张凌坐正了,道:“你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婉婉整了整衣裳,问他:“你让丫鬟抱着我们的床单去给婆婆看,是不是为了验证我嫁进来的时候是否完璧之身哪?”
张凌点头,“你出嫁前你娘不会没教过你吧?这不很正常的吗?”
“我知道正常,那为什么蕙娘就不用?为什么大表哥不让蕙娘的丫鬟也抱着他们的被单去向公公婆婆请安?”
张凌看着婉婉较真的模样,不禁好笑:“这能比吗?蕙娘从小到大在我娘眼皮子底下长大,蕙娘是什么人,我娘她会不清楚吗?还用验哪?”
“蕙娘冰清玉洁不用验证,我就必须这样被审视,你们……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婉婉越想越不服气。
张凌却不以为意:“现在不已经知道你也是冰清玉洁的了吗?你气什么呀?你叫什么劲哪?”
张凌说着又要凑过嘴来,婉婉再一次挡了回去,她道:“再问你一件事。”
张凌扫兴道:“说!”
“你为什么对于床笫之事如此熟络,你可比我还小一岁呢!”
看着婉婉憋红的小脸,张凌觉得煞是有趣,哈哈大笑起来,他道:“你们尚书府只有千金没有公子,难怪你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你爹年少的时候,你祖母就不给他房里安排几个通房丫头?”
婉婉简直欲哭无泪,没想到白云暖是这样纵容儿子的,她咬牙切齿道:“恶心,变态!”
“好了,磨磨唧唧半日,问完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
“问!”
“婆婆替你安排的,可给大表哥也一样安排了?”
张凌道:“张翰是要娶蕙娘的,我娘这个心思由来已久,你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我娘怎么可能给自己的女婿安排这些呢?”
婉婉简直气到炸,她愤愤然道:“如此双标,实在太可恶了。”
张凌却不待婉婉再磨叽,不由分说将她压到了床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吃醋
宁莫来雍王府做客,白云暖让如画如风去请蕙娘和婉婉到安品园来,向宁莫请教绣工,蕙娘来了,婉婉却没有同来,如画回复说是婉婉回娘家去了。
白云暖便也不以为意,与宁莫畅谈些宝儿娶妻生子后的日常。
蕙娘将绣好的一幅百子闹春图给宁莫指点,宁莫甚是满意,连赞蕙娘好手艺。
“王妃真是调教了个心灵手巧冰雪聪明的好女儿啊!”
白云暖自然心生欢喜,她道:“她的绣工可是你从小到大指点的,能太差吗?只是学了个你的皮毛,并不如恩姐精湛。”
宁莫叹了口气:“我从前是要赖以生计,蕙娘是雍王府千金,堂堂柔善公主,又不指着这个糊口,何须那样较劲?如今这样的火候刚刚好。这百子闹春寓意甚好,只怕王妃抱孙的日子不远了。”
蕙娘不由害羞。
宁莫小坐了一番,便说要回尚书府抱孙子去,白云暖便也不挽留,让真娘送了她出去。
宁莫走了,屋子里留下母女二人。
白云暖见蕙娘正专心刺绣,目光里不由流露了慈爱的目光。蕙娘一抬头,对上白云暖的眼睛,她道:“娘亲为何这样看着我?”
“看见我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娘亲高兴啊!”
蕙娘乖巧地笑,她依偎进白云暖的怀抱,道:“蕙娘长大了,娘亲却还是这样年轻。”
白云暖搂着女儿,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问道:“蕙娘。和娘亲说说,翰哥儿对你可好?”
蕙娘沉吟了一下点头。“好是好,只是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他会和我打打闹闹现在都不会了。”
“从前你们两小无猜,兄妹亲密,现在是夫妻,当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
蕙娘说不出自己心里那种感觉,绝不是母亲解释得这般意思,张翰对她好到近乎客气,他们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障。蕙娘把这种疏远解释成,毕竟张翰爱的人是婉婉,张翰想娶的人也是婉婉。可是嫁他的却是她蕙娘,他如何还能像从前一样一展笑颜呢?
“娘亲,蕙娘有一事不明。”蕙娘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白云暖道:“你说。”
“成婚第二日,为什么婉婉的丫鬟要抱着他们的床单来给真娘检查呢?”
白云暖哑然失笑:“每一个女子新婚之夜都会有落红,标志这她从少女真正长大成了女子。”
“落红?”蕙娘蹙起了眉头,“那为什么蕙娘没有?”
白云暖一愣,继而道:“不是每个女孩儿都有落红,女孩在长大的过程中会发生许多事情。比如跑步的幅度太大了,干了重活等等等等,都有可能失去落红,但这不代表这个女孩就不贞洁。”
看蕙娘满脸犹疑。白云暖不禁有一丝担忧:“翰哥儿有问起落红一事吗?”
“那倒没有。”
白云暖安抚蕙娘道:“翰哥儿与你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你的为人,即便没有落红。他也知道你是洁身自爱的好女孩儿。蕙娘,翰哥儿是个善良的孩子。相信娘亲,你们两个一定会幸福的。”
蕙娘不确定地点头。
※
张翰随张易辰出外办差。晚间回到嘉禾苑时,见蕙娘不在,便问流苏:“蕙娘呢?”
流苏道:“公主去安品园王妃那里了。”
张翰便又转身去安品园接蕙娘,不料,蕙娘却也不在安品园里,如画说:“公主一早儿就回嘉禾苑去了,爵爷没有遇上她吗?”
张翰有些失落,没有回答如画,默默便走了。一路走,一路心里沉浮。蕙娘能去哪里呢?蓦地,他停住了脚步,心里有一种预感。他抬头看了看天边苍茫的暮色,便遣走小厮,折转脚步往书室而去,书室里也没有蕙娘,他又不死心便去温鹿鸣的院子。果不其然,蕙娘正携着丫鬟从里头出来。
张翰的心蓦地往下一沉。
见到张翰,蕙娘有些吃惊:“爷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蕙娘一脸忧色,“温先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早不病晚不病,偏生选择在他不在王府里头的时候生病,也真是太过凑巧。
张翰心里不舒服,面上却强颜欢笑,道:“温先生怎样了?我进去看看他。”
蕙娘拦住了张翰,“温先生吃了药,刚刚睡下,你还是别去叨扰他了。”
张翰心里更加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阴沉着面色与蕙娘并肩回了嘉禾苑。
张翰推说人不舒服,未吃晚膳便上了床。蕙娘担心他自然也是吃不下,让厨房给张翰熬了开胃汤药,亲自端到了床前。
“爷,喝了这热汤,人能舒服点。”
张翰看着蕙娘一脸忧色,于心不忍,便乖乖喝了药。丫鬟说:“公主还未用晚膳呢!”
张翰便起身拉了蕙娘一起用晚膳去。
吃罢晚饭,张翰拉着蕙娘到园子里赏月,今晚的月色并不佳好,月非满月,残缺着,仿佛被谁咬了一口似的,月光也不皎洁。
与蕙娘一起坐在园子里,张翰显得心事重重。
蕙娘咽了咽口水,道:“我们成亲也有些日子了,我看得出来你一直都郁郁寡欢,不得开颜,你还是无法忘记婉婉表姐吗?”
张翰急道:“你浑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还念着婉婉呢?从前是我年轻不懂事,现在我既已娶了你,自然心里眼里就全是你一人,蕙娘,你可明白我的心吗?”
朦胧的月光下,张翰的眸子却如星子般雪亮。
蕙娘抬头,有些困惑地看着张翰:“可是你从前爱的人是婉婉,怎么可能说改变就改变呢?我知道你的为难,你不必为了怕我难过而说出口是心非的话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能明白……”
“蕙娘,”张翰打断了蕙娘的话,道,“如果我心里还挂念着婉婉,你是不是会难过?”
蕙娘一时沉默了,她垂了头,抿唇不语。
张翰执拗地拉着她的手强调:“会,还是不会。”
“我能理解……”
“我想知道确切的答案,告诉我会,还是不会。”张翰显得激动。
蕙娘抬头迎视着张翰纠结的目光,最后点了点头,道:“会。”
蕙娘原本担心张翰听到她的答案会觉得她不近人情,孰料张翰却一把抱住她,激动道:“蕙娘,这么说你是在乎我的,对吗,对吗?”
蕙娘被张翰抱得太紧,都快不能呼吸了,“爷,你抱痛我了。”
张翰这才放开她,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他将蕙娘的手包在了自己手里,柔肠百结道:“蕙娘,你会难过,我可太高兴了。”
蕙娘不由一头黑线。(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流言
张翰不似张凌那般对床笫之事早已深谙,他与蕙娘是在摸索中渐渐熟悉房中之事。二人总是一边羞涩一边好奇,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二人很是琴瑟和谐。
有了耳鬓厮磨的肉体关系,张翰更是将婉婉从心底里撂下,对蕙娘也越发温存体贴。一日与婉婉在园中不期而遇,婉婉似有千言万语,张翰竟是船过水无痕般出于礼貌性点了个头微笑了一下,便径自离去了,把个婉婉气了个半死。
回娘家对婉婉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张凌除了在那事上纠缠她之外,平时几乎与她零交流,而张翰和蕙娘却是出双入对如影随形,令她越发心情郁闷。
一日,又与张凌发生了龃龉,一怒之下又回了娘家。
杨沐飞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好常往娘家跑,恐惹你婆婆不高兴。”
刘灵芝却道:“王妃是婆婆,也是表姑,难道就念着亲戚的情分吗?同住上京,不过几步路远,常来常往自然正常。”
杨沐飞懒得理这一对母子,一甩袖便离开,图个眼不见为净。
刘灵芝也乐得杨沐飞扔下她们母女二人世界,好让她二人畅所欲言。
“是不是凌哥儿又欺负你了?”刘灵芝拉着婉婉开始长舌。
婉婉摇头道:“那倒没有,女儿只是一口气咽不下。”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气哄哄的?”
婉婉就将洞房第二日,白云暖让真娘检查自己床单上落红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刘灵芝听,牛气冲冲道:“娘。其实女儿出嫁前娘就交代过女儿,新婚第二日要被婆婆检查落红。女儿知道这是正常的,女儿气不过的是婆婆的偏心。凭什么我就必须被审视被检查。蕙娘就不用。如果婆婆检查了我的床单,也检查了蕙娘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憋屈了。”
婉婉絮絮叨叨,刘灵芝灵机一动道:“她不检查,会不会是蕙娘的床单上压根儿就没有落红啊?”
婉婉愣住了,继而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张凌说过婆婆不检查蕙娘的,是因为蕙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自然是冰清玉洁。而我是尚书府长大,不是雍王府长大的,他们对我自然不能打包票……”
刘灵芝怒了:“简直岂有此理,难道她白云暖养出的女儿就冰清玉洁,我刘灵芝养出的女儿就人尽可夫吗?一样女儿,两样看待,实在是过分!难道雍王府就没有男子了?莫说小厮家院一大把,教蕙娘读书的温鹿鸣可不也是男子吗?蕙娘从小跟着他读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保不准二人就是清白的。”
“娘,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婉婉虽然对蕙娘心里生恨,可也不好如此恶毒地去编排人家。
刘灵芝却恨恨然道:“什么乱说,八成就是。我之前还奇怪呢!蕙娘可是皇上亲封的柔善公主,什么王公贵族家的子弟配一个会没有,非要嫁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这其间定有猫腻。今儿。你说起落红一事,娘可不得不怀疑一下了。这蕙娘定是有什么短板,白云暖才要她下嫁。嫁给翰哥儿多保险?自己从小养大的,无父无母,没有根基,可以由着她捏圆捏方。白云暖也真是尽力了,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夺了我女儿的心头所好,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也无非是她了!”
从尚书府出来,婉婉便心绪不宁,刘灵芝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地回响。
晚间,因和张凌又发生了口角,婉婉一个没忍住,便将刘灵芝那套说辞拿了出来,与张凌争锋相对。
“张凌,你不喜欢我,何苦娶我?你们都觉得蕙娘好,那你们都去娶蕙娘好了!”
张凌急了,给了婉婉一巴掌,道:“婉婉,你可知道你说这话要遭天谴的?蕙娘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是兄妹,兄妹怎么能成亲,那不是乱伦吗?”
“张翰和蕙娘就不是兄妹了吗?蕙娘喊了张翰十几年大哥,他不照样娶她吗?”
“张翰和蕙娘那能一样吗?他们不是亲兄妹,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可厚非!”
“借口!都是借口!”婉婉哭着吼叫起来,“我们新婚第二日,婆婆让真娘检查我的被单,蕙娘却不用,不过是偏私是包庇,因为蕙娘的床单上根本就没有落红!你们雍王府逼迫大表哥娶蕙娘,不是看重大表哥,而是蕙娘是只破鞋,嫁给大表哥之前早非完璧之身了,你们这样欺负大表哥,拆散我和大表哥一对有情人,你们太恶心了!居心叵测,阴毒的一家子!”
婉婉还在大喊大叫,张凌忙捂了她的嘴,道:“婉婉,我跟你说我们夫妻吵架不要扯上蕙娘,你这样污蔑蕙娘,小心我娘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来扒我的皮好了,她阻挠我和大表哥成婚,将大表哥从我身边夺走给了蕙娘,早就是将我的心头肉挖走了,我还怕什么?她不过就是个老巫婆!蕙娘一定是和温鹿鸣有染,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会在新婚之夜没有落红的,你娘她欲盖弥彰,不敢将蕙娘嫁给别人,只能让大表哥做这个冤大头!你们就会欺负大表哥无父无母是个老实人!”
张凌再次扑上来,想要捂住婉婉的嘴,却是已经来不及,屋外听墙根的丫鬟们早就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也听,而且一字不漏,一个个骇然得面色难堪。
次日,整个雍王府看似平静,却是暗流涌动。
下人们窃窃私语,谈论的全是蕙娘与温鹿鸣的事。
有人信有人疑,议论到最后,八分信的人也变成了八分疑。
其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谈论得津津有味,嘉禾苑的下人们就颇为尴尬,因为流苏的训斥,谁也不敢拿这事议论,只能在眼神上做些交流。
有个和流苏颇为亲密的小丫鬟问流苏:“那事是真的吗?”
流苏瞪了她一眼,“不想要舌头了。”
那丫鬟怯生生嘟哝道:“可是公主新婚第二日,床单上的确没有落红啊!”
这事,流苏心里也是堵得慌。
翰哥儿经过回廊,听到了二人的对话,面色很是难堪,今天整个雍王府的下人几乎都在戳他的脊梁骨,他大声喊道:“流苏,你过来一下!”说着自己先进了书房,流苏立即向小丫鬟挥挥手,赶紧快步也进了书房。(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追究长舌婢女
“爵爷,府里头的风言风语你别往心里去,他们都是胡说的,公主和温先生怎么可能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流苏的劝解,张翰并不愿意听,温鹿鸣是个令他难堪的名字,他只是岔开话题道:“流苏,我是你一手带大的,除了奶娘,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只有你会对我说实话。”
翰哥儿的话令流苏突然想哭,“爵爷想问什么就问吧!”
“流苏,每个女子在洞房花烛夜都会……落红吗?”
流苏心里闷得慌,她咬咬唇道:“爵爷忘了,流苏没有嫁过人呀!”
翰哥儿自嘲地笑了笑:“流苏,你说我是不是过分了?我不该怀疑蕙娘的,对吗?”
流苏也不忍翰哥儿自责,安慰道:“这件事也不怪爵爷,公主新婚之夜没有落红是事实,是个男子都会在意的,爵爷介怀不过是人之常情。”
“下人们议论的话其实也情有可原对不对?蕙娘是皇上亲封的柔善公主,要什么样富贵的女婿会没有?娘她为什么偏偏选中我,这动机真是容易令人生疑,对不对?”张翰苦笑。
流苏道:“爵爷你可不要妄自菲薄,爵爷心善,王妃对爵爷的品性胸有成竹,才会把公主嫁给爵爷的。”
“对我的品性胸有成竹,知道我爱蕙娘,知道我会包容蕙娘,所以娘她选中了我,这不正是应验了下人们的说辞吗?”
流苏语塞。
张翰又道:“流苏,我亲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流苏紧张:“爵爷何必追根究底,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好。”
“流苏。我心里好烦乱,我现在只想求个明白。我亲娘的死真如真娘所言,是被婉婉的娘给害死的吗?真娘说表舅母她夺走了我亲娘心头最珍宝的一样东西。我亲娘郁郁而终,这是真的吗?”
流苏被张翰纠缠不过,慌乱道:“真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可是我现在觉得不对,如果我娘将蕙娘许配给我另有目的的话,那么真娘就是在撒谎。我娘她并不是为了阻止我娶仇人的女儿为妻,而将蕙娘许配给我,我娘她只是为了帮蕙娘遮掩,才将她许配给我的。”
“难道爵爷会相信公主和温先生之间真的有染吗?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张翰有些绝望,他的眼前闪过蕙娘与温鹿鸣相处时的画面。蕙娘委屈了靠在温鹿鸣怀里哭,蕙娘高兴了,与温鹿鸣相视而笑,温鹿鸣生病了,蕙娘着急上火地去探望,蕙娘似乎对温鹿鸣比对他还要关心。
“爵爷看见什么了?”流苏担心地看着张翰。
张翰整个人显得落寞,他虚脱地靠在椅子里,如一滩软泥。
这样的张翰深深揪痛了流苏的心,她握住张翰的手。一咬牙道:“翰哥儿,其实你亲娘她的死和婉婉小姐的娘没有任何关系,你亲娘是被真娘她逼死的!”
张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他看见流苏的眼里蕴满了眼泪。如豆子一般洒落下来。
※
关于蕙娘和温鹿鸣的议论大概持续了半日,雍王府里头就再也没有人敢议论了,因为最早开始议论的芙蓉堂里的两个丫头被白云暖杖打二十之后逐了出去。有一个还是婉婉的陪嫁丫鬟。
婉婉在芙蓉堂里敢怒不敢言,只能闷头哭着。
真娘依照白云暖的吩咐给婉婉另送了两个伶俐的丫鬟过去。婉婉为了表达心中不满,当着真娘的面就给了那两个丫鬟一顿下马威。
真娘回到安品园。将婉婉的情形和白云暖汇报了一下,白云暖道:“她心里有怨气,肯定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真娘道:“我现在算是明白王妃你的苦心了,幸而公主是嫁给了翰哥儿,就住在雍王府里头,要是离开这雍王府,这样的风口浪尖她可如何受得?婆婆到底比不上自个儿的亲娘知冷知热不是吗?”
白云暖道:“蕙娘她现在情绪可还好?”
真娘摇头:“公主和爵爷都待在嘉禾苑里没有出来,不晓得他二人怎样了。”
白云暖道:“你替我跑一趟,看看这两个孩子怎样了,要好生安抚着才是。”
真娘点头,“那温先生那里……”
“他病了,不要去叨扰他,原就无中生有的事情,何必让他于病榻上生烦?”
真娘便领命去了嘉禾苑。
先是探望了蕙娘一番,蕙娘一个人躺在床上,看起来很是落寞,显然是受了那些流言的影响,但扔挂心着温鹿鸣,问真娘道:“温先生可知道府里下人议论他的事情?他病了,不要因此更加重了病情才好。”
流苏一旁听着,心里有些芥蒂,怨怼蕙娘不懂得避嫌。
真娘宽慰蕙娘道:“无中生有的事情,温先生何等胸襟,如何能往心里去呢?公主只管放心就是,倒是你自己,王妃担心你受此影响。”
蕙娘勉强笑着摇头说自己不会,“我和温先生之间清清白白,所以何惧流言蜚语?”
“公主但可放心,王妃已经严惩了造谣的丫鬟,打了板子逐出王府去了。”
蕙娘听了顿觉不妥,“娘她大可不必如此,这样反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令人觉得娘如此做是掩耳盗铃,是欲盖弥彰了。”
“那般奴才吃着雍王府的饭菜却敢议论主子的是非,是该严惩,王妃是傻子给猴看,以儆效尤,相信其他人定然借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蕙娘使劲扯了扯嘴角回给真娘一个勉强的笑。
真娘告辞了蕙娘,由流苏送了出来。真娘道:“翰哥儿情绪可好?”
流苏支吾着不肯回答,真娘待要嘱咐他几句什么。忽见翰哥儿立在回廊上,冷冷地看着她。
真娘走过去。向张翰屈身行礼:“奴婢拜见爵爷。”
张翰道:“真娘,我有话想和你说。”
真娘点了头便随张翰入了书房。书房外的流苏很有些忐忑不安,她想既然她已经向翰哥儿说出了事实真相,那么她也就必须承担后果,她心里明了,以真娘的个性,她对翰哥儿说出那个埋藏了十几年的真相,真娘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真娘走进书房时,见翰哥儿黑沉着脸端坐在书案里头,以为他是为了蕙娘的事。便笑着劝道:“爵爷,那些奴婢长舌多事,唯恐天下不乱,爵爷可不要被她们的污言秽语混淆了视听,公主和温先生之间……”
张翰打断真娘道:“和蕙娘有关,和你有关。”
真娘愣住,困惑地看着张翰。
张翰唇边一抹诡谲的苦笑:“我亲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真娘一怔,继而道:“关于你亲娘的事,我不是和爵爷已经说清楚了吗?是因为杨夫人……”
“真娘!”张翰拍案而起。怒视着真娘,“你满嘴谎话,就不怕我娘死不瞑目吗?”
“爵爷此话是何意啊?”
“我娘根本不是婉婉的娘害死的,害死我娘的罪魁祸首是你!真娘。你好歹毒的心哪!你为了自己能到雍王府投靠王妃,竟然狠心将我娘逼死,巧言令色。以我的前程相要挟,我娘她太爱我这个儿子。才会被你利用,而傻傻地选择自尽。真娘,这十几年你在雍王府锦衣玉食,午夜梦回,你不怕看见我娘的冤魂吗?”
张翰的质问句句如针,真娘向后趔趄了几大步才站稳了,颤声道:“爵爷说什么,真娘听不懂。”
张翰哈哈大笑起来,直把眼泪笑了出来:“真娘,你还要装,你在王妃跟前装了一世好人,在我面前你再装我也能将你的真面目识破,你就是狼子野心,贪图自己的富贵,而逼迫我们母子分离,害我母亲枉死,害我寄人篱下,你真是歹毒的妇人,你——”张翰指着真娘的鼻子,怒不可遏,
真娘冷声道:“翰哥儿,你可以恨我,但是说出寄人篱下的话来,如何对得起王爷王妃对你的养育之恩?”
“别和我说什么养育之恩,他们养我,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娶蕙娘!”
“蕙娘她不好吗?她哪一点配不上你?她堂堂柔善公主,下嫁于你……”
“是啊,堂堂柔善公主为什么要下嫁?”翰哥儿灼灼地盯着真娘,“其间的缘由,真娘,你是王妃的心腹不会不知道吧?为了自己能够进雍王府,你苦心孤诣逼死我娘,为了让我娶蕙娘,你不惜编排我娘的死因对我撒谎,让我放弃婉婉,娶了蕙娘,真娘,你机关算尽太聪明,你告诉我你心里头到底藏了多少腌臜的秘密?”
面对张翰的质问,真娘的胸口起伏着,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她只能打开书房的门,闷头向外走,流苏站在门外,四目相对,流苏不禁有些后怕和气短。
张翰跟了出来,冷笑道:“怎么,真娘,你们又想像逐走芙蓉堂的丫鬟那样逐走流苏吗?如果没做亏心事,何必遮遮盖呢?”
真娘默默地看了张翰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
张翰回到里间时见蕙娘静静坐在床沿上,穿了家常衣服,头发散在肩上,素面朝天,却是分外惹怜。
张翰挤了个生硬的笑容,道:“蕙娘,你怎么还没睡?”
“我想我们两个该好好谈谈。“蕙娘一脸沉静,声音也是静人心魄的。
张翰不由沉下心来,他走到她身边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见她的手冰凉得可怕,心里不由一酸。
“蕙娘,我相信你。”
“我不信……”
张翰拉起了蕙娘的手捧在胸口,他着急得欲要解释,蕙娘苦笑了一下,道:“我从你的眼神里已经看到了质疑,我不怪你,我只是要和你说清楚,绝不可能是温先生,我和温先生之间是清白的,没有落红这是事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自我记事起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是清楚的,所以,你可以质疑我,但请不要受流言蜚语影响,对温先生有看法……”
张翰听蕙娘句句都替温鹿鸣辩解,心里五味杂陈,但嘴里却道:“蕙娘,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温先生是长辈,我怎么会怀疑他呢?”
“没有落红,我也很奇怪,我问过娘,娘说女孩子从小到大假如快步跑,假如干很重的活都可能失去,可是我身为王府千金,柔善公主,我能干什么重活呢?我又何曾不循规蹈矩快步跑了?所以娘的理由根本解释不了我心中的疑问。”蕙娘的睫毛已经潮湿。
翰哥儿不忍,他伸手将蕙娘揽入了怀中,喃喃道:“蕙娘,你别再说了,我相信你,相信你还不成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我们做兄妹时,我那么爱你,现在我们是夫妻了,我只会更爱你,更在乎你呀!”
翰哥儿在心里道:蕙娘,正因为我在乎你,才会在意你与温先生的关系,蕙娘,你与温先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呀?只是师生,而没有一点点男女之情在吗?那么我亲眼目睹的那些又要如何解释呢?
蕙娘哭了,翰哥儿亲吻她的眼泪,四目相对,翰哥儿柔肠百结,他低头吻住了蕙娘的唇,告诫自己,无论蕙娘为什么没有落红,无论蕙娘和温鹿鸣之间是什么关系,无论白云暖出于什么原因要他娶蕙娘,都让他不要追究了吧!因为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蕙娘,自己有多么失去不起蕙娘,他早已将婉婉从自己心里摒除出去,现在他的眼里心里全都只有蕙娘、蕙娘、蕙娘……
张翰是那样动情地吻着蕙娘,那吻温柔而缠绵,令蕙娘都动容得晕头转向了,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用更加温柔的深情回应着他。然后他伸手轻轻解去了她的衣裳,吻一路往下,湿润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当她像只温柔的小兔躺在他的身下,他看着她的眼睛忆起了这十多年来他们朝夕相处的美好,她总是小尾巴一样跟随在他的身后,一叠连声地喊着他:“大哥,大哥,大哥……”
她摔倒了,总是他第一个跑过去扶他。凌哥儿与他发生争执时,她也总是站在他一边,凌哥儿会生气地一跺脚,质问她道:“蕙娘,谁才是你亲哥?”
“你们两个都是。”她会天真无邪地答。
那清澈无邪的目光瞬间将他的心给萌化了。
此刻,张翰看着蕙娘,泪痕犹存,我见犹怜,心里不由酸楚,他柔声唤了句“蕙娘”便重新攫住了她的唇,重重地吮吸起来。他的舌探进她的唇内,与她的舌如两条小蛇一般追逐纠缠,直惹得她从唇齿间发出暧/昧的低吟,那低吟声若火油将他全身心的欲火都引燃,他让自己重重地深深地进入她的体内,带着她一起巫山云雨中驰骋纵横……
这一夜,张翰要了蕙娘许多次,每一次他都对自己说:你是我的!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谁都抢不走!
每每这时,他就想哭,蕙娘面前他不肯承认,他心底里却是明了的,他是有多么在意蕙娘的清白。
这一夜,他搂着熟睡的蕙娘,自己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
温鹿鸣小小的受寒后,竟渐渐酿成了大伤寒。白云暖和张易辰去探望他。他一边咳嗽,一边歉然道:“关于蕙娘的事,真的对不起啊,因为我,搞得王府里风言风语的。”
白云暖蹙眉道:“是哪个多嘴的婢子,你病了还拿这些事来污你耳朵的?”
温鹿鸣微笑道:“是宇梦,你也别怪他,事情因我而起,难道还要将我蒙在鼓里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好先生黯然离王府
“我在雍王府呆了这么多年,你们夫妻俩对我情深意笃,如今蕙娘已长大,已成家,我这师父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所以,我想向你们二位提出申请,我想离开上京回兰芷去,我有太多年没有去看看白苹了……”
温鹿鸣说着又重重咳嗽起来。
白云暖忙上前替他拍背。
温鹿鸣一边用帕子捂了嘴拼命咳嗽 ,一边伸出一只手使劲推开白云暖,费力道:“我患了伤寒,会传染,你离我远点。”
白云暖看着温鹿鸣,两颊瘦削,眼眶深陷,一副憔悴的病容,不由眼圈一红,声音也带了哽咽,“你也知道你患了伤寒哪?那如何还离得了雍王府?你只管安心待着,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不要胡思乱想,下人长舌要非议,我和王爷难道还不相信你吗?”
“我不想给蕙娘带来负担……”
“蕙娘的事情我和你说过,你是了解的,如果你这时候回兰芷去,反倒有畏罪潜逃的嫌疑,大不了我将王府所有下人都差遣了,换一批新的就是。”
白云暖都如此说了,温鹿鸣只好道:“你又何苦拿话将我。”
“阿暖是担心你。”张易辰对温鹿鸣也满是担心,“你在王府这些年鞠躬尽瘁,把身子都弄垮了,你健康时,我们请你给蕙娘当家教,你病了我们就将你往外赶,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白云暖连连点头:“王爷说得对,所以。鹿鸣,你休要再提离开王府的事了,安心养病。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看着温鹿鸣喝了药,又嘱咐了伺候的丫鬟婆子一番话,白云暖和张易辰方才出来,见温鹿鸣的病况越发严重,二人都心情沉重。
“太医开的方子总不见好,还愈发加重了病情,可如何是好?”白云暖忧心忡忡。
张易辰提议道:“要不请恩姐俩给鹿鸣看治一下。”
白云暖摇头:“恩姐的医术只在妇产科上。如何能治得了伤寒?”
张易辰道:“我去宫里向皇兄求个情,请他从太医院派擅长治疗伤寒的太医过来。”
只能如此了。
温鹿鸣的病症令蕙娘无比担心,她每日里都要到温鹿鸣院子里亲自监督丫鬟煎药。亲自喂服,无论温鹿鸣如何驱赶,她都坚定不移地服侍着她。
温鹿鸣道:“你为何不避嫌,我这有丫鬟婆子一对伺候的人。哪里需要你堂堂公主来伺候?”
蕙娘才不管这些。她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伺候先生汤药是情理中事。”
温鹿鸣眼里汪了泪,“你纵使不在意流言蜚语,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我患的是伤寒,会传染的。”
“生死有命,蕙娘不怕。”
温鹿鸣苦劝,蕙娘不听。温鹿鸣只好发怒摔了东西,蕙娘哭道:“我与先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师生情谊有如父女,先生如今病了,做学生的怎可忘昔日教导之恩,弃先生于不顾?”
蕙娘的话叫温鹿鸣也泪如雨下。
蕙娘回到嘉禾苑时,双目犹自红肿,泪痕依旧未干,流苏迎上来问:“公主这是从哪里来?怎么哭得眼睛肿肿的?”
蕙娘心情不佳,没有应流苏直接进了屋子。
一个小丫鬟对流苏努努嘴道:“流苏姐姐还用问吗?公主是从温先生那里过来的。”
流苏脸色一沉,顿时对蕙娘腹诽起来。
蕙娘进了里间,张翰正定定坐在窗前榻上,蕙娘道:“爷今天没有出去吗?”
听着蕙娘声音里带了哭腔,张翰心里不爽,但面上没有表露,只是道:“温先生的病情好转了些没?”
蕙娘摇头:“患上伤寒,十有八九就是不治之症了。”蕙娘说着又啜泣起来。
张翰心里醋意更浓,嘴里却要安慰蕙娘:“不会的,温先生他吉人自有天相。”
蕙娘因为温鹿鸣的病一直食不下咽,辗转难眠,张翰看在眼里,郁闷在心里,选了个蕙娘午休的时间,自己往温鹿鸣处去了。
张翰也不带跟班,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上了一条南北宽夹道。南边有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张翰绕过大影壁,径往后头一扇大门内小小的一所房室而去,那便是温鹿鸣的住所。
因是午间,丫鬟们都睡去了,温鹿鸣床前并无人照看,张翰进来时,他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张翰站在床前,打量着病榻上的温鹿鸣。还记得小时候初见温鹿鸣时的情景,他与安宇梦并肩而立,那样一个白衣飘飘公子如玉,现在却是病容憔悴、惨不忍睹地躺于病榻之上。张翰默默地看了温鹿鸣一会儿,调转身欲走,走到门口又顿住了,他的眼前又闪过蕙娘与温鹿鸣的种种画面,于是他一咬牙折回身子到了床前。
温鹿鸣睡得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感觉床前有人,强迫自己使劲睁开了眼睛,床前果真立着个人影。温鹿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来人:“爵……爵爷……”
张翰在床前的圆椅上坐了下来,他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的。”
温鹿鸣头痛欲裂,却仍旧郑重地点了头,他躺在那里,乏力地看着张翰。
张翰道:“我知道温先生病中我来向你提这样的要求很过分,但是……”
“我了解,你是不是希望我离开雍王府?”
张翰吃惊地看着温鹿鸣,没想到他竟自己先开口了。
“既然温先生自己都开口了,其中的原因就不需要我再说了,温先生。你就当翰哥儿对不起你吧!可是有你在雍王府一天,蕙娘就不可能对我专心……”张翰急得脸都胀红了。
温鹿鸣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剧烈地咳嗽之后。虚弱地对张翰说道:“翰哥儿,我离开是我的本愿,并不是为了蕙娘而离开,蕙娘是我的学生,就像我的女儿一样,你可明白?你身为蕙娘的丈夫,可要站正立场。不要受旁人的污言秽语所影响啊!蕙娘,她是个好女孩,你不要辜负她。”
“温先生只要答应我离开雍王府便是。其他的事情不用温先生操心,蕙娘是我妻子,我自然会好好爱她。我就问温先生一句话,确定能离开雍王府吗?”
温鹿鸣颓然地点了头:“离开雍王府是我本意。”
“这样就好。我会为温先生安排好车马的。”
※
伺候温鹿鸣的丫鬟急急地跑去向安品园报告:“温先生失踪了!”
整个雍王府乱了套。白云暖和张易辰下了命令,让家院们将整个府内翻了个底朝天,仍不见温鹿鸣的踪影,又去了府外寻找。
蕙娘在雍王府内晕头转向地跑着,找着,喊着:“温先生……”
最后她跑到了书室,趴在书桌上嘤嘤哭了起来:“先生,你为什么要走?你讨厌蕙娘。和蕙娘说一声,蕙娘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了。你为什么要走?”
“你真的那么舍不得他吗?”
是张翰的声音。
蕙娘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见张翰一脸幽深莫测的表情。
张翰再次问道:“如果我走了你也会这样找我吗?”
蕙娘愣住。
“不会,对不对?在你心中,你最在乎的人,不是我,而是温先生,对不对?”张翰苦笑了一下,就要向外走去。
蕙娘喊住他道:“等等!”
张翰停住了脚步。
蕙娘从书案上起身,走到张翰跟前去,仰着头,问他:“是你将温先生逼走的吗?”
张翰背脊一挺,“不错!是我让他走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蕙娘捏起粉拳捶着张翰,哭着喊着,“你不知道温先生病了吗?你将他赶出王府,这是要了他的命啊!你这是要逼死他吗?你好狠的心哪!我恨你!我恨你!”
张翰任由蕙娘哭闹,也不还手,却见蕙娘身子一瘫就倒在了他怀里。他抱住蕙娘,着急地喊:“蕙娘,蕙娘……”
张翰抱着蕙娘,急急跑回了嘉禾苑。
※
芙蓉堂内,一个丫鬟匆匆跑进正房,附耳对婉婉说了几句,婉婉拿起桌上一只茶盏就摔到了地上。
张凌恰好从外头走进来,见婉婉发怒,那只茶盏已经碎尸万段,不由冷嗤一声道:“哟,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我们少夫人了?”
婉婉气鼓鼓的,只不作声。
张凌把目光冷厉地投向一旁站着的小丫鬟,道:“定是你适才伺候不周,惹少夫人生气了,本爵爷要重重罚你!”
那丫鬟一下,“噗通”跪在地上,哭道:“爵爷饶命啊!奴婢只是告诉少夫人,公主她怀孕了。”
张凌一颤,扬到半空的手改为挥了挥,那小丫鬟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张凌也不哄婉婉,只是走到茶几另一侧椅子上坐了,自己倒了碗茶喝,不动声色道:“你也想要孩子,咱们可以生一个啊!何必眼红,拿一只杯子撒气呢?”
婉婉白了张凌一眼,就跑出去。她一口气跑到园湖上,对着一湖春水,使劲地吼叫了几声。
早有人将婉婉的失常举动告诉给了白云暖,真娘道:“作为雍王府的少夫人,她如此不注意自己言行举止,不爱惜羽毛,成何体统?”
白云暖道:“由她去吧,只是别让她伤着蕙娘便是。蕙娘如今作了胎,万事要小心,还有鹿鸣,赶紧多派些人手去找。”
真娘似乎欲言又止,白云暖奇怪地看着她道:“你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真娘道:“听说温先生是翰哥儿逼走的。”
白云暖一下蹙起了眉头。
白云暖去嘉禾苑看过了蕙娘,便让张翰去偏厅见自己。
白云暖坐在正中太师椅上,张翰走了进来,她便呵斥道:“跪下!”
张翰愣住,但还是温顺地跪下了。
白云暖道:“你可知错?”
张翰咬着唇不吭声。
白云暖气不打一处来:“我做了你十七年的亲娘,从未对你发过脾气,你一向懂事乖巧,这一回,你做事怎么就偏颇了?”
张翰背脊一挺,直视着白云暖,不忿道:“蕙娘为了温先生恨我,娘亲也为了温先生十七年来第一次对我发脾气,温先生真的有那么好吗?让你们人人都维护他?”
白云暖心里憋屈,“翰哥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如此聪明一个孩子,怎么就不讲事理了?温先生重病在身,你将他逼走,这是害命,你知道吗?如果温先生因此病死异乡,你如何能心安?”
“温先生病死异乡,我不能心安,那么我娘病死异乡,王妃你就心安理得了吗?”张翰的目光充盈着血丝,令白云暖激灵灵一凛。
“翰哥儿,你什么意思?”
“对于真娘逼死我亲娘的事情,王妃真的不知情吗?还是因为真娘是王妃想要袒护的人,而让这件事情十七年隐埋真相?”
白云暖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
眼前,流苏跪伏于地,身子瑟瑟发抖着,但嘴里仍旧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当年,真娘对丽枫小姐说的话,奴婢就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不敢有半句虚言。”
白云暖起了身,径直向门外走去,张翰喊住她,道:“娘亲,你会替我死去的可怜的娘主持公道吗?”
白云暖不语。
张翰又问道:“娘亲,你养我十七年,是真心养我的吗?还是只是为了给蕙娘养一个童养婿?娘亲拆散我和婉婉,让我娶蕙娘,是否别有目的?是不是要替温先生遮掩什么?”
白云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我养你十七年,的确是真心的,我收养你之初,并不是为了要给蕙娘养一个童养婿,这一切都和温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张翰冷笑,“娘为何如此袒护温先生?”
“翰哥儿,娘再说一遍,温先生的人品是什么样的,娘我最清楚,他绝对是个好人……”
“既然温先生如此好,娘为什么不直接招他为女婿?”
张翰话音甫洛,白云暖就上前给了他一巴掌。鲜红的五指印印在张翰的面颊上,也烙在白云暖心里。白云暖气到想哭,这个孩子太让她痛心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善恶到头,真娘露真
安品园正房之内,白云暖独坐中央榻上,真娘站在地上。
相顾无言,气氛尴尬。
蓦地,真娘屈了屈膝,便要退出去。
白云暖喊住她:“你要去哪里?”
真娘回头,扯了扯嘴角,回道:“哦,厨娘今天进了一批食材,奴婢去清点一下。”
白云暖对真娘,又是怪责,又是隐隐担心,她道:“王丽枫的事是你糊涂了,但是事已至此,你现在可不要再干糊涂的事情了。”
真娘感激而动容地看着白云暖,微笑了一下,便出去了。
从日落到月升,真娘一直在雍王府里走着。王府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仿佛长在她的身体上似的,她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安逸了十七年,是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要不怎么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呢?
*
流苏怯怯地走到张翰身边,道:“爵爷,真娘请您去一趟,她说有些话该和您最后说清楚。”
张翰点头,继而便去了真娘的住处。
张翰到了真娘的住处,屋外无人,屋内也静得出奇。他走进屋内,见真娘一个人静静坐在中央椅子上,天还没有暗下来,屋内尚未掌灯,屋外的天光透过窗子射进屋里时,也只能模糊照个大概。因而,真娘端坐于厅中的黑影将翰哥儿吓了一大跳。
“你来了?”
翰哥儿点头,他微微俯视着真娘。道:“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流苏说的我认,但是我对爵爷说的也全是真的。”真娘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寂静。
张翰蹙起了眉头:“你还要巧言令色!”
“丽枫小姐生下爵爷之后。体质变差,她的确是因为我的劝导而放弃治疗,因为哪怕她积极治疗也未必治得好,她的病体早已耗费尽了元气,我不过是帮她分析了利弊,帮她提早做了抉择而已。”
“什么帮她做了抉择,你的话我听不懂!”
“简而言之。无论我有没有逼迫你娘放弃用药,你娘迟早都是要死的,因为她积郁成疾。早已病入膏肓,更加上生你之时耗费了元气。你娘的病不是因我而起,而是因为杨夫人……”
“够了,你还要栽赃我表舅母吗?你说我娘的病是因为表舅母夺走了我娘最珍贵的一样东西。试问。我娘一贫如洗,而我表舅母家境殷实,她怎么可能去掠夺我娘的东西?”
“你娘心头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你爹!”真娘从椅子上轻轻站了起来,她用火绒点燃了桌上的灯,回过身时,给了张翰一抹诡谲的笑容。
张翰震撼得向后趔趄了一下:“我爹?什么意思?”
真娘一步步向张翰走来,“当年。丽枫小姐曾是王妃的嫂子,只是他们夫妻感情不睦。颇为痛苦,后来,丽枫小姐爱上了沐飞表少爷,二人私奔,孰料沐飞表少爷金榜题名,中了状元,被尚书大人相中,棒打鸳鸯,将沐飞表少爷招为东床。丽枫小姐受不了这打击,投湖自尽,恰巧被振轩少爷所救。丽枫小姐被检查出身怀有孕,于是便含悲忍泪生下了婴孩,那孩子就是你。她一个弱女子,养着一个私生子,背井离乡,被丈夫抛弃,是何等艰难,试问,我劝她为了孩子前途着想,结束自己已经所剩不多的命又有何错?我纵使有错,那么王妃总是没有错的,她和王爷收养你十七年,总是对你恩重如山的。王妃之所以反对你和婉婉小姐成婚,不是自私,而是因为你和婉婉小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如何成婚哪?这个秘密王妃守了十七年,不想你和杨大人父子反目,可是现在你和公主夫妻关系紧张,我再不说出真相是不行的了。翰哥儿,你对真娘有怨恨,你要替你娘申冤,真娘可以成全你,但是公主是无辜的,你不能将对真娘的怨气撒在公主和王妃身上……”
真娘的身子突然猛烈摇晃了一下,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张翰骇然了,他上前一步,扶住真娘瘫软下去的身子,惊慌失措唤道:“真娘,真娘,你怎么了?”
真娘的血汩汩地从嘴里涌出来,她死命抓住张翰的手,道:“翰哥儿,答应我,我苟活了十七年,今天总算是尝了丽枫小姐的命了,你就不要再和王妃闹别扭了,从今往后好好对公主,好不好?好不好?”
张翰惶急地喊着:“来人哪!救命啊!真娘,真娘,我并不想让你死啊!真娘……”
白云暖赶来时,真娘早已经气绝身亡,她抱住地上一身污血的真娘伤心欲绝地哭着,喃喃道:“真娘,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
*
蕙娘晕乎乎地躺在床上,孕期的反应令她不适,又满含着对温鹿鸣的担心,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张翰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直直地走到床前,“噗通”跪在了地上,继而便拿手抽自己耳刮子。
蕙娘的心往下一沉,坐起身,抓住他的手,急迫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什么?是不是温先生他出事了?”
张翰摇头,“不是温先生,是真娘。”
“真娘?真娘她怎么了?”
“她为了让我相信王妃将你许配给我没有别的目的,服毒自尽了。”
蕙娘愣住。
*
安品园内,白云暖扑在张易辰怀里呜呜哭着:“王爷,真娘她服毒自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她是为了掩盖蕙娘的真相。”
张易辰的话叫白云暖吃了好大一惊,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易辰:“王爷了然。”
张易辰愁闷地点了点头。
也只有他们夫妻俩能明白真娘的良苦用心了,用自己的死转移张翰的注意力,不再去纠缠蕙娘落红的真相。
“她之前的确有错,可是她最后用她自己的死成全蕙娘的幸福,也算功过相抵吧!”张易辰道。
白云暖想到真娘这些年为自己的付出仍然无法释怀。
张易辰只能劝慰她道:“她的后事好好替她操办一番吧。”
白云暖却摇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婉婉酒后吐真言
静依公主从宫里出来,回到公主府,整个人看起来郁郁不振。
贴心的宫女冰莹对乳娘如意眨了眨眼睛,又努努嘴,然后压低声音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又问起公主孩子的事情了,你说公主的心情能好吗?”
如意叹了口气:“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生孩子也不是咱公主一人说了算呀!”
“咱们那位驸马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公主未宣召他不能上楼也就罢了,公主宣召了,他还推三阻四不肯上公主楼,白瞎了公主这些年对他的心意。”
冰莹替静依公主抱不平,如意又何尝不是替静依公主叫屈?
“谁知道呢?”
冰莹左右环顾见无人,便凑近如意的耳朵,道:“驸马爷会不会那方面有残疾呀?”
如意立即揍了她一下,道:“小小年纪尽胡说。”
冰莹立即吐了吐舌头。
静依突然在里间大声嚷了起来:“你们两个是嫌我心里还不够堵是吗?”
冰莹和如意一吓,赶紧噤声,去里间伺候。
静依问如意:“驸马爷呢?”
如意低头,小心谨慎道:“驸马爷去杨尚书那里了。”
静依郁闷道:“在他心中,我从来就不及他的家人地位重。”
如意小声劝道:“公主说哪里话?公主不就是驸马爷的家人吗?”
静依喟然一声长叹:“恋奴何时将我当作他的家人了?”
静依眉睫间一抹忧愁凝重,令如意都不知该安慰些什么了。
冰莹机灵。打破尴尬道:“驸马爷去尚书府也有些时辰了,现在也该回来了,奴婢去看看。如果驸马爷回府了,就把他请过来。”
不待静依公主吭声,冰莹已经匆匆走了出去,如意观察着静依的面色,知她嘴里不说什么,心里是期待的。
冰莹到了恋奴的院子,果见恋奴在屋内。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窗下看。
冰莹喜出望外。跑进去请了安,道:“驸马爷,奴婢就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公主想请您去公主府一起用餐。”
恋奴换了个姿势看书,头也不抬道:“我在尚书府吃过了。”
冰莹倒也不肯丧气,因为每天这样的邀约十有八九是被拒绝的。冰莹继续道:“公主找驸马爷有事,驸马爷还是去公主楼一趟吧!总不能让公主纡尊降贵到您这院子里来呀!”
恋奴是最讲尊卑礼数的。冰莹的这个理由果真奏效。恋奴搁了书本。起身更衣,然后随冰莹出门。冰莹跟在身后,心里喜滋滋的。
她抬头望望天,心里祈祷着,但愿这回驸马爷能留在公主楼里过夜。
冰莹领着恋奴到了公主楼,便兴冲冲先跑进去禀告静依:“公主,公主,驸马爷来了!”
静依和如意立即笑逐颜开起来。静依慌里慌张地起身要去相迎。如意咳了一声,静依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自己是公主,代表皇家,自然是恋奴来见她的,于是正襟危坐,却是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恋奴到了屋里,依照礼数拜见了静依,静依忙道:“你我夫妻,不必拘礼。”尔后便开始询问恋奴可否用餐,恋奴答已在尚书府吃过了,静依也不以为意,她的目的原就是留他过夜,不是留他用饭的。于是道:“驸马爷可否陪本公主小酌几杯?”
恋奴道:“我最近身体不好,不宜饮酒,还请公主见谅。”
静依担心道:“驸马身子不好,是怎么了?请过太医了没?”
“小病无大碍。”
静依却不放心,执意要给恋奴请太医,恋奴便顺水推舟道:“如此多谢公主关心,恐过了病气给公主,我还是先回去了。”
恋奴匆匆离去,静依好不气馁,如意郁闷不平道:“驸马爷这分明是找借口推诿,不愿陪公主小酌。”
静依郁闷恼怒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瞎子,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如意噤声,冰莹却给了静依一个台阶下:“说不定驸马爷当真身子不舒服。”
如意道:“成亲五六年了,身子难道会年年不舒服吗?”
静依听了泫然欲泣,冰莹却另有一番解释:“正因为成亲五六年了,身子年年都不舒服,才说明驸马爷是真的有病也未可知,咱们一直误会他冤枉他也说不定,说不定他的心里也为自己的病体着急上火呢!”
静依忙吩咐冰莹去请太医给恋奴看视。
冰莹走了,如意道:“这驸马爷的病十有八九是心病。”
如意说的虽然是大实话,静依心里也赞同,可是还是觉得脸面无光。
正兴味盎然着,门首有人来报说是雍王府有人来访,静依让请进来,一看来人竟是婉婉。
静依惊奇道:“婉婉,怎么是你?真是稀客!”
婉婉先是给静依公主磕了头请了安,继而道:“婉婉来看婶婶,婶婶可欢迎?”
静依百无聊赖道:“婶婶这里都快寂寞得长草了,幸而你来了,好打发婶婶的寂寞,陪婶婶小酌几杯如何?”
婉婉也正愁事三千,借酒消愁是最佳良方,自然是好极了。
于是,静依让如意去备酒菜,自己拉了婉婉就坐。
桌子就摆在卧室里,不一会儿如意让人送了酒菜进来。
静依挥挥手,道:“婉婉不是外人,你们也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好让我和婉婉两个清静喝酒。”
于是如意带了丫鬟们退出去,有多远滚多远,静依便和婉婉把酒言欢。
一人一壶酒,各自斟满。碰杯。一饮而尽。
“今儿怎么有空来看婶婶?”静依笑着问。
婉婉整个人阴霾笼罩,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婶婶一个人能理解婉婉的苦楚,哪怕是我娘也不能理解我。”
静依愁眉不展道:“婉婉。你太抬举婶婶了,婶婶自己一团乱麻,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所以,婉婉才说婶婶能理解婉婉哪,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失败者,都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心。”
“凌哥儿对你不好吗?”
婉婉摇头:“他对我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他始终不是我心头所爱之人。我爱的人是张翰。”
静依蹙起了眉头,“婉婉,你已经嫁人了。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我才不怕!我爱的人已经被她人抢走了,事到如今,我怕什么?”婉婉一个人闷头喝了几杯酒,眼神便带了酒意迷离起来。她原是来求醉的。所以分外容易让酒精上头。她一把握住静依的手,眼泪刷刷地落下来,“婶婶,你知道吗?我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爱着我小叔,我爱着大表哥,可是小叔不爱你,而大表哥原本是爱我的。现在他心里头却换做了别人,婶婶。我不服,凭什么,我们就该受委屈!”
静依见婉婉开始发酒疯胡言乱语,心里有些嫌恶,但还是忍耐着性子劝道:“婉婉你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雍王府吧!”
“我不走!”婉婉执拗地嚷起来,“婶婶,雍王府里住着我的情敌,婶婶你怎么能忍心将我往那火坑里推呢?如果雍王府里也住着你的情敌,试问你愿意与你的情敌共住一个屋檐下吗?”
静依凝眉道:“婉婉你真的喝醉了,再这样胡言乱语就越矩了。”
婉婉却瞪大眼睛恍然大悟般道:“不对,婶婶,我没有胡言乱语,雍王府里的确是住着我的情敌,而雍王府里头也住着婶婶你的情敌!我的情敌是蕙娘,你的情敌就是我的婆婆雍王妃我的表姑!”
静依整个人如被电击,一下怔住了。
*
婉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她捧着疼痛欲裂的头做了起来,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喃喃自语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梳妆台前坐着一个华服美人,她缓缓回过身来,神色淡然道:“昨晚你喝醉了,我便让人去雍王府传话,说我留你在公主府内过夜了。”
婉婉定睛看清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静依公主,忙一咕噜从床上起身,跪到地上,道:“婶婶,对不起,婉婉失仪了。”
静依公主走过去,从地上扶起婉婉,凝眉道:“你何曾失仪?你酒后吐真言,我还该谢谢你才是。”
婉婉惊出了一身冷汗,昨夜醉酒后的记忆已陆陆续续复苏过来,她心虚道:“婶婶,我昨晚喝醉了。”
“酒后吐真言,才更加可信不是吗?婉婉你既然已挑开了话头,就不要再缩回去了,雍王府里头那两个母女实在可恶至极!”静依恼羞成怒地将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婉婉不由有些后怕,她道:“婶婶,我一夜未归,恐凌哥儿着急,我该回去了。婶婶,我昨晚是胡说八道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婉婉说着,也不管静依公主同不同意,就心事重重地离去了。
静依一个人坐在屋内生着闷气,如意进来伺候她梳洗,问起婉婉,静依冷笑道:“胆小鬼,已经回去了。”
如意见静依声息不对,便道:“是爵爷夫人惹公主您生气了?”
静依咬着唇没有搭腔,蓦地她拉住了如意的手,憋屈道:“如意,你知道吗?从昨晚到现在我心里堵了一堵墙一般,难受死了。”
静依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如意慌了,忙拿帕子为她擦拭。“公主有委屈和奴婢说说就是,奴婢听着呢!”
静依啜泣道:“如意,你可记得我和驸马爷成亲之前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如意有些急,那么久远,那么多事情,她哪知道公主说的是哪一桩啊!
“那时候有个叫章思颖的贱人诬赖驸马爷和她有不轨之情,后来雍王妃出面,才还清驸马爷的清白,我当时太年轻太傻,一直把雍王妃当作恩人当了这么多年,我实在愚蠢至极,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这其间有太多猫腻!”
如意困惑道:“奴婢记得这件事,只是这其间有什么猫腻?”
静依恨恨道:“我到今日才想明白,恋奴为什么要将黑锅往自己身上背!那章思颖原是污蔑肚子里的孩子是雍王叔的,恋奴是为了替雍王妃解忧才认了这黑锅,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而我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所有人苦劝,恋奴都不肯改口供,而雍王妃一劝,他就改了口供,说自己是冤枉清白的!他对雍王妃真是大爱!”
如意一头雾水,“奴婢还是不明白!”
静依目光血红,愤然道:“你还不明白吗?驸马爷这些年莫说孩子的事,他基本不踏足这公主楼,甚至不正眼看我,我进他退,永远与我保持距离,他的确是有病,而且是天大的心病!他心里藏着其他人,又怎么会对我侧目?”
如意这才有些头绪道:“公主的意思是,驸马爷他心里一直喜欢着雍王妃?”
静依很不情愿,但不得不点了头。
如意立即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也太扯了!驸马爷比雍王妃小了那么多岁,他……这怎么可能?”
“你没听过姐弟恋吗?你没听过恋母情结的说法吗?”静依郁闷不平。
如意道:“公主,这是听谁说的?此事事关重大,可不好胡说。”
“婉婉说的能有假?”
“少夫人她喝醉了,信口胡诌也未可知,依奴婢所见,还是调查清楚先,否则事关声誉,兹事体大啊!”
静依转念一想,白云暖毕竟是雍王的妻子,此事的确兹事体大。于是她道:“无风不起浪,婉婉所言一定非虚,我们只要试探一下恋奴便知道此事真假了。”
如意点头,沉吟了一下附耳对静依一阵耳语,献上了试探的计策,静依一脸阴霾,沉重地点了头。她不能冲动,的确是要搞清楚真相先,但是如果白云暖真的是恋奴的心上人,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她这些年不幸的婚姻总要有人赔偿的。
婉婉回到雍王府,心事重重,越想越后怕,最后却一咬牙一跺脚,对自己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而且自己的确是想要白云暖和蕙娘付出夺爱的代价的。就是不知道静依公主接下来会采取什么举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静依使诈
蕙娘抱着温鹿鸣的信独坐窗前,默默淌泪。
白云暖走进来,丫鬟看见了要通传,白云暖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丫鬟福了福身子便退出去了。白云暖悄悄走到蕙娘身后,伸手轻轻摸了摸蕙娘的头,柔声道:“温先生,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他。”
蕙娘回头见是白云暖,委屈的泪更加落得恣意。
“娘亲真的没有骗我吗?温先生患了伤寒,又离开了王府缺医少药,怎么可能……”
“蕙娘,温先生之所以离开王府,是因为安先生送他回洛县找你外婆就医去了,你外婆的针灸术可以治好温先生的病,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太过自责,安心养胎才是。”
“那温先生还回来吗?”
白云暖点头:“病好了一定会回来的。”
白云暖说着,回头对杵在门边的张翰点了点头,张翰便犹疑着走了进去。白云暖便将屋子留给了他们小夫妻。
蕙娘见张翰进来,脸色一沉,依旧将脸调向窗外,窗外彩霞满天,金黄一片。张翰讨好地将一道平安符递到蕙娘面前,道:“我特意去城隍庙里求的,保佑你们母子平安。”
蕙娘瞧也不瞧那平安符一眼,张翰没趣道:“还生我气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啊?娘都说温先生没事了,你怎么还不肯原谅我啊?”
“你逼走温先生的时候,何曾稀罕过我的原谅?”蕙娘冷声道。
张翰自知理亏。“噗通”往蕙娘跟前一跪。
蕙娘惊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爷何必如此?”
“如果你不肯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
“无赖!”蕙娘从窗前起身。没好气地白了张翰一眼,径自走到床边去坐下。这时丫鬟送了安胎药进来,见张翰正被罚跪,不由尴尬地杵着,不知该进该出,蕙娘不想张翰没面子,便咳了一声。丫鬟会意。连忙将安胎药放到桌上,慌里慌张地退了出去。
张翰跪在地上委屈地看着蕙娘,蕙娘道:“我要喝药了。药放那么远我也拿不到啊!”
张翰心里一喜,急忙起身去桌上端了药过来,一口一口地喂蕙娘喝了。张翰一边喂药,一边拿眼偷瞧蕙娘。样子十分滑稽。蕙娘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张翰顿时也眉开眼笑起来,他问蕙娘道:“你笑了,是不是你原谅我了?”
蕙娘不语,张翰便放下药,将手放在蕙娘的肚子上,说:“儿子,你娘原谅我了!”
蕙娘一拍他的手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儿子好啊,儿子就可以和我一起保护你了。”
“你哪里保护我?你只会惹我生气。”
张翰立即指天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如若我再惹蕙娘你伤心生气,就让天打……”
蕙娘立刻伸手捂了他的嘴。道:“呸呸呸,尽胡说八道。”
张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拉过蕙娘的手捧在掌心里,眉头舒展地笑起来。蕙娘白了他一眼,也笑了起来。
*
白云暖一直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一对小儿女终于雨过天晴,她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这时如画走了过来,递给白云暖一封请柬,道:“王妃,静依公主差人送来的。”
白云暖拆开一看,原来是静依公主盛邀她去公主府作客。公主的盛情,她怎好拒绝呢?
静依公主在请柬中说了邀请白云暖去公主府赴晚宴。
如画陪着她回安品园时,说道:“王妃,这静依公主也真够奇怪的,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非节非庆的,她干嘛突然请客啊?”
白云暖道:“她可能只是孤单了,想要瑶卿几个人和她热闹热闹吧!”
白云暖知道静依这些年过得并不舒坦,她知道恋奴的心结,可是爱莫能助,每每想劝恋奴几句,恋奴总执拗地说:“表姐难道连这点自由都不肯给恋奴吗?”
看着静依总是愁眉不展,成亲多年亦无所出,白云暖心里也很不好受,可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如何能替她去经营婚姻呢?日子始终是夫妻两个人过的,与外人无干。
张易辰见白云暖天擦黑了却盛装打扮,奇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白云暖道:“你的侄女儿有请,我能不郑重一点吗?她毕竟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
张易辰饶有兴味道:“静依有请?可有请我一道儿?”
白云暖摇头:“请柬上只邀请了我一人,不知她是要我过公主府去说些什么,所以我也不好贸然带你去。”
张易辰摆摆手:“你们女人之间谈私房话我就不去了,再说我这个侄女儿能说些什么?无非是抱怨恋奴,你的那些说辞我已经能倒背如流了,现在我只要听她起个头,我这个脑袋呀就一个头两个大。”
张易辰一脸嫌弃,白云暖噗嗤一笑:“瞧你,亏人家静依还尊你一声皇叔呢!你这做长辈的,一点都不体恤小辈的苦楚,怪不得她也不要请你过府去。”
“话不投机,酒不逢己,本王还真不爱去。”张易辰一边摆手,一边对白云暖道:“你到了公主府,如果瞧见恋奴,你就和他说一声,让他到雍王府来陪我小酌几杯。”
白云暖点头。
张易辰便嘱咐道:“天色已晚,早去早回。”
于是,白云暖便坐了马车,过到公主府去了。
*
公主府内灯火通明,恋奴看着那栋亮晶晶的公主楼,问跟班道:“公主楼那边是有什么喜事吗?今晚怎么张灯结彩的?”
跟班道:“公主请了雍王妃过来小酌。”
“雍王妃?”恋奴一喜。
跟班点头:“公主一向敬重雍王妃,她说雍王妃是公主和驸马爷的恩人,所以今夜雍王妃光临公主府,公主才这般隆重,让下人们布置了公主楼。”
恋奴平时是极少见到白云暖的,白云暖蜗居雍王府内,足不出户,而他也不能常去雍王府,今夜忽闻白云暖来访,一颗心早已雀跃不止,只能继续向跟班打听:“公主没有让我也去公主楼一起吗?”
跟班摇了摇头:“那倒没有,驸马爷要是想去赴宴,大可自己去公主楼啊,公主一定是求之不得的。”
恋奴禁不住跟班怂恿,早已心下雀跃。(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月台小酌
公主楼上,静依将白云暖迎进了月台小宴。
月台上,灯笼一盏盏,和着月光,清风徐徐,十分怡然自得。白云暖一袭淡淡青裳,看起来风华绝代,静依不由在心里慨叹:岁月竟不曾在白云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如她小时候见到的一样,还是这样出尘绝艳,风华绝代。
如意小心翼翼拉了拉静依的衣裳,静依这才回神,发现自己竟在一瞬间就被妒忌冲昏了头脑。
她使劲将笑容堆满整个面颊,分外热情地迎上前去,道:“婶婶,你来了?可把静依盼坏了。”
白云暖将披风解下交给如画,自己则摸摸静依的脸蛋,疼爱道:“公主盛邀,婶婶能不来吗?”
“听说蕙娘妹妹怀孕了,真是叫人好不羡慕啊!想蕙娘和翰哥儿才成亲几日啊,就喜得麟儿……”静依面上笑容磊落,心底里早已淌血无数。
白云暖怕静依敏感便道:“你和恋奴还年轻,总会怀上的,所以羡慕什么呢?”
“婶婶说的是,我和恋奴都不急的,我们还年轻嘛!”静依佯装若无其事,拉了白云暖到月台上就坐。
桌上的酒菜备得异常丰盛,酒是新酿的葡萄琼浆,静依殷勤劝酒,白云暖也毫不设防,饮了两杯。葡萄酒后劲大,白云暖两杯酒下肚,头便有些晕乎乎了。
这时,宫女冰莹过来对着静依耳语了几句,静依便对白云暖笑道:“婶婶。我刚才肚子有些不舒服,去方便一下。”
“你没事吧?”白云暖关心地问。
静依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去去就来。”
白云暖道:“要不。天也碗,我酒也喝了,不如回去,让你早些安歇。”
“不行不行,我还有好多话要和婶婶唠嗑呢!婶婶,你小坐一下,静依去去就回。”
静依说着。对如意扬了扬下巴,如意便殷勤地给白云暖斟酒,道:“王妃少待。让奴婢伺候王妃,公主她去去就回。”
白云暖点头,于是坐着枯等。月色甚好,月台上又云淡风轻。白云暖坐着也很是闲然自得。
静依下了公主楼。远远地便见恋奴在树下徘徊。
冰莹一旁道:“驸马爷在那里站了许久了,像是想上楼又不敢上楼,犹豫不决的样子。”
静依冷嗤一声:“既然想而不敢,本公主就给他制造一个机会呗。”
静依说着,扶着冰莹的手向恋奴走去。
恋奴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是静依,不由有些紧张。一旁的灯笼投射出的橘红的光映照出他紧张得有些惨白的脸,“公……公主……”
“驸马。雍王妃来了,我刚才人有些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你替我上公主楼去陪陪她先可好?”
恋奴木讷地杵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静依假意不悦道:“雍王妃虽是我请的客人,可也是驸马的表姐呀!虽说一表三千里,可雍王妃是我和驸马的恩人不是吗?若不是她,何来你我夫妻之缘分?”静依说着捂了肚子道:“哎哟,好痛啊!驸马,拜托你,先上公主楼陪陪雍王妃吧,别怠慢了人家。”
静依说着,扶着冰莹的手急急走了。她知道恋奴肯定是会上公主楼去的。走了一会儿,转过一个回廊拐角,再探头回来看恋奴时,果见他向公主楼上去了,静依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妒忌。
“公主……”冰莹小心地提醒静依,静依虚脱了般,闷闷不乐道:“让人盯紧了,听他们两个说些什么。”
冰莹点头,领命去了,静依却没有勇气回去,她一个人怔怔地滑坐在回廊长椅上,等待那个她心里其实已经认定的真相。
恋奴上了公主楼,到了月台,见白云暖一人百无聊赖地坐着。月华如水,白云暖娴静典雅地坐着,宛若月宫里的仙子。
恋奴看得发了呆,白云暖偶然一回头见到恋奴,立即笑道:“恋奴,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哦,表姐,我刚刚听说你到公主府来了,所以来看看,静依……静依她刚刚人有点不舒服……”
恋奴突然变得笨嘴拙舌的,白云暖觉得他的样子憨厚可爱,便伸手招呼道:“静依她不舒服,去方便一下一会儿就回了,你快过来坐吧!”
恋奴于是走了过去,他只顾痴痴地看着白云暖,所有的动作都变得笨拙,更不会注意到,这月台之上,有多少双眼睛是静依派来监视和审视他的。
“表弟,近来可好?”白云暖浅笑吟吟,问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听在恋奴耳里却充满别样的关心。
“好,一切都好。”恋奴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笑容僵僵的。
相对而坐,竟是无言的尴尬。
如意上前给恋奴斟酒,道:“公主不在,就请驸马爷代为招呼雍王妃吧!”
“我们表姐弟原不需要拘礼的。”白云暖对如意笑了笑。
如意立即机敏道:“对对对,驸马和雍王妃是亲表姐弟,自然不必拘礼。驸马和雍王妃随饮,随饮……”如意搁下酒壶,远远地退到了月台之外。她问一个小丫鬟道:“雍王妃带来的那个如画现在何处?”
“正按照姑姑的吩咐,让如画姐姐偏厅用点心呢。”小丫鬟回。
如意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去告诉如画,就说雍王妃想多喝一会儿酒,让她没有传不要过来打扰。”
小丫鬟去了。
如意便向着月台那边探头探脑,冰莹也过来,如意向她努努嘴,于是二人一起向月台那边探头探脑。
月台上的二人浑然不知此刻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恋奴只是心事重重地举起夜光杯,对白云暖道:“表姐难得到我公主府来,表弟敬你一杯。”说着,自己一仰脖先自干了。
白云暖只好也干了一杯。
见白云暖两颊微微泛着酒红,恋奴心里五味杂陈,这样的良辰月夜,只有他和白云暖相对独酌,没有静依,没有张易辰,实在是不可多得。
恋奴看着眼前人,心里痴痴地想:今生今世,怎么就有缘无份了呢?
这样想着,眼眸便潮湿了。
“表弟,你怎么哭了?”白云暖骇然地看着恋奴眼里蓄满的泪花。(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静依骗夜
“我没哭啊!我只是沙子迷了眼睛……”恋奴支吾。
白云暖左右探看了一下,狐疑道:“月台之上,哪来的沙子?”
“哦,那就是我醉了。”恋奴局促地笑起来。
“醉了?你才喝几杯,酒量何时变得这样差了?”白云暖不解。
“酒不醉人人自醉……”恋奴说着又闷头喝了一杯酒。
月台之外站着的如意和冰莹互视了一下,看驸马爷的情形,想说他对雍王妃没非分之想都难,那些怀春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在月台上坐了许久,也不见静依回转,白云暖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站起身,对恋奴道:“天色如此晚了,还不见静依回来,这样我先回雍王府去,表弟去看看静依公主。”
“表姐……”恋奴多想让白云暖多留一会儿,可是这是公主府,他不能将那样的愿望说出口,他只能咬咬唇道:“让表弟送送你。”
恋奴一直将白云暖送到了公主府门口,白云暖道:“好了表弟,你回去看看静依吧!”
恋奴看着白云暖和如画上了雍王府的马车离去,直到马车的踪影消失在如水的月色中,他才转身慢慢地走回府里。走到园子的石径上,他站住了,路的那端站着静依。
恋奴站住不再往前,静依却主动走了过来,走近了他才看见她的唇角一直停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驸马爷怎么不送雍王妃回去呢?”静依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醋意,恋奴只能避重就轻道:“雍王府有派人来接的。公主适才身子不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我的身子何曾不舒服?我是这里不舒服!”静依指着自己的心口。
恋奴喝了酒,万千愁绪在内心翻涌。他不想和静依起冲突,道:“既然公主身体没事,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恋奴说着越过静依,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静依喊住他:“今晚我要宣你到公主楼陪我。”
“我身子不舒服。”恋奴头也不回地走了。
静依郁闷地咬住了唇,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找问题的症结所在,今晚总算是找到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静依喃喃自语着,自嘲地苦笑起来。
※
白云暖坐在马车上。酒劲上头,随着马车的颠簸,眼皮也越来越重。等到了雍王府时,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张易辰斥责如画的声音:“怎么让王妃喝这么醉?”
白云暖使劲睁开眼睛,看见张易辰微微恼怒的脸。她笑道:“是我要喝的。你骂如画做什么?然后便是一个醉眼朦胧的笑。
张易辰不由分说抱她下马车,一路黑沉着脸,白云暖靠在他怀里,犹如躺在云端,她知道自己喝醉了,却是控制不住地要傻笑,要胡乱说话。
“王爷,你不要这样抱着我。被孩子们看到,我会不好意思的。”白云暖呵呵地笑。
张易辰无奈道:“孩子们都睡了。谁有空理你?”
“你啊!”白云暖伸出手指调皮地指着张易辰,张易辰莞尔一笑。
张易辰抱着白云暖入了安品园,白云暖便挣扎着下了地,仗着酒劲,在园子里转圈圈,转了一棵树又一棵树,还从树下调皮地探出脸和张易辰躲猫猫,张易辰无奈笑道:“这园子里丫鬟们可都还没睡,你明日酒醒不要后悔。”
次日,白云暖酒醒时,昨夜里发癫的片段一点点回到记忆里,果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张易辰道:“其实你平常一直端着,喝醉了反倒蛮可爱的。”
张易辰的话听在白云暖耳朵里充满了戏谑的意味,她羞得无地自容,早躲到了被窝里不肯出来,惹得张易辰哈哈大笑。
※
跟班送给恋奴一封信笺,恋奴拆开看了,署名白云暖。恋奴一怔:表姐怎么会给他来信呢?
“信是谁送来的?”恋奴问跟班,跟班道:“院公说是雍王府送来的。”
于是恋奴拆阅了那信笺。信笺上十二个字:明早卯时,城隍庙前,不见不散。
这一夜,恋奴匪夷所思,不得入眠。表姐怎么突然邀约他呢?转念一想,表姐定是有什么疑难之事要与他商议。
于是次日一早,恋奴披星戴月地起了身,也未叫跟班,只身一人去了城隍庙,城隍庙前哪里有白云暖的影踪?恋奴一直在城隍庙前站到旭日东升,香客渐渐络绎不绝,也未见到白云暖的踪影。
正犹疑着决定去雍王府看看,忽然从人丛里钻出来一个人,鬼鬼祟祟的,递给恋奴一个纸条便逃之夭夭。恋奴困惑地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道:“欲要雍王妃平安,即刻到城隍庙后十里坡。”
恋奴整个人傻眼了,他想也没想,便往十里坡的方向跑。
到了十里坡,早有几个大汉扛着刀子,横在路中央。
为首的一个独眼龙问道:“你就是驸马爷?”
恋奴气喘吁吁,急忙走过去,道:“雍王妃呢?”
“雍王妃自然在安全的地方,可是她今日是安全了,我们不能确保她明日是不是也能安全。”
“你们到底想要怎样?”恋奴急得一额头都是汗。
“驸马爷别急啊,我们不想怎样,我们兄弟在道上混,不过为了求财罢了,只要驸马爷……”
“你们想要多少钱?”
那为首的独眼龙伸出了五根手指头:“五万两。”
“我这就给你们筹钱去。”恋奴转身欲走。
独眼龙喊住了他:“驸马爷等等,我话也没说完呢!”
“你还想怎样?”
“驸马爷记住。要想雍王妃平安,可千万不要惊动雍王府里的人,雍王妃说了。她不想绑票的事情被雍王知道,雍王多疑,若知道她被绑票,即便活命回去,清誉也解释不清,所以驸马爷只管偷偷拿了五万两银子到十里坡来换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神不知鬼不觉……”
“钱不是问题,你们要保证雍王妃毫发无损,否则我让你们全部陪葬。”
“驸马爷赶紧去筹钱吧。我们给你一日的期限,明日此时,仍旧在这十里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保证雍王妃原封不动地还给驸马爷。”
“但愿你们能说话算话!”恋奴碍着绑匪的嘱咐。当真便不敢去雍王府找张易辰求救了,他先到了杨沐飞府上,和杨沐飞借钱,杨沐飞惊道:“弟你要五万两银子做什么?”
恋奴自然不能说原因,道:“哥哥赶紧先将银子借我便是,我有急用。”
杨沐飞道:“我是有心要借你,可尚书府一时半会儿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恋奴无奈,急匆匆出了尚书府。一咬牙往公主府而来。
公主楼上,早有宫女向静依通报了恋奴回府的消息。冰莹问道:“公主,可要奴婢去请驸马爷?”
静依摇头:“何须去请?他自己会来。”话音甫落,便有宫女来报说:“驸马爷在公主楼下求见。”
静依淡淡道:“就说本公主累了,不想见他。”
恋奴遭到拒绝,在公主楼下站了一会儿,想着白云暖的处境,便火急火燎,也不管宫女阻挠,便蹬蹬蹬冲上了公主楼。
上了公主楼,恋奴愣住了,静依穿了透明的纱质睡衣半倚在床上,酥胸半裸,很是惹人。恋奴却仿佛触电一般,惊呼了一声,立即背过了身子。
静依看着恋奴生分的模样,不由心里窝火,她朝冰莹和如意努努嘴,二人便躬身退下了。静依从床上起身,向恋奴走去,温柔道:“驸马爷今日怎么有空上公主楼来?”
恋奴不得不转过身,眼睛却依然不敢往静依身上瞧,道:“我有事请公主帮忙。”
“什么事啊?”
“我……我想向公主你借五万两银子。”恋奴一咬牙说道。
静依心里冷笑,面上却春风和煦:“你我夫妻说什么借呢?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只是驸马爷要五万两银子做什么?”
恋奴垂头道:“爹娘来信,说家中需要钱办急事,哥哥那里没有现钱,所以,所以我就向公主你借了。”
静依也不戳破,仍旧笑吟吟道:“既然是公婆要用钱,我更没有借的道理了,这钱要么不给,要么给了就不用还。”
“公主,这钱是一定会还的。”恋奴抬头涨红了脸看着静依。
静依的笑容波诡云谲:“我说过这钱要么给了就不用还,要么就不给!”
恋奴总算听清了静依的弦外之音,他道:“公主要怎样才肯给这钱?”
“你陪我一夜,明早我就让如意去库房里取出五万两银子打包装箱,让你运走。”静依走近恋奴,伸手去解恋奴的衣带,这一回恋奴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逃之夭夭了。
*
这一夜恋奴睡得极不安稳,静依听着他时不时梦呓着“表姐”二字,心里便一阵阵发冷。
次日一早,恋奴一觉惊醒,发现静依早已更衣梳妆,端坐在梳妆镜前。
“公主,你怎么这么早?”
的确,窗外曙光仍旧迷蒙,屋子里还点着壁灯。
静依笑道:“驸马爷忘了,我要早起为你准备五万两银子呀!”
恋奴想起白云暖还在十里坡绑匪手里,赶忙下了床,从衣架上拿起衣服匆匆穿了,便要往外走,静依拦住他的去路道:“驸马爷这是要去哪里?”
“公主既然已经将银子准备好了,我这就送银子去了。”
“这样的体力活,何劳驸马爷亲自动手?本公主早已差人将银子送到十里坡去了。”
恋奴愣住,自己明明说的是银子要寄给临县的父母,公主如何知晓银子是要送到十里坡去的呢?
他回头蹙眉盯着静依,道:“十里坡?表姐是被你绑票的?”
静依漫不经心地耸耸肩:“驸马爷真会开玩笑,雍王妃好端端地呆在雍王府里,怎么说是被我绑票的呢?”
“你什么意思?”
静依冷笑:“如此漏绽百出的一个谎言,驸马爷难道当真看不出来吗?还是因为关心则乱?”
“表姐现在到底在哪里?”恋奴冲静依嚷了起来。
静依不悦道:“她当然是在雍王府里。”
恋奴一把推开静依便往雍王府跑。
*
白云暖尚在睡梦之中,就被如画急匆匆的拍门声吵醒。醒来但见张易辰已经上朝去了,如画跑到床前道:“王妃,驸马爷来了。”
“恋奴?这么早?”白云暖赶紧翻身下床,穿了衣裳,来不及洗漱和梳头就去厅里见恋奴。
厅内,恋奴见到白云暖的真人,一颗悬着的心才安了下来。他握住白云暖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道:“表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白云暖奇道:“傻瓜,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到底怎么了?”
恋奴方才觉察自己失态,忙道:“没……恋奴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表姐被坏人绑票了。”
白云暖噗嗤一笑:“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表弟成天价难道就是想着表姐被绑票的事情吗?”
能笑真好。恋奴心里一块石头彻底落地,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表弟这么早到雍王府,想必尚未用早膳吧?就在表姐这里用过早膳再回去吧!”
恋奴点头,白云暖的提议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
公主府内,静依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新奇点心,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想起恋奴一早离去时绝情的背影,她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的,终是一拍桌子,将桌上的盘盘碟碟全部扫到地上去,冰莹正领着婉婉走到房门口,不禁吓了一大跳。
*
推荐琐眉的《胭脂仙》,书号3424470,简介:睡个觉也能穿越?她一觉醒来成了修仙界的……蝼蚁,半路上被人认作徒弟,据说师父在修仙界很有名,她撇了撇嘴,没听说过;踩了狗屎运加入了顶级的修仙门派,她有着一张妖孽的脸却没有所谓的妖孽的天赋,反而愚笨。经常犯错,好在师父淡定;身边桃花(朵朵)多多,可惜……(哎,来一朵被人掐一朵)心酸成长,一路破风斩浪。(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难产背后的阴谋
“婶婶……”静依发脾气将婉婉吓了一大跳。
静依冷眼相待,道:“你一大早就来公主府做什么?”
“我是来告诉婶婶,小叔他……”婉婉嗫嚅。
“他一早就去雍王府陪你那年轻美貌的婆婆用早膳了,你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吗?你一大早就到公主府来炫耀你们雍王府吗?”静依将一肚子窝火一股脑全洒在了婉婉身上。
婉婉撇撇嘴,嘟哝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着就要向外走。
静依喊住她道:“婉婉,回来!”
婉婉只好又折回身子站到了静依跟前。
静依心想婉婉总是自己同一阵线的,自己还需好好加以利用才是,于是赔笑道:“婶婶心情不好,适才有些过分了,但是婉婉不肯体恤婶婶吗?”
婉婉这才缓和了神色道:“婶婶说哪里话?婶婶与婉婉同病相怜,婉婉自然是t恤婶婶的,不然也不会一早就赶到公主府来了。”
“好婉婉,你还没用早膳吧?你小叔陪你婆婆用早膳去了,你留下来陪婶婶用早膳吧!”
“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静依命如意收拾了狼藉,重新送上早点,与婉婉一起用了早膳。
用过早膳,二人到露台上看风景,却是无心风景。
“婶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婉婉问。
静依冷笑道:“你呢,心爱的人被人夺走。你心里又有何打算?”
“婉婉只想报仇,恨不能他们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婉婉想的,也正是婶婶所想。”
静依的眉头拧成大疙瘩。心头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的眼前仿佛出现恋奴与白云暖共进早餐时相视而笑、甜蜜幸福的画面,妒火几乎将她整个胸腔都点着了。
婉婉打量着静依的神色,唇边一抹波诡云谲的阴笑,她道:“婶婶,婉婉有个提议,不知道婶婶感不感兴趣?”
静依转过头。询问地看着婉婉:“说来听听。”
婉婉道:“其实白云暖和蕙娘是你我共同的敌人,她们二人是一体的,蕙娘是白云暖的心头肉。如果蕙娘不好了,白云暖也不会好,所以,婶婶。不如我们联手……”
静依冷冷觑着婉婉。嘴角一挑,一个阴森诡异的笑便现了出来。
*
白云暖将恋奴送出了安品园,表姐弟二人站在园门口话别。
恋奴看白云暖的目光含着一丝淡淡的忧愁:“表姐,如果静依再请你去公主府,表姐可不可以不要去了?”
白云暖不解道:“怎么,你是怕我喝光你们公主府的琼浆玉液吗?表姐以后自带好酒就是了。”
“不是的,”恋奴有些着急,“我是请表姐以后要提防静依。她再邀请表姐,表姐可千万别再去了。”
白云暖愣住:“提防?这是为何啊?”
恋奴一咬牙道:“我喜欢表姐的事情。静依知道了,她对表姐现在充满了仇恨,所以表姐……都是恋奴对不起你。”
恋奴说着,脸一红,便疾步走了。
看着恋奴的背影,在雍王府的花园里走远,白云暖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恋奴竟还没有放下,这些年,他与静依夫妻不睦,大抵自己便是最主要的原因了。
*
婉婉备了根老山参,亲自送到了嘉禾苑。
张翰正扶着蕙娘在园子里散步,突然见婉婉出现在嘉和苑里不由吃了一惊,二人都显得尴尬。
婉婉却热情道:“蕙娘,大表哥,干嘛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你们不欢迎我吗?”
张翰和蕙娘面面相觑,蕙娘道:“嫂嫂到嘉禾苑来不知何事?”
婉婉扬了扬手里的托盘,道:“给蕙娘你送老山参哪!”
“太医说过孕妇不宜大补,这老山参蕙娘用不着,你还是拿回去吧!”张翰不过是怕婉婉靠近蕙娘,会加害蕙娘罢了。
婉婉也料到张翰的心思,特别灿烂笑道:“孕妇用不着,产妇可用得着,生产之时可需要老山参吊元气呢!”
张翰又道:“老山参,娘亲自然会替蕙娘备着,你还是将这老山参带回去吧!”
“大表哥,你心里害怕什么,我知道。你不过害怕我会对蕙娘动手脚罢了,可是大表哥我们三个人总不能永远保持这样尴尬的关系吧?从前是婉婉不懂事,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婉婉想通了,与其僵持着恨来恨去,不如把话说开,把误会解开,让我们回到从前要好的关系好不好?大表哥……”婉婉冲张翰撒娇。
蕙娘一旁看着,颇有些不是滋味。她上前,接过了婉婉手里的托盘,命丫鬟将老山参收了下去,张翰紧张地看着她,她低声安抚道:“人家好意送来,不收显得不近情理,你要担心我吃了不好,那留着你吃就是了。”
蕙娘狡黠一笑,张翰不由“噗”也笑了起来。
看着蕙娘和张翰夫妻默契,婉婉肚里酸水呕了一大缸。没想到几日不见,他们竟已你侬我侬至此,想来男人皆是薄情寡义的。
“蕙娘,你收了我的礼物,今日是不是该留我在嘉禾苑里用膳哪?”
张翰立即道:“这不太好吧,张凌一定在芙蓉堂等你共进午膳,我们将你留下来,凌哥儿会有意见的。”
“大表哥要是害怕张凌有意见,那就差人去将他也一并请过来用膳就是了。”婉婉不待蕙娘和张翰反应,就遣了一个小丫鬟去请张凌,道:“你赶紧去芙蓉堂将二爷请过来,就说是公主和爵爷邀请他来嘉禾苑用午膳的。”
小丫鬟领命去了。婉婉回头给了蕙娘和张翰一个大咧咧的笑。二人没法,只好随着她讪笑。
午膳期间,四个人围桌而坐。最兴奋的便是婉婉,她的脸使劲笑着,笑到都要抽筋了,可是还是必须笑,张凌看好戏一般看着她道:“婉婉,你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和平常的你可是很不一样,你不要告诉我你肚子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花招。”
婉婉把脸一放。道:“张凌,你何必如此?我不过是想做好本分,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你和蕙娘、大表哥之间关系疏远,你却是这般想我的。”
婉婉愤然离席,跑了出去。
饭桌上,三人大眼看小眼。
蕙娘劝张凌道:“二哥。我想二嫂她也没有什么恶意。她说的也没错,难道我们要永远不友好下去吗?我们毕竟是亲人哪!”
“张凌,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后,我和蕙娘都希望你和婉婉能好好的。”张翰心想婉婉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己也希望她幸福的,于是和蕙娘一起劝说张凌。
张凌挑挑眉,砸吧了下嘴,道:“貌似你们说得很有道理。”
蕙娘笑着拍了下他的肩:“既然有道理。你还不去追她!”
张凌这才放下筷子,去追婉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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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凌张翰蕙娘和婉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关系。他们常常一起聚餐,一起玩笑,和好如初。
张易辰和白云暖将他们四人经历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暗自欣喜。
张易辰笑着对白云暖道:“时间证明,你的决定是对的。”言词里充满了感激。
白云暖却总无法放开怀,恋奴和静依对她来说是生活里的一大隐患,可是她不能将这个顾虑告诉张易辰,她只能自己小心提防着。
她有时想,如果真娘还活着该有多好,一定能为她排忧解难的。
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地过到了次年,直到蕙娘生产。
蕙娘是难产,宁莫被请到雍王府亲自接生,却是一连两日都出不了产房,整个雍王府人心惶惶。
白云暖和张易辰忧心如焚,产房里宁莫终于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出来,二人急忙迎上去。
“恩姐,蕙娘怎样?”
宁莫凝重道:“胎儿太大,蕙娘只怕……为今之计,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当然是保大人!”白云暖和张易辰第一时间便做了一致的决定,张翰虽然心里痛苦,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蕙娘死,最后白云暖安慰他:“孩子总会再有的,你们还年轻。”
张翰含悲忍痛地点头。
于是宁莫大刀阔斧,替蕙娘接生下了一个死婴,无比可惜,是个胖乎乎的男孩儿,只可惜生下来时已经全身乌紫,没有任何气息了。
白云暖怕蕙娘产后体虚,受不得这刺激,暂时隐瞒了孩子的死讯。而蕙娘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昏迷了几日方才彻底清醒过来。一醒过来便是追问孩子下落,白云暖都谎称孩子在奶娘处已经睡着,不能打扰而搪塞蕙娘。
张易辰道:“这样瞒着总不是办法呀!”
白云暖叹气:“可是现在如果告诉蕙娘真相,无疑是要她的命啊!孩子横竖已经没了,为今之计,保住蕙娘的命要紧,等她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不料,并未瞒过蕙娘几日,便有嘉禾苑的丫鬟来告诉白云暖,蕙娘不知从何处听到了孩子的死讯,正在嘉禾苑里嚎啕不止呢!产后恶露狂下不止,恐有性命之忧。
白云暖立即派人去请宁莫过来,自己则匆匆去了嘉禾苑安抚蕙娘。
蕙娘在床上哭得几近晕厥,张翰正在安抚她。白云暖先是瞪了张翰一眼,张翰分外无辜地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走漏的风声。
白云暖便强颜欢笑坐到床前,一边替蕙娘擦拭眼泪,一边道:“你想念孩子,娘亲理解,可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呀!你要是哭坏了身子,等孩子回来之时,你又有什么体力去照顾他呢?”
蕙娘哭得两只眼睛都睁不开了,整张脸都浮肿变形。她摇着头道:“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娘何必瞒着我,孩子生下来就已经离我而去了。我怀胎十月,竟未能见他一眼……”伤心欲绝的泪水再次滚淌了一脸。
白云暖当即决定要撒一个更大的谎,她“呸呸呸”道:“孩子好端端在明德寺里,你作为孩子的母亲,怎可如此诅咒他?”
“娘还要骗我?”
白云暖煞有介事道:“谁个骗你了,你难产,差点母子二人都不保。是你宁莫阿姨妙手回春,才让你们母子平安,只是到底是难产。小宝宝一生下来就先天不足,所以你父亲决定送他到明德寺里由寺里住持带领女尼为他日夜诵经,祈求佛祖保佑,娘亲和你爹今日白天还去明德寺里探望过他。他好得很呢!”
蕙娘将信将疑。“娘亲确定没有没有。”
白云暖笃定地摇头。
蕙娘便道:“那我明日就要去明德寺里看他。”
白云暖摇头道:“那可不行,你还在月子中,身上不干净,需等你身子干净了,出了月子,娘亲和你爹再陪你一起去明德寺里将小宝宝接回来,不过你一定要答应娘亲养好身子,否则身子虚弱。即便出了月子,也是不能离开屋子出去受风的。”
总算是安抚了蕙娘。宁莫也来了,白云暖将蕙娘交给宁莫,自己则将嘉禾苑的丫鬟召集到一旁训话:“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不想要她的舌头了吗?”
丫鬟们纷纷跪于地上,急忙推脱,末了一个丫鬟道:“少夫人先头来陪公主说过话。”
白云暖蹙起了眉头。
*
婉婉正在自己屋子里郁闷不平着,忽然见白云暖走了进来,不由吓了一大跳,她惊呼道:“婆婆,你怎么了?”
白云暖黑沉着脸,径自走到屋子中央的大椅子上坐了,冷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如此胆小,可是亏心事做多了?”
婉婉假装糊涂道:“婆婆在说什么,婉婉听不懂。”
“你心知肚明,还跟我面前装什么蒜?”白云暖一拍桌子,婉婉不由惊跳了一下。
白云暖道:“是你告诉蕙娘,孩子已死的消息吗?你安的什么心,害死了蕙娘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嫌够,连蕙娘的命都不放过吗?做人要适可而止!”
婉婉辩解:“婆婆欲加之罪,婉婉实属委屈。蕙娘的孩子死于难产,怎么是婉婉害死的呢?”
白云暖斜睨了婉婉一眼,恨恨道:“可恨我,蕙娘怀胎期间竟对你疏于防范,让你有机可趁钻了空子,现在孩子死了,我真是悔不当初,我真不应该让你这个毒妇进我雍王府的大门!”
婉婉继续狡赖,“婆婆,你宠蕙娘,可也不能随便将脏水往婉婉身上倒啊!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婆婆怎能将女儿当宝,将儿媳当草!”
白云暖隐忍道:“你且上前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婉婉迟疑着还是向白云暖走去,不知道白云暖要给她看什么,孰料走近了,猝不及防吃了白云暖一巴掌。婉婉被打得眼冒金星,一个站立不稳便跌倒在地上。这个巴掌力道狠重,婉婉的面颊上已经清晰地印出了五指印。
婉婉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委屈喊道:“婆婆!”
白云暖苦笑了一下,蓦地目光发狠,问道:“婉婉,你说蕙娘为什么会难产?”
婉婉心虚道:“我又不是稳婆,我哪能知道呢?”
白云暖蹲下身子,勾起婉婉的下巴,恨恨道:“你这数月来对蕙娘都做了什么?我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真心对蕙娘好,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真是狼子野心,你对蕙娘所有的好都是为了今日将蕙娘母子逼死吧!你不停给蕙娘送吃的,还好心地陪她一起吃,为的就是让蕙娘因为胎儿过大难产而死,可是孩子死了,蕙娘大难不死,你仍旧不甘心,今日又不顾我的嘱咐执意告诉蕙娘孩子已死的真相,为的就是将蕙娘也逼死!婉婉,你小小年纪,好歹毒的心哪!”
“那还不是因为婆婆你偏心!如果你不拆散我和大表哥……”
“够了!婉婉,你可以回尚书府去了。”
婉婉一颤:“婆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云暖站起身,声音发冷,道:“雍王府留不住你这尊大菩萨,你可以回娘家去了。”
婉婉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逐媳
(谢谢小菲玥,谢谢琉璃等一直支持良妻的亲,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再此谢过了。下个月就会开新书《师父这回要娶我》,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也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婉婉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看着白云暖道:“婆婆的意思是要张凌休妻吗?”
白云暖抿唇不语。
婉婉冷笑道:“你以为我多稀罕嫁给他?你儿子他就是个变态!雍王府的嫡长子又怎么样?不及大表哥万分之一!我嫁进雍王府本来就是为了接近大表哥的,现在我谢谢你还我自由了!只要张凌休了我,我就还有机会和大表哥在一起!我真的谢谢你了!”
婉婉说着,什么行李也不拿,一转身便骄傲地走出去。
她走到门口,恰遇张翰紧蹙眉头,满脸怒容地站着。
“大表哥……”
婉婉刚喊了一声,张翰已经给了她一巴掌。
“大表哥……”婉婉委屈地看着张翰,“你怎么可以打我?”
“我现在恨不能杀了你!”张翰咬牙切齿,“我和蕙娘对你不薄,你怎么可以心思如此歹徒?你近一年来处心积虑接近我们,原来就是为了害死蕙娘和孩子,现在孩子已经死了,你还不满意,你还要害蕙娘!”
“大表哥,你不要相信婆婆她说的话,她都是骗你的,她冤枉我!”
婉婉去拉张翰的手被张翰一把推开了:“娘亲何曾告诉我这些?是我刚才亲耳听到的!我原本担心娘亲离了嘉禾苑就往芙蓉堂来,我担心娘亲为难你。没想到我听到了这样的真相,婉婉,你的心怎么这么恶毒啊?枉蕙娘一直相信你!”
“那都是蕙娘欠我的!你是我的。可是因为蕙娘,我们有情人成不了眷属……”婉婉伤心欲绝地哭起来,她满腹委屈与怨恨。
张翰道:“你以为没有蕙娘,我们两个就可以在一起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因为我们两个是……”
“翰哥儿!”白云暖从屋里走出来,喊住了张翰。
“翰哥儿,蕙娘身边需要你。你快回嘉禾苑去吧!”
张翰欲言又止,向白云暖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走,婉婉拉住他道:“大表哥。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没有蕙娘我们两个也不可以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两个之前难道不相爱吗?我们不配吗?”
张翰盯着蕙娘看了一会儿。终是推开了蕙娘的手。面无表情道:“你回去问你爹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好自为之!”
张翰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婉婉跺着脚,哭道:“不是雍王妃拆散的我们俩吗?关我爹什么事?难道我爹也不让你和我在一起吗?我这就回去问他!”
婉婉掩面哭着,急急跑走了。
白云暖看着婉婉哭着跑走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喊来小厮,道:“给少夫人备一辆马车,将她安全送回尚书府。”
※
白云暖一直陪在蕙娘身边。直到蕙娘喝了宁莫开的药睡过去,她才谢了宁莫。送了她出来。
宁莫道:“蕙娘现在情况并不乐观,如果再受什么刺激,万一血山崩,那就严重了。王妃可要好好照顾蕙娘,孩子已经死了,不能再让母亲也跟着……”
白云暖点头:“我会的,谢谢你了,恩姐。”
送走宁莫,白云暖重新回到嘉禾苑。蕙娘已经睡熟,张翰正替她盖被子。白云暖走进来时,看见张翰一脸的泪痕交错。
白云暖道:“你随我来。”
张翰用袖子擦了把眼泪,跟着白云暖到了偏厅。
张翰跪在白云暖跟前,自责道:“都怪我轻信了婉婉,才让蕙娘遭此大祸,如果我防着婉婉,就不会让孩子……”
白云暖扶起他道:“好孩子,这不怪你,孩子没了,日后还会有了,如今最关键的是蕙娘,只要蕙娘能养好身子,孩子总是会再有的。”
张翰点头,“娘,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蕙娘的。”
“娘亲现在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肯与不肯?”
“只要能为蕙娘好,孩儿什么都愿意。”
白云暖便道:“你宁姨适才和我说了蕙娘的情况,娘真怕蕙娘会受不了失去孩子的打击而病势加重,所以娘想……”
“我们可以抱养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说是我和蕙娘的孩子,这样蕙娘不知道真相,也就不会悲伤了。”
白云暖喜出望外,“翰哥儿,你真与娘想到一处去了,娘做了你十几年的娘,今日方觉值了。”
白云暖将张翰搂进怀里,心里十分动容。
让张翰去好生休息,白云暖出了嘉禾苑,一出嘉禾苑,就见张易辰站在嘉禾苑前面的树下等她,他手里拿着披风,等白云暖走近了,便给她披到肩上,嘴里责备道:“蕙娘的身子要紧,你的身子也要紧哪,切莫照顾了蕙娘的身子,自己的身子却垮了。”
虽是责备,却是关心。
白云暖微微一笑,道:“你怎么亲自送来了?让如画她们拿来就可以了。”
张易辰道:“你将丫鬟们都打发走,我知道你心情烦闷,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我怎能让她们再来打扰你。我陪你走走吧!”
白云暖点头,于是二人沿着园子里的石子小径轻轻走着。走了一会儿,张易辰便伸过手来握住了白云暖的手,眉头不由一蹙。
白云暖道:“我的手好冷对吧!”
张易辰停住脚步,将白云暖的手包进了自己的手心,拿嘴对着她的手哈气。暖暖的气流喷在白云暖的手上,一直暖到白云暖心里。
白云暖抬眼间。望见了张易辰鬓边一抹霜白的发丝,不由眼圈一红。
“王爷,对不起。我没有替你照顾好孩子们,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张易辰哑然一笑,他拿手轻轻揩拭白云暖的泪,微笑道:“这些年,我上了战场三次,没能和你一起养育我们的孩子,让你在家中替我担惊受怕。我对你是有着深深的歉意的。”
的确,王朝复辟太子复国之后,张易辰上了三次战场。虽然是小战役,她却仍然在家中替他捏一把汗,生怕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他就回不来了。每次他出征。她就在家中烧香祈愿。求菩萨保佑他能平安归来。
“而今,孩子都已长大,蕙娘和凌哥儿又都成家,我对你已经很感激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哪能事事顺意呢?蕙娘的挫折,我想将来老天爷一定会报偿她的,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张易辰说着将白云暖揽进了怀里。
白云暖依偎在张易辰怀里。道:“王爷,我和翰哥儿商量着。想给蕙娘抱一个孩子,将那个可怜的孩子死去的消息隐瞒过去,虽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是我想能瞒一时是一时,只要帮助蕙娘度过眼前的难关,将来再和她好好说出真相,她大抵就没有难接受了。”
“你那么爱蕙娘,你总是为她好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张易辰牵起白云暖的手,继续在石子小径上走着,刚走了一会儿,就有如画急匆匆跑了过来。
“何事惊慌?”
“王爷王妃,杨大人和杨夫人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白云暖和张易辰互视了一眼,便随如画去了。
花厅里,杨沐飞一脸黑沉坐着,刘灵芝更是顺手砸了如风送来的茶。茶盏落地,铿的一声,恰巧,白云暖和张易辰走到了花厅门口。
白云暖向如画扬了扬下巴,如画便赶忙进去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
白云暖和张易辰走进去,但见刘灵芝气呼呼道:“白云暖,你什么意思?婉婉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雍王府要休了她?难道是她求着要嫁给张凌的吗?是你们雍王府先开了金口说让张凌娶她,现在又要赶她出门,你们要给我一个说法。”
白云暖已和张易辰坐到了厅上。张易辰问白云暖道:“何时说过要休了婉婉?”
“婉婉犯下的恶事,让她偿命都是理所应当。”
“到底怎么回事?”张易辰一头雾水。
“婉婉到底犯了什么错?”刘灵芝又吼又叫,“我的女儿到底凭什么让你这样欺负?”
杨沐飞拍了桌子,呵斥刘灵芝道:“够了!你今天到雍王府来,到底是为了处理事情,还是想把事情搞大?”
刘灵芝这才郁闷地坐回椅子上,噘了嘴。
杨沐飞转而对白云暖道:“阿暖,不知婉婉做了什么错事,惹你不高兴,要你逐了她?”
白云暖沉吟道:“横竖雍王府是不能再留婉婉了,因为她干的事情就不是想做雍王府儿媳该做的事情。”
“表妹,婉婉到底做错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回去好好调教她。”
“表哥,婉婉是你们的女儿,你也调教了十六年才嫁到我的雍王府来,她的秉性就不是什么善茬儿,雍王府留她不起。至于她干了什么,我还是给她留点颜面,你还是不要追问的好。”
杨沐飞恼了,“表妹,我们表兄妹一向感情融洽,你就不能和我好好沟通,难道婉婉的事就没有悔改的余地了吗?”
张易辰见杨沐飞盛怒,忙打圆场:“沐飞,你先别急,我想这其间一定有什么误会。阿暖,你只是想吓唬吓唬婉婉的,对吧?”
“不是,”白云暖起身,执拗道:“我意已决,婉婉,决不可能回雍王府了,因为我不能再引狼入室。”
白云暖说着,不理会众人,径直离去。
刘灵芝瞬间恼羞成怒:“她……她什么态度?她这是对待亲家的态度吗?”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不想再把你当亲家了!”杨沐飞一把拉了刘灵芝就往外走。张易辰拦都拦不住。
杨沐飞拉着刘灵芝出了花厅,怒冲冲便往王府外走,不料想张翰竟站在前头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像是在等他。
“这小子,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滚进来!”刘灵芝一把甩开杨沐飞的手,便向张翰冲了过去。“啪”的一声,杨沐飞拉都来不及,刘灵芝已经一巴掌盖在了张翰脸上,张翰别过脸,直觉脸上火辣辣地烧着。
“翰哥儿,你表舅母她气昏了头,找你撒气,你别和她计较。”杨沐飞做着和事佬。
刘灵芝却一把推开他,揪扯着张翰的衣服,道:“我打的就是你,婉婉那么爱你,一心想要嫁你,你却攀龙附凤娶了柔善公主,现在你丈母娘还要将婉婉扫地出门,你们雍王府也太欺负人了。”
刘灵芝又打又骂,张翰始终没有躲闪。
杨沐飞使劲拉走了刘灵芝,对张翰道:“翰哥儿,你表舅母在气头上,你还是躲一躲先吧!”
张翰却开口了,“躲?做了恶事的人不用躲,受害者却要躲吗?”
“你把话说清楚,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刘灵芝又要向张翰扑来,被杨沐飞死死抓住。
张翰唇边绽了一抹冷笑,道:“你们不是要到雍王府来讨说法吗?我这就告诉你们婉婉做了什么错事。杨大人,你的女儿害死了你的亲孙子,你说她是不是有罪呢?”
杨沐飞松开了刘灵芝的手,困惑地看着张翰。
“什么亲孙子?我没有儿子,哪来的亲孙子?”
“你有儿子的,只是杨大人何等高贵,不要他罢了。若论攀龙附凤,谁能和杨大人你比呢?”张翰冷笑了一下,旋即转身离去。
刘灵芝问杨沐飞道:“他神神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大串,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沐飞看着张翰离去的背影,眉头虬成了大疙瘩。蓦地,他心头一颤,推开刘灵芝便急追张翰而去。
张翰却快速地转进了一个拐弯,让杨沐飞扑了个空。
站在婆娑树影间,张翰冷冷看着在原地打转的杨沐飞,目光里是深深的怨怼。
十几年前,你抛弃了我,今天,你的女儿又害死了我的儿子,还要残害我的妻子,这样的仇,我该如何和你算呢?杨沐飞。
杨沐飞在原地喊道:“翰哥儿,你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你说婉婉害死了我的亲孙子,那么我的亲儿子在哪里?”(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生世
张易辰刚回到安品园,想找白云暖问话,杨沐飞就冲了进来。
“阿暖——”杨沐飞大声呼喊。
白云暖从正房里走了出来,冷冷地站在回廊上。
杨沐飞疾步走过去,张易辰大步上前,拦在了杨沐飞跟前:“沐飞,有话好好说,我会劝阿暖的。”
“王爷,你误会了,我只是有话问表妹。”
张易辰这才松开杨沐飞,杨沐飞走到白云暖跟前,努力平抚激动的情绪,道:“翰哥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白云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自然是我和王爷的孩子。”
“我是问他的亲生父母是谁?”杨沐飞着急。
“这不干你事!”白云暖强硬。
杨沐飞的口气一下就软了,“阿暖,翰哥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白云暖背过身子不愿意回答,张易辰便对杨沐飞解释道:“沐飞兄何以如此激动?我和阿暖收养翰哥儿时是受了他母亲临终所托,阿暖和他母亲相识,但是他的父亲,我们并不知道是谁。”
“翰哥儿的母亲是谁?”杨沐飞已经心里暗暗生惊,那个久违的名字在他心里翻腾,那张久违的面孔在他面前闪烁,会是她吗?会是她吗?
白云暖回头,冷笑地看着杨沐飞:“表哥以为他的生母会是谁?”
杨沐飞倒抽了一口凉气,颤声道:“是不是……王丽枫?”
白云暖冷笑:“原来表哥还记得这个名字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名字藏在表哥心底一定都要生锈了吧?如今重新念起这个名字。表哥又是什么感觉呢?”
杨沐飞探究着白云暖的面色,不可置信道:“这么说,翰哥儿是王丽枫的孩子。不,是王丽枫和我的孩子?”
杨沐飞话音刚落,刘灵芝就从安品园外冲了进来。她奔到杨沐飞跟前,拉扯着他的衣服,哭闹道:“张翰是你的儿子?张翰是你和外面的野女人生的孩子?你这个骗子!”
刘灵芝哭着跑走了。
杨沐飞整个人失魂落魄,重重跌坐在廊下的台阶上。
“阿暖,到底怎么回事啊?”张易辰不解地看着白云暖。关于张翰的身世,自己一直未曾追问过白云暖。
“王爷,能让我和表哥单独谈谈吗?”
张易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白云暖走到杨沐飞身边,和他一起坐在了台阶上。她的目光失神地落向远处,王丽枫的故事早就已经远去,却又新鲜得如在眼前。
“那时候。你被刘尚书招为东床。丽枫姐姐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离开客栈,在京郊投湖,被我哥哥救了起来,如果不是发现身怀有孕,她也不会多苟且一年的时光,原本以为为了翰哥儿她会坚强地活下去,不料想。她为了翰哥儿竟然选择了死亡。她傻傻地认为只有她死了,我才会收留翰哥儿。翰哥儿才能得到好的生活,才会有好的前程。她是个可怜的女子,却是个伟大的母亲……”
杨沐飞的泪默默地淌了下来,他抽噎道:“是我对不起她……”
杨沐飞将脸埋进两膝之间,泪如雨下。
王丽枫这个曾经深深撼动过他心灵的女子原来早就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香消玉殒也从未到他梦境中相会,看来她真的恨他入了骨髓,就算做鬼也再不愿有任何交集了。
“她被葬在何处?”杨沐飞抬起泪痕交错的脸,伤心欲绝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道:“她和哥哥当时已经和离,又与你情奔,白家怎么可能接收她的遗体呢?后来还是她哥哥王祥康怜惜兄妹情谊,将她的尸身领了回去,葬于王家祖坟。”
杨沐飞长久地沉默之后,道:“翰哥儿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吗?”
白云暖点头,“不想孩子记恨你,所以这些年从未和他提过他是你的孩子,要不是婉婉执意要嫁给他,这个秘密会永远地隐瞒下去,可是事违人愿,纸终究包不住火。”
“我一直以为表妹不肯让张翰娶婉婉,是出于私心,是为了蕙娘的缘故,看来是我错了,婉婉和翰哥儿是兄妹,又岂能乱伦成婚?表妹这些年受累了。”
“我受累又有什么打紧?只是没想到会拖累我的外孙子?”白云暖鼻头一酸,眼圈就红了,“我的外孙子就是你的亲孙子,你都没有见过那么胖乎乎的一个小子,却是一出生连声啼哭都没有,全身乌紫,大人做的孽,却报应在一个孩子身上,实在是老天无眼。”
杨沐飞腾地站起了身,向白云暖作了个揖,道:“表妹,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翰哥儿那里,还请表妹多为宽慰,我先回尚书府了。”
白云暖道:“表哥,表嫂性情骄纵,你回去还得好好周全于她才是,毕竟你为官多年,当到尚书一职实属不易,还是不要出什么丑闻,断了前途。”
杨沐飞点了头,便向白云暖告辞,回尚书府去。
※
婉婉在家里焦灼地等着父母归来,不知道父母与白云暖谈判得如何了。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刘灵芝掩面跑了回来,后面丫鬟急匆匆喊着:“夫人,夫人……”
刘灵芝回身踢了身后的丫鬟几人各一脚,便跑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丫鬟们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见着婉婉,都红愁绿惨。
婉婉道:“我娘她这是怎么了?”
“我们不知道啊!”丫鬟们一个个无辜地摇头。
“你们一个个都是吃屎的吗?”婉婉白了丫鬟们一眼,便回头去找刘灵芝。幸好门没有被反锁。
婉婉入了屋内,见刘灵芝正伏在床上“呜呜”哭着,于是走了过去。道:“娘,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王妃她不同意让我回雍王府去?不回去就不回去呗!大表哥变了心,我原就不喜欢张凌,雍王府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回去。”
刘灵芝一咕噜从床上坐起身来,胡乱揩了下脸上的泪水,道:“是你爹……”
“爹他怎么了?爹他是不是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雍王妃了?”
“不是,是你爹他……他在外面有私生子。”刘灵芝满腹委屈,又哭了起来。
“啊?”婉婉大吃一惊。“不能够吧,爹这一点我还是能打包票的,他虽然对娘你不是很热忱,可也绝对没有在外头胡来啊。你看他连个小妾都不纳。”
刘灵芝烦闷道:“我亲耳听到的。难道会有错?”
“听谁说的?”
“你婆婆。”
“她的话不足为信,她见你们找上门去,一定是故意撒谎,好让娘你和爹添堵。”
刘灵芝摇头道:“你爹他都亲口认了。”
“啊?爹认了他的私生子?是谁啊?”
“张翰?”
婉婉如遭五雷轰顶,当即怔在了原地。
※
杨沐飞正从园子里蹒跚地走回来,猛不丁婉婉窜到了面前,目光血红,质问他道:“大表哥怎么会是爹你的孩子呢?我不信。这一定是雍王妃为了报复我故意编排的谎话,爹。你说是不是?”
杨沐飞抬起脸,看着近乎魔怔的婉婉,眉头越蹙越紧,蓦地扬起一巴掌,狠狠盖在了婉婉脸上。婉婉眼前金星乱冒,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方才站稳了。
“爹,你怎么可以打我?”婉婉喊起来。
杨沐飞怒道:“你小小年纪,竟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着你干的事情,我都可以将你打死!蕙娘和张翰从小与你一起长大,你怎么可以处心积虑害死他们的孩子?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面对杨沐飞的斥责,婉婉当然不服。
“爹你责骂我,难道是因为我真的做了什么该打的事情吗?不过是因为张翰是爹你的亲生儿子,爹你心疼自己的孙子罢了!爹一直重男轻女,娘替你生了四个女儿,你心有不满,如今好了,张翰是你的儿子,爹你得偿所愿了!有了儿子,爹还怕抱不到孙子吗?爹为了孙子,难道还要女儿抵命不成?”
婉婉一跺脚,哭着跑走了。
看着婉婉跑走的背影,杨沐飞心头懊恼,这些年自己疏于管教,由着刘灵芝将婉婉宠了个无法无天,自己贵为尚书又如何,终是个失败的父亲。
这一切都是报应吧!
“报应,报应……”
杨沐飞正懊丧地喃喃自语着,刘灵芝又冲了过来,抓住他摇晃道:“什么报应?你说什么报应?凭什么你和外头女人的风/流韵事要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杨沐飞,你到底什么时候背着我在外面乱来,连私生子都生下来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如果不是仗着我刘家,就凭你能做到吏部尚书这样的高位吗?你竟然踩我肩膀当梯子……”
刘灵芝气头之上,口不择言,把杨沐飞气了个半死。他一把推开刘灵芝吼道:“你够了!”
刘灵芝愣住了:“你凶我!”
杨沐飞怒不可遏,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刘灵芝,我告诉你,你以为你的尚书府门第有什么了不起?我原不稀罕的,是你们尚书府强娶强嫁!如果不是你爹威逼利诱,我能就范吗?我是被骗到尚书府与你入的洞房的!如果不是你,丽枫不会死,翰哥儿不会做了十六年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的私生子!如果不是你,翰哥儿不用寄人篱下!因为你和你的女儿,我的儿子饱受与父母离别之苦,我的孙子还来不及看一眼这人世就走了,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杨沐飞大吼了一声,撂下刘灵芝就跑了出去。
而刘灵芝已经呆傻在原地。何曾见过杨沐飞如此情形啊?她只能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好不甘心哪!可是又无奈其何。
杨沐飞跑到上京最大的青/楼里买醉,当夜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次日一早发现自己宿在一歌/妓的床上,他只顾晕头转向回尚书府去,殊不知一场暗涌正悄悄袭来。
※
张易辰下朝归来急匆匆往安品园而去,见着白云暖不由有些气喘吁吁。
白云暖忙拿了茶水给他润喉,道:“王爷,何事惊急啊?”
张易辰咽了咽口水,道:“今早朝堂之上,你表哥杨沐飞被政敌以狎/妓之名参了一本,皇上动怒,罚他在家面壁思过,不必上朝了。”
“你和哥哥就不保他吗?”白云暖着急。
“我和大舅哥有心保他,奈何皇上主意已定。”
“怎么会?皇上不是一向器重沐飞表哥的吗?而且,沐飞表哥还是恋奴的亲哥哥,恋奴那可是驸马爷啊!”
张易辰沉重道:“阿暖你有所不知其间的玄妙,正因为沐飞是恋奴的亲兄弟,皇上才有心要处罚啊。”
白云暖一时脑筋转不过弯,张易辰道:“恋奴虽是驸马爷,可这些年对静依不冷不热,皇上早已心存不满,如果沐飞不是恋奴的亲兄弟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他们是亲兄弟,所以皇上是杀鸡给猴看,皇上以处罚沐飞为契机,是想逼恋奴就范哪!”
白云暖暗自沉吟:这皇帝的心思还真是重!
“那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有心罚沐飞表哥,还是无心罚沐飞表哥啊!”
“那就要看恋奴的态度了,”张易辰出谋划策,“只有恋奴取悦了静依公主,再恳求静依去皇兄跟前求情,看皇上能不能心软,否则只怕沐飞官位不保。”
要恋奴对静依好,白云暖可有些犯难,恋奴的牛脾气非是可以劝动的。
见白云暖迟疑,张易辰握了她的手,微笑道:“至于恋奴,非阿暖你,旁人是劝不动的。”
看着张易辰含满笑意的眼睛,白云暖心里有些忐忑,她不能让张易辰知道恋奴对她的心思,不料张易辰却将她往怀里深深一搂,柔声道:“傻瓜,你在担心什么呢?其实,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心里不要有负担,我始终是相信你的。”
白云暖讶异地抬起头来,困惑地看着张易辰。
张易辰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颊,道:“其实恋奴对你的心思,我早已了然。”
白云暖心里一咯噔,但见张易辰笑容清明,她便试探问道:“王爷不生阿暖的气吗?”
“别人喜欢我的妻子,这何尝是我妻子的错?只能说我张易辰眼光好,挑了个人人艳羡的女子做妻子,我要提醒自己,日日做好自己,让我的妻子眼里只容得下我容不下别人,那么无论什么蜂什么蝶都不能撼动我的家分毫了吧?”
白云暖感动得有些想哭,这就是张易辰和章乃春的区别吧!前世,她和章乃春原也新婚快乐过,偏生章乃春耳根子软,听不得章思颖半句造谣挑拨的话,而对她疑生暗鬼,以至后来他们夫妻不睦,家门不幸。而张易辰却是这样胸襟宽广的奇男子,试问,哪一个女子会不渴望有这样一个疼自己怜惜自己懂自己的丈夫?
这一辈子,她白云暖是赚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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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回要娶我》
第一章 乌桓血咒
乌桓海上空一片灵光交错,一朵祥云之上,一个紫袍仙人吐出一口血,跪在了一个身着红裳的仙女面前,他捂着胸口,仰起沾满血迹的脸,充满绝望地看着红裳仙女。
红裳仙女脸上淌满了眼泪,目光血红,她爱恨交加地问他:“饶珀,我问你,你到底肯不肯娶我?”
“如画,事到如今,你仍旧执迷不悟吗?师徒乱伦,必遭天谴!”饶珀说话间又吐出一口血。
“胡说!有情人就应该成眷属!饶珀,除非你死,否则我永生永世都会纠缠着你,直到你娶我那天为止!”
饶珀闭了闭眼睛,从云端站起身,摇摇欲坠对如画道:“教不严,师之惰,你有今日,都是为师的错。如果为师的死能换来你的回头是岸,为师甘愿为你而死!”说时迟那时快,饶珀掌间运足了法力,那法力化作一个光球迅速击向自己的天灵盖,霎时间,乌桓海卷起千丈高的浪花,饶珀吐出最后一口血,身子跌下了云端。
“师父——”如画痛叫一声,飞下云端。一阵迅疾的追赶之后,她终于拉住了饶珀伸向空中的手。
碧蓝的乌桓海在饶珀的身子底下风起云涌,浪涛呜咽,声声凄寒。
饶珀毫无血色的脸上绽露一个虚弱凄美的笑:“如画,你要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师父。”
饶珀说着合上了眼睛。他的紫袍之下已有一朵朵莲花渐次开放飘出,他的身子在碧蓝的水光与金色的霞光之间逐渐变得透明。
“不,不。师父,你休想用死来摆脱我!”如画眼睁睁看着明亮的天空暗沉下来,最后变作一块乌黑的幕,而饶珀的身子化作一点点金光在乌桓海上飘散开来,如一只只萤火虫四散飞去。
如画仰天狂啸一声,头上的盘髻便散开了,乌黑的发丝和血红的衣袍一起在风中激扬飘荡。她的眼里流出鲜红的血泪。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宁肯死也不肯娶我?是因为师徒不可乱伦,还是因为你根本不爱我?饶珀,我在此发下血咒。除非乌桓一族师徒成婚,否则你的魂魄生生世世葬身海底,五百年后,洪妖出世。危害六界!”
如画“啊”的大叫一声。用法力割破手腕,一股血流喷涌而出,化作一张血网罩住了夜幕下星星点点的金光,那血网越收越紧,最后团成了一个拳头大的血球,而饶珀的三魂六魄就在血球的最中心,散发出夺目的金光。那血球带着金光一起直直坠入了海底。
如画低头看着乌桓海上最后一道金光殒殁,血球消失不见。她的笑容开始波诡云谲,目光开始阴森诡异。当天空的乌云散尽,乌桓海上恢复平静,如画的身子已经化作风中一缕青烟,转瞬消逝。
※
五百年后,瑶歌洞。
一阵清风吹进了瑶歌洞内,地上的羽菱花瞬间绽放,舒展的花瓣如铺陈的地毯,层层粉浪,馨香四溢。
羽菱花丛里,一个白衣仙人正在打坐。花香伴随着茑萝架下风铃鸣响的声音飘到了他的鼻前,他的长睫毛颤了颤,轻轻地睁开了。
瞬间,整个瑶歌洞一片光明璀璨。
这是一双幽深如泓的眼睛,这是一张飘逸出尘、美得惨绝人寰的面孔,仿佛明月高悬天际,安静地散发出皎洁清冷的光芒。
花香继续浓郁,风铃继续鸣响,他从羽菱花上站起了身,走向悬挂墙角的茑萝架。及腰的云发光滑如丝缎,倾泻如瀑布。素白的袍子绣纹精美,袍角随着静寂无声的步伐在羽菱花上击起细小的波荡。
他如一缕风,安静地飘到了茑萝架下,伸手从茑萝绿叶间摘下了那只鸣响的风铃。银色的风铃在他雪白的掌心微微震动,鸣声清脆而急迫。
他的长睫毛再次颤了颤,五百年了。
※
乌桓海碧绿如玉,安静如镜。
长发及腰、白衣飘飘的上仙御剑从天而降,他落在乌桓海边,素白的袍子在风中划了个飘逸的弧线。
“师父,徒儿来了。”他的声音如最美的玉被最纯的金切开。
“彩华——”乌桓海底传来饶珀已经变得苍老的声音,透过海水,那声音愈发沧桑,“五百年到了,你可以离开乌桓去收一个徒弟了。”
谈彩华的脸冷漠如冰,唯有长睫毛颤了颤,“师父,我避居乌桓千年,早已习惯独来独往的日子,为什么一定要收个徒弟呢?”
“彩华,你是乌桓一族唯一的弟子了,收徒是你的使命。”
“师父的徒弟,不是还有师姐如画吗?”
“师父让你收徒,你便收徒,哪来那么多废话?”饶珀的情绪很是激动。
谈彩华默默道:“师父,要弟子收徒,可有什么要求?”
“若是你命中注定的徒弟,霜花铃自然会识人鸣响。”
谈彩华跪在海边,对着乌桓海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如此,徒儿便去了。”
“事不宜迟,去吧。”饶珀的语气焦急,不容抗拒。
谈彩华起身,那把闪着绿光的芳若剑从天而降停在他的跟前,剑穗上雪白华丽的流苏簇拥着一只小巧的银色风铃。谈彩华看了一眼那霜花铃,便上了芳若剑,御风而去。
※
六界之中有一大山,山坡开垦土地,山腰喷涌泉水,北麓是滨海滩涂,南麓是阳光充沛,满山草木茂盛,灵兽出没,人称涂山。
谈彩华第一次没有用意念御剑,而是任由芳若剑自由飞行。芳若剑散发着通体碧绿的明光载着白衣飘飘的谈彩华飞到了涂山上空。
两只狐狸的悲鸣让芳若剑停了下来,谈彩华站在剑上低头往下看。但见涂山上青红两道光束被圈禁在一个巨大的银光闪闪的照壁之中。
谈彩华定睛一看,那青红的两道光束原来是两只狐狸。两只狐狸都已修成人形,只是还留着长长的狐狸尾巴。
青狐抱着红狐哭道:“怎么办?我们被蓝彩月那个魔女困在这陷阱之中。唯有爱人的血才能破了这照壁。我们两个原本是恩爱的夫妻,无论哪一个的血都能破这照壁,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之间只能活一个。”
红狐离开青狐的怀抱,一把捡起了地上蓝彩月扔进来的隐血剑。她已决定用自己的血助丈夫脱离陷阱。她手握宝剑,还没来得及向青狐交代几句后事,青狐已经夺过她手里的宝剑。一下刺进了她的胸膛。刀刃陷入肌肤的地方,温热而鲜红的血滋滋地冒出来。
红狐不可置信地仰起头看着青狐,青狐脸上现着矛盾而复杂的表情。他道:“娘子,你不要恨我,我会替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的。”
这原本是红狐要在自尽时嘱咐青狐的话,只是现在由青狐替她说了。
青狐拔出红狐胸口的隐血剑。就急忙劈向照壁。一剑下去。照壁纹丝不动,隐血剑还被弹了回来,青狐被剑气所伤,摔到红狐身边。他扭头看躺在血泊中的红狐,不可置信道:“你我不是恩爱的夫妻吗?为什么你心里的爱人不是我?你竟然瞒了我这么多年,贱人,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人**?”
一息尚存的红狐唇边展露一个落寞的笑。
在他从她手中夺过隐血剑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她的爱人了。
她的眼睛到死也没有合上,只是空洞地睁着。直到最后一抹光彩也消失殆尽。
青狐恼羞成怒地揪起红狐摇晃,“你不许死,贱人,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了谁背叛我!”
整个照壁随着青狐激动的情绪而光芒大作,无数道银光利剑一样向青狐刺来。
芳若剑上的谈彩华眉头微乎其微地蹙了蹙,芳若剑已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嗖”一声破风降下涂山。
谈彩华还是迟了一步,在他要施法破了照壁的一瞬,一道蓝彩色的光从他肩头越过,破开了照壁,照壁如银雨般在空中碎裂,光芒消失处,现出青狐的身影。青狐身上插满了利剑,犹如一只刺猬,栽倒在地。
不知从何处蹿出几只小狐狸,在青狐与红狐的尸体旁磨蹭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大概是那两只狐狸的孩子。
谈彩华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隐血剑从空而落,刺向那几只小狐狸。小狐狸们感应到杀气腾腾的风声,仰起头惊恐地看着逼近的隐血剑。
说时迟那时快,谈彩华袍袖一挥,芳若剑出鞘,当的一声错开了隐血剑,隐血剑呜咽着落入一旁的泥土。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道蓝彩色的光从谈彩华身边掠过,落到谈彩华前面,光芒消失处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转过身来——
第二章 涂山收徒
少女身着蓝色的小袄,下身穿七彩的百褶裙,看背影显得十分深沉,回过身来却是一张稚气清丽的小圆脸,但是眼睛里透着的倔强而邪恶的目光让谈彩华蹙了蹙眉头。
“你是哪来的空巢老仙?吃饱了肚子闲着没事干还是怎么的,竟敢到我涂山地界管本姑奶奶的闲事!”少女手一伸,隐血剑破土而出,乖乖落到了她的手里。
她将宝剑一伸,直指谈彩华胸口,威吓道:“空巢老仙,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识相,快快带上你的破铜烂铁,速速离开此地,如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地上的芳若剑听到少女形容它为“破铜烂铁”,气得呜呜直叫,谈彩华看了它一眼,它又安静了。
谈彩华淡淡地看着少女道:“我并非多管闲事,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已经害死了青狐和红狐,何必赶尽杀绝还要取这几只小狐狸的性命呢?”
少女冷笑:“青狐红狐已死,这几只小狐狸没有父母的庇荫,在涂山迟早也是死,还不如现在随了它们的父母而去,黄泉路上也好一家团圆!”
这时,山林中又窜出几只狐狸,他们当中有老有小,化作人形,全都跪在了谈彩华跟前,纷纷磕头乞求道:“请上仙为我们做主!”
为首的一只老狐狸道:“我的儿子和儿媳原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却被蓝彩月用害死青狐、红狐的方法给害死了,蓝彩月害死我的儿子儿媳还不够,又杀死了我的孙儿们,害得老朽孑然一身,好不凄凉,请上仙为老朽做主啊!”说着,老狐狸俯首磕头。
其他狐狸也纷纷磕头申诉,原来他们的亲人中但凡有夫妻恩爱的都被蓝彩月拆散害死,整个涂山已没有完整的家庭,所有生灵全都因为蓝彩月而家破人亡。青狐红狐是蓝彩月赶尽杀绝的最后一对恩爱夫妻。
看着眼前所有人痛哭流涕,声声哀告,谈彩华把目光调向蓝彩月,道:“你小小年纪,因何如此心狠手辣?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你不能说出作恶的理由,那么我将替涂山所有葬身你剑下的生灵报仇!”
谈彩华的声音云淡风轻,态度却不容抗拒。只是蓝彩月没有丝毫害怕,她扯了扯嘴角,嬉笑道:“你要我给你理由?好,我告诉你,他们全都该死!”
谈彩华道:“他们都是恩爱的夫妻,不曾作祟,为何要被你用残忍的手段拆散?”
“恩爱?他们的恩爱是因为不曾遇到考验罢了!你看看,这涂山哪一对夫妻在我的陷阱之中不会原形毕露?我的陷阱只要爱人的血便可轻易破除,可是这一对对号称恩爱的夫妻又有哪一对成功走出来了呢?所以,我不是作恶,我只不过替天行道,拆了他们的假面具,暴露他们的真面孔罢了!至于这些残存的老弱妇孺……”蓝彩月将隐血剑调转剑锋,直指地上的狐狸们,咬牙切齿道,“也全都该死,留着他们的命他们竟然不思感激,反倒倒打一耙,妄图陷害我!我今天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去阴曹地府找他们的家人去!”
蓝彩月说着,目光阴鸷,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场。地上的狐狸们全都流露骇异的神色,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跑走。
“想逃?晚了!”蓝彩月大叫一声,手执隐血剑便冲上前去,遇老坎老,遇小坎小,一时之间,整个涂山,哀嚎遍野。
谈彩华眉头一皱,芳若剑从地上飞起。谈彩华手执宝剑上前阻止蓝彩月的杀戮。二人在空中斗了几个回合,隐血剑从蓝彩月手中脱落,当的一声插进了坡上一块岩石,蓝彩月只觉脖颈上一凉,芳若剑已抵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看谈彩华的情形,是真的动了杀机,蓝彩月灵机一动,眼睛里闪过一丝狐媚之气,勾惹地看着谈彩华,用无比妩媚的声音说道:“上仙,你看我长得这么美,真的舍得杀我吗?你就不想要我吗?”
俨然一股狐媚之气迎面扑来,谈彩华屏住呼吸,喊了声“退散”,施法就将狐媚之气震回了蓝彩月体内,蓝彩月受了冲击,吐出一口血,从空中跌落到地上,变回一只小小的狐狸。狐狸的周身都是蓝色的,皮毛蓝得发光,唯有狐狸尾巴像彩虹一样绚丽。
看着地上煞是可爱的小狐狸,谈彩华没有心生怜悯,而是淡淡道:“你小小年纪便作恶多端,还不思悔改,今日我势必替天行道杀了你,好为涂山清理门户!”说着,举起芳若剑就要刺向小狐狸,小狐狸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叫唤着。剑锋接触到小狐狸的皮毛时,整个剑身都震动起来,剑尾的流苏飘荡得厉害,那只霜花铃仿佛找到主人一般发出清脆而急迫的鸣响。
谈彩华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白云暖机智劝恋奴
白云暖怎么也没法想到,静依公主竟然找张易辰说过恋奴与自己的事,自然是编排了一些谎言,若不是张易辰信她,只怕前世的悲剧又要重演一遍。
“王爷,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呢?”白云暖鼻头发酸。
张易辰搂住她道:“你是我的妻子啊!你为我生了四个孩子,我怎能不感激你,不深爱你呢?”
白云暖的泪再也控制不住缤纷而下。她紧紧依偎在张易辰怀里,心里有一个执念: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妻子。
“阿暖,公主府,我陪你一起去吧!”张易辰提议。
白云暖幸福地点了头。
*
当张易辰与白云暖并肩出现在静依面前时,静依有些吃惊,到底是背着白云暖在张易辰面前搬弄了是非,静依有些不自在。
白云暖和张易辰互视一眼,特别真诚地对静依道:“公主,今日我们夫妻二人来,是要和你开诚布公的。”
“开诚布公什么?”静依不悦,“是要和我说皇叔是如何纵容你成为这些年破坏我家庭的第三者吗?”
“静依,叔叔和婶婶今日到公主府来是要帮你的,如若你觉得你和恋奴真的过不下去了,也不愿和恋奴过下去了,那么叔叔和婶婶即刻就走。”张易辰道。
静依苦笑起来:“成亲这么多年了,驸马如果有心对我好,早就好了。他心里只装了婶婶一个人,静依只是个可怜的女人,青春又如何。貌美又如何,有权有势又如何,终究是不如婶婶……”
看着静依眼里噙泪的落寞模样,白云暖心生怜悯,她柔声道:“所以静依,我和你叔叔来帮你呀!”
静依一颤,抬眼看着白云暖真诚的眸子。
*
张易辰送白云暖到了恋奴的屋外便止了步。
白云暖道:“王爷不与我一同进去吗?”
张易辰摇头:“我想。恋奴有些话是不好当着我的面对你倾诉的,爱一个人没有错,我们不要去责怪他。毕竟在我们面前,恋奴还只是个孩子。他是个迷路的孩子,现在需要你将他领出来,领到正确的方向上。而除了你。他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张易辰握了握白云暖的肩,给了白云暖一个笃定而鼓励的笑容,道:“我在这里等你。”
白云暖点了头,深吸一口气进了恋奴的屋子。
恋奴的屋子里显得昏暗,窗子没开,灯也没点,暗摸摸一片。白云暖只能隐约辨认出躺在窗前榻上蜷缩成一团的黑影是恋奴。
白云暖走过去,将窗子打开。天光透过窗棱泄漏进来,恋奴用手挡在眼睛上。浑身颤了颤。
看到白云暖,他也丝毫不像过往那样在意自己的形象,而是依旧瘫着。
白云暖走到他身边,伸手便抽打他的屁股,恋奴吃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表姐,你这是干嘛?打疼我了。”
“还知道疼啊,说明你还活着嘛!一个大活人,年纪轻轻,还是当朝皇上最宠爱的驸马爷,却蜗在屋子里一滩烂泥似的,成何体统?”白云暖毫不留情面地训斥恋奴。
恋奴难为情,但又面子上下不来,嘟囔道:“我不要你管。”
白云暖看着恋奴矫情又孩子气的模样,又可气又可笑道:“你这辈子不就是妄想着被我管吗?”
恋奴语塞,于是垂了头,不敢看白云暖。
白云暖在恋奴身边做了下来,一把把头靠在了恋奴肩上,恋奴就如触电一般弹开了。
白云暖不解地看着他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心底里不就是想和我这样亲密接触吗?何以如此反应?”
恋奴再次语塞。
白云暖越发有了打趣他的意思:“怎么?你难道不是真心喜欢我吗?你暗恋了我这么多年,如今心中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你为什么又退缩了呢?我今儿来,原是要探明你的心意,回去劝说王爷让他成全你我远走高飞的,我不能看着你这么消沉下去。”
“表姐,你何苦挖苦我呢?”恋奴终于忍不住说道。
白云暖道:“我何曾挖苦你来着?我是说真的。”
“表姐——”恋奴腾地站起了身。
白云暖也站了起来,灼灼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为了我你不肯接纳静依对你的爱意,你将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硬生生逼成了一个闺阁怨妇,你既然心意如铁一心爱我,我总要回应你一些什么?我是你的表姐,我们姐弟情深,我断看不得你为了我毁了自己,所以我是真的要和你远走高飞的,而你竟然望而却步,难道你对我,其实只是叶公好龙?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天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 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一些人爱好某种事物,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爱好,甚至是惧怕、反感,而你就是这叶公,而我做了你心中这么多年的天龙,被静依恨,被静依怨,被静依不齿,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这些年表姐白担了这虚名,恋奴,这些年,你对表姐好狠毒好残忍哪!”
白云暖步步紧逼,脸直贴到了恋奴的脸上,恋奴只觉喘不过气来,一下就瘫坐到了榻上。
他喘着粗气,颤抖着唇,说不话来。
白云暖道:“恋奴,其实你心中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的执念,是你自己给自己制造的一个梦,现在你再不从梦中醒来,你的家人都要被你拖累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体恤你大哥吗?他因为你的牵累。官位都要不保了。恋奴,醒醒吧,静依是无辜的。她那么爱你,你如何忍心为了一个不该做的梦而辜负了她,毁了原本属于你俩的幸福?”
恋奴心潮澎湃,此刻他震动的心绪却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只是如木头人一般呆坐着。
白云暖道:“你好好想想吧!你是当年的状元,寒窗苦读,技压群雄。你何等聪明,其间的道理又何须旁人替你说破?”
白云暖说着,叹了口气。出了屋子。
屋外,张易辰担心地迎了上来,“怎样?”
白云暖有些乏累道:“走吧!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尽力了。一切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白云暖和张易辰离了公主府。静依便进了恋奴的屋子。
恋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一句话也没说。
静依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去,坐在了白云暖先前坐的位置上。
她道:“我真的就那么讨人厌吗?这些年我一定是也有错的,可是这些错都是有原因的,我不过是想挽回我丈夫的心罢了。如若你爱的那个人她也爱你,她能照顾你,我一定选择退出,不会对你死缠烂打。可是婶婶她不能啊!她是雍王妃,她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有自己的幸福,她无法好好地爱你照顾你啊,既然你爱的人不能尽责,这份责任总要有人来担,我是公主,你是驸马,我是你的妻子,我不照顾你又让谁来照顾你呢?这些年我一味在心里猜疑和忌恨,我总没有与你敞开心扉,坦诚相待,所以我们夫妻走到如今冰冻的局面,我肯定是有责任的。我不是一个好妻子,我很想做一个好妻子,恋奴,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只有我们两个好好的,你的大哥你的家人包括皇叔和你表姐也才能好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大家的幸福而委曲求全一下呢?我真的有那么不堪吗?我真的就那么不讨人喜欢吗?还是这些年你从不肯尝试着正眼看我?”
静依近乎哀求的话让恋奴心里酸到了极点,他很艰难才命令自己抬起头,正眼看她。
四目相对,恋奴有些酸楚,这样年轻的静依,鬓边竟有了一丝白发,虽然很隐秘,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
几日后,公主府里送了一马车静依亲生酿的葡萄酒到雍王府去,小厮将一封花笺送到了白云暖手里,花笺上是静依亲笔写下的两个字:谢谢。
白云暖知道静依终于是求仁得仁了。
很快的,皇上解除了杨沐飞的禁足,杨沐飞却自己递出了辞呈。
刘灵芝不避讳地到雍王府来哭哭啼啼,所有恩怨都不去计较了,她拉着白云暖的手哀恳道:“你说沐飞他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他将官服官帽和辞呈留在朝堂上,连尚书府都没回,就径自离家出走了,你说他会去哪里啊?我不过气极了同他发几句脾气,这不是情有可原吗?夫妻这么多年,孩子也都那么大了,他现在是要抛弃我们母女吗?”
白云暖看刘灵芝已然落魄至此,也只能安抚她道:“你别急,表哥也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想开了就好了。”
刘灵芝哭着摇头:“这一回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他说他是仗着我父亲的关系当到了吏部尚书,所以这官位他不要了,所有和我沾边的荣华富贵他都不要了,你说他会不会受刺激而想不开啊!”
刘灵芝自己吓自己,呜呜哭了起来。
白云暖道:“或许,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
刘灵芝喜出望外:“那你赶紧去找找他吧,你就摒开成见,忘记我的不好,毕竟他是你的亲表哥,我和婉婉过往有什么对不起雍王府的地方,请你都不要和我们计较好吗?”
白云暖心软道:“你回去,好好安抚一下婉婉吧,等她想通了,愿意回雍王府好好和张凌过日子了,就让她回来吧!”
刘灵芝喜出望外,白云暖道:”凌哥儿喜欢她,我是凌哥儿的母亲,不好夺了儿子心头所好。”
刘灵芝又惊又喜地回去了。
白云暖便让小黄门备了马车,带上几个跟班,往京郊桃花坞而去。
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回过桃花坞了。这还是她白家的产业。
又逢桃花开得缤纷烂漫的时节,白云暖从马车上下来时,但见满眼如粉似霞的桃花,一大片云一样铺陈到远处的山坡,那间桃花坞依旧若隐若现在花丛里。
白云暖扶着如画的手入了桃花林,清风徐过,桃花的香气清新扑鼻。远远的,果见杨沐飞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桃花坞前竹子做成的台阶上,白云暖让如画到桃林外去等着,自己径直向杨沐飞走了过去。
“表哥还真是懂得享受生活,这样的桃花坞,多么怡然自得,比困在上京的囚笼里可逍遥自在多了。”
杨沐飞坐在台阶上没有动,只是表情木讷道:“她就是在这里生下了翰哥儿的吗?”
白云暖点头:“正是。”
“生翰哥儿时可吃了不少苦吧?”
“不好生,那时候宁彦尚活着,是她来替丽枫姐姐接的生,只是可惜,事到如今不管是生孩子的,还是接生的,俱都不在了。”
杨沐飞的眼眶一阵发紧,胀痛得泪水几欲流下来。
“她是还没出月子就郁郁而终了吗?”
“嫁给哥哥的时候,她原本想着夫妻白首,伉俪情深,孰料哥哥的意中人不是她,于是她的人生悲剧了一次。原以为你总是那个真正爱她的人,你为了她抛弃了父母,抛弃了优渥的生活,天涯情奔,不在乎她弃妇的身份,她以为她这一回终究是抓住了幸福的尾巴,孰料竟只是抓住了尾巴上一撮毛而已。哥哥没有打垮她,因为你给了她希望,却也给了她最致命的打击。你说她怎么可能还心无城府地活下去?她活下去只会每日都活在痛苦与煎熬里……”
白云暖的陈述令杨沐飞泪如泉涌,他掩面而泣道:“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我要怎么样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啊?阿暖,我要怎样才能赎清自己的罪……”
白云暖一把从地上拉起杨沐飞道:“你跟我来。”
杨沐飞不解,任由白云暖拉着他到了桃花林前的湖水旁。
白云暖指着那碧绿的深潭,对杨沐飞道:“你要赎罪是吗?辞官,抛家,都不足以赎清你的罪,你的洞房花烛夜,她就从这里跳下去,所以,你不是要赎罪吗?那就从这里跳下去啊!”(未完待续。。)
和大家说件事
和大家说一件事,今天明天两天我有个活动要参加,所以向大家请假两天,4号恢复更新,请大家不要离开,为了弥补,我把写过的短小说免费发两篇给大家看一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今天是《古筝女》,明天发的《奶妈》是刚刚刊登在一个比较官方刊物上的一篇小说,希望大家明天也来看一下。
古筝女
只有躺到床上,白月才知道自己有多累。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床是坚硬的木板床,爸妈结婚时候的婚床,有二三十年的历史,油漆已经剥落,被时光打磨得光滑圆润,颜色也呈现晦暗的黑紫。妈说,原来她和爸结婚的时候这床还是新鲜的橙红。现在,这张床上躺着她。她的闺房在三楼,楼下住着爸和妈,楼上住着姐姐红云。她像一根挑子,将爸妈和姐姐挑在肩的两头。
闺房很小,逼仄的空间摆放着两架古筝,还有一架被竖着靠在衣柜上。所有的杂物都堆砌在房间的角落里,尽可能为古筝腾出空间来,因为那是白月谋生的工具。那几架古筝让她支撑起了挑子两头的爸妈和姐姐。爸爸原是市里文工团的二胡手,妈妈几十年来都是家庭妇女,操持家务,柴米油盐。现在,爸妈病恹恹地躺在二楼的席梦思上。爸爸有心脏病,妈妈的眼睛又看不见了。手术,都得手术。所以白月把那几架古筝当佛龛一样供着,她得依靠它们才能赚得爸妈的手术费。一到周末,早上八点。白月就给学生上课,一直上到晚上十点。中午休息一个小时。用于做饭和吃饭。妈心疼她,眼睛看不见。也要帮忙炒菜。姐姐也心疼她,姐姐刚生完孩子几个月,身体还在恢复中,各种憔悴。但只要孩子一睡着,她就帮忙干家务。
白月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的床紧靠着窗边,四方方的窗子由四扇更小的四方方的玻璃组成,嵌着玻璃的木棱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被虫蛀得面目全非。窗帘没有拉上,浩淼的苍穹贴着一轮大而圆的白月。白月又和那绵远的天空一起印在窗格子上。床上的白月盯着那天上的白月,莫名地产生一股孤独感。楼下是她的爸妈,楼上是她的姐姐和外甥女,但是白月感到无边的孤独。她使劲吸一口气,用力把那份孤独感吸回去。楼下传来爸的咳嗽声,年老了,连咳嗽都显得踟蹰和浑浊。没过几秒,妈也跟着咳嗽起来。声声咳嗽透过破旧的楼板传入白月的耳膜,声声都揪她的心弦。她想起身下楼去看看。但是她太累了,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好在,爸妈的咳嗽声在一阵此起彼伏之后终于停歇,她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爸已经去省城动了心脏病的一期手术。手术很顺利。刚想合眼,楼上又传来外甥女的哭声。白月又猛然睁开眼睛。
那是个六月大的小女孩,长得粉嫩剔透。五官仿佛经过了精雕细琢。白月叫她凝心。凝心一出生便有一头浓密而乌黑的胎发,黑而长的睫毛仿佛刷了漆。闭上眼睛便能在上面搁一根铅笔。不管白月多辛苦多累,一看到凝心便会心情好转、疲累顿消。姐姐是个苦命的女人。在乡下教书,认识了姐夫。很快就不用叫那个男人姐夫了。姐夫这个称谓,他马喜斌不配。马喜斌是乡镇派出所的民警,一身警服,人模人样,但是偏偏嗜酒。嗜酒还家暴。姐姐挺着大肚子还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爸的心脏病就是在那时复发的。爸的心脏病一二十年都没复发过,但是因为姐姐挨了家暴,又复发了。都说女婿是半子,可是这个半子太不牢靠了。爸在省城动手术的时候,马喜斌连个人影都没有,跑前跑后跑上跑下的只有白月一个人。那时候,白月觉得自己刚强的像个男人。
“回家吧,姐,和马喜斌离婚。”白月一声令下,红云便搬回了娘家。这栋隐藏在黑深而狭长的巷子内的老房子容得下离婚的女儿。这栋房子年代久远,楼梯和楼板都是将近腐朽的木头,虽然每层楼梯间都开了窗子,但是整栋房子还是显得昏暗。特别是阴雨天,到处都显得潮湿。白月给学生上课的时候,爸就躺在楼下破旧的沙发椅上,闭着眼,张着嘴,打着沉闷的呼噜。
红云搬回家住,生孩子、坐月子都是白月一手操办的。她像一根刚硬紧绷的绳索,既做着红云的丈夫,又做着爸妈的儿子。现在,她还是凝心的父亲。
凝心还不会说话,看到白月只会“咿咿呀呀”伸着白藕般的手要求她抱。孩子是天使,尽管她身上还留着马喜斌那个恶劣的男人的血,但她是可爱的,纯洁美好的。她长得不是那么像红云,倒和白月颇像。“像我好,像我啊,就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白月总是这样笑嘻嘻地开玩笑。白月开玩笑的时候,红云笑了,爸妈都笑了。有些迟重的家终于驱了些阴霾。笑过之后,又复归凝重。
爸总在楼下帮助孩子们修理古筝,调试琴音。他心脏病没复发的时候,还能骑着电车满市区地给孩子们调音去,现在他走不动了,医生说虽然一期手术算是成功,但是爸的情况还是不乐观,一旦再次受到刺激,爸就可能一命归西。所以白月让他呆在家里,孩子们要调音,就把古筝搬到家里来,或者白月尽可能地骑着电车去孩子们家里调音。没课的时候,她就陪着爸慢慢地去江滨散步。父亲节的时候,白月腾出时间,带着爸妈去望景山庄过节。爸笑得憨厚而甜蜜。在望景山庄的月色里,白月照了全家福。全家福上,除了爸,没有其他男人。白月愣愣地盯着那张全家福。是缺了点什么吗?是缺了点什么。
“缺了你,萧逸。”白月盯着那轮了无生趣的月亮喃喃自语。楼上凝心的哭声已经止住,小婴孩一定是睡着了。而白月也终于睡着。疲累地合上眼皮。梦里。白月不停地弹着古筝,纤纤玉指在筝弦上行云流水。萧逸就坐在她跟前。他是个有些侠气的男孩子。不是很高,却总是散发霸气的磁场。趋近于圆脸。五官并不立体,脸部的轮廓也不刚毅,但是他往她跟前一坐,她就抬不起头来,她就那么貌似专注地弹着古筝,脸却红到脖子根。萧逸有一双星子般的眼睛,目光雪亮,透着内心的**。
白月是通过相亲认识萧逸的。萧逸是个公务员,按部就班的工作。有条不紊。娶一个像白月这样乖巧顾家的女人为妻,是最最稳妥的。那样的生活就是一曲恬淡的古筝曲。
“可是白月,我越来越离不开乔,我知道她不是合适的妻子人选,无论如何不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为妻,可是白月,我越来越掌控不了自己的心,我不可遏制地被她吸引,她的身上像是有着神奇的魔力……”萧逸绝望地对白月说。
白月的脸煞白如纸。最里面的那根筝弦“啪”一声断裂了。白月慌张地起身找出一根新弦换上。换弦的时候,断了的筝弦刺破白月的的手指,殷红的血滴在筝弦上,和褐红的铁锈相映成趣。
“对不起。白月。”萧逸说。
白月仰起头,惨白地笑着,“没事。这根弦细,容易断。”
一入夜。乔就会光顾“骑士酒吧”。骑士坐落在“意似年华”咖啡屋的斜对面,一条短坡直通江滨。乔喜欢喝醉了。开着电动冲上那条短坡,然后在江滨飙车。电动的时速最快不过38码,所以再飙,也飙不出人命。乔总是一边飙车,一边飙泪。哭,或许只是喝醉以后正常的生理反应。也或许,是因为想念萧逸。
“萧逸,你知道爱着你很痛苦吗?不该让**变质成爱情,不该妄想天长地久,萧逸,我错了。”乔总是边哭边在心里忏悔。
乔和萧逸是在夜宴上认识的。体制内的一些人总是有各种名目凑到一起撮一顿。这个城市的餐饮娱乐业都是这些名目支撑起来的。那一次夜宴是在明月楼。乔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入座,靠门边的位置空着,留给乔。乔往那空位上一坐,抬起头来便瞧见萧逸。他们坐了桌子的对角线。稀松平常的一场夜宴。说不尽道不完的场面话,推杯换盏,觥斛交错,直至面憨耳热,醉眼朦胧,直至醉翁之意不在酒。夜宴散后,醉了的人们还不肯罢休,去酒吧继续happy。于是到了骑士。乔是夜场的老手,邪恶得像个女巫。她有极好的酒量,极媚的眼神,极丰富的俏皮话。人们相继醉了,东倒西歪。但是乔还和萧逸划着拳。乔也觉得奇怪,没认识萧逸前,她酒后很少失态,可是认识萧逸后,她总是还没喝就已醉得一塌糊涂。或许醉,只是一种意念,和酒精无关。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乔的拳划得极好。总是三拳赢一拳,让萧逸输得极有面子。拳划着划着,乔就发现萧逸看她的眼神亮了。
“你喝醉的时候很迷人。”萧逸说。
乔笑起来,居然笑出腼腆的意味。萧逸一下就着迷了,他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乔还是不动声色地笑。骑士出来,萧逸拉着乔的手疯狂地在街上跑,他们沿着江滨一直往上。疯狂而快乐地笑。乔跑累了,萧逸就背着她走。
“沉不沉?”乔不安地问。
“整个世界都在背上,你说沉不沉?”萧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完二人都沉默了。
这晚,萧逸带乔回家。一进房间,萧逸就抱住了乔,他的喘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他们热烈地接吻,互相剥掉对方的衣服,以各种姿势做爱。萧逸是床上的高手,乔也是遇强则强。激情过后,萧逸倒是想起白月,他的心里涌出各种愧疚感,但还是不忘拿白月的床技和乔比,简直天壤之别,没法比。
天亮的时候。萧逸说:“我有女朋友,我会和她结婚。所以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意外。”
乔不动声色,她去浴室洗澡。然后面无表情地穿上衣服,分别的时候,她回过身给了萧逸一个妩媚的笑。
萧逸再一次着迷,忍不住还是说道:“留下手机和qq号。”
乔走了,但是房间里每一寸空气都留下她的体香。萧逸在那浓郁的女人香里酣然入睡。
夜幕又一次降临。乔在q上留了言:晚上要见我吗?
饿,好吧。
继续见面,继续做爱。没有酒精的怂恿,乔和萧逸还是躺到了同一张床上。
“萧逸,把我的手机和q都删了吧。我怕会深陷泥潭不可自拔。”乔说。
萧逸执拗地说:“不好。”
但是乔还是删了萧逸的手机和q。萧逸再次加她好友。他给她留言:别再删了,别再删了。
“那么,萧逸,你会娶我吗?”乔问。
萧逸笃定地答:“不会,我会娶白月。乔,你不适合做妻子。”
“好,那我就做你的情妇吧。萧逸,只要陪着你就好,不论什么身份。”乔发现越来越离不开萧逸。她像是衣角上烧起来的火,怎么甩都甩不灭。萧逸感到窒息和害怕。
萧逸烦躁地问乔:“你爱我什么?”
“爱你床上功夫好。”乔哭着笑,然后去酒吧买醉。
骑士里有个伙计长得和萧逸很像。于是,乔每夜都去骑士买醉。她抓住伙计的衣角像萧逸抓住她的衣角一样,问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王小宝。”
“骗人的吧?”乔不信。
“真的叫王小宝。”
“好。王小宝,你长得很像我爱的男人。他叫萧逸。王小宝,你的眉眼有他三分神情。我见不着萧逸的时候就会来酒吧看你。王小宝,王小宝,王小宝……”乔一遍遍地呼唤“王小宝”的名字,叫得王小宝面红耳赤。
“王小宝,你知道我为什么天天来骑士买醉吗?因为我想念萧逸,因为你长得像我的萧逸,王小宝……”乔哭着趴在桌子上睡着。酒吧的桌子有着粗粝的肌理纹路,乔的脸颊就靠在那粗糙的纹路上,睡得十分不安。
王小宝推她:“姐姐,给我个电话,让谁来接你。酒吧要打烊了。”
乔喃喃梦呓,顺溜地背出一串号码。王小宝拨通了那个号码,萧逸接听了电话。萧逸正在白月家里,他等白月上完古筝课,就陪同白月一家上望景山庄过父亲节去。可是,接到王小宝的电话,他就如坐针毡了。他终于还是像白月撒了谎,一溜烟跑向骑士酒吧。
乔醒过来,抱住萧逸的脖子就哭,她像个惊惧的婴孩,喃喃说着:“王小宝,我好害怕,我梦见我的头盔埋在泥土里,王小宝,我会不会死?”鼻涕眼泪抹了萧逸一肩。
萧逸抱紧她,说:“乔,不怕不怕,我是萧逸。”
乔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看清了萧逸的脸,她“哇”地嚎啕起来,“萧逸,可不可以娶我,我想给你做饭洗衣服,我想给你生孩子,萧逸,我想做你的妻子……”
萧逸的心一下就乱了。他带她离开酒吧,他开着她的电车,让她坐在他身后,让她把手抱在他腰上。他的背上一片濡湿,是她把面孔深深埋在上面。
白月从噩梦中惊醒了,梦里筝弦又断了,断了的筝弦刺破手指,殷红的血滴在褐红的铁锈上。白月冷汗涔涔,疲累更甚。可是梦里醒来,身边却没有个萧逸抱住她安抚:“别怕别怕……”
白月想哭,但是她把手伸向眼角,却没有触摸到眼泪。楼上又传来凝心的哭声,还有红云的脚步声。
白月爬起身,摸着黑走到楼上去。
“姐姐,我来帮你泡奶,你抱凝心吧!”白月静静地说。她站在门框里,红云透过白色的灯光看向她,不知何时,白月竟这样像男人了。(未完待续。。)
奶妈
明天就恢复更新了,一定等我
奶妈
1
新娘化妆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张怯生生的年轻女人的脸探了进来。
眉荔的瞳仁瞬间张大。在这之前,她正盯着化妆镜中身着白纱的自己,思绪纷乱。很难让人将镜中妆容典雅,气质高贵的新娘与十年以前在母亲的山地里埋头苦干的苦逼女孩联系在一起。化妆镜中突然探进来的这张脸,恍如隔世。消失了十年、隐匿了十年,让她苦盼了十年、苦找了十年,此刻竟清晰地出现在她身后。她急速地转过身去,胸腔里的心脏急剧跳动着,所有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可是,回过身去的一瞬,那张脸已经从门缝里缩了回去,化妆室白漆的门依旧紧紧闭阖着。
难道是她的错觉?她太思念她,所以产生了幻觉?不可能,这张脸方才那么真切地出现在化妆镜里,和十年前相比是发生了些变化,曾经少女的五官都已经长开去,长成年轻女人的眉眼,但是眉眼间的微微颦蹙却和十年前如出一辙。眉荔疾步上前,拉开化妆室的门,奔到了通廊。酒店的落地长窗投进大片大片炫目的天光,光洁的地砖和墙壁又将这些光反射出去,光与光碰撞交错。在这片磅礴混乱的白光里,眉荔拽着婚纱裙摆,一遍遍疾走。她像一颗在空泛的海水中沉浮到窒息的泡沫,泪水一次次涌上眼眶,又一次次被逼回体内。手机里是重复了十年的单调的忙音。那个被她拨打到几乎溃烂的号码还是停机。
身后有人拽住她的手,眉荔心下本能一紧。一个在她心里藏了十年几欲发霉的名字脱口而出:“阿绿……”回过头去,定睛一看。全身的感官都虚脱下来,是如恩。
“老婆,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你怎么还乱跑?”西装革履的新郎如恩笑吟吟的,如沐春风。他正牵着一个小男孩,六七岁光景,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他是伯父的儿子,”如恩介绍,然后眉毛一挑。诡谲地笑,“私生子。”
“不是你的私生子就好。”眉荔情绪不佳,懒懒回道。
如恩的伯父秋帆是眉荔的伯乐,十年前,要不是他从那个偏僻的小镇带走眉荔,现在眉荔依然是明珠暗投、怀才不遇的贫家女。眉荔一直不明白,大世界里的秋帆怎么就会发现生存在社会底层的她,身为出版商的秋帆怎么就会知道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子上有一个酷爱写作的女孩,为了实现卑微又浩大的作家梦孜孜以求。日复一日。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理由都是唯心的、形而上的:是她的穷且益坚感动了上苍,是天道酬勤,是一分耕耘迎来了一分收获……秋帆从不跟眉荔解释他慧眼识珠的因缘际会,他只是利用他手头上能够动用的所有关系。把一个籍籍无名的文坛小卒推成一代畅销书作家。十年之间,眉荔火遍大江南北、海峡两岸。名利双收的时节,更难得的是收获如恩的爱情。可是,眉荔彻底失去了阿绿。十年之间。宛若石沉大海,音讯全无。母亲总兀自抱怨:“阿绿这个死丫头。的确是死了……”眉荔是绝不苟同的。
此刻,站在酒店奢华的布景中,看着如恩身边那个气质卓尔不凡的小男孩,眉荔倒没有十分震撼。秋帆因为妻子不育,年过半百还是膝下无子。这在眉荔,无疑是苍天不公的事情。知遇之恩重如泰山,父亲一样的秋帆没有传宗接代的香火,实在是美中不足的缺憾。现在,眼前这小男孩弥补了这缺憾。私生子就私生子吧,完全不影响秋帆在她心目中高大的形象,他依然是她心中一座道德的珠穆朗玛。甚至,他犯了这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反而拉近了他和她的距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只是一个需要她去尊敬、去感恩、去酬答一辈子的长辈。这样想着,眉荔伸手宠溺地揉揉小男孩的短发。
“哥哥,哥哥,”小男孩盯着眉荔对如恩说,“新娘子长得好像我奶妈。”一脸的天真无邪把眉荔和如恩都逗笑了。将最耀眼的爱人同一个卑贱的奶妈相提并论,眉荔虽然不以为意,如恩还是有些不悦。但他无暇和童言无忌的小孩相理论,因为婚礼马上就开始了。
婚礼现场,简约不失排场,高朋满座,记者云集。眉荔的父亲瘫痪在床,没有出席婚礼,眉荔是挽着秋帆的手臂从红毯这头走向红毯那头的如恩的。红毯那头,新郎如恩笑成一朵花,行走在红毯上的新娘眉荔也笑成一朵花。但是,宾客席上的母亲没有笑,她惴惴不安,神色惶惶,当如恩终于握住眉荔的手,她蓦然起身,匆匆离席。当如恩将一枚钻戒戴在眉荔左手的无名指上,人群中传来骚动,小男孩哭着奔向秋帆:“爸爸,奶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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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天台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对峙着,却互不相看。她们身后是空荡荡的高空,脸上是绝望凄凉的泪。
“消失了十年,为什么不干脆去死?”年老的女人声音发抖却语气坚定。
年轻的女人笑起来,她的目光缓缓调到年老女人的脸上。这张脸曾是她从小到大的噩梦,十年不见,这张脸并未沧桑多少,这十年她应该过得富足而舒适,不再像十年以前的每一个日子,都那么苦哈哈、惨兮兮、穷得让人想犯罪。十年的并不曾苍老多少刺激了她的神经,令她想起十年以前面前的这个人加诸于她身上的每一个噩梦。她是她的母亲,却是她醒来睡去无数次想要杀死的那个人。她的泪从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滑下来,打湿她发出的每一个声音:“在我出生的时候,你就应该把我丢弃在尿桶里。像对待小妹那样……”她忘不了小妹出生的那个夜晚,隆冬腊月。风刺骨地凉,当母亲探手到小妹身下。发现不是她每日祈祷渴望获得的儿子,便神色一凛,小妹随即被扔进了床边的尿桶。“咕咚”一声响,小妹的哭声瞬间被湮灭。在她往后的人生中,这一幕无数次在梦中重现,小妹像一个鬼影纠缠着她。母亲是凶手,而她是眼睁睁的看客,是冷血的帮凶。如果她从尿桶里捞起小妹,如果她求求母亲。或许母亲就回心转意了。可是没有,那个夜晚,她像尊石像,冷酷地看着悲剧发生,只因忌惮母亲的鞭子。母亲是个多么冷酷的人,在生下小弟之前,她一共生了六个女儿,除了眉荔和她,母亲亲手果结了其他人的生命。留下眉荔。她可以理解,因为眉荔是长女,长女和次女比起来,所能庆幸的是。虽然不是男孩,但还能承欢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男女膝前,取悦他们聊胜于无的心态。就算生了男孩。父母们对长女的爱还能维持惯性,像急刹车时车子想停却停不住的自然向前滑行。可是母亲竟也让她这卑贱的次女苟活于世。实在匪夷所思。
“我的确那么做了!”此刻,母亲吼叫起来。眼睛血红,泪水奔流,“可是眉荔救了你!”
阿绿的心重重疼了一下,她不知道在她一出生眉荔对她就有了救命之恩,她只知道在她小时候高烧到不省人事的那个夜晚,母亲放弃了她,可是眉荔背着她冲进苍莽阴森的黑夜。眉荔没有钱,但还是敲开老医生的店门,跪在医生跟前,哭着喊着乞求着,让医生救她。那一年,眉荔十岁,她五岁,眉荔只不过比她大了五岁,就要承担起长姐如母的重责。而眼前这个女人,她赐予她生命,同时也赐予她卑贱、伤害、仇恨、罪恶、痛苦,普天之下,有谁把自己的母亲拿来怨恨的吗?她的泪滚滚而落,泪眼模糊里,她望见母亲缓缓地向她跪了下去。
“阿绿,”母亲唤她,从未有过的温柔,带着虔诚的忏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的女儿们,就让我对你们所有人的愧疚都弥补在眉荔身上好了,眉荔现在是有光环的人,她的名誉伤不起,如果让人知道她有个当**的妹妹,记者们会怎么写她?人们会怎么看她?”
母亲的哀哀乞求、涕泪俱下在阿绿看来是这样令人不可置信,曾经恨不能把女儿的肉身寸寸算计的母亲如今竟这般体恤起眉荔,阿绿只觉可笑:“**之前呢?是坐台女。坐台女之前呢?是按摩女。**、坐台女、按摩女,眉荔要有哪一种妹妹才能保住她的光环?”
母亲站了起来,面容扭曲,目光凄冷,她一步步走向阿绿,以十年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流露的一个母亲柔软的声音说道:“既然消失了十年,就不该再出现,就当做你已经死了好了;就当做在你出生的那个夜晚,我把你扔进尿桶里,眉荔没有把你救过来好了;就当做在你发高烧的那个夜晚,眉荔没有救你,你已经死去好了……做了我二十五年的女儿,苦够了,也恨够了吧?不如当做十年以前你就已经死了!我已经失去你十年,我已经习惯没有你的生活,可是我不能没有眉荔!眉荔给我带来的是你永远无法为我带来的荣耀和骄傲,在那个势利的镇子上,你都看到从小到大那些人是怎么对待我的?因为生不出男孩,因为穷,我们被街坊邻里唾弃,被所有人嘲笑,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是现在镇长看到我都要礼让三分,因为我是眉荔的母亲,眉荔是镇子的骄傲,镇长恭敬地称呼她乡贤!现在我不用没日没夜地干活,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要为一家人的口粮算计,眉荔给我在镇子上买了几栋高楼,我只要收收房租就能过跷二郎腿的日子!你爸爸也不能没有眉荔!他一个无用的瘫子,因为眉荔才能对保姆指手画脚,才能像主子一样过活!你的弟弟更不能没有眉荔,所有的前程、未来都要仰仗眉荔,指靠眉荔的光环……”
母亲的泪每一颗都像符咒,长篇的告白就像冗长的绳索,一圈一圈套住阿绿的思绪和呼吸。裹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在母亲近乎冷酷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恳求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身子碰到天台的护栏。冰冷的铁栏像钢刀一样架在她的腰脊上,她激灵灵一凛。本能地扬起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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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阿绿从不曾这样扬起她的头颅望向高高的天空。这是姐姐常做的动作,姐姐说天空充满梦想和希望,天空包容所有眼泪和微笑。当姐姐在母亲的山地上高高扬起她的头颅,阿绿就把头颅秤砣一样垂下去,垂到脚背上去。她害怕她扬起头来,并不能像姐姐一样望见高而远的天空一碧万顷,霞光万丈;她害怕她扬起头来,只有绝望的乌云密布。
她是个一出生就不讨母亲喜欢的卑贱的次女。尽管不喜欢。母亲待她还是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饿了给饭,渴了给水,哭了的时候,还能给白眼和谩骂。只是当母亲打毛线的时候,弟弟和姐姐围着,她给他们的微笑和温柔,没有一并也给她。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远远地躲在一边观望和觊觎。阿绿自己也讨厌自己。弟弟因为是男孩。便什么都是好的,她自觉地不同他比较。可是姐姐除了和她一样是女孩以外,她什么都和她不同。姐姐漂亮,聪明。人前人后落落大方,她却各种畏畏缩缩,猥琐见不得人。
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拿着铅笔盒重重敲她的头,边敲边愤愤然地念叨:“你怎么会是眉荔的妹妹?你怎么能是眉荔的妹妹?”在镇子的中心小学。哪个老师不知道眉荔的名字?那个门门功课都满分的尖子生,那个作文写得拿奖拿到手软的优等生。那个被老师赞为“柳州风骨,长吉清才”的柳眉荔,她是她的姐姐,同父同母,一奶同胞。她光想想就能鼻头发酸,心尖儿冒汗。不单老师怀疑,她自己也要怀疑,她怎么会是眉荔的妹妹?榆木脑瓜,脑细胞堆在一起就是一碗浆糊,看到书本就一个头两个大的柳阿绿,光是和柳眉荔同姓便是玷污姐姐的英名。她总是有很深的负疚感,如果老师遇到姐姐那样的学生就可以成为端庄优雅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而不是挥舞着铅笔盒张牙舞爪的女巫。
她的笨不单单表现在学习上,除了读书,干活也不如姐姐利索。镇子时兴捻茶珠,将两三根茶针团在塑料纸上定型,隔一夜撕开塑料纸就跳出一个个圆滚滚的茶珠,老弱妇孺只要双手是健全的就能干这项手艺活赚点钱贴补家用。母亲并不富裕,父亲长年累月在外打工,凿隧道,下矿井,挖煤矿,赚的是石头当帽子的玩命儿的钱,所以母亲很节俭,也很勤劳。母亲在自有的山地种粮食、种蔬菜、种瓜果,茶叶丰收的时节就替有茶园的人采茶,茶叶采完了,就去镇子的手工作坊里领加过工的茶针回家捻茶珠赚工钱。
晒过的茶针硬邦邦的,姐姐总是懂得要往上面喷多少的水才能让茶针恰到好处地柔软,以助她将它们细长的身姿团成圆圆的小球。而阿绿总是喷了太多的水,让茶针发酵走味,捻出的茶珠也不能像姐姐捻出的茶珠那样圆滚滚、白茸茸的,她团出的茶珠总是黑溜溜长满小毛,不是茶尖翘起来,就是茶梗伸出来。姐姐还有个绝招,长长的塑料纸团上茶珠后就像平整的豆腐块,茶珠一颗颗紧挨着,上下左右,排列有序。一般人的塑料纸团一次茶珠后就废了,而姐姐的塑料纸团完茶珠还能再利用。经过一夜定型,次日早上母亲只要捏住塑料纸的两端往相反方向一拉,一颗颗茶珠豆子一样落在牙缸里,发出“叮叮咚咚”悦耳的声音。所有的茶珠都落到牙缸里,原来平滑的塑料纸竟没有丝毫破损,只是像直发烫成了好看的卷发般,一浪一浪的。母亲就扬着那波浪卷的塑料纸,指着阿绿的鼻子嫌弃:“同一个妈生的,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阿绿不敢嫉妒姐姐,她只是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她团完茶珠的塑料纸总破成一绺一绺的,一绺一绺间是一个大洞一个大洞。母亲总是需要将姐姐捻出来的漂亮的茶珠铺底和做面,而阿绿的茶珠被夹在中间遮羞。当母亲将一大牙缸茶珠送到手工作坊里时,老板看看上面的茶珠一个个圆实可人。便将茶珠全都倒进箩筐里,发现牙缸底部的茶珠也同样漂亮。便十分满意地夸赞了母亲干活细致,第二天便给了母亲更多的茶针。那时候。捻茶珠的人多,老板对每个人的茶针份量是计算好了的,生怕人们为了多赚钱而多领了茶针却不讲究茶珠的质量,捻出来的茶珠不漂亮,他就卖不出好价钱。因为有姐姐的漂亮茶珠掩护,老板对母亲十分信任,每次都给母亲比别人更多的茶针,那意味着把比别人更多的钱往母亲怀里塞,母亲高兴极了。
终于有一天。老板竟一下精明了,他将牙缸的茶珠往箩筐里倒到一半,突然就拿起牙缸来打量,他看到了阿绿捻的一个个刺猬一样的茶珠,顿时大发雷霆,对母亲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回到家的母亲怒不可遏,抓了阿绿便打。阿绿一直觉得母亲的心肠是黑的硬的,母亲的血是冷的冰的,把她往死里打。姐姐抱着弟弟站在一边。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阿绿讨厌姐姐,讨厌姐姐在她发高烧的夜晚救活了她,却又熟视无睹地看着她一次次在母亲的鞭子下打滚。讨厌姐姐在母亲对她的伤口抹盐水的时候那张绝美的容颜不但没有悲伤,还没有任何表情,像尊石像。没心没肺看着所有丑恶的行径发生,却不出手阻止。母亲再揍她的时候。她就把自己想象成姐姐,她模仿姐姐没有表情的面容。僵直地站在那里,恁母亲打骂。母亲气坏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嘴里喊着:“我让你装死人!我让你装死人!”阿绿躺在地上,还是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他们家是两层楼的砖木房子,天花板是二楼木地板的背面,核桃色的,像生锈的铁片,挂了些蜘蛛网。阿绿的目光像被那些蜘蛛网牢牢粘上,她的黑眼球向上翻去,露出大片的眼白。母亲抓狂了,她讨厌这种无声的逆来顺受,她把它看做是赤裸裸的无言的反抗。她从灶膛口一把抓过一只烧红的火钳往阿绿的脖子上抹过去,阿绿跳起来,又叫又哭,双手在脖子热辣辣的皮肤上捣腾着,恨不得自己剥下那层烧灼的皮,母亲得意地笑了:“我看你还装死人不?”
4
那个被母亲用火钳烙伤脖子的夜晚,阿绿像一只绝望的老鼠蜷缩在楼梯下窄小的空间里,母亲没有管她。黑暗中,脖子上的疼一阵阵袭来,痛苦难当,阿绿慌乱地伸出手揪扯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力道很重,把对母亲和自己的怨恨都加注在那重重一揪里,竟然,这是个好方法,这种疼淹盖了脖子上的疼。阿绿仿佛尝到了甜头,她更欢畅地揪扯着自己的脸颊、手臂、身子,不停地揪扯,每一寸皮肤都充满烧灼的疼痛,她沉浸在那此起彼伏的疼痛里,乐此不疲,那样她就彻底分不清哪个疼痛才是母亲制造的。黑暗中,一双手制止了她的自虐。是姐姐。阿绿一下推开姐姐的手,她讨厌姐姐,她怨恨姐姐,占据了母亲的疼爱,占据了弟弟的依赖,占据了所有人艳羡的目光,却从不对母亲鞭子下的妹妹伸出援手。
“我知道你对我有气,你一定在想妈打你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帮你,求一下情,或者抢下妈的鞭子,你就得救了。我也想救你,可是我不敢,妈的脾气那么坏,我如果在她面前帮你只会让她打你打得更重,甚至让我自己也被打,我也很怕妈,怕她的坏脾气,怕她像打你一样打我,阿绿,我不如你勇敢,你在妈打你的时候都不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我做不到你那么勇敢……”那夜,姐姐带着哭腔的剖白像黑夜一样冗长,阿绿的眼角有幸福的泪水滑落,她竟然也可以被姐姐羡慕,她样样都好的姐姐竟然承认自己不如她勇敢,黑暗里声音发抖、身子发颤的姐姐在她看来是这样怂和孬,阿绿不可置信,又笃定地坚信着。当姐姐用冰凉的嘴唇亲吻她脖子上的伤口,阿绿的泪像决堤的洪。
自此以后,她不再恨姐姐。哪怕往后的日子,姐姐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倒在母亲的鞭子下,明哲保身地静默着。她也不恨她。阿绿甚至爱上了被母亲暴打的时刻,只有那个时刻。她感受到自己比姐姐强大,强大到连姐姐自己也承认她不如她坚强勇敢。母亲的鞭子雨点一样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阿绿是欢欣鼓舞的,她成篇背诵了初中课本上高尔基的那篇《海燕》。阿绿讨厌学习,却顽固地背下那篇《海燕》,母亲打她的时候,她就在心里背诵: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母亲的鞭子像闪电。阿绿呐喊着化身勇敢的海燕,而姐姐,像瑟缩的蠢笨的企鹅。可是更多时候,阿绿才是蠢笨的企鹅。她屈服在母亲的坏脾气下,还能平安获得一日三餐,可是青春期神不知鬼不觉就来临了。来月经的日子,阿绿像掉进无边无际的海,痛苦的海浪一浪盖过一浪,吞噬她的呼吸。母亲总是用鞭子挑起她沾满经血的**在她面前来回摇晃,酸溜溜的刻薄的言语像针,一针一针刺破她的耳膜:“被男人睡了吗?为什么这么小的人却流出这么多的血?”阿绿无法考究月经量和被男人睡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她只是垂着头。避开母亲审视的含满冷笑的目光。她的头颅像秤砣,沉重地垂到胸前去,如果可以。她会一直垂到脚背上去。阿绿知道母亲在乎的无非是金钱,她长成大女孩了。来了月经了,这本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来月经就要买卫生巾,这给母亲原本拮据的生活又多了一笔开支,这才是症结所在。
父亲出了工伤瘫痪在床以后,母亲原本节俭的性格就更为严苛了。她虽然没有像打阿绿那样对姐姐也横加拳脚,但是面对姐姐的吃穿用度和学费问题尖酸刻薄的言语是少不了的。每当母亲对姐姐冷嘲热讽的时候,弟弟就会给姐姐递毛巾,他心疼姐姐,怕她会哭,但是姐姐没有,姐姐还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看不出忧伤和难过,尔后在日记本里写道:贫穷把母亲逼迫成一个尖锐到想要破碎任何人的激烈的女子……阿绿不明白姐姐写这句话的背后是什么用意,姐姐恨母亲吗?阿绿无法考究,阿绿自己是恨母亲的,恨极了,她每天在诅咒中过活。十五年的家暴想让她不恨母亲,真的很难。但是把这种恨放到一个女人艰辛养着瘫痪丈夫和三个孩子的大背景中又显得那么心酸和不应当。可是这种大背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太浩渺了,不着边际,以致她根本无法作为参考。
5
阿绿是十五岁这年辍学打工的。如果不是因为中考要交一笔百来块的考试费用,阿绿兴许还能完整地上完初三。班主任是个负责的年轻人,一遍遍往母亲家里跑,母亲怎么可能把钱花在一个学习不好又惹人嫌恶的次女身上?于是母亲一次次躲避着班主任。班主任偏还是个不依不饶的主儿,他找到眉荔任教的学校,对眉荔一番说教:“你都已经工作了,帮妹妹交一百多块钱的考试费有那么难吗?不知道你这姐姐怎么当的?”班主任的说教到最后有了训斥的意味,眉荔诚惶诚恐送走班主任,便陷入两难的境地。
那年眉荔二十岁,已经从师范毕业,在乡村的初小校教了一年书,参加了学区举办的教坛新秀课,拿了个二等奖便被调到镇子郊区规模最大的一所完小校。虽然工作两年,但是眉荔没有积蓄,工资除了基本的开销以外,一分不落地交给母亲。在学校里,眉荔没有朋友,因为没钱结交不起;和领导关系也是疏远淡漠,攀龙附凤更需要金钱打点。班主任当然不懂眉荔的难处,眉荔也不懂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如何去帮妹妹。她想过向人借钱,可是不知该向谁借,一钱逼死英雄汉,她更害怕借钱之后无力偿还。眉荔想破了脑袋,也不敢回家同母亲商量,她的嗜钱如命的母亲面对一百多块钱不知会骂出什么令人想死的话。
就在眉荔坐立不安的时候,阿绿哭着来找她。她是又挨了母亲的打,泪水混合着汗渍,将少女的脸庞涂抹得脏兮兮的。挨打的理由当然是因为这一百多块钱的考试费用。眉荔因为要上课,便让阿绿在学校一间闲置的宿舍里等候。等她上完课来宿舍找阿绿的时候。发现宿舍的门紧锁着,门内依稀传出阿绿的哭声和校长说话的声音。眉荔一下着了慌。校长的好色是闻名全镇的,镇子上有他固定的情人。他还在夜晚上街晃悠,拦下无知少女便去开房,他让他年近五十的妻子不停地吃避孕药,他甚至在出差时公然招妓,被逮去异地的警局。学校里不管有没有姿色的女老师都会被他揩油,高年级的女学生更是他诱骗的对象。他曾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母亲家里,鄙夷地打量破旧的砖木房子,问眉荔:“你妈想不想你每个月多拿几百块钱回家?”眉荔当然懂校长的意思,她惹不起。只能处处避让。
让阿绿和这样一个色魔共处一室,无疑是将一只鲜嫩的小羊羔弃在饿狼脚边。眉荔心惊胆战地拍打着门,门一下开了,校长肥胖的身子出现在门框里,硕大的啤酒肚就像行将临盆的产妇,秃到后脑勺的油腻的头皮令眉荔一阵阵犯呕。她顾不上校长嫌恶的目光,箭一样冲进宿舍,将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阿绿护在身后。
校长很是费解,“她是你班上的学生?”
“她是我妹妹!”眉荔的眼里燃烧着两团小火焰。
校长脸色“刷”地绿了。他支吾着解释:“我刚刚什么也没干,我只是问她为什么不去上课躲在这里,我以为她是高年级的学生……”校长说着就要开溜,眉荔的不合群和不识时务在学校里出了名的。他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等等!”眉荔喊住了校长,她知道校长对阿绿还在诱骗阶段,并不曾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她不能放弃这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于是。她上前一步拦在宿舍门口,硬着头皮说道。“校长,学校里这么多人,你不想我喊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吧!有没有对我妹妹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校长急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关上房门?”
校长疑惑地看着眉荔,试探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眉荔将手一伸,“给我两百块!”
猫在床上的阿绿望见那时那刻姐姐的脸红得滴血,校长贼一样的眼睛仿佛有机可乘般笑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阿绿,好脾气地道:“先回家,校长和你姐姐说句话!”
阿绿被校长半推半拉出宿舍,油漆斑驳的宿舍门被重新关上,姐姐被关在门内。阿绿站在宿舍门外,呆呆地捧着那两张绿色的百元大钞,钞票上散发出来的咸涩的汗渍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她不知道门内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以后的日子姐姐也从未提起。她只是将两张百元大钞交给班主任,找回的钱还给了姐姐。遗憾的是,阿绿还是没能参加中考。堂哥在东莞开了一家按摩店,正紧锣密鼓招兵买马。母亲并不知道阿绿已经缴纳了那一笔考试费用,她只是果断地将阿绿送到堂哥那里。而班主任也没有像之前追钱那样殷勤地去追人。
6
当母亲把阿绿送到堂哥那里时,表情是愉悦的,脚步是欢欣的,阿绿望见她几乎神往地仰起头看了看身旁的高楼。在镇子上建一栋高楼,作为将来弟弟的婚房,这是母亲的夙愿。可是这个夙愿的达成比登天还难。
姐姐已经从师范毕业两年,调到镇子郊区的完小校之前在一所乡村初小校教书。每天搭车到距离镇子几公里远的村子口,然后沿着一条下坡路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达学校。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一包泡面果腹,晚上再沿原路返回,先是走半个小时山路到达经过村子口的公路,然后搭车回镇子。姐姐总是晨曦微亮就出门,披星戴月才回家,哪怕这样,姐姐的工资还是少得可怜。除去车费和午饭的钱,一个月交到母亲手里的不过五百块钱。调到完小校之后,姐姐只要骑自行车就能往返学校家里,省去了车费和中午的伙食费,工资也能如数交给母亲,但也不过六七百块钱。靠这个钱盖大大的房子。天方夜谭。于是姐姐工作之余就尽可能地干零活,采茶叶、捻茶珠、擦大金纸。姐姐总是埋头苦干,静默无言。不管母亲对她的工资如何不满。对她偶尔的开销如何叫嚣,她都面无表情,不还口,也不哭闹。阿绿觉得姐姐像个木头人,再不是小时候充满灵气的人见人夸的被老师赞为“柳州风骨,长吉清才”的柳眉荔了。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母亲睡着了,姐姐坐在漆面斑驳的旧书桌前,展开日记本。执起细瘦的圆珠笔,阿绿才看见姐姐的眉头展露出一丝笑颜。微笑的姐姐那么美,就算衣着朴素,还是美得令阿绿窒息。姐姐在写作,姐姐从小就爱写作,那个被母亲用火钳烫伤脖子的夜晚,姐姐在黑暗中对阿绿说:“长大以后我成了作家了,就能赚很多钱,有了钱。妈的脾气一定不会这么坏,妈的脾气好了,你就不用挨打了……”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是阿绿还是能看见姐姐星子般熠熠生辉的眼睛。
从小到大。姐姐一把笔一把笔地写着小说,一本日记本一本日记本地写着,写到手指上长出厚而硬实的茧。姐姐还是没有当成作家。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作家,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钱。姐姐也不知道大多数的作家是赚不了钱的,她只是埋头发狠地写着。她在她的文字里活成另外一个人。生动的,有颜色的,充满灵气的。那样的柳眉荔是阿绿羡慕和崇拜的,也是她望尘莫及的。
母亲将阿绿送到堂哥那里,十五岁的阿绿成了按摩女。无数次,阿绿在夜深人静时爬上高高的天台,俯瞰城市的灯红酒绿,然后想象着从天台上纵身一跃……每日里忍受不尽的是嫖客们色眯眯地垂着涎水伸向她还未发育完全的胸部的手,那种歇斯底里地揉捏,仿佛要把她蓓蕾一样含苞的小乳揉搓成脱水的指甲花,那种歇斯底里地疼痛和屈辱是她不堪负荷的。每当她尖叫着从按摩室跑出来,堂哥凶神恶煞的嘴脸就猛然出现。她被像动物一样驱赶回按摩室。嫖客们或咒骂,或诱导,心肠好一点儿地就对她说道:“让我**吧,你就不用打飞机打得这么辛苦了。”
不管如何,阿绿都咬紧了牙关,她绝不脱裤子。不脱裤子,就意味着赚不到大钱,单纯的按摩只会像捻茶珠一样既辛苦又赚不到钱。风尘之地哪有可能真出淤泥而不染?所谓“花中君子”陈三两不过是戏剧中的人物,虚构的而已。不能给家里寄回大笔的钱,按母亲的话讲是“白白污了好人家的名声”,母亲生气是预料中的事情,还会遭来堂哥的嫌弃和其他按摩女的耻笑。按摩女们都是和阿绿年龄不相上下的女孩子,她们在学校里有的成绩好,有的成绩糟,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都是来自农村,都是贫穷人家的女孩。如果出生富裕,就算成绩糟也能花钱买书读,根本不必到这腌臜之地卖肉。因而阿绿觉得无论如何姐姐都是幸运的,无论如何母亲都是善待姐姐的,她让姐姐读到师范毕业,还有了一份铁饭碗。而阿绿拥有的就是一份按摩女的工作。
当姐姐在学校的黑板前执起教鞭,阿绿能执起的就是按摩室里嫖客们的生殖器。最初,那些颜色暗紫,粗大、荤腥、充满精骚味的生殖器令阿绿恐慌。这就是母亲求神拜佛吃斋祈祷渴望获得的“小鸡鸡”吗?它们是罪恶的化身,是阿绿从小到大得不到母亲喜爱的缘由,就因为缺了这东西,她变成母亲的眼中钉、肉中刺,变成多余而卑贱的次女。现在,在这窄小而昏暗的按摩室里,阿绿拥有了它们,它们在她少女的掌心从萎蔫到勃起,像喷薄罪恶的枪。如果她允许这些枪将罪恶喷进她的体内,那么,金钱、享乐、奢靡唾手可得。可是阿绿不,她像最坚实的堡垒紧闭了铜墙铁壁上的门,守住底线,守住仇恨,守住贞操,让母亲一遍遍仰望镇子的高楼,然后跳脚。这是阿绿唯一的生活乐趣和寄托了。仇恨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当嫖客们将生殖器在她充满发育疼痛的小乳间晃动,阿绿终于感到恶心。她跑上高高的天台,俯瞰地面上像鱼一样漫游的车子,开始犯呕。她有恐高症,只有仰望天空,她才有生在低处的错觉,从而心安。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尘埃,哪怕是这十几楼高的天台,亦是低贱的尘埃。(未完待续。。)
奶妈续
阿绿站在高高的天台,扬起头颅仰望高空。高高的天空一碧万顷,清澈无云,只有黑色的鸟张开羽翼奋力飞翔。天空充满梦想和希望,天空包容所有眼泪和微笑。姐姐的话像风,阿绿在风中背对着地面张开双臂,扬起的头颅使劲向后仰下去,仰下去……坠落到地面的时候,阿绿闭上了眼睛,静静体味肌肤撞击水泥地面的疼痛,然后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你不会自杀吧?”阿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天台上,晒衣服的竹架子倒了一地,和她摔在一起的是卢歌。卢歌是堂哥店里生意最好的按摩女,她比阿绿大一岁,长得像电影明星。嫖客们点她的钟通常要预约,经常有嫖客为她打架。她是堂哥的得力干将,堂哥视她为摇钱树,点她钟的客人多,堂哥从中得到的抽成自然也多,其他按摩女更是敬她为“拼命三郎”,唯她马首是瞻。别的按摩女再怎么热衷赚钱,每个月也要歇那么几天,可是对卢歌来说没有例假。平常,嫖客们点了卢歌的钟,卢歌才不会给他们按摩,相反,她还让嫖客给她按摩。捏肩捶背,舒筋活骨一番之后,媚眼一抛,嗲嗲地问嫖客道:“可以开飞机了吗?”嫖客色眯眯的两眼恨不能飞出眼珠子来,就势把卢歌往按摩床上一压……“开飞机”可比“打飞机”爽快多了,对于嫖客来说宣泄了兽性畅快淋漓,对于卢歌来说,节省了时间。多赚了小费,实在是一件双赢的举措。卢歌的回头客多。嫖客们时常为了在卢歌身上开一次飞机排一两个星期的钟,好不容易排到了。却遇上卢歌例假,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按摩室墙上。卢歌就拿出一只安全套,以比一个点钟高十倍的价格卖给嫖客,待到安全套上沾满鲜红的经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卢歌的例假生意经被堂哥在按摩店里反复传颂,恨不能安排她开个专门讲座。堂哥盛赞卢歌的时候刚好看到阿绿傻呆呆坐在侯钟的座椅上,一副倒霉催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堂妹,早让你滚蛋!”其实堂哥的话下还藏着一句话:“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堂妹。早把你xx掉。”按摩店里每个女孩都被堂哥睡过,堂哥最勇猛的时候一晚上和八个按摩女来事,按堂哥的话说,这叫感情投资,按摩女们爱上了他才会死心塌地留在他店里,才会心甘情愿成为他赚钱的工具。在阿绿看来,什么感情投资,不过投资了一些见光死的精子而已,按摩女们和他之间哪有什么爱情。都是逢场作戏,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这一点,“拼命三郎”卢歌是尤为清楚的。
在天台上,她看着被自己救下的阿绿。笑吟吟道:“在这家店里待不下去,也不必要寻死啊!这个世界上,谁人值得你去为他死?我也正想离开这家店另谋高就去。怎么样,和我一起跳槽吧!”
卢歌对着阿绿赤裸裸抛来一枝橄榄枝。看着阿绿傻不拉几的表情,她的笑容更得意了:“反正都是卖。还不如去高档一点的地方卖,还能卖个好价钱。”
卢歌带阿绿去的所谓高档地方就是夜总会。卢歌和阿绿的跳槽是有代价的,就是卢歌压在堂哥那里的上万块工资打了水漂。堂哥倒是一分都不拖欠阿绿的工资,因为本来也少得可怜,临末还给了阿绿五百块钱,并嘱咐道:“换个地别再死脑筋,离开我这里,以后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省得你赚不到钱,你妈赖我。”到夜总会上班后,卢歌是彻底地如鱼得水,她从按摩女晋升为坐台女,玩转夜总会大大小小所有台子。阿绿还是个笨女孩,守着她的裤腰带,领着和姐姐的铁饭碗一样少但稳定的工资。卢歌总笑话阿绿:守着贞操能当饭吃?卢歌不懂,在阿绿心中,她的贞操不是她的,是姐姐的。当她被校长半推半拉出宿舍,当老旧的木门将姐姐锁在门内,她的贞操就是属于姐姐的。
7
母亲在家里长吁短叹,看着镇子上的开发区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她的心就跟油煎儿似的。母亲抱怨自己时运不济,为什么生了两个女儿却造不起一栋高楼?丈夫又一年到头瘫在床上,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成大人,上大学、娶老婆都是大笔的开销,她一个过了更年期的女人翻身无术。母亲每日都受着钱的煎熬,从前阿绿在家的时候她还有个撒气的地方,现在阿绿打工去了,她只能把气撒到眉荔身上。母亲是不好对眉荔大打出手的,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还因为母亲没有打她的习惯,最多就是刻薄的言语奚落一番。母亲骂眉荔的时候,弟弟竟不乐意了。他公然和母亲顶嘴,还摔了家里的桌子,母亲震怒。她一心护卫的儿子和她并不是一条心。那时候母亲就会想念阿绿,无论打她还是骂她都不敢还嘴或还手甚至很少哭泣的阿绿,可是十五岁出门打工的阿绿除了每个月固定寄回一两千块钱工资以外就销声匿迹了,过年不会回家来,平时也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这个死丫头,亏她饿了给饭渴了给水,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拔她长大,亏她还让她念到十五岁的书……母亲气不打一处来,她几乎倾尽心血的孩子们竟然没有一个能让她掌控命运。在母亲就要抓狂的时候,接到了阿绿的电话。十五岁离家,到了十八岁才往家里打回第一个电话,母亲握着电话筒的手微微颤抖,母亲很想向从前一样对着阿绿破口大骂,但是她张了张口竟只是吐出一口气,母亲开始哭,抽抽噎噎,哽咽不止。
电话那头,阿绿正走在从夜总会到凯悦酒店那条霓虹遍布的马路上。夜风很凉,像姐姐冰凉的嘴唇吻在她受伤的皮肤上。阿绿拉紧了领口。猫着背,望向不远处奢华迷离的凯悦酒店。她的泪升上了眼眶。像滤镜一样,将那座瑰丽高耸的建筑物定格成暧昧模糊的画面。走到凯悦酒店楼下。阿绿站住了脚步,在呼啦啦的夜风中挺直背脊,然后扬起她的头颅。从小到大,她不曾这样扬起她的头颅望向高高的天空。这是姐姐常做的动作,姐姐说天空充满梦想和希望,天空包容所有眼泪和微笑。可是阿绿扬起头来,却只看见黑魆魆一片浩瀚的天幕和一弯残缺的月。阿绿头仰到脖子发酸的时候,她慢慢把目光从天幕上滑下来,落到凯悦酒店一排排亮灯的窗口。这些窗子里。有一盏灯是在等待她的。她迎上去,就要做好飞蛾扑火的准备。她若转身,又能改善些什么局面?她的穷途末路的家,她的为坚守理想像蜗牛一样踽踽独行却遥遥无望的姐姐……什么也不能改变。
阿绿就这样扬着头颅,失神地看着那些亮灯的窗子,浩瀚的夜幕下,有一扇子窗子的灯是在等待她的,等待她的是一桩交易,是卢歌帮她拉来的一笔生意。同阿绿交涉的时候。卢歌正点燃一枝烟,使劲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往空气中吐出一圈一圈白色的烟圈,“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把这天上掉下的馅饼让给你的,但是阿绿,我的子宫废了。接不下这桩生意,我把这个馅饼让给你。”
阿绿不为所动。听卢歌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正在池子前洗隔夜的衣服,但是卢歌接下来的话令她的心猛然一颤。洗衣服的手也微微颤抖了,卢歌说:“对方年龄虽然大了点,但是个好人,是个出版商……”
阿绿深吸一口气,洗完衣服就去了凯悦酒店。站在凯悦酒店门口,握着手机,听电话那头母亲的哭声,阿绿没有说话,只是流露哀伤的笑。这一桩交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可是她若转身,又能改善些什么局面?阿绿蓦然想起多年以前,在姐姐教书的那所完小校里,她被校长半推半拉出宿舍,漆面斑驳的木门缓缓合上,将一座不可摧毁的债台横亘在她和姐姐之间。这辈子她都欠着姐姐。
阿绿的眼角滑下两行冰凉的泪,她挂断了电话,将母亲的哭声决绝地切断,毅然决然踏入了凯悦酒店灯火通明的大堂……
8
再一次仰望天空,阿绿已经二十五岁,是一个男孩的母亲。可是男孩称呼她“奶妈”。六年的时光,她看着男孩一点一点从婴儿长成幼童,同时也看着他亲昵地唤秋帆的妻子“妈妈”。阿绿无数次看着那个天使般的小男孩发呆,只有像秋帆的妻子那样高贵的女人才配做他的妈妈,她——一个下作的风尘女不配。这一生,她就是个卑贱的次女。哪怕母亲和弟弟所有的福祉和享乐都是她的牺牲换来的,她的头顶也永远不会有光环。哪怕她将自己莲花般纯洁的贞操献给秋帆,她亦无法像姐姐一样披上洁白的婚纱,甚至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姐姐的婚礼上。
母亲的泪正一颗颗落向她的面颊。阿绿望见高高的天空上大片大片的流云随风漫游,黑色的鸟儿成群结队飞过。阿绿的背抵着冰凉的铁栏,身子在高空的风里使劲向后仰去。身子以下是空荡荡的高空,风里传送着地面警笛呼啸的声音。
“有人要跳楼了!”地面上人们奔走相告。
阿绿的身子使劲向后仰下去,仰下去……她想起那天在按摩室的天台上,她也这样将身子从护栏上仰下去,仰下去……坠落的时候,肌肤撞击到水泥地面,耳边便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你不会自杀吧?”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天台上,晒衣服的竹架子倒了一地,卢歌和她摔在了一起。这一回坠落,谁会和她摔在一起?
阿绿微笑着在风里张开双臂,仿佛鸟儿张开了羽翼。(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抱养
杨沐飞盯着那幽绿的湖水,仿佛看见王丽枫从湖水中一跃而下的情景,泪水从他眼里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去。他缓缓跪倒在湖畔,却也终究没有勇气对着湖水纵身一跃。
*
晨曦中,一辆清油红帷马车从雍王府内悄悄驶了出去,穿过八街九陌,停在了一处僻静破败的屋子前。婴儿的嘤嘤啼哭声从屋内飘了出来。马车帘撩起,张翰扶着白云暖的手下了马车。二人互视一眼,便进了屋子。屋门是虚掩着的,早有一个中年男子候在门边。
将白云暖和张翰迎进了里间,那男子从床上一个女子的手里抱过了襁褓中的婴儿,婴儿正强而有力哇哇啼哭着。白云暖看了男子一眼,男子便将襁褓解开了,露出婴儿的下面,两只白嫩小腿间一泡尿立时撒了出来。
张翰觉得尴尬,白云暖却朝他点了点头。于是张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包银子,男子将婴儿重新包好送到了白云暖手里。
白云暖冷冷道:“拿了银子,即刻离开京城。”
那男子点头哈腰唯唯应诺着,白云暖便和张翰一起从里间走了出来。
上了马车,白云暖见张翰神情有些落寞,白云暖便将小婴儿递到他手里,道:“抱抱你的亲生儿子吧!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如果你真心疼爱他,他一定也会真心孝顺你的,就像娘十七年前收养你一样。”
张翰心里这才松软下来。他低垂下视线,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小婴孩,那圆溜溜的小脸上睫毛长长的。十分有趣。
白云暖又道:“你别看他现在瘦小,那是因为那家人家境贫寒罢了,不然也不至于到了卖亲身骨肉的地步,咱们抱回王府,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一定能又白又胖的。”
张翰点头,怀中的小婴孩看久了,与蕙娘也有几分像。张翰便也慢慢喜欢起来、
白云暖道:“翰哥儿,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张翰答:“我想让蕙娘给他取。”
白云暖和张翰将孩子带回了雍王府,如画也将街市上找到的奶娘带了回来。
那奶娘长得壮实。人看起来也敦厚,白云暖询问了她一些身家底细,便同意留下了。
奶娘奶了孩子,白云暖一旁看着。见孩子吃起母乳来很是陶醉的样子。便打心底里喜欢了那个孩子。
孩子吃饱喝足后,白云暖便亲自抱了孩子往嘉禾苑去。
张翰已经在屋里头和蕙娘事先通了一口气,说是孩子将从明德寺被接回来,令蕙娘激动不已,当天也多吃了一碗饭。
看着蕙娘连日来因为担心孩子而憔悴的模样,张翰不由辛酸。他搂住蕙娘道:“从今往后,孩子也回来了,我们三个一定要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
蕙娘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孩子。兴奋得连连点头。
丫鬟来通禀,说是白云暖抱了孩子回来。蕙娘激动地从床上起来,鞋都没穿就迎了出去,幸而张翰拉住了她:“蕙娘,你还在月子中呢!”
蕙娘太过高兴,她吐了吐舌头,被张翰拉着躺回了床上。
白云暖抱着孩子出现在帘子边时,蕙娘的眼泪刷便下来了,少不得又被白云暖一番说教。
“月子里不许流泪,你又忘了吗?将来年岁大的时候有你苦头吃。”
蕙娘有了孩子,随白云暖说她什么,她搂着孩子喜极而泣道:“娘,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人家没忍住嘛!人家是幸福的泪水,不碍事的。”
蕙娘将脸贴在孩子嫩嫩的面颊上,泪水还是忍不住继续滚落,张翰忙拿帕子给她擦拭了。
“蕙娘,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张翰提议。
蕙娘看着孩子熟睡的容颜,笑道:“这个小家伙这么迟才让我见到他的面,我就叫他盼盼吧!盼盼是小名,还得给他取个学名才是,你是他父亲,取名的重任就教给你了。”
张翰说:“如此,我可要好好想想。”
白云暖道:“男孩儿的名字要响亮,不急,盼盼先叫着,学名让翰哥儿好好想想。”
张翰翻了一整本大字典,引经据典,也拿不准孩子的名字,最后张易辰也加入进来。翁婿二人直到盼盼的满月日才想出了一个较为满意的名字:张荣勋。
盼盼的满月酒,尚书府自然是没有来人。
雍王府喜气洋洋之际,尚书府冷寂清清。
刘灵芝对杨沐飞冷嘲热讽道:“那不是你的亲孙子吗?怎么,你难道也不去瞧瞧?你这当祖父的,当得可真够心虚的。”
婉婉补刀道:“娘,那算哪门子的孙子?一个冒牌货,爹的亲孙子已经死了,这是哪里找来的阿猫阿狗,没想到雍王府可真够愿意自欺欺人的,尽愿意干些替别人养儿子的事。”
杨沐飞对着婉婉便扬起了巴掌,她那一脸冷嘲热讽的样子令杨沐飞抓狂。刘灵芝上前一步,挡在了婉婉跟前,道:“怎么,你还想为了你的私生子打我的女儿吗?”
婉婉仗着刘灵芝撑腰,也肆无忌惮道:“爹要为自己的孙子报仇,干脆打死婉婉好了!”
刘灵芝倒是识趣地回头,呵斥婉婉道:“你如果还想回雍王府去,就给我立刻、马上闭嘴!”
“雍王府,那破烂地方,谁爱去谁去!”
婉婉说完,反倒遭了刘灵芝一巴掌,刘灵芝恶狠狠道:“我刘灵芝这一生养女儿已是憋屈,绝不回收嫁出去的女儿!”
婉婉愣住了,继而一跺脚,委屈哭着跑走。
刘灵芝的话也令杨沐飞愣了愣。
刘灵芝回头见杨沐飞错愕地看着自己,便没好气道:“为了婉婉,你还是去一趟雍王府吧!白云暖外孙子的满月酒,你这个当亲家的怎能不去呢?难道你当真要让婉婉成为弃妇吗?弃妇,能有什么好前程?”
刘灵芝激动地喊了一句,对杨沐飞而言,有如醍醐灌顶。弃妇二字令他本能想到了王丽枫。是啊,弃妇,能有什么好前程呢?
杨沐飞脸上的肉扯了扯,对刘灵芝道:“让下人备礼去吧,现在过去还来得及,晚了,就赶不上满月酒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访舅
在上京的亲朋好友都到雍王府赴宴,如画从宴席上环顾了一圈,对白云暖小声耳语道:“尚书府无人到来。”
白云暖点头,原就不指望他们能来的,都已经这种关系了,来了不是添堵吗?不料宴席进行了一半儿,就有小厮来通禀说:“杨大人和杨夫人来了。”
张易辰走过来,揽住白云暖的肩道:“来者是客,还是不好太过强硬了,难道你当真要张凌休了婉婉吗?张凌对婉婉有多喜欢,你心里是清楚的,但那个孩子出于尊重你这个母亲的角度,婉婉回尚书府这些日子,他也未到安品园来向你求情,所以,咱们当长辈的,也适可而止吧!”
白云暖沉吟道:“依王爷所见,该当如何?”
“首先,去把沐飞和刘灵芝请进来先。”
张易辰不由分说,挽着白云暖撇下一众宾客去迎杨沐飞和刘灵芝。
下人已将杨沐飞夫妇请到了厅上,张易辰和白云暖到时,下人正给二人上了茶。杨沐飞端起茶刚要喝,见张易辰和白云暖走了进来,忙放下茶,很有些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扯了扯嘴角,竟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灵芝赔笑道:“王爷,王妃,我们是来喝满月酒的,是不是迟了?刚才家中有点事耽搁了。”
张易辰笑道:“不迟不迟,能来就好。”
白云暖却道:“喝满月酒是假,想让婉婉回王府才是此行的目的吧?”
刘灵芝一时不好意思。杨沐飞道:“表妹,婉婉她年轻不懂事,我代她向你赔罪了。你能不能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呀?”
“王府,她是断不能回的了。”
白云暖话音甫落,杨沐飞和刘灵芝的脸色都变了变,白云暖继续道:“如果表哥表嫂不介意,我回在王府外另拨一处宅子,让婉婉和凌哥儿搬出去另住,事到如今。婉婉和翰哥儿、还有蕙娘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多有不便。你们认为呢?”
刘灵芝喜出望外,只要女儿不被休,那凡事都好商量。
“这主意还是可以的,往常谁家的儿子娶了媳妇。都会搬出去另住的。这个我觉得可行!”刘灵芝一口就应承了。
杨沐飞心里石头也落了地,“如此,就有劳表妹费心了。”
白云暖道:“只是婉婉高傲又倔强,我的提议她未必肯接受。”
“这个不操心,我是她娘,我替她作主,我今天喝完满月酒回去就会和她好好说说的。”刘灵芝表态。
张易辰见白云暖抿唇不语,知道关于婉婉的事情。两家基本达成了一致,于是忙圆场道:“如此。咱们两家还是要好亲家!”
杨沐飞这才放松一笑。
*
满月宴上,杨沐飞还是尴尬的,因为张翰和蕙娘抱着孩子逐一给宾客们敬了酒,唯独没有敬到他这边来。刘灵芝在他耳边低语道:“蕙娘不知道她手里抱着的孩子是抱来的吧?”
杨沐飞侧头瞪了她一眼,她便噤声,杨沐飞便交代道:“这事你除了管好自己的嘴,回去还得好好交代婉婉,如果不想我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最好也忘了这茬,别再生口舌是非。”
刘灵芝很不甘愿地闭了口,盯着人群中走动的张翰看了一会儿,又多嘴道:“其实多看几眼,还是能看出翰哥儿长得与你有几分相像,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再次换来杨沐飞的黑脸,刘灵芝悻悻然的。
看着张翰的背影,杨沐飞黯然销魂: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听他喊他一声爹啊!
张翰从人群中回过头来,隐隐看见了杨沐飞的注目,便立即调转了视线。
杨沐飞再次心塞,只怕从今往后,连那句亲昵的“表舅”都再难听到了吧!
*
盼盼四个月的时候,张翰来找白云暖,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白云暖微笑道:“你有话直说,支支吾吾做什么?”
张翰这才鼓起勇气道:“娘,我想带蕙娘和盼盼回洛县探我娘的墓。”
白云暖答应了:“是该去探探你娘的墓了。你温先生回洛县养病也有数月,我和你爹也想去探探他,正好与你和蕙娘一路同行。”
张翰自然欢喜。
于是白云暖将雍王府交代给安宇梦,便和张易辰一起携着张翰、蕙娘、盼盼,带了几个丫鬟小厮往洛县去了。
*
一日王祥康和王邵氏正在府中攀谈,忽有院公送了一份拜贴进来。拜贴上用的称呼是母舅,末尾署名:令甥张翰。
王祥康甚觉惊异,自己只有王丽枫一个妹妹,而这个悲催的妹妹已经死去多年,早就化作黄土中一抔灰,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外甥来呢?这个张翰到底何许人也?
和王邵氏商讨了半日,还是决定见一见张翰。
见到张翰时,发现是一个一表人才的后生,衣着华贵,举止端方,再看他的脸,眉眼间几乎与妹妹王丽枫如出一辙。
王祥康心里更加好奇了,请张翰坐了,让下人上了茶,便询问起来。
“你说你是我外甥,可是我只有一个妹妹,而且她已经死去多年了。”谈起王丽枫,王祥康打心底里黯然。
张翰也眼圈泛红道:“娘是在生下我时于月子中病逝的,我也从未见过娘的面,心里好不遗憾。听说娘的遗体被舅舅好心收留,并葬进了王家祖坟,所以外甥这回前来一是来拜访舅舅,感谢舅舅对我娘的情意,二来么,就是想去探探我娘的墓,十七年母子从未谋面。为人子者,实在不孝。”
王祥康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说的话,你说你是我妹妹的孩子,那你爹是谁?你这些年是跟着你爹长大的吗?”
张翰摇头:“我爹无情无义,抛弃了我娘,我不想提他,我这些年来被雍王爷和雍王妃收为义子,于王府中长大,如今又蒙王爷王妃不弃,招为东床。”
“雍王爷、雍王妃?”王祥康蹙了眉头,问道:“可是白家的那位雍王妃?”
张翰拱手恭敬道:“正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探墓
张翰向王祥康讲述了这些年自己在王府中的经历,王祥康不甚唏嘘,道:“真没想到白家给了你母亲那样的伤害之后,白小姐又养育你成人,或许这便是一种偿还吧!你母亲在九泉之下应也能安息了。”
张翰起身跪在王祥康跟前,道:“此番,外甥从上京来到洛县,就是想恳请母舅,让外甥去探一下我母亲的墓,探一探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可怜的母亲……”张翰说着,眼圈红了。
王祥康道:“你有此等孝心,虽居富贵,亦不忘生母,我这做舅舅的,难道还要阻拦你们母子相见不成?”
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张翰站在了王丽枫的墓前,一同陪来的还有张易辰、白云暖、蕙娘和盼盼。
白云暖和张易辰给王丽枫墓前洒了水酒,白云暖道:“阔别十七年,我将你的儿子、儿媳和孙儿都送来了……”说着,便和张易辰退到了一边。
王祥康将一柱清香递到张翰手里,道:“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张翰携着蕙娘,蕙娘手里抱着盼盼,一起给王丽枫磕了头。
张翰看着墓碑上王氏丽枫之墓,泪如泉涌,碍于张易辰和白云暖,他只能默默在心里说:娘,对不起,儿子不孝,让你受苦了,你在地下安息吧,儿子现在过得很好,你不要为儿子担心。
探了王丽枫的墓,白云暖便离了白家,去了兰芷。
骆雪音于数月前就治好了温鹿鸣的病。温鹿鸣在白家将养了一段时间便回了兰芷老家。
白云暖乘着马车,从洛县去往兰芷的路上,回想起少女时代与温鹿鸣的种种。心里充满了愧疚。这一次,她没有让张易辰相陪,只身去探温鹿鸣,她有太多的抱歉要和他说。这一生,他对她的心意,她一直了然,她却先是因为前世的误会而忌恨于他。后来为了报复章思颖,她将他往白苹怀里塞,也断了他对她的念头。她一直将他当作一个可以反复利用的工具。只因为他心中有她。其实这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他并没有欠她什么,却落得如今妻死父亡,无依无靠。无儿无女。鳏寡孤独的下场。这一切她是祸之根源,所以她焉能再让他在这穷乡僻壤孤老终身?
温鹿鸣正在田野间检查西瓜瓜蔓的长势,忽听得马蹄得得,他从瓜地里直起身来,回首望向田野中间的车路。车路上一辆马车徐徐行来,停在了不远处,车上如画扶下了白云暖。阳光明媚中,白云暖一袭白裳。莲步轻移,她向着他走来。他又惊又喜,眼圈立时就湿了。
扔下手里的割草刀,他不停朝她摆手,喊着:“瓜地里脏,会弄脏你的鞋,你就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说着,就向她飞奔过来。
白云暖已走到田野中央,被他一喊,倒是驻足在原地不敢动了。绿色的瓜蔓衬托着她的白衣白裙,越发令她仙女一般飘逸出尘。
温鹿鸣跑到她跟前,一脸的汗水,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手揩额头的汗,颤声道:“王妃,你……怎么来了?”
白云暖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温鹿鸣擦了额头的汗,半含怜惜半责备道:“你不告而别,又重病在身,如今虽然病体康愈,也要好好将养才是,你不愿意回上京,也应在白家休养生息,怎么顶着这么大日头到兰芷来种瓜了?”
温鹿鸣却答非所问道:“瓜,瓜熟了,我给你抱一个过来。”
在瓜田附近的凉棚里,温鹿鸣将切好的一片西瓜递给白云暖,道:“天热,吃个西瓜解渴。”
白云暖接过西瓜默默地吃着。瓜瓤真甜真清,白云暖吃着吃着,眼泪就模糊了视线。
温鹿鸣也一时语塞了,他的胸口如堵了一个什么东西,难受而压抑,眼眶胀得酸疼。
“对不起……”白云暖说出这三个字时,泪如泉涌。
温鹿鸣没有伸手去给她拭泪,事到如今他不配,没资格,没身份。若说他初到白家见到十三岁的她,还有勇气做梦,如今他的梦早就破碎了,生活和他开了很大很大的玩笑,他永远只是她璀璨人生中一株点缀的卑微的小草。
白云暖吸了一口气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我在这兰芷种种瓜果蔬菜挺好的呀!白苹的墓在这里,我呆在这里也好陪她,她生前我欠了她太多了。”
“你如果真的决意要陪苹姐姐,数年之前就不会随我入上京了,这一次你从王府不告而别,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是为了我,更为了蕙娘。”
温鹿鸣讶然地看着白云暖,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云暖道:“你还生翰哥儿的气吗?他已经知道错了,如果你不回王府去,就是不肯原谅他啊!”
“做师父的,影响了徒儿的幸福生活,这本身就是罪过,离开,是我对蕙娘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白云暖垂了头,嘴唇颤动着,带着哭腔道:“可是让你一个人在这穷乡僻壤独自生活,如果有个好歹也无人知晓,这又让我如何放心得下呢?你总该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好安心一些。这一生,横竖是我亏欠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弥补些什么?这么些年了,你要为苹姐姐守节,我也不好太过违拗你,从不敢劝你续弦,可是我怎好留你一人如此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呢?孩子们都在上京,好歹让他们为你养老,不是吗?”
温鹿鸣的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但使劲吸着没有落下来,他不忍看白云暖恳求的目光,只是道:“让我好好考虑几天吧!”
白云暖点头,起身告辞。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间,白云暖走远的身影,温鹿鸣黯然呢喃道:“阿暖,我离开,其实不全是为了蕙娘,我还为了你啊!”
*
白云暖回到白家,蕙娘追问温鹿鸣的情况,白云暖轻描淡写道:“你先生他一切都好。”
“那他什么时候跟我们回上京啊?”蕙娘渴求地问。
“他说他要考虑。”白云暖答。(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温鹿鸣(一)
我坐在瓜棚里,看着青山绿水间,阿暖走远的白色身影,心绪纷乱。
我和她认识了近二十年,她却几乎不曾老去,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多了份为人妻母的成熟风韵。
从小我就失去了母亲,童年到少年,我一直家贫如洗,依靠父亲在洛县白家当家教赚来的薪资生活。我一个人在乡间,一边发奋读书,一边种地。每到过年过节,父亲回到兰芷,总会和我提起东家的暖小姐。父亲对她赞不绝口,父亲说她冰雪聪明,美若天仙。父亲时常的提起,让我对白家的暖小姐充满了好奇,有一天夜里我还做梦梦见了她。
那一年父亲过完春节假期,带我离开了兰芷老家,去了洛县白家。
我在白家的书香堂里见到了暖小姐,竟然和梦中梦见的一模一样,人世间也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吗?长得一样,穿得也一样,只是神色没有梦中的温婉,甚至对我充满了敌意。
白老爷疼爱我,对我器重有加,或许是他和爹之间感情不错,便移情到了我身上。白老爷对我的青睐即使不能用视如己出来形容,但也至少视我如半个儿子。女婿如半子,所以白老爷有招我为东床的意思,可是暖小姐对我却视如眼中钉肉中刺。
在我眼中,阿暖就是一只美丽而高傲的天鹅,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她是让我仰视用的。我一早就知道这辈子我注定和她是无缘的,我只是将对她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
我是个自卑而自尊的人,不能让我爱的人垂青我。我便远远地避开吧。
随白老爷去郊外踏青,看着人群中欢快的阿暖。我已做好了决定,我要离开她。不再让她心里添堵,每天看见一个不喜欢的人在眼前晃,她心里一定是堵极了。
踏春的时候,阿暖突然离了人群,我不由自主便跟了上去,那一次,我听从了自己的本心。
绕过一片矮坡,我看见一条白练一样的瀑布从对面悬崖上落下来,飞花碎玉。落进崖底的深潭时腾起阵阵雪浪。瀑布两边都是苍劲古老的树木,树叶葱茏的古木弯曲着躯干半浸在瀑布中,任凭白花花的瀑布冲刷着,宛若一个个头披秀发、裸/露玉体的仙女,在圣水中尽情地沐浴嬉戏。
我跟随阿暖爬上了一段陡峭的栈梯,站到了一块平地上。
阿暖看着那瀑布,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向悬崖边走去,我担心她会发生什么意外,当我拍她的肩膀想提醒她小心时。她却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我将她从崖边拉回来时,她的脸都绿了。
那是我第一次握她的手,她的表情僵硬之后。立即羞红了脸。那样的阿暖可爱极了。
那一次,我鼓起勇气问她:“白小姐,在下能请教你一件事情吗?”
或许碍于我先前救了她。她同意了,却是语气冰冷。
我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来白家之前。在下与小姐素未谋面,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白小姐。得白小姐冷眼看待,还请白小姐明示。”我是唐突而勇敢的,我对着阿暖深深一揖。
她却说:“这世界上的人与物皆有缘分一说,我看你第一眼就讨厌你,行吗?”
这分明是搪塞的借口,她却说得那样理直气壮。
“这不过是借口!就算你要判我死刑,亦要让我死个明白!”
于是,我听到了她更加绝情的话:“你,温鹿鸣,不过是寄养在白家的一条寄生虫,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本小姐跟前求明白二字?”
我分明是自取其辱,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我难堪到了极点。
她却没有完,继续嘲讽道:“你只需夹着尾巴呆在白家,换得一日三餐温饱,捱到大比之年,若能蟾宫折桂自然最好,若不能你就继续寄居白家,捧好我父亲的臭脚,拍好我哥哥的马屁,乖乖地做你的温世侄、温贤弟才是正道,又何必巴巴地纠结本小姐对你是什么态度呢?怎么,难道你竟然对我还存了心思不成?你难道想笼络住我,好入赘白家傍住你的长期饭票?白家有我哥哥这样的嫡子男丁,轮不到我一个女子去守护家业的,如果你存了这样的心思,本小姐劝你趁早打消,我无论如何都看不上你,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士可杀不可辱,我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去。
我心中的秘密早被阿暖窥见,我却只能哑着声凄惶掩饰道:“白小姐想多了,在下绝无……”
阿暖并不多听我的解释,一扭身头也不回去了。
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崖上,看着那绝壁上的瀑布奔流而下,只觉思绪也如万马奔腾,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我堂堂须眉,竟让一个女流之辈如此羞辱。如果不是家道中落,父亲没有法子,我又怎么会依从父命投奔白家,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受这窝囊气?
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在瀑布旁站了许久,直到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方才打定了主意:我要离开白家!
白老爷挽留我,白世兄也挽留我,父亲更加劝导我,可是我主意已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我离开白家回兰芷种地去,当然不忘读我最爱的书。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看着兰芷的青山绿水,我其实后悔自己的决定。
阿暖说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我的确是寄养白家的一条寄生虫,我也的确对她存了非分之想,她有权讨厌我,所以我委屈什么呢?
我再一次出现在白家,是白世兄成亲的时候。我去当契郎。无论是长辈的命令,还是我与白世兄之间的兄弟情意都不容许我拒绝这个邀请,尽管再次出现在白家,再次站在阿暖面前,我是如此的难为情。
这一次,阿暖面对我时,竟也是难为情的。
那一日,我站在白世兄厢房里,穿着朴素又粗糙的淡蓝长衫,寒酸得很,阿暖挑了帘子走进来。
“温鹿鸣——”她竟先开口叫了我,我回过身去,她吓了一跳。或许是我黝黑的肤色吓着了她,毕竟我回乡下务农去了。
“白小姐——”我不卑不亢,恭敬有礼地作了揖。或许是因为我的眸底没有丝毫怨恼,坦坦荡荡的,我看见阿暖的眼里竟生出许多愧疚来。
第一次我听见她那么温柔的声音:“温公子在家可好?”
“还好。”我表面虽然冷静,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她又没话找话地问:“春耕都结束了么?”
“当然,因为已经入夏了呀。”
“哦。”然后她尴尬地住了嘴。
轮到我没话找话了:“再过一段时间,种下的西瓜便收成了,届时捎一些到府上,让白小姐尝尝鲜,也可做成冰镇西瓜汁,这在大伏天吃是最凉爽的。”
那一刻不知为何,阿暖就垂了头,我不知道她低头想了些什么,抬起头来时,她问我:“耕作之余,一定荒废了学业吧?”
我摇头:“日间田里耕作,夜里挑灯攻书,倒也两头不误。”
“不可太过操劳,损了身子,要注意多休息。”第一次听见她关心我,我几乎想泪奔。
“不怕路难,只怕人懒,谢谢小姐关心。”
白世兄挑了竹帘进来,带进来外面的天光,那天光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我晦暗数月的内心。
白世兄给我送了一套簇新的衣服来,让我当契郎时穿,又聊起了章乃春也想做契郎的事情。
章乃春喜欢阿暖,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难得的是阿暖的态度。她对我保持距离,却也并不对章乃春多看一眼。这让我知道,她厌我,并不因为我的贫穷。诚如,她不会因为章乃春的富有而对他另眼相看一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温鹿鸣(二)
我和阿暖冰释前嫌是在我邀请他们去兰芷作客的时候,那一夜,在一条小溪边,我将她弄脏的帕子收进了怀里,她对我说:“不管是父亲的希望,还是阿暖的希望,我只想知道温大哥你自己的希望是什么,你就不想和你的白世兄一起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吗?”
我说:“我只希望阿暖你舒心便好。”
于是她说:“这田园风光固然引人,牛背上睡觉,小溪里抓鱼,后山有吊死猫的故事,花田里藏着泥鳅八哥和金龟草人,可是这终不是温大哥你心里所希望的舒心。你只希望阿暖舒心便好,阿暖心中也同样希望温大哥能够舒心,所以,阿暖真诚地邀请温大哥回白府与我哥哥一起攻读书业,大比之年能够蟾宫折桂平步青云……”
原来,就算她再厌恶我,还是希望我好。
我重回了白家,发奋读书。我读书,一是为了功名,二是为了阿暖。只有我努力摆脱贫贱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堂堂白家的千金小姐。爹不止一次提醒过我,我配不上阿暖。如果有一天我考上了功名,那样我就能配得上阿暖了吧!
和宇梦比起来,我时常觉得自己龌龊。
我对阿暖有企图,而宇梦没有。宇梦只是单纯地和阿暖之间做着朋友。男女之间也可以有纯粹的朋友吗?之前我是怀疑的,我甚至在撞见宇梦与阿暖把酒倾谈时大发醋意,直到后来,我们这些人历经了人生沧桑之后。我终于相信我与宇梦比起来,差距在哪里。
他就是纯粹地爱着阿暖。不求任何回报,而我却妄图从她身上获取爱情。
当章思颖对我纠缠不清。而阿暖将白苹推到我身边时,我知道我这辈子和阿暖注定无缘,而白苹,是阿暖替我选择的女子。
娶白苹,是因为我爱阿暖,这样或许对白苹来说很不公平,也注定了日后白苹的悲剧。
白苹是个温婉如水,无可挑剔的女子,与她成亲的那日起。我就将阿暖收归了心底最深处尘封起来,我告诉自己,对白苹好,这是阿暖交给我的人生使命。
我不能做那个爱白苹的男子,那我一定要做个负责任的男子,做她的好丈夫,可惜天不遂人愿。
白苹不孕,对于世代单传的温家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
父亲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后来父亲对白苹做出了那样的举动,的确是于人伦情理法律于不容的。白苹与父亲的悲剧里,我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我有时想,如果我遵从父命纳妾。那么白苹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是我无法遵从本心哪!
与白苹夫妻多年,日日夜夜里,我心中都藏着一个秘密。有无数次。我闭着眼睛将白苹当作了阿暖。黑暗中,无数次情到浓时。“阿暖”二字几欲脱口而出。这就是为什么白苹死时我万分愧悔难当的原因。这些年,我将她当作阿暖的替身。从未真心爱过她,而她对我却是死心塌地的。
白苹死了,父亲也死了,我的确是万念俱灰了。
这些年,我对父亲不能尽孝,对妻子不能尽忠,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呢?
与宇梦蜗居兰芷数年,他专心写作,我心如止水务农,直到白世兄亲到兰芷请我,带来阿暖的亲笔信,我才知道,这些年,哪怕相隔天涯海角,哪怕物是人非,我始终不能放下我这一生的执念。
蕙娘,阿暖的女儿,那个冰雪一样冰清玉洁的女孩子,有着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
师徒数年,无数次在书室里,我一晃神就将她错认成了阿暖。她和少女时代的阿暖简直一模一样。
白苹死了,父亲死了,我在雍王府从教的数年,我在心底里有着与蕙娘相依为命的感觉。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起来,我知道她终有一天要离开我。
我其实特别怕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时候我就会问自己,在我心中我把蕙娘当作什么?学生?女儿?还是……每当那时我就会惶恐地打住自己,我将白苹当作了阿暖的替身,这么多年,难道我也将蕙娘当作阿暖的替身吗?不,我清楚地知道,阿暖是阿暖,蕙娘是蕙娘。
当阿暖告诉我关于蕙娘的秘密,我太震惊,那一天我几乎食不下咽,这是个不能言说的秘密,我只能将对蕙娘的怜惜深深放在心底,一个人痛,一个人屈。
我多想将蕙娘搂在怀里,心疼她,怜惜她,可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我毕竟不是蕙娘的父亲,我没有身份去抚慰她。更何况这个伤害,蕙娘蒙在鼓里,这是阿暖对蕙娘的保护吧!不知比知道真相要幸福得多。阿暖告诉我真相,是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值得她信赖的人。
蕙娘终于如阿暖所愿嫁给了张翰,我和阿暖一起看着张翰长大,那是个可靠的孩子。可是绝不是个驽钝的孩子,他竟然能洞悉到我对蕙娘的不同,哪怕这份不同我是那样谨慎地一再克制与伪装,却还是逃不过他敏锐的眼睛。
我的那场伤寒一半源于身体的原因,一半源于心里的原因。
蕙娘嫁人了,我病倒了。
其实我不敢将这二者之间做一个联系,或许它们没有联系,或许它们是必然的联系。
我病倒了,阿暖来看我,蕙娘也来看我。相比阿暖,我竟然更想见到的是蕙娘。这令我恐慌。
蕙娘每日都要来看我,喂我吃药,陪我说话,我竟然开始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每当蕙娘离去,我都无比揪心。看着蕙娘的背影,我绝望地告诉自己:她,我心爱的徒儿已经嫁人了。
如果不是张翰来找我,开门见山,我可能会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梦境里不愿清醒。我宁愿在那样一份极致的畸恋里死去。
可是张翰来了,坐在我的床前,目光炯炯,语气坚定,他请我离开。
张翰的坚定唤醒了病榻上的我,我真正的病不在身上,在心里。
离开雍王府,离开上京,回到洛县,白夫人治好了我的病,我再一次回到了兰芷。
这才是我今生今世该来的归宿,阿暖,你可明白?
我犯下了自己不能饶恕自己的错误,我爱上了蕙娘,如果你知道这个真相,阿暖,你还要我回到雍王府里去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红叶追思(大结局)
温家老宅。
温鹿鸣扛着锄头、簸箕正欲出门,却愣住了。
门外站着张翰和蕙娘。
温鹿鸣的目光迅速定在了蕙娘脸上。蕙娘长胖了不少,面色红润,这令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牵挂。
“先生,”蕙娘上前拿下了温鹿鸣肩头的锄头,道,“我来接你回去。”
蕙娘像个撒娇的孩子,温鹿鸣却显得尴尬。他的目光落在蕙娘身后的张翰身上,张翰立即一脸诚惶诚恐道:“温先生,娘让我和蕙娘来接你,我们一起回上京去,好不好?”
温鹿鸣卸下肩头的农具,沉吟道:“翰哥儿,你随我来。”继而对蕙娘道:“你在此等着,我和翰哥儿有话要说。”
蕙娘不放心:“先生,张翰他知道自己错了,你就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吧!你若不跟我们回去,娘她不会饶过张翰的。”
温鹿鸣微微一笑:“我和张翰说几句话便好,你不要紧张。”
蕙娘只好惴惴不安地看着温鹿鸣和张翰走远。
走到离温家老宅较远处的一棵榕树下,温鹿鸣和张翰站定了。
张翰面露羞赧之色,对温鹿鸣道:“温先生,之前是翰哥儿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温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翰哥儿,随我们回上京吧!你一个人待在这穷乡僻壤,娘不放心,蕙娘也不会放心的。”
“如果我告诉你,你之前的所有猜测都不是空穴来风,我对蕙娘的确有不该有的心思。那么我随你们回上京,你还放心吗?”
张翰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
蕙娘站在温家老宅前面,看着榕树下喁喁而语的温鹿鸣和张翰。心里充满了好奇,不知道他们二人在交谈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二人便回来了,温鹿鸣笑容和煦,张翰却是垂头丧气的。
蕙娘看看张翰又看看温鹿鸣道:“怎么,先生执意不肯随我们回上京吗?”
张翰道:“先生有话让我们回去转告娘,至于娘还要不要先生回上京,由娘自己定夺吧!”
蕙娘一头雾水,但看着温鹿鸣微笑道:“好了。既然来了,就随我去瓜地里,我摘几个西瓜,让你们带回白家分给大家品尝吧!”
*
白云暖见蕙娘和张翰并没有带回温鹿鸣,而是带回一马车的西瓜,有些吃惊,又有些了然。说到底,温鹿鸣是个执拗的人,打定了的主意又怎么会轻易改变呢?
张翰特意打发走蕙娘。单独去见了白云暖,将温鹿鸣托他转达的话转达给了白云暖,末了,道:“娘。我说的句句属实,温先生说他喜欢蕙娘,所以娘还要他去上京吗?”
白云暖沉默了。她盯着张翰看了一会儿,知他没有撒谎。而蕙娘和温鹿鸣。孰重孰轻,白云暖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掂量呢?人不都是自私的吗?
白云暖回上京的时候。托白家的小厮给温鹿鸣送去了许多物什,吃穿用一应俱全。
这一辈子,她都是个自私的人,这一回为了女儿,她再一次自私了。
鹿鸣,希望你不要怪我,而你又怎么可能怪我呢?
*
回到上京的白云暖迎接了两桩喜事:一是静依公主怀孕了;一是婉婉怀孕了。
所有的跌宕起伏都趋近于平淡的幸福,她知道这一生她终将圆满了。
*
上京,张凌和婉婉的宅邸内,白云暖派去的太医替婉婉把了平安脉。他向张凌恭喜道:“恭喜爵爷,母子平安。”
张凌喜不自胜,送走了太医,便过来与婉婉凑近乎。他挨着婉婉坐着,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道:“生了孩子,你对大哥便再无心思了吧?”
婉婉脸色一沉:“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是我亲哥,我能怎么办?早告诉我事情真相,我也不至于……”
“现在也不晚哪!”张凌嘿嘿地笑。
“如果知道他是我大哥,我一定不会嫁进雍王府。”婉婉气恼。
“为什么?你嫁的是我,又不是嫁他,他是不是你亲哥又有什么关系?”
“我嫁你原就是为了靠近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再说你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一表人才,谁知道成亲后还动手打我,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暴力狂,我一定不会嫁给你的!”
张凌不好意思,但还是嘴硬道:“谁叫你不乖,女人这东西就是欠儿,宠她就上天,一揍就老实!”
话不投机,婉婉一听火气冲天,腾地起身就往外走去。
张凌急忙去追:“喂,你去哪里?”
“我回娘家去。”
“你都怀孕了,你还回娘家做什么?”
“我把孩子打了,也不和你这样的暴力狂在一起,万一你以后还打我怎么办?”
张凌忙求饶道:“那个时候你的确欠打嘛!如果你对我温柔体贴,我又怎么会对你动手的,如果我不是因为爱你,我怎么可能求了娘娶你进门,你心里想着大哥,我不添堵啊?”
张凌将婉婉拉回来,又是哄又是讨饶:“这样,你心里有气,你打我好了。从今往后我发誓,我如果再动你一根手指头,让我天打五雷……”
婉婉立即伸手捂了张凌的嘴,啐道:“你这是成心咒自己还是咒我,我都怀了你的孩子了,你想让我当寡妇吗?你想让我肚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吗?”
见婉婉满脸涨红,张凌心软了,他将婉婉搂入怀中,柔声道:“婉婉,我们不要提从前了吧?从前我们两个都有错,就当作扯平了,从今往后我们好好的。好吗?”
婉婉在张凌怀里重重点了头。
*
公主府内,恋奴同样和静依为着孩子的话题愉快地聊着天。
冰莹拿了几件小孩儿的衣服上了公主楼。静依看了欢喜不已:“谁送来的?”
“除了表姐,还会有谁如此有心?”恋奴谈起白云暖。已没有了往日了惆怅,一副坦荡荡磊落的样子。
静依用余光扫了恋奴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她笑道:“王妃只是表姐,倒是比你的两位亲姐姐对咱们还要尽心尽力。”
“如果她仅是我的表姐,倒也不必如此上心,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你的皇婶哪!我想这才是她对我们好的主因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女子以夫君为天嘛!”静依靠在恋奴怀里娇滴滴地笑。
*
张凌和蕙娘都有了自己的家,祥哥儿和予哥儿便成了白云暖和张易辰身边的娇子。
兄弟俩跟着安宇梦攻读书业。跟着侯伯勇习武,生活过得十分充实。
他们常为长大以后是要成为安宇梦那样的大文豪,还是要成为张易辰那样的勇猛军人而争执,白云暖便教导二人,无论是文还是武,都是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的国家做贡献。做人关键是为人正直。
两位小爵爷是幸福的,相比他们的哥哥姐姐,张易辰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陪伴他们。
有一天,两位小爵爷摸到安品园。神秘兮兮对白云暖道:“安先生最近好失落,常常一个人发呆走神,好像是在想念什么人。”
白云暖自然是知道安宇梦在想念谁的。
她让祥哥儿和予哥儿去请安宇梦一起去香山看红叶,因为她知道圆空新近搬到了香山寺去。
正值秋季。香山的红叶漫山遍野如火如荼。
红叶丛中,香山寺若隐若现。
雍王府的马车停在香山寺前的广场上,祥哥儿和予哥儿从马车上扶下了白云暖。二人孝顺的样子令张易辰好不吃醋。他停在马车上,故意不肯下来。酸溜溜道:“哎呀,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是走不动了呢。不知有谁能来扶一扶我呢!”
白云暖笑,对祥哥儿和予哥儿使了个眼色,道:“快去吧!你们爹都吃醋了。”
两个小爵爷乐颠颠地跑向了张易辰,一人一边将张易辰扶下了马车。
安宇梦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对白云暖嘟哝道:“早知道不随你们来香山了,你们一家和乐,真是虐死我这单身狗了。”
白云暖掩嘴笑道:“时至今日,你可有一丝悔意了?”
安宇梦黯然神伤:“悔又怎样?不悔又怎样?横竖人世间没有后悔药,不是吗?”
白云暖伸手拍拍安宇梦的肩,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和你实话实说吧!七尾,就在这寺庙里头。相见不如怀念,可是见与不见全凭你自己定夺了。”
白云暖说着,携了张易辰、祥哥儿、予哥儿一起进了寺院大门。
他们要去拜佛祈愿,他们要祈求的东西有很多,诸如家人和睦、身体健康、阖家幸福等等。不管何时何地,人这一辈子总是欲求不满的。到最后健康、平安、团圆才是生活的真谛。
白云暖一家进了寺庙,安宇梦一人站在寺庙前的空地上望着满山红叶思潮澎湃。当年的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如果那时候他能不那么冲动,不那么激进,那么他与七尾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他们二人的一生是否也能像阿暖和张易辰那般圆满。
他的冲动并换不回琴官的死而复生,也断送了自己和洛七尾的幸福,其实真心是不值得的,对吗?
只可惜,当时当局者迷,人是要在经历过后才能成长,不是吗?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寻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穿缁衣的女尼挑着一担水从红叶丛中走了过来。缁衣很大,衬得她的身子越发瘦小。秋风卷起她的缁衣下摆在她脚边飘荡,她一脸空洞而沉静的神色,仿佛尘世的喧嚣与她再无干系似的。
安宇梦的心口仿佛被谁重重擂了一拳,他整个人如被雷劈电击僵立在原地。
而圆空也已经看见了他,他们就那么两相对望,僵硬成两块石头。
秋风吹过,吹得满山的红叶哗啦啦作响,安宇梦终于鼓足勇气迈开步子向圆空走了过去。
他从她肩头接过那一担水挑在了自己肩上。
这一生,他能为她做的,仅限于此了……(未完待续。。)
钟离雪番外一(来自琉璃)
京郊,沿途的草木郁郁葱葱,不似记忆里的兰屿,北部土地都是荒芜的新月沙丘,只有一段狭长的河谷平原,那里住着兰屿子民,就像沙漠之中的一块小小的绿色岛屿。??
白云暖和张易辰来为我送行,浩浩荡荡的军队紧跟着,助我重建兰屿。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凝聚成一个最隆重的兰屿国致谢礼。我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汉家王朝绝不可能真正被我一个外族公主掌控,就算能赢得了一时,也赢不了一世。
而我想要的,只是兰屿,那才是我的家!汉家王朝的河山再巍峨土地再肥沃,又与我何干?
白云暖给了我一个微笑,张易辰就在他身后,就像伟岸的守护神。我也终于知道,我与白云暖的差距在哪里,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变,还是那样的宽容、善良,无论经历多少背叛。
或许,一个女人只有嫁给一个真正疼惜她的男人,才永远不用学会成熟。她是一个传统的汉家女子,以夫为天。我也是一个传统的兰屿女子,以国为天。
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尽相同,我一生颠沛流离,但从来没有忘记我的使命。白云暖,我曾经希望拥有你的一切甚至渴望变成你。
而现在,我终于懂得,我是我,你是你,你有你的幸福,我有我的执着。若要说我这一生辜负了谁,只有你。
那一年,那场血火纷飞的战争,映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是兰屿最小的公主。从记事起,长姐就被许配给了宜岫王。母后把她当成最完美的联姻工具悉心培养。深夜里,长姐支开我横在她身上的小腿。独自望着皓月默默流泪。
“母后,我也会像姐姐一样长大吗?”那天,我蜷在母后怀里,这样问她。
母后坚决地摇头:“不会的,只有父王和母后还在,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可是,父王和母后不会永远都在。汉家的兵临城下,兰屿举全国之力仍然不可抗衡,大战持续了十天十夜。我守在空空如也的王宫,莫名的恐慌疯狂蔓延,美善送过来的食物摆在桌上,我几乎没有动。
长姐说,如果看到她的鹰回来了,就丢弃腰间那柄象征身份的金刀,让美善带我离开这座王宫。
她的鹰没有回来,回来的是杰将军,他的战甲已经被鲜血染红。闯进王宫干脆利落地把我往肩上一扛,不顾我什么反应,只是慷慨激昂地对美善说:“奉大王和王后的命令,誓死保护王室最后的血脉。你怕不怕?”
我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一把巨锤重重地击中,美善和杰将军再说什么。我都没有听下去的力气。
我没有挣扎没有哭喊,任由杰将军带我出了王宫混入平民之中。耳边是哭声喊声,有人被涌入的汉军杀死。还有不少被涌动的人群乱脚踩死。杰将军一直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美善用双手捂住我的眼睛,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害怕,不想让我受到伤害,哪怕只是一点点!
所以,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默默地记住今天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回来!会让汉家王朝付出代价!
第一次见宜岫王艾鲁,我有些诧异,原本我只是听说他与父王的年纪相仿,可得见本人之后却发现,他肥头大耳,肚子也有些大,一双鼠目贼溜溜地盯着我。我扬起头,迎上他那猥琐的目光,看吧看吧有什么好看的!我心底有些轻蔑,他却忽然笑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游走过我的身体,我终于明白,因为兰屿不够强大,所以只能委曲求全,这个人,他配不上长姐。
可是,父王竟然将我托付给了他。既然是父王的遗愿,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艾鲁半推半就,分析了一堆利害关系,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如若本王与兰屿结成姻亲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玩味地笑,美善和杰将军都急着把我托付给他,认为这样才能让我安然无恙,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美善脸色发黑,还是很客气地说:“可是而今长公主已经战死沙场,如何能与大王成婚?”
艾鲁指了指我:“兰屿不是还有一位公主吗?”
我并不意外,只是诧异艾鲁竟然会对我感兴趣,美善和杰将军几乎站立不稳,赶紧搂过我,护得紧紧的。
“我答应你!我愿意代姐姐嫁给你,你可愿意等我长大!”我并没有多痛苦,内心也没有挣扎,似乎这一切本该是这样。
美善和杰将军跪着痛呼:“小公主!”
“等我十年!十年之后,给我宜岫城最精壮的军队,助我复兴家国,夺回兰屿,我便与你完婚!”
我是兰屿的公主,嫁给谁原本就身不由己,是宜岫王或是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那柄金刀藏在我跳动的心脏前,它在指引我该做什么。
十年,这十年,艾鲁依约收留了兰屿幸存的难民,给我找了宜岫城武艺最高的师傅,也给了我最悉心的照顾。
十六岁这年,艾鲁腰扎彩带,头戴圆顶红缨帽,脚蹬高筒皮靴,佩带弓箭,按照宜岫城最高规格的礼仪来娶我。甚至不顾身份尊卑,把美善和杰将军当成我的长辈敬酒,行跪拜礼。
礼成之后,我和艾鲁在空荡荡的王宫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他先发话了:“你是我见过最坚忍的女人,如果你不愿意,就拔出那把金刀,杀了我。”
“我愿意。”
他知道我不会杀他,才会这样说。因为我清楚,只有嫁他,才能得到宜岫城最精锐的部队,才有复国的希望!
第二天,我就拿到了宜岫城最精壮部队的领兵权,艾鲁的算盘打得也很满,我已经是他的王后,宜岫城是他的,兰屿也是他的。
我身穿重重的铠甲,握着长矛冲锋陷阵,杰将军不让我当先锋,可他不明白,那种积压在心底的屈辱只有血才能洗清!
父王,母后,长姐!你们看见了吗?我没有丢你们的颜面,我要最先一个攻进城池,也要最先踏足王宫!
所幸,王宫并没有被毁,它还保持着原有的风貌,只是入住这里的却不再是钟离家的王朝,而是汉人,望着这般凄景,我忽然泪流满面。
尽管我攻下了这座城池,拿下这座王宫,又能怎样!所有疼我爱我怜惜我的亲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美善和杰,一直守护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们为了我,不娶妻不嫁人,随我在宜岫卧薪尝胆,年纪轻轻却两鬓斑白,我褪去战袍,跪在两人跟前:“这十年来,你们辛苦了!”
我不会说什么笼络人心的话,他们的心也不需要我再笼络。一句简单的话,就是我对他们最诚挚的感谢。
可惜,美好的一切只是假象,所有的努力都在瞬间破碎。也不尽然,至少我快乐过,重新踏足王宫那一刹,我便在心里发誓,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守护这里!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钟离雪番外二(来自琉璃)
这年四月,我第一次见到了雍王,就在兰屿的城墙上,没有看清他那被金色头盔包裹的脸,正如他没有看清我。
这一战,我失去了一切。
阴差阳错,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白云暖,她救了我。她的笑意,就像冬日里的阳光,仿佛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冷酷。原本以为,她只是我生命里的过客,却不曾想,她是雍王妃。
拼尽全力,甚至不惜使用苦肉计,我终于取得了她的信任,甚至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对她的好有几分真实,几分利用。
终于,我进宫了,在雍王的安排下参与选秀,用尽各种方法瞒过宫人,成为一名秀女。
从偏门进入金碧辉煌的皇宫,我并没有半分迟疑。后宫佳丽三千,皇城一眼望不到边。我恍然惊觉,这里不是兰屿,父王只有一妻,就是母后。兰屿国小,女子亦是劳作力,怎能如汉家女子养在深宫大院?
汉家女子奉行无才便是德,几乎手无傅鸡之力。在这禁卫森严的皇城里,无数的美丽女子奉献了她们的青春和梦想。
令我感到骄傲的是,在汉人眼中,兰屿虽是小国,却兵强国富。他们并不知,在那个国度,全民皆兵,就算是身为宫女的美善,也是不弱于汉家羽林卫的高手。
我收敛了傲气,谨言慎行,奴颜婢膝,用心学习一切汉家女子应该会的东西,厨艺。女红,礼仪。把握住每一个机会讨好皇帝,只为让他多看我一眼。
在我的世界里。早已经没有情与爱,只有复仇。艾鲁如此,汉家皇帝亦如此。可我无论怎样欺骗自己,都不得不面临这个事实,对于雍王,我确实心动过。
多年以后回想,我才了然。我爱上的不是雍王,而是对白云暖一心一意的张易辰。十几年了,我身负血海深仇。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并不代表我不渴望,不羡慕。
计划如期进行,我成功取得皇上的信赖。封为美人。赐海棠苑。利用白云暖对我的信任,杰进宫了,成为一名羽林卫。
是夜,我在那儿等着杰,我在酝酿一个计划。
我曾经说过,美善和杰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生命中剩下的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他们。这句话。我并没有撒谎,我甚至把他们看得比自己还重。可惜,在复仇大业前,这一切又显得太轻,太轻。
兰屿所遭受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如数奉还,甚至不惜放弃一切,包括我自己。
“杰,我必须生下一个拥有钟离家血脉的孩子,让他当上太子,继承这汉家皇朝的江山,而你,是兰屿国唯一存活的男子了!”
我笔直地站着,并没有因为这段话有多荒唐感到不堪。如果能点灯,就算对上杰的眼睛,我也必须这样说,这样做。
黑夜中,我的身体在抖,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公主,我做不到,我看着你从小长大,你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孩子……”杰拒绝。
我也迟疑过,在我心目中,杰就像一直护着我长大的父亲,可这一切无关风月,只为复仇,杰也明白,可他拒绝了,这一切,只是因为白云暖!
因为白云暖,他再一次拒绝我的命令,第一次是拒绝娶美善。我有预感,我要失去他了。
整整一天,我都莫名地慌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必要这样做,大殿里,我近乎癫狂地踱来踱去。
“公主,你是否记得美善在兰屿时常玩一种游戏给公主你看,公主那时才五六岁,好小,总是被美善骗得团团转……”
我不知道美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有多疼,透过她眼里的泪,我知道,她想成全我。终于,我用白云暖那张脸,如愿怀上了孩子,却并不欢喜,也不伤悲。
那天,白云暖进宫探望肖德妃,她恭贺我怀有身孕,还说要给我送安胎药。
我想过要拒绝,可我不忍心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一直以来,我对她的好都参杂了太多的不纯动机,她却将一切都信以为真,如果说她是从云端来的仙女,那,我就是来自地府的恶鬼。
“好,我在海棠苑等你。”我笑着答,就像小时候等长姐回宫。
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从心底来说,我也期盼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无论是友谊还是爱情,就算是转瞬即逝,也想留下指间的哪一点温存。
终于,她来了,月色下的她就像一朵盛开的昙花,她的话语,打在我心头,鞭策我的灵魂。
“你在这儿等我,我有样礼物要送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怕越聊越多,我用这样的方式终止谈话。出于愧疚,出于情理,我都必须赶走白云暖,我还要和杰见面。
“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划过夜空,我手里的翡翠长命锁掉落,破碎。
赶到正殿时,局势已经不可逆转,皇上和肖德妃端坐在中间,地上跪着白云暖和光着上身的杰。
那天是肖德妃侍寝的日子,夜已深,她怎么可能为了白云暖携着皇上摆驾海棠苑?这个女人并不简单,或许早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已经探到了什么风声,苦于没有证据,如今刚好借着找儿媳这个茬,想要扳倒我。
后宫,是女人的战场,没有硝烟,却比兵戈相见更可怖。
“只怕戚美人是共犯,他们三个都是雍王府了出来的,只怕在王府里头就已经牵扯不清了。”
事到如今,肖德妃竟然不顾雍王府,不顾自己的儿子也要拖我下水。一时间,我的脑海乱成一团粥。
皇上并没有听肖德妃的挑拨,很平静地问我:“阿雪,这件事你到底参与了没有,朕信你一次。”
在这后宫,能够让他如此宠溺地直呼其名,只有我。我知道,他已经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可我,又用什么去保全白云暖和杰?只怕会让自己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我猛地抬头:“这件事,臣妾不知情。”
遥远得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声音。
海棠苑里的全部宫人杖毙,我也没有感到痛心,护住美善,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肖德妃想要毁灭收买宫人的证据,我想要毁灭向宫人下安眠药的证据,如此,于我们都好。
白云暖和杰被赐毒酒,我除了痛心,除了愧疚,却并不能做什么。从此,我失去了白云暖,也失去了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杰,可是,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那么做。
我活着,早已不是为我。
杰想携着白云暖逃跑,我顿时慌乱:“杰,你快下来!”
“戚杰,你可知你一逃就成了钦犯?”美善怒骂。
在每个兰屿人心目中,不都应该是国更重要吗?可对于杰,不是,他找到了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东西。
美善一跃飞上屋檐,却被杰一脚踹落,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我想去追他,想告诉他,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我并没有想要陷害他,也没有算计白云暖!
他却指着我的肚子,讽刺着:“娘娘,别忘了您是有孕之身,不可伤经动骨。”
他的嘴角抽动着,仿佛我多说一句话就会令他作呕。
我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事到如今,已经覆水难收。真正疼我爱我怜惜我的人,只剩美善,我不能再失去她。
白云暖,请你用力恨我,杰,原谅我……
“美善,你怎样?”
“娘娘不必替我担心,这样正好,我受伤了,娘娘也就免了落个放跑逃犯的罪名。”
其实,美善也不希望杰死,就算他如今活着是为了白云暖,至少还活着。她想要忠于我,又不想阻拦杰,才会佯装被他一脚踹落。
我眼眶一酸,抱住她痛哭:“杰终究是离我们而去了……”(未完待续。。)
钟离雪番外三(来自琉璃)
或许,没有海棠苑那晚的事,我与白云暖一直都是朋友?可惜,没有如果。她永远不知道,我与美善故意放过他们,甚至在偏殿纵火,只为让追杀他们的人少一点。
我一直都在利用她,伤害她只是迟早的事,我从很久以前就应该有准备,我为什么会这么失落这么心痛?从心底来说,对于杰,对于她,我都有一份愧疚。 她对我冷脸相向之后,我的嫉妒心也更加强烈,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为何她经历这样的变故都能活得这么好,而我就要像一只老鼠般活着?不能像传统的兰屿女子那样火热去爱,不能像温婉的中原女子那样相夫教子,甚至连身份都是不能说的隐秘,只能在夜里,与美善商量复国大计,与那些整天围着皇帝转的女人斗智斗勇。
让我头疼的是,这一代皇帝虽然不是明君,但绝对不昏庸,绝不是外人传言那般沉溺于戚美人的美色。因为我曾经救过他,又能站在他的角度考虑,给他最想要的,也从不刻意争宠,从来都是一副温顺的小绵羊姿态,这让他很满足。我知道他最在乎什么,无非是江山,美人在他眼中不算什么,儿子同样不算什么。白云暖都能让雍王求了去,可见他爱江山胜于爱美人。
因为雍王即将出征兰屿,所以他必须赐他白云暖。知道这件事,我才真正找到了复仇的方向。
皇帝年事渐长后,身体也越来越弱。当然,这在我的计划之内。后宫不得干政,但我总能旁敲侧击。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披着关心他的外衣去蛊惑他。
“皇上,太子已过不立(三十)之年,臣妾真的惶恐,害怕有一天会落得戚夫人那般下场,一旦皇后得势,就是第二个吕后。臣妾与皇儿都将不得好死啊!”某个深夜,我假装梦魇,皇上抱住我。我顺势倒在他怀里痛哭。没有男人会拒绝这样柔弱的女子,何况,如同我这般没有家族势力久居深宫。
宫斗多年,皇后陷害我多少次。他也清楚。我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不一定会在意我的下场,但一定会在意自己是否有天会被逼宫。说一次两次不在意,时间一长,太子的羽翼越来越丰腴,他难免感到不安。
在宫中这些年,我熟读汉家史书,非常清楚皇帝最在乎什么,莫过于长生。无论那一代皇帝,就算是明君。也不一定能够抵制长生的诱惑。万里江山,如花美眷,至高无上的尊崇,岂是短短几十年就能享尽的?把一切都带进一座陵墓,不过是为了弥补那一点遗憾而已。
我向皇帝引荐了张角,也是兰屿的遗民,和我一样有复国之心,对我也绝对忠诚。所谓的仙丹,不过是一些铅汞、砒霜等剧毒,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人的气色,也能彻底摧毁人的身体。
我用计陷害太子,皇帝勃然大怒,以决绝的姿态废弃了他。我站在暗处,揣度他的心思,他的怒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我设计陷害太子他可能也知道,只是不想去深思、去追究,太子长得实在太快了,而他又不是真的老到了腐朽,他不甘心,不甘心这样退位做太上皇,而太子又怎会甘心不惑之年再登基?
“父皇!你炼丹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置黎民百姓于何地!如果真的心系百姓,就该早日让出皇位,而不是以年迈之躯霸占美人!”
太子药效上头说的混账话,从另一方面也是内心的真实想法,皇帝好大喜功,仅仅是征战兰屿,加在民众身上的赋税都已经沉甸甸。而太子,确实宅心仁厚,早就想要改变这一切,想要成为流芳百世的明君。
这,才是真正的矛盾点,我敏锐地找到了。我很满意,我知道,我的计划已经快成功了。
满朝文武都不可能想到,最小的十八皇子,才是皇帝心目中的最佳皇储人选,不是因为他有多宠爱我这个被骂成妖妃的贤妃,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宠爱贤妃诞下的十八皇子,仅仅因为他足够年幼,他有足够的时间等他慢慢长大。
我肯定,如果他有更小的儿子,一定会选择更小的。可是,我没有想到,雍王竟然也揣摩到了皇帝的心思。伴君如伴虎,最怕的就是让皇帝知道你在揣度他的心思,最可悲的也是不能揣度皇帝的心思。
最后,我成功了,我用尽手段扶了我的儿子登基,皇帝最后身边陪伴的人也是我,在他弥留之际,他握住我的手,颤抖着呜咽:“阿雪,朕真的很想长生不老,想要给你最周全的保护,就像当年你不顾一切拦下冲撞我的惊马,可是,朕要食言了……朕走了之后,你就是皇太后,再也没有吕雉,你也不会是戚夫人……”
他走了,可我一点也没有感到快乐,更没想到,我会真的为他伤心,这点我不愿去承认,这些年是我永远的屈辱,甚至与他接触我都会感到恶心!他和艾鲁有何区别?艾鲁同样给了我最温暖的呵护,同样给了我最阴狠的毒药。
或许,他并没有我想的那样工于帝王之术,只是真的想要保护我?我摇摇头,不要做不切实际的美梦,永远不要渴慕真心。因为,你是钟离雪,你是钟离家最后的血脉,你的父王母后在看着你,你的哥哥姐姐在看着你,你的臣民你的战士都在看着你,他们知道你怎样度过的这些年。
我做到了,长姐,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快乐,我追求的是什么,我又能还能得到什么?就算我是最尊贵的皇太后,我也不能恢复兰屿公主的身份,不能让兰屿复国,这一切的报复,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得了天下,难道就能得到我渴望的人?人除了希望自己幸福,还愿意看到别人不幸。我变得近乎疯狂,想要把从前失去的一切追回,我要雍王,这是我如今唯一想要得到的。
得到江山容易,守住江山难,我终究要为自己的疯狂付出代价,雍王绝地反击之后,我四面楚歌,可我还有最后一道金牌——先皇为我留下的手谕,无论我犯下任何罪过,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方式伤我一分一毫。
可那一刻,我多么想要自我了断,就算做到这一步又如何?这依然是汉家的天下,就算我的儿子是汉家天子,他有最纯正的兰屿血统,他统治的国也终究不是兰屿……兰屿……或许真的亡了……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我无所畏惧。面对拿出张角首级的雍王,我心如死灰。
令我没想到,雍王并没有动手,而是冷笑:“本王入宫之前,阿暖和我说,当年她救了你一命,没想到这命还是白救了,你依旧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你的命是阿暖救的,所以本王怎能让她的善业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此时此刻,我是去是留,居然还是取决于白云暖,我呆得说不出话。
他又道:“中原灭了兰屿,是侵略的战争,是不正义的,本王答应你,送你和十八弟回兰屿,让兰屿重新独立出去,让宜岫城归于兰屿名下,中原也会帮助兰屿重建,不知你可否愿意?”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复国!这才是我想要的复国,为何不愿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