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成双》 001 混乱 裕丰二十年深冬,还有两日便到除夕【该是热闹喜庆的日子,京中却没有任何府邸敢用鲜艳的颜色。虽然衙门里俱都关了衙,便是这段时日的早朝也不用上了,但京中的众位大臣却无一人能睡一个安稳觉。 定远侯顾明德与其嫡妻昭诚郡主早早便进了宫,府里的二老爷顾明礼和三老爷顾明义俱是在府中焦急的等待消息,老夫人则是把家中的夫人姑娘们都唤到了自己屋子里围炉说话°是久不管事的老太爷,也让身边的孟管事时刻打探着消息。 众所周知,定远侯府的老夫人是个慈悲人,每年没少往京中香火最灵验的普济私添香火钱,便是年年寒冬普济寺外搭的粥棚,必然有一座是定远侯府顾家的。 太夫人所住的檀松院的西北角,设了一个佛堂,太夫人逢九便会去佛堂里念一会儿经。可从这个月月初开始,不单单是朝堂里,便是京中也有些不太安定,太夫人哪还有念经的心思? 倒是这佛堂大半个月没有烧地龙,这样滴水成冰的冬日里,光是站在佛堂里都觉得冷的慌。 此刻谁也没留意到,或许是谁也不曾理会,在佛堂里跪了两日的定远侯府三姑娘顾青婉,两日都滴水未进,早已经是饥寒交迫了。 她倔强的看着眼前那尊世人所说救苦救难的菩萨,眼中没有半分神彩。 外面的风如刀一般刮在窗棱上,顾青婉只觉得自己的脚已经麻木了。她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却在外头传来的隐隐的钟声里往前栽了下去。 顾青婉头疼欲裂,她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她凝神听了许久,这才发现似乎是有人在哭。 那哭声近在耳边,逐渐清晰起来之后,她又听到不远处一个十分庄严的声音道:“待会儿让人把她抬回远香阁,你打发人守着院门,没有我的吩咐,远香阁里不准放任何人出来。” “老太太,青婉还是小孩子心性,若是禁了足,她怕是受不住。”那声音娇娇柔柔的有些熟悉,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想必方才哭的人便是她了。 “就是因为你整日里维护她,她便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这次算是把我们顾家的脸面丢尽了。”那老太太似乎十分生气,连声音里也带着喘,“你也算是她嫡母,便是管束她教训她也是应该的,我倒要看看咱们府上有谁敢多说一句的。” “她这脾气不改,便好好在屋子里反省。这天怕是要变了,如今倒是因为她,咱们府内宅里也不得安宁。”老太太语气中十分厌倦,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谢家那个哥儿” “老太太放心,谢家的哥儿十分明理识趣,这好在是掩了过去,不然青婉后头那几个”说到一半听到外头有动静,便连忙止了声。 顾青婉原先还如同听天书一般,后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只是显然那些把她抬起来的人十分不耐烦,动作很是粗鲁,她头不知撞到什么地方,又晕了过去。 顾青婉做了一夜的梦,梦中的少女含羞带怯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声道:“谢子然,我已经十五了,若是你愿意的话,年后便可以来求娶。”她似乎十分紧张,两只手互相绞动着,不敢看男子的表情。 而顾青婉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那男子脸上流露出来的,除了讥讽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厌恶。 “这个荷包,我绣了两个月,只是针脚稀疏了些。”顾青婉抬头一看,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说是针脚稀疏,却还有些勉强,便是以她只绣十字绣的手艺,也觉得那荷包上一团团的图案寒碜了些。 男子眉头一皱,把手抬了起来,却没有接少女手中的荷包。见少女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他不耐烦道:“还回来。” “什么?” “你说的‘定情’的那首诗,是我两个月前在怀王府写的,当时不知遗失到哪儿,却原来是被顾姑娘捡到了。”男子嘴巴翕合着,“至于姑娘说的什么求娶,咱们这样的人家到底是要脸面的,姑娘还请自重。” 这话说的十分重,就是顾青婉听到了,心中也突然涌出一股怒意。 “你骗人!”少女的声音蓦然间尖锐了起来,只是那男子还是不为所动。 她正纳闷为什么自己对眼前的情景不觉得诧异,还平静的看完了这出戏时,那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少女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惊叫:“三姑娘快走!” 那少女顿时慌了起来,竟然是往顾青婉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顾青婉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少女,蓦然睁大了眼睛。 先前少女侧着身子,顾青婉只看了她的侧脸便觉得有些熟悉,如今看清楚了之后,竟然发现这少女赫然同她长的一模一样。确切来说,是同她十五岁时的容貌一模一样。 那少女在顾青婉诧异之时一头往顾青婉撞过来,顾青婉被她撞的跌坐在地上,她身子失重,梦便立即醒了。 “姑娘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一旁的桃枝连忙上前来扶住顾青婉,又道,“姑娘这几日都昏昏沉沉的,醒了睡睡了醒,病成这幅样子了老太太还是要禁了姑娘的足。这十几日也没个人来看望姑娘。咱们碳不多了,大冬日里吃食送来勉强只是温的,连让门口的婆子去抬热水来,都推三阻四的,简直是欺人太甚。” 见顾青婉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其他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与桃枝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如今三姑娘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以她炮仗一般一点就着的性子,该有的反应便是冲到门外甩守院子那几个婆子几巴掌的。 “姑娘,你听到我说话了么?”桃枝又问了一遍。 “滚出去!”顾青婉缓过神来,见桃枝还在边上嘀嘀咕咕的,便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桃枝愣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前段时间顾青婉太安静了,让她觉得十分不安。如今看来,三姑娘这次大概是也有些怕了,才想着要暂时安分下来吧。 桃枝站在床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顾青婉,还是轻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顾青婉见桃枝出去,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她变成这位顾家的三姑娘已经有半个月了,如今想当做是一场梦也不可能。奇怪的是,这位三姑娘和她同名,便是连样貌,也是同她十五岁时一模一样,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她也十分恐慌,只是这段日子她发现,似乎原主的记忆多半都留了下来,她也慢慢接收了不少这个顾青婉十几年来的记忆。 虽然不用暗中打听,但是顾青婉的记忆也只是看到了具体的人和事才能完全想起来,例如眼前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桃枝。她如今清晰记得的,不过是一些关于三姑娘这个身份的常识,以及那些十分重要的事情。 比如她是定远侯府二房嫡出的姑娘,生母早逝,她父亲顾明礼后来又续弦。这继室姓孙,是府中老夫人的内侄女,顾明礼的表妹,二人自小亲梅竹马长大的。虽然后来不知为何顾明礼娶了她生母贺氏,但是顾青婉对这个是继母十分看不上眼。 比如说她连续做了几日的梦,梦中毫不留情拒绝了原主的那个男人。 比如原主十几年来骄横,炮仗一般的脾气。顾青婉性子耿直一条筋,这阖府上下上至老夫人,下至扫园子的婆子,她得罪的人还真不算少。 这么不讨人喜欢的性子,如今被人落井下石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只是如今她禁足在院子里,桃枝却日日煽风点火,巴不得自己去寻了老太太或者是二夫人争执,大概也是没安什么好心。她记起喊“三姑娘快走”的那人便是桃枝,只是她这般大声的喊出,不知道是想帮顾青婉,还是想害她了。 她十几日里把顾家的事情想了一遍,记忆中定远侯府的人倒是认了个脸熟,日后若是见了人,也不必惊慌了。 “姑娘,奴婢打了水进来,如今天气冷,姑娘若是再不洗漱,这水怕是要冷了。”帘子外面传过来声音。 是另外一个大丫鬟桂叶。 比起能言会道的桃枝来,顾青婉倒是喜欢这个沉默稳重的桂叶。至少在她醒的十几日里,桂叶都是守着自己的本分,做事又十分耐烦u起桃枝暗地里的挑拨怂恿,桂叶的沉默更显出了她的好来。 原主也真是奇怪,放着这样稳重的丫鬟不用,倒是要重用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桃枝。 这一切都不是她所愿,但是她却不得不以定远侯府三姑娘顾青婉的名头生存下去。顾家的三姑娘早已经在佛堂里跪了两日之后香消玉殒了,如今还活在世上的,是她这个来自异世的顾青婉。 她不想跟人争跟人抢,只是想简单的活下去,却不知这样简单的想法会这般艰难。 002 姐妹 求收藏和推荐票哟~~ 被禁足的顾青婉似乎是被顾家上上下下遗忘了一般,从她醒过来两日之后的除夕,到今日的上元,远香阁里是死一般的寂然。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即使是远香阁外,甚至是整个京中,这个年节也过的不算太好。 顾青婉被关在屋子里,每日里除了敷衍几句桃枝的挑拨,便无所事事了。顾家虽然禁了她的足,却从未在吃用上面苛待她,即使桃枝屡次强调是因为外头的婆子落井下石,拿到屋子里来的饭菜总是温的,送热水也推三阻四的,可总归这些东西从未短了她。 连吃了半个月的素食,桃枝日日里都要在顾青婉跟前念叨着欺人太甚,没得年节里让人日日吃素的。只是顾青婉见虽然俱是素食,但是菜色上面却是翻着花样做,可见也是下了功夫的。 顾青婉回忆起原主对丫鬟素来是非打即骂的,若是桃枝喋喋不休让她烦厌了,她不至于打骂,却总会模仿着原主的言行呵斥一顿。桃枝见顾青婉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便觉得十分委屈,又怕顾青婉生气了她会受皮肉之苦,只能一边抹着眼泪快步出了屋子。 一出门便碰到了桂叶带着红锦,二人各端着一个小漆盘正往这边走,见桃枝满面泪痕,俱都停了下来。 桃枝这个样子完全是做个顾青婉看的,没料到顾青婉丝毫不为所动,而且她也没料到会出门便撞了人。桃枝素来在顾青婉跟前是得脸的,如今被人看到,顿时觉得脸面都丢尽了。 只是桂叶虽然不得顾青婉重用,却是家生子,她娘当年也是伺候过老太太的,况且和自己一样是一等丫鬟。平日里桂叶虽然低调沉默,脾气却是个硬的,桃枝还不敢招惹她。 她一肚子邪火,便通通发作在桂叶身后的红锦身上。 红锦是外头买来的丫鬟,如今是二等,在桃枝看来便是好欺负的。 桃枝从红锦身边走过,狠狠的用肩膀撞了一下红锦,若不是桂叶有了防备,在红锦旁边挡了一下,红锦手中的托盘怕是要被撞翻了。 红锦惊呼一声,还未等她站定,桃枝便恶狠狠道:“叫什么叫,连个托盘都端不稳,要你有什么用,改日让姑娘把你打发到岐州的庄子里去。” 岐州的庄子是大夫人昭诚郡主的陪嫁庄子,因为靠近东南那边的盐场,盐场里又是各处发配过去的人犯,因此是个十分危险且艰苦的地方。每年府中犯了大错的奴才才会被送到岐州的庄子里,可是都是有命去没命回来的。 对于定远侯府的下人们来说,岐州的庄子无外乎于人间地狱。 红锦一听,脸色顿时便苍白了,眼泪几乎都快流了出来。 桂叶沉着脸站在一旁,见桃枝一脸的幸灾乐祸,便冷冷道:“桃枝,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能替姑娘拿主意了?如今姑娘就在里头,咱们一块进去说道说道。” 若是以前的话,桃枝定然是把握十住。只是这十几日三姑娘瞧着与往日里很是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心情郁猝,就算是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想到这里,桃枝狠狠的瞪了一眼桂叶,低声道:“咱们走着瞧。” 等桃枝的背影都看不见时,红锦这才怯怯的看着桂叶道:“桂叶姐姐,如今怎么办,我得罪了桃枝姐姐,她若是在姑娘跟前乱说一气,姑娘定然会让我去岐州的庄子里的。当年绣幕不也是” 桂叶冷冷的眼神睃过去,红锦便立即止住了声音。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三姑娘还是以前的三姑娘,她也不会贸然出头和桃枝反着来。这十几日她冷眼看着,三姑娘经过这次教训,似乎性子收敛了许多,对桃枝也没有先前的信任了。 虽然老太太锁了消息,又传出话来若是私下里嚼舌根的一律打死,府里这才没什么多余的话传出来。只是桂叶虽然没日日跟在三姑娘身边,却也是近身伺候她的人,自然是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对理国公府的大爷有意,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毕竟这位谢公子才华横溢,被圣上亲誉为“谢家宝树”,加之又是一表人才,这京中不知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许,这当中自然也不差她们府中的三姑娘一个。 前两年谢家的大爷一路过县试、府试、院试,俱是案首。谢子然中了“小三元”,就在谢家众人都盼着他一鼓作气拿下“大三元”时,谁知道谢子然在乡试当日竟然和友人去京郊踏青。 众人便说这“谢家宝树”不过如此,怕是因为没把握,这才索性弃考。惋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更是有之。即使如此,来谢家为各府做媒的人还是快踏破了谢家的门槛。 可是谢家的夫人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如今谢公子都十八了,亲事上面却还一直拖着。却也正是因为谢家一直拖着不给谢子然定亲,这京中的众多姑娘们便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只是别看三姑娘素日里性子蛮横,对这男女之事却还是有些拘束放不开的°是春日游园远远看见了谢家的公子,也是躲着不敢见,更遑论交谈了。 不过自从两个月前姑娘从怀王府里回来之后,便有些开始魂不守舍了。每日里都拿着一首诗反复念着,前段时日竟然在大爷请谢公子过府的时候,偷偷跑到前院去了。 等桂叶再见到顾青婉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了。桂叶心中虽然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却没料到三姑娘会走这一步。 三姑娘昏迷了两日,这才醒了过来,便是调养了半个月,比起以前来,身子还是弱了许多。只是这一病,倒是把脑子病的清醒了许多。至少桃枝这段时日里在三姑娘跟前不知说了多少老太太和二夫人的刻薄话,三姑娘一概都没有理会。 难道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心思才突然开了窍? 桂叶轻轻扯了扯嘴角,若是她娘知道她这般想,怕是要揪着她耳朵叨念个不停了。 “姑娘,我端了茶水和点心过来。”桂叶停在帘子外面,听到里头传来回应,这才让红锦掀了帘子进去。 顾青婉正卷着一床碧霞云纹的漳绒小暖被,半倚在炕上看书,挽起的发丝没有丝毫点缀,松散的垂在身侧。 冬日里天黑的早,屋子里早已经点了灯。烛光晕在顾青婉的侧脸上,让她的五官异常的柔和了下来,与平日里桂叶看到的那个三姑娘截然不同。倒是头一次应了她名中的“婉”字,娴静柔和。 若是以后三姑娘都如同这些日子一般,桂叶想,她娘定然是很高兴的。至少见到这样安静的顾青婉,她便时常想起她娘口中说的二夫人贺氏。桂叶从未见过贺氏,但是她娘说过,顾青婉唯一跟贺氏相像的,只有样貌了。 “姑娘,要不要搬个矮几上来?”桂叶把小漆盘搁在一旁的圆桌上,便垂着手往顾青婉那边靠近了些。 顾青婉侧了侧身子,卷着被子坐了起来:“先放在那里吧。” 桂叶眼神一转便看到了顾青婉放在手边的书,却是一本《大周简史》。 世家的姑娘们自幼都是饱读诗书的,府中的五姑娘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她们这些家生子自小便跟在主子身边,便是前几年府中请了先生进府,她们也是在一旁跟着。不说识字,便是书也是读了不少。 这本《大周简史》从前朝灭朝前五十年,到先皇继位,记载了将近两百年的历史。对于桂叶来说,这样的史书甚是枯燥,却没想到如今三姑娘倒是沉得下性子看进去。 要知道先前三姑娘只看那些从外头搜集来的话本,这样枯燥的书却是从不沾手的,如今怕是在远香阁里困的太久了,只能寻这些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老太太这次要把三姑娘关多久,三姑娘这样的性子,却也不知能忍耐多久。 桂叶叹了一口气,却见顾青婉眸子明亮的看着自己,她被这样清明的眼神看的一愣,便连忙低了头。 顾青婉见红锦行了礼便退了下去,刚想同桂叶说话,便听到外头一个泠泠的声音道:“三姐姐可是睡下了,我和四姑娘刚从老太太那里过来,见远香阁的灯还亮着,便过来瞧瞧。” 看样子是在问刚出去的红锦。 “给四姑娘、五姑娘请安了。我们姑娘方才还醒着,如今也不知睡了没有,是桂叶姐姐在里头伺候着,容奴婢进去瞧一瞧。”红锦答了一句,说着便掀了帘子进来了。 顾青婉听后暗暗点头,这红锦看着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却没想到说话倒是滴水不漏的。 先前她还觉得声音十分熟悉,听红锦给外头的人请安,又暗中想了一会儿这四姑娘和五姑娘的模样性情,便朝红锦点了点头。 “三姐便是被禁足了,还是跟先前一般不近人情啊。”先打了帘子进来的人含讽带刺的看了一眼还半靠在迎枕上的顾青婉,“来时我还跟五妹妹说,三姐被禁了半个月的足,定然十分憔悴。如今一看,三姐姐怕是适应的还不错呢。” 003 笑话 顾家四姑娘名青娆,是定远侯府大房的庶女。她生母原先是大夫人昭诚郡主的陪嫁丫鬟,在顾青娆八岁的时候便病逝了。 大夫人只有一个嫡出的女儿顾青姝,去年春已经外嫁,夫家是开国四大公之一的镇国公府。顾青姝嫁的,便是镇国公府邓家的嫡长孙邓明古。 大夫人许是移情作用,又或许是顾青娆生母不在没碍了她的眼。这两年来,她对顾青娆倒是十分不错。 顾青娆本来是个恃宠而骄的性子,当年顾青姝还未定亲的时候,她行事十分娇怯,吃了不少顾青婉给的排头。如今她得势了,便敢跟顾青婉争锋相对起来。对府中的其他庶女,更是瞧不上眼,素日里也就只跟左右逢源的五姑娘顾青嫣还算交好。 “三姐姐,你可是好一点了?先前便听说你大病了一场,我早就想来看看你,奈何老太太那里总是不松口。”顾青嫣还未说话,眼泪便落了下来,“若是知道三姐会做这样的傻事,当初我说什么都会劝阻三姐,都是妹妹不好。” 说着竟然是趴在顾青婉的床边哭了起来。 顾青婉想起那日在怀王府的事情,便觉得头痛欲裂。 昭诚郡主是怀王的胞妹,她们定远侯府和怀王府还算是沾亲带故的,是以每次怀王府有什么宴席,都会给定远侯府下帖子。 两个月前,便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小孙氏带着顾青婉和顾青嫣两个嫡出的姑娘,以及顾青娆这个养在嫡母名下的姑娘去怀王府赴宴。顾青嫣说梅园的花开的十分好,硬是拉着顾青婉去梅园赏花,那张纸便是一个小丫鬟送过来的。 当时顾青嫣看了之后,便惊呼“这不是谢家公子今日在易名轩里作的诗么”。顾青婉不爱什么诗啊词啊的,易名轩里的斗诗她自然是要避开的。 若不是顾青嫣的提点,顾青婉也不会多方求证,更不会有得知这是谢子然的笔记之后的欣喜若狂。可怜她的美梦只做了两个月,便被毁了个干净。若不是顾家想着她后头还有几个姑娘未嫁,千方百计不让事情传出去,她日后怕是会成为京中的一个大笑话了。 顾青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顾青嫣,她不是心思耿直到底的原主,自然能从这些破碎的回忆中联系到许多事情来。 只是不管怎么说,顾青婉的清誉毁了,对尚待字闺中的顾青嫣也是有不小的影响。在她的记忆中,顾青嫣不是个蠢笨的,没道理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是她疑心太重,怀疑错了顾青嫣,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见顾青婉半晌都不说话,只是看着顾青嫣哭,站在一旁的四姑娘顾青娆早已经忍不住了:“五妹妹,是她连带了咱们,你何必护着她。”顾青娆说着嗤笑了一声,“让我说,做了这样下作的事情,当时若没有一头碰死,也该绞了头发送到家庙里去,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丢人现眼作什么?” 顾青婉还未说话,顾青嫣便“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四姐姐这话说的过了,一家子骨肉至亲的,便是三姐犯了错,她还是我姐姐。日后,我可不希望再听到四姐这样说,伤了彼此的情分。” “你和二婶一样都是个老好人,便是被人欺负死了都不知道还嘴的,二婶前几个月还被她气的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一些,如今倒是又病了一场,你和二婶这些年来对她的容忍还不够吗?”顾青娆转身盯着顾青婉,眼中是明显的愤怒,“你瞧瞧你自己,嚣张跋扈,不懂礼数,谢家的大爷怎么可能会瞧上你?自作多情也要有个度!” 顾青婉听着顾青娆的话,心中一阵刺痛。可是她连谢家大爷是什么模样都没瞧清楚,如今怕是这三姑娘潜在的反应了。 顾青婉扯了扯唇角,带出了一抹冷笑。 前世父母在她十五岁时便出车祸双双去世,当时她被妈妈护在怀里,才幸免于难,只是脑部却也受了重创。留给她的,只有大笔的遗产和赔偿金。 家中的亲戚为了争那笔遗产,可是没少拿她的抚养权来说事。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还在重症监护室里,隔着一堵厚厚的玻璃,看着昔日疼惜她的亲人争锋相对,甚至大打出手。 等她好完全了之后,亲戚们也最终商讨出来了方案。父母留给她的遗产和赔偿金分成四份,由她父母双方的四个亲戚共同保管,而她则是三个月换一次住的地方。 她当时年纪太小,还伤心过度,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理会的。然而成年之后,剩下来的遗产只有原来的一小半不说,那些亲戚反而千方百计的拖着不给,只知道在她跟前哭穷。 不是生意失败了负债累累,便是家中还要供养子女读书出国,若不然就是给了儿子买房买车。十几年来人情冷暖,她看的够多了,自然不是三姑娘这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姑娘可比的。 如今顾青娆明理暗里的讽刺,顾青嫣的眼泪和假意维护,她听的多也看的多了,现在最多只能换来她一声冷笑。 顾家姑娘和少爷排行是分开的,顾青嫣行五,是顾青婉同父异母的妹妹。 当年顾青婉的生母贺氏在生二爷顾存珂时血崩过世,顾存珂还没满月,老太太便做主让二老爷娶了她的内侄女小孙氏为续弦。小孙氏进府后,还没半个月便有了身孕,早产生下一对双生子,便是顾青嫣以及四爷顾存璋。 虽然不知道设计陷害顾青婉是不是顾青嫣的手笔,但是顾青嫣总归是逃脱不了干系的°是四姑娘顾青娆口中说的那个小孙氏,顾青婉记得的便只有她动不动就流下来的眼泪了。 按理来说小孙氏进门的时候,顾青婉还小,若是放到小孙氏的屋子里来养,自然是能养熟的。只是小孙氏一个月内便有了身孕,出了月子之后还要照看亲生的子女,顾青婉和顾存珂便只能交给奶娘来养。 这个奶娘却是顾青婉嫡母贺氏身边的人,自小在顾青婉耳边说的都是小孙氏怎么恶毒的话,顾青婉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个替代了她生母的小孙氏十分看不上眼。加上她性子自幼被娇惯的不成样子,而小孙氏还总是容忍着她,便是犯了大错也护着她,顾青婉因此也越加跋扈。 以至于如今都已经年过十五了,却还是拖着没有定亲,便是因为无人求娶。 顾青婉心中揣度着,小孙氏的行为,无异于是捧杀。 骄纵着顾青婉的性子,百般的容忍顾青婉的行为,不但捧杀了顾青婉,让她得了恶名,也为小孙氏博得不少同情。至少这个家定然是侯爷夫人昭诚郡主管着,还轮不到小孙氏来掌家,她的作风自然不需要太过硬气。 顾青婉的记忆中,小孙氏的模样便是娇娇柔柔的,脾气也是十分温顺。阖府上下说起小孙氏来,都是交口称赞的。捧着小孙氏,自然就要踩着骄横的三姑娘顾青婉。 “四妹妹和五妹妹今日特意到我这里来,可就是为了说这一番话的?”顾青婉冷冷的看着顾青嫣,“特意”两个字说的十分重。 她虽然坐在炕上比顾青娆和顾青嫣二人矮了一截,但生生有一股凌人之势。仿佛是看了一场十分不堪入目的表演,眉梢间都带着不屑。 饶是顾青嫣自认为修养十分好,还是被顾青婉看的一股火气涌了上来。可是顾青婉言语中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顾青嫣只能不断的平复自己心中的怒意:“三姐姐心里果然还是对我怀着怨愤,当初若是我不多嘴,三姐也不会” 说着又是一串眼泪下来,倒是跟记忆中的小孙氏像了个十足。 顾青娆早已经被顾青婉激得心头火气:“亏得五妹妹还求了好久,才让老太太松口,让我们过来看看你。开春便是二姐出阁,三姐的性子若不改一改,怕是二姐出阁时都还被关在这远香阁里呢。” 这句话便是威胁顾青婉。若是她还是不识时务的话,她们大可以去老太太跟前说上几句,这样的风口浪尖,不会有顾青婉什么好果子吃。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四妹妹说话之前,可是要好好想清楚。”顾青婉觑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青嫣,见她脸上又是诧异又是不安,便冷着脸道,“老太太让我抄《家训》,今日正好抄到嫡庶这一篇,四妹妹素来是熟读诗书的,不知可有印象?” 顾家是百年传承之家,对嫡庶尊卑看的极重°是先祖没有嫡子,也不肯把爵位传给庶子,反而是在宗族里过继了一位嫡子来这一房,由此可见一斑。 顾青娆虽然现在得大夫人看重,却不能抹掉她庶女的身份。老太太最疼的便是自幼养在她膝下的大姑娘顾青姝,其次才是顾青嫣。 二姑娘顾青娅性子冷,顾青婉性子骄横也不得老太太喜欢。即使顾青娆日日在老太太跟着凑趣,祖孙俩看着很是合得来,但是真论起来,顾青娆在老太太跟前哪一样不是排在二姑娘后头,甚至是排到顾青婉后头去的。 顾青婉不管怎么骄横,不管怎么让老太太厌烦,嫡女的定例也在那里,比起庶女来好上太多。也正是如此,顾青娆才对顾青婉这般嫉恨,又变着方儿的挤兑同是庶女的六姑娘和七姑娘。 “三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顾青嫣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意来,“老太太日日里盼着三姐好,若是她知道三姐姐每日里潜心抄书,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说罢她又暗中拉了一下还想说话的顾青娆:“天色也晚了,我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呢,就不耽搁三姐休息了。三姐姐放心,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等老太太气消了,自然又会念着三姐的好的。三姐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跟外头守着院子的婆子说,母亲每日里也念着三姐呢。” 顾青嫣说着悄悄看了一眼顾青婉,见她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倒是颇有些不是滋味。 没想到这一次罚顾青婉在佛堂里跪了两日两夜,又禁了半个月的足,她倒是安分多了。 顾青嫣心中嘀咕着,往日里若是顾青娆这般挑拨,又听了自己刚才的那番话,顾青婉早就失去理智大闹一场了。可是她现在不但没什么反应,如今还知道拿嫡庶有别来压着顾青娆。 她母亲果然没说错,顾青婉这是吃了教训,脑子也比以前好使些了。 顾青嫣暗中冷笑了一声,见顾青婉已经摆出送客的姿势了,便朝四姑娘轻声道:“四姐姐,咱们还是先走吧,三姐想是身子不适呢,咱们还是不要打搅了。” “桂叶,送客!”顾青婉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 顾青娆狠狠的瞪了一眼顾青婉,扭头“哼”了一声,便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厚重的氅帘被她带了起来,外头的冷风即刻便灌了进来。 “三姐姐好好休息,妹妹改日再求了老太太来看你。”顾青嫣笑着应了一句,便袅袅娜娜的迈着小步走了出去。 便是长进了一些又如何,还是这般不给人留情面,性子还是这般不讨人喜欢。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府中可是越发的处境维艰了呢。 顾青嫣勾出一抹浅笑,朝在帘子外面候着自己的大丫鬟杏雨点了点头,便由梨云伺候着系上猩红色的盘金彩绣斗篷,快步出了远香阁。 杏雨察言观色,立刻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铜子来,塞到在帘子旁边的丫鬟红锦手中小声道:“这天寒地冻的,拿着给你老子娘买点热酒喝。” 说罢也不等红锦反应,便快步追上了顾青嫣。 004 不忍 红锦木木的站了一会儿,直到守着院门的那些婆子的谄媚声音都听不到了,这才回过神来。一转身,便见桂叶站在她不远处,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红锦浑身一个激灵,脸色顿时慌乱起来,握着铜子的手都抖了起来:“桂桂叶姐姐,方才我并不想收的,谁知道杏雨姐姐走的那么急,我明日便去还给她。” 在远香阁里当差并不是一件好差事,至少老太太夫人们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在外人跟前也比她这个远香阁里的一等丫鬟有脸面。不说这些虚的,便是每个月她去各院传话的赏银都落不了多少。归根究底,便是因为远香阁里的主子没什么让人图的。 那日跟着三姑娘去怀王府的,除了桃枝以外,还有两个二等丫鬟。桃枝当时被二夫人使唤过去送东西了,跟在三姑娘身边的那两个二等丫鬟自然是落不得好,事发之后便被打发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了,连等她们过了年都等不及。 按理说远香阁的丫鬟看丢了自己的主子,都该受罚的。只是二夫人和五姑娘求了一场,最后是大夫人说如今京中够乱了,这个家是再也乱不得了,这才每个丫鬟扣了一个月的月钱,小惩大诫罢了。 补了缺的红锦和碧琉便是从三等丫鬟里挑出来的,因为年节前人手都不够,俱是从守着园子里的丫鬟中挑的。红锦怕是第一次收额外的赏银,还有些迷怔呢。 桂叶想着便笑了起来:“既然给了你,你便大大方方的收下,只要别忘了自己是远香阁里的人就好。” 见红锦还有些忐忑,桂叶便安慰道:“你刚刚从园子里调进来,有些不适应是正常的,只是咱们这里不比先前你守着的那些空园子。人多口杂难免就是非多,这个时候你就该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收,什么沾都沾不得。” 红锦虽然不怎么懂,却还是忙不迭的点着头, 桂叶又道:“如今跟你说这些也都是空话,你自己记得便好。姑娘说没什么胃口,茶点我放在桌子上了,你端出去和碧琉二人分着用了吧。今日我守夜,在隔间歇着,若是有什么急事,便到隔间来寻我。” 红锦应了,端着小漆盘偷偷看了桂叶一眼,见她头也不回的打了帘子进了里间。红锦松了一口气,悄悄退了下去。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炉子早就烧了起来,里间里还是十分暖和的。顾青婉弃了暖被,穿了一件弹花暗纹的短袄半坐在炕上,腿上搭了一条织锦皮毛毯子,依旧看着那本《大周简史》,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对于桂叶来说,这样的三姑娘尤其陌生。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时辰还早,顾青婉还不习惯这般早睡。她知道今晚是桂叶守夜,见她进来,便随口道:“你去隔间先歇着吧,我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若是有什么事情,自然会唤你的。” 见桂叶半晌都没动静,顾青婉这才疑惑的抬起头往桂叶的方向看了一眼。 桂叶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让顾青婉来了几丝兴趣,她放下书便盘腿坐了起来:“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从顾青婉第一天醒来,连续观察了十几日,才觉得桂叶很是奇怪。她对自己异常关心,便是小细节方面都照顾的十分周到,却偏偏不爱往顾青婉跟前凑。说她忠心她态度上却又有些冷淡,说她不好却她能事事面面俱到。 桂叶犹豫了一会儿,见顾青婉神色清明的看着自己,终于道:“晚膳前二爷来过了,没经过前门,倒是往后头的矮墙里丢了一个荷包进来,说是给姑娘的。” 说着桂叶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藏青色的半旧荷包,又道:“方才奴婢瞧着四姑娘、五姑娘在,便一直未提起。” 顾青婉从桂叶手中接过那个荷包,入手便感觉有些沉。她打开一看,果然见里面有两个银锞子,棱角处都被磨的有些圆滑了。 她眨了眨眼睛,捏紧了荷包的一角。 顾家二爷顾存珂是三姑娘顾青婉一母同胞的弟弟,因为贺氏死于血崩,顾青婉幼时听了身边人的教唆,觉得是顾存珂害死了贺氏,对这个弟弟一直都不怎么友善。顾存珂虽然是嫡子,但是二老爷膝下还有一个嫡子顾存璋,老太太还有自己一手养大的大爷顾存瑜,顾存珂这个嫡子便显得没那么稀奇了。 再加上顾存珂自小无人替他打算,又被小孙氏养成了胆小懦弱的性子,比起心思敏捷的顾存璋来自然是不如的。用二老爷的话来说,便是“不堪大用”。 可怜他年纪小小便在府中挣扎着长大,不比顾青婉是个蛮横的性子,受了委屈还知道大闹一场。顾存珂受了委屈,怕是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只是懦弱归懦弱,但是顾存珂却知道顾青婉是他嫡亲的姐姐,时刻顾念着姐弟情谊,对顾青婉十分容忍。手头上有了什么稀奇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顾青婉。 便是这两个银锞子,怕也是哪位长辈给的见面礼,他寻思着顾青婉手头短了,这才悄悄送了过来。 即使这份情感不是真正的属于她,但顾青婉却有把它留住的贪恋。她已经好久,都没有遇到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人了。 “他自己手头也紧的很,我比他能闹,难道还能真的缺了我的份例不成?”顾青婉又眨了眨眼睛,手中的荷包却握的更紧了,“如今我们出去不方便,这个荷包我便收下了,若是下次他还暗中送东西过来,你便把我方才说的话学给他听。” 桂叶听顾青婉说自己“能闹”,差点绷不住笑了出来。只是听了顾青婉后面的话,她才露出一个浅笑:“奴婢知道了,下次一定这样回给二爷听。” 见顾青婉又低下头看书去了,桂叶这才悄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到底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三姑娘如今瞧着比以前知事多了,但愿是大难之后必有后干。 005 家当 这个荷包应该是顾存珂随身戴着的,没有刺绣的那一面被磨得有些发白,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顾青婉摩挲了一会儿,这才把荷包放到迎枕内侧压着,转身又看起了那本《大周简史》。 这个朝代国号大周,却又不是周朝,也不是顾青婉所熟悉的任何一个朝代。开国皇帝郑桥初原是前朝的异姓王爷,后来不满前朝暴政和小人祸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从番地定州攻入京师。 不下三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改朝换代的大事件。 大概是吸取了前朝灭国的教训,太祖皇帝郑桥初坐上皇位之后,并没有分封异姓王爷,连前朝留在各个异姓王爷手中的番地,都在他在位时兵不血刃的收了回来。而跟在太祖身边的人,功勋最大的四人都封了一等公,便是开国四大公了。 太祖坐稳了天下之后,又颁发了一系列的诏令,重新编纂史册和律法,统一了各番地的货币,又亲自领兵把前朝时在北边虎视眈眈的达靼赶到阴山以北。 一百多年间皇位世代更迭,传到如今的靖德皇帝手中,已经是第五代了。经过这么多年逐步完善,这个朝代虽然对女子有限制,却不如顾青婉印象中那般严苛。特别是对已婚女子的限制,比起顾青婉印象中要松泛许多。 只是顾青婉手头的《大周简史》,是靖德继位之后命人重新编纂的,从前朝覆灭前五十年到靖德皇帝继位之前。她想要了解靖德皇帝继位之后的事情,却还要翻看这个时代的邸抄了。 不能抗争便只能接受,而要在一个陌生的朝代活下去,必须了解的便是这个朝代的历史和律法。 顾青婉倒还庆幸自己醒过来便被禁足在远香阁里,这半个月的时间除了抄写老太太要求的《家训》之外,剩余的时间都花在这本《大周简史》上头了。不过三姑娘不是个喜欢看书的,她屋子里话本居多,对顾青婉有用的,却也只有这一本蒙了灰的《大周简史》。 若是要看律法和邸抄的话,少不得要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了。 顾青婉叹了一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在矮几上。正准备下来走动走动,便听到隔间传来桂叶的声音:“姑娘可还醒着,我瞧着姑娘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便过来瞧一瞧。时辰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虽然顾青婉被禁足,少了晨昏定省,但是每日里还是要早起的。关在远香阁里,顾青婉的一举一动却都会被人传到外头去,若是日日迟起,老太太倒是要觉得三姑娘无心悔改。 若是二夫人还在,三姑娘和二爷也不会过的这般举步维艰吧。桂叶想起她娘口中无数次感慨过的二夫人,心中到底有些不好受。 顾青婉哪里睡的着,她隐约见桂叶站在帘子后头,便道:“你去桃枝哪里把我箱笼的钥匙拿过来。” 先前三姑娘对桃枝十分信任,箱笼的钥匙都放在桃枝那里,桂叶是从来不沾手的。桂叶没料到顾青婉突然之间提起这个,不由得诧异道:“姑娘可是要取什么东西吗,奴婢这就让桃枝来开箱笼。” “你拿钥匙过来便行了,桃枝不用过来,我就随便瞧瞧。”顾青婉连忙阻了桂叶。 桂叶顿了一会儿,这才应下出门不提。 跟着桂叶一起过来的,还有哭哭啼啼的桃枝。她笼着一件青缎掐花对襟长袄,发髻有些凌乱,很明显是匆忙起来又匆忙赶过来的。见顾青婉坐在炕上,桃枝快步上前“咚”的一声跪了下来,骨头磕地的声音,让一旁的桂叶牙都酸了。 “姑娘,可是桃枝做错了什么,让姑娘厌烦了。”桃枝说着眼泪又淌了下来,“奴婢还是小丫鬟的时候便跟在姑娘身边,如今已经有八年了,若是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姑娘看在奴婢伺候姑娘一场的份上,跟奴婢讲明了。” 说着又磕起头来。 见顾青婉不说话,桃枝脸上又凶狠起来:“姑娘是不是听了什么小人的碎言碎语,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姑娘可不要听信小人的离间。”到底是有些心虚,桃枝原本怨愤的声音此刻都没了底气。 她话中的“小人”,大概指的是桂叶了。 顾青婉看了桂叶一眼,见她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似乎对桃枝的话没什么反应。 “我哪有说你做错了什么,只是睡不着想看看箱笼里的东西罢了,今日又不是你值夜,才让桂叶去你那里取钥匙。”顾青婉见桃枝已经是满面泪痕,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桃枝顿时破涕为笑:“真的吗,是奴婢错怪姑娘了。姑娘要看什么东西,我去为姑娘取来。”说着又狠狠的瞪了桂叶一眼,眼神中是无尽的得意。 “你把箱笼打开了便行了,我随意看看。”见桃枝欢欢喜喜的去开箱子去了,顾青婉这才对桂叶道,“你先去歇息吧,留桃枝在这里伺候着。” 桃枝忙不迭的在前面点头,桂叶眼光一闪,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里屋的西面是一个半面墙宽的百宝嵌柜,柜子里头放的是大小不一的若干箱笼,那些没上锁的大箱子里头放的是四季的衣裳和寻常用物,上了锁的箱子里头放的是银钱以及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 桃枝刚才被吓了一遭,生怕顾青婉厌弃了她,如今倒是乖觉的很。见顾青婉说随意看看,便二话不说把上了锁的箱笼全部打开了,便是未上锁的箱子,也顺手开了。 见顾青婉要起身,桃枝又快步上前来把搭在架子上的软毛披风给顾青婉系上了。 顾青婉记得府中的姑娘爷们四季衣裳都是有定例的,嫡出的是一季八套衣裳,庶出的是六套。若是要多的,只能各房个人出银钱自己采买了。入冬之前冬衣便做好了,光是皮子加上往年八成新的她就有十几件,放衣裳的那侧柜子倒是塞的满满当当的。 在吃穿住上,小孙氏是从未亏待过三姑娘的,便是每年裁剪衣裳和购置首饰头面,都是顾青婉先选了花样,这才轮到小孙氏亲生的姑娘顾青嫣,倒是为小孙氏又挣了不少夸赞。 顾青婉想起来却是有些不以为然,长幼有序,若是小孙氏先紧着年纪小的顾青嫣,多少会被人诟病°是说有亲娘在身边的,谁又把公中的定例看的紧的。不说各房的夫人为自己嫡女私下里添置了多少,便是庶出的小六和小七都有姨娘私下里补贴着。 三姑娘每次一闹,小孙氏都会打发人送些首饰和料子过来让她挑。三姑娘之所以要闹,多半是被这种不闹就得不到的习惯性想法给左右了。只是也不知小孙氏为何这么大方,难道是为了好名声才私下里贴补给三姑娘那么多? 不过对于顾青婉来说,这种无人替她考虑的日子她早就习惯,想起来倒是不觉得怎么心酸。让她为了这样的事情闹,她还真的拉不下脸面。 顾青婉又把视线投在放银钱的箱子里。 虽然小孙氏在吃穿上对三姑娘从不苛刻,但是平日里却甚少给三姑娘补贴花用的银钱,如今顾青婉拿的,也只有嫡女每个月定例的四两银子。对于小户人家来说,四两银子足够生活小半年,但是侯府这个处处都要打赏,平日兴起想吃什么还要额外出钱买的地方,一个月四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放银钱的箱子比起装衣裳的箱笼来,显得极其袖珍,饶是如此,里头还空的很。 除了一张压在里头的一百两的银票,便只有五十两的银锭子一对,十两的小元宝三对,还有一些银锞子和碎银子,此外便是一小袋子铜钱。全部算起来,也只有不到三百两,这还得感谢三姑娘素来没有大手大脚打赏下人的习惯,才能攒下那么多。 她在内宅里没什么花用,如今都觉得捉襟见肘,而顾存珂在外头怕是需要花用的地方更多,却还想着她手头紧。三姑娘被人挑拨了不亲近自己的弟弟,而顾青婉却明白,顾存珂怕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真心为她打算却不求回报的人了。 可惜她手中留了那么多的衣裳首饰,却不能换成银子。私下里添置的倒还好,公中分发下来的四季衣裳和首饰都是有记录的,若是拿去外头当了,被发现了之后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她想了想,还是息了这个心思。 顾青婉点算好了自己的家当,心中有了数,便干脆的让桃枝合上了箱子。 桃枝在一旁忐忑了好久,见顾青婉看完之后并没有向她要回箱子的钥匙,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她能在远香阁里得意,除了顾青婉先前肯听她的话之外,还有她管着银钱的原因。如今顾青婉明显对她厌烦了,若是她连管银钱的事情都丢了,日后还有什么价值? 伺候顾青婉歇下之后,桃枝打了帘子出门。她方才十分紧张,并不觉得冷,如今才发现外头寒风刺骨。 桃枝在凛冽的夜风中哆哆嗦嗦的进了自己的屋子,在被子里捂了好一会儿这才暖和起来。 三姑娘应该是没有怀疑的吧,她没收回自己箱笼的钥匙不是吗?桃枝在黑暗中盯着屋顶,只是也无心再想,终究抵不过倦意睡了过去。 006 说客 正月一过,便到了二姑娘顾青娅出阁的日子。 顾青娅是三房嫡出的姑娘,今年已过十六,定的是刑部侍郎周大人的嫡长子周珏。这周珏刚刚弱冠之年,十八岁中了举便定下定远侯府这门亲事,可谓是双喜临门。如今只等着完婚之后,专心准备春闱了。 周大人官居三品,周珏又是个有功名的,顾青娅虽然是侯府嫡出的姑娘,三老爷却只是五品的通政院左参议,算起来二姑娘还算是高嫁了。 顾青婉依稀记得,四姑娘还曾私下里说这周珏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顾青娆眼红二姑娘有了好姻缘。 不过定远侯府和怀王府沾亲带故的,怀王又深得今上信任,顾家四位老爷俱都在朝为官,顾家也算是一门好姻亲。 总归来说,顾家的姑娘是不愁嫁的。唯一发愁的,大概是怎么把三姑娘嫁出去,好给后头的那几个姑娘说亲吧。 顾青婉暗自笑了笑,她已经及笄,这几年“声名在外”,至今无人来提亲。而她后头的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都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无奈有顾青婉挡在前头,自然是无人敢提其他姑娘的亲事。 特别是顾青娆,只比顾青婉小半岁,眼看着也要及笄了,怎么能不着急?难怪顾青娆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火气,多半也有责怪自己耽搁了她的原因。 今日是二姑娘顾青娅添妆的日子,从天方亮时外头便比平时喧闹一些,只可惜顾青婉被禁足在院子里,这样的热闹与她无关。 况且三姑娘私会男子,又表衷情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朝代来说确实是过于惊世骇俗了,一个不好连带的是整个家族的姑娘。老太太只是让顾青婉跪了两日,之后只是禁足,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顾青婉做好了再困在远香阁里几个月的准备,却没料到晌午过后,老太太屋子里的大丫鬟玉盏便来传话,说是老太太让她到檀松院里去一趟。 玉盏来的时候顾青婉正在埋头抄《家训》。 顾家对每一个姑娘显然是下足了功夫的,便是三姑娘这样任性的人,却还是写了一手好字。顾青婉虽然接收了三姑娘的记忆,小时候也练过一段时间的大字,可是如今写着还是有些蹩手。 正好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倒是可以多花一些时间来练字,既可以熟悉三姑娘的笔迹,又正好早日抄完那一百遍的《家训》。 玉盏传完了话,便退到一旁候着,看样子大概是领了令要跟着顾青婉一起过去了。 顾青婉身上穿的是一件八成新的衣裳,倒是不好穿出去,便唤了桃枝和桂叶进里屋伺候她梳洗。见桃枝开了箱子嘴里正念念有词的翻找着要穿的衣裳,顾青婉拿了些碎银塞在一个小荷包里,又对桂叶道:“你去陪着玉盏说说话,打听打听老太太突然寻了我出去有何缘由。” 桂叶捏着荷包,心里有些发酸。素来直肠子的三姑娘如今也知道使银子来套话了,想来这次是真的吃了教训。 等桂叶掀了帘子去了外间,桃枝早已经又转身寻衣裳去了,只是挑了半天到底是没挑出几件来。顾青婉走上前看了看,便从年前就做好的衣裳里挑出了一件八答晕春锦长衣,配架子上挂着的那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刚刚好。 桃枝少不得又夸赞了一番,便伺候着顾青婉梳洗。 等顾青婉把那支宝蓝点翠珠钗簪了进去,桂叶便掀了帘子进来。见顾青婉抬脚准备往外头去了,这才凑近道:“姑娘,是大姑奶奶回来了,在老太太跟前说了情呢。” 顾青婉的步子一顿,又道:“可是收了?” 桂叶心领神会,连忙应道:“推了一会儿,却还是收下了。” 顾青婉点点头,收下了便好,收下了便证明老太太恐怕是被大姑娘哄的软化了些。若是不收的话,事情才叫真的严重呢。她初来乍到,虽然觉得在远香阁里的清净日子还算不错,可也不想一直被困在一个小院子里。 “桃枝跟我一起去檀松院吧,桂叶你守着屋子。”以前这样是约定成俗的,如今顾青婉特意提了一句,桂叶心中虽然诧异,却还是应了。 桃枝斜着看了桂叶一眼,便跟着顾青婉身边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玉盏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见顾青婉出来,却也不催促,只是笑道:“今日是二姑娘添妆的日子。” 这算是一句善意的提醒,顾青婉勾起嘴角看了玉盏一眼,便侧了侧身子指着桃枝手中拿着的小匣子道:“多谢玉盏姐姐提醒,二姐姐的添妆礼我可是许久之前便备好了,方才还在想着有没有机会送出去呢。” 老太太有六个大丫鬟,玉盏算是里头最不出挑的一个。不像宝钿和金钗那般会说话逗趣,也不像芍药和芙蓉那般讨人喜欢,更不似玉盘有一手梳头的本事。只是檀松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真的离不开她。 老太太让玉盏来督促着自己,怕是十分不放心吧。 顾青婉想了想,却还是跟着玉盏的步子一路到了回廊。 远香阁和檀松院有一刻钟的路程,并不算远。因为府中有喜事,园子里大概是可以装扮了一番,倒是看出了一丝喜庆的氛围。 老太太畏寒,二月了屋子里还烧着地龙。顾青婉解了斗篷,玉盏先进去传话了,顾青婉则是在外头候了一会儿这才有人传她进去。 顾家老太太今年刚好六十整,下个月末便要做六十大寿,年前便已经开始打算了。然而她脸上并不显得老态,反而越发的慈眉善目起来。 只是三姑娘却并不喜欢这个说一不二的祖母,泰半是因为顾老夫人太过偏心。 顾青婉眼睛一扫,便看到挨着老太太坐的女子,她穿着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半翻髻上零星点缀着小颗的东珠,此外不赘其他的首饰,反而衬得人越发的淡雅出挑。 “得天独厚开盈尺,与月同园到十分”,这位顾家的大姑娘自小便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大夫人昭诚郡主乃是怀王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当今天子靖德皇帝的堂妹。 当年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下江南时遇刺,是怀王奋不顾身相救。今上安然无恙,怀王却因为替今上挡了一剑,左手手腕经脉尽断,好好的一只手便这么废了。 后来今上继位,依旧感念怀王救命之恩,对怀王很是重用,如今怀王府正是鲜花着锦烈火油烹的时候。多少人想要攀上怀王的交情,只是怀王为人十分低调,从不结党营私,大多人都是找不到门路不得其法。 可惜怀王子嗣不盛,只有怀王妃所出的一子一女。嫡子一出生便立了世子,而嫡女郑语给了县主的封号。三年前番邦求娶,大公主早已大婚,二公主尚小,最后怀王殿前请旨,郑语便封了公主出塞和亲。 今上自然是感念怀王大义,对他越加重用。 如今怀王世子尚未说亲,与怀王府带着亲的便只有定远侯府了。 大夫人昭诚郡主只有大姑娘一个嫡出的女儿,自小是如眼珠子一般的护着,便是咳嗽了一声都要请太医来府中瞧的。顾青姝在老太太膝下长大的,直到十岁之后有了独立的院子这才送檀松院里搬了出来。 顾青姝有大夫人和老太太护着,在定远侯府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从小锦衣玉食的过着,待到说亲的年纪,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了定远侯府的门槛。后来大夫人千挑万选,才选了镇国公府的嫡长子。 大姑娘的亲事是今上亲自赐婚,嫁妆的头两抬便是宫中赏赐的。顾青婉依稀记得镇国公府来抬嫁妆的那一日,第一抬嫁妆到了镇国公府,最后一抬嫁妆还在定远侯府里候着。 相反顾青姝却没有被养的娇蛮任性,倒是十分明理懂事,只是过的太过于顺风顺水了,性子难免就有些倨傲。 不说这府中庶出的姑娘,便是嫡出的二姑娘和五姑娘,她平日里都是不怎么亲近的,却惟独对顾青婉青眼相看,便是得了什么新鲜的吃食和玩意儿,姐妹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顾青婉。也正是因为顾青姝的另眼相看,顾青婉才更加遭人嫉恨。 在顾青婉印象中,老太太能容忍顾青婉到现在这个地步,顾青姝算是功不可没。这一次怕也是顾青姝把老太太哄高兴了,老太太这才松口让她出了远香阁。 只是不管顾青婉怎么回想,都想不出来,为何顾青姝会待她这般好。 便是生身父亲对三姑娘都不能容忍,更何况是隔了一层的顾青姝?这其中的缘由,恐怕是连三姑娘自己都不懂吧。只是她虽然不懂,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顾青姝的偏袒。 但是顾青婉不能,十几年来无数次的教训让她牢记,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除非是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 007 求情 “三妹妹,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顾青姝眸子一转,便看到站在一旁显得十分沉默的顾青婉,便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你久不在老太太跟前,还不快磕头请安。” 顾青婉见老太太抿着嘴没说话,便连忙跪了下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我素来说三妹妹心眼是最直的,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多半是无心之举。过几日便是二妹妹出阁了,祖母便是看在二妹妹的面子上,也不要跟青婉多计较呀,气坏了身子可得不偿失。”顾青姝挽着顾老太太的手,似乎对老太太为何让顾青婉禁足的原因全然不知。 顾青姝虽然是顾家出去的姑娘,但是毕竟已经嫁出去了,这样毁闺誉的事情顾老太太自然是不会主动跟顾青姝提起的°即使是顾青姝清楚其中的缘由,也会装作不知。 “就怕她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罚得轻了,日后不长记性。”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听着话音便是有些松动了。 “三妹妹都禁了一个月的足,便是再没有记性如今怕是都乖觉了,祖母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她还未出世的侄子的份上,且饶了她这一次吧。” 老太太脸上再也绷不住,声音里也带着颤意:“可是有喜了?” 顾青姝脸上荡起一抹红晕,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顾青姝虽然十三便跟镇国公府的嫡长子订了亲,却快到十七了才出阁,盖是大夫人和老太太舍不得,当初议亲时便跟镇国公府商量着推辞了两年。邓明古今年已经二十有二,邓家只有这么一个嫡子,拖到现在还没有嫡孙,邓家的大夫人虽然嘴上没说,心中难免是有些想法的。 幸好顾青姝如今有了身孕,若是一举得男,才算是真的有了底气。 “这可真是大喜。”顾老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几个月了?你母亲可是知道了?” “三个多月了,上个月坐稳了胎便想打发人告诉老太太的,只是祖母也知道上个月外头是什么情况,可是一句话都说错不得。我想着开春二妹妹添妆时我定然是要过来的,这个时候说最恰当不过了。” 顾老夫人深有同感的叹了一口气,正想接话的时候,顾青姝又笑道:“老太太还是先让三妹妹起来吧,虽然已经回暖了,可是这地上也湿冷的紧,别小小年纪就落了病根。” 给长辈请安,一旁的丫鬟都会先在前面放一个棉垫子,而顾青婉方才是跪在青砖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 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样娇蛮又耿直的牛性子,却也不知道像了谁。想到顾青姝方才说的“心眼直”,顾老夫人更是凭空生出一股无力感。 “我让你抄一百遍《家训》,你可是都抄完了?”顾老夫人虽然心中有了打算,却依然没让顾青婉起身。 “已经抄了八十二本,待会儿便让桃枝给老太太送过来。”顾青婉低垂着头,声音并不算大。 顾青姝却在一旁暗抽了一口气,当年她为老太太抄一遍《教训》,足足用了三个时辰,顾青婉在一个月内抄写了八十二本,怕是没日没夜的写了。 “你可知道错了?”顾老夫人心中也暗自吃惊,却仍然板着脸。 “孙女知道错了,孙女不孝,让老太太担心了。”顾青婉从善如流的答着。 “罢了,这次你大姐姐为你求情,我便看在你未出世的侄儿的份上再饶了你一回。那一百遍《家训》全部抄完之后,就送到檀香院里来。“说罢她像是不想再看见顾青婉一般,连忙挥了挥手道,“今日是你二姐姐添妆的日子,你既然出来了,便去她那里坐坐吧。” 顾青婉低声应了,行了礼后这才打了帘子出来。 一出门便见桃枝站在外间,侧着身子和顾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春桃说话,顾青婉的目光瞬间便冷了下来。 三姑娘被人教唆着演了一场闹剧,甚至为了这场闹剧香消玉殒,这其中有顾青嫣的导演,自然也有桃枝的参与。顾青婉虽然觉得三姑娘多少有识人不清的愚蠢,却也不值得为此付出生命。她既然替代了三姑娘活下去,至少会给三姑娘,或者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姑娘”桃枝回头见是顾青婉沉着脸站在氅帘旁边,只觉得背后一凉,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原来三姑娘虽然是块爆碳,可是她在想些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如今三姑娘的性子似乎是比以前沉得住气了,却让人难以捉摸了。琢磨不透顾青婉的心思,这才是让桃枝最害怕的事情。 “走吧,去二姑娘那里。”顾青婉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外面去了。 桃枝跟春桃匆匆告别,抬脚便小跑追上了顾青婉。 顾家的姑娘上了十岁,便会从各房里搬出来。嫡女们住的是独立的院子,庶女则是两人共一个院子。 顾家一共有七位姑娘,大姑娘顾青姝、二姑娘顾青娅,三姑娘顾青婉以及五姑娘顾青嫣是嫡出,她们四人早已经有了独立的院子°是日后出阁了,这院子还是空置下来等着她们归宁的时候小住。 庶出四姑娘顾青娆和六姑娘顾青婕住锦绣阁里。七姑娘顾青妍虽然也是庶出,幸运的是她后头并没有比她年岁还小的庶女,因此倒是一个人占了隽语阁。 因为七姑娘独占一个院子,四姑娘顾青娆倒是闹过许多次了,无奈老太太始终不松口,顾青娆毫无办法。因此除了顾青婉之外,顾青娆在姐妹中最讨厌的便是七姑娘,顾青婉是个会耍横不吃亏的,顾青娆能欺侮的,便只有性子沉默胆小的七姑娘了。 二姑娘住在园子东面的月华阁里,她自小性子清冷,不跟姐妹们一处玩,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家中藏里的孤本打交道。直到二姑娘备嫁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这近十年来,二姑娘几乎是把顾家的藏本全部抄了一份。 顾青娅抄写的藏本自然是要带走做嫁妆的,只是顾家长辈忌讳着“输不起”,虽然这些手抄本都列在了嫁妆单子里,却是要等回门之后再送到周家了。 想起来这三房一家子都是名副其实的“书虫”,上至三老爷顾明义,下至嫡出的二姑娘,五爷顾存琛,便是庶出的尚不满六岁的六少爷顾存玠,都像是一头栽进了顾家的藏里。 顾青婉一路行至月华阁,中途倒是没有遇到什么人,便是连月华阁里都安静的很。顾青娅清冷的性子,怕是也没有多少闺中密友可以私下里说话的°是临到出阁前,怕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跟家中的姐妹寒暄的。 想是要来添妆的都差不多来过了,顾青娅此时只穿了一件家常的衣裳。她素来偏爱素淡的颜色,如今只是穿了一件木兰青双绣缎裳,钗环却都已经解了下来。 顾青娅还是印象中的清冷,顾青婉跟她没说上几句话,便觉得无话可说了。顾青婉装着添妆礼的小匣子被搁在一旁,顾青娅倒是未打开来看。 顾青婉等上了茶,坐了小半刻钟,便起身说要走。还未打帘子出去,顾青娅便在后头叫住了她。 “三妹妹。”见顾青婉回头看着自己,顾青娅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我只说这么一句,你身边的桃枝,是留不得的。” 倒是跟记忆中的顾青娅有些出入了,她一直以为顾青娅对府里的事情是漠不关心的,却没想到她站在一旁,倒是看得颇为清楚。 顾青婉看了一眼顾青娅,低声道:“多谢二姐姐提醒。”却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了。 她如今能容得下桃枝,自然是桃枝还有用处,不然光是因为她一个月来明里暗里的挑拨,顾青婉也是不敢把她留在身边的。 顾青婉出了月华阁,顾青姝却也辞了老太太去了大夫人的院子。顾青姝刚进府便直奔檀松院,却还是打发了身边的丫鬟榆塞去大夫人院子里传话,得知顾青姝有了身孕,大夫人早就按捺不住了。顾青姝刚进院子,大夫人便亲自迎了上去。 “若是我早知道你有喜了,定打发人传话不让你回来,如今保胎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何必为了你二妹妹的添妆礼来回奔波。” 顾青姝只是笑却不说话,一路由大夫人扶着进了屋子,打发走了身边伺候的人,这才道:“已经三个多月了,这胎早就坐稳了,我可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折腾自己°是我敢,我婆婆也是不准的。” 大夫人见顾青姝满面的笑意,却是脸色一沉:“你跟二丫头几乎不往来,添妆礼打发人送过来就是了。这次你回来,怕是为了三丫头吧。” 顾青姝脸上的笑意一顿,却没有说话。 大夫人瞪了顾青姝一眼,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连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姝儿,当年的事情你并没有责任,又何必把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些年来你处处护着三丫头,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难道还不够吗?纵使你心中还有愧疚,这份愧疚这么多年也足够弥补了。” 008 变故 “好了,日后咱们再也不提这件事情可好?”大夫人见顾青姝又开始因为这件事情钻牛角尖了,不得不放软了态度,“只是如今你都外嫁了,三丫头的性子,又贯是个喜欢惹事的,管得了她一时,难不成还要管了她一世?再说当年的事情,当年你不过也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厉光:“若是被我查出那人是谁,我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顾青姝抿紧了唇,半晌没有说话。大夫人见如此,心中难免有些恨铁不成钢。只是想着顾青姝也不是个软弱的性子,大概是那时候年纪小,对她的影响才这般深。 而且顾青姝如今有了身孕,半点都大意不得,大夫人也不敢再劝了,便安抚道:“你这个当口回来,总算是帮你三妹妹脱了困。若是在平日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三妹妹定然是要被送去家庙里去小住一段时日的。如今这个风口浪尖,却也只能让你三妹妹禁足了。我原本还想着至少要禁足到替她说了一门亲事之后,却没想到你收到消息便眼巴巴的赶了回来。” 顾青姝心中好受了一些,只是听到大夫人说如今是在“风口浪尖”上,不由得心有戚戚然。 两个月前,太子奉旨亲赴江南巡查盐政,却没料到在回京途中遇刺身亡。今上龙颜大怒,当时怀王奉旨巡边,今上命端王彻查此事。只是等一个月之后太子灵柩送回京中,太子遇刺一事还未有任何结果。 虽然京中是滴水成冰的时节,只是太子的遗体送回京中,即使快马加鞭也用了近一个月,况且没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却是再也等不得。 今上无法,只能让太子风光大葬。太子还未继位,并不算是国丧,虽然今上对太子疼爱有加,这个却也不能罔顾伦常这个时候让臣民守孝。后来是怀王上了折子,先发了丧,等上元过后再守孝为宜。 太子的热孝是十八日,从上元过后一直到出了正月。虽然宗室中半年内还不能行嫁娶之事,但是普通人家却早已经除了孝服。好在二姑娘的亲事定在二月十八,倒是没有撞了太子的热孝而改期。 太子郑乾在今上立为太子之日出世,也是唯一一个在今上还未登基时便出生的皇子,幼时是今上亲自教授着读书认字。对其他的几位皇子,今上便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 郑乾在今上登基的第二年便被册封为太子,自小由今上亲自督促培养。在今上心中,太子文韬武略自然是其他皇子所不及的。即使帝后之间的平衡关系看上去很微妙,但是这皇位日后会是太子郑乾的,却无人敢怀疑。 可是太子暴毙,这消息传回京中,无疑是搅乱了一池原本十分平静的水。不管这潭水底下是多么暗潮汹涌,但表面却总归是安静的,如今的情形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 自来储君立长立嫡立贤,皇后与今上所出只有一子一女,太子郑乾便是嫡子并长子。只是这“立贤”,却是众说纷纭了。 靖德皇帝共有五位皇子,只有太子乃是中宫所出。二皇子如今二十有一,乃是开国四大公之一的治国公秦穆之女,如今的贤妃所出。 三皇子和五皇子乃是德妃所出,只是德妃在十年前就病逝了。不说五皇子幼时落水后烧坏了脑子,便说德妃娘家早已经败落,三皇子又是忠厚温顺不喜争的,他无母族的依仗,怕也是难成大气候了。 四皇子的生母乃振威将军的嫡长女丽妃娘娘,振威将军满门忠烈,有他在南疆驻守,这十几年来西南是少有的太平。 而六皇子尚还年幼,况且其生母乃是宫女出身,母凭子贵这才封了嫔的份位,也不足为虑。 除了对大皇子厚爱有加,今上对其他的几位皇子倒是一视同仁。 谁都知道如今宠冠后*宫的是今上登基之后才入宫的瑾妃娘娘。这瑾妃娘娘乃是前帝师孟太傅之女,孟太傅在瑾妃入宫之后便告老还乡,整个家族都回了祖籍定州。如今京中唯一和瑾妃娘娘有些关系的,便是瑾妃的堂姐,如今的怀王妃了。 而瑾妃娘娘只出了一位公主,便是惠安公主郑谣。惠安公主今年刚满十六,去岁已经由今上赐婚,定给了东阁大学士赵晋的嫡次子,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的赵启轩。 这样看来,皇位倒是要落在二皇子或者是四皇子的身上了。 今上听闻太子暴毙之后伤心过度,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朝堂上早已经是人心惶惶。如今两位皇子暗中拉拢,朝臣们恐怕又会各自站队,早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太平了。 怀王是肱骨之臣,再加上今上对他信任有加,自然是被推到风口浪尖里的人物。如今朝中大臣都眼巴巴的盯着怀王府,怕是都在盯着怀王的一举一动了。怀王只要稍稍有些异常,这朝堂甚至整个京城怕是又要经历一场大变了。 便是与怀王有姻亲关系的定远侯府,如今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这一步错就步步错,一个不慎,就为以后留下抄家灭族的祸根。 “这日子看着太平,可是比以前艰难了不少,往府里送帖子的越来越多,都是些约着赏花看戏的,无非便是想打探消息罢了。只是我也不敢轻易应了,正好就借着要养胎,一一婉拒了。”顾青姝说着,脸上却还满是担忧。 大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你避着就是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我们能伸手管的。” 母女俩又话了几句话家常,顾青姝又扯到顾青婉身上,说是要去远香阁里看看顾青婉。 大夫人脸色一板,便道:“你自己的心都操不够呢,总是惦记着她做什么?如今你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在屋子里养胎,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想,三丫头那里,我自然会替你看顾着°是看在你从小到大一路护着她,我也不会完全放着她不管的。” 顾青姝还想再说些什么,大夫人便摇了摇手道:“你这样时刻惦念着她,却不是为了她好,怕是要折了她的福气了。” 自小到大因为顾青姝的偏颇,顾青婉没少遭人嫉恨的,四丫头便是其中的一个°是连她这个生母,每次想起来心中都是有些吃味的。 顾青姝便抿着唇不再提了。她自然清楚大夫人话中的意思,只是若是她不这样做,又怎么能减少自己心中的愧疚?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看到的都是那张苍白又痛苦的脸,以及最后还未说完便消失在苍白笑意里的声音。 但是她把这份愧疚加之到顾青婉身上之后,果然便没有噩梦缠身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顾青婉才越加好了起来,虽然招了其他妹妹的嫉恨,但是这些年来她也帮了顾青婉不少不是么? 顾青姝想了一会儿,这才喃喃道:“母亲放心,等三妹妹出阁之后,她的事情我便不再上心了。只盼她能得了好姻缘,三妹妹的事情,还希望母亲多留意。二婶娘平日里仿佛是风一吹就会倒了一般,她还有五妹妹要操心的,怎么会把心思用到三妹妹身上来” “行了行了,既然你说等她出阁之后便不再管她,我自然是希望三丫头能早日出阁的。前几日还听老太太提起三丫头的亲事,我过两日亲自去问问便是。”大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必去看她了,如今天色也晚了,还是早些回府吧,天黑了到底是不安全。” 顾青姝的脸立刻便烧了起来:“明古说过来接我回府的,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大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枉费我当初千挑万选,才替你选了这一门亲事。” 顾青姝伏在大夫人膝上,磨着大夫人半晌都不肯抬起头来。还是外面有传话的丫鬟说是大姑爷已经到了大门外了,顾青姝这样惊起,让丫鬟进来帮着她重新梳洗了一番不提。 而顾青婉从月华阁里出来,抬脚便想往远香阁的方向走的,只是上了回廊,到底是绕了回来。 桃枝见顾青婉绕了个大弯子,她怕是顾青婉在远香阁里关的久了,如今对府中的路有些许不熟悉,便小跑着上前问道:“姑娘可是要去哪里?方才便是回去的路,只是咱们又绕回来了。” 顾青婉督了桃枝一眼,却是连脚步也未停:“我知道,我要去锦汇堂,应该是这条路没错吧。” 这句话也不是让桃枝回答的,顾青婉步子一提便过了回廊,往曲径通幽之处去了。 “姑娘去那里做什么?”桃枝提高声音惊声叫了一句,正待说什么,见顾青婉回头冷冷的看着自己,便连忙噤了声。 “自然是要去请安了。”顾青婉扯了扯唇,也不管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桃枝,按着脑子里的记忆,往锦汇堂的方向去了。 桃枝咬了咬牙,最终也是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009 教训 “我瞧着,这怕是要给三姑娘说亲呢。五姑娘如今都十三了,眼见着明年又要开始县试了,不是都说‘榜下招婿’么,再耽搁下去怕是到时候一场空啊。”穿着桃红色掐花长袄的丫鬟捂着嘴笑了一声,围着的几个丫鬟话匣子一下子像是都打开了似的。 “我觉得可不像,我听厨房的周妈妈说,是二夫人娘家的姊妹呢。看着眼生,许只是久不往来了而已。” “昨日里我似乎听到茯苓姐姐叫的是姨太太,珠儿说的想必是没错的。” “就是说嘛”那个叫珠儿的丫鬟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讽刺,“那表少爷斯斯文文一表人才的样子,又是二夫人的亲外甥,二夫人怎么舍得让他白白给三姑娘糟蹋了。” 饶是顾青婉绷着脸从那些丫鬟身边走过,听到珠儿的话,一个没忍住到底是笑了出来。她似乎是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些丫鬟口中说的,正是如今的自己。 “三,三姑娘”听到声音,围着的丫鬟回头见是久不露面的顾青婉,纷纷吓的脸色苍白,珠儿更是脚一软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起头来了。 内院里的丫鬟虽然多半都不知道顾青婉为何被禁足了,却也知道三姑娘短期内是不会出远香阁的。 况且这是通往锦汇堂的必经之路,三姑娘素来与二夫人不和,也从未有过晨昏定省°是没被禁足的时候,也鲜少往这条路上过的。如今还未到请安的时辰,各房的主子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这些丫鬟们这才敢聚在一起碎嘴。 只是没料到今日这般倒霉,偏偏被三姑娘听了个正着。 锦汇堂在定远侯府的偏西侧,与顾老夫人的檀松院隔得有些远,顾青婉慢悠悠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进了通往锦汇堂的游廊。 她虽然听到那些丫鬟们正在议论自己,却也没想在这个当口在多惹出一些事情来。老太太好不容易松了口,不管这件事情她占不占理,闹出来之后那些嘴碎的丫鬟们顶多被打发到庄子里去,真正没脸的却是她。 况且没两日便是顾青娅出阁了,老太太恐怕也不希望她再闹出更多的事情来了。 毕竟在顾青婉的思维中,她还没有真正的把自己当做这些丫鬟口中所说的“三姑娘”,自然就谈不上情绪上的愤怒。 只是顾青婉身边的桃枝可完全不这么想,她见那丫鬟瑟瑟发抖的跪着,上前去就甩了她一个巴掌:“竟敢背着主子嚼舌根子,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胆子?我们三姑娘好好的来给二夫人请安,就是为了听你们嚼这些闲言碎语的?我定要一五一十回了老太太,把你们这些小贱人都送到岐州的庄子里去,一个都别想逃。” 顾青婉还来不及阻止,桃枝已经上前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长串话。顾青婉对桃枝已经有了怀疑,自然是觉得桃枝是话中有话。 这些日子在桃枝看来,顾青婉越来越阴阳怪气的难伺候了,桂叶也敢明目张胆的跟她对着干,便是连远香阁里的小丫鬟们也似乎在暗地里说她被三姑娘嫌弃。桃枝一腔怒火不敢在远香阁里发作,如今找到了出口,自然要发泄个痛快。 珠儿不过是挨了一巴掌,却是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一听说要被送到岐州的庄子里去,珠儿也顾不得疼的都快麻木了的脸,越发使劲的磕起头来了:“姑娘饶了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我上头还有祖父祖母和爹娘,下头还有三个弟弟妹妹” 珠儿的声音打着颤,后头含含糊糊的也听不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了。 三姑娘是个十足心狠的,当年二夫人身边的绣幕也不过是多嘴说了一句“别让三姑娘把家中的姑娘们都给耽误了”,三姑娘便不依不饶,硬是磨着老太太和二夫人把绣幕送到了岐州的庄子里去。 那绣幕还是个家生子,她娘在远香阁外头整整跪了一日,三姑娘都不曾松口。 便是二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都能这么打发了,她们这些还不入等的小丫鬟,更是随意搓揉了。 想到三姑娘的性子,那四个丫鬟一边磕着头,一边放声大哭起来。 顾青婉头疼的看着眼前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冷冷的督了还想打人的桃枝一眼。桃枝见顾青婉又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到底是有些胆怯,便有些委屈的收敛了动作。 “闭嘴!”见那些小丫鬟们哭的正伤心,顾青婉呵斥了一句。 果然那些小丫鬟都消停了下来,只是还惊魂未定的看着顾青婉,却无一人敢再出声了。 “背着主子嚼舌根是什么下场,你们不是第一天进府,心中想必都是清楚的。只是我今日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便当我没听见好了。日后我若是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即使不是你们传的,我也当是你们做的,自然会寻你们秋后算账,听清楚了么?” 那些丫鬟如蒙大赦,不断的磕头,一时之间好话倒是被她们给说尽了。 顾青婉看了一眼表情十分憋屈的桃枝,又提高声音对跪在地上的那些丫鬟们道:“那还不快跑。” 那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恍然之后爬起来拔腿就跑,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顾青婉转过身来,盯着桃枝道:“你说,你错在哪里?” 桃枝立刻跪了下来,眼泪又流了出来:“奴婢是替姑娘不值,听不得别人说姑娘的坏话。若是姑娘认为奴婢错了,那奴婢便错了吧。” 顾青婉远远的见似乎有人影往这边过来,便冷笑了一声:“能替我做主的丫鬟,我倒是要不起了。前段日子二夫人不是说要把身边的丁香给了我使唤么,我也不占她便宜,你日后便替了丁香到二夫人身边当差吧。” 说着竟然是转身便走。 桃枝心中一惊,见顾青婉的模样不像是随口说说,惊得立刻站了起来。 待追上了顾青婉,她又拉着顾青婉的衣角跪了下来:“姑娘,是奴婢错了,便是看在奴婢伺候姑娘这么多年的份上,姑娘也不能赶奴婢走呀。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没姑娘的吩咐,奴婢再也不敢越过姑娘说话做事了。” “你起来。”顾青婉居高临下的看着桃枝。 桃枝本来还想跪着求顾青婉松口,见顾青婉表情十分冷淡,打了一个激灵便立刻站了起来。 “你自小便跟在我身边伺候着,我自然是舍不得你走。只是你跟我跟久了,这脾气倒是跟我像了个十足。即使是为我打抱不平,也不该这个时候出手。老太太刚刚才松了口,若是我又惹了事,你想过是什么后果么?”顾青婉叹了一口气,“难道你还想再禁足一个月不成?” 桃枝听了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三姑娘怕是真的被吓到了,才这般乖巧了起来。当初三姑娘在佛堂里跪了两日,滴水未进的,想必是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是高烧了一夜,好不容易挣扎着醒了过来,也是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才好转些,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罢了。 桃枝低垂着眉眼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同情了。 “姑娘教训的是,桃枝知错了,只盼姑娘看在桃枝伺候了您一场的份上,不要赶我走。”有顾青婉的话在前,桃枝也不敢再跪下来了,只能祈求的看着顾青婉。 顾青婉点了点头,轻声道:“先去锦汇堂,这件事情咱们待会儿回了远香阁再说。” 见顾青婉不肯当即应承下来,桃枝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却也不敢再逼,只能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跟在顾青婉身后往锦汇堂里去了。 “姑娘,刚才似乎是三姑娘和桃枝姐姐,方才我还瞧着桃枝跪下来了呢。” 顾青婉主仆二人离开片刻,她们方才所在的地方又来了两人。前头的那人本来走的十分匆忙,如今步子倒是缓了下来,和顾青婉的距离却是越拉越远了。 见前头的人不说话,那丫鬟又道:“姑娘,咱们还是在园子里逛一会儿再过去吧。三姑娘鲜少到夫人这边来,她刚禁足出来,想必正不痛快,和二夫人怕是又有一顿吵了。咱们这个时候过去,少不得要遭受池鱼之殃。” 走在前头的那个姑娘穿了一件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头发未梳成髻,只是卷起来盘在一侧。她头上插了两根足金的簪子,身上亦是环佩叮当的,似乎是想把所有能搬得上台面的首饰头面都给挂了出来。 便是清秀的面容,也被金光闪闪的头面首饰衬得有些许俗艳起来。那姑娘年纪尚小,大概是头面太沉了,压的她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桂岭,我便是再不长记性,也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远远躲开,这不正放慢了步子么。我瞧着这春海棠开的不错,咱们看一刻钟再去锦汇堂请安吧。” 叫桂岭的丫鬟便笑了起来:“是,姑娘比我聪明的多。” 那个姑娘只是笑了笑,却没再接话了。 010 小孙氏 在顾青婉看来,小孙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算是一个不好评价的人,因为即使三姑娘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十几年,但是印象中的小孙氏基本上都是哭哭啼啼的样子。 但正是因为这样,顾青婉才觉得小孙氏可怕起来。小白花她不是没见过,但是装成这个样子十几年如一日的小白花,还真是有些让人伤脑筋。 顾青婉来的时候小孙氏正在屋子里和顾青嫣说话,听说顾青婉来给她请安了,俱都有些惊讶。 顾青姝今日回府她们是知道的,却没料到老太太见到顾青姝立即便松了口。即便是禁足令撤了,小孙氏也没料到顾青婉会守了规矩当日便来跟她请安。 顾青嫣跺了跺脚,神色十分愤慨:“我就知道大姐姐今日回来是要给她说情的,她跟二姐姐平日里关系就淡的很,添妆又何至于亲自送过来。大姐姐这般偏心,没想到老太太也这么偏心,被大姐姐哄一哄,就忘了顾青婉先前到底做过什么事情了。” 相比于顾青嫣,小孙氏倒是十分冷静。顾青姝自小便护着顾青婉,在她看来是弊远远大于利。 小孙氏看了一眼她和顾青嫣身上穿的衣裳,见无不妥之处便轻声道:“快请进来吧,别让三姑娘等久了。” 顾青婉刚刚在外头候了一会儿,还未把悬在正中的那副字画看清楚,里头便有丫鬟来请了。那丫鬟本来还想扶着顾青婉进去,被桃枝眼疾手快的替了位子,却只是笑了笑,亲自打了帘子引顾青婉进去。 顾青婉这才打量了那丫鬟一眼,却正是方才和桃枝说起过的丁香。她轻轻扯了扯唇角,却没有看一脸讨好的笑意的桃枝。 据说当年小孙氏的亲事也是拖着,直到拖到十六岁成了老姑娘。后来贺氏生了顾存珂没几日便血崩过世了,小孙氏到十七岁时才进了定远侯府成了二房二老爷的填房。 小孙氏今年三十有二,但是看着却只有二十五左右的样子。她穿着一件八成新的流彩暗花云锦长衣,因为这个时候早已经不见客人,也不到姑娘们请安的时候,她只挽了个堕马髻,插了一根云脚珍珠卷须簪。 弯眉杏眼,嘴角含笑,小孙氏倒是一如印象中娇娇柔柔的样子。她和顾青嫣并排坐在上头,猛然看上去,母女二人还真是极其相像的。 顾青嫣见顾青婉进来,便连忙上前道:“三姐姐来的正是时候,方才母亲还说惦念着你呢,说等明日再去老太太那里求一求。我看呀老太太还是偏疼大姐姐,母亲求了那么多次都无果,大姐姐就是说了几句话,老太太便松了口。” 马后炮谁不会做,若是以前的三姑娘怕早就被这些话激的反唇相向了。而顾青婉只是做了一个十分隐忍的表情,便僵硬着步子与顾青嫣擦身而过,径直到了小孙氏跟前。 顾青婉转身朝小孙氏使了个眼色,小孙氏正想说些什么,顾青婉便在地上跪了下来,轻声道:“给太太请安了。” 说是晨昏定神,但因为是日日里都见着了,姑娘们来请安都是略坐坐,也没有谁是真的跪了的°是真的跪下来,先前小孙氏身边的丫鬟们都要先铺了棉垫子。只是谁都没有料到三姑娘会来这一下,自然就无人递上垫子。 便是小孙氏,也被顾青婉突然的举措吓得有些失神。 “地上凉,你刚刚病了一场,怎么说跪下就跪下了,快起来吧。”小孙氏即刻便回过神来,亲自下了炕扶了顾青婉起来,言辞之间满是怜惜,“可怜瘦的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可要好好养一养。我这里还有一些上等的血燕,待会儿便打发人送到你屋子里去。” 说着便引着顾青婉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顾青婉笑意吟吟的看了一眼小孙氏,轻声道:“多谢太太。” 先前只要是小孙氏主动给的东西,三姑娘是从来不要的,似乎认为自己强要来的东西才算是好的。方才她说“谢”,这便是收下了的意思了? 小孙氏觉得有些心疼,有些后悔,只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到底是收不回来了。先前听守着远香阁的婆子说顾青婉这一个多月来都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休养,小孙氏倒不觉得奇怪。 旁人不知道,但是小孙氏却是看过顾青婉在佛堂里的惨状的。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顾青婉几乎是九死一生才缓了过来,有些长进是应该的。小孙氏没料到的是,顾青婉还当真这般出息,从前忍受不了的如今都能笑意相迎了。 小孙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见顾青嫣坐在下面只是低着头喝茶,便拉着顾青婉的手温言问着,多半都是绕着顾青婉禁足那段日子的起居饮食来问。见顾青婉好言答了几句之后,脸上便浮起了怒意。 小孙氏心中这才好过了点,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倒要看看顾青婉能忍到何时。 引着顾青婉又说了半晌话,小孙氏见顾青婉还能强忍着怒气不发作,心中早已经是有些纳罕了。顾青婉素来跟她不和,没说几句话都能闹起来,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还是第一次°是坐在下头独自喝茶的顾青嫣听了这么久,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只是还未等顾青嫣站起来,外头便有丫鬟传话,说是六姑娘和七姑娘在外头,来给小孙氏请安了。 现在并不是平日里请安的时辰,倒还真巧赶到一起了。小孙氏心中想着,却还是让茯苓传了六姑娘和七姑娘进来。 待到顾青婉想起那两个来请安的姑娘是谁的时候。嘴角便不可抑制的弯了起来。 当年贺氏进府的时候带了四个大丫鬟,其中两个抬了妾,另一个在顾青婉四岁的时候被小孙氏打发出了府,另外一个便是顾青婉的奶娘季嬷嬷°是那两个抬了通房的丫鬟,也在这些年被小孙氏轻松打发掉了。 贺氏带来的那些丫鬟和陪房,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季嬷嬷一人而已。 这季嬷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顾青婉在很小的时候便爱在她耳边说古。多半就是贺氏在娘家时如何,进了定远侯府之后又是如何。关于小孙氏的种种,多半也是季嬷嬷在顾青婉小时便说过的。 二老爷顾明礼娶了小孙氏为填房之后,小孙氏怀了身孕,便主动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开了脸。那丫鬟姓张,如今府中都称她为张姨娘。 这张姨娘抬姨娘不过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只可惜头一胎是个姑娘,便是六姑娘顾青婕了,只比五姑娘顾青嫣小了几个月。这张姨娘也不是个好命的,一年后这张姨娘又有了身孕,只是居然在怀了五个月之后小产了。张姨娘也元气大伤,这么多年也怀了两胎,只是每一胎都在几个月的时候掉了。 张姨娘有了身孕之后,老太太便把自己身边一个叫决明的丫鬟送给二老爷为妾。只是这曾姨娘却没有张姨娘这般幸运,几年之后才有了身孕,生下的便是如今二房最小的姑娘顾青妍,之后便再也没有怀过了。 顾家四房,大老爷、二老爷和三老爷是嫡出,四老爷是如今还健在的太姨娘所出。 大老爷定远侯顾明德娶的是怀王的胞妹昭诚郡主,老太太从未主动给大房塞通房丫鬟,一部分原因是忌讳着昭诚郡主会有想法,却还有偏爱大爷和大姑娘的原因。大房的那个朱姨娘,还是大夫人主动抬的,朱姨娘死后,大房便再也没有姨娘了。 三老爷是个只跟书本打交道的人,便是三夫人薛氏也是个性情十分古怪的。三房的姨娘是当年三老爷外任的时候带回来的,定远侯府唯一的庶子便是三房的陈姨娘所出。听说当年老太太也想过给三老爷抬通房,只是三夫人什么都没说,三老爷却严词拒绝了。 之后老太太便再也没跟三夫人薛氏提起过这件事情。 四房的院子在定远侯府最偏僻的地方,因为老太太不大待见庶出的四老爷,印象中顾青婉倒是极少见到四老爷和四夫人。而四房只有一个嫡出的三爷,便是这个堂弟,顾青婉每年也只是在年节的时候见上一面。 小孙氏虽然说是老太太的内侄女,可偏偏多次被老太太往屋子里塞通房。不说曾姨娘是老太太给的,便是在书房伺候着的那两个丫鬟,原先也是老太太屋子里的二等丫鬟。那些可都是二老爷的通房,只是没有为顾家添子嗣,便没有抬姨娘罢了。 顾青婉想到这里,倒是为小孙氏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小孙氏又让茯苓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发髻,六姑娘和七姑娘便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顾青婉看了一眼自己两个庶出的妹妹,又看了一眼垂着眼睛漫不经心的顾青嫣,倒是忍不住掩面轻笑了起来。 六姑娘顾青婕比七姑娘足足高了一个头,她身形本来只是稍微有些丰腴的,但是被瘦弱小巧的七姑娘一衬托,便显得臃肿起来。 而最小的七姑娘才十岁,本来身量就不高,此时似乎又被头上颈项上沉甸甸的金饰压低了几分,显得更加瘦弱矮小了。 两个人并排站着,倒真是一道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风景。 011 膈应 小孙氏待到六姑娘和七姑娘恭恭敬敬的给自己行了礼,这才淡淡的点了点头,打发她们二人坐下来。 六姑娘顾青婕脚步一转,便紧挨着顾青嫣旁边坐了下来。七姑娘则是愣愣的看了一眼六姑娘,刚想跟着她的步子过去,被六姑娘瞪了一眼之后,又默默的坐在了对面那一溜椅子上。 顾青婕略微满意的抬了抬头,便扭过头去跟顾青嫣说话去了,丝毫没有理会顾青婉的意思。 顾青婉饶有兴致的看二人之间的互动,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七姑娘顾青妍。 六姑娘的生母是小孙氏的陪嫁丫鬟,又惯是个会在小孙氏身边曲意迎合的。而七姑娘的生母原先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小孙氏自然是觉得膈应的慌。相比较起来,六姑娘自然觉得她在正房太太跟前比七姑娘更有脸面一些。 身为嫡妻所出的嫡女,三姑娘便是连小孙氏这样的继室都不大看得起,更遑论这些小妾姨娘了。平日里她见到这些姨娘通房之流都是横眉冷对的,便是这两个庶出的妹妹也没什么好脸色。 而六姑娘自型是顾青嫣的小尾巴,顾青嫣学着小孙氏,对顾青婉就十分和善。而六姑娘则是十分愤慨顾青婉对小孙氏和顾青嫣恶劣的态度,十分为自己的嫡母和嫡姐抱不平,平日里见到顾青婉便会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厌恶”的样子。 除了有些嫉恨顾青婉命比她好一些,六姑娘对顾青婉能有多大的仇恨?这样无外乎是为了讨好其他人,故意做给小孙氏看的罢了。 至于这个七姑娘,顾青婉又从上至下看了一眼金光闪闪的七姑娘,见她低垂着眉眼把自己瑟缩成一团,便笑着移开了视线。 事实上,七姑娘顾青妍早已经被顾青婉刻意打量的眼神看的有些坐立不安了。她摸了摸自己头上发沉的金钗,又摸了摸自己颈项上分量十足的璎珞圈,手腕上那一对金镯子也足够晃眼。嗯,平日的那几样都还在,她到底是哪里招了顾青婉的眼? 二房的姑娘头一次不吵不闹的坐在同一个屋子里,小孙氏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她看着正室所出的姑娘都觉得膈应的慌,更不用说这些在她进门之后才被抬了姨娘,又分了她宠爱的小妾所出的姑娘了。 小孙氏一一问了六姑娘和七姑娘的起居饮食,倒是十分细致。 “过不了几日便要裁夏衣了,锦绣坊的女掌柜说她们前日刚回了一批料子,这两日便送来给咱们府中的姑娘挑。”小孙氏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顾青嫣和面露喜意的六姑娘,又看了一眼表情麻木的七姑娘以及板着脸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顾青婉,微微点了点头。 “这两日除了晨昏定省,便待在自己院子里罢。”小孙氏交代了一句,又顺口问道,“我方才倒是想问,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老太太那里可是请过安了?” 七姑娘低着头不说话,六姑娘赶紧笑道:“老太太那里倒是去过了,说是今日没歇午觉,方才有些乏了便睡下了。老太太传了话,说是今日不用请安了,我想着倒不如过来陪着母亲说话解解闷。” 晌午的时候大姑娘正在府中,老太太没歇午觉便是因为陪着大姑娘说话去了。 顾青嫣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她绞着帕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她母亲是老太太的内侄女,便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除了顾青姝,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她。自从顾青姝出阁之后,府中的这些姑娘谁也不能越了她去。她每每还有些得意,但是只要顾青姝一回府,老太太便像是忘记了她还有其他的孙女一般。 知女莫若母,小孙氏心疼的看了一眼顾青嫣,这才勉强笑道:“六丫头有这份孝心便够了。”说罢她揉了揉额角,“今日吹了风有些头疼,你们都回去吧。” 七姑娘立即站起来行了礼,六姑娘又讨好的笑道:“过了冷风可大可小,母亲可是请了大夫来扶脉,若不然我帮母亲揉一揉吧。” 小孙氏又揉了揉额角:“不碍事的,吃一帖药便要。我知道六丫头你孝顺,方才是你五姐姐在帮我揉呢,她一惯是喜欢偷懒的,做这点事情倒是累不着她。” 六姑娘不甘的看了一眼小孙氏,见她嘴边的笑意都消失了,却是不敢再说话了。她行了一礼,便跟在七姑娘身后走了出去。 顾青婉脚步慢了一些,见顾青嫣已经起身坐到了小孙氏身边,便转身道:“太太身子不适,身边倒是不能短了人,那血燕就不麻烦太太打发人送过来了,我明日里让桃枝过来拿便是。”说罢她笑了笑,“太太好好休息,我便先回去了。” 小孙氏这下子是真的觉得头有些疼了,见顾青婉已经打了帘子出去,便由茯苓扶着在炕上半躺了下来。 “真是不要脸,给她一根竿子倒是真的顺着往上爬了。”顾青嫣恨恨的跺了跺脚,“这血燕还是昨日里姨妈特意从南边带过来的,也就那么一点,转眼便要送了出去。” 小孙氏听顾青嫣这般说,倒是笑了起来:“三丫头还是这样寸步不让的性子,虽然比先前长进了些,却还是禀性难移,倒还让人放心一些。我历来便教你,你是大家的姑娘,眼皮子不要放的这般浅,三丫头将来有的,你自然都有,便是她永远都不会有的,你还是能有。” 顾青嫣嘀咕了几声便往小孙氏怀里钻:“我就知道还是母亲偏疼我。” 小孙氏知道顾青嫣又想起了顾青姝,便叹了一口气:“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姑娘,不偏疼你还要紧着谁不成?我是你一个人的母亲,但是老太太却是这么多人的祖母,大姑娘自幼在她膝下长大,又是怀王的外甥女,嫁的又是四大公之一的嫡长孙,老太太的心自然就偏了。” 顾青嫣“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你也不要怨老太太,这几年她不是也十分疼你么,比起二丫头、三丫头来,对你不知好上多少。”小孙氏见不得顾青嫣难过,不由得又安慰了一句。 顾青嫣却是立即挣扎着坐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把我跟那两个人比,二姐姐是个书呆子,自幼都是个捂不暖的性子,顾青婉便是冲着她的性子,若不是大姐姐在中间周旋,怕是早厌弃了她。庶出的老太太自然都看不上眼,这家中总要有个姑娘在老太太身边逗趣吧。” “我的儿,难为你看的这么清楚。”小孙氏打趣了一句顾青嫣,却又立即正了脸色,“只是先前那番话,我现在少不得还要说一次。” 顾青嫣猜到了小孙氏要说什么,便连忙低了头。 “不管你怎么看不上你的那些姐姐妹妹们,在咱们府里是一回事,出去了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小孙氏虎着脸教训道,“别人才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是庶出还是嫡出,总归是认准了定远侯府顾家的姑娘。你姐姐妹妹们名声不好,你也要受不小的牵连。” 顾青嫣抬头见小孙氏一脸严肃,便红着脸摇了摇小孙氏的手:“母亲这些话都说了无数次了,女儿晓得其中的厉害,定然不会再犯了。” “这幸好是在咱们家中,谢家的那个哥儿又是你大哥的挚友,这么多天瞧着,他口风还算是紧的。”小孙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见顾青嫣的脸瞬间红了,便笑道,“你如今也十三了,等三丫头的亲事定下来,我才算是要真的操心了。” 顾青嫣又滚进了小孙氏的怀里,却是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而顾青婉出了正房的门,自然便先交代桃枝明日里来取小孙氏方才说的血燕。见桃枝苦着脸却不敢说话,顾青婉也不理会,径直出了锦汇堂。 顾青婉步子很快,没一会儿就越过了似乎被金饰压的走不动的顾青妍,又越过了朝她暗中翻白眼的顾青婕。 顾青婕自然是被顾青婉视若无睹的态度气的暗中生闷气,只是任凭她怎么在原地跺脚,顾青婉早已经不再理会了。 而七姑娘顾青妍则是满面忧愁的看着自己的丫鬟,不安的问道:“桂岭,我今日的装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桂岭便轻声笑了起来:“姑娘跟平日里一样,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呀。” “那三姐姐方才在锦汇堂里为何一直在打量我?”七姑娘颇为委屈的问了一句,她平日里这种散财童子一般的打扮,顾青婉素来是不忍看她的,今日却是盯着看了许久,不得不让七姑娘心生警惕。 桂岭这才收起了笑意,认真的打量了一番七姑娘,默默道:“今日我说要给姑娘再插两根簪子,姑娘嫌太重了” 七姑娘脸上顿时出现悔意,连忙嘱咐道:“下次记得提醒我。” 桂岭郑重的点了点头,二人这才心事沉重的往隽语阁的方向去了。 012 至亲 回到远香阁的时候却是快到摆晚膳的时辰了。 顾老夫人虽然喜欢热闹,却也不爱日日跟小辈们一处用膳,檀松院里自有一个小厨房,那小厨房的用度这些年来都是公中所出,却无人敢多加置喙。而顾老太太只是有兴致的时候让几位姑娘在檀松院里留饭罢了,平日里各房的吃食还是去大厨房领。 只是大厨房哪能合了府中这么多位夫人姑娘的意思,况且各房自然也是有小厨房的,大锅里做出来的吃食哪能比小厨房里做出来的精致。 不过如今的顾青婉还未被小厨房的膳食养叼了嘴,她踩着饭点回远香阁,听闻桂叶已经往大厨房去了,便点点头进了里屋。 桂叶回来的时候,神色便有些不自然。顾青婉心里存着事情,也没怎么留意,草草用了膳便准备早日把剩下的那些《家训》抄完。 天还未全黑,顾青婉却还是让桃枝和桂叶点了灯。桂叶拿着小银剪子剪了许久的烛花,顾青婉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起来。 见桃枝出去吩咐丫鬟们上茶点了,桂叶这才往顾青婉身边凑了凑:“姑娘二爷在院子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说是要进来跟你说几句话。” 顾青婉脸色却变了:“你为何不早说了,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是夜里还是风寒露重的,他站在外头怎么受得住,还不赶紧请进来。” 桂叶诧异的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方才方才姑娘在用膳,奴婢不敢打搅。” 顾青婉想起三姑娘这些年对顾存珂的态度,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罢了,你快出去请了他进来。让红锦去厨房要了热水过来,让碧琉也跟着去,拿几钱银子过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便先端了过来。他先前便在外头等着,这个时辰怕是晚膳也耽搁了。” 桂叶怔愣的看了一眼顾青婉,见她神色不似看玩笑,便呐呐的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时还差点撞到墙壁上去。 没一会儿桂叶便悄声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形容有些瑟缩的顾存珂。 顾存珂只比顾青婉小一岁,顾青婉想着三姑娘的奶娘季嬷嬷曾无数次的在三姑娘耳边念叨过。当年贺氏生下顾青婉之后身子便一直很虚弱,但老太太对贺氏第一胎生的不是嫡子耿耿于怀,贺氏狠了狠心,出了月子没几个月又怀了一胎。 她终于生了一个嫡子,这一胎,却是她拿命换回来的。 大概也是因为自小听多了这些话,三姑娘长大之后对顾存珂是怀着一种敌意的。她潜意识里认为,若是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没有出生,那贺氏就不会死,她也不会遭受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 顾存珂虽然性子有些懦弱,心中却是十分清楚的。对于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妹顾青嫣和顾存璋,他从来都是不怎么亲近,但即使顾青婉一直给他冷脸看,他凡事却还是要先顾着顾青婉。 这还要归功于顾家这位早已经半隐居一般的顾老太爷了。 这位老太爷在把爵位传给大老爷顾明德之后,便和太姨娘搬到了外院里,从此就不再过问顾家的事情了。他只要求一点,顾家的孙辈无论嫡庶,在十岁之后一定要搬到外院里去,不得在内帏厮混。 而当年贺氏血崩而死,新过门的小孙氏又有了身子,当时顾老太太还要管着府中的杂事,还要教养大房的嫡长孙和大姑娘,自然是分身无暇。 老太爷见顾存珂十分可怜,又是二房的嫡子,便把他抱到了外院去。虽然只是把顾存珂交给身边伺候的孟任夫妻照料,虽然养到六岁便送回了内院里,虽然顾存珂性子懦弱了一些,但是总比在小孙氏身边被教的是非不分要好。 按理说姑娘家对小孙氏这个继室并没有什么威胁,若是自小把顾青婉养熟了,等到了出嫁的年龄一副嫁妆便打发出去了。不但不给小孙氏添堵,反而成为小孙氏的助力也说不定。 哪有夫人会自己带孩子的,多半都是扔给奶娘,小孙氏说什么分身乏术的都是借口罢了°是这个季嬷嬷,如今的顾青婉也是不怎么相信的。 季嬷嬷就算是因为心中有旧主,又看不惯小孙氏替代了贺氏,这才在年纪尚幼的顾青婉身边说了这些挑拨的话。但是她挑拨顾青婉对顾存珂心怀怨愤,便是其心可诛了。 而小孙氏便是连正室所出的嫡女都容不下,更何况顾存珂是将来要和她亲生的儿子争家产的嫡子? 若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成了仇人,贺氏怕是死都不会瞑目了。顾青婉想起顾存珂这些年处处为三姑娘打算,又想着他小小年纪是怎样在老太太和继母之间周旋的,不由得眼眶有些发热。她上一世心心念念的,不就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亲人吗? 或许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三姑娘不懂得珍惜,那她便代替三姑娘去珍惜。 “三姐姐”顾存珂局促的站在桂叶身后,见顾青婉竟然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便显得更加不安了。 顾青婉回过神来,轻声道:“快坐下吧。”抬头见桃枝端了茶点上来,便几步上前接了过来,亲自为顾存珂倒了热茶,“外头寒气重,你站了这么久,先喝点热的去去寒气。” 顾存珂回头看了桂叶一眼,虽然见桂叶脸上还带着笑意,但他心中还是有些惴惴的。 顾存珂刚想说话,进门见到顾存珂便愣住了的桃枝回过神来,提高了声音道:“二爷?你怎么会在屋子里?” 顾青婉脸上的笑意一收,她淡淡的看了一眼桃枝,便吩咐道:“桃枝,今日是桂叶守夜,你茶点也端上来了,便先回自己屋子里歇着去吧。” 桃枝看了一眼紧抿着唇的顾存珂,心中十分不甘。只是想着去锦汇堂的路上,顾青婉提起要把自己换了二夫人身边的丁香,桃枝便打了一个冷颤。若是三姑娘真的把自己换到了锦汇堂里,那她还有什么用处,无外乎是一个被利用完就扔的棋子罢了。 “对了,明日记得去二夫人那里把血燕拿过来。二夫人身子不爽利,身边短不了人,你走一趟倒是便宜不少。” 桃枝先前还在想若是真的依照顾青婉的意思去锦汇堂里取什么血燕,少不了要在二夫人和五姑娘那里吃一顿排头。可是若是把二爷今日来远香阁的事情添油加醋在二夫人跟前说一遍,二夫人想着她有用,定然不会为难她的。 桃枝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听顾青婉这般说,又自己想了一会儿,这才欢欢喜喜的退了下去。她刚出了门,便碰到端着热水和吃食来的红锦和碧琉。桃枝的眼睛往红锦和碧琉手上转了一圈,这才轻“哼”了一声,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而这一厢,顾存珂被顾青婉劝着用热帕子擦了手脸,又把碧琉从厨房里端的莲子膳粥吃完,等桂叶撤了膳之后,这才寻了机会跟顾青婉说话。 “我来是想跟三姐姐说件事情的,只是耽搁了一会儿,如今天色也晚了,我只能长话短说了。”顾存珂用了膳,身上才真正有了暖意,脸色也不如先前那般苍白了。 老太太打发人来说今日乏了,便不用请安了。只是今日顾青姝回府,顾存珂还想着打听打听老太太有没有撤了顾青婉的禁足令,便还是往内院里来了。这一来便听说三姑娘从老太太的檀松院出来,便径直往锦汇堂那里去了。 顾存珂担心顾青婉又要被小孙氏暗中摆一道,便急忙往锦汇堂里赶。让他吃惊的是,他这个姐姐在远香阁里关了一个多月,似乎真的比平日里清醒的多了°是如今坐在他跟前,他都有些不习惯这样平静的顾青婉。 顾青婉抬头示意他说下去。 顾存珂神色正了正:“这件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三姐姐昨日里还在远香阁里,自然没听说母亲的堂姐来咱们府里了。” 刚说完这一句,顾存珂便想到了顾青婉平日里的忌讳,心中颇有些不安。只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顾青婉发作,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改了口:“二太太还带着她娘家的堂姐去老太太那里坐了一会儿,同行的还有二太太娘家的外甥,如今十八了,听说还未说亲。” 顾青婉便想到今日去锦汇堂时园子里那些丫鬟们的闲话,想到那个珠儿口中被她“糟蹋”的少爷,总是有些忍俊不禁。 顾存珂见顾青婉一脸的古怪,本来想开口询问,又想着顾青婉能跟他好好坐下来说话实属不易,他不愿意打破这样的氛围。只是有些话,到底还是要说的,不然以他这个姐姐的性子,日后吃了闷亏也无处说。 “我打听了一番,这人姓曹,单名一个迪字,前几年中了个秀才。他父亲是正六品的潞州承阳通判,如今回京述职,多半是想在京中补了缺。”顾存珂看着顾青婉,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我听说,那个曹姨太太,大概是真的想跟咱们府上攀一门亲事。听檀松院里的人说,在老太太跟前提过一句。” 013 疑惑 定远侯府以军功起家,太祖驾崩之后高祖继位,当时仍有前朝旧党作乱。那时的定远侯虽然比不得开国的四大公,在平乱上却是立过汗马功劳的,这才得封了爵位。 爵位传到顾青婉曾祖父那一代,除了北面的达靼在荒年时会越过阴山到大周边境抢掠,南面的番邦时不时有点小骚乱,大周国境内却是去趋向太平了。那位祖宗也是个有长远见识的人,从他那一代起,顾家的子孙这才开始读书考功名。 如今家中做官的,除了大老爷是袭爵授官之外,其他人倒是都走了科举的路子。 生在这样的勋贵世家,本就比寻常人幸运许多。二老爷顾明礼在三甲同进士出身,如今却是正三品的工部左侍郎,比起他的那些同年,可谓是平步青云。而三老爷和四老爷更是连殿试都未进,仕途却比其他人坦荡的多了。 定远侯府的顾老夫人姓孙,孙家的祖宗也是武将出身。当年顾家和孙家合两姓之好时,孙家的家主也不过是没有爵位的正三品护军参领,当年的顾老夫人便算是高嫁了。哪料到后来即使有顾家这门姻亲的帮扶,孙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小孙氏这一代,小孙氏的兄长也不过是靠着顾家的门路领了个闲职而已。而小孙氏的胞姐嫁的是寒门学子,虽然是个三甲出身,外任这么多年,靠着上上下下打通关系,倒也做了个正六品的通判。 小孙氏若不是做填房,又怎么能做顾家二房的夫人? 顾青婉虽然生母早逝,又不得顾家的长辈们看重,但是光论出身,她还是定远侯府二房正正经经嫡出的姑娘。曹家这样的家世若是想跟顾家议亲,便只能从顾家的庶女中选择了。 怕只怕这三姑娘“声名在外”,无人敢上门提亲,这曹姨妈和小孙氏又打着亲上加亲的旗号,老太太和二老爷最后就真的应了。 顾青婉虽然没见过那个曹迪到底如何,但是以小孙氏多年捧杀的行径来看,若是这曹迪真是个好的,小孙氏压根就不会想到她这个正室所出的姑娘。 见顾青婉不说话,顾存珂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些都是他私下里打听来的,还未过明路,若是顾青婉不满之下闹开了,老太太拉不下脸面说不定还真的应下了。顾存珂就是怕顾青婉反应过激,这才想提前说开了他好劝一劝。 顾青婉瞧着顾存珂一脸的忐忑,倒是失声笑了出来:“你怕我去闹?” 顾存珂半晌不说话,最后才惴惴的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与往日里有什么不同吗?”顾青婉定定的看了一眼顾存珂,索性站了起来走到顾存珂跟前。 是觉得有些违和,顾存珂默默的想着,却也不敢真的在顾青婉跟前说出来。 “我为什么会被禁足一个多月,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当初三姑娘偷偷跑到外院里去的事情,虽然封了府中下人的嘴,但是除了住的偏远的四房,其他三房的主子们大都听说过一些的。 “我在檀松院的小佛堂里跪了整整两日,最后是昏迷着被抬回了远香阁。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在你眼前的,早已经不是从前你认识的那个顾青婉了。” 见顾存珂表情黯然,顾青婉便轻声叹了一口气,便把循着脑海中的记忆,把当初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顾存珂的黯然就变成了愤怒:“之前我便一直告诫过,顾青嫣没安什么好心,三姐你怎么还着了她的道。那谢子然那谢子然便是连顾青嫣都不正眼瞧上一眼的,又如何会给三姐姐写那样的诗?” 这话中的意思有点耐人寻味。顾青婉督了顾存珂一眼,见他也是一脸的悔意,便想着还是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了。 “我知道自己先前做的事情有很多都不可理喻,但是如今我总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府中也只有你跟我是血脉相亲的。日后不论我怎么做,我是你姐姐,自然是不会害了你。”顾青婉见顾存珂恢复了那种惴惴的样子,又道,“我也会试着做一个可以让你依靠的姐姐。” 顾青婉一惯是以刁蛮示人的,见到她这个样子,顾存珂反而不习惯起来。他本来是抱着被教训一顿的打算,来好好劝一劝顾青婉,至少让她在曹家这件事情上不要太过冲动。只是如今看来,似乎不需要了。 他这个自小脑子不灵光,时刻需要他惦记保护的胞姐,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之后,已经逐渐蜕变成了和他记忆中不同的人。这种蜕变让他有些不习惯,也掺杂了一点点的小失落。 顾存珂怔怔的点了点头,含糊应了一句之后便道:“天色也晚了,我再不走怕是二门都要上锁了。今日便是来提前跟姐姐说一句,免得日后让咱们措手不及。若是二夫人真的有什么盘算,咱们争不过,还有贺家的舅舅。” 说到这里,顾存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 贺氏是家中的独女,上头还有两个兄长。虽然贺氏的父母俱已不在,但是这两位兄长对自己唯一的一个嫡出的妹妹还是十分疼爱的,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在顾青婉七岁之前,她跟贺家还是有往来的。 只是也不知何时开始,顾青婉便不再往贺家去了,便是贺家的舅舅舅母打发人来接,顾青婉也是不肯去。更甚者只要在顾青婉跟前提起贺家人,顾青婉就要发好大的脾气。 不过顾青婉倒是没有顾存珂意料之中那般冷下脸来,她像是压根没听到顾存珂的话一般,连声让顾存珂留步,然后匆匆进里间拿了一个八角的紫铜手炉来。 见顾存珂果然在帘子旁边候着,顾青婉便笑着把手炉塞到了顾存珂的手里:“现在不比白日,夜里风大,你穿的单薄,这手炉还烫的很,足够撑到你走到外院里了。” 说着便亲自打了帘子同顾存珂一起出去,见桂叶在门外候着,便道:“我就不出去了,桂叶你提了灯笼,送二爷出远香阁,等他进了长廊再回来。” 顾存珂一脚跨出了远香阁的大门,回头看了顾青婉一眼,见她还站在屋檐下,黑夜中看不见顾青婉的表情。 他抱紧了暖壶,只觉得一阵酸楚涌了上来。像是他这么多年在顾青婉跟前受的委屈、他这么多年来的不被理解、他这么多年来的小心翼翼,如同现在眼睛里滴下来的一滴眼泪,被手炉这样的热度一烘,便悄然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有过。 “二爷放心,我这段日子瞧着,姑娘如今也不糊涂了。若是夫人在天有灵知道的话,想必也是欢喜的。”桂叶见顾存珂一路沉默,便好言开导了一句。 顾存珂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把灯笼交给顾存珂身边的雾淡,桂叶直到顾存珂主仆二人出了长廊,这才回了远香阁里。 桂叶进里屋的时候,顾青婉却是真的在抄写《家训》了,便把窗台旁边的那盏灯也拿到矮桌附近来了。做了这些之后,她便站在顾青婉旁边,似乎没打算走。 顾青婉手上的动作未停,却是轻声道:“你是打算说出来了么。” 桂叶张了张嘴,最后却是笑了出来:“我先前便说姑娘只是性子冲动了些,如今瞧着果然如此。” 当初顾存珂念着顾青婉手头紧,托了桂叶才把自己的两个银锞子送进来,这次在院子外面候着,也是托了桂叶进来回话。 先前这个不得三姑娘重用的桂叶,在三姑娘的记忆中是十分模糊的,因此顾青婉虽然疑惑为什么顾存珂独独信她,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说起来倒是要提到奴婢的娘,我娘当年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到了年纪之后就配了府里的小厮,如今都在外院里做活。”桂叶歪着头看了顾青婉一眼,又道,“本来是应该没有什么交集的。” 原来是贺氏刚进府的那一年有了身孕,便去京中的普济寺里烧香还愿,回来经过定远侯府后街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桂叶的娘。 桂叶当时才两岁,正是刚走的麻利的时候,桂叶她娘一时没留意,桂叶便不知去向了。 跟着贺氏一起回来的婆子自然是认识桂叶她娘的,随口问了一句,恰巧被轿子里的贺氏听到了。贺氏是刚有了身孕,见不得桂叶她娘丢了孩子那般伤心,许是她原本也心善,便多打发了人仔细去找。 也幸亏贺氏插手,这才从拐子手里把桂叶救了回来。若是再迟一些,这拐子便带着桂叶出了城了。 “我娘说,若不是夫人的话,我如今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受苦,又遭了什么罪。”桂叶叹了一口气,“她说夫人去了,这份恩情也只能还给姑娘和二爷了。” 后来桂叶进了府里,三姑娘自幼便是以脾气骄横暴躁出了名的,府中的丫鬟都不愿意到她身边去伺候着。桂叶的这份差事,自然是无人跟她争的。 她原本只是想着,在三姑娘出阁之前好歹尽心伺候可她一场,也算是还了当年二夫人救下她的恩情。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变化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打算。 014 反常 桂叶觉得,自从她跟顾青婉交了底之后,顾青婉对她的态度就随意了些。应该说,顾青婉对她就没有了先前那般防备。只是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日打发走了桃枝去锦汇堂里取东西,还未等桃枝回来,锦汇堂里的丁香便来传话,却只说小孙氏让她去锦汇堂一趟之后,便匆匆走了。 顾青婉看了桂叶一眼,便示意她跟着自己一块去了。 到了锦汇堂,顾青婉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便是连五姑娘顾青嫣都不在。 而小孙氏正坐在首座上和一个胖胖的看上去一脸富态的妇人说话:“我本来是想着等我们府里的二姑娘出阁之后,再麻烦洪掌柜过来一趟的,只是我大嫂觉得明日周家便要来抬嫁妆了,后面又是出阁又是回门的,倒是要忙乱上一阵子,赶不上老太太生辰之前把新衣裳赶出来。” “不要紧,大夫人和二夫人能念着我们,倒是我们锦绣坊的福气了。”那妇人说着便笑了起来,声音在安静的锦汇堂里显得十分大,“这料子是昨日夜里刚到的京中,还未入库呢,便直接送到你们府上来了。” 顾青婉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这才明白了小孙氏请她来的原因,只是想不到小孙氏却是连这样的小事都要摆她一道。依照三姑娘原先的脾气,丁香的话传的不清不楚的,顾青婉是绝对不会巴巴的跑这一趟的。 小孙氏这是估摸着顾青婉挑了别人剩下的之后,又要好好的闹一场呢。只是事情的缘由是顾青婉听到小孙氏传话却不肯过来,便是闹到顾老夫人跟前,结果还是顾青婉吃了闷亏。 见她们不再说话了,顾青婉便见缝插针的赶上前去,屈膝向小孙氏行了礼:“见过太太,方才丁香姐姐来去匆忙,倒不知母亲何故叫我过来。” “只是让你来选一选料子,若是有什么看的上的,便留下了罢。”小孙氏顿了一下,便指了指铺了一桌子的料子,让顾青婉自己过去瞧一瞧。 那洪掌柜眯着眼睛看了顾青婉一眼,这才笑着对小孙氏道:“这可是你们府中的五姑娘,瞧着便是个钟灵毓秀的人,二夫人一瞧便是个有福气的。” 小孙氏脸色未变,她看了一眼似乎没听到这句话的顾青婉,又觉得有些遗憾,这才轻声道:“洪掌柜可是认错人了,这是我们府中的三姑娘呢。” 先前常来府中的是锦绣坊另外的一个女掌柜,一个精瘦的姓钱的妇人,对顾家的姑娘们自然是面熟的。这洪掌柜算是第一次上顾家的门,却没料到摆了这个一个乌龙,却是不敢再多攀扯其他的话了,只是引着顾青婉看料子。 顾青婉看了小孙氏一眼,见她面上带着笑意在一旁坐着,似乎并不打算插话,这才自行选了起来。 洪掌柜刚想开口说话,便见小孙氏朝她摇了摇头,她立即就想起了来之前,钱掌柜跟她说的话。 “顾家的夫人姑娘们俱是好脾气的,只是有一样,她们府中的三姑娘是个有气性的。她挑料子的时候,你便装哑巴就是,只等她问到,你只用说话,不要再有其他的赘言。” 洪掌柜想到钱掌柜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便打了个冷颤。她原以为这料子定然是让顾家的夫人们先挑了这才轮到姑娘们,可谁知道大夫人只看了一眼便说这批料子颜色太鲜明了,还是拿给府中的姑娘们选,她们等后头那一批便是。 这才让她第一次就碰到了府里的刺头,洪掌柜心中不由得有些打鼓。 便是她没来过顾家,也知道顾家的三姑娘是十分难伺候的。这次是钱掌柜要照顾着刚到京里的那批料子,这才让她替了过来。若是被这三姑娘搅了这笔生意,将来她更是没机会去其他的府上了。 想到这里,洪掌柜便打起精神,脸上的笑意倒是愈发明显,两只眼睛也弯的看不见了一般。 顾青婉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倒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禁足的这一个多月,打发时间时倒是看了一本相关的书籍,可是文字毕竟不比图案鲜活。 她停下来看着洪掌柜,也不说话,倒是把洪掌柜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批料子主要是蜀地的蜀锦和苏州的宋锦,蜀锦除了往日里有的方方锦、铺地锦,散花锦、浣花锦、彩晕锦以外,这次还多了几匹雨丝锦和月华锦。这批料子刚到京中,姑娘是第一个挑的,因此花样都是齐全的。”洪掌柜明白了顾青婉的意思,连忙抖开料子说了起来。 “若是姑娘不喜欢太艳丽的,这宋锦倒是典雅些,重锦、细色锦、匣锦都是齐全的。” 顾青婉心下一思量,倒是觉得洪掌柜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便不再听她赘言。她对这些也不大在意,既然能拿到定远侯府里来的,自然都是好的。她摸了摸手下的触感,便随手点了几匹料子来。 小孙氏看了一眼,脸色即刻就不怎么好看了。 顾青婉不但选了京中最少见的雨丝锦和月华锦,还挑了她先前便看上了,预备给顾青嫣留下来做衣裳的缂丝。虽然这些料子还留下来两匹,但是颜色上红的不及顾青婉挑中的雨丝锦明艳,素的又不及月华锦淡雅。若是真的做出来与顾青婉一起穿出去,这才叫丢脸。 小孙氏恨恨的看了一眼洪掌柜,往年钱掌柜在的时候,是从未出现这样的情况的。顾青婉虽然胡搅蛮缠,但是哪一次不是明面上吃了亏又暗中没得到好处。 顾青婉见小孙氏面色如常,便笑意盈盈道:“既然是要在祖母生辰之前做出来,想必时间有些赶。等送了衣裳款式过来让我选时,我可要吩咐那些绣娘,不要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小孙氏勉强笑了笑,又听顾青婉道:“太太赶紧让五妹妹过来瞧瞧吧,我还要去老太太那儿看看,这就先告辞了。”说完她行了一礼,便果真带着桂叶往檀松院的方向去了。 小孙氏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慌张的洪掌柜,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厌恶:“罢了,把方才三姑娘看重的那几匹料子收起来。”她吩咐了丁香一句,末了又有些不放心,附在丁香耳边道,“算了,你直接送到绣房里去,小心不要让嫣儿瞧见了。” 丁香和小孙氏身边的茯苓对视了一眼,这才唤了两个小丫鬟来,抱着顾青婉选中的料子往绣房里去了。 这府中的下人都知道,三姑娘是个不好伺候的,但是锦汇堂里的丫鬟却觉得不尽如此。三姑娘虽然胡搅蛮缠,却是性子耿直一条筋,往往是当时发作过后就忘了。但是五姑娘自小便被二夫人捧在手心里,没受过什么委屈。 若是被五姑娘知道了三姑娘在她前头选了好的,又要不依不饶了。到时候夫人心疼五姑娘,不忍心责骂她,她们锦汇堂里的丫鬟便要遭罪了。 小孙氏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她觉得顾青婉禁足出来之后,她对付顾青婉明显要吃力一些了。小孙氏脑海中模糊浮起贺氏的模样,心中便禁不住有些恨意。果然是亲母女,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请五姑娘过来,再等一刻钟,便把四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一起叫过来。”小孙氏嘱咐了一声,身边的茯苓瞧着小孙氏的样子,又赶忙吩咐丫鬟端新茶上来。 话说顾青婉在锦汇堂没有见到桃枝,却也不再理会,只带着桂叶往檀松院里去了。 这个时辰顾老夫人刚歇了午觉醒过来,正是精神头足的时候。往日里都是顾青嫣在这个时辰陪着顾老夫人说说话,如今顾青嫣在锦汇堂里选料子,哪还想得到顾老太太。 顾青婉到的时候,顾老太太正半躺在榻上,一旁的玉盘则是拿了一本《法华经》在轻声念着。 顾青婉在一旁候了一会儿,这才见顾老太太摇了摇手睁开了眼睛,玉盘的声音便止住了。 “三丫头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如今不到请安的时辰,顾青婉这个时候过来,想必又是受了什么“委屈”,要她“主持公道”了。顾老太太想起来顾青婉往日的种种,便觉得有些烦躁了起来。 若不是顾青姝一直在她跟前说好话,她便是打算一直禁了顾青婉的足。等顾青娅出阁之后就替顾青婉说了亲,径直嫁了,眼不见心不烦。 顾青婉自然是懂顾老太太的心思,便笑道:“孙女想着老太太这个时辰精神正好,便来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的。” 这句话一出,不但是顾老夫人和她身边的丫鬟,便是一旁跟着进来的桂叶,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顾老太太沉默了良久,这才道:“也算是也算是你的一片孝心了。”说完这句话她神色好歹是正常了一些,便指了指玉盘道,“那你替了玉盘读经吧。” 顾青婉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她人眼中是多么的怪异,反而是从善如流的接过了玉盘手中的《法华经》,轻声念了起来。 015 亲戚 顾老太太大概是想起顾青婉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即使顾青婉真的坐在一旁读起经来,她神色中还是带着一些猜疑,时不时的便往顾青婉的方向看上一眼。 一屋子的主子丫鬟,到头来却只有顾青婉一人心无旁骛。 好在顾青婉一页还未念完,外头便有丫鬟传话,说是曹姨妈来看老太太了,正在外头吃茶候着呢。 顾老太太下意识的看了顾青婉一眼,便收回眼神示意身边的玉盏扶着她坐起来。玉盏打量了顾老太太一番,轻轻点了头之后,顾老夫人这才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进来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顾青婉留意听了顾老太太的话,心中却是有了底。 顾老夫人虽然是出自孙家的姑娘,但是与小孙氏这一系却也不是十分亲近。顾老夫人是孙家大房的嫡长女,她这一房下头只有一个庶出的弟弟,而小孙氏和曹姨妈则是孙家二房所出的姑娘。孙家的大房与二房,在顾老夫人的父亲还在时便分了家。 顾青婉记得季嬷嬷曾经说过,小孙氏那一支是在贺氏进府前后两年才跟顾家有些往来,等后头小孙氏成了顾明礼的填房,小孙氏这一房才和顾家以亲戚的关系相互往来。 这曹姨妈却是在小孙氏进顾家之前便随着夫家外任,跟顾老夫人从未见过面。她虽然也称呼顾老夫人为“姑妈”,跟顾老夫人却不是很亲近的。顾老夫人说曹姨妈是“客人”,便可一窥其中的隔阂。 顾老夫人发了话,少顷,外头的丫鬟便领着曹姨妈进了屋子,而顾老夫人早已经带着顾青婉去了外屋里。 顾青婉坐在顾老夫人下头的椅子上,见曹姨妈规规矩矩的向顾老夫人行了礼,这才起身也向曹姨妈行了一礼。 曹姨妈赶紧上前两步虚扶了顾青婉一把,又打量了顾青婉一番,立刻把眼神收了回来,这才对着顾老夫人笑道:“想必这就是府上的三姑娘了罢,瞧这举止端庄便是寻常姑娘学不来的。二姑娘便不用说了,端的清贵高雅。今日见了三姑娘,也是这般惹人疼,老太太是真有福气的。” 想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在她跟前夸赞顾青婉举止端庄,顾老夫人还有些不适应,便面带尴尬的看了一眼顾青婉。 “姨太太快坐下吧。”,说罢又对一旁的玉盘道,“去把今年春刚送上来的新茶沏了过来,给姨太太尝尝。” 曹姨妈连连摆手,差点便站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顾老夫人也没理会曹姨妈的推辞,又道:“你刚到京中,想必光是府里的琐碎事情就伤脑筋了,难为你还想着我,特意来陪我说说话。” “说出来也不怕老太太笑话,我刚到京中,倒是不知道府上的二姑娘是明日出阁,昨日匆匆过来,却是没准备给她的添妆礼。”曹姨妈捂着嘴笑了笑,又道,“昨日回去想着怎么都不是个滋味,今日便又过来了一趟,好歹算是个心意。只是来去匆忙,跟府上的二夫人打了一声招呼,倒是没有提前告知老太太一声。” “我想着没见过二姑娘,日后怕见了反倒认不出来显得尴尬,便索性亲自送过去了。回头去了锦汇堂,没料到那里十分热闹,我想着老太太素来是个爱清净的,便到老太太这里来歇一歇。” 顾老夫人自然是问过顾青婉之前从哪里过来,见曹姨妈说到锦汇堂,便下意识的往顾青婉瞧了一眼。 “今日锦绣坊的掌柜来了咱们府里一趟,二太太念着我,一早便让我去锦汇堂里选料子呢。”说罢她又得意的看着顾老夫人,“我胡乱选了一气,那掌柜倒是说我选了最好的几匹,说是什么雨丝锦、月华锦的,便是连缂丝的也有。” 顾老夫人便和曹姨妈一起笑了起来:“你倒是真的选了几匹上好的。” “我回头还要好好嘱咐绣房,别把好好的料子给糟蹋了,这春衫做好了刚巧赶上祖母的生辰,正好不过呢。”顾青婉连忙接了一句,“大伯母倒是嫌这一批的料子太花了,听说锦绣坊下一批的料子要大方素净些,想必过两日便送来给祖母挑了,到时候我可要赖着不走,跟着祖母长长眼。” 顾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顾青婉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眼睛带笑,便点了点顾青婉的额头道:“你如今见到你曹姨妈来,倒是比平日里乖觉了不少。” 虽然觉得顾青婉的表现十分诡异,但是往日里顾青婉吃了大亏被处罚之后总是要收敛一阵子的,如今想来正是如此。怪异便怪异吧,总比平日那样不讨喜的性子好一些。今日还有客人在,若是顾青婉还是对人爱理不理的性子,她才会头疼呢。 “三姑娘瞧着便是个能言会道的,可惜我只有一个哥儿,可是生生羡煞了府上的二夫人。”曹姨妈说着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便站起来道,“昨日里来老太太不是说想见见迪儿的么,我今日念着这件事情,倒是把他一起带过来了,如今正在外院里跟府上的四爷一处呢,昨日里便说想见见老太太给您磕头呢。” 顾老夫人眼睛也笑的眯了起来:“那便打发人去请他进来吧。” 玉盏朝玉盘点了点头,玉盘这才转身打了帘子往外头去了。 曹姨妈原本和顾青婉是面对面坐着的,只是等曹姨妈起身之后,却坐到了顾青婉身边。她又打量了顾青婉一眼,便从手上退下来一对双扣金镯套进顾青婉的手腕里:“今日来的匆忙,这对镯子虽然不值当什么,却是我平日里就带着的,如今给了三姑娘做见面礼罢。” 顾青婉只觉得入手一沉,便知这镯子绝对是赤金的。她来到这个朝代,虽然觉得只有黄白之物给人十足的安全感,但这曹姨妈不知为何给了这般重的见面礼,自然是不敢收的,连忙取下镯子推辞着。 曹姨妈脸色一黯:“姑娘便收下吧,论理三姑娘还应当叫我一声‘姨妈’,长者赐不敢辞。” 顾青婉见曹姨妈态度十分强硬,便看了顾老夫人一眼。 顾老夫人自然是瞧见了曹姨妈和顾青婉的相互推辞,她沉默了一会儿,便道:“三丫头,既然是你姨妈给你的见面礼,你便收下吧。这是礼数,你若推辞倒是不知分寸了。” 曹姨妈神色一顿,顾青婉倒是笑了起来,连忙站起来跟曹姨妈行礼道谢。 顾青婉没料到今日来檀松院会遇到曹姨妈,更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要把曹迪请到内院里来,等传话的人一走,她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打算告辞了。只是曹姨妈却拉着她说东道西的,就是不肯放她走一般。 便是顾老夫人似乎也不愿意打圆场。 顾青婉陪着曹姨妈说了一刻钟的话,挣脱了曹姨妈的手,便说趁着天色还早,还要去绣房里亲自交代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外头玉盘传话,说是四爷带着表少爷在外头候着,来给顾老夫人请安。 檀松院和外院里四爷顾存章住的院子,来回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的路程,顾存章和曹迪二人必然是先前便已经往檀松院里过来的。 还未等顾青婉说出回避的话来,顾老夫人便道:“三丫头,这曹家的哥儿也算是你的表哥,并不算外男,便不用讲这么多避讳了。” 顾青婉暗中叹了一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先前顾存珂说他打听到曹姨妈在老太太跟前隐隐有想攀亲的意思,顾青婉倒没怎么在意∠竟以曹家的家世,娶了定远侯府庶出的姑娘都算是高攀了,定远侯府又怎么可能用一个嫡出的姑娘来换曹家这门姻亲。 曹姨妈想为自己的嫡子娶一个嫡出的姑娘,这种意向并不奇怪。小孙氏想折辱顾青婉,想方设法让她低嫁也不是没可能。 如今想想,曹姨妈给二姑娘添妆之后再回锦汇堂,见锦汇堂忙乱便更应该告辞,又怎么想到要往檀松院里来。而且顾存章领着曹迪,未免来的太快了些。 这些倒不是顾青婉关心的,她在意的是,顾老太太在这件事情中到底是持着什么样的态度。 顾青婉皱着眉头囫囵想了想,倒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在顾青婉看来,顾家的姑娘是不愁嫁的,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三姑娘顾青婉。这个“声名在外”的顾家三姑娘,长到十五岁了还未曾有正经的人家上门来提亲,想必顾老夫人也是十分着急的。 这曹家虽然门第不高,但是曹迪却已经不是白身了。将来若是金榜题名,有了顾家的帮扶,想必前程也是不会差的。 况且曹家刚进京,对京中的事情自然是不清楚的,当然也不清楚顾家三姑娘是什么样的性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顾老夫人对曹家的态度才暧昧起来了吧。 毕竟若是现在要在京中寻一个门第跟曹家差不多,又愿意求娶顾家三姑娘的,怕是不好找了。 明年又要开始县试,若是不先把她定下来,后头的几个姑娘也不好说亲。 而顾老夫人应该是担心等曹家在京中站稳了脚跟,曹迪科举又考出了什么名堂,曹家怕是也不肯再跟顾家的三姑娘做亲了。 016 各怀心思 顾老夫人发了话,若是执意要走的话反而不好,顾青婉应了,便还是在原位上坐了下来。 正说话间,守在帘子旁边的丫鬟许是听到了外间的动静,连忙凑近掀了帘子。 顾存璋走在前头,后面跟着进来一位二十左右的少年,肤色匀白,眉心上挑,目若秋波。他穿着一身雨过天青的交领纩袍,腰间佩了一块雕花白玉,书生气十足。虽然装束十分简单,但是一旁的顾存璋和他比起来,倒是显得十分稚嫩了。 顾青婉只是大略瞧了一眼,便不肯再看了,眼睛只盯着坐在上头的顾老夫人处。 “给祖母请安了。”顾存璋眉眼若笑,不等顾老夫人说话,上前便请了安。等顾老夫人让他起身,他便顺势在顾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顾存璋和五姑娘顾青嫣是双生姐弟,他们又都与小孙氏相像,姐弟二人容貌上倒是有五分相似,笑起来的感觉就更加相似了。 “给老太太请安了。”曹迪跟在顾存璋身后,等一旁的丫鬟送了棉垫子过来,他这才跪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给顾老夫人磕了头。 坐在顾老夫人旁边的顾存璋倒是知道分寸,还未等曹迪跪下来,便连忙站了起来,直到曹迪起身之后这才又重新坐了下去。 “何必行这样的大礼。”顾老夫人说了一句,又示意曹迪上前去,与顾存璋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下了,这才仔细打量了曹迪一番,“果然是个好孩子,这模样这性子,也非是常人能比的。” “老太太谬赞了,贵府上的大爷、二爷,便是年岁还小的璋哥儿,哪一个不是比他强的。”虽然嘴上十分谦虚,但是曹姨妈脸上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 顾家年岁还小的孙辈便不再提,便是大爷顾存瑜与曹迪差不多的年纪,却还是白身,就足够曹姨妈心里暗自得意了。 顾老夫人却丝毫不避讳,又问道:“听说还考了秀才,明年便又要开科举了,可是打算下场?” 说到这里曹姨妈的脊背不由得弯了一些:“可不是么,只是这个关头倒是跟着我们老爷一起回京述职,怕是耽搁了不少时日,我心里这发愁呢。” 见顾老太太不说话,曹姨妈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一些:“听说府上请的是大儒邹先生,我正想问问老太太,可否让我们迪哥儿跟着旁听。” 许是定远侯顾明德是袭爵靠着祖荫做的官,因此倒是不想顾存瑜也同自己这般,执意让顾存瑜走科举的路子。这邹先生是探花出身,也是世家子弟,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他到底是不适应官场,索性辞官开馆授学。 年岁大了之后,邹先生略感力不从心,便应了怀王的请求,做了怀王世子的先生。他来顾家做先生,还是三年前大夫人亲自求了怀王,怀王不忍驳了自己胞妹,征求了邹先生的意见之后,这才应了下来。 邹先生自然是以教授顾存瑜为主,其他的少爷们倒是真的只是旁听罢了。前年恩科时顾存瑜便想下场,却被邹先生阻了,这才拖到明年的科举。 怀王素来是铁血不讲情面的,这邹先生进了顾家之后,倒是有不少定远侯府的世交想把自己的子弟送到顾家的家学来,大夫人都一一驳了。 也不过一年的时间顾存瑜便要到县试了,邹先生从去年年底开始便从顾家的家学里迁了出来,大夫人在外院里辟了一座独立的院子,邹先生便只给顾存瑜一人开小灶而已。至于顾家其他的少爷,则是由家学里的龚先生教着。 曹姨妈想让曹迪跟着顾存瑜一起去旁听,不说大夫人愿不愿意,便是顾老夫人心中都是不情愿的。 这其中的艰难想必小孙氏是跟曹姨妈说起过的,因此见顾老夫人有些为难,也不大在意:“我就是这么一提,让老太太为难,倒是我的不是了。只是我们刚到京中,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先生,也不知要在京中待多久。” 曹姨妈说着,便轻声叹了一口气。 顾老夫人心中对曹家自然是有其他想法的,见曹姨妈一脸的惆怅,便笑道:“这邹先生脾气也是十分古怪的,不瞒你说,等这次科举一结束,他便准备回乡了。不过我们家学里还有一位龚先生,也是十分好的,若是迪哥儿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到我们家学里试着旁听几日。” 顾青婉见曹姨妈暗中松了一口气,便知道方才她是在以进为退。顾老夫人话说出口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只是大家都是各怀心思,她便也不计较了。 曹迪便立即站了起来,又向顾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太太可是解了我的燃煤之急,我听姨父说这龚先生学问也是十分有造诣的,日后还能跟着存璋表弟一块读书,是最好不过了。” 二人又相互礼让了一番,等坐下之后,顾存璋这才像是刚发现顾青婉在屋子里一般。 “方才只顾着说话去了,倒是没留意三姐姐也在这里。”说着他站起来快步往顾青婉走了过来,一礼之后道,“母亲说三姐姐前段日子身子不爽利,难怪一直没见到,今日瞧着气色似乎不错,可是好完全了。” 小孙氏在人前对顾青婉关怀备至,她的一双儿女自然是有样学样的。不管心中对顾青婉有什么不满,面上还是一团和气,恭敬有加。 顾青婉立即起身还了一礼,这才笑道:“多谢璋哥儿惦念着,见我如今在这里,就知道我好完全了。只是二太太体恤,倒是把自己留着吃的血燕都送了我,让我十分过意不去。” 顾存璋眉心一挑,半晌之后才道:“母亲关心三姐姐是应当的。” “三丫头,这是你曹姨妈的嫡长子,不算是外人。昨日你几个妹妹都见过了,你过来见见吧。”今日的顾青婉太过于沉默,便是连顾老夫人都有些忽略她的存在。见顾青婉和顾存璋见了礼之后又打算坐下来,便忍不住出声留住。 顾青婉眉目一转,倒也不扭捏,径直上前行了礼,以“曹表哥”呼之。 她自然是清楚顾老夫人为何在自己面前强调曹迪是曹姨妈的“嫡长子”,小孙氏一母所出的,除了一个兄长,便只有这个曹姨妈了。而小孙氏的兄弟独子今年也才十六而已,顾青婉留意到顾存璋是称呼曹迪为“大表哥”。 但是三姑娘的嫡母贺氏上头却是有两个哥哥。顾青婉记得她的两个舅舅都有嫡子,且长子的年纪比曹迪要大上好几岁,顾青婉怎么都不能称呼曹迪为“大表哥”。 她这样称呼挑不出错处,顾老太太也不想在外人跟前深究,便揭过不提了,倒是顾存璋格外多看了顾青婉一眼。 顾青婉大大方方的任由着顾存璋打量,倒是让顾存璋也觉得百无聊赖起来,索性撇了头过去。 曹迪快速的打量了顾青婉一眼,便笑道:“三妹妹不必多礼,昨日里见了五妹妹、六妹妹和七妹妹,却独独不见你,却原来是三妹妹身体抱恙。”说罢他似乎是看到了顾青婉手腕上戴着的那对金镯子,倒是盯着顾青婉的手腕看了好一会儿。 顾青婉被曹迪的眼神看的十分不舒服,便随口应了几句,又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正襟危坐着。 后来曹姨妈又攀扯着顾青婉说了许多,只是顾青婉瞧见了顾老夫人的态度,心中着实有些不安,哪还有心思再应付曹姨妈。 等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顾青婉见顾老夫人露出倦容了,便趁机起身告辞。曹姨妈见状,自然也说不打扰。 还有半个时辰便要摆晚膳了,顾老夫人想是真的力不从心了,连留晚膳的话都不曾说,便让玉盏带她送曹姨妈出院子。 顾青婉走在前头,曹姨妈因为要等在后头的顾存璋,倒是和顾青婉拉开了一段距离。顾青婉往后看了一眼,见曹迪低着头正在与曹姨妈说着什么,她正准备收回眼神,却见曹迪突然抬起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又冲她露出了笑意。 顾青婉面无表情的转头,目不斜视的出了檀松院。 曹姨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看着曹迪轻声叹了一口气,曹迪也敛下眉眼不再说话。直到顾存璋从顾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这才打破了院子里的沉默。 “大表哥,老太太说若是你愿意的话,明日便可以来我们家学里来。若是你不嫌弃,我院子倒是空的很,你和姨妈刚搬到京中来,府上难免有些乱,倒不如先在这里住几日。” 曹迪略微有些犹豫,曹姨妈便笑道:“这样一来,可是要给璋哥儿和你母亲添不少的麻烦。” “怎么会麻烦?”顾存璋的语调提高了一些,“我倒是巴不得人多一些,也显得热闹。” 这府中大爷顾存瑜已经成亲,自然是有隔阂。而二爷顾存珂是个十分沉默没主见的性子,便是因为他是前头正室所出,顾存璋也不可能与他真正交好。而四房的三爷顾存璟是庶子所出,甚少与他们这边往来,三房的五爷顾存琛是个书呆子,跟顾存璋交情也淡。 顾存璋倒是真的希望曹迪能在顾家住下来。 “我这便去跟母亲说。”顾存璋嘀咕了一句,心中却是打定主意要让小孙氏把曹迪留下来陪着他多住几日了。 017 热闹 第二日周家便打发人来抬嫁妆,紧接着便是二姑娘出阁。 顾青娅是三房唯一的姑娘,而且还是嫡出,除了公中那一份嫡女定例的嫁妆之外,三房怕是也补贴了不少。她在陪嫁上虽然远远不及定远侯府嫡长女顾青姝,但是就这京中来论,却也算是风光大嫁了。 况且对周家而言,比起顾青娅的嫁妆,他们对顾青娅日后要搬来的这些手抄本,怕是更在乎一些。 定远侯府已经外嫁的姑娘只有大姑娘一人,只是她在这个当口有了身子,顾老夫人和大夫人自然是不愿意她奔波的。而顾青娅行二,她后头的妹妹们都未定亲,这样的喜事反而不好出面。 顾青婉的远香阁与二姑娘的月华阁虽然隔得远,却也能听到那边的喧嚣声隐隐传过来。 直到顾青娅三日回门时,顾青婉这才隔着帘子见到了周珏的模样。她这才承认虽然顾青娆说周珏是个“书呆子”,有嫉恨的成分在,但是这周珏确实是给人一种反应不灵光的感觉。 等顾青娅陪着周珏一一向顾家的长辈见礼,而顾青婉这些姑娘们则是聚在偏厅旁边的屋子里说笑。 说是一起说笑,却也只有四姑娘顾青娆和六姑娘顾青婕围着顾青嫣说话罢了,顾青婉这几日都为顾老夫人在曹姨妈跟前的态度有些伤神,此刻也只是沉着脸坐在一旁。不过顾家的姑娘们都清楚三姑娘是阴晴不定的性子,倒是没有人觉得反常,自然更没有人主动跟顾青婉说话自找晦气的。 而一向被人冷落惯了的七姑娘顾青妍则是坐在顾青婉的斜对面,不时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打量顾青婉。只是等顾青婉稍稍往她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又立刻低下头,假装小口啜着手中的茶。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之后,一旁的桂岭终于是忍不住了,连忙凑上前去在七姑娘耳边轻声道:“姑娘,你喝茶就喝茶,眼睛不要一直往三姑娘那里看,你没瞧着三姑娘今日情绪不佳么。”说罢,她又伸手接过顾青妍手中的茶杯,“再说,姑娘的茶杯也空了,我再给姑娘倒一杯。” 顾青妍脸色一红,便赶紧松了手,等桂岭续了茶上来,她这才轻声问道:“你不觉得三姐姐一直往我这里看吗?况且我怎么觉得三姐姐禁足出来之后言行举止都好怪异,方才四姐姐话中带刺,三姐姐竟然就笑着把话接下来了。居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是四姐姐自己被气的不轻” 自小她的生母曾姨娘便告诫她,要想在这宅子里好好的生存下去,便要多看多听少说话。顾青妍虽然不聪明,但是对曾姨娘的这句话却是奉若真理。 也许就是因为七姑娘习惯了暗中观察周围的人,这才在众人都以为顾青婉只是经过教训之后性子变乖觉了的时候,她才能察觉出其中细微的差异来。 不过曾姨娘也说过,这府里人人都带着面具,她这一身沉重的头面首饰,便是曾姨娘给她戴的面具。那以前那个骄奢蛮横的性子,会不会也是三姑娘顾青婉的面具呢? 顾青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暗中决定等回去之后,定然要去曾姨娘那里跟她讨论今日的发现。 “我的姑娘呀,若不是你时不时往三姑娘那里瞧,她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你?”桂岭哭笑不得的扶额叹息了一句,又道,“今日是二姑娘回门,各房的长辈姑娘少爷都在呢,你只低头不说话便是了,可不要再盯着三姑娘了。” 顾青妍刚想点头,帘子外面便有丫鬟来传话,说偏厅里都不是外人,让众位姑娘们去偏厅里见见新姑爷。 顾青娆第一个站了起来,她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如今听到这话,哪还能坐得住。顾青娆要走,自然是不会把顾青妍留下来,她觑了顾青妍旁边的六姑娘,便亲亲热热的挽了顾青嫣的手臂,二人相携着往帘子那儿去了。 虽然同是庶女,但是四姑娘顾青娆是大房的姑娘,这几年来仗着有大夫人撑腰,经常在其他庶女跟前甩脸子。顾青婕不敢强争,只能怨毒的看了一眼顾青娆的背影,见无人作伴,便对缩在角落里的顾青妍道:“小七,你过来,咱们一起出去。” 顾青妍为难的看了一眼桂岭,这才挪着小碎步到了六姑娘旁边。 这一下子倒是显得顾青婉十分不合群了起来。桃枝瞧着满肚子的怨气,正想开口说话,便见顾青婉已经站起身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顿时就把话咽了进去。 顾青婉赞许的点了点头,桃枝脸上的神色这才振奋了一些。 那一日桃枝果真是依着顾青婉的意思,亲自去锦汇堂里取血燕,自然是在小孙氏跟前把顾青婉和顾存珂见面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小孙氏虽然面上十分不在意,但是也确实没有为难桃枝,还额外赏了她一吊钱。 桃枝能在三姑娘跟前得意这么久,自然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经此一役,她倒是琢磨了一番如何在顾青婉和小孙氏之间左右逢源。三姑娘开了窍,再也不像原来那般好糊弄,她如今也只能真真假假,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了。 她小心试了几日,成效立显。 顾青婉也不再管桃枝的小心思,见“胖瘦”二人组打了帘子,便紧跟在她们身后一道走了出去。 偏厅里倒是如意料中一般热闹,除了定远侯府的几房,顾家的本家倒是来了不少人,她们这些小辈便是一路行礼过去的。顾青婉大略看了一眼,除了新姑爷周珏,这屋子里倒都是些女眷了。 众人按着长幼顺序坐了,顾青姝没有回府,顾青娅在上头与老太太坐在一起,顾青婉自然是先落了座。 顾青婉旁边坐的,是本家的一位姓叶的婶娘,方才顾家姑娘们行礼的时候,她倒是笑的最开怀的一个。 周珏怕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不怎么熟悉的女眷,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明明还是初春的天气,他脑门上便被逼出了豆大的汗珠。顾老夫人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窘境,等顾家的姑娘们跟他互相行了礼,便连忙打发周珏往外院里去了。 顾老夫人话一说出口,周珏便匆忙行了告辞,逃也似的出了偏厅。 顾青嫣便抿着嘴轻声笑了起来,四姑娘顾青娆和六姑娘顾青婕表情状若讽刺,最小的七姑娘呆愣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而三姑娘则是面无表情。 顾家本家的这些女眷们哪一个不是人精,顾家几个姑娘的神色早已经被她们尽收眼底,又各自在心中相较了一番不提。不管她们心中怎么想,在顾老夫人跟前,自然都是夸赞的话。 顾老夫人在上头与顾青娅说话,她虽然不喜欢顾青娅清冷的性子,但是在人前至少要表现祖母的慈爱。坐在前头的那几位夫人认真的看着顾青娅和顾老夫人交谈,时不时插一两句话。 坐在后头的夫人们插不上嘴,自然便寻了顾家其他的姑娘们说起话,或者是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 本家的那个婶娘叶氏看着众人都寻了周围的人攀谈,神色间便有些犹豫。她暗中打量了顾青婉一眼,这才笑道:“前段日子我来给你二姐添妆的时候,便没瞧见三姑娘,听老太太说你病了,如今可是好完全了?” 顾青婉一个多月足不出户,自然会有人说嘴的,顾老夫人给出的官方答案便是顾青婉大病了一场,要卧床静养。虽然定远侯府里头的人知道三姑娘是被禁足了,但是外头的人倒是都以为顾家的三姑娘病了。 “多谢婶娘关心,如今都好了。”顾青婉垂着眼应了一句,她这种态度,便是没有攀谈的欲*望。 叶氏却笑了起来:“我刚跟着你堂叔外任回来,已经十多年不曾到府上拜访了,正巧便赶上了二姑娘出阁。想当年你洗三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母亲跟我还算说得上话,只是可惜如今你都长这般大了,方才我还见过珂哥儿” 说罢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感慨不合时宜,叶氏连忙收了话,脸上的笑意便带上了一丝尴尬。 顾青婉听到叶氏感慨,眉心一动,便回了一个笑意:“难怪看着婶娘有些眼生,论亲疏,咱们两家是极为亲近的,日后倒是要多往来。” 叶氏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倒是十分诚恳。 顾青婉暗中算了算,若说起定远侯府和这位叶氏所在的一支的关系,却是十分亲近的。 顾青婉太祖那一代只有两个庶出的儿子,只是顾家素来是嫡庶分明,太祖婆婆不愿意让庶子袭爵,便从远房的旁支里过继了一个嫡子到这一房来。这个过继来的嫡子,与叶氏所在那一支的曾祖是嫡亲的兄弟【来偏远的旁支,在血缘上倒是亲近了起来。 若是以血缘关系来说,顾青婉如今的祖父与叶氏的夫婿是堂叔侄的关系。 只是这样的朝代,宗族比起血缘更加重要,况且自打过继了那个嫡子之后,定远侯府便刻意疏远了叶氏那一支。还是等过继的那个嫡子袭了爵之后,两支才有了往来。 018 不安 二姑娘也就三朝那日回门,天还未黑便与周珏一同回了周家,自然也没忘记带走二姑娘这么多年抄写的手抄珍本。 顾老夫人明显有些困倦了,好在那些女眷都是些会察言观色的,等二姑娘一行离开,只留了片刻,便纷纷寻了借口准备打道回府了。顾家的三位夫人则是逐一打发丫鬟婆子送了那些女眷们出二门,顾老夫人则是回了自己的檀松院。 除了顾青嫣说要留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着,顾家的几个姑娘们倒是都急忙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听说就是因为在二姑娘回门那日吹了风,便病了一场,免了府中姑娘夫人们的晨昏定省。 说了免了晨昏定省,往檀松院里扎堆的人反而更多了。不说小孙氏和顾青嫣日日都要在檀松院里待上几个时辰,奉汤奉药的,更是陪着顾老夫人说话逗趣解闷,便是小孙氏的胞姐曹姨妈也来了好几次,专程探望顾老夫人。 大房的四姑娘也时不时往檀松院里去,便是七姑娘,也陪着六姑娘往檀松院里去了好几回了。 而府中最不积极的,怕也只有顾青婉一人了。 说她不赶着上前在老太太跟前留下好印象,倒不如说这些日子以来,顾青婉却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顾老夫人的心已经偏了,即便是她如今赶着上前献殷勤,顾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也是稍稍好转一点。至少,对自己的好不会越过了她自小疼到大的大姑娘,以及时刻在她跟前卖乖的五姑娘。 反正在这个嫡庶有别的顾家,她占着顾家嫡女的名分,只要不要做的太过,待遇和定例一样都少不了。又何必上赶着与四姑娘、五姑娘争做顾老夫人的心头好,徒惹那么多的是非和嫉恨? 因此顾青婉只是在顾老夫人传出身子不适之后去看了一遭,平日里倒还真是安安分分的待在檀松院里。小孙氏像是扎根在了檀松院,顾青婉便是假意去锦汇堂请安的也不用了,却也是乐得清闲。 即便是请了宫中好几个太医来瞧,顾老夫人的病也是静养了五、六日才稍稍好转了一些。这一来,顾家的小辈们自然又免不了要去檀松院里嘘寒问暖一趟。 顾青婉到檀松院的时候,还未到请安的时辰,却偏偏撞了个巧,与外院来请安的少爷们凑到了一处。她这才知道,这曹迪竟然是去了顾家的家学跟着一起念书,便是这几日,都是在外院顾存璋的院子里和他一起住着。 顾存璋来内院里跟顾老夫人请安,曹迪自然就跟着一块来了。顾老夫人心中欢喜,便多留了这些小辈一会儿陪着她说话,并逐一问了他们的功课,又问曹迪在顾家的家学可还习惯。 不管好坏如何,二人自然是连连说好。 顾青婉见顾老夫人与他们聊的十分热络,便向站在旁边的玉盏示意了一下,准备先去隔间里避一避。 玉盏看了一眼神色比先前好了许多的顾老夫人,暗中向顾青婉点了点头。 直到外头的响动小了一些,玉盏这才打发了芍药进来传话,说是老太太进了里屋,唤她进里屋里说话呢。 顾青婉想着方才顾老夫人与顾存璋他们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怕是有些累了,她请了安,便可以回自己院子。只是等她进了里屋,见顾老夫人坐在炕上,一点也看不出疲态。 老夫人见顾青婉进来进来,倒是精神奕奕的让她来自己身边坐下,明显是有长谈的意思。 等玉盏端了茶水上来,顾老夫人便挥了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丫鬟都退出去,里屋里倒只有顾老夫人和顾青婉二人了。 “这府中这么多的姑娘,青姝自幼便明理懂事,二丫头虽然性子冷了一些,可是最是知道分寸的,五丫头素来乖巧。就数你,是最让人操心的。”顾老夫人见顾青婉垂头在自己面前坐着,叹了一口气,说的却都是些数落的话。 可是顾老夫人却独独只提了顾家嫡出的姑娘,仿佛庶出的孙女便不是她孙女一般。 “你母亲是个绵软的性子,你又素来好强,在家中闹,在外头也闹。一个姑娘家名声何其重要,纵然你是二房嫡出的姑娘,若是名声差了,日后也是” “你想想,这么多年来,你母亲哪一件事情不是先紧着你,便是你五妹妹样样也不及你。” 顾老夫人说了这么多,见顾青婉还是一声不吭的低着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心中倒是有些恼怒了。 “那件事情我不让人再提,可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好在那个谢家的哥儿是你大哥的挚友,品行还是信的过的,这府外才没传出什么事情来。若是真的传开了,不单单是毁了你,便是你后头的那些妹妹们,也要被你给毁了。” 若不是太子刚去京中动荡,暂时又没心思理会顾青婉,顾老夫人怕是早就把她送到家庙里去了。后来又是顾青姝苦苦求情,再加上顾家嫡出的姑娘若是久不露面,外头也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顾老夫人这才收回了禁足令。 可总归是有些不放心,顾老夫人还是打发身边的婆子暗中观察了远香阁好几日,见顾青婉是真的安分下来了,这才作罢。 旧事重提是顾青婉早就已经料到的,因此见顾老夫人神色严肃,心中倒是格外平静。 顾老夫人看着顾青婉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想起顾青姝回府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中定然是怪我罚你罚得太狠了,只是若是不给你教训让你长长性子,日后你怕是要走的更艰难。” “你禁了一个多月的足,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只是你如今这幅样子是装出来的一时乖巧也好,还是真的长了记性也罢,这些我都不管。你是定远侯府的姑娘,在外人跟前可不能丢了定远侯府的脸面。” 这些话恩威并施的,倒是让顾青婉拿捏不准顾老夫人的意图来了。 顾老夫人见顾青婉神色动了动,便知道她好歹是听下去了,这才试探道:“你母亲事事都为你打算,可是却你事事都逆着她的意思来,日后可不准这样了。你瞧瞧珂哥儿,便是个十足听话乖巧的,可你” 顾青婉猛然间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怒气:“祖母这话说的不对,我母亲与如今的按察使一母同胞,她姓贺,是正室。我和珂哥儿是正室所出的嫡子嫡女,又如何多出了一个‘母亲’来?” 小孙氏是填房,便是进门的时候,都要在贺氏的灵位前下跪。顾家重嫡庶,自然看重这些规矩。三姑娘有一种嫡女天生的优越感,自是看不上小孙氏的,每次说起贺氏和小孙氏时,难免要生一场气。 顾老夫人眉头一皱,心中却踏实了一些,便只是虎着脸不说话。 “我如今叫她一声‘太太’,已经仁至义尽了。”顾青婉冷笑了一声,言语之间丝毫不退却也不留情。 “行了行了”顾老夫人头疼的摆了摆手,端起矮桌上的茶狠狠的灌了一口,这才道,“你如今不肯听我的话,日后可有得你后悔的。” 顾青婉暗中看了一眼顾老夫人,见她神色上是真真切切的叹息和担心,心中不由得有了不好的预感。 便是她这几日乖巧了不少,顾老夫人大概也是不怎么待见她的,何至于就过了这么几日,便真真切切的担心起她来了? 019 激将法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老夫人大概也是耐心告罄,便是连劝也懒得劝了,却是连忙打发了顾青婉回自己的院子。 顾青婉一路走一路想着,却是揣摩不出顾老夫人的用意来了。小孙氏虽然可以说是顾老夫人的内侄女,但是自幼和顾老夫人那一房并不亲近,这几个儿媳中,顾老夫人最看重的,终归还是大夫人昭诚郡主。 可是如今顾老夫人竟然明着让顾青婉把小孙氏当做嫡母来看待,还说是为了她好,顾青婉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顾老夫人真的想和曹家做亲了。 纵使仲春的风带了一丝暖意,顾青婉此刻也觉得脊背生寒。 从她成为三姑娘的那一刻,便知道这个世道万事都不由己。大姑娘和二姑娘虽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还不是这样过着。顾家养了三姑娘十几年,自然不会独独作贱了她。因此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只要不是太出格,她倒是听天由命的。 况且以三姑娘的名声,顾家的那些长辈要在京中寻合适的世家子也是不容易的。 若是这曹迪不是小孙氏的外甥,单就家世和个人而言,还算是不错的选择。至少曹迪如今是个秀才,听说学问还不错,将来若是中了举再加上顾家在一旁的扶持,相比前程还是不错的。况且若是顾家与曹家做亲,顾青婉算是低嫁,她娘家势大将来也有底气一些。 “姑娘”等顾青婉除了身上的披风,刚刚进里屋坐下来,桃枝见桂叶打了帘子出去传水的功夫,便凑到了顾青婉身边。 顾青婉早就留意到桃枝从檀松院里回来的这一路,似乎都有些心神不宁。只是她也想着顾老夫人举动里的含意,哪有心思理会桃枝。 “我有话要跟姑娘说。”桃枝顿了顿,又往帘子外头看了一眼,这才轻声道,“方才姑娘在屋子里跟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隔间候着有些难捱,便出了屋子想寻芍药和芙蓉说话。” 桃枝与芍药、芙蓉是一块进府的,虽然算不上多好,说说笑笑打发时间倒还是可以的。 顾青婉眉眼一抬,便又低下头去,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桃枝顿时慌了:“我去了芍药和芙蓉的屋子,还未敲门便听到她们两个在说话,我听到话语间似乎说的是姑娘,便躲在窗子下面偷偷听了。” “是么,那你听到什么了?” 桃枝见顾青婉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又往前走了两步:“我听到芍药说,前几日二夫人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汤药的时候,跟老太太提起了姑娘的亲事。听她们话中的意思,二夫人想跟曹家做亲呢,便是今日来了檀松院里给老太太请安的那个表少爷。” 顾青婉眉头一皱,便轻声训斥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想是你听错了也不一定。” 桃枝急了:“姑娘,我听的清清楚楚的。我还听到芍药和芙蓉说曹姨妈来探病的时候,也跟老太太提起过这件事情,还说老太太怕是也有这么个意思了。” 从上次顾老夫人给曹姨妈留三分情面,顾青婉便能看出顾老夫人的态度,曹家在顾老夫人心中,多半是个备胎。 可是顾青婉不明白的是,曹姨妈想跟顾家做亲怕是真的,这小孙氏在其中又是打着什么主意?小孙氏看不看重和曹姨妈的姊妹之情还两说,关键是曹迪若是和顾家做亲,日后定然是前程似锦。在顾青婉心中,多年捧杀原配嫡女的小孙氏怕是没有这般好心。 顾青婉叹了一口气,莫不然真的是她想的太多了? 只是三姑娘这些年来在小孙氏跟前一样都讨不得好,对顾青婉这样养成了习惯性保护自己的人而言,她绝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小孙氏。 “老太太和二夫人要是真的这样打算,岂不是委屈死姑娘了,姑娘是定远侯府二房的嫡女,那曹家是个什么家世,也配向咱们府上提亲。”桃枝跺了跺脚,语气中满是不甘。 顾青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桃枝,目光像刀一般刮着她的脸。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径直盯着,桃枝站了许久,直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哆嗦了起来。 “你也说了我是二房的嫡女,曹家这样的家世又怎么能跟我们定远侯府做亲,许是你听错了也不一定。”说罢顾青婉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桃枝一眼,“日后,也不要让我在外头听到这样的话,不然” 桃枝立即跪了下来:“便是奴婢胆大包天,也不敢编排出来这样的话。前几日我依着姑娘的意思去二夫人屋子里取血燕的时候,也听到院子里的丫鬟提起过。奴婢只想提醒姑娘一声,让姑娘心中有底,要是老太太真的定下心意,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顾青婉轻声笑了笑,到底是牵扯出了锦汇堂。 芍药和芙蓉虽然都是爱说笑的,但是能在檀松院里升到一等丫鬟的位置,也必然不是个简单的。顾青婉见过她们陪着顾老夫人说话,虽然表现的十分单纯,却是每一句话都是小心谨慎。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便在屋子里堂而皇之的谈论府中姑娘的亲事? 况且既然做了定远侯府的姑娘,那每一个人自然是要为定远侯府发挥最大的价值,顾老夫人看不上曹家的家世,曹家只是她最坏的选择而已。 顾青婉倒是相通了一件事情,顾老夫人今日劝她的话,想必是已经做了最坏的选择了。她觉得委屈了顾青婉,这才有了稍显善意的告诫和劝说。 不过以顾老夫人的城府,怕是只会跟曹家和小孙氏打太极,又怎么能在芍药她们跟前表露意向。 顾老夫人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小孙氏和曹姨妈看在眼里自然着急。老太太那里没个准信,难怪小孙氏要从她这里下手了。 只要顾青婉听到消息脑子一热,在顾老夫人跟前把这件事情闹开了,小孙氏顺水推舟,顾老夫人心中的不确定就要变成可能了。换成以前的三姑娘,倒还真有可能直接杀到檀松院里让顾老夫人给一个交代,顾存珂就是了解顾青婉的性子,在听到风声之后才会急匆匆的来开导顾青婉。 这样的消息,也只能从锦汇堂传出来了,而且还是小孙氏特意通过桃枝的口说给她听的。 小孙氏这样急不可耐的促成这件亲事,更加坚定了顾青婉心中的想法,这曹家定然是有问题的。 她虽然觉得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却不能明明知道是个坑还往里面跳。顾青婉看了桃枝一眼,这才道:“好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这样吧,你跟锦汇堂里的几个丫鬟不是私交不错么,这几日便找她们做针线说说话,多听少说,回来再跟我一一禀报。” 桃枝心中好歹是松了一口气,三姑娘让她去打听情报,也还算是相信她的。 正说话间,便见桂叶端了茶点进来,顾青婉便顺势道:“你白日里不在远香阁,这几日便把箱子的钥匙给桂叶管着吧,不然我取东西都不方便。” 桂叶脚步一顿,又神色如常的往顾青婉这边走来⊙托盘放在顾青婉跟前,倒了茶之后,便退到顾青婉身后静静的站着。 桃枝脸色早已经发白了,她看着顾青婉身后的桂叶,倒是想冲上去厮打。 她咬了咬牙,细细琢磨了顾青婉话中的意思,便委委屈屈道:“姑娘的意思是,这几日箱笼的钥匙给了桂叶管么?” 顾青婉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自然,不然你去了外头,难不成我开箱子还要专程让你回来一趟么?” 桃枝又安慰了自己一番,这才勉强挤出笑意来:“那这几日便给桂叶管了。”说罢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从腰间解下了钥匙,几乎是把钥匙拍在了桂叶手里,“箱笼里的东西我都拾缀好了的,要是翻乱了我还要重新收拾,你要留意一些。” 桂叶点了点头,并不做回答。 桃枝不甘的看了桂叶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左边的那个箱笼放了首饰,右边的小箱子是月例的银子,首饰盒子里第一层是玉饰,可千万不要碰碎了” 零零总总又交代了许多,直至顾青婉有些不耐烦的起身走了出去,桃枝这才剜了桂叶一眼,跟在顾青婉身后去了外间。 顾青婉这几日也只是去顾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小孙氏那里倒是一日只去一次,余下来的时间,自然是想着把那一百遍《家训》先抄写完了。 桃枝白日里不在,远香阁里的丫鬟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顾青婉倒是时常能听到窗外丫鬟们的说笑声。 桃枝倒是不负所望,每日必然要带不少消息回来u如说曹姨妈和小孙氏十分要好,曹姨妈隔几日便要来府中一趟;比如说这龚先生很看重曹迪,说他文章做的十分好;比如说六姑娘这段日子去锦汇堂去的十分勤,前段时间是拖着七姑娘一起去,只是七姑娘这几日病了,还躺在床上断不了汤药,如今便成了六姑娘一个人去了。 连着去了五、六日,顾青婉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嘱咐了桃枝日后不用再去的这般勤快了。 一转眼便到了花朝,红紫万千披锦绣,一场春雨过后,定远侯府园子里的花倒是开了不少。大夫人瞧着顾老夫人大病初愈过后总有些怏怏的,便在自己的院子里摆了春酒,请了顾老夫人以及各房的夫人姑娘们去她院子里喝春酒并赏花。 大夫人住的自然是定远侯府的正房拙政堂,出了拙政堂往东行百余步,便是定远侯府里景致最好的园子宜园。这宜园是在定远侯府刚建的时候便修好了的,后来定远侯府不断的扩大,便是园子也修建了不少,却没有一处的景致能比得上宜园的。 倒不是没有后来居上的,只是大房袭了爵之后,大夫人对宜园打理的十分认真。用银钱堆出来的园子,自然不是定远侯府其他地方能比的。 宜园和拙政堂毗邻,素日里倒只有拙政堂的人去走动,好似这府中全都有了宜园是大房私产的默契。 020 谨慎 大夫人爱花,当年她嫁进定远侯府的时候,也带了不少作为陪嫁的奇花异种来。宜园里也请了专门的人打理,这一年到头填进宜园里的花费不知多少。只是这些账目从未从公中走,用的都是大夫人的私房,府中自然是无人敢置喙的。 每年花朝前后京中均有“斗花”,以奇多者为胜,大夫人在闺中以及刚嫁进定远侯府那几年还不知收敛风头,也爱在斗花时凑热闹。试想她是堂堂郡主之身,她这一辈皇室里就这么一个姑娘,手中的真品自然多不胜数,又有谁能胜了她? 后来大夫人生了大爷顾存瑜以及大姑娘顾青姝,顾老夫人又陆续把顾家内院的事情交给她,她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自顾青姝出生之后,大夫人便不再参加京中的“斗花会”了,只一心一意打理府中的事情。 即便如此,大夫人这些年来还是收罗了不少珍品,外头的夫人们只要见到了宜园的景致,无一不感叹的。 前头几年大夫人会在宜园里摆春酒,请与定远侯府走的近的府中的夫人姑娘们来吃酒赏花,便是不爱去其他府上凑热闹的怀王妃也会受邀前来。只是这样的场合对于三姑娘来说,充斥了太多不怎么愉快的记忆。 她这个正室所出的姑娘,在顾青嫣身边永远像是一片毫不起眼的绿叶°是随着那些夫人们一同来的姑娘,也打着暗语说些嘲讽的话。三姑娘虽然性子冲动了些,可是她听多了冷嘲热讽,心思极其敏感,言语不和间总会与人争吵起来。 在顾青婉的记忆里,三姑娘出席这样的宴席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今年的花朝,大夫人并未给外头的府邸下帖子,只说自家人聚一聚热闹一番便罢。 顾青婉自然明白这其中最大的缘由,是因为太子的暴毙。 太子的事情,倒还是顾老夫人收回了顾青婉的禁足令之后,顾青婉才断断续续回忆起来的。太子身死江南,无论是对定远侯府,还是对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晴天霹雳°是她们这些身在闺阁不理朝堂之事的闺阁女子,都能在内宅里听到消息。 大皇子生母是中宫,自今上登基时就被立为太子,今上对他亲自教导,又寄予厚望。只要太子不做出弑君夺位的事情,将来的皇位必然是太子的无疑。正是因为如此,这二十年来朝中风平浪静,并无明显的党派之争。 可是太子身死,这皇位落到哪个皇子身上都不一定。朝中虽然表面平静,可内里却藏着惊涛骇浪,私下里站队的不在少数。 怀王颇得今上的器重,更是手握重兵,若是争取到了怀王的支持,无疑是在自己的阵营里平添了一股强大的助力。可是怀王是个滴水不漏的,自太子的消息传回京中时怀王正奉旨巡边,还未回到京中便大病了一场,太子在江南暴毙的事情自然只能交给端王继续追查。 自此怀王借着要静养的由头闭门谢客,年后上朝时也是匆忙来去,怀王府却依然是闭门谢客。正因为如此,与怀王带亲的定远侯府自然就成了出头的椽子。 定远侯府自然不能像怀王这般硬气什么人都不见,只是四房的几位老爷从开衙到现在,似乎都是忙的脚不沾地。越是紧要的关头,定远侯府只能越加小心翼翼了。 而大夫人是太子的表姑娘,在年节时并不用替太子守孝,可是定远侯府还是吃了大半个月的素食。虽然早已经出了孝期,大夫人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请京中各府的夫人来吃春酒。今上对太子的死十分痛心,定远侯府何尝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要做样子给今上看的。 不过她倒要感谢这样一触即发的局面。不然三姑娘做出私会男子的事情,若是在平时,以顾老夫人的性子,定然是把三姑娘往家庙里送的,哪还能等到大姑娘收到消息来替她求情。 如今定远侯府经不得风雨,朝堂上形势诡谲,顾家的长辈们倒没有心思管内宅里三姑娘如何了。不然以小孙氏添油加醋的手段,她那个便宜爹也不至于一面都没露。 在禁足时知道情况的桃枝还以“食素”为借口,怂恿着三姑娘去老太太和小孙氏那里闹,顾青婉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一口恶气往上头涌,只是她把桃枝打发了,小孙氏定然要把更加难缠的丁香送进来,顾青婉就打消遣了桃枝的想法。 “姑娘,我瞧着这件折枝堆花襦裙还不错,这个时节穿着既不显得笨重,也不怎么冷。”桃枝挑了一件襦裙隔空比了比,满脸笑意的对顾青婉说道。 顾青婉按捺住自己厌倦的神色,往桃枝手中的衣裙督了一眼,这才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在那里吧,红锦去厨房要水怎么还未回来?” “她们二人鲜少去厨房,大厨房那群婆子最是欺生的,想必要为难她一番呢。”桃枝得意的笑了笑,远香阁不得势,厨房里的婆子最是刁钻不过了。整个远香阁里的丫鬟,她们也只卖自己面子而已。 顾青婉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催一催吧,若是再磨蹭下去,怕是要去迟了。” 桃枝脸上的笑意一收,脸色有些愁苦:“姑娘奴婢还要帮你搭首饰呢。”说罢又偷偷看了一眼柜子上那个上了锁的箱子。 前段日子顾青婉让她把箱子的钥匙给了桂叶管着,说是她白日里不再,在柜子里取东西不方便。可是这段日子她也没有时刻往锦汇堂里去了,顾青婉像是忘记了要桂叶把钥匙交还给自己一般,压根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情。 桂叶也是个刁钻的,桃枝明着跟她暗示了许多遍,她竟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把桃枝气的肝疼。 桃枝如今也不敢在顾青婉跟前提起,生怕她一说,顾青婉便顺嘴说桂叶平日里都守着院子,把钥匙交给她管再好不过了。 “你先去厨房瞧一眼,待会儿我自己看着配吧。”顾青婉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拿起桃枝方才挑的那件襦裙仔细瞧了起来。 桃枝犹不死心的在屋子里磨蹭了一会儿,见顾青婉似乎没把她的为难看在眼里,便撅着嘴掀了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021 不请自来 等桃枝空着手从大厨房里回来,红锦却早已经打了热水回来,顾青婉也在桂叶的伺候下换了衣裳,梳洗完毕了。 桃枝的眼神几乎能把桂叶活撕了,桂叶这一次却没有如往常一般低头沉默,而是笑着看了桃枝一眼。桃枝眼睛里冒着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音,便委委屈屈的看着顾青婉。 在一旁候着红锦瑟缩了一下,便端着水快步走了出去。 而顾青婉像是没有看到桃枝和桂叶之间的互动,她对着铜镜看了看穿戴,便道:“桃枝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若是再不走怕是真的去迟了。” 桃枝愣愣的看着顾青婉正打了帘子出去的背影,意识到顾青婉是选择带着她去拙政堂里,顿时朝着桂叶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任凭桂叶怎么讨好三姑娘,姑娘器重的最终还是她。 桂叶见桃枝得意的神色,只是勾唇笑了笑,目送着桃枝出去,这才开了箱笼按照顾青婉暗中吩咐的整理起来。 顾青婉其实起的并不算晚,虽然红锦去厨房打水耽搁了一会儿,却也足够她悠悠闲闲的往拙政堂里去。刚出了游廊便见前头不远处也有人在往拙政堂那边走,顾青婉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七姑娘顾青妍并她的丫鬟桂岭。 这一次,七姑娘倒没有被六姑娘强迫着结伴出现,因此倒没有让顾青婉感受到七姑娘在强烈对比下的瘦弱感。只是她头上和身上依然带着沉甸甸的首饰,脖子似乎都压得抬不起来了。 七姑娘刚满十岁,因为定远侯府的姑娘满了十岁便有独立的院子,因此七姑娘去年年底从曾姨娘的院子里搬了出来,如今一个人住在隽语阁里。隽语阁并不算是太好的院子,离顾老夫人的檀松院十分远,和锦汇堂也有些距离,七姑娘便是每日里晨昏定省都要走上好一段路程。 只是七姑娘的性子沉默软弱惯了,大概从不敢说不吧。况且曾姨娘虽然是老太太的丫鬟,却并未得老太太的青眼,而小孙氏看重的自然是自己陪嫁丫鬟抬上去的张姨娘,七姑娘母女俩在这府中便更加没有存在感了。 也难怪六姑娘顾青婕在七姑娘跟前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桂岭似乎十分警醒,顾青婉虽然静悄悄的在她身后走,她还是回头看到了顾青婉,并拉了一把见到顾青婉之后脸色有些不好看的七姑娘。 “三姐姐!”七姑娘话刚出口,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声调太高了,只是瑟缩了一下肩膀,有些无措的看着一旁的桂岭。 桂岭看了顾青婉一眼,便立即行礼请安。可是桃枝大喇喇的站在顾青婉身边受了桂岭的礼,却丝毫没有给七姑娘请安的自觉。 顾青婉看了桃枝一眼,想着这样也好,桃枝这般不自觉怕是平日里就是这样的。她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倒是真的做不出来原先三姑娘那般的小孩子的蛮横姿态,桃枝在三姑娘身边学到的蛮横倒是稍微弥补了这一点。 这么好的挡箭牌,她怎么舍得还给小孙氏? “行了别多礼了,我还以为我去的晚了,却没想到小七也去的这般晚。若是还在这里磨磨唧唧的,我们两个怕是最后到的了。”七姑娘便是连庶出的六姑娘都有些畏惧,更何况她这个素来以刁蛮在府中行走的三姐,因此形容间有些畏缩。 顾青婉见七姑娘躲躲闪闪的眼神,倒是一时之间起了坏心,上前几步挽起七姑娘的手笑道:“行了,小七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吧。” 七姑娘的身子瞬间僵了起来,也只能任由顾青婉半拖半拉的往拙政堂里去。 冷静!冷静!七姑娘瞪圆了眼睛在心中告诫自己,嘴边的一声惊呼好不容易被她吞了进去。 桂岭也没料到顾青婉竟然亲亲热热的挽了顾青妍的手,她张了张嘴,脸上呆滞的神色瞬间便被麻木代替,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顾青婉和顾青妍身后,生怕顾青婉坑害了她的姑娘°是连桃枝,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二老爷除了小孙氏这个续弦之外,还有两个有所出的姨娘,便是通房也有好几个,只等着有了身孕便被抬姨娘的。虽然顾青婉平日里只跟小孙氏争锋相对的,可是也不大看得上这些通房姨娘的,对于姨娘所出的姑娘,更是看不上眼了。 大房的四姑娘便不提了,二房的这两个庶出的姑娘,三姑娘平日里也只有六姑娘在惹怒了她时才有存在感,至于这个自小便没存在感的七姑娘,三姑娘一向是把她当空气的。 如今倒是亲热起来了桃枝啧了啧嘴,发现自己和桂岭也拉开了距离,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三姑娘如今有什么想法她也猜不透了,人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二夫人答应了她,三姑娘一出阁,她便发还她全家的身契,她只要在夹缝中熬到三姑娘出嫁便是。 听着锦汇堂里传来的消息,三姑娘这桩亲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曹家的表少爷桃枝也见过,端的是一表人才,桃枝也有些小聪明,自然知道小孙氏对顾青婉没什么感情。如今小孙氏态度这般积极,怕是其中还有什么波澜。 桃枝看了一眼前头顾青婉和七姑娘相携的背影,狠了狠心。二夫人如何想的,又干她何事,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 因为只是家中的雄,大夫人只让人整治了两桌席面,湖心亭里正好可以摆下。顾青婉和七姑娘到的时候,除了顾老夫人和三房的三夫人之外,其他人倒都就坐了。 顾青婉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松开挽着七姑娘的手,眼观鼻鼻观心的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姑娘们是单独开了一桌西面,顾青婉如今在家中最大,因此坐了主位,她右手边坐的是四姑娘顾青娆,左手边坐的是七姑娘顾青妍,正对面则是五姑娘顾青嫣。 刚落座没多久,大夫人便搀扶着老太太慢慢往这边走过来,顾老夫人似乎兴致极好,远远看去面色都十分红润。 顾青婉坐的位置是一个死角,因为有湖心亭的圆柱挡着,倒是看不见来路的全景。她只听到身边的顾青娆暗自抽了一口气,然后慌乱的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才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 众位夫人姑娘们纷纷站起来给顾老夫人请安,顾青婉自然也站起了身,这才知道顾青娆那一声抽气声是为何。 顾老夫人被两位夫人搀扶着,左边的那个自然是大夫人,右边的那个虽然顾青婉只见过两次面,却也知道那位夫人是当今怀王的嫡妻,如今的怀王妃。 怀王妃孟氏也系出自名门,几代书香,孟家祖上出过三位帝师,两位首辅。这位怀王妃的大伯父,便是当今圣上的太傅。 虽然孟太傅去世的早,孟家整族又迁回了祖籍,至今也无人出仕,但是孟家的姑娘们的夫家却都是万里挑一的。宫中的静妃是孟家大房所出的嫡长女,虽然只出了一位公主,如今却还是圣眷不断。这位怀王妃,是孟家二房的二姑娘,。 便是孟家其他的姑娘,多半也是做了世家的宗妇。盘知错节间,也是不容小觑。 说起这位怀王妃,却又不知要羡煞了多少人。怀王府中只有一个正妃,并无其他的侧妃通房之类,怀王也只有一位嫡长子和一个嫡出的姑娘。 其实说起来,怀王妃的样貌并不算出众,在出身皇室的大夫人昭诚郡主跟前,就对比的她更加黯然失色了。这也正是她让人羡慕的地方,她并无十分姿色,却让怀王这么多年都不纳妾。 可是在顾青婉看来,怀王妃身上大概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虽然穿着打扮都十分素淡,却让人不能忽视。 虽然顾老夫人是长辈,但是礼不可废,众位夫人和姑娘自然是先给怀王妃行礼。 “快起来吧,咱们亲戚一场,哪有那么多礼数可讲的。”怀王妃眉眼弯弯的让众人起身,自己则是和大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顾老夫人落了座,“行了,快坐下吧,若是大家都这般拘束,我今日可是不该来了。” 众位夫人们听了怀王妃的话,便齐齐看向大夫人,见她也是满脸笑意,俱都松了一口气。 “往年花朝前后我都要到府上来讨杯水酒吃,今年郡主没给我下帖子,我心里念得紧,就不请自来了。若是扰了各位夫人们的性子,可不要见怪。”怀王妃坚决不肯坐在首座上,倒是把顾老夫人请到首座,自己则是坐在顾老夫人的右侧。 虽然姑娘们是单独开了一个席面,可是怀王妃不期而至,顾青婉也不想落在首座上,便示意顾青娆往旁边挪一个位子。顾青娆这个时候也不敢造次,却也是有些不情愿的挪了位子,她们这一桌的首座便空了出来。 “大嫂能来,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见怪。”大夫人说罢又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想着给大嫂下帖子的,只是这个当口也不敢太造次,想来想去便算了。” 022 怀王妃 大夫人自然是懂怀王妃话中的艰难的,她与怀王妃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神色,这才把话题岔开了。 怀王妃与顾老夫人寒暄了一句,眼睛一转便看到坐在她对面的顾青婉,笑道:“三丫头,前段日子我打发陈嬷嬷来府中给你二姐添妆,便听说你病了许久,如今可是好了?” 大夫人和怀王妃关系不错,怀王妃对大姑娘顾青姝也是十分喜爱,当时县主郑语和大姑娘交好,经常请了顾青姝去坏王府里做客。顾青姝自小对顾青婉便十分好,十次里倒是有五次要带了顾青婉一同去,虽然都是县主陪着,但怀王妃对顾青婉还是有些印象的。 只是顾青婉没料到怀王妃会突然提起自己,连忙站起来行了礼回答:“多谢王妃惦记,如今已经好了。” 怀王妃大概是随意问一句,听了顾青婉的回答只轻声应了一句,就不再提了。 顾青婉回了自己的位子,便见四姑娘顾青娆面带酸意的看着自己,恨不得把她的脸烧出两个洞来。三姑娘都不曾把顾青娆放在眼里,顾青婉更不惧她,只是含笑朝她点了点头,在四姑娘的冷哼中面不改色的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大夫人问了老太太的意思,开始传膳了。 顾青婉听大夫人说过,怀王府的厨子是出自宫中的御厨,菜色上自然是定远侯府不能比的。可是这酒是用了去年的冬梅秘制后酿的花酿,又在梅树下埋到今早才起了出来,甘甜清洌,又不容易上头,便是府中的姑娘也可以喝。 这还是三房的老爷顾明义外任时从南边带来的方子,怀王妃许是没尝过这样的花酿,倒是多喝了几杯。大夫人见状,便说府中还埋着十几坛,让身边的嬷嬷去起出两坛来给怀王妃带走,也让怀王和世子尝尝新鲜。 怀王妃没有一味的推辞,说了两句客气话,便收下了。 提起世子,怀王妃的笑意又多了一些:“今日彬儿也跟着一块过来了,倒是留在外院里陪着瑜哥儿,说是待会儿要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呢。 怀王世子烛与定远侯府的大爷顾存瑜同岁,顾存瑜要年长半岁,早已经成亲。而怀王世子如今都十八了,却还不曾定亲,怀王妃心中哪能不急。 本来怀王的地位就十分特殊,想和怀王府攀亲的人不在少数,这怀王世子妃的选择本来就应该十分慎重。如今又遇到太子暴毙,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怀王府又在其中起着平衡的作用,怀王世子的亲事就更加艰难了。 好在太子逝世,宗室里半年之年不能嫁娶,只盼出了孝,时局能够平静一些。 顾老夫人自然没有怀王妃想的这么多,听说世子如今在外院里,待会儿又要来给她请安,倒是十分欢喜,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世子还是像从前一般多礼。” “老太太是长辈,彬儿给你请安是应该的。”怀王妃态度倒是十分谦逊,见顾家的姑娘们都坐在一旁陪着玩笑,又一一跟剩下的几位姑娘说了话。 在怀王妃跟前,四姑娘和六姑娘倒是难得做了锯嘴的葫芦,半天都应不上一句话来。五姑娘顾青嫣是一惯的端庄大方,年纪自小的七姑娘也如往常那般恨不得把自己龟缩起来,而顾青婉则是正襟危坐着,怀王妃没问她话,她脸上连表情都不曾变动一下。 怀王妃看了一眼大夫人,又忍不住在二夫人跟前夸了顾青嫣几句:“五丫头明理懂事,善解人意,二夫人真是好福气。” 小孙氏笑眯了眼,只是怀王妃的独女前两年去番邦和亲了。小孙氏不敢提起县主,怕触了怀王妃的逆鳞,便笑着答道:“王妃可是谬赞了,她小孩子家家的,听了几句好话便当真了,王王妃可不要笑话。” 正说话间,外头便有丫鬟快步到了湖心亭里,声音轻快:“禀王妃,老太太、大夫人,大爷和世子爷往二门这里过来了,即刻便要到拙政堂了。” 却原来是顾老夫人不愿意让怀王世子久等,便说即刻请了世子进来。反正怀王府和定远侯府带着亲,姑娘们也不用太过避嫌。 “还来回什么话,等世子和瑜哥儿到了就赶紧请进来。”传话的丫鬟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微雨,只是大夫人还未发话,顾老夫人便已经作答了。 微雨顿了一会儿,见大夫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便笑着应了退了下去。 怀王世子要过来给顾老夫人请安,顾家的姑娘们倒是都坐不住了,便是方才一直显得有些烦躁的顾青娆,此刻也是脸色微红。 怀王世子烛在顾青婉脑海中的印象,远远不及理国公府的嫡长子谢子然深刻。不过顾青婉倒是知道,这大周皇室素来出美人,怀王世子遗传了皇室的血统,模样是十分俊美的。 在四姑娘顾青娆对着酒水打量自己无数遍之后,湖心亭的外头终于热闹了起来,怀王世子终于跟在大爷顾存瑜身后往这边过来了。 顾老夫人是一品诰命,自然是不用行礼的,小孙氏和三夫人、四夫人刚想站起来,怀王妃便笑道:“今日可不许讲什么虚礼,论辈分,各位夫人是长辈。” 小孙氏和三夫人薛氏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又坐了下来,一旁的四夫人赵氏也有样学样。 “给老太太请安了。”怀王世子微微弯了弯脊背,又道,“今日听我母亲说要来府上,我想着倒是许久没见大表哥了,这才跟着一块过来。来了府上,自然是要给老夫人请安的,希望没给老夫人添麻烦。” 顾老夫人自然也是眉眼都笑弯了:“世子客气了,一点都不麻烦,你跟瑜哥儿是嫡亲的表兄弟,多往来我也欢喜。” 一一见过了顾家的夫人们,怀王妃这才道:“都不是外人,彬儿也见见你几位妹妹吧。” 顾家的姑娘们自小便是与怀王世子见过的,烛也不用那么多的礼数,便上前来一一相互见了礼。五姑娘自然是进退有礼,四姑娘倒是结巴了起来,半晌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顾青婉头一次见顾青娆这般紧张,倒是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收回眼神时与烛撞了个正着。 烛的笑意极淡,却让他的五官线条显得更加的俊美。高鼻阔目,剑眉入鬓,本来是一张十分冷峻的脸,却因为他嘴巴上扬的弧度又显出了几分温和u起顾青婉印象中的样子,又要俊俏几分。 不过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三姑娘的记忆里,倒是把谢子然美化了不少,怀王世子的模样倒是没怎么记住。 烛的眼神本来丝毫未在顾青婉身上停留,如今见她暗中打量四姑娘,倒是多看了顾青婉一眼。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略微勾了勾唇,神色间似乎又有了一些讽刺。只是这一抹讽刺,移开眼神的顾青婉自然是看不到了。 顾老夫人拉着世子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又是一连串的嘘寒问暖,大夫人和顾存瑜也在一旁插话,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四姑娘伸长了脖子往顾老夫人那一桌瞧着,顾青嫣叫了她几句,她都没有听到。顾青嫣眼珠子一转,和六姑娘相互看了一眼,二人便都掩着嘴轻笑了起来。 七姑娘自然还是呆愣愣的在一旁坐着,顾青婉轻声叹了一句,倒也没有那么好心提醒顾青娆一句。说不定她提醒了之后,顾青娆反倒觉得是顾青婉故意让她丢脸的。 “老太太,这次来我可是想向姑妈讨一样东西,可是怕姑妈舍不得,正想请了老太太当说客呢。”烛往大夫人看了一眼,这才看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神色间有些诧异,只是见大夫人面上带笑,便道:“世子要求的,必定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且说出来听听,我替你说情。” 烛的眼睛往种在岸边的那几棵春海棠一扫,这才道:“我想跟姑妈求几盆双飞燕,老太太也知道这花在咱们这边不容易活下来,京中各处我都寻遍了,也不见品相好的,只能把注意打到姑妈这里来了。” “双飞燕”指的是兰花中的春兰,这种花不耐寒,要在京中寻存活下来品相又好的,确实是有些不容易。况且寻常的双飞燕世子又何必求到大夫人头上,世子求的,必然是双飞燕中的真品。 京中双飞燕以绿为贵,顾青婉仔细想了想,她倒是记得大夫人确实是有几盆绿色的。 世子求到她头上来了,只看大夫人舍不舍得了,毕竟这样娇贵的花,是大夫人请人花了许多心血才培养成的。对于顾青婉这种不爱花的人来说,自然是一文不值,但是对于大夫人这样的爱花之人来说,却是心头好了。 果然大夫人的神色间便有些为难。 她这宜园里,还真有几盆品相极好的双飞燕,一盆是“素碟”,另外两盆是“喜晨梅”,都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南方运回来,又请了专人打理的。那些都是她的心头好,便是往年那些夫人们来府上赏花,她都没舍得把这几盆端出来。 可是如今世子求到她头上来了,她也不能一口回绝了。 023 意外 大夫人脸上的犹豫,坐在她旁边的怀王妃自然是看的出来的。她拍了拍怀王世子,便笑骂道:“我就说今日你硬是要跟着我过来,还在老太太和你姑妈跟前说了这么多好话,却原来是把主意打到你姑妈那几盆宝贝上头来了。” 怀王妃这样一打岔,大夫人倒是真不好一口回绝了,便婉转说道:“我这园子里确实是有两盆品相好的双飞燕,还是瑜哥儿十岁时从南边带回来的。养了这么多年,前年春才打了苞,去年才开花。若是你要其他的花赏玩,倒不是不可。” 烛便笑了起来:“想来姑妈是以为我要糟蹋那些花呢。”说罢他看了怀王妃一眼,又道,“下个月初便是我外祖的生辰,这两年他老人家倒是爱弄弄花草,对兰花十分偏爱,我这才投其所好。” 怀王世子的外祖在今上登基之后便急流勇退,全族迁回了祖籍定州。孟家现在虽无人出仕,但只靠着孟家姑娘们的夫家,便能在大周结成一张密密的网。世子的祖父正是孟家的族长,宫中的瑾妃娘娘父母早逝,她又没有兄弟,便是在大房一起跟着怀王妃一同长大的。 世子的外祖,对瑾妃娘娘有教养之恩。 大夫人听烛说了缘由,眼神倒是闪了闪,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松动了。 烛见状,便赶紧道:“姑妈便让我孝顺一次吧,等明年我打发人去南边,专程给姑妈带几盆珍品到京中。姑妈上次不是看中了我们府上的那盆大苞白山茶么,姑妈便让我占些便宜,用那株换了姑妈两盆双飞燕可好。” 大夫人在烛说了缘由之后,即使心中不舍也会咬牙同意的。却没想到烛竟然还用一株大苞白山茶来换,却是意外的收获了。 即使心中欢喜,大夫人的神色依旧端着,沉吟了半晌之后才道:“既然如此,我若是还不答应,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怀王妃见大夫人松了口,便指着怀王世子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能说动你姑妈割爱,却原来还是用了我的山茶来换。” 顾青婉这一桌子的姑娘们都在留心着怀王世子和大夫人说话,她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转眼去打量宜园里的花木°是从湖边的垂柳以及岸边错落有致的春海棠,到岸边一丝不苟修剪出来的绿地,顾青婉也能看出大夫人对宜园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顾青婉跟着大姑娘去怀王府做客的时候,也是去过大夫人未出阁之前住的院子。那院子旁边也套了一个小花园,只是里头的花在大夫人出阁之后多半都被带到定远侯府里来了。剩下的,都是那些不好移植的草木。 郑语县主还未和亲的时候,大夫人的花园都是她管着的,倒还是一派生机勃勃。可惜县主一去两年,如今物是人非u起宜园来,怀王府的小花园倒是显得寒碜多了。 湖心亭里只留了几个大丫鬟伺候着,岸边倒是留了不少人。这个时辰日头早已经出来了,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顾青婉只能眯着眼睛往岸边逡巡了一圈。 桃枝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比甲,倒是比较好认,顾青婉一眼就看到她靠在临湖的柳树上,正和锦汇堂的丫鬟说着什么。 顾青婉刚想收回目光,便见鹅暖石小道上急急忙忙跑来一个穿着青色掐腰比甲的丫鬟,一路小跑着往湖心亭而来。临近湖心亭之后,她脚步反而慢了下来,脸上慌乱的神色也不见了。 那丫鬟附在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轻烟耳边说了什么,轻烟听了之后脸色变了变,她看了一眼大夫人,见她还在笑着与世子说话。犹豫了一会儿后,轻烟才与身边的微雨说了两句话,转身便由那丫鬟引着往湖心亭外面走了。 湖心亭里各位夫人姑娘们的心思都在大夫人和世子身上,竟然无人留意到之前的插曲。若不是顾青婉之前瞧见了那丫鬟慌张的神色,怕也是当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了一般。 顾青婉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顾老夫人那一桌说话,眼神却时不时的往湖边看去。轻烟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素日里都是十分稳重的,看她方才脸上的神色,便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然轻烟离开没一会儿,岸边便热闹了起来。湖心亭离岸边还是有些距离的,再加上岸边的丫鬟婆子都围在了一起,顾青婉却看不清楚情况如何。 还未等顾青婉看仔细,岸边的喧嚣声越来越大,直至传到湖心亭里,便是连顾老夫人都惊动了。 大夫人还未问话,微雨见瞒不住了。只是顾老夫人和怀王妃俱都在,她也不能只跟大夫人回话,便硬着头皮上前来轻声道:“夫人,方才守园子的婆子来这边回话,说是有人进了拙政堂,轻烟已经带了人过去查了。如今看情形,怕是往这边过来了,夫人还是让姑娘们避一避吧。”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几位夫人和姑娘神色都有些不好看。 大夫人一听,便知道闯进园子里的人是个男子了。她顿了一会儿,神色却未变:“如今让姑娘们散了反而不好,你们在岸边守着,让人去外院里跟张管事说一声,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顾家姑娘们住的院子和拙政堂有一段距离,若是现在让几个姑娘们回去,路上撞了人反而不好。这湖心亭建在湖心,只有一条路通过来,让人守着桥头,反而是最安全的。 “今日本来是想让老太太松快松快的,却没想到一时疏忽,出了这样的事情。”拙政园里进了人,大夫人似乎也没表现出慌乱。她的态度在座的人都看在眼里,无形之中倒是稍稍安抚了人心。 “这事交给张管家便好。”顾老夫人也笑着应了一句。 顾家的夫人和姑娘们见顾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如此,倒是都心安了下来,倒是一旁顾存瑜看了怀王世子一眼,神色上有些迟疑,没一会儿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大夫人自然是留意到了顾存瑜的神色不对劲,只是没料到她刚开口,岸边的声音徒然大了起来。 怀王世子眯着眼睛往岸边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就变了。他想了想,附在怀王妃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往岸边去了。 怀王妃见顾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看着自己,脸上也有些讪讪的,她往岸边看了一眼,这才道:“彬儿匆匆忙忙的也没说清楚,想必瑜哥儿是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的吧。” 其实顾存瑜也不大弄得清楚状况,他只知道烛在他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拙政堂里便有婆子来传话。世子和他正准备往内院里去时,外头便有人回话说是大门外有怀王府的小厮候着。烛出去了一会儿,领了一个人回来,把他交给自己的小厮之后,这才和他往内院里去了。 顾存瑜连那人的样貌都没怎么看清楚,就陪着怀王世子往内院里来了。 方才微雨说有外人进了内院的时候,顾存瑜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见怀王世子匆匆离席,就知道自己的猜想多半是中了。 只是那人怎么就跑到顾家的内院里来了呢? 顾存瑜虽然没瞧清楚那人的样子,却也看了他的衣着打扮,再加上怀王世子对他还算恭敬,便知道那人也是世家子。却怎么也没料到,那人竟然是一点礼数也不讲,这样大喇喇的往顾家内院里来了。 顾存瑜支吾了半晌,却也不知从何说起,见众人都等着他开口,便道:“还是等世子回来之后再说吧。” 等了片刻,烛未曾过来,倒是大夫人身边的轻烟匆忙赶了过来回话。虽然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轻烟却也只是在顾老夫人和大夫人之间小声说了几句,虽然顾青婉留神听了一会儿,无奈轻烟的声音太小,顾青婉一个字都未曾听到。 顾老夫人倒是惊的立刻站了起来,大概是太过用力,顾老夫人的手杖在地面上重重摩擦了一声,声音极其刺耳°是方才还一脸淡然的大夫人神色都有些不对劲,她和怀王妃相视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这才扶住了老太太往岸边走。 余下的夫人姑娘们见三人这个样子,都有些慌乱,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只能干着急了。 还是小孙氏快步上前拉住了顾老夫人,低声询问道:“老太太,大嫂,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什么都不说,咱们家的姑娘们还在这里呢,如今可怎么办?” 顾老夫人本意是想让姑娘们候在湖心亭里,只是听小孙氏这么一问,她倒是有些犹豫了,便只是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神色一顿,眼神把顾家众位姑娘们一一扫了一遍,这才沉声道:“人都已经到宜园里来了,你们便索性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吧。只是有一样,不论如何,除了行礼,便不准说话,可是记住了?” 众位姑娘们面面相觑,虽然不知大夫人卖的什么关子,却都一一应下了。 024 不速之客 因为前头有了大夫人的警告,顾家的姑娘们倒是十分拘谨,和大夫人远远隔开了距离,个个都低眉顺眼的跟在顾老夫人后头。 越往回廊里去,反而越安静,顾青婉悄悄往前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回廊里丫鬟婆子已经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而从外院里赶来的张管家,则是挺直的跪在最前头。 顾青婉心中一跳,却是不敢再看,连忙收回眼神又垂下头。 顾老夫人见这个阵仗,神色早已经有些不对了。她跟在大夫人身后匆匆走了过去,便见正对着她们的回廊的栏杆上,坐了一位二十上下的男子,此刻正满脸怒气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张管家。 大夫人督了一眼张管家,见他脸色早已经发白了。 顾老夫人虽然心中有些嘀咕,但是见到那人表情十分凶狠,便先行了一礼:“臣妇孙氏叩见五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屈尊来访,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只是这里是内宅,还请殿下移步二门外,臣妇立刻打发人去请了侯爷来。” 顾老夫人口中说的侯爷,自然是定远侯顾明德。今日是沐休,定远侯不用去衙门里,这个时辰怕是还在二门外的书房里。 顾家的众位夫人和姑娘听了顾老夫人的话,俱都大惊,虽然都跟着跪了下来,却都忍不住抬起头来往上头看了一眼。 这位五皇子和如今的三皇子乃一母同胞所出,其生母德妃在今上为太子时便是太子良娣。今上继位之后,四妃中只封了德妃和贤妃,其他两个妃位空置。今上虽然说不上子嗣单薄,可这深宫中平安活下来的皇子,也就六个而已。 除了皇后娘娘所出的太子,贤妃所出的二皇子,德妃所出的三皇子以及五皇子外,便只有丽妃所出的四皇子了。这几位娘娘俱是一宫之主,贤妃乃开国四大公之一的治国公之女,丽妃乃振威将军的独女,德妃娘娘是江陵宋氏之女,也是江南的大族。 六皇子的生母虽然是一个宫女,可是她先是母凭子贵封了贵人,后来又得了皇后娘娘的眼缘,这才爬上了嫔的位子。况且六皇子今年才十二岁,和他上面的几个兄长的岁数相差太大,早已经没什么威胁了。能平平安安的长到今日,运脚也是一等一的好。 便是如德妃娘娘那般有手段有人脉的,五皇子十岁时却还是“失足”落了水。虽然人是被救上来了,可是烧了两天两夜,清醒过来之后脑子早已经烧坏了。 五皇子出生的第二年正巧是今上继位,在这么多的皇子公主中,当时五皇子年岁最小,而且自幼十分聪颖。除了太子之外,五皇子也颇得今上的青眼。他落水的第二年,德妃也因病与世长辞,今上虽然对五皇子十分怜惜,可是对着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子,时间一长,感情自然就淡了。 皇子们在大婚之后都要造府,搬出宫去另住,三皇子大婚之后,请旨让五皇子随他一同搬到自己府邸中。那时五皇子也才十四岁而已,今上念着他在宫中无人替他打算,自然是准的。 一晃四年就过去了,三皇子素来是忠厚温顺的,相比于二皇子而言,在今上跟前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更何况五皇子已经痴傻了那么多年,他十四岁便搬出皇宫,这四年也只是宫宴时才能得见天颜,今上对他的印象更是模糊。 四皇子只比五皇子年长一岁,可是前年就已经大婚了,五皇子倒是像被宫中遗忘了一般。 顾老夫人两年前是见过五皇子的,如今自然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她虽然知道五皇子心智不全,但见他一脸的愤怒,反倒是不敢放肆了。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五皇子即使是个傻子,也是皇族血脉,身上流的是皇族的血。 宗室里的人最是护短,顾老夫人不敢大意。 顾家的众位夫人们自然也是纳闷顾老夫人的态度,好奇之下这才纷纷抬头看。见到的是一张异常冷峻的面容,倒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顾家众人心中都十分忐忑,大夫人站在一旁也有些惊疑,倒是怀王妃瞧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阿瑞,就不要吓她们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可禁不起吓。”怀王妃上前几步推了五皇子郑瑞一把,又引着他到大夫人跟前来,“这是彬儿的姑妈,也是你的堂姑,你小时候是见过她的,如今怕是不记得了。” 怀王妃一边说着,一边亲自请了顾老夫人起来,又让顾家的夫人和姑娘们起身。 郑瑞脸上凶狠的表情一收,却是不懂怀王妃话中的意思,也不怎么在意大夫人,只是委屈的指着跪在地上的张管家向怀王妃告状:“皇婶,他刚才让人打我。” 端王是今上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众位皇子称呼端王和端王妃时,只以他们的封号呼之。怀王虽然还和今上隔了一层,但是皇子们却以“皇叔”、“皇婶”呼之,今上自然是默许了的°是这称呼上的差别,就可见圣心在何处。 怀王妃绷不住又笑了出来:“这是内院,外男是不能进来的,你大喇喇的闯了进来,本来便是你的不是。如今他跪也跪了,你罚也罚了,气总该消了吧?” 五皇子虽然心智有些不足,却也不至于傻到什么都不清楚,便不服气的指着怀王世子道:“皇婶骗人,彬儿就进来了。我是看到彬儿进来了,这才进来找他的。” 顾青婉起身之后便一直低着头,听到五皇子用这样天真烂漫的语气,学着怀王妃一般来称呼怀王世子,只能把头伏的更低了。 五皇子话音刚落,烛太阳穴两边的青筋都若隐若现了起来。他督了五皇子一眼,声音十分冰冷:“是我的不是,惊扰到老太太和众位夫人了,那两盆花我明日打发人来取,再把那株茶花也带过来。” 前几年怀王府和五皇子并无往来,三皇子对五皇子又看的紧,烛与五皇子一年也只有宫宴的时候见几次面。还是去年春他与众人在京郊跑马的时候,烛见五皇子一人形单影只太过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带了他一同跑马。 只是没料到经由那一次,五皇子彻底赖上了他们怀王府,时不时便往他府里钻。好在世人都知道五皇子心智不全,即使他在怀王府走动的十分频繁,也无人拿这件事情说嘴。 今日正是五皇子来怀王府里寻他,却没料到扑了一个空。若是常人便算了,只是五皇子是个一条路走到底的人,竟然强扭着他府里的随从带着他一路寻到了定远侯府。怀王世子无可奈何,便安抚好了五皇子,这才跟着顾存瑜到拙政堂里来。 不过他显然高估了五皇子的耐性,他大概是等的不耐烦了,竟然寻到了内院里来。五皇子身边跟着的人,以及怀王世子留下的随从自然是不敢跟着五皇子进内院的,便由着五皇子独自一人在拙政堂里闲逛。 方才烛过来的时候,外院的管家正寻了护院想绑了五皇子走。只是因为五皇子心智不全,三皇子怕他吃亏,从搬出宫后便请了师傅教五皇子拳脚功夫,寻常的护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因为张管家那一方的人多,两边纠缠起来,五皇子还是吃了亏的。 等张管家知道自己揍了皇帝的儿子,早已经吓的腿软了,还未等五皇子摆出吓人的表情,便跪了下来。 怀王世子向顾老夫人和大夫人行了一礼:“今日我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跟老太太和姑妈请罪。”说着便想拉了五皇子出园子。 但五皇子似乎是个不肯吃亏的,他被烛半拖着往回廊里走了几步,脚一伸便勾住了栏杆:“我不走,他刚才让人打了我,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脚死死的勾着栏杆,一只手趁机抱住了回廊上的雕花宝柱,任凭烛怎么使劲都拖不动他了。 烛收了手,只是淡淡的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似乎有些忌惮怀王世子这样的神色,连忙往怀王妃的方向走了几步。 “那你想如何?”烛盯着五皇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五皇子看了一会儿张管家,脸色一沉低声喝道:“放肆!” 这一声里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不但是张管家,便是顾老夫人都被这“放肆”惊的颤了一下。 张管家更是哆哆嗦嗦的用力磕起头来:“殿下饶命,世子饶命啊,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殿下。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殿下饶命” 在定远侯府里犯事,最多是被发卖了,可是他揍了皇子,便是掉脑袋的事情。张管家自然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便是老太太也救不了他,唯一能求的便是眼前的人。 怀王妃又闷声笑了出来:“阿瑞,你倒是暗中把你四皇兄的那一套都给学会了,小心你四皇兄知道了” 五皇子听怀王妃说起四皇子,便笑嘻嘻的缩了缩脖子。 “好了,都散了吧,阿瑞心思纯良,不会往心里去。”说着怀王妃又捂着嘴笑了笑,“方才那些都是在吓你们呢,便是我们怀王府里的丫鬟随从,也有不少被他吓过了。” 众人惊魂未定的心好歹是被怀王妃的话安抚了,里里外外聚在回廊的丫鬟婆子这才四散了去。 等顾青婉再抬起头看时,五皇子早已经被怀王世子带着往回廊另一头去了。 宫中的那些阴私,顾青婉虽然听到的不多,却也略知道一些。至少她心中明白,当年五皇子落水,绝对不是偶然。 便是这一个小小的定远侯府都万般不自在,更何况是深宫中呢。 025 后路 这个月十九是观音诞,顾老夫人从二月初一开始便茹素,要到观音诞之后才停,便因为如此,大夫人那一席大半都是素菜。 顾老夫人自然是欣慰大夫人的用心,只是她被五皇子唬了一遭,直至怀王世子带着五皇子离去了,顾老夫人都有些提不起来兴致。喝了一杯茶,顾老夫人便说累了,由玉盏和玉盘扶着回了檀松院。 见顾老夫人都走了,只是怀王妃还在,众位自然是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也都各自散了。 大夫人让下人收拾了席面,撤掉了摆膳的两张桌子,湖心亭里倒是显得十分空旷起来。大夫人和怀王妃的丫鬟都候在亭子外头,只留了两个主子在湖心亭里说话。 日过中天,这个时节湖面吹来的都是暖风,倒是熏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湖心亭的大理石桌上,只摆了茶和两碟点心,这茶是去岁南边进贡的云雾茶,还是前几个月大夫人去宫中时皇后娘娘赏的。只是这个时候,怀王妃和大夫人脸上似乎都带了忧色,倒是没人管茶好不好了。 “也不知道圣上心中到底有何计较,太子暴毙,如今朝堂上人心惶惶,应当尽快立太子才是。”大夫人轻声叹了一句,又道,“现在这个局面,倒真是让人左右为难。这几个月侯爷头发都白了不少,日日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生怕踏错了一步给日后留了祸根。” 大夫人是怀王的亲妹子,和怀王妃感情又好,在怀王妃跟前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这个时代虽然对女子没有那般严苛,却也没有深宅的妇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议论朝堂上的政事的。只是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天子的堂妹昭诚郡主,一个又是怀王妃,知道的自然是比一般人多,便是见识也比一般的男子强。 见怀王妃不说话,大夫人又道:“大嫂近段时日可是进宫看过皇后娘娘?我想着娘娘丧子,想必是十分悲痛的。” 大夫人也只是在太子出殡那一日见了皇后娘娘,后来皇后娘娘大病了一场,免了命妇的朝拜。算起来,大夫人倒是有一个多月都不曾见过皇后了。 怀王妃见大夫人提起陈皇后,面上也露出了不忍。她也有子嗣,自然能想象出皇后娘娘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况且太子还在世的时候,因为瑾妃娘娘的缘故,怀王妃倒是经常进宫。太子是储君,怀王自然是尽力辅佐,若是太子能继位,怀王日后必然是助力。虽然陈皇后不苟言笑了一些,却跟怀王妃相处的还算不错。 而定远侯府和怀王府又是枝叶相连的,虽然不算是**,大夫人和陈皇后却还能说得上话。 太子妃是信阳王氏女,王氏在前朝时便是历经了几百年的大世家,太祖郑桥初攻入京中,便是王家里应外合开了城门。大周建朝之后,王家把嗣田和祠堂都搬回了祖籍信阳,后来世人便以信阳王氏来称呼王家,却不知道王家在京中也是扎根颇深的。 高祖时皇后便是王氏女,王家是宣宗的外家。只是王家的家主懂得盛极必衰的道理,在宣宗时便韬光养晦,几代都无人出仕。 及至这一代,王家又出了一个太子妃,若是无意外的话,太子继位之后,皇后定然也是王氏女。可惜是,人算不如天算。 太子的灵柩运回京中,太子妃心灰意冷,没两日便随了太子而去。若是太子留下一子,凭着皇后的娘家以及王氏,或许还能尽力一争,让这个孩子成为皇长孙。 可惜太子只留下了一个六岁的女儿,今上怜惜她,封了她做郡主,又赐了“婉华”的号,如今由皇后娘娘亲自教养。 “前几日瑾妃娘娘身子抱恙,我倒是去宫中看了一遭,又往永延宫里走了一趟,才知道如今后*宫中的一切事宜都暂时交给贤妃娘娘打理。”今上四妃只立了二妃,而德妃娘娘早逝,如今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便是贤妃娘娘的品级最高了。 怀王妃所说的永延宫便是皇后娘娘的寝宫,皇后娘娘丧子,自然是无心再管后*宫的事宜了。况且在大夫人看来,太子这一去,皇后娘娘失去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儿子那么简单,她失去的,是在后*宫中和贤妃以及丽妃争斗的底气。 怀王妃看了大夫人一眼,又道,“娘娘的病断断续续的,如今还只能躺着静养,惠和公主倒是每日里都要往永延宫里去。” 陈皇后所出一子一女,大公主惠和公主今年二十有三,驸马柯云岩是裕丰十五年的探花郎,也是锦乡侯柯家的嫡长子,如今早已经袭了爵。 说起这位驸马,倒还真是一言难尽。 柯云岩少年风流,在未尚公主之前风流韵事便层出不穷。偏偏惠和公主青眼看中了他,硬是要下嫁给他。 大周朝的驸马向来是没有实权的。柯云岩虽然是探花出身,还袭了锦乡侯的爵位,却只是领了一个三品的闲差。驸马爷虽然风流,却因惠和公主性子十分暴躁,驸马畏着她,便是有贼心也没贼胆。 柯云岩日日在衙门里混日子,身上的雄心壮志混没了,胆子倒是越来越大。府中不能有通房小妾,他便背着惠和公主在外头养外室。 只是惠和公主也不是吃素的,找到那外室,毒打了一顿,转手便把那女人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去了。等驸马爷回过神来,那外室早已经一双玉臂千人枕。这还不算,若是驸马去了任何烟花场所,过不了两日那地方必然会被查封。 便是跟着驸马一同去吃花酒的人,也要被连带。 这样做过几次之后,便是驸马爷想在外头风流,也无人敢陪着他闹了。 即使如此,惠和公主还是先后生下一子一女,瞧着倒是还能过下去的样子。 惠和公主又不怕闹开了,便是劝也劝不动,偏偏惠和公主又不肯和离。今上和皇后娘娘见惠和公主似乎没怎么吃亏,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帝后都是这样纵容的态度,惠和公主的公婆也没有底气来闹。 “有大公主陪着,皇后娘娘想必要好过一些。”大夫人随口应了一句,脑子里却在想着方才怀王妃提起的贤妃。 太子过世,三皇子的母族早已经偏居江南,六皇子出身太低年岁又小,如今能争太子之位的,怕也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了。 丽妃娘娘之父振威将军虽然手握重兵,却是远在南疆,四皇子妃高氏是长安伯之女,长安伯如今也只是从二品的巡抚而已,如今都还在任上。相比较而言,二皇子的胜算就大多了。 不说贤妃之父治国公秦穆,便是二皇子妃刘氏出自平原侯府,平原侯如今是工部尚书。二皇子妃刘氏之父乃平原侯府嫡幼子,如今任着国子监祭酒,也是桃李满天下的。 怀王妃似乎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一句话勾起了大夫人的心事,只是顺着大夫人的话音道:“即便有大公主在一旁侍奉着,娘娘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开,只是可怜了婉华郡主,小小年纪,就遭受了这么多。” 大夫人也是见过婉华郡主郑丹的,幼时十分好动活泼,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性子便有些沉默了。 026 观音诞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顾家内宅里的姑娘们自然是不清楚的。 花朝过后,顾青婉除了晨昏定省之外,每日便只是待在远香阁里抄那一百遍《家训》。 因为专心抄书,时间倒也好打发,没过几日,她便抄写完了剩下的《家训》。想着顾老夫人是信佛的,过不了几日便是观音诞了,顾青婉索性又抄了两本《妙法莲华经》,一并亲自送到了檀松院里给顾老夫人过目。 大姑娘还未出阁的时候,每年顾老夫人这里的佛经都是顾青姝抄写的。如今顾青姝出阁了,想讨好顾老夫人,各房的姑娘们自然是各凭本事。观音诞里抄经这种绝佳的机会,众位姑娘们怎么可能放过? 如今顾老夫人手上,已经留了十几本佛经了,俱是各房的姑娘们前段日子送过来的。 只是三姑娘顾青婉素来是不做这样的事情的,顾老夫人见顾青婉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心中倒是真有几分欢喜。她让玉盏带着婆子把顾青婉抄写的《家训》送到外院里,那两本佛经则是放到箱子里搁着,等过几日去寺中烧了。 顾青婉又陪着顾老夫人说了一刻钟的话,顾老夫人赏了她一对金铃铛,这才打发她往远香阁里去了。顾青婉先前只想着顾老夫人所谓的疼爱当不得真,因此对待顾老夫人也只是恭敬有礼,并不刻意讨好。 却没料到单单抄写两本佛经就得了真实惠,倒是让顾青婉重新权衡起和顾老夫人之间的距离了。 二月十九观音诞那一日,顾老夫人便带了顾家的几位夫人并五位姑娘,往静国寺里去了。 大夫人素来是不信这些的,不过今日有些例外。一来是为了迎合顾老夫人,二来是因为顾青姝有了身孕,大夫人想在佛前求一求。 只是大夫人要去静国寺,内宅里不能无人看管着,大夫人便让大少奶奶周氏留下来管着家,自己则是与顾老夫人一起出门。 光是随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坐了十几辆车,再加上顾家夫人和姑娘们乘的,一行二十多辆马车便浩浩荡荡的往城外去了。 静国寺六院七进,是京中最大,香火最灵验的寺庙。再加上今日是观音诞,顾家今日的阵仗,还真算不上打眼的。静国寺的大悲堂里供奉了八大菩萨,更有供奉观音菩萨的观音阁,顾老夫人佛堂里的那尊菩萨,便是十几年前从静国寺的观音阁里请回定远侯府的。 之后没过两年,顾明德便由先皇赐婚,定远侯府与怀王府做了姻亲,顾家的家业自然是更进一步。之后是顾明礼中了进士,顾老夫人的三个嫡子都有了好前程。 顾老夫人在佛前许的愿,竟然是多半都灵验了。顾老夫人因此也更信佛,年年为静国寺做布施添香火钱。观音诞这样的日子,她定然是看的极重。 顾老夫人单独坐了一辆车,只留了玉盏一人在车厢里伺候着。刚一上车,顾老夫人便坐定转动手腕上的佛珠开始念起经来。玉盏也不敢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的守着。 比起顾老夫人的车厢,后头那几辆车才算是热闹。 从定远侯府到静国寺马车要行一个半时辰,马车颠簸大夫人便是想眯一会儿都不行,索性和二夫人小孙氏坐了一辆马车,路上也好寻了小孙氏说话。三夫人薛氏拿了一本书,钻进车厢里便不再出声了,自然是独自坐了一辆车。 顾青嫣则是弃了四姑娘和六姑娘,指名了要和顾青婉坐同一辆车,因此顾青婉没少遭受六姑娘顾青婕的白眼。六姑娘则是拉了七姑娘坐了一辆车,这一回,倒是四姑娘顾青娆落了单,因此她一路上都沉着脸。 顾青婉上了车,便泾渭分明的和顾青嫣分坐两边。虽然她们都带了随身伺候的丫鬟,但好在顾家的马车十分宽敞,即使坐了四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五姑娘顾青嫣倒是打量了顾青婉一阵子,而顾青婉只是闭着眼睛假寐,根本就不理会她,倒是让顾青嫣觉得十分无趣。 自从顾青婉从远香阁里禁足出来,顾青嫣就觉得自己的乐子越来越少了。 先前顾青婉虽然不喜欢小孙氏,但是对顾青嫣的态度还算是不错的∠竟顾青婉看不上顾家的庶女,顾青娅性子又冷,平日里能说得上话的,便只有顾青嫣一人了。 可是近来,顾青婉只窝在远香阁里,都不出来走动了°是请安时遇到了,顾青婉的态度也十分冷淡,言语之间倒像是在应付一般。先前只要四姑娘稍稍撩拨便会大闹一场的顾青婉,如今让顾青嫣觉得有些难以捉摸了。 顾青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顾青婉身边的桃枝,脸上的笑意便深了一些:“三姐姐,近日里都不见你来园子里走动了,咱们可是许久都不曾单独说话了。” “是么,这段时日都在屋子里抄书,况且这园子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模样,如今早已经没兴致了。”顾青婉睁开眼,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虽然出城之后路上有些颠簸,但是顾青婉没有晕车的毛病,加上又闭了眼睛,倒是差一点就睡了过去。 顾青嫣看着顾青婉愣了一下,交叠在膝盖上的头不知不觉间紧握了起来。 三姑娘性子蛮横,在京中女眷们口中风评不怎么好。顾青嫣这么多年跟着小孙氏在各府里做张做致,小心翼翼端了那么久,又逼着自己苦练琴棋书画,这才勉强得了“才女”的名声,可是她心中却是十分嫉妒顾青婉的。 除了嫉妒顾青婉是原配所出的嫡女,更嫉恨顾青婉长了一副好皮囊。 顾青婉的面容本来就十分妍丽,她先前喜欢鲜艳的颜色,加上她性子十分娇蛮,倒是把她性子里的泼辣衬托的淋漓尽致。只是今日是去寺庙里上香,顾青婉昨日里便刻意挑了一身素淡的衣裳,却是今年才做的一件莲青色流彩暗花锻裳,越发衬得她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再加上一向风风火火的顾青婉不知如何收敛了性子,如今瞧着,竟然有几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姿态。 顾青嫣也听家中的嬷嬷私下里议论过,说三姑娘如今的容貌,跟先头的二夫人极为相似。这二夫人,便是顾明礼的原配贺氏了。 忍住心中的嫉妒,顾青嫣勉强笑道:“哪会是一个样子,春日里园子里的花开了不少,定然是三姐姐没有仔细去看,拿这话来敷衍我呢。” 顾青婉不欲跟顾青嫣寒暄,正想说几句话绕过去,便听到前头动静大了起来,顾青婉所乘的这辆马车也慢了下来。 马车停了一会儿,顾青嫣见顾青婉还是不为所动,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朝身边的杏雨使了个眼色。杏雨点了点头,隔了帘子问守在马车旁的婆子外头出了什么事情。 那婆子应了一句,没一会儿便回来,在帘子外头轻声道:“今日上山的人太多了,山路口都堵住了,又恰巧碰上了曹家的马车。” 那婆子口中所说的曹家,自然是指小孙氏娘家姊妹的夫家了。 顾青嫣听了那婆子回话,眼神便暗了一些,又偷偷的朝顾青婉看了一眼。只是顾青婉早已经合上眼睛,顾青嫣看不透她是怎么想的,只能气馁的瞪了一眼桃枝。 小孙氏早已经把顾家要和曹家做亲的事情,经由桃枝的口传到了顾青婉的耳中。只是没料到等了好几日,顾青婉也没有发作,让小孙氏和顾青嫣都有些诧异。可是桃枝又信誓旦旦的说顾青婉听后在远香阁里发了好大的火,倒叫小孙氏没了主意。 只是如今顾老夫人还不给一个明确的态度,小孙氏和顾青嫣等的都有些焦躁了。以顾青婉如今的名声,想在京中找门当户对的亲事,是十分不容易的,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在犹豫什么。 顾青嫣恨恨的想着,顾青婉便是原配所出的又怎样,她这一辈子只能拣她剩下的,休想争的过她。 上山的路被堵住了,顾老夫人赶着上山进香,大夫人便打发了人去疏通。好在前头的人听说是顾家的马车,倒是都肯让道。不过到底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这头一炷香倒是被理国公府的谢老夫人抢在了前头。 顾老夫人心诚,倒不是十分在意这些。她早早的下了马车,带着顾家的众位夫人姑娘们步行至大殿门口,恭恭敬敬的上香撞钟后,这才到大悲堂和观音阁里去参拜。 一系列琐碎的程序都做完了之后,便有十岁上下的小沙弥请了顾老夫人去禅房里听大师讲经,大夫人自然是跟着顾老夫人一同去了。而顾家剩下的人,则是被带到后殿里去了。 今日是观音诞,来的多半都是京中各府的女眷,静国寺里昨日便清了场子。男客留在前殿里,女眷则是在后殿里休息,散客是不放进来的°是寺中留下来候着的,都是年老的或者是年幼的和尚。 027 意外 静国寺的后山上有一处放生池,活水直通山下的。定远侯府昨日里便买了不少长寿龟和螺蛳养着,俱是准备今日在放生池里放生的。 顾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禅房里听方丈大师讲经,小孙氏和薛氏便领了顾家的姑娘们往后殿的厢房里去了,曹姨妈自然是跟了一块过去。 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曹姨妈和小孙氏私下里有见不得人的算计,便是曹姨妈容貌上瞧着可亲,言行上也十分温和,顾青婉也不愿意与曹姨妈走的太近。只是她不愿意搭理曹姨妈,曹姨妈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曹姨妈和小孙氏是相携着在前头走,而顾青婉则是被顾青嫣拖着紧跟在小孙氏身后。曹姨妈特意放慢了步子,直至和顾青婉并头了,这才亲亲热热的挽了顾青婉的手、先问她近日里过的如何,便是衣食住行的细节方面都一一打探着。 小孙氏倒是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曹姨妈问话,而顾青嫣则是神色诡谲的看了顾青婉一眼,又抿嘴笑了起来。 待进了后殿的厢房,曹姨妈便索性拉了顾青婉坐下来说话。顾青婉兴致不高,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曹姨妈倒也不恼,即使顾青婉的态度瞧着便十分敷衍,她脸上的神色丝毫都未曾变化。 后来还是四姑娘坐不住了,说是厢房尽头山石嶙峋也别有一番味道,虽然要等了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回来才能到放生池里放生,但是她们去后山里走动走动还是可以的。 静国寺早早便锁了山门,后殿里昨日便不放人进来了,如今在后殿里的,也只有今日一早来静国寺里上香的女眷们。只是听到四姑娘的要求,小孙氏神色间还是有一些犹豫。 不过四姑娘顾青娆是大房的姑娘,如今顾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在,上头没人拘束着她。小孙氏在顾家素来是以柔弱示人的,性子十分面,四姑娘根本就不惧她。还未等小孙氏开口,四姑娘却是早已经带了自己的丫鬟径菊和池荷往厢房外头去了。 顾青婉似笑非笑的往小孙氏看去,见她脸色沉了沉,眨眼间又带上了先前的笑意:“四丫头也真是,性子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说罢又看了屋子里剩下的几位姑娘,这才道,“想必你们在屋子里坐了这么久,也闷了。既然如此,你们也跟着四丫头去外头透透气吧。” 曹姨妈还在下头与顾青婉说话,还未等她收住话头,顾青婉便突兀的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也去外头走走,失陪了。”却是没有行礼,带着桃枝和红锦便快步走了出去。 “我说我们四姑娘着急,这又来了一个更着急的。”小孙氏见曹姨妈神色尴尬,便笑着圆了场,曹姨妈也只能笑着附和了。 与顾家的园子比起来,这静国寺风景虽好,却少了几分精雕细琢。只是顾家的姑娘们在园子里关的久了,如今能出来走动走动,便已经是十分不易了,自然是都不挑剔的。六姑娘听小孙氏发了话,便欢欢喜喜的挽着顾青嫣的手出了门。 七姑娘一进门便安安分分的在最末尾的椅子上坐着,她本意是不想出去的,见自己的几个姐姐都出去了,她留在这里反而打眼,又自动做了六姑娘的小尾巴。 顾青婉紧跟着顾青娆出了厢房,却是眨眼就看不到四姑娘的身影了,她出来本就是想躲着曹姨妈的,对于四姑娘的行踪倒是一丝兴趣也没有。 辰时已过,虽然春日的日头十分暖和,却也经不住一直站在日头下烤着。顾青婉听到后头传来六姑娘和顾青嫣的说话声,便头也不回的沿着青石小道往林荫处去了。 顾青婉想着顾老夫人和大夫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也不愿意和曹姨妈腻歪,便往林荫深处去了。 到底是不敢离厢房太远,见前头有一处亭子,便说要坐下来歇一歇。 静国寺占地广,寺中的和尚又只有那么多,到底是不能面面俱到。这亭子大概是许久都不曾收拾了,亭子里的石桌石凳长了不少青苔。红锦听顾青婉要歇脚,打量了那亭子一眼,便寻了稍微干净的地方,铺了一条帕子让顾青婉坐了。 顾青婉本来也没那么多讲究,只是若是弄脏了衣裳,又少不得要人人问起,她还要解释大半日,想来倒是觉得红锦的心思十分细致。 桃枝见顾青婉微微颔首,便狠狠的白了红锦一眼。 在顾家的内宅里走动,只带一个丫鬟也不打紧,只是出门在外,至少要有两个丫鬟在跟前伺候着。顾青婉本想带了桂叶出来,只是远香阁里前几个月才换了一批丫鬟,若是桂叶出门,倒是没有信得过的人守着屋子了。 桂叶也知道顾青婉心中的顾忌,这才推荐了红锦。红锦跟在桂叶身边两个月,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受桂叶的影响,倒是个十分细致严谨的性子。 红锦先前是有些怕桃枝的,只是这两个月见三姑娘对桃枝也不是事事听从,心中便有了计较。见桃枝瞪着自己,她倒是学了桂叶的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回去。 顾青婉自然是把桃枝和红锦的交锋看在眼里,却是什么话都不曾说。 虽然还是囚禁在一方天地里的山水,但是比起定远侯府一草一木的精心雕琢,顾青婉倒是更喜欢自然的生长状态。只有在这样安静的,暂时没有威胁的环境里,顾青婉才能放任自己去想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事情。 另一个世界里的她怕是早就不存在了吧,她的那些所谓的“亲人”,大概不会因为她的死有一丁点的难过。她在这个世界里虽然要活的小心翼翼,但却得到了上一世里显得弥足珍贵的亲情,至少让她觉得,她是被需要的。 顾青婉发着呆,丝毫不觉得时间过的飞快,直到红锦轻轻推了推她,又压低声音道:“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虽然说这后殿昨日是清了场子的,但是咱们独自待着却也不安全,奴婢听着墙外头似乎有人在说话呢。” 这话说的顾青婉也唬了一跳。 静国寺围山而建,后山的墙外便是绵延数十里的密林。顾青婉为了图清净,倒是走到院墙附近了。只是这墙高一丈有余,寻常人便是想翻墙进来也是望尘莫及,还是十分安全的。 顾青婉凝神听了一会儿,却是什么都不曾听到。她便看向红锦,却见她也是疑惑的皱了皱眉,最后才有些茫然道:“虽然听的不清楚,但是方才明明是有声音的,如今倒是听不到了。” 桃枝白眼一翻,没好气道:“这亭子离院墙有十丈远,除非有人高声谈论,不然咱们这里是一丝动静都听不到的,你以为你长了一双顺风耳呀。”说罢她又嗤笑了一声,“顺风耳倒是不像,看着倒像是一双招风耳。” 红锦气的脸都红了,却也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顾青婉方才被吓了一遭,倒是没了久留的性子,便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慢慢走回去,也就差不多了。” 桃枝爱热闹,见顾青婉一直留在这么清幽的地方,心中早已经有些微词。如今顾青婉改了主意,她自然是十分赞成的,便连忙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顾青婉走出亭子:“姑娘想必不记得了,后山的另一头还有一处小桥流水,咱们还是去那里坐坐吧。想必四姑娘和五姑娘她们也在那里呢。” 顾青婉督了桃枝一眼,倒是没接话。桃枝这两个月反复琢磨了顾青婉的脾性,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便知道顾青婉这是默许了,连忙挤走了身边的红锦,引着顾青婉往来时的路走。 等顾青婉一行的身影从林荫小道里消失了,寂静了许久的山林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清脆的鸟鸣音。 “你去查一查,今日有哪几个府有女眷来静国寺里上香,而且还带了家中的姑娘一同来的。”院墙外头安静了许久,这才有人说起话来。 顾青婉方才所在的小亭子离院墙外头有一段距离,刚才交谈的人声音又小,倒还真是红锦的耳朵尖,这才听到了模糊的声音。只是墙外的人自然是跟内宅里的弱质女流们不同,顾青婉主仆的谈话,外头的人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有人低声应了一句,没过多久又换了另外一个声音道:“爷,今日是观音诞,来静国寺里上香的女眷怕是不少,若是一一查的话,倒是要浪费不少时间。”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听她们方才的谈话,怕是不曾听见,若不然”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便带上了一丝冷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静国寺这个小亭子荒废了许久,便是静国寺里的和尚都几年未曾来打扫过了,今日怎么就恰巧来了人?况且那几人在亭子里待了许久,竟然话都未曾说一句,着实可疑。 “声音我似乎听过,应该是世家子,若是真有嫌疑,记住做的干净点。” “属下明白!” 各位童鞋看这里(⊙o⊙) 我看到see-an和enigmayanxi童鞋投的pk票,pk票用在我这种渣身上很浪费的~~,要是实在想表达汹涌的感情的话,给我一个小饼子就行了。 至于leexiao23童鞋说的更新问题,我在这里说明一下。因为最近重新求职,笔试面试让我很桑感,更新是很不稳定,这一点我要道歉~~我红楼的番外还欠着已经让我做了几次噩梦了(tot)~~ 一月份的时候大概就能稳定下来,这本书是在一月十号上架(某人跪求留点粉红),上架之前会保持每天基本的一更。因为每天的更新时间晚,建议第二天再宰。至于上架的当月,我觉得双更还是可以的,具体加更的情况还要等上架时通知求抚摸~~~ 028 谢宁歆 顾青婉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回来,她带着桃枝和红锦,一路走走停停,倒是花了两刻钟才到了方才桃枝说的小桥流水那处。 看到熟悉的嘲,顾青婉倒是模模糊糊想起来了一些三姑娘记忆里的往事。坦白来说,三姑娘出府的机会并不多。不过只要是京中各位夫人和姑娘们都能去的地方,必定在三姑娘记忆里留下不好的回忆。 “三姐姐,方才你可是去哪里了?我打发杏雨去附近,都没寻到你呢。” 离后殿厢房不远处便是是一片桃花林,一条小河蜿蜒而过,河上筑桥,桥两边则各修了一座亭子。这一年上头,顾老夫人要亲自来静国寺不下十次,在三姑娘的记忆里,对静国寺后山风景别致的小桥流水还是十分熟悉的。 只是顾老夫人能带了她们府中的姑娘一块出来,必然就是观音诞或者是佛诞日这样的大日子,不单单是她们定远侯府,京中的各府自然也是要来静国寺里上香的。若是要留下来用静国寺里的素斋,女眷们自然是要在后殿的厢房里小憩片刻的。 五姑娘顾青嫣长袖善舞,与京中不少姑娘交好,在这样的时候更是如鱼得水。 顾青婉眼睛往亭子里一扫,努力回忆了一番,倒还都是熟人。她轻笑了一声,只对着顾青嫣道:“前面有几株海棠开的特别好,我一直在那儿待着呢,还有桃枝和红锦在一旁伺候着。若是杏雨去寻我,定然是能瞧见的,怕是那丫头贪玩,没走心呢。” 方才顾青嫣让杏雨去寻顾青婉倒还真只走个形式,况且她也没料到顾青婉还能这样好声好气的回答她,一时之间倒是堵住了嘴。 四姑娘顾青娆眼珠子转了转,便笑道:“三姐姐,我们正磨着宁姐姐画桃花林呢,三姐姐何不过来坐坐。” 三姑娘对吟诗作画没有什么兴趣,往常听了这话,正常的反应多半就是不耐烦的转身就走。顾青婉也不想在这里久留,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便轻轻点了点头,竟然是过了桥往亭子里去了。 她独自一人待了小半个时辰,若是顾家的姑娘们一直没瞧见她,她回了厢房之后,小孙氏难免又要拿她的行踪在顾老夫人跟前做文章,倒还不如在人多的地方待上片刻再做打算。 顾青婉在亭子外头看了一眼,便往顾青嫣的方向走去。坐在顾青嫣身边的是寿山侯府甄家的二姑娘,与顾青嫣最是要好,便低笑一声附在顾青嫣耳边道:“你这个三姐姐还真有意思。” 话中自然是嘲讽的语气居多。 顾青嫣嗤笑了一声,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在顾青嫣对面坐下来,顾青婉不动声色的看过去,却发现她的到来倒像是打破了某种和谐的局面,亭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你们倒是一个个的瞧着顾三姑娘去了,我早就画好了,可是无人理会我呢。”见众人都私下里打量着顾青婉,理国公府的六姑娘轻笑了一声。 众人自然是被谢宁歆转走了注意力,又团团围住谢宁歆,自然又是好一通夸赞。 今日静国寺的头柱香被理国公府的谢老夫人抢了个先,却没想到到这个时辰了谢老夫人还未走。这位谢家姑娘是理国公府三房所出的嫡女,品貌在各府的女眷中是交口称赞的。谢六姑娘是理国公府年岁最小的姑娘,是谢老夫人亲自教养着长大的,很得谢老夫人的欢心,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谢宁歆在京中素有才名,特别是书画更是一绝,最重要的是这位谢家的六姑娘为人低调谦和,是三姑娘心中难得心悦诚服的一个人。 最关键的是,这位谢家的六姑娘,是顾青婉梦中那个谢子然的堂妹。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三姑娘对她的印象特别好。不过谢宁歆方才开口说话,也算是替顾青婉解了围。 亭子里的姑娘们都围着谢宁歆看画去了,顾青婉抬头一扫,便见只有她跟七姑娘顾青妍还在原位里坐着。 见顾青婉看着自己,七姑娘顾青妍又觉得那股不自在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和顾青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却只是僵硬的朝顾青婉笑了笑,却没料到顾青婉回了她一个笑意。好在顾青妍这段时日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好性子的顾青婉,倒没有十分惊怕,。 看来三姐姐这段时日心情不错,七姑娘想了想,见自己坐着实在是太打眼了,便站起来往人群里挤了挤。 也不知谁说了一句:“宁姐姐,这画是好画,只是有画无诗却也不美,不如让顾五姑娘提一首诗在上头吧。” 不知为何,顾青婉心中觉得谢宁歆是不太愿意的,她打量过去,果然见谢宁歆眸光一闪,却是释然一般的笑了起来:“如此也好,顾五姑娘便应了甄姑娘,作一首诗提上去吧。只是匆忙间,只怕是为难了五姑娘。” 顾青嫣便连忙摆手笑了起来:“没有的事,我也十分喜欢宁姐姐的这幅画,若能提一首诗,倒是我的荣幸了。” 像是早有准备了一般,顾青嫣只是略想想,便做出了一首应景的诗,又亲手写了上去。 众人争相传看,顾青婉倒是从旁边的人手中接了过来。她虽然对作诗不太在行,只是也是经过唐诗宋词熏陶过的人,诗的好坏还是能看出来的。对仗工整,意境也不错。她听桃枝说过,顾青嫣是京中的“才女”,可见这才女之名也不是虚的。 而谢宁歆似乎是累着了,眉眼中有些疲态,见顾青嫣早已经笑的眉眼弯弯了,便道:“既然是顾五姑娘提的诗,等我裱好了,就打发人送到妹妹府上吧。” “可是使不得,这画还是宁姐姐留着吧。”说罢又委屈的眨了眨眼睛,“我便说不该提诗的,可是糟蹋了宁姐姐的画。” 谢宁歆便笑了起来:“五姑娘可真爱多想,这诗是我让你提上去的,又怎么会怪你。既然如此,这画我便留下了。”说着便让自己的丫鬟进亭子里来,小心的把画收了。 没一会儿,外头便有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谢老夫人回了厢房,正在寻谢二姑娘,说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谢姑娘便辞了众人,带着自己随身的丫鬟往后殿里去了。 谢宁歆前脚刚走,顾青婉也告辞离开了。她跟在场的姑娘都没有什么交情,自然是无人留她。 029 起疑 顾青婉慢慢悠悠的往厢房里走,桃枝撅着嘴巴走在后头,模样看着便有些郁猝。 等跟着顾青婉上了游廊,她才瓮声瓮气道:“姑娘,依照惯例,老太太怕是要等到快午时时才会回来。咱们去厢房里也是陪着二夫人干坐着,倒不如在亭子里看看花,陪着姑娘们说说话。” 她近来不敢在顾青婉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若是小孙氏问起来的话,她也是无话可答,因此便有些刻意的避着小孙氏。 “你倒是喜欢出主意。”见桃枝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顾青婉便笑道,“我在外头坐了那么久,也乏了,回厢房里去歇一歇。” 桃枝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落在后头几步,红锦自然就上前给顾青婉引路。她无意中往旁边看了一眼,却见前头游廊旁边的林子里似乎有人,仔细一看,却原来是先前便离开了的谢家六姑娘。 谢六姑娘比她们一行走的早,况且来传话的丫鬟看上去十分着急的样子,怎么如今还在游廊里逗留? 红锦便小声在顾青婉耳边提醒了一句。 顾青婉想了一会儿,正想当做什么都没瞧见,大大方方的路过,却没料到谢宁歆倒是瞧见了她。 “三姑娘,请留步。”谢宁歆站了起来,刚开口说了一句话,便惊呼一声,跌坐在原先的石块上。 如今这个样子,想当做视而不见都不可以了。顾青婉叹了一口气,带着桃枝和桂叶便下了游廊,往谢宁歆的方向走过去。 谢宁歆坐的地方树木环着,乍眼一看倒还看不真切。若不是顾青婉在前头走的极慢,红锦怕是也要错了眼去。 等顾青婉走近,却只瞧见了谢宁歆一人,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此时竟无一人在的。而谢宁歆则是托着右脚的脚踝,脸上的表情是隐忍之后的痛楚。顾青婉打量了一眼,便知道这谢宁歆多半是扭伤了脚了。 “来来往往的都瞧不见人影,我在这里等了许久,也只有三姑娘路过。”说罢她抬起头来朝顾青婉笑了笑,额上还带着因为疼痛沁出来的薄汗,便是裙子下摆也脏了,显得十分狼狈,“三姑娘帮我一个忙可好?” “方才我祖母打发人来寻我,我怕祖母等急了,便让安巧先去传话。”谢宁歆苦笑了一声,“却没想到匆匆忙忙的,走到游廊里竟然扭了脚。我想着安巧必然快回来了,便让安慧去秉了我祖母,抬一顶软轿来,却没想到安慧去了一刻钟都没动静,安巧也迟迟不来。” 这便是解释为何她一人留在这里了。 顾青婉督了谢宁歆的脚踝一眼,方才站都站不稳了,还真得打发软轿来抬。 见顾青婉不说话,谢宁歆神色间也有些尴尬。她素来是不喜欢求人的,只是事到如今是真的没有法子了。顾家三姑娘性子不好,脾气暴躁,这是京中的姑娘们都知道的事。可是她等了一刻钟,路过的也就只有顾青婉一人而已。 谢宁歆敛了眼帘,颇有些不自在的抚了抚已经被揉的有了皱褶的裙子。 “红锦,谢老太太必然是在后殿里,你去谢家悄悄说一声再回来,不要惊动其他人。”顾青婉嘱咐了红锦一句,便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谢宁歆抬起头来看了顾青婉一眼,她跟顾家的三姑娘往来不多,顾三姑娘的种种劣迹和娇蛮的性子,也是出府做客时从其他姑娘口中听到的。虽然这些传言并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她也见过顾三姑娘的行为举止,那些传来传去的话至少表面上是真的。 只是她自己看到的,和听别人说的,还是有些出入的。 顾三姑娘性子确实蛮横,但是在谢宁歆心里也只是有勇无谋而已,不然也不会传出这样不好的名声来了。内宅里的事情,俱是不能只看表面。 只是方才顾青婉的那一番话,倒是让谢宁歆有些讶然。顾青婉不但愿意帮她,甚至还从她的立场考虑,让丫鬟私下知会谢家,并且自己留下来陪着她一块等。 她先前是焦急了些,又想着安巧一会儿就回来了,这才打发走了安慧。可是安慧刚出了游廊,她心里就有些后悔了。静国寺虽然昨日锁了山门,这后殿里也不准男客进来,却也不是十分安全。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头待着,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还这幅狼狈的样子,若是真被人拿来做文章 谢宁歆想着便有些头疼,要是寻常时候她还真不担心,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出错了。 见顾青婉垂着眼睛坐在不远处,谢宁歆忍住心中的疑惑,温声道谢。 “不必了,方才谢姑娘在亭子里也帮我解了围,一报还一报而已。”顾青婉神色间倒是十分平淡。 谢宁歆是谢子然的堂妹,原则上顾青婉实在是不想与她有什么交集。 那样寒冷的时节,顾家三姑娘硬是在小佛堂里跪了两日,又是滴水未进,没熬过去这才有了她重生的机会。一来是因为顾老太太心太狠,丝毫不顾及三姑娘的身子;二来便是陷害三姑娘的人太恶毒,这样重闺誉的时代,若是事情传了出去,三姑娘怕只能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 但是三姑娘自身也是要承担任性和识人不清的后果。 依顾青婉看来,却还真不能把责任推到谢子然身上。谢子然只是言语有些严厉的拒绝了三姑娘而已,况且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闹开了,没有毁了三姑娘的闺誉,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她还保留着三姑娘的记忆,还是三姑娘与她长了一模一样的面容,每次想起梦中的情景,看到三姑娘的被践踏在尘埃里的尊严,顾青婉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站在顾青婉的立场,谢子然固然不用为三姑娘的死承担责任,但是顾青婉却不想与谢子然有任何交集了。 她帮谢宁歆,也不过是因为想着谢宁歆方才的好心,举手之劳,顾青婉还是愿意的。 谢宁歆听了顾青婉的回答,倒是笑出了声:“虽然如此,我还是应该道谢。若是没有三姑娘的话,我现在还不知如何是好。” 顾青婉扯了扯唇,算是做了回应,便垂下头不再理会谢宁歆了。 谢宁歆反而对顾青婉起了一丝兴趣,便时不时的转头打量着顾青婉,神色莫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相对无言坐了一刻钟,便听到游廊那头远远传了声音过来。 桃枝早就坐不住了,站起来便往游廊里看了一眼,兴高采烈道:“姑娘,好像是谢家的人到了。” 顾青婉淡淡的看了桃枝一眼,眼中少有的带出了几分阴沉之色。桃枝看的心中一跳,她心中有鬼,自然是被吓了一遭,连忙住了嘴乖觉的站到顾青婉身后去了。 来的果然是谢家的丫鬟,倒还真是如谢宁歆之前说的那样,抬了一顶软轿过来。顾青婉扫了一眼,见红锦气喘吁吁的跟在谢家丫鬟婆子身后,便朝桃枝示意了一眼,略微向谢宁歆点了点头,带着桃枝和红锦二人便上了游廊,一会儿工夫便瞧不见她们的身影了。 安巧匆匆上前扶了谢宁歆起身,见谢宁歆轻咬着唇,似乎十分难忍的样子,便忍不住红了眼睛:“姑娘受苦了,都是奴婢不好,这才耽搁了这么久。” 谢宁歆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回去再说。” 安巧看了安慧一眼,便止了声,扶着谢宁歆上了软轿。 直到下了游廊,后殿的厢房都在视线中了,顾青婉这才问道:“可是你通知的谢家?” “奴婢可是讨了个巧,刚回了后殿,便见谢家人抬了软轿出来了,这才和安巧和安慧两位姐姐一块过来。”红锦轻声答了一句,又道,“奴婢见谢家来了人,便没声张。” 顾青婉点了点头,一路往小孙氏在的厢房里去。 守在厢房外头的是锦汇堂里的两个婆子,见到顾青婉过来,连忙给顾青婉行礼:“三姑娘,二夫人正在屋子里和曹姨太太说话,玉竹姑娘跟着五姑娘一块出去了,丁香姑娘方才去了后殿的厨房要茶水,若是姑娘要去见二夫人的话,便让老奴传个话就是。” 小孙氏只带了两个丫鬟过来,大概是见顾家的姑娘们都往外头去了,便让年纪少长一些的玉竹去照看着,顾青婉方才在亭子里已经见过了。 顾青婉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去外间拿本书,然后去三婶屋子里坐坐。”与其让她陪着曹姨妈说话,顾青婉宁愿去薛氏那里,也图个清静。顾青婉想了想,又吩咐一旁的红锦道,“你去三夫人那里说一声,我拿了书便过去。” 桃枝巴顾青婉不和小孙氏照面,便抢上前道:“还是奴婢去吧。” 顾青婉看了桃枝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待桃枝走了之后,见那两个婆子神色有些为难,顾青婉便朝红锦点了点头。 “两位妈妈守在这里也十分辛苦,这是我们姑娘给两位妈妈买零嘴吃的。”说着便从腰间的荷包里拿了些碎银子,往守着门的两位婆子手中塞了过去。 那婆子拿了银子脚上便没了之前的气力,见顾青婉已经走了进去,红锦留在了屋子外头,便只是往屋子里瞧了瞧便不再管。 静国寺的厢房分里屋和外间,中间只隔了一道帘子,顾青婉的带过来的两本书便放在外间的箱子里。她不想惊动曹姨妈,免得她又缠过来,便轻手轻脚的开了箱子。 厢房的隔音不怎么好,顾青婉就站在帘子外头,还是能隐隐听到帘子里头的声音。 她本也没怎么留意,突然就听曹姨妈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可真能成?” 顾青婉心下一思量,往外头看了一眼,见那两个婆子瞧不见这里,便贴着帘子听了起来。 “老太太昨日里还细细问了我迪哥儿的事情,言语间便有要做亲的意思了,你就放心吧。”小孙氏说着便轻笑了一声,“三丫头这样的名声,有人肯做亲就不错了,老太太最终不也是肯了!” 言语中尽是得意满满。 顾青婉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有些透不过气来。其实从那日顾老夫人劝她的话里,顾青婉便听出了顾老夫人有做亲的意思。只是小孙氏明显不安好心,这曹姨妈也不知有何算计,若是她真的嫁到曹家,却还真的是任人搓揉了。 “你们三姑娘是个烈性子的,我将来怕是降不住她。”曹姨妈叹了一口气,“说到底都是我算计了她,想着我便有些于心不安。将来若是三姑娘知道了真相,闹开了来,我怕” “我的好姐姐,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我当初答应了替你寻一门亲事,自然是要找个对迪哥儿有助力的。”小孙氏苦口婆心的劝着,“只有跟我们府上做了亲,姐夫想着迪哥儿的岳家,多少要收敛的。迪哥儿的病还可以私下里慢慢寻着方子,京中的圣手自然不是潞州能比的,说不定还治得好。你这也顾虑那也犹豫,难道还想眼睁睁的看着那贱人生的野种登堂入室不成?” 曹姨妈突然激动了起来:“这二十年来,我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我们老爷,不是为了曹家?我只有迪哥儿这么一个儿子,迪哥儿不过是有些小毛病,他便养了外室,怎么对得起我” 大概是说到伤心处,曹姨妈声音里也哽咽了起来。 “江家那边,可是封了口?”小孙氏没理会曹姨妈的情绪,还是紧接着问了一句。 “放心,他们家也有把柄” 顾青婉正听着,厢房外头便听到红锦的声音:“丁香姐姐,这可是静国寺的茶,我听桂叶姐姐说,静国寺里的茶是寺内自己做的茶叶,外头有银子也买不着。” 丁香不知答了什么,便见顾青婉手中拿着一卷《法华经》走了出来。 给顾青婉行了礼,丁香便看向那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偷懒,这才没跟着顾青婉进屋子里守着。等顾青婉进了薛氏所在的厢房,其中一个婆子便笑道:三姑娘方才只是去外间拿书,进去了一会儿便出来了,我们都在外头看着呢,丁香姑娘的话我们都记着。” 丁香冷笑了一声:“别打量着我看不出你们偷懒,犯在我手上还算你们运气,若是” 那两个婆子自然是说了不少好话,丁香这才进了屋子。 左边那个婆子轻声啐了一口:“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奴才的命!” 右边那婆子自然跟着附和起来。 030 舅家 “若是心思不在这里面,就不必太勉强。”薛氏看了顾青嫣一眼,又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白茶道,“你去要茶水和一叠点心来。” 顾青婉原先还有些尴尬,只是见薛氏把手中的卷册放下来了,方才汹涌的情绪倒是平静了下来。 她听了小孙氏和曹姨妈的谈话,心中难免是有些慌张的。这不是她所在的那个可以自由争取的社会,便是顾青姝当初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好在大姑娘出阁前是见过自己未来的夫婿的。二姑娘更是连周珏都未曾见过,还不是这样嫁了。 她一直想着小孙氏和曹姨妈话中的意思,手中的书自然是半晌都停留在最初的那一页,薛氏虽然不管外物,但是顾青婉这样异常的举动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让三婶笑话了,我想着老太太和大伯母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就岔了神。”顾青婉回过神来,见薛氏都让丫鬟收了书,拿起旁边的针线做了起来。 薛氏不爱出门,也不爱跟各府的夫人们上下,今日来静国寺也不过是陪着顾老夫人尽孝道。她方才便落在小孙氏和曹姨妈身后,旁观者自然是看得最清楚的,顾青婉一直躲着曹姨妈薛氏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见顾青婉如此回答,薛氏也不点破,只是埋下头专心的绣了起来。 她手中的那副刺绣看样子已经快做好了,果然薛氏绣了一会儿,在白茶回来之前,便咬了线头,撤了绣绷子仔细端详起来。 顾青婉一看便知道是一副鱼戏莲叶图,倒是惟妙惟肖,十分精致。定远侯府里素来只知道三老爷一家都是书虫,顾青婉却从未听过薛氏做得一手好绣活。 定远侯府的黄绣娘是从江南的绣庄里请来的,当年因为一手乱针绣名动一时。只是后来年纪逐渐大了,怕眼睛真的熬坏了,便上京来寻亲戚投靠,又在京中嫁了个鳏夫。后来定远侯府得知,便请了她进府,每个月出五两银子,让她教顾家的姑娘针线,平日里也指点顾家养的那些绣娘。 黄绣娘虽然如今不大做针线了,但是顾青婉还是见过她绣的鱼戏莲叶图。薛氏的绣品和黄绣娘的比起来,倒是丝毫不相形见绌。 顾青婉有些愕然的看着薛氏,大概是脸上的表情毫不掩饰,倒是让薛氏笑了起来:“三丫头为何这样看着我,可是我有何不妥?” 突然见到薛氏与平日截然相反的一面,顾青婉一时之间有些怔愣是难免的。薛氏明知道她的心思还这样问,这算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顾青婉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真实的薛氏是什么样子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在这深宅里生存,没有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做靠山,哪个不是活的小心翼翼?就算是她亲眼看到的,也多半是浮于表面°是一向胆小怕事、又穿戴的跟散财童子一般的顾青妍,怕也是在藏拙。 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 三姑娘性子直白不加掩饰,她虽然被纵容的骄横心肠却狠不下来,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是侥幸活下来了,也是躲不过小孙氏暗中的冷箭。 她代替三姑娘活下来,可不想跟三姑娘遭受一样的命运。 顾青婉想到这里,倒是轻声笑了起来:“谢谢三婶。” 薛氏笑了笑,却也没接顾青婉的话。 她们三房在定远侯府的处境算是比较微妙的。三老爷虽然是嫡出,但是因为自小性子耿直不知变通,比起要继承家业的长子和懂得讨好的次子,自然是不得顾老夫人喜爱。再加上她和顾明义的亲事是顾老太爷亲自定下的,她们三房就更不得顾老夫人的看重的。 他们三房从不掺和定远侯府的事情,就是因为类似于旁观者的态度,这府中的弯弯绕绕,薛氏反倒看的比一般人清楚。 当年贺氏与她先后进了定远侯府,她和顾明义虽然不是顾老夫人定下的亲事,但是前头贺氏做了顾老夫人的肉中刺u起贺氏来,她的日子算是好过的了。 想到故去的贺氏,薛氏暗中叹了一口气,便听到外头菡萏道:“夫人,三姑娘,老太太和大夫人回来了,说是让夫人和姑娘们一同去放生池里放生呢。” “想是吃不到静国寺的茶了。”薛氏轻声念了一句,这才由白茶扶着往厢房外头去了。 顾青婉自然是走在薛氏身边,等出了门薛氏突然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三丫头,你也该去你舅舅家走动了,你二舅母已经跟着你二舅舅从任上回来了,半个月前进的京。” 薛氏说的舅舅,自然是指她生母贺氏那边的贺家。 三姑娘的生母也是出自鼎食之家,祖上也曾是勋贵,只是爵位到了三姑娘的外祖那一代便没了。可是三姑娘的外祖贺章华却是科举出身,凭着自身的本事做到了二品大员,贺氏的亲事便是贺章华与顾老太爷在这个时候定下来的。 可惜定下亲事没两年,贺章华便因病去世,可贺家却没有没落。盖因三姑娘的两个舅舅当时早已经中了进士,做了京官了。 如今顾青婉的大舅舅贺承平是正三品的按察使,而二舅舅贺承阳则是外任了许多年。薛氏说她二舅母回京,多半是因为二舅舅回京述职了。贺承阳外任那么多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怕是要留京任职了。 贺老太太是在三姑娘七岁那一年过世的,她还健在的时候,三姑娘倒是每个月要在贺家小住几日。后来贺老太太过世了,三姑娘跟贺家的关系便越来越疏远。 坦白来讲,三姑娘的两个舅舅处于爱屋及乌的心思,对三姑娘是十分照顾的。但是舅母却不同,她们跟自己的小姑没有那么多深的感情,对三姑娘好,也多半是迎合贺老太太而已。 二舅母关氏性子直爽,顾青婉记得在三姑娘幼时她还是十分好相处的。后来贺老太太过世,贺承阳本来是要丁忧回祖籍的,可是当时圣上正是用人之际,是以“夺情”让其素服治事,没两年又放了外任。 三姑娘的大舅舅贺承平倒是丁忧三年,除了服之后更是连跳两级,可见今上对贺家还是十分看重的。 而三姑娘自七岁之后,便是贺家打发人来接,也不肯再去,多半是因为那件事情。那件事情对三姑娘的打击太大,以至于顾青婉的记忆中也是十分深刻。 三姑娘的大舅母所出一子一女,嫡长女年过十九,早已经出阁了。而长子贺子铭今年十七,去岁也和大理寺卿阮家合了两性之好。 可当初贺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曾有过想亲上加亲的意思。有了后娘便会有后爹,她到底是怕三姑娘在定远侯府里受委屈,又或者是小孙氏在三姑娘的亲事上做小动作,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三姑娘进贺家的门。 这结亲的对象,自然是三姑娘的大舅母卢氏所出的嫡长子贺子铭。 可是贺老太太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竟然那么早就会辞世,也没算到她的长媳卢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喜欢三姑娘。这一点顾青婉也能够理解,毕竟当做外甥女疼爱是一回事,当做儿媳妇娶进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说三姑娘被小孙氏纵的性子娇蛮,确实也不适合做贺家的嫡长媳,卢氏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三姑娘便是听到了卢氏暗中跟自己身边的嬷嬷诉苦,话语里不乏难听的字眼。她自来以为得到贺家人的疼爱,接受不了那样的打击,再加上性子执拗,自此以后便再也不肯进贺家的门了。 卢氏在三姑娘心中留下了一个结,却跟刚刚随着贺承阳回来的关氏没什么龌龊。小孙氏明显是联合了曹姨妈一起设计她,事到如今,也只能贺家出面才有说服力。 曹大人原先在的潞州外任,听曹姨妈的意思,这曹迪的事情在潞州也是有人知晓的。只要打听清楚了这件事情,以顾老夫人的性子,怕是不会再让她嫁过去的。而性情直爽,又从南边回来的关氏,无疑是最好的寻求帮助的人选。 顾青婉跟在薛氏身后走了一会儿,脚步突然就顿了一下。 薛氏向自己提起关氏已经随着贺承阳外任回京,怕是早就看出来三姑娘是不愿意和她的大舅母卢氏有往来。 二姑娘倒是学了薛氏,平日看似默不作声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却是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可是这有什么关系,三房跟她这个二房的姑娘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二姑娘会善意的提醒自己桃枝有问题,三夫人的消息对她确实是有帮助。 顾青婉心中有了计较,自然是安定了下来。她大定了注意往顾老夫人跟前凑,倒是没让曹姨妈寻到跟她表现亲近的机会。 好不容易熬到回了定远侯府,在传晚膳之前,顾青婉便借口在静国寺里求了平安符,打发桂叶去知会顾存珂来远香阁里一趟。 031 做客 顾存珂是天将黑的时候才进了远香阁,还有半个时辰二门便要落锁了,桂叶引着顾存珂进了屋子,便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帘子外头打络子。 今夜不是桃枝值夜,红锦和碧琉依了桂叶的吩咐,在顾存珂进二门时便缠住了桃枝。顾青婉见状,便顺势打发了桃枝在屋子里与红锦和碧琉二人一块分线。 顾青婉这半个月来倒是和顾存珂见了不少次面,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等顾存珂落了座,她便问道:“怎么来的这般晚,可是在外头被什么绊住了脚?” 桂叶去了大半个时辰,按理说早已经引着顾存珂回来了的,却耽搁到这个时候。 顾存珂想必是急急忙忙赶来的,气还是刚喘匀,便低声道:“我刚从外头回来,那传话的婆子大概是等了一会儿。加之进二门时又看到了二夫人的陪房,绕了一个大圈子这才往到了远香阁。” 顾存珂比顾青婉更早接触桂叶一家子,若不是顾存珂给她交了底,说桂叶确实是可用的,顾青婉或许也不会这般信任桂叶。 见顾青婉低头思量着什么,顾存珂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敢说出来了,只是出声问道:“姐姐这次匆忙让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今日是观音诞,你也知道咱们府中的夫人和姑娘们都跟着老太太一道去静国寺里上香,我倒是无意中听了二太太和曹姨妈说话。”顾青婉脸色一沉,便把今日在厢房里听到的话原封不动的学了一遍。 顾存珂听完之后,神色也有些不对:“我就知道二太太极力想凑成这门亲事,终究没安什么好心,却原来问题出在那曹迪身上。”压抑着怒气想了一会儿,他又试探性的问道,“姐姐可是想出该怎么应对了,若不然,我在父亲跟前说一说。” 顾青婉连忙摇了摇头。 这没根没据的事情,即使跟顾明礼说了,顾明礼恐怕还不当一回事。最糟糕的莫过于,这个耳根子软又被小孙氏长期灌迷魂汤的便宜爹,最后会由着小孙氏反咬她一口。 顾存珂怕是也想到了顾明礼一贯的作风,稚嫩的脸上倒是显出了平日里不曾有肃杀:“算了,无论我说什么,他也是不相信我的。要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是由祖父出面吧。” 顾存珂幼时是在外院里教养的,虽然顾老太爷没有亲自教养他,但是顾存珂还是在顾老爷子眼皮子底下长大。虽然爵位已经传给了大老爷顾明德,顾老爷子如今也不管事了,但是这个十分重孝道的世道,顾老爷子的话还是管用的。 不说顾老太爷肯不肯帮她,便说这内宅里的事情,顾老爷子怕是也不能拗了顾老太太的意愿。 “也不行,祖父定然是不会管这样的事情。”顾存珂的眉头早已经皱了起来,不断的出主意,又不断的自我否定。 顾青婉见他挣扎的厉害,反而有些莞尔:“这个死局,只能让老太太主动反悔,若是老太太不答应,小孙氏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说罢她看了顾存珂一眼,嘴角弯了起来,“自然是要从曹家那个哥儿下手的。” 顾存珂点点头:“能让老太太出面自然最好,只是曹家原先远在潞州,咱们在南边没什么人脉,本来就不好查。况且一来一回的,怕是要耽搁不少时日,时间紧凑” “听说二舅舅半个月前回京述职了。”顾青婉打断了顾存珂的话。 顾存珂表情愣了一下,便露出了喜意:“姐姐如何知道的?我还以为姐姐不肯与舅舅家往来,因此也不敢告诉姐姐这件事情。二舅舅刚从南边回来,对南边自然是比咱们熟悉。即使不知道这曹家,他南边自然有相识的人帮他查。” 顾青婉听出了顾存珂话中带话,便只是看着顾存珂。 “虽然姐姐这些年不肯再与舅舅家往来,但大舅舅对我还是扶照良多的。”顾存珂说着眼睛又不敢与顾青婉相对,“不瞒姐姐,二舅舅回来的第三日,我还是往舅舅家去了一趟,父亲也是应了的。” 对顾存珂话中的顾明礼知道这件事情,顾青婉有些不以为然。顾明礼多年都不大管顾存珂了,况且顾明礼心中还是不怎么愿意她们姐弟俩与贺家往来的,多半只是在顾明礼跟前含含糊糊提了一句而已。 顾存珂明显还有些忐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不愿意再与舅舅家往来了,只是那毕竟是母亲的娘家,况且这些年大舅舅对我确实不错。”顾存珂见顾青婉没什么表情,便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事出必有因,若是姐姐实在不愿意的话,我日后尽量不去大舅舅府中了。” 只说不去贺承平的府邸,却不说日后不与贺承平往来,也丝毫不曾提到贺承阳。既想安抚自己的姐姐,又想给自己留退路,倒是跟她记忆中胆小怕事性子又懦弱的顾存珂截然不同。 顾青婉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年归当年,现在是现在,两位舅舅都是进士出身,那可是你亲舅舅,你跟着他们自然是有好处的。只是我跟大舅母之间,外祖母在的时候是一回事,外祖母不在了又是另外一回事。至于咱们这个刚刚回来的二舅母,倒是可以往来。” 顾存珂被顾青婉的一通话绕糊涂了,只是知晓顾青婉并没有先前那般排斥和贺家往来,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既然这样,明日我便去二舅舅那里,让二舅舅好好查一查曹家。”顾存珂脸上露出了笑意,“潞州的江家也要查一查,说不定又是一条线索。” 顾青婉点了点头,隔着帘子吩咐桂叶去点了灯笼来,这才对顾存珂道:“你早些走吧,怕晚了二门落了锁,又要惊动不少人。” 顾存珂自然点头应是,他是独自进的内院,小厮还在二门外候着,桂叶便亲自提了灯笼送顾存珂出二门。 第二日从贺府回来,顾存珂脱不开身,直到隔了一日这才亲自来远香阁里给顾青婉传话。顾存珂自然是不会把小孙氏和曹姨妈的算计原原本本的告诉贺承阳,却还是婉转的请求贺承阳把曹家打听的清清楚楚,着重点便是曹迪到底有什么问题。 虽然顾存珂对查曹家的原因语焉不详,但是贺承阳为官数载,哪能听不出其中的厉害,自然是满口应下了。 贺承阳之父也是在江南外任数载,直至做到京中的二品大员,而贺承阳也在江南外任多年,贺家在江南的人脉自然是非根基浅的曹家可比。加之贺承阳回京之后,短短数日,便补了翰林院侍读学士的缺,前途自然是大好。 贺承阳把消息送到南边,昔日的同僚见有人情可卖,自然是把曹家在潞州外任时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只是京中和江南之间路途遥远,即使是快马加鞭,等消息传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而顾存珂去求了贺承阳的第三日,关氏便下了帖子,说要打发马车接顾青婉去贺家做客。来送帖子的是关氏身边的管事嬷嬷,帖子是绕过了小孙氏直接递到顾老夫人手中的,话中说的十分客气。 也不说顾青婉许多年不跟贺家往来,只说她跟着贺承阳外任多年,一直惦念着顾青婉。又说贺承阳回京之后便补了翰林院侍读学士的缺,府中一直忙乱着,如今好不容易歇了下来,这才打发人来接了顾青婉去府中坐一坐。 不管怎么说,顾青婉的生母是贺家所出的姑娘,即使贺氏不在了,贺家也是顾青婉的母舅家。况且顾青婉的两个舅舅一个任了按察使,一个是新晋的翰林院学士,贺家的这门亲,对定远侯府只有益处。 顾老太太只思量了一会儿,便点头应了。只是到底没让顾青婉坐贺家的马车,而是吩咐了管事备了一辆崭新的马车,让顾青婉带了两个嬷嬷、两个粗使婆子,又带了四个丫鬟,浩浩荡荡的往贺家去了。 因为不放心顾青婉,怕她在贺府失了定远侯府的颜面,顾老夫人更是把自己的丫鬟玉盘临时抽调到顾青婉的身边,跟着顾青婉一同去贺家,时时提醒着顾青婉。 而季嬷嬷原先是贺氏的陪嫁丫鬟,后来又做了顾青婉的奶娘,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贺家出来的人,顾青婉自然是带着她一同去贺府的。 因为带的人太多,便是定远侯府的马车足够宽敞,也用了三辆,顾青婉则是由玉盘和桃枝陪着坐在中间的那一辆。 顾青婉“醒过来”之后,只跟玉盘见过几次面,倒是知道她有一双梳头的巧手,这才得了顾老夫人的喜爱。 因为带的人太多,便是定远侯府的马车足够宽敞,也用了三辆,顾青婉则是由玉盘和桃枝陪着坐在中间的那一辆。 顾青婉“醒过来”之后,只跟玉盘见过几次面,倒是知道她有一双梳头的巧手,这才得了顾老夫人的喜爱。只是相比于看上去十分热络的玉盘来,顾青婉倒是十分喜欢处事淡然不卑不亢的玉盏。 可是能做了檀松院的一等丫鬟,这玉盘也是千挑万选上来的,不然顾老夫人也不会放心让玉盘跟了自己去贺家。 便是走亲戚都要打发身边的心腹跟着,顾老夫人果真只是担心她不懂得规矩吗? 顾青婉看了玉盘一眼,却抿紧了嘴。 032 舅舅 桃枝是个爱笑爱闹的,玉盘又表现的十分热络,二人见顾青婉未曾开口阻止,倒是说了一路的话。 贺家祖籍苏州,京中的宅子是三姑娘的外祖贺章华任出任京官时买的,和定远侯府只有半个时辰的车程。贺家到贺承平这一代只有两房,虽然三姑娘的外祖和外祖母早逝,但是贺家两房只是分产不分家。 虽然是住在同一个府中,但是大门却有两个,只是内宅开了一道门便于互相往来。 这些年贺承阳外任,关氏不用留在京中伺候婆母,自然是跟着贺承阳一道外任。听顾存珂说,这二房的宅子,一直都是卢氏帮忙管着。 因为是关氏下的帖子,顾青婉自然就直奔贺承阳的府邸,角门里早早便有婆子在候着。顾青婉径直进了贺府,刚进二门换了轿子,帘子外头有一个声音道:“表姑娘可是来了,我们夫人惦念了好几日呢,一早便要我守着二门,隔小半个时辰便要催人来问一句。” 顾青婉记得这个声音,这是关氏手下的管事嬷嬷,那日去定远侯府送帖子,便是这个乔嬷嬷去的。 “辛苦嬷嬷了。”顾青婉在马车里应了一句,桂叶早已经下了马车跟在顾青婉轿子外头,见顾青婉回话,便拿了一个金线缠枝的荷包送到那乔嬷嬷手中。而随着乔嬷嬷一同来的丫鬟婆子,也同样塞了荷包。 虽然荷包的样式是一样的,可这里头打赏的银钱不同。 该大方的时候自然是要大方的,顾老夫人最注重的就是定远侯府的脸面。况且还有顾老夫人身边的玉盘在一旁看着,贺家的事情,顾老夫人必然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乔嬷嬷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又隔着帘子和顾青婉攀谈起来。无外乎是说在南边看到的事物,又说这些年头在南边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又把顾青婉的喜好打听了一遍。话还没问完,便到了关氏住的院子。 顾青婉在正房门前下了轿子,门外早已经有两个穿着桃红色束腰比甲的丫鬟在候着了。见顾青婉一行过来,二人俱是扫了一眼被簇拥在中间的顾青婉,这才笑意盈盈的迎上前去:“表姑娘可是来了,方才榴莲从外头带话进来,说姑娘已经进了府,夫人差点就要亲自往二门去呢。” 她们一个两个说的这般夸张的,倒是让顾青婉心中的疑虑颇深。 她有三姑娘小时候的记忆,自然是清楚她这两个舅母对她好,多半是因为贺老太太的缘故。只是贺老太太如今已经故去,关氏也只是在三姑娘幼时跟三姑娘相处过而已,再多的情分隔了这么多年不见,怕是早已经淡了。 可是关氏的举动太过,她不像是这府中的表姑娘,倒像是这府中嫡出的姑娘一般了。 乔嬷嬷早已经退了出去,顾青婉一边走着,一边听着那丫鬟说关氏有多惦记她,眼睛却还是把这个院子扫了一遍。 贺府跟定远侯府不能比,定远侯府是祖上传下来的祖宅,这些年又不断的往四周扩建,修建的很是气派。可贺府是后来在京中买的宅子,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尺寸自然是有局限的。 贺家二房的正室是一溜排开的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两间耳房,一眼便看到了底。关氏住在右数第一间的正房里,那个叫荔枝的丫鬟便带着顾青婉径直去了关氏住的屋子里,隔着帘子报了一声,竟然就带着顾青婉进了卧房。 似乎真没把她当外人看待。 顾青婉看着坐在外屋红木雕花圆桌旁的关氏,模样看着三十上下,杏眼弯眉,小家碧玉模样十足。顾青婉比较了一番,除了眼睛周围看的到一些岁月的痕迹,倒还是她记忆中的关氏。 即便关氏外表看上去十分柔弱,但是仅凭着一点点的记忆,顾青婉都知晓这关氏并不是她外表所呈现出来的样子。 关氏嫁给贺承阳之后,六年无所出,顾老太太私下里对她没有任何不满,这二房里似乎也没有什么通房姨娘之类的。后来是说关氏随着贺承阳外任时怀了一胎,便是如今二房里唯一的嫡子,如今年仅六岁的贺子敬。 光是这份手段,便让顾青婉觉得关氏着实不简单。 顾青婉给关氏行礼,刚刚屈膝下去,还未起身,关氏便上前来一把扶住了顾青婉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跟我客气什么。”关氏拍了拍顾青婉的手,语气中很是感慨,“当年还只到我腰那么高,一转眼便这般大了,模样跟你母亲也长的愈发相似。若是老太太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欢喜。” 说着又用帕子抹了眼泪,感慨了好一会儿,这才吩咐丫鬟们上茶和点心。而桃枝和玉盘等人,则是被关氏请到了隔间去吃茶。玉盘有些犹豫,但是见关氏说话客客气气,顾青婉也傻了一般不知道留她,便只能往隔间里去了。 关氏许是知道玉盘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人,玉盘去了隔间之后,她说话也大方了起来。 见顾青婉脸色有些怔忪,关氏又道:“你小小年纪便丧母,继母又定然是受了不少委屈吧。你放心,如今我和你二舅舅的回来了,你不用怕。” 便是顾青婉对关氏的目的有猜疑,但是听到这番话,却还是有些伤感。在三姑娘年幼的时候,若是真的有人能如同关氏所说一般的真心维护她,想必三姑娘也不会养成那样的性子。 三姑娘的骄横刁蛮,一半是因为小孙氏长期的放纵,另一半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舅母放心,那到底是我家,哪能真的不好的。”顾青婉已经对关氏过于热络的行为有了怀疑,自然是不肯跟关氏透露太多。 跟她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是贺氏的两个哥哥,卢氏和关氏到底是隔着一层。 见顾青婉似乎不大愿意说话,关氏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二舅舅在上任之前倒是有十天的假,如今正在外院里呢,你的马车进了大门他大概就收到消息了,怕是过一会儿也要过来。” 说到贺承阳,关氏的语气还是有了些许不同:“你舅舅也是惦记着你和存珂的,你外祖母过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扶照你们姐弟。他这些年外任,是鞭长莫及,心里也满是愧疚。” 关氏还想再说,便听到外头有丫鬟传话道:“太太,老爷方才去了内院的书房,让太太带着表姑娘去见见呢。” “却是一刻都等不得。”关氏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边走边对顾青婉道,“你单看到我急,却不知你二舅舅比我还急【来我是想等府中拾缀好了之后,再接你过来,是你舅舅昨日央着我去侯府里送帖子。” 顾青婉暗中点头,也难怪关氏今日做出一副十分急切的样子。若说是为了迎合贺承阳,也是不无道理。 贺承阳在内院的书房就设在正房旁边的跨院里,是一间独立的阁楼,外临假山池水,外周景致却还不错。 贺承阳在顾青婉一行进了二门之后,便到了内院的书房里,只是听说关氏在屋子里和顾青婉说话,倒是不好打搅。 先前他便知道顾青婉许多年不曾和贺家往来,却只以为是因为贺老太太过世,再加上顾青婉年岁也大了,不好再过多走动。内院里的事情,他们这些在外院里的男子又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况且他还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外任。 这次回京之后见了顾存珂,贺承阳这才知道顾青婉不肯与贺家往来,怕是有其他的原因。 具体是什么愿意他也不想再深究了,何必把伤口又挖出来看,他只当做不知便是。他本来听了关氏的建议,等府中收拾好了再请顾青婉过府,只是没料到前几日里做了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妹妹贺兰馨只有七岁,那个时候贺老太太还健在。零零总总想起来许多事情,梦醒之后想起贺老太太临终时的遗言,贺承阳顿时觉得心下愧疚不安。 是以猜到顾存珂打听曹家是跟顾青婉有关,贺承阳便满口答应了下来。潞州这地方他人脉不多,却是用人情托了自己的同僚去查个清楚。 贺承阳见到顾青婉的时候也有些愣神,比起小时候,她这个外甥女年岁越大,倒是愈发和她娘相像了。贺承阳看着这张五官都带着贺氏影子的脸,愧疚感又涌了上来。 只是顾青婉又比不得顾存珂,贺承阳也只是问了顾青婉在定远侯府的情况,又问了些琐碎的事情,便让关氏带着顾青婉回正房去了。 关氏临走时贺承阳还是有些不放心,倒是又格外交代了关氏几句。关氏见顾青婉已经先出了书房,便觑了贺承阳一眼:“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老太太和姑太太,你放心,我定然把她当亲生的姑娘来看待。” 自己的结发妻子性情如何,贺承阳自然是清楚的,见关氏承诺了,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顾青婉的事情,他还真的插不上手,但是顾存珂他倒是可以管一管。 033 计较 顾青婉在外头等了片刻,关氏这才尾随着她出来,二人刚刚出了跨院,便见关氏屋子里的丫鬟榴莲匆匆往这边走了过来。见到关氏,那榴莲也松了一口气:“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大房那边来了人,是大夫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关氏便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步子快一些,先赶紧回去跟大夫人说,我和表姑娘就过来了。” 榴莲领了话,又匆匆沿原路回去了,倒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性子。 “我光顾着让你见你二舅舅,倒是把你大舅母交代的事情给忘记了。”关氏牵着顾青婉的手,脚步倒是不疾不徐,似乎不怎么在意卢氏还在正房里等着,行动没有她的语气急。 “昨日里你大舅母听说你要过来,想必是对你也惦念的紧,定是要过来看一看你。”关氏往顾青婉看了一眼,见顾青婉神色没什么变化,又继续道,“论起来也是这个道理,你既然到了贺家,你大舅舅的府邸自然是要去一趟。你大舅母来这里一趟,倒是省了你来回奔波。” 关氏和卢氏做了多年的妯娌,对于彼此的性情多少是有些了解,他们男人不了解内宅里的弯弯道道,但是关氏还是十分清楚的。 顾青婉在贺老太太过世之后便再也不肯跟大房往来,多半原因还是出在卢氏身上。 贺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是明确有说出和定远侯府亲上加亲的意思的,卢氏表面打着太极,心里却是十分不愿意。不过关氏也理解卢氏的心态,毕竟是要做长媳,若是将来要做当家主母,她们家的表姑娘性子确实是被养的娇蛮了些。 关氏不相信卢氏会蠢到明面上做出什么事情出来,顾青婉的这两个舅舅十分爱屋及乌,加之有贺老太太的遗言在前,卢氏不敢太过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表姑娘的性子这般狠,竟然就生生的和贺家断了联系。 若不是珂哥儿还和贺家有往来,便是远在江南的贺承阳都会察觉出不对劲来。 表姑娘这么烈的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哪个。 关氏脸上的忧虑一闪而过,顾青婉如今十五岁了都没定亲,确实是个大难题。若是她膝下有与顾青婉年岁相近的嫡次子,她倒是愿意聘了顾青婉进贺府,想必贺家的两位老爷也是十分愿意的。 在关氏心中,顾青婉即使性子不怎么好,好在天性不坏人教歪了,自然也可以慢慢教回来。 只可惜她膝下只有一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幼子,长房里也只有一个嫡子。 关氏心中一边思量着,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青婉说话,正房和小跨院离的不远,过了一条长廊便回了正房里来。 而卢氏确实是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了,正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外头终于传来了丫鬟请安的声音。卢氏也不起身,只是坐在偏厅里,眼睛却盯着大门。二房的丫鬟并没有把她请进正房的屋子里,虽然毕恭毕敬的,却始终是把她当客人,这种态度让她有些恼火。 二房的宅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在管着,她以客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还真有几分不习惯。而且二房回来还只有半个多月,这宅子里的丫鬟婆子便统统换成了二房从南边带来的人,先前守着宅子的丫鬟婆子倒是都被打发到了园子里。 卢氏想到这些,心中还是有些不好过。 顾青婉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卢氏,相比于关氏的小家碧玉,卢氏的五官虽然是大气有余,但亲和不足。顾青婉有三姑娘的记忆,当年三姑娘还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卢氏即使心中不愿定下她,也犯不着用上“狐媚”,“克母”这样的字眼。 三姑娘当年虽然跟自己的大表哥相处的不错,只是二人年纪都小,能有什么过分的举止?对于这个大舅母,顾青婉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虽然不喜欢,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顾青婉回头看了关氏一眼,便到卢氏跟前去行了礼。 卢氏倒是不含糊,等顾青婉行了礼,这才扶起她道:“快起来,倒是好几年不曾见到我们青婉了,让舅母好好瞧一瞧,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了。” 卢氏自然是不知道那次顾青婉无意中听到了她和身边陪房说的话,前几年她还是有下帖子去接顾青婉来贺府坐一坐,只是顾青婉都找了理由推辞了。久而久之,卢氏便不大在意了,只是为了这件事情,贺承平没少跟卢氏提过醒。 顾青婉不愿意过府,难不成她还能绑了她过来么?卢氏因为这件事情在贺承平跟前受了不少委屈,对顾青婉的感情自然又淡了几分。 “让大嫂久等是我的不是,只是方才带了表姑娘去书房里见她二舅舅,多说了几句话。”关氏朝卢氏点了点头,见顾青婉还站在卢氏跟前,便牵了顾青婉的手道,“咱们还是移到屋子里说话吧。” 说罢竟然是不理会卢氏,带着顾青婉径直出了偏厅。 卢氏脸色一沉,片刻之后这才恢复如常,跟在卢氏身后进了正房。 当年贺老太太在的时候,就十分偏心关氏。她进贺家三年,便生下一子一女,而关氏多年无所出,贺老太太竟还偏着她。贺老太太过世之前,把她的私房一分为三,大房和二房各一,剩下的便是给顾家姐弟的,就当做是留给了已经过世的贺兰馨。 但卢氏心中总觉得,就凭着贺老太太对关氏的偏心,她定然私下里补贴了二房不少。如今贺老太太过世了,她是长嫂,定然是要压关氏一头的。不是她爱计较,而是她咽不下前些年被无子的关氏压着的这口恶气。 丫鬟早就上了茶,卢氏坐在顾青婉身旁,拉着顾青婉的手倒是说了不少嘘寒问暖的话。顾青婉少不得一一答了,只是比较一番卢氏和关氏方才的问话,这才显得关氏的关心更真一些了。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便快到正午了,关氏见状只能留饭,卢氏倒是欣然应了。 撤了午膳,刚上茶,外头便有丫鬟来回话,说是贺家的大爷带着三爷往关氏的院子里来了,如今已经上了游廊。 035 往事 顾青婉到定远侯府的时候天色还尚早,她过了二门便让人停下轿子,准备步行着去顾老夫人的檀松院里请安。 吩咐桂叶带着小丫鬟回远香阁,顾青婉便由玉盘和桃枝陪着往檀松院里去。她走了几步,便见奶娘季嬷嬷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见顾青婉看着自己,她模样间倒是有些讨好的意思。 在三姑娘十岁换了院子之后,大夫人便让她搬出了内院。季嬷嬷如今和自己的男人住在定远侯府后头的胡同里,她男人虽然是顾家的家生子,如今还在顾家做事,但是她出了侯府之后便只是在外院里领一些粗使的活计做着,平日里没有内院夫人姑娘们的话,是不能进二门的。 先前三姑娘倒还念着她是贺氏身边的旧人,每月里还是要寻她去远香阁里说话,多少也会给她几两银子做补贴。可是这次三姑娘禁足出来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倒像是忘了她一般。 前段时日她好不容易在二门外候到了桃枝出来,她只说姑娘病病了一个多月,性情大变。可是三姑娘是她奶大的,从小到大便是这个性子,还能变到哪里去?季嬷嬷对桃枝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想着定然是姑娘两个月没见她,有些生疏了而已。 季嬷嬷上头还有公公婆母,家中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和未成家的小叔子,下头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活,单靠她男人两吊钱的月钱肚子都吃不饱。要不是她每月里在三姑娘和二夫人跟前有些打发,这日子都不知如何过下去。 这次三姑娘去贺家做客,老太太念着她是贺家的旧人,又是三姑娘的奶娘,亲自发话让她陪着三姑娘一块出门。正是寻机和三姑娘说话的时候,季嬷嬷可是不想白白错过了这次机会。 顾青婉转头便看到了季嬷嬷笑的一脸慈爱,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季嬷嬷自小灌输给三姑娘的话还犹在耳边,让顾青婉不得不对季嬷嬷有厌恶感。季嬷嬷是贺氏从贺家带来的旧人,若说她时时在三姑娘耳边念叨的只是贺氏如何好,即使有刻意挑拨三姑娘对小孙氏心怀怨恨的举动,顾青婉倒还不觉得她可恶。 可是自小到大,她刻意引着三姑娘怨恨自己的亲祖母和亲爹,又让三姑娘记恨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就让顾青婉觉得她其心可诛了。 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小孙氏怕三姑娘有什么不好,外人说她暗害正室夫人留下来的嫡女,这才用了贺氏的旧人。 可是小孙氏做了顾明礼的填房之后,不但打发走了贺氏在时抬成姨娘的两个陪嫁丫鬟,便是连伺候贺氏的大丫鬟都打发走了,为何还能容忍贺氏身边的旧人来做三姑娘的奶娘? 顾青婉对季嬷嬷没有好感,可是也只是准备晾着她而已。打蛇打七寸,如今动了季嬷嬷和桃枝,只能让小孙氏心生警觉。桃枝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是不能调走的,可是对这季嬷嬷,本来就是眼不见心不烦,顾青婉没打算寻了她来恶心自己。 “嬷嬷还是回去吧,我刚回来,要去檀松院里给老太太请安。”顾青婉眉头一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耐烦一些。 季嬷嬷舔着脸笑了笑:“我知道姑娘孝顺,可是我也许久不曾见到姑娘了,想跟姑娘说说话。”说着脸上倒是十分伤感了起来,“就两个多月不见,姑娘都瘦的脱了形了。” 两世为人,顾青婉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嘴上说着惦记你,可心里却惦记着你死的人。见季嬷嬷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心思一转便,便对转身看着她的桂叶道:“既然如此,你便带着季嬷嬷去远香阁里坐一坐吧,等我给老太太请安回来。” 桂叶见顾青婉给她使了个眼色,便心领神会的上前几步,客客气气的请了季嬷嬷一道回远香阁了。 离请安的时辰还有一会儿,檀松院里倒是安静的很,顾青婉今日便是不想和顾家其他姑娘们凑在一起,这才匆匆赶了过来。她推说自己方才只想着见老太太,却忘了自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央着玉盘让人打水来给她梳洗。 玉盘正好要先跟顾老夫人回话,便满口应了,引了顾青婉去隔间。没一会儿檀松院里的大丫鬟宝钿和金钗便端了水进来。 顾青婉刻意放慢了速度候了一会儿,果然玉盘便亲自过来了,说是顾老夫人让她过去说话。 顾老夫人在闭着眼睛听玉盏念经文,显然她并不专心,帘子一动,她便抬头看了过来。让顾青婉在小榻旁边的杌子上坐下了,顾老夫人这才打发走了其他的丫鬟,只留了玉盏一人在屋子里伺候着。 刚开始也只是问了一些寻常的问题,玉盘多半时间都跟在顾青婉身边,方才怕是早已经在顾老夫人跟前回了话了。 见顾青婉说的和玉盘回的话大致相同,顾老夫人这才状似无意的问道:“今日之见了你大舅母和二舅母么?” 顾青婉不知顾老夫人担心的是哪一个,便笑道:“还见了贺家的大表哥和三表弟,二舅母也带着我去书房听二舅舅训了话,大舅舅今日还在衙门里,才不曾见到。” 顾老夫人神色上有些犹豫,可还是忍不住道:“今日你二舅母特意请了你过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打发玉盘跟着一道去,说的好听点是怕顾青婉性子不稳重失了礼数,说的难听点也可以当做是监视。顾老夫人这种行为本来就太过了,如今她一副想打听清楚的样子,倒是让顾青婉心中的怀疑加深。 怕是人人都把她当做原先那个心无城府、性子秉直的三姑娘,这才一次有一次的在她面前秀下限。卢氏是如此,顾老夫人也是如此。 “老太太也知道我二舅舅和二舅母外任多年,只是许久不曾相见了,问问近况而已。我二舅母倒是送了我不少南边精巧的玩意,让我带给家中的几位妹妹。”顾青婉不容自己多想,便赶紧答了顾老夫人一句。 顾老夫人见顾青婉还是往常的样子,倒是稍稍安心了些,便笑道:“你二舅母倒也客气,先前她还在京中的时候,我便瞧着她为人十分知礼数懂进退,只可惜多年膝下无子。你方才说的三表弟,就是你二舅母在江南所出的那个嫡子吧。” 顾青婉便把话题引到了贺家三爷贺子敬身上,又说了一些关氏先前跟她说起的江南趣闻。 待到顾青婉起身要回远香阁的时候,顾老夫人瞧着终于是安心了,又让玉盘亲自送了顾青婉回远香阁里。 顾青婉离开之后,顾老夫人也没让其他的丫鬟进来伺候,而是一个人靠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玉盏见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状似安慰道:“老太太,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您还耿耿于怀,心绪起伏太大,对身子可不好。” 玉盘的话顾老夫人似乎是一个字都未曾听见,可是半晌之后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由不得我不多想,这些年他们姐弟不跟贺家往来,我这心才能定下来。如今贺家的二房回了京,瞧着关氏倒像是想跟三丫头长期走动的样子。” “当年三姑娘还小,又能知道多少?大姑娘和大夫人也是心中有数,对这件事情只会是守口如瓶。”玉盏说着心下也有些感叹,“只是可怜了三姑娘和大姑娘,一个没了娘,一个又日日梦魇。” 顾老夫人对顾青婉自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况且贺氏这个媳妇她也是不喜。只是大姑娘顾青姝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看着贺氏吃下她送的点心之后暴毙,这件事是她一生的阴影。当年顾青姝住在她屋子旁边的碧纱橱里,夜里都是哭着醒过来的。 “也不知谁这般狠毒,竟然借着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顾老夫人狠狠的敲了敲小榻的边缘,“贺氏的两个兄长都是天子近臣,那贺承阳年纪轻轻,刚述职便授了翰林院侍读学士,可见今上还念着贺尚书当年的功绩。” 顾老夫人说的贺尚书,便是贺氏的父母贺章华。 玉盏听了顾老夫人的话,便垂下头不说话了。 当年事发的时候,她还是檀松院里的一个三等丫鬟,可是伺候了老太太那么久,又做了老太太的心腹,便是从日后零零碎碎的片段中也能拼凑出部分当年的真相。 二夫人贺氏生三姑娘之后便元气大伤,偏偏出了月子没几个月又怀了三爷,挣扎着生下三少爷之后,身下就一直见红。 那日大姑娘去产房旁边的婴儿房里看三爷,不知从谁手中接了一碗杏仁茶,又给了二夫人贺氏。二夫人见姑娘自己也喝了几口,又是大姑娘一片好心,便接了过去。 没想到喝了之后,二夫人没过半个时辰便血崩了。后来大夫人和老太太暗中拿了剩余的杏仁茶去查,才知道那杏仁茶里加了大量活血的猛药。寻常人喝了最多是有些小症状而已。 而对产后一直见红的贺氏来说,那碗杏仁茶便是催命符。 [bookid222926,bookname《佳媳》]推荐卫幽滴佳媳,非常好看的宅斗权谋,不一样的古言~~ 034 奶娘 大姑娘只知道那杏仁茶是她身边的丫鬟从大房的小厨房里拿来的,小厨房里的厨娘一个一个查过来也查不到什么线索,定然是大姑娘到了二房之后这才动的手脚∠竟谁能料到大姑娘会去看三爷,又那么巧把自己的杏仁茶给了二夫人贺氏呢? 可是从大姑娘把杏仁茶给了二夫人到二夫人症状发作隔了半个时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清楚。 不论如何,这碗杏仁茶却是从大房的小厨房里端出来的,还是大姑娘亲自交到了二夫人的手上。 这样一件无头公案,关系到大房,又牵扯到大姑娘,老太太和大夫人不敢声张。二夫人在月子里,照顾二夫人的丫鬟和嬷嬷都是大夫人和老太太指过去的人,顾老夫人怕贺家的人知道真相闹了出来,便一致决定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事情压了下来,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等贺氏出了殡,再加上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先前刻意销毁了证据,就更加查不到什么了。 年岁越久,就更加无从查起。 老太太只能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因此小孙氏进门之后,遣走了贺氏从娘家带来的下人,老太太才会一直保持沉默;因此三姑娘从小到大无论犯了什么错,只要大姑娘一求情,老太太便只能小惩大诫了。 却没料到过了这么多年,即便再怎么补偿三姑娘,大姑娘还是走不出自己的心魔。 可是从未有人想过,三姑娘才是其中最无辜的人。 大姑娘一昧的偏袒只是为了自己心中好过,而自幼被大姑娘偏袒的三姑娘,早已经得了家中姑娘们的嫉恨了。大姑娘能偏袒三姑娘一时,难道还能护着她一辈子不成? 知道的越多,玉盏反而越加同情三姑娘。大姑娘有老太太和大夫人护着,由着她偏袒三姑娘好驱走自己的心魔,那毫不知情的三姑娘又何其可怜。她只是一个丫鬟,能零星拼凑出来旧事是因为老太太的信任,又如何能管主子们的事情呢? 玉盏看着低头沉思不语的顾老夫人,也不再劝,轻声退了出去。 顾青婉回了远香阁,便打发红锦和碧琉把关氏从南边带来的小玩意儿给各房的姑娘们送去,二人刚出了院子,檀松院里便来了人。却原来是顾老夫人让玉盘送了五十两银子过来,说是给顾青婉补贴的日常花用。 顾老夫人的心思顾青婉也能猜到几分。关氏的意思是要跟顾青婉长期走动,顾青婉一个月才四两银子的例银,小孙氏很少给银钱上的补贴,顾青婉去贺家做客也是需要打赏下人的。顾老夫人怕顾青婉寒碜了,反倒丢了定远侯府的脸面。 小孙氏在远香阁里有眼线,顾老夫人补贴她银子的事情她又没刻意瞒着,小孙氏知道了之后很是不忿。可是她是顾青婉名义上的母亲,可是二房的事情就连老太太都看不过眼插手管了,让她在妯娌间没脸。 隔一日,小孙氏便给顾青婉送了五十两银子。顾青婉自然是大方的接了下来,这当然是后话。 送走了玉盘,桂叶这才提醒顾青婉季嬷嬷还在偏厅里等着。顾青婉换了一套衣裳,这才往偏厅里去见季嬷嬷。 丫鬟来上了茶之后便再也不见其他人进来,季嬷嬷已经在偏厅里候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烦躁的四处走动。听到外头传来动静。季嬷嬷早已经是快步出门迎了出去。 “姑娘可是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太太可是为难姑娘了?”季嬷嬷往顾青婉跟前凑,见到跟在顾青婉身后的桃枝和桂叶,倒是愣了一下。 以前三姑娘都是请了她到内室里说话,身边的丫鬟都是打发走的,桃枝也就算了,怎么把桂叶这个丫头也带了进来? 季嬷嬷是不怎么喜欢桂叶的,即使桂叶话不多,但是看她的眼神就让季嬷嬷十分不舒服。她也曾在顾青婉跟前说桂叶不好,想让顾青婉打发了桂叶出去,可是桂叶半分错处都没被抓住,倒是不好拿捏,便不了了之了。 顾青婉也看到季嬷嬷暗示的眼神,却也当做不知,只是回到:“嬷嬷这话说的奇怪,老太太是我亲祖母,自然是对我好,何至于为难我?嬷嬷这样想老太太,好在还只在我们远香阁里说,也只是我们几个听到,若是被她人听到了,可是” 她话还未说完,季嬷嬷脸色便白了,连忙跪了下来:“姑娘可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没说老太太不好,只是担心姑娘。” “好了,嬷嬷快起来吧。我知道嬷嬷是关心我,可是这话日后可不许再说了,若是被她人听到,我可保不住你。”顾青婉坐在首座上,让桃枝上了茶,便问道:“嬷嬷今日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跟我说的么?” 季嬷嬷艰难的起了身,看着站在顾青婉跟前的桃枝和桂叶,纵然是有话想说,此刻也是不好说出口了。 可是不好说出口也要提起,季嬷嬷看了一眼桂叶,便支支吾吾的和顾青婉拉起了家常。说她婆母最近染了风寒,断不了汤药;又说她的小儿子调皮,年后爬树摔了下来断了腿,请了几次大夫;最后才说自己的大女儿如今已经十岁了,如今还在园子里做扫撒丫鬟。 顾青婉便笑道:“小福已经这般大了么?” 小福是季嬷嬷所生的大女儿,顾青婉倒是有些印象。前几年季嬷嬷求到她跟前,让她安排小福进府当差,顾青婉跟顾青姝提了一句,大夫人便让小福进了园子。只是她年岁尚小,便做了扫撒丫鬟。 园子里的扫撒丫鬟都有专门的管事嬷嬷盯着,这小福是个惯会偷懒耍滑的,那些嬷嬷们自然是看不上眼。选丫鬟进各位主子们的院子里时,自然是不会挑好吃懒做的。 后来季嬷嬷又到三姑娘跟前求了几次,三姑娘虽然跟顾青姝提起了,顾青姝却只是婉转的说等小福年岁再大些安排也不迟。 季嬷嬷是还记得三姑娘的话,等小福过了十岁再来求呢。 让这样的丫鬟进来做活,顾青婉也不大愿意,她正想开口拒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便笑道:“记得当初我也是在嬷嬷跟前承诺过的,既然如此,便让她进我们远香阁吧,还是做扫撒的丫鬟。” 季嬷嬷脸上便有些不愿意。 这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大房的待遇要好上不少,在大房和老太太屋子里当差说出来也有脸面。再不成,去二夫人和五姑娘的院子里也是好的。她当初就是有这个想法,三姑娘让小福进远香阁做扫撒丫鬟时她才推辞了,如今还是进远香阁的话,小福说什么也不能做扫撒丫鬟了。 “小福如今都十岁了,还做扫撒丫鬟,怕是不合适。她上回还说过,跟她一起进府,年岁还比她小的,都提了三等到院子里去了,独独只有她”季嬷嬷看了顾青婉一眼,便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 顾青婉神色一顿,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一些:“这就不巧了,远香阁里只有扫撒丫鬟的缺,我也只管得了远香阁。园子里的管事嬷嬷们挑丫鬟进院子里,我也管不着。若是嬷嬷想让小福去其他院子里做活,我却是没有办法的。” 季嬷嬷见顾青婉语气间没有婉转,便嘤嘤的哭了起来:“夫人过世之后,我看着姑娘在府里长大,姑娘处境艰难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小福都十岁了,都做了三年的扫撒丫鬟,每日这般辛苦,一个月的月钱也就这么一些。我们家中虽然有五个人在做活,可我小姑和小叔都未娶未嫁,只顾他们自己” 眼见着季嬷嬷又要跪下来,顾青婉也不再理会她,抬脚便走。 季嬷嬷这才慌了,虽然疑惑以前的招数为何对三姑娘不管用了,但是好歹明白三姑娘这次是铁了心不搭理她了。她一把抹干眼泪,挡住了顾青婉的去路,又跪了下来:“姑娘别动怒,是我不知高低了,就按姑娘说的做吧,让小福进远香阁。” 顾青婉脚步一顿,这才道:“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打发人去大夫人那里说一句,我也放她一日假,你让她后天一大早到远香阁里来吧。” 季嬷嬷这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起来。虽然不能进檀松院和拙政堂,但是在园子里和在夫人姑娘的院子里当差却是天壤之别,便是月钱上也多一些。 顾青婉督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嬷嬷你不容易,只是我看不得人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嬷嬷似乎还没在府里当差,若不然我求了大夫人给你在二门外寻一份差事可好。” 季嬷嬷连连摆头:“不可不可,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家中离了我怕是要乱了套。” 若是领了差事,一个月的月钱还不如她在三姑娘和二夫人跟前露一次脸的赏钱多,季嬷嬷自然是不愿意的。 顾青婉嘴角勾起笑意,又对一旁的桂叶道:“你开了箱子去拿一两银子来给季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 季嬷嬷这才真的欢喜起来,虽然比起先前的打赏要少一些,可总算是有了开始了。 推荐未眠君滴 [bookid23379,bookname《锦医夜行》]刚刚完结滴文哦~~~ 035 惊怒 贺承阳送了信给江南的同僚,托付他们仔细查清楚潞州曹家的底细。 贺承平任职都察院,贺承阳连跳两级进了翰林院,贺家正在走上坡路,相比来说曹家又算得了什么。那些人乐得卖贺承阳人情,自然是不敢马虎,把曹家在江南时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最怕的就是追根究底,便是几年之前和江家的那笔糊涂账,也被查了出来。 那些同僚们不明白贺承阳究竟是想要什么结果,便把查到的事情一丝不漏的写到信上,快马加鞭送到了京中。 这一来一回,倒也花了大半个月,贺承阳收到消息的时候三月都已经过了一半了。 因为是私事,他先前便吩咐了直接送到内院里,关氏收了信,知道是关于曹家的事情,却也忍住了没有拆开。等贺承阳夜里回了内院,这才原封不动的送到了贺承阳手上。 贺承阳一目十行的看完信,却是怒气冲冲的拍案而起,倒是把在一旁候着的关氏生生吓住了。贺承阳在官场混迹多年,又在江南历练了那么久,早已经不会让情绪显露的太过。拍桌子这样的事情,她却是从未见贺承阳有过。 “信上写了什么,让老爷这般生气。”关氏靠近了贺承阳,见贺承阳捏着信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心下更是惊疑不定了。 贺承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便把信交到关氏手中,自己则是往榻上一坐,一声不吭的灌起冷茶来。 关氏也是大略看了看,直至看到曹迪以及江家的事情,这才留意了起来。她沉默了半晌,这才轻声道:“这小孙氏平日里看着娇娇柔柔的样子,心思竟然这般狠毒,这些年青婉和珂哥儿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她也是内宅里长大,又做了那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自然明白曹家背后若不是有小孙氏的支撑,怎么敢做这样的糊涂事? 只是话刚说完,关氏便消了音。她虽然是有感而发,可是这些话却是在贺承阳心里撒盐。 她进贺府时贺兰馨还云英未嫁,兄妹三人感情极好。当年贺兰馨过世的时候,贺承阳还大病了一场,之后贺老太太病入膏肓,她和贺承阳赶回京中侍疾,贺承阳在贺老太太的病榻前答应了要关照好贺兰馨留下的两个孩子。 可是如今看着珂哥儿还好,表姑娘都十五岁了还未定亲,又有一个这般狠毒的后母,怎么能算是过的好呢? 夫妻二人沉默了良久,直至关氏身边的丫鬟榴莲在帘子外头问话,说是夜深了,问他们是否要歇息了,贺承阳这才有了反应。 “夫人先歇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今夜可能歇在书房了。”贺承阳大步往帘子那头走,走到一半又回头道,“既然有了头绪,事情就好办了,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他们把江家的人带上京来。青婉的事情,还是要麻烦夫人了。” 这些内宅里的弯弯绕绕,又是关系到亲事,即使有了证据,也要关氏出面才合适。 关氏知道贺承阳心中不好受,便笑道:“我们夫妻一体,老爷又何必这般客气,青婉也是我外甥女。我先前便说过,咱们膝下没有姑娘,便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 贺承阳点点头,长叹了一声,这才打了帘子出去。 关氏在灯下又把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歇下了。只是她整夜都寻思着若是江家人真的进京了,她们又该如何做,倒是大半宿都睡不着。 顾存珂收到消息,虽然也十分愤怒,却比贺承阳好上许多。他跟小孙氏接触的多,自然明白以小孙氏的性子不会安什么好心。况且事情还不是不可挽救,曹家的问题越大,对他们反而越有利。 贺承阳见顾存珂反应淡然,心下更是愧疚,二人商量了半日,顾存珂这才回了定远侯府。 关氏昨日思虑过重,直到天明的时候,这才将将合了眼。她睡到日头将落时才醒,自然就不知道贺承阳已经打发了信差出去,又让顾存珂来府中说了话。 顾存珂回了府,倒是犹豫着要怎么告诉顾青婉这个消息。虽然他姐姐这段时日的脾气改了不少,可是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再听到小孙氏这样暗害她,怕是有去锦汇堂揍小孙氏一顿的心都有了。 可是顾青婉才是这件事情中受伤最深的人,她早一日知道,也好早日对好计策。 顾存珂在屋子里待了半晌,书拿在手上,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若不是小时候他被老侯爷抱到外院里去养,也不知会被小孙氏的人养成一副什么性子,只是可怜他姐姐被小孙氏纵得这般娇蛮,老太太也从来不肯管。 这些年他在小孙氏和顾明礼跟前唯唯诺诺没主见,何尝不是做给小孙氏看的。就像当年他早已经在外院里念完了《千字文》,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会,跟着顾存璟和顾存璋一起从头开始学;就像他如今他的进度已经在顾存璋前头,却还是装作不如顾存璋。 他自小便学会了在人前伪装,可是知情的老侯爷虽然从未拆穿他,却也从未给过他任何助力。因此知道曹家和小孙氏不安好心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舅家,而不是他的祖父。 顾存珂想的出神,却还是忍不住唤了随身伺候的小厮进来,吩咐他去跟守着二门的王婆子说一声,让她去远香阁找桂叶回句话。 等小半个时辰后那小厮来回了话,顾存珂这才起身往二门里去了。 四月中旬便是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她们这些小辈虽然不能送什么贵重的寿礼,却还是需要锦上添花的。顾青婉回想了一下往日顾老夫人生辰时顾青姝会送什么寿礼,便也照着顾青姝的习惯绣起了观音图来。 顾青婉眼中看来十分贵重的东西,顾老夫人怕是都看不上。顾老夫人是信佛的,送她观音图既表了心意,又投其所好,最好不过了。 三姑娘虽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绣活,但是好歹是有些基础的,再加上顾青婉本身就十分感兴趣,还学了一段时日。前段日子她让红锦和碧琉分线,便是为了绣观音图的。 桂叶来回话的时候,顾青婉正在描图,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净了手让桂叶请顾存珂进屋子里说话。 见桃枝站在屋子里一副打算了不走的样子,顾青婉便出口打发她带着红锦和碧琉去耳房里分线,只留了桂叶在屋子里伺候着。 桃枝还想挣扎说想留下来,见顾青婉眼光扫了过来,又是一副冰冷的样子,倒是打了个寒噤,连忙应声出去了。 见桂叶也打了帘子出去,顾存珂倒是有些支支吾吾起来了∠竟这样的事情,他觉得愤怒是一回事,但是要亲口和顾青婉说又是另外一回事。想了半日,顾存珂便从怀中拿出了贺承阳给的手抄,递到了顾青婉跟前的桌子上。 顾青婉知道多半是曹家的事情查清楚了,心中倒是有些好奇,连忙拆开信看了起来。等她浏览完了,再抬起头来脸色就有些古怪了。 顾存珂见顾青婉神色不对,连忙道:“姐姐,你莫要跟这些人生气,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曹家越下作,在老太太跟前咱们就更有利。舅舅已经让人去请江家的人进京了,现在还不宜张扬开,免得打草惊蛇。” 顾青婉却是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我就觉得小孙氏和那个曹姨妈的话中十分古怪,也真亏的她们想得出来,若是真的着了她们的道,将来怕是有苦说不出。”说罢想起心中说的事情,顾青婉眼泪都快笑了出来,“江家人也都是人才。” 江家是潞州的商户,祖上曾经做过皇商,后来子孙败家,把家产赔了个精光。先皇继位之后海禁稍微宽松了一些,这位江姑娘的祖父便出海行商,倒是赚了个盆钵满载,又重新发了家,成了潞州的首富。 曹家外任潞州,看重了江家的钱财,而江家则是看上了曹家的官职,两家便一拍即合,成了两姓之好。 岂料江家的这位姑娘心中是十分不愿意的。 她在与曹迪定亲之前便和一个男子有了私情,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却没料到曹家出来横插一脚。江家人则是觉得曹迪一表人才,又是读书人,将来必然有造化,逼着自家的姑娘嫁过去。 这位江姑娘也是个妙人,见自家人讲不通,却不知从和查出曹迪不举的事情。后来江家暗中调查了许久,才终于确定了,这也成了江家手中的把柄。 江家人虽然逼着他们家的姑娘嫁过去,一半是看重了曹家的权,一半却是觉得曹迪这个人不错,却不会把江姑娘往火坑里推∷此两家已然订了亲,江家便捏着手中的把柄坚持跟曹家退了亲。 顾青婉想着又笑了出来,曹姨妈和小孙氏大概是想着潞州远在江南,定远侯府的人又急着把她嫁出去,这件事情不会被抖出来。 既然曹家自己淌进了这趟浑水,也别怪她把水搅得更浑。 推荐端木的 [bookid23762,bookname《衣香》],可以直接点进去的,非常好看的文~~~ 036 解困 贺承阳虽然急件到了江南,但是带人上京不比送信,倒是要多花不少时日。 三月末的时候,顾青婉的观音图已经大致绣好了,府里却是早十几日便开始准备了。顾老夫人的生辰在四月初二,大夫人做事素来求稳,自然是赶在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即使还要千里迢迢去江南请了江家的人进京,但是顾青婉心中却并不慌乱。不论曹家和小孙氏怎样着急,这亲事至少还要等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过后才会着手商谈,她还要等着看曹家和小孙氏怎样唱一出好戏呢。 倒是曹姨妈近来和小孙氏走动的越发密切了,几乎隔一天便到小孙氏的锦汇堂里陪着说话,顾青婉这才得知原来曹家竟然在定远侯府附近买了宅子,却也难怪曹迪能日日在卯时赶到顾家的家学里。 提起曹姨妈和曹迪,顾青婉却是狠狠的被恶心了一把。她原先还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闹大,可是曹姨妈到府中来,十次里有五次特意寻了人请她去锦汇堂里说话°是她偶尔被顾青嫣拉着逛园子,都能巧合一般遇到曹迪。 若曹姨妈和曹迪先前是半推半就,如今的态度大概是十分积极了,这样来来往往几次之后,顾青婉心中的那一点点犹豫也被消耗殆尽。 顾青婉绣好了观音图,又想起上次顾存珂给她的那个料子都旧了的荷包,想着左右无事,便选了颜色暗沉的厚实料子,又绣起荷包来。她早已经上了手,没出三日便完工,只差把针脚绣密一些了。 歇了午觉起来,桂叶便来回话,说顾存珂打发了人来,待会儿要来远香阁说几句话,这个时候怕是人都已经到了二门外了。 顾青婉想了想,便打发了桃枝把先前做的观音图送到绣房给黄绣娘瞧一瞧。黄绣娘的性子十分严苛,顾青婉是初次试手,难免要被挑出诸多毛病。桃枝起先不怎么愿意,只是见顾青婉打定了主意,倒是委委屈屈的出了门。 迎面遇到往大厨房里打热水回来的红锦和碧琉,自然是借故发了脾气。 红锦和碧琉早已经不像开始那般惧怕桃枝了,二人低眉顺眼的从桃枝跟前走过,倒是让桃枝邪火无处发,只能恨恨的跺了跺脚,横冲直撞的出了远香阁。 顾青婉补完了针脚,顾存珂这才进了远香阁,桂叶上了茶便退出去在帘子外头守着。顾青婉便拿了新做的荷包在顾存珂身上比了比:“颜色瞧着也配你平日穿的衣裳,我前几日才做好的,你拿去戴着玩吧。” 顾存珂便笑了起来,连忙接了过去换下自己身上戴的那个,却从荷包里翻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 “哦,荷包里的银票你也一并收下吧。前段时日老太太贴补了我一些。二太太觉得臊了脸,按着老太太的数目也打发人给我送了一些补贴。我在内宅里花用不大,况且只要二舅母还接了我过去走动,老太太那头的补贴也少不了。倒是你在外头行走,手头拮据了不好办事。” 顾存珂见顾青婉把话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倒是又好气又好笑:“若是我不收呢?” 顾青婉督了顾存珂一眼:“那你连着荷包一起还给我。” 表情愕然的看了顾青婉半晌,顾存珂终于是妥协了下来,便道:“这次我便收下了,只是姐姐手头也拮据,难道府里真能少了我的份例不成?” 顾青婉觉得顾存珂的话有些耳熟,突然想起上一回顾存珂偷偷让桂叶给她送花用的时候,她便是说了差不多的话,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你先收下,今日来可是跟我说江家那边的事情的。”顾青婉见顾存珂还想在银子的事情上纠缠,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顾存珂点了点头:“江家的人已经进京了,来的是那位江姑娘的叔叔和婶娘。江家虽然和曹家退亲了,可是江家的“官引”却还落在曹家手上,为此曹家还强行掺和到江家的生意里,年年都要分走江家不少分红。” 听到这个消息的顾青婉倒是有些诧异了,她为了适应这个朝代,倒是读了不少律法和史册,自然知道顾存珂口中说的“官引”是怎么回事。 太祖皇帝郑桥初登位之后,便下了禁海令,严禁商船出海贸易。这道禁海令直到先皇继位之后才放宽了条件,行商拿到了朝廷的“官引”才能合法出海互通有无。 虽然有人靠着出海发家,赚了个盆钵满载,却也有更多的人连着性命葬送在海上。即便如此,觉得富贵险中求的人还是有许多的。 即便是放宽了出海的条件,这“官引”也是僧多肉少。虽然商船出海时朝廷素来只认“官引”不认人,但是当年领了“官引”的还是要在衙门里做登基,防止多弄了“官引”到外头高价倒卖。 顾青婉记得“官引”的发放人选是三年变动一次,若是江家的“官引”被扣在曹家手中,江家的商船在“官引”有效的这三年便不能出海。而来年能不能再次领到“官引”,还是两说了。 也不知道这曹家的“官引”扣在曹家手中有多久了。 顾存珂像是知道顾青婉心中的想法,接着道:“还有一年江家手中的‘官引’便要到期限了,听说江家早已经准备好了要出海,只是曹家迟迟扣着‘官引’,还想最后讹一笔银钱呢。曹家要的数目太大,江家自然是不肯的,二舅舅打发人去江家走了一趟,江家人便欢欢喜喜的上京来了。” 顾青婉心思一转,便知道贺承阳定然是许了江家好处,江家大概又是被曹家欺压的久了,才想着趁机出一口恶气。 “舅母说这件事情要尽快解决才好,要是等曹家明着提亲的话,闹开了反而对咱们不利。”顾存珂见顾青婉不说话,便在后头补了一句。 何止是不利? 若是等曹家来提了亲,再让江家抖出曹迪“不举”的事情,倒像是贺家刻意要定远侯府和顾老夫人的脸面一般。只是顾老夫人的六十寿辰也就几日之后的事情了,在这之前闹出来,顾老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事后心中也必然窝火。 最关键的一步是要选好时机∠竟曹家如今没有明面上说要跟定远侯府的三姑娘做亲,贺家便打发人把曹家在江南和江家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定远侯府的众位夫人只会觉得贺家的手伸得太长了一些。 顾青婉想了想,却也只想到了一个人人选,便附在顾存珂耳边说了半晌话。 顾存珂认真听了一会儿,便疑惑道:“只这样便可以了吗?” “过犹不及,论起揣度老太太的心思,谁也及不上她。”顾青婉小声说了一句,便道,“你若觉得不妥,不妨再跟二舅母提一提。” 顾存珂这才点头,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他这才起身出了远香阁。 隔了一日,锦乡侯夫人便带着一个穿着素雅的妇人进了镇国公府,彼时镇国公府的长媳顾青姝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早已经显怀了。 那年轻的妇人给顾青姝行了礼,又乖觉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低眉顺眼的样子。 锦乡侯夫人便道:“顾妹妹,这便是我昨日里跟你提起的那个刘氏,前几日才从潞州到了京中。她夫家是出海行商的,昨日里你看重的那些料子和玩意儿,我都是从她那里拿的。听说今日是妹妹要看,她倒是带了不少新鲜的过来,我都瞧花了眼呢。” 顾青姝有了一丝兴趣,她跟锦乡侯夫人交往许久,自然是信任的,便打发下人去把刘氏带来的东西各挑一些过来看看。过几日便是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顾青姝虽然准备了不少贵重的东西,但都觉得太寻常了,还想寻一些做添头。 昨日锦乡侯夫人过来陪她说话,带了不少新鲜玩意儿给她瞧,说是从海上过来的。顾青姝想着多少能给顾老夫人添些乐子,便让锦乡侯夫人引了这刘氏今日来府中。 “夫人这次进京,可是想在京中安顿下来?”丫鬟婆子们去传话的功夫,顾青姝便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这刘氏这才没有了先前的胆怯:“回夫人,我夫家在潞州便是开绸缎庄子的,这些年来也卖一些从海上运回来的料子,如今是想把铺子开到京中来。”说罢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小玩意儿都是顺带着从海上运回来的,也好让我在各府夫人跟前露露脸。” 顾青姝这才点了点头,她原先想着刘氏在锦乡侯夫人和她跟前这般殷勤,必然是有所图的。 “外头的事情,我们内宅里的妇人可是不好管。”顾青姝淡淡的提醒了一句,扫了一眼陆续搬进来的锦缎,便接了一句,“这些料子虽然略显粗糙,但是颜色和花样倒是十分有趣。” 刘氏却是个十分懂事的,便笑道:“夫人若是用我们绸缎庄的料子,是我们的福气,其他的自然不敢多求的。” 顾青姝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意看了一些料子,这才往跟着一块抬进来的其他东西。 推荐沈阅的 [bookid2473771,bookname《闲妻不淑》]和婳媚儿的[bookid2211472,bookname《闲妻不好惹》] 书名和封面看着好像系列文~~~直接可以点进去的哟~~另外,明天是双更~~~ 037 暗查 看了半晌,寿山侯夫人说有些累了,便在一旁坐了下来,刘氏却还凑在顾青姝跟前说话。 “我听周夫人说,夫人的娘家是顾家,可是京中的定远侯府?”刘氏见顾青姝是个随和的性子,倒是没有了先前的拘谨,面上的笑意也没之前那般僵硬了。 顾青姝看了刘氏一眼,便轻轻点了点头:“你初来京中,倒是打听的清楚。” 刘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无话可说了,又不甘心道:“要是论起来,我和夫人娘家差一点就带了亲呢,因此进京之后就格外留心了一些。” 顾青姝眉头一挑,神色上已经有些不悦了,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说?” “夫人娘家二房的夫人可是姓孙?”见顾青姝点头,刘氏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顾青姝的情绪变化,声音里倒是有了一丝兴奋,“可不就是这位二夫人么!她娘家的姐姐跟着夫家外任潞州,那曹夫人有一个独子,这两年还中了秀才的,先前跟我们家大姑娘定过亲。只是两年前这亲事不作数了,若是成了,我们家跟夫人娘家虽然是九曲十八弯,却还是有些关系了。” 曹家想求娶顾青婉这件事情,顾青姝也听大夫人说过了。顾青姝的想法倒是跟顾老夫人不谋而合,顾青婉虽然是低嫁了,可这曹家的曹迪品貌还算是不错的。况且曹迪身上又有了功名,他得了顾家的助力,将来也会是个有造化的。 实在是因为,顾青婉如今年岁大了一些,至今还无人求娶,能寻到曹迪这样的凑活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曹姨妈虽然想早些定下来,免得耽搁了曹迪考科举,却也要等到顾老夫人六十大寿过了之后才能商议。这桩亲事顾家的长辈们心中都有数了,只是还未说破,小辈们和外人都不知情罢了。 听到是关于曹家的事情,顾青姝便忍下了对刘氏的不满,状似无意的问道:“既然都小定了,为何又不算数了,可是这曹家改了主意?” 刘氏说到曹家,表情里的不屑却是真心实意:“曹家倒是巴不得我们大姑娘早些嫁过去,只是这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起,怕折了子孙的福气。” 顾青姝见刘氏笑得十分古怪,心下一动,便又朝刘氏那头靠近了一些,和寿山侯夫人隔开了距离。 “你倒是把我满肚子的好奇都勾起来了,是这曹家出了什么问题不成?”说罢她又解释道,“我也见过曹家那个哥儿,品貌还算不错,又是秀才出身。” 刘氏大概是想在顾青姝跟前卖个好,见顾青姝好奇,更是知无不言了:“按理说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该拿来嚼舌根子,夫人提起我才敢说。我们潞州最有名的医馆便是尚善堂,那坐馆的大夫当年受过我们老太爷的恩惠,实在是心有不忍,这才悄悄跟我们如实说了。” 顾青姝心中一跳,却是忍不住更靠近了刘氏。她先前便觉得曹姨妈和小孙氏的态度太积极了,却没想到其中真的是另有隐情。 “曹家那个哥儿有隐疾呢,将来怕是无后的。”说完刘氏的脸便红了,又不安的往四处看了看,见寿山侯夫人在跟自己身边的丫鬟说话,便吁了一口气。只是她表情还是有些为难,“这话夫人可不要在外头说,若是被曹家知道了,是从我口中传出去的,将来怕是” 顾青姝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见刘氏脸上都是悔意,便轻描淡写道:“他们曹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无外乎是外三路的亲戚。今日这些话,我听过就算了,夫人日后也别再提起。” 刘氏一脸后悔的样子,听了顾青姝的话,连连点头。 之后顾青姝倒是没什么心情寒暄了,随意挑选了一些,打发走了刘氏,又好生送走了寿山侯夫人。 顾青姝自然不会相信刘氏的片面之言,第二日倒是让人把刘氏和江家的人查了一遍。而刘氏的夫家真是前几日进京,如今都在选地段买铺子了。只是潞州远在江南,一来一去却是要花费不少时日。 一晃就到了四月初二,这一日是顾老夫人六十大寿,便是久病未愈的陈皇后,都打发内侍送了一尊白玉观音和两柄玉如意贺寿。更不用提各公侯王府里来贺寿的马车,把定远侯府的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顾青姝是与镇国公夫人一道进的定远侯府,陪着镇国公夫人在顾老夫人跟前说了一会儿话,顾青姝便独自去了拙政堂,找大夫人商量。 因为顾青姝来的十分早,女眷们只来了一小部分,由小孙氏和薛氏在陪着说话,大夫人还在拙政堂的偏厅里有条不紊的吩咐各处的管事嬷嬷。顾青姝候了一会儿,大夫人这才进了屋子里。 “一碰到三丫头的事情你就沉不住气,昨日打发人送信过来就可以了,我心里有数。这是只是嘴上说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在潞州那边来信之前,我会尽量拖住老太太。”说罢又点了点顾青姝的额头,“都是快做娘的人了,也要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见大夫人责备自己沉不住气,顾青姝眼神便黯了黯:“我也只是为三妹妹担心,若是那刘氏说的都是真的,那曹家和小孙氏就太恶毒了一些。” “三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前头的二婶还在的话,她也不会遭遇今日的事情。”见大夫人又要开口训斥自己旧事重提,顾青姝便连忙道,“我先前便说过,等三妹妹出阁之后,我便再也不管了。若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便算了,如今我知道了还不管不顾,日后怕是又要噩梦连连了。” 大夫人脸色沉闷了半晌,这才叹了一口气:“那刘氏的底细可是查清楚了?” 那刘氏的出现也太巧合了一些。 “母亲放心,都查清楚了,她身份没什么问题。”顾青姝见大夫人不再阻拦自己,脸上好歹露出了一丝笑意,“况且曹家想跟咱们家做亲的事情,外人又怎么会知道,也是三妹妹运气好,正好遇到江家人进京,我被我遇到了。” 大夫人便不再提起这个话茬,只是让顾青姝在屋子里休息一会儿,再跟着她一道去檀松院里陪顾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说话。 顾青婉这一日却是天还未亮便被桂叶催促着起身了,因为今日定远侯府来的人太多,各房的夫人姑娘们便早了半个时辰去檀松院里请安。大夫人又格外交代了几句,这才打发她们回自己的院子用膳。 在檀松院里再见到顾青姝的时候,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顾青婉倒是有些愧疚了。她只是觉得若是让顾青姝把这件事情抖出来,不论是对顾老夫人还是对她本人,都是当下最合适的处理方法,可到底还是利用了顾青姝对她的心意。 虽然顾青婉不明白自小到大顾青姝为何对三姑娘这般好,但顾青姝却从未要三姑娘任何回报。 顾青姝看着顾青婉,倒是更加恨小孙氏不怀好意了。其实在她心里,早已经信了刘氏的话,让人去潞州查清楚,不过是为了做给老太太看而已。这些年来她虽然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才对顾青婉好,可是习惯成自然,比起家中其他的妹妹来,她对顾青婉格外要偏心几分。 “到底是长大了些,打扮上也越来越素净。”说着顾青姝便把自己头上的那根富贵双喜点翠步摇抽下来,插到了顾青婉的发间,“可是今日是老太太生辰,倒是不宜太素淡,这颜色配的刚好。” 顾青婉今日穿的是一件藕荷色曳地飞鸟描花裙,颜色上倒还好,只是顾青姝见多她着大红大绿,自然觉得顾青婉今日素淡。 屋子里坐的都是定远侯府的姑娘,顾青姝独独对顾青婉一人亲热,自然是招恨的。顾青嫣不忿的朝小孙氏看了一眼,便绞了绞自己手中的帕子,对身边六姑娘顾青婕的热络反应就冷淡了一些。 六姑娘满腔热情被泼了冷水,神色上也有些尴尬,只是咬着嘴唇不敢发作罢了。 最不忿的便是四姑娘顾青娆,众多姐妹中,按理她和顾青姝才是最亲近的人。可是自小到大,顾青姝却从未拿正眼看她,独独对顾青婉好。见顾青姝把顾青婉推到顾老夫人跟前,顾青娆心中一腔邪火只能化作冷冷的一哼。 顾青婉垂眼往下头看了一眼,倒只有年岁最小的七姑娘反应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低着头自己转着手指。 没一会儿外头便有丫鬟回话,说是外院里的爷们已经在檀松院外头候着,来给老太太磕头了。 顾老夫人自然忙不迭的让人请了进来,顾青婉悄悄打量了一眼,便是四夫人赵氏所出的三爷顾存璟都来了。先前顾老夫人脸上还笑眯眯的,见到顾存璟,脸上的笑意果然淡了一些。 四老爷顾明仁是太姨娘金氏所出,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四老爷这个庶子,便是四房的院子都在府中最偏僻的地方。在加上顾老太爷和顾老夫人分居多年,外院里他的起居饮食都是太姨娘金氏在照料着。 往日的恩怨摆在那里,顾老夫人自然是不待见顾存璟的。 推荐 [bookid2763,bookname《重生之温暖》]重生现代文,直接点进去就可以了~~晚上还有一更,大概在九点半~~ 038 惊吓 顾存璟想是知道自己处境尴尬,磕了头便默默的退到一旁,只看着顾存瑜和顾存璋围在顾老夫人跟前说话,便是顾存珂也退到一旁候着了。 顾青婉看了顾存珂一眼,见他朝自己点头,便立刻移开了视线。 顾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子孙满堂的场面,眼睛都笑眯了起来,闻言怀王妃和怀王世子已经到了二门外,顾老夫人便连忙让大夫人亲自去迎进来。 怀王妃和怀王世子到檀松院的时候,桂叶早已经在顾青婉耳边把方才顾存珂说的话学了一遍。昨日里顾存珂打发人来回话,却只说了一句让顾青婉安心,直至今日见到顾存珂,顾青婉才觉得心落了下来。 虽然满屋子的人十分热闹,但是顾青婉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既然顾青姝已经打发了人去潞州查,大概半个月便有回信到京中。顾老夫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她,却最容不得别人欺瞒。小孙氏和曹家在这桩亲事上对顾老夫人隐瞒了实情,顾老夫人知道真相之后定然会借机敲打小孙氏一番。 她还得想想,该如何寻了机会再补上一脚。 顾青婉在自己的几个妹妹中素来是被孤立的那个,如今顾青姝在上头陪顾老夫人说笑,顾青婉便是发了一会儿愣也无人理睬她。直至怀王妃和怀王世子进了里屋,周围动静大了一些,顾青婉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在三姑娘幼时的记忆中,怀王府和定远侯府因为带着亲,一直走动的很密切。顾青婉知道怀王妃和大夫人十分要好,怀王世子对大夫人和老太太一直行的是长辈的大礼,这次自然是不例外。 顾老夫人口中自然是客气了一番,连声让人扶烛起来,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说话。 大夫人便说各府的夫人和姑娘们差不多都到了,正在偏厅里休息,怕小孙氏和薛氏照应不过来,她还要亲自去看看。又说屋子里人太多,如今有怀王妃和世子陪着顾老夫人说话,让顾家的姑娘们跟着她一块去出去。 顾老夫人自然是应了,又嘱咐顾家的姑娘们要尽地主之谊,带着各府的姑娘们在园子里走动走动。 顾青娆见怀王世子在屋子里,脚就像粘着了一般,异常的沉重。顾青嫣见她这幅样子,便暗中冷笑了一声,挽着顾青婕的手跟在大夫人身后。 别人不知道,但是顾青嫣却知道这里面的底细。当年怀王世子和大姑娘顾青姝是议过亲的,只是这桩亲事最终都没能成,后来才有了大姑娘嫁给镇国公府的嫡长子邓明古。据小孙氏说,是怀王不大愿意,便是连大姑娘都攀不上这门亲事,更何况是其他房的姑娘们。 顾青娆是什么心思,明眼人一看都瞧的出来°是怀王府真要跟定远侯府做亲,也是她这个嫡出的姑娘,庶出的顾青娆也只能做妾。 让自己府中的姑娘做妾,定远侯府可丢不得这个脸面。 幸好她母亲早早就为她分析清楚了利害,才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却不知顾青娆哪里来的底气,这么多年了,还在痴心妄想呢。 而顾青娆见自己的姐妹们都尾随着大夫人打了帘子出去,这才不情不愿的跟在后头。 顾青婕拉着顾青嫣走在前头,顾青婉反而落在了后面,便听到顾青姝在头后道:“三妹妹,你等一等,我还有两句话要跟你说呢。” 见从她身边走过去的顾青娆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顾青婉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停了下来。顾青姝却也只把她拉到一旁细细叮嘱了几句话,无外乎是让她沉住气不要惹事,许是怕她一时管不住自己任性发了脾气,让人寻了错处。 搅了顾老夫人的寿宴,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可不会轻饶了她。 顾青婉心中暗自叹气,即使她不知道顾青姝为何对三姑娘这般好,但是却是真心实意的。她也只能连连应了,又道:“大姐姐如今有了身孕,更应该小心,今日来的人多,大姐姐走动时身边也不要离了人。” 顾青姝脸上便带着笑:“你放心吧,榆塞和兰崖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呢,我自己也知道分寸。” 顾青婉点了点头,便转身打了帘子出去,却没留意从她说话开始,怀王世子便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若是对宜园的熟悉程度,定远侯府的姑娘里谁也比不得四姑娘顾青娆。她虽然是庶出,却是养在昭诚郡主的膝下,正是因为这样,她便自觉比府中的六姑娘和七姑娘高贵了一些。再加上冲着她的嫡母,京中的姑娘们也愿意与她往来。 一来二去,这几年来倒是让顾青娆的自得感十分膨胀。 顾青婉带着桃枝和桂叶到宜园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有许多人在走动了。四月的日头已经有些大,各府的姑娘们早已经寻了亭子坐下来闲聊。 顾青婉见湖心亭里笑闹声隔了那么远都传了过来,就知道那头必定有许多人。她也不敢走远,更不想陪着那群小姑娘嬉闹,皱着眉头便想换一处地方。 顾家自己养了戏班子,这次还在外头请了戏班子进府,等人来齐了一些,顾老夫人定然是要点戏来看的。她也不能不管不顾回远香阁里,若是众人都在,独独缺了她一人,倒是又要找借口搪塞。 “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她们说姑娘们都在湖心亭里说话呢,咱们也快过去吧。”顾青婉还在琢磨着去哪里稍事歇息才好,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又接着说道,“我只是来晚了一些,倒是被她们给落下了。” 这声音顾青婉还有些熟悉,便是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理国公府的六姑娘谢宁歆。 顾青婉指了指湖心亭的方向:“湖心亭在那个位置,你自己过去便是,或者是让守着园子的丫鬟带你过去。我不喜欢人多,太闹腾了。” 她不想与谢宁歆多做纠缠,态度十分冷淡。 谢宁歆一愣,却是笑了起来,似乎对顾青婉的冷淡一点都不介意:“倒是巧了,我也不喜欢太热闹,三姑娘要去哪里,也带了我一道去吧。” 顾青婉表情中便带出了一丝不耐烦,便是三姑娘,也只与谢宁歆有几面之缘。况且经过了谢子然的事情,顾青婉根本不想与谢家有太大的牵扯。 可这谢姑娘似乎根本就不懂她的暗示,竟然是上前几步亲亲热热的挽了她的手:“三姑娘便带我一道去躲一躲吧,她们见了我,无外乎是让我作画、评诗,真是再也没有比这些更无聊的事情了。” 若是以前的三姑娘,倒是有可能做出脸色一沉便甩来谢宁歆的事情,只是顾青婉不会这样下别人的脸面。谢宁歆这幅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反应与态度,倒是让她一时之间毫不办法,只能木着脸一路步行至临湖的水榭。 “上次的事情我还未曾谢过三姑娘呢,我母亲说,等浴佛节过了之后,让我下了帖子请三姑娘去我们府里做客。”谢宁歆在顾青婉跟前坐了下来,言语间带上了一丝询问。 顾青婉一口就回绝了:“不必了,当初也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谢姑娘不必太客气。” 谢宁歆想起记忆中的顾家三姑娘,倒是对眼前的人越发感兴趣起来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顾青婉一眼,这才道:“不知为何,我倒是觉得三姑娘变了许多。” 桃枝本来和顾青婉隔了有几尺远,听了谢宁歆这话,倒是恨不得耳朵都贴了上去。 顾青婉眼角瞧见了桃枝多此一举的动作,倒是觉得把桃枝留在自己身边还算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桃枝不蠢顿,至少能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绝对不能做。况且一个情绪容易外露的人,总比小孙氏身边笑里藏刀的丁香好上许多。 谢宁歆也注意到桃枝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深了一些:“许是我先前跟顾姐姐接触的不多。” 顾青婉留意到谢宁歆的称呼都变了,却也无力再与谢宁歆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谢宁歆还想说话,守在水榭外头的丫鬟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又像是被什么人捂住了嘴,闷声叫了几句之后便没有声息了。 这座临湖的水榭有两层,三面环水,下头与游廊相通。顾青婉为了图清净,又为了看湖心亭的动向,便去了上层。水榭上层却是被镂雕的红漆木围成了阁楼的样子,只能隐约看到外头的情况。 本来是谢宁歆的丫鬟安巧和桂叶在外头守着的,可是桂叶刚刚进来跟顾青婉回话,外头便只剩了安巧一个人。 顾青婉和谢宁歆相互看了一眼,都瞧见对方的脸色蓦然变了,二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桃枝虽然平日里凶悍,可是事到如今竟然连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安慧都比不上,只是无措的看着顾青婉,看神色像是被吓得不轻,好在是没有惊声叫出来。桂叶和安慧分别挡在顾青婉和谢宁歆身前,示意谢宁歆和顾青婉往后头退。 二人像是有了默契一般,一左一右沿着水榭的边角挪了过去。 外头安巧原先待的地方看着似乎还有人站在那里,只是水榭里头谁也不敢出声喊。 推荐初落夕滴 [bookid253429,bookname《且为谁嫁》],可以直接点进去的~~ 039 玩笑开大了(求订阅,求粉红) 顾青婉站在桂叶后头,眯着眼睛朝镂雕的空隙往外看,却只看到镂雕里安巧的青色比甲。 站在外头,背对着水榭的那个人必然是安巧了。 桂叶和安慧一左一右站在门边,安慧又朝谢宁歆使了个眼色。谢宁歆点了点头,轻声唤了一句:“安巧,你在外头么?出了什么事情,你好歹应一句。” 外面的动静大了一些,顾青婉见靠着水榭墙面的背影动了动,她的头使劲撞了一下红漆木板,沉闷的声响在悄无声息的水榭里显得格外突兀。一角玄青色的衣裳,便在挣扎间落进了顾青婉眼中。 顾青婉轻扯了一下谢宁歆,谢宁歆顺着顾青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还算镇定的脸上便带出了一丝慌乱。 这玄青的颜色,一般是男子用的。这人鬼鬼祟祟的,又挟制住了安巧,多半是不怀好意。 桂叶脸色也有些发白,朝顾青婉指了指外头,示意她缠住那人,让顾青婉往外头走。顾青婉想了想,轻轻朝桂叶点了点头,谢宁歆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谢宁歆握在顾青婉手的关节处,顾青婉只感觉虎口处一阵生疼。 谢宁歆手心有些潮湿,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慌乱,便是连自己手劲太大可也毫无察觉。 “安慧和桂叶会尽量拖住那人,我们先走。”顾青婉低声在谢宁歆耳边说了一句。 谢宁歆表情有些茫然:“那安巧和安慧怎么办?” “我只知道若是你无事,她们二人或许也会无事,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她们两个事后绝对逃不了。”顾青婉压低了声音看着谢宁歆,见她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反应过来朝自己点了点头。 顾青婉看了桂叶一眼,桂叶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拉开水榭的木门。往安巧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顾青婉跟在桂叶身后,瞧准时机便拉着谢宁歆便往水榭外头去,桃枝自然是跟在顾青婉身后狂奔了出来。 还未等顾青婉她们下楼,便听到安慧提高了几分的声音:“姑娘,没事的,是五皇子,方才是他故意吓我们呢。” 站在一旁刚挣脱了五皇子的安巧也使劲点了点头。大声喘了几口气:“五皇子捂住了我的嘴,不准我出声,我差点要被闷死了。” 谢宁歆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见果然是郑瑞站在那里冲着她傻笑,顿时恶向胆边生。她狠狠的看着郑瑞,快步走到他跟前,死死的踩了郑瑞一脚。 郑瑞痛呼了一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谢宁歆还不解气,捡起地上一段垂柳的枝条,往郑瑞背上抽了两下。又想往他身上其他地方招呼。 顾青婉在旁边冷眼看了一会儿,见谢宁歆惊吓之后似乎失去了理智,连忙出声阻止:“谢姑娘,稍安勿躁,你先冷静一会儿。” 说罢又示意安巧和安慧上前来拉开谢宁歆。 安巧和安慧见谢宁歆失了分寸,早已经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见顾青婉拉来开了谢宁歆,好歹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来一左一右拉着谢宁歆的手。而五皇子郑瑞被打了一顿,见顾青婉帮着他,早已经躲到顾青婉身后去了。 像是忘记了他方才还吓过谢宁歆一般。郑瑞在顾青婉身后探出半张脸来,语带委屈、十分无辜而且还带着质问:“小六,你为什么打我?” 谢宁歆出完气之后清醒过来才有些后悔,她方才是被吓坏了,这才对郑瑞动了手。虽然郑瑞是个傻子,虽然平日里还跟他说笑,但他也是五皇子°是他不对在先,自己也万万不能忍不住动了手。 谢宁歆本来还有些后悔,可是听郑瑞竟然用无辜的语气问她为何动手。谢宁歆还是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我懒得理你。” 说完便径直往水榭里头去,瘫软一般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若不是她腿软得走不动,怕是早就离郑瑞远远的了。 五皇子没得到答案。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便扯了扯顾青婉的袖子:“这位姐姐,小六刚才为什么要打我。” 谁是你姐姐!我消受不起这声称呼! 顾青婉也受了惊吓,却只是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两句,面上还只能和颜悦色的:“五皇子方才躲在屋外,谢姑娘想必是被吓坏了,这才有些情绪,还请五皇子不要见怪。只是民女当不得五皇子这声‘姐姐’,还请殿下不要再提起了。” “我就知道你们要被我吓一跳。”五皇子十分欢欣的拍了拍手,又指着进了屋子还在安抚谢宁歆的安巧道,“方才叫她不要出声,她还不肯听我的话。” 水榭里头的谢宁歆狠狠捶了锤桌子。 顾青婉深吸了一口气,又强笑道:“五皇子怎么到这里来了?外头应该有人守着的,我让人带你回去好不好?你一个人溜到这里来,这会儿外头怕是都在找你了。” “我听到里面声音很大,就猜到园子的人一定很多,偷偷跑进来的。她们没看到了,即使看到了,也抓不到我。”说话间脸上的表情还十分自得。 是啊,一般懂礼数的男子自然不会往内院里跑,也只有像五皇子这样心智不全的,才会哪有动静便往哪里钻。 “我看到安巧在,就猜到小六一定也在,上回她害我喝了苦药,我要报复她。”能把“报复”两个字说的这么光明坦荡却又兴高采烈的,怕也是只有像五皇子这一类的人了。 谢宁歆又恶狠狠的瞪了五皇子一眼,见他笑嘻嘻的回应自己,丝毫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只能又暗自生起闷气来。 “姐姐你是好人,小六今天好凶。”五皇子又篡紧了顾青婉的袖子。 顾青婉有些头疼的看着五皇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听五皇子对谢宁歆的称呼,便知道他们二人十分熟稔,只能进了水榭,又对谢宁歆道:“谢姑娘,五皇子进了内院,外头一定在急着寻他,若不然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回了我们府中老太太和大夫人可好?” 若是任由五皇子在宜园里到处乱逛,也不知要惊吓到多少来府中做客的姑娘。况且园子里假山池水又有好几处,若是五皇子在定远侯府出了什么意外,谁也担待不起。 谢宁歆还未回答,亦步亦趋跟着顾青婉进了水榭的五皇子便猛然摇头:“我不要跟小六待在一起,姐姐留下来陪我嘛。小六会打我的,但我又不能还手,我会很痛的” 后头又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顾青婉是一句话都听不懂了。 谢宁歆偏开头,明显是一副不愿意搭理五皇子的模样。而五皇子则是紧紧篡着顾青婉的衣角,顾青婉暗中拉扯了几下,都未曾挣脱开。 犹豫了一会儿,顾青婉叹了一口气,便转头附在桂叶耳边道:“你去寻大夫人,就说理国公府的谢六姑娘和五皇子都在这里。即使大夫人没问,你也要把方才的事情说清楚,只是切记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桂叶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顾青婉身边仿若重新活过来的桃枝,便轻声下了阁楼。 五皇子总算是明白顾青婉不会撇开他,让他和谢宁歆单独待在这里,眼睛笑得都弯了起来:“姐姐你真好,小六最坏。” 这五皇子今年也有十八了,他一口一个“姐姐”的,倒是让顾青婉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起来了。 “五皇子可千万不要再叫什么‘姐姐’了” 顾青婉的话还未说完,五皇子便抢白道:“我听到小六这么叫你,小六能叫,为什么我不能叫?” 顾青婉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谢宁歆,却见她撇了撇嘴,语气有些恶毒道:“也不瞧一瞧自己多大了,你比顾姑娘年长好几岁,这‘姐姐’怎么好意思叫得出口。” 五皇子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转而又笑了起来:“小六叫你顾姑娘,我也这样叫你好不好?”说罢又篡紧了顾青婉衣袖的边角,“顾姑娘你陪着我玩好不好,你比小六好玩,小六胆子小又容易生气。” 谢宁歆瞠目结舌的看着五皇子,终于还是咽下了心中升腾起来的怒意。 谢子然和怀王世子烛交好, 而五皇子这半年就像是怀王世子的小尾巴,怀王世子来理国公府做客,五皇子自然是跟着一道进了门。 起初的时候,大概是环境有些陌生,五皇子还有些怕人的。可是来理国公府来了几趟之后,见都是熟面孔,五皇子胆子竟然越老越大。理国公府的姑娘少爷们,哪个是没有被他作弄过的? 谢宁歆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五皇子最近又把四皇子生气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倒是又吓住了不少人。 好在他的作弄无伤大雅,众人多半是一笑置之∠竟那可是皇子,即使做的过了,理国公府也不敢追究。而且五皇子是个心智不全的人,若是真的跟他计较,反而显得自己得理不饶人一般。 谢宁歆叹了一口气,见五皇子的手还篡着顾青婉的袖子,顾青婉又是一副疲于应对五皇层出不穷的问题的模样,倒是让谢宁歆十分同情起来。(未完待续) 040 事发(二更求粉) 如今府中正是最忙乱的时候,显然大夫人也觉得五皇子溜进内院里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她分身无暇,竟然是打发了自己身边的严嬷嬷来。 这严嬷嬷当年是伺候过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在世时对大夫人昭诚郡主十分喜爱,便让严嬷嬷跟着大夫人进了怀王府,做了大夫人的教养嬷嬷,后来又跟着大夫人来了定远侯府。 正因为这个缘故,严嬷嬷虽然是奴才,但在定远侯府十分有脸面,便是顾老夫人平日里也对她很是客气。 严嬷嬷一行到水榭的时候,五皇子还在游说顾青婉跟他一起去三皇子府玩°是性子再好,也被五皇子不停反复的话磨的有些失去了耐心。顾青婉正随意敷衍着五皇子,便听到楼下传来声音。 她心下一喜,却是往右边挪了挪,离五皇子远了一些。见五皇子还想粘过来,顾青婉的耐心终于告罄,低声喝道:“别过来,在原位上坐好。” 五皇子一愣,严嬷嬷便带着人进了水榭。见到谢宁歆和顾青婉在一旁坐着,严嬷嬷松了一口气,又笑着对她身后的人道:“还请世子把五皇子带回二门外去,这个时辰宜园里多半是女眷,冲撞了殿下可不好。若是五皇子想游园子,世子改日再带五皇子进来可好,我们夫人自然是欢喜的。” 却原来是大夫人怕严嬷嬷制不住五皇子,便让怀王世子也跟着严嬷嬷一道来了。 烛点了点头,语气倒是十分温和:“阿瑞贪玩爱闹,今日让两位姑娘受累了。” 顾青婉自然是说了几句客气话,谢宁歆只是摆了摆手,让怀王世子赶紧把五皇子带走。 好在五皇子见到怀王世子之后,似乎也安分了一些。见怀王世子等着他过去,他站起来看了顾青婉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水榭。 顾青婉正松了一口气,便听到五皇子的声音从水榭外头传来:“那个顾姐姐比小六好玩,我刚才让她跟我去三皇子府玩呢。只是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怎么都不肯答应,彬儿你帮帮我劝劝她好不好?上个月三哥给了我一直番邦送过来的波斯猫,白的跟雪一样的,她肯定没见过。” 怀王世子的笑声传了进来。却也不知应了一句什么话,水榭外头的声音就越去越远了。 严嬷嬷的探究的眼神在顾青婉身上扫了一遍,这才不动声色道:“府中人差不多来齐了。老太太请了夫人姑娘们去看戏,谢姑娘和三姑娘也跟着老奴一道去吧,若是去迟了怕是要扫了老太太的兴致。” 也难怪烛跟着严嬷嬷一起进了宜园,却原来是姑娘们都到后头看戏,宜园里此时已经无人了。而且听严嬷嬷这话里的意思,大夫人并不曾把这件事情说给顾老夫人听。 顾青婉敛下心神,与谢宁歆相携着跟在严嬷嬷身后。出了宜园一路至沽音楼。沽音楼靠近二门,有上下两层,楼上自然是给太太姑娘们看戏的。顾青婉与谢宁歆从后门直接上了二楼。 谢宁歆只跟顾青婉说了一句道别的话,就被谢家的丫鬟簇拥着往理国公夫人那里去了,顾青婉见顾青嫣与一群姑娘们围在墙角处说笑,便挑了最近的位子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桂叶便上了楼,靠近顾青婉轻声道:“方才二爷打发人来问,我怕二爷话只听一半反而忧心,便说等明日里再跟二爷细说。” 顾青婉点了点头。方才她本来就被吓了一遭,此时松懈下来才觉得有些脱力,怏怏坐了一会儿精神都恢复不了。好不容易等看完了戏,又熬到席面散了,跟着顾家的姑娘们陪着顾老夫人说笑了半日,这才回了远香阁。 歇了一日,顾青婉总算是恢复如常,只是谢宁歆却因为受了惊,发汗时过了风。倒是病了一场。 谢家一共有四房,大房和三房才是谢老夫人所出的嫡枝,大房只有谢子然一个独子,而三房未嫁的。却也只有谢宁歆这一个姑娘了。因此即使谢子然和谢宁歆是堂兄妹,感情却十分好。 谢宁歆的病虽然对外说是吹了冷风,归根究底却是被五皇子吓出来的,将养了小半个月才好。谢子然来探病时,谢宁歆早已经好全了,只是精神头还有些不足罢了。 等说起那日在水榭里发生的事情,谢宁歆眼神便闪了闪:“其实我不明白,大哥你为什么要嘱咐我不要跟顾家的三姑娘交往。我倒是觉得顾家的那几位姑娘里,只有这位三姑娘我还看得上眼。” 想起顾家三姑娘孟浪的行径,谢子然心中便一阵反感。他叮嘱谢宁歆不要与顾家三姑娘接触,便是不想谢宁歆近墨者黑,被顾家姑娘带偏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顾三姑娘的性子如何,你只见了她几次面,又如何知晓?”言语中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顾家的三姑娘,我先前根本就未曾留意过,若是大哥没提起她,我倒真以为她只是一个娇蛮无礼的人。可如今我倒是觉得,顾三姑娘除了性子冷一些,比顾五姑娘强太多了,至少她光明坦荡。” 说罢又想起了上回她好好一幅画被强行提了一首诗,谢宁歆便私下里撇了撇嘴,却不再说顾青嫣,只是道:“大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说起来大哥也只见过顾三姑娘几次,她性子如何,大哥又怎么知晓?” 谢子然沉默了一会儿,他心中反复思量着,终究是不想让谢宁歆与顾青婉过多接触,便把几个月前顾三姑娘做的事情跟谢宁歆说了一遍。 谢宁歆听后脸色沉了沉,之后反而笑了出来:“大哥难道就从未想过,那日顾姐姐也是去怀王府做客的,为何那首诗偏偏就落到了她手里,她又为何认为那首诗便是写给她的?” 谢子然有些发愣,他只觉得顾三姑娘不顾礼义廉耻,口口声声说让自己求娶她,却从未想过谢宁歆说的这些事情。 “听说顾姐姐先前大病了一场,将养了两个月才好。”谢宁歆想了想又道,“算一算,倒是跟大哥说的日子正好合上了。只是大哥既然答应了顾老夫人严守这件事情,日后可不能再透漏风声了。大哥读的书里,可没有内宅里的这些弯弯道道。” 谢宁歆知道谢子然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便不再提起顾青婉的事情,兄妹俩又闲话了几句,谢子然这才起身离开了。 而谢家兄妹此刻谈论到的顾青婉,正安安静静的坐在窗沿下学着红锦打复杂一些的络子。桂叶打了帘子进来,快步走到顾青婉身边,语气里还带着少有的欢欣之意:“姑娘,今日大姑娘归宁,一行带了不少人呢。” 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已经过了半个月,期间小孙氏倒是隐约提起过与曹家的亲事,甚至当着顾青婉的面还会打趣几句。或许是顾青姝私下里有交代,大夫人便建议等佛诞日过后再议不迟。 顾老夫人虽然不清楚大夫人为何插手,却还是不想驳了大夫人,自然是应下了。 好在顾青姝打发去江南的人手脚够利索,不用大夫人找借口一拖再拖。 顾青婉把手中的络子塞到红锦手中,让红锦守着屋子,这才吩咐桂叶道:“你去把前段时日我绣的那个香囊拿来,咱们去檀松院里看看老太太。” “现在?”桂叶声音里有些诧异。 之前三姑娘辗转绕到大姑娘手中,便是想把她们远香阁摘干净,如今怎么又要去檀松院里插上一脚? “大姑娘径直去了檀松院,老太太方才还打发人去请二夫人和曹姨妈去檀松院里说话呢,现在怕是乱的很,姑娘这个时候去,恐怕”桂叶小声劝了一句。 顾青婉便笑了起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如今越乱对我们来说反而越好。我若不去横插一脚,让老太太私下里了了这件事情,她们恐怕还没意识到我才是受害者呢。” 桂叶眼神一黯,点了点头,给顾青婉重新梳洗了一番,这才跟着顾青婉往檀松院里去了。而桃枝早已经被碧琉缠住,还不知顾青婉带着桂叶出了远香阁。 顾青姝收到了从潞州来的消息,早已经生了一场气,如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了。大夫人是后头来的,看完了信也只是冷笑了一声,便一言不发的坐着。 反而是从头到尾一无所知的顾老夫人被气的不轻,靠在玉盏身上由玉盏顺着气。 去请小孙氏和曹姨妈的丫鬟刚刚出去,屋子里静得很,顾老夫人的喘气声便显得尤为沉重。 “当初还以为她是个好的,这才抬了她进门给老二做续弦,想着好歹是叫我一声姑妈,至少应该对我孝顺。只没想到,她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这样的事情,都敢私下里瞒着我。” 顾老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又问顾青姝道:“姝儿,你又是如何想起要查这件事的,难道外头有什么闲话不成?” 顾青姝便把如何巧遇刘氏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只是听着曹家要求娶三妹妹,便想着好歹是要查清楚。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只有天知地知的,若是咱们家真和曹家定亲,将来还有什么脸面” 明天的第一更在下午,亲们可以晚上来刷新呀~~(未完待续) 043 现世报 顾老夫人被顾青婉的架势吓了一跳,却没料到顾青婉却是在她跟前跪了下来:“老太太,若是今日不是我恰巧过来了,今日二太太做下这么恶毒的事情,莫不是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管的。”顾老夫人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又吩咐玉盏,“你赶紧送三姑娘回远香阁。” 玉盏看了一眼跪在下头半遮着脸的小孙氏,便举得自己的步子有些沉重,却还是依了顾老夫人的话,上前去扶起顾青婉,又劝道:“姑娘还是听老太太的话吧,我送姑娘回远香阁。” 顾青婉却挣脱开了玉盏的手,跪直了身子,口条倒是十分清楚:“老太太,事情都闹这么大了,还能独独瞒了谁不成?方才我在游廊里遇到曹夫人,她口中还说我不是什么好货色,平日里她还瞧不上我,说我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顾老夫人乍一听这话,心中也是勃然大怒。 “三姑娘可别胡说,你曹姨妈可最是懂礼数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孙氏见顾青婉故意挑拨,便出声维护了一句。 顾青婉冷笑起来:“我当时还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呢,方才听了二太太的话,可算是全明白了。二太太说你姐姐最是知礼的人,可就是这个懂礼数的人,却打着骗婚的主意,二太太还帮着她打算坑害我一辈子呢。” 顾青婉拿住了曹姨妈的错处。小孙氏被她堵的一口气顺不过来,脸上青青白白的煞是好看。 “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定远侯府二房的嫡女,曹夫人怎么就敢这样瞒天过海。”说罢她又对顾老夫人道,“老太太,若说这件事情二太太毫不知情,我却是不信的。” 小孙氏顿时急了:“老太太,这件事情我实在是不知情,您可别听三姑娘瞎说。” 偏偏又被顾青婉撞了个正着,顾老夫人有些头疼。叹了一口气道:“三丫头,这件事情你母亲也不一定知道的这般清楚。这桩亲事也只是口头上说一说,对你对咱们府上总归是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害,日后咱们不再跟曹家往来便是。” 顾青婉反而是被气笑了:“那依祖母的意思,这件事情就作罢了么,就任由着曹家甩了我们定远侯府一个耳光?方才那曹夫人在游廊里说话的口吻,像是咱们家巴着她一般呢。”说罢又恨恨道。“即便我不是什么‘好货色’,还轮不到曹家来挑挑拣拣,他们曹家还真以为和咱们定远侯府是一个台面上的人呢。” “三丫头,你这又是在胡言乱语什么,这样自贬身份的话日后可不能再说了。”顾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顾青婉的背。 顾老夫人反思起曹姨妈的话。心中也很是愤怒。只是她明白顾青婉是想借着曹姨妈把小孙氏拖下水。曹家如何她并不关心,只是这小孙氏是她的内侄女,更是她后来亲自给顾明礼挑的续弦,若是小孙氏暗害原配嫡女的事情坐实了,她脸上也不好看。 曹家和小孙氏都可以事后暗中给她们一些教训,可顾青婉的意思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这是绝对是顾老夫人不容许的。 “行了,这事情是非曲直我比你更清楚。你听了只言片语就下定论实在是不该。”说罢脸色又沉了沉,“况且你没经通传便进了我屋子里,也是不该。” 顾老夫人对她不喜,顾青婉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却没想到顾老夫人在这个时候了还在维护小孙氏。怕不是是在维护小孙氏,到了这个关口了,顾老夫人想的还是不能打了自己的脸,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孙氏自然听出了顾老夫人的意思,脸上更是做出一副凄苦状:“三姑娘,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事确实是你曹姨妈瞒着我的。这些年我对你怎样你心中也清楚,我也不过是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又怎么会故意去害你呢?” 顾青婉转过头去盯着小孙氏,讽刺道:“什么曹姨妈不曹姨妈的,我可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这一门外三路的亲戚。我母亲娘家只有两个哥哥,从来就没什么姐姐妹妹的。” 三姑娘的生母贺氏上头只有两个兄长,那一代便是连庶出的子女都未曾有。 小孙氏听了脸上一白,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顾青婉,便只能捂着脸哭了起来。 顾老夫人素来不喜欢顾青婉提起贺家,也不喜欢顾青婉提起她的生母贺氏,只是如今关氏回京,又说要常接顾青婉去贺家走动。这样想来,顾青婉的情绪也应该安抚好。 顾青婉见小孙氏哭,却也不准备这样轻易的放过小孙氏,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也开始啜泣了起来:“若说这些年二太太对我如何,二太太自己心中也清楚。不提别的,单说这件事情,若是曹夫人真看出来二太太对我好,何至于把我当孤女一般的欺凌。” 这话说的太诛心,小孙氏被气了个倒仰,顾老夫人也出声制止:“青婉,这话可说的太过了。” 顾青婉自知过犹不及,伏在顾老夫人身上哭了一阵子,便道:“既然老太太不想我在这件事情上掺和,我今日便先回远香阁里去。只是若是二太太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老太太也知道我是个倔脾气,休想一句不知道便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顾老夫人觉得头又疼了,只是她巴不得顾青婉离开,便赶紧示意玉盏把顾青婉送回远香阁里去。 顾青婉跟着玉盏出了檀松院,一路上眼泪就没断过,她扶着桂叶的手,一边走一边诉苦:“我如今便是连自己生母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若是二太太真对我好,我又何至于常常提起我母亲。我原本只以为她不待见原配所出的孩子,却没料到二太太心思这般狠毒,这是想推我进火坑呢。她如今倒好,连老太太都想着瞒过去,若不是老太太替我着想,我怕是早就万劫不复了。”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路上也没间断过,也不说小孙氏做了何事,只说小孙氏心思歹毒。玉盏在一旁劝了几次,见没什么用,也只能作罢。 素来只有被顾三姑娘气哭的,三姑娘脸上带泪倒是头一次,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丫鬟偷偷观望的。 顾青婉还没到远香阁,她路上说的话便在内院里传遍了,只是不知二夫人到底对三姑娘做了什么事情,只能众说纷纭,倒是把小孙氏的陈年旧事揭了不少。 玉盏送顾青婉回了远香阁,想着顾老太太此时也是心中不舒坦,便匆忙赶了回去。 顾青婉进了屋子之后,桂叶吩咐红锦打水进来之后,便锁了屋子的门。顾青婉的嗓子早已经嘶哑了,喝了几杯茶水都缓解不了喉咙里的灼痛感。 哭也是一件十分耗体力的事情,她本来是只想做做样子的,可是不知为何哭着哭着就停不住了。顾青婉重新梳洗了一番,便半躺在榻上休息。 顾老夫人纵然会生气,却也要顾忌着她背后的贺家。况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小孙氏做的不地道,即使她极力否认,又让曹姨妈一人揽了所有的事情过去,但又如何能逃脱干系的。 况且她一路从檀松院哭到了远香阁,怕是要惊动不少人了。 之后顾青婉身子不适,在远香阁里静养了几日,便是连晨昏定省顾老夫人都给她免了。她那日话说的十分满,可是之后却不再找小孙氏麻烦,仿佛遗忘了这件事情一般。 顾老夫人好歹是松了一口气,心中对顾青婉又多了几分怜悯,借着她身子不适给她送了不少上好的补品和药材,还特意拿了两百两银子给她补贴花用。 小孙氏见状,只得忍痛再给顾青婉私下里送了不少花用。 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顾老夫人最恨欺瞒,也没打算就此放过曹家和小孙氏。 曹家这段时日真的是走了霉运,曹志孝回京述职之后,迟迟没有授官的旨意下来。虽然搭上了定远侯府四处走动了一番,却在刚有眉目时,查出了他在任上贪赃的事情来,且是证据确凿。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没有哪个外任的官员是真的两袖清风的,这是摆明了是有人跟他作对。 可是这样紧要的关头,他却是连定远侯府的门都进不去了。即使不靠定远侯府,这样的事情只要他上下疏通一番,便可以大事化小。却没料到此时又牵连出了不少江南官员受贿案子,一并交由都察院偕同刑部处理。 因为牵连较多,便是连圣上都惊动了。 本来顶多是降职的事情,最后曹志孝落了个罢官又身陷牢狱的下场,最后还是曹姨妈变卖家产,花了银钱才把曹志孝赎了出来。 等曹志孝从刑部的大牢里出来,不单单是没了官职,家产凭空少了一半°是他养在外头的外室和外室子,都被曹姨妈趁机发卖了出去,早已不知去向了。 还有一更在十一点半~~(未完待续) 044 争储 曹姨妈不再上门,便是曹迪都不再来顾家的家学了,虽然锦汇堂的丫鬟婆子们都隐隐知道情况,但是谁也不敢在小孙氏跟前提起这个。 曹家的这门亲事,自然是没有后续了,顾三姑娘还未定亲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又摆在了顾老夫人和小孙氏面前。 只是这回,小孙氏却再也不敢就顾青婉的亲事发表任何意见了。她是定远侯府的二夫人,又是顾老夫人做主给顾明礼娶的续弦,便是冲着她和顾老夫人都姓孙,在人前顾老夫人也不会给她难堪。 可是暗地里的事情,却是不好说了。尤其是婆母想为难自己的媳妇,可以有千万种办法让她吃尽苦头。 小孙氏一连一个多月,都陪着顾老夫人吃斋念佛,每日里少说都要在佛堂里的青石地面上跪上一个时辰。只消半个月,膝盖上的淤青就退不下去了,比破了皮还要疼。即使每日里用上好的药养着,这淤青依旧退不下去。 只是这事又不能对外人道,要是传了出去,这满府的人都只会觉得她被顾老夫人厌弃了而已。 不仅仅如此,便是回了锦汇堂,顾老夫人还让她亲自抄写经书,还美其名曰替她积善。 顾老夫人惩罚的这般隐晦,小孙氏不敢跟外人说,自然也不敢有怨言,只把一腔怒气加到顾青婉身上。只是她这次吃了一个闷亏,暂时还不敢惹顾青婉。只能暗地里抹眼泪,又故意在顾明礼跟前露出满是淤青的膝盖。 顾明礼是孝子,小孙氏不敢说顾老夫人一句不好。曹家的亲事顾明礼也是知道个大概的,小孙氏只说顾青婉执意认为是她的错,老太太为了安抚顾青婉这才责罚了她,又说顾青婉心中也不好过,让顾明礼不要为难顾青婉。 顾明礼责怪顾青婉不懂事,对小孙氏自然更加怜惜了。在顾明礼跟前上了眼药,小孙氏这才觉得心中舒坦了一些。 每隔几日,小孙氏便应了其他夫人赏花的邀约时。回府之前偷偷去了一趟曹家。曹志孝被罢了官,曹家的家底一半都用来赎了曹大人出狱,早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 京中早已经无容身之处,江南又得罪了人,曹家没了官身,自然是不敢去的,只能回了曹家在西北的祖籍定阳城。 曹姨妈对小孙氏的态度十分冷淡。她心中自然是迁怒小孙氏的。当初她只求了小孙氏暗访名医,又让小孙氏帮她留意一门亲事,却没想到小孙氏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顾三姑娘的身上。曹志孝也说过,本来他在任上的事情算是小事,怕是都察院里有人不想放过他,刻意把他与江南的贪污案挂在了一起。 曹家前前后后一算计,便知道多半是三姑娘生母的娘家贺家从中作梗了。再加上定远侯府置身事外。孙家又没多少助力。曹家这才倒了大霉。 如不是小孙氏,她们曹家又何至于惹上贺家,又得罪了顾老夫人?只是再怨恨小孙氏,曹姨妈也不敢把这种情绪露出来。 小孙氏知道曹家要移居西北,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日后攀扯起来,她只管把责任往曹姨妈身上推便是。 从曹家回来之后,小孙氏人前还是温柔可亲的样子,可是背着人。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茯苓知道小孙氏心里压着一腔邪火无处发泄,说话做事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无心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小孙氏动怒。 顾老夫人先前还担心着顾青婉的亲事,又担心迟迟不定下要连累了她后头的几个姑娘,倒是忙了好一阵子。大夫人和大姑娘顾青姝也出了不少主意,可是偌大的京城,门当户对的都不愿意与顾家三姑娘做亲,家世品貌不好的,顾家人又瞧不上。 可只相看了小半个月,却再也没有人顾得上帮顾青婉说亲了。 陈皇后缠绵病榻几个月,终于是将养好了。刚出五月,陈皇后便收了贤妃暂掌六宫的权力。 五月初三,大夫人进宫,陪着皇后娘娘说了一上午的话,又到瑾妃娘娘宫中坐了一会儿。晌午过后,大夫人这才回了定远侯府,却是连拙政堂都未曾进,直接去了顾老夫人的檀松院。 这是皇后娘娘痊愈之后第一次见宫外的命妇们,顾老夫人虽然未进宫,可也在家中一直等着大夫人回府。 大夫人进了檀松院,还未等顾老太太说话,便吩咐屋子里的丫鬟们都退下,只留了玉盏在屋子外头守着。 “皇后娘娘气色不错,身子也已经是大好了。”大夫人见顾老夫人也是一脸的焦急,便在顾老夫人对面坐了下来,又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顾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松了下来。 比起心思琢磨不透的贤妃来,定远侯府的女眷与陈皇后还算是有几分交情的。至少在陈皇后还未出阁的时候,就是大夫人的手帕交,当时太子还在的时候,定远侯府跟太子来往的也十分密切。 若是陈皇后心灰意冷,宫中让贤妃一人做大,对于定远侯府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大夫人一早上都滴水未进,喝了一杯冷茶,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又继续道:“皇后娘娘只是跟我说些家常话,其他的倒是一个字都不曾提。后来我去瑾妃娘娘宫中坐了一会儿,又恰巧遇到怀王妃,便坐了怀王府的轿子一道回来的。” 怀王妃和瑾妃娘娘是堂姐妹,怀王又是今上跟前的肱骨之臣,怀王妃今日进宫,怕是不会空手而归了。 果然便听大夫人道:“听瑾妃娘娘说,皇后娘娘向今上进言,说太子薨逝,她膝下寂寞,想过继” 大夫人话音还未落,顾老夫人脸上便笑了起来:“只要皇后娘娘不肯认输,便绝对会走这一步,只是不知今上肯不肯。” 大夫人点了点头:“当初侯爷还有摇摆时,怀王妃便跟我提过醒,想来是瑾妃娘娘透漏过什么风声。”说罢大夫人又笑了笑,“如今风声都透漏出来了,想必是有些把握了。况且皇后娘娘那里,还有陈国公呢。” 顾老夫人沉吟了半晌,只是点头,又道:“那庄嫔似乎是皇后娘娘的人,不过六皇子到底年岁太小了。” 大夫人心中暗自摇头。 当年皇后娘娘提拔庄嫔,也是看在庄嫔貌美,不过是想让她分了瑾妃娘娘的恩宠罢了。可二皇子是贤妃所出,四皇子是丽妃所出,这两位皇子的生母都是世家子,皇后娘娘怎么会把一个宫婢所出的皇子养在她名下,还想靠着他跟贤妃来争呢。 “娘娘怕是想把三皇子记在她名下了。”大夫人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三皇子是德妃所出,德妃是江陵宋家的姑娘,家世就算是跟皇后娘娘比起来,也不算差的。江陵宋家看上去虽然败落了,可对江南的学子们还是深有影响的。况且三皇子性子忠厚温顺,年龄也只跟二皇子相隔一岁。 最关键是的是,三皇子的生母德妃十年前就病逝了,这才是皇后娘娘最放心之处。 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事一日不定下来,一日就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咱们还是且看着吧,皇后娘娘那里虽然有陈国公,便是将来把三皇子养在她名下,却也不敢保证” 大夫人也是忧心忡忡,先前二皇子也是暗示过顾明德投诚他的。若不是怀王妃给她提醒,顾明德怕是站在二皇子那边去了。定远侯府不肯站队,怕是早已经得罪了二皇子,便是二皇子素有贤名,若是将来真的登了高位,怕也不会放过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早已经和皇后娘娘捆绑到了一起,便是怀王府,怕也是暗中支持皇后娘娘的。他们的底气,无外乎就是陈国公在西北的虎狼之师罢了。 这一步走错了,可真的是万劫不复。 大夫人打了个冷颤,辞了顾老夫人匆匆回了拙政堂,等顾明德从衙门里回来之后,夫妻二人自然又在灯下分析了大半夜,这才双双心事重重的歇下了。 好在皇后娘娘的行动足够快,还没等大夫人担心几日,宫中便传出了消息。皇后娘娘果然是把三皇子记在了她的名下,便是与三皇子一母同胞所出的五皇子,都被记在了皇后娘娘的名下。 即使这件事情十分顺利,可也不等于记在皇后娘娘名下的三皇子定然是太子,这太子之位,还要等今上再下定夺。 宫中的消息一传出来,自然把朝堂的水搅得更浑了一些,如今太子之争,除了二皇子和四皇子之外,还多出了一个三皇子。而且这个三皇子的生母是四妃之一的德妃,还是记在中宫名下的,比起其他两个皇子来,似乎更加名正言顺。 把三皇子记到自己名下之后,皇后娘娘似乎对争储之事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反而是向今上进言。五皇子如今都十八了,还未曾婚配。 今上这些年都不曾管过五皇子,心下也有些愧疚,便欣然把替五皇子选妃的事情交给皇后娘娘着手。 这章本来十一点四十就写完了的,可是我家的无线网突然断了,查了这么久,居然是连着电脑的那一端松了我这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哭求订阅粉红(未完待续) 045 水越浑越好 京中五月已经有些炎热了,这几日正午的日头尤其烈,从尚膳房到永延宫的内殿也只要一刻钟的路程,柳意的额上便沁出了薄汗。 她端着花开富贵白金盘走在最前头,盘子里是一套青花黄陶茶具。后面一列宫女俱提着檀木镂纹提篮,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进了殿内,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候在门边的宫女向柳意行了礼,刚要开口说话便被柳意抬手制止了。柳意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她后头的宫女,把托盘交给身后的人,又示意她们在外头等着,这才亲自打了帘子往内殿里去了。 内殿远比外头凉爽,永延宫里早几日就开始用冰桶来降温了。皇后娘娘苦夏,这个时节还算好,每年的六月和七月才是最难熬的时候。 守着帘子的拢月见柳意进来,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语道:“大公主还在殿内。” 柳意笑了笑,扬手拨开水晶帘子,即使小心翼翼,也难免会碰撞出声响。清脆的撞击声,在静谧的殿内尤其明显。 听到里头隐隐可见的说话声再也不可闻了,柳意这才敢进内室。内室里横了一座牙雕三阳开泰图插屏,插屏后头的人影若隐若现。 柳意走到插屏外头,轻声道:“娘娘,那些点心都是尚膳房现做的,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是摆在内殿里,还是直接送到偏殿里去?” 偏殿里原先没住人的。太子薨逝之后,太子妃殉情,只留下了六岁的婉华郡主。皇后娘娘怜惜郡主,便把她从东宫里接到永延宫的偏殿里住着。 婉华郡主生性活泼好动,可是自太子和太子妃双双逝世之后,性子也沉闷了下来。虽然皇后娘娘给她挑了不少玩伴,又经常接端王府的小郡主来宫中陪着,但婉华郡主终究是不大爱说话了。皇后娘娘也是丝毫办法也没有,不过婉华郡主但凡有什么要求,却是一定要满足的。 今日大公主带了她的嫡子和嫡女一并来了宫中。婉华郡主这才开怀了一些,又想起了半年前她在东宫里吃过的一样点心。皇后娘娘听婉华郡主主动要求,十分欢喜,便让她身边的女官柳意盯着尚膳房做出来。 婉华郡主身边的宫女试吃了,见是一模一样的味道,这才端了出来。 陈皇后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意:“霜儿和沁儿如今都在偏殿里呢,就直接送过去吧。” 柯沁是惠和公主的嫡子。今年五岁,却是早封了世子。而柯云霜则是惠和公主的嫡女,今年才将将四岁,却有一张巧嘴,每每逗得皇后娘娘忍俊不禁。在太子还未逝世之前,柯云霜比婉华郡主还得陈皇后的心意。 见柳意应了一声,陈皇后又问道。“那套茶具可是翻出来了?” 大公主爱收集茶具。那套青花黄陶的茶具大概是合了她的意,上一次大公主来永延宫的时候,眼睛便胶在那茶具上,这一次终于是开口要了。太子过世,陈皇后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嫡女,自然是什么都依着她的。 “已经拿出来了,也放在殿内,公主可要亲自瞧一瞧。”柳意低声问了一句。 惠和公主笑道:“看倒是不用看了。茶具易碎,我还怕回去的路上霜儿不相信碰碎了,还麻烦柳意姑姑帮我好生收起来。” 柳意在大公主还未出生的时候便在陈皇后身边伺候了,算一算也有二十多年,陈皇后以及这永延宫都离不得她°是太子在世时,都以“柳意姑姑”呼之。如今柳意已过三十,几年前皇后娘娘要放她出宫,柳意执意不肯。 陈皇后见状,便把她留了下来,却是对她更加信任了。 “这里有拢月伺候着就行了,你还是赶紧去偏殿里看看吧,他们三个凑在一起,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柳意轻声应了一句,却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水晶帘子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停了之后,大公主这才出声:“说起来,我才想到母后似乎要给五皇弟选妃。” 陈皇后放下手中的描梅紫砂杯,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淡的很:“阿瑞如今都年过十八了,四皇子只比他长一岁,两年前就已经大婚,如今连嫡子都满一岁了。这事知会过你父皇,他也是十分同意的。” “五皇弟这个样子母后怕是要多花不少心思在他身上,母后身子又刚养好。”惠和公主皱了皱眉,她还想说什么,见陈皇后脸上的表情像是不赞同她方才说的话,剩下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皇子选正妃,自然是要挑门第和家世的。若说记到中宫名下的皇子,在京中挑一门好亲并不难,可是这五皇子是个有缺陷的。虽然当年太医含蓄,只说是心智不足,但是整个京中都知道,五皇子是个傻子。 世家的嫡女金贵的很,一门好亲事自然是助力良多。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各个皇子都是卯足了本事争储,若是和五皇子做亲,便是明明白白的站在皇后这一对了。 如今二皇子的母族治国公府和妻族平原侯府正得势,便是想接着五皇子的亲事和皇家攀上关系,如今也不得再三权衡,慎而重之。 即使将来三皇子能登高位,这五皇子妃的地位却十分尴尬∠竟五皇子心智不足,将来不会有什么建树,即使封了王爷也只是空有爵位罢了。 如今的局势,皇后娘娘想给五皇子挑一门亲,是十分艰难的。况且今上对五皇子还有些许愧疚感,这门亲事就更加不能含糊。惠和公主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陈皇后看上去却十分淡然:“我既然把他们二人记到自己的名下。自然就把他们当做亲生的一般来看待、瑞这几年受了许多苦,我对他只有更怜惜爱护,他的终生大事,我怎么会觉得麻烦?况且对于我们来说,这潭水搅的越浑越好。” 惠和公主怔愣了半晌,神色才有些恍然。借着给五皇子选妃的事情,倒是能看清人心。 陈皇后点了点头:“他们是你的亲兄弟,你对他们,要与对你皇兄一样。特别是阿瑞,你三皇弟和五皇子是一母同胞所出。你对阿瑞好,你三皇弟自然会承你的情。” 惠和公主想起三皇子沉默的性子,倒是甚少能与他说话的,太子已故是事实,日后多少是要靠着这个性子木讷沉闷的皇弟。 默然点了点头,便听到外头的拢月隔着帘子传话:“娘娘,三皇子和五皇子在殿外候着。” “还等着做什么。快请进来。”陈皇后连声催促了一句,惠和公主见陈皇后穿着宫装,显然是早有准备,便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是应诏入宫的。 没一会儿,三皇子郑楷便带着五皇子郑瑞进了内室里。三皇子向陈皇后行了礼,又问了大公主好,便出声让站在一旁的五皇子行礼。 陈皇后便笑道:“行了。都是一家子。何必礼来礼去的。” 说罢赐了座,又让伺候的宫女上茶。 三皇子坐在下首,五皇子就坐在他身旁。三皇子一边要听着陈皇后说话,又要顾及到五皇子,颇有些忙不过来的样子。 陈皇后看在眼里,笑意更深了:“这次让你和阿瑞过来,便是想着商量阿瑞的亲事。你是他兄长,又是看着他长大的。母后自然是要问问你的意见。” 三皇子见到陈皇后还有些拘束,听完便站起来道:“一切但凭母后定夺。” 陈皇后见状便笑了起来,她把三皇子记到自己名下,也不乏看重了三皇子忠厚温顺又重情义的性子。现在拘束还不要紧,若是刚一过继三皇子便和她表现的十分亲热,陈皇后才要担心。 三皇子这样的性子,才更容易掌控。不像六皇子虽然年岁小,但是一双眼睛都骨碌碌的透着精明。 况且六皇子的生母还在世,后**宫这么多的宫婢,却独独庄嫔被宠幸了,足以见她是个不简单的。虽然陈皇后也在其中帮了一把,可是从宫婢爬到嫔的位子,陈皇后便不得不防着庄嫔。若是把六皇子记到自己名下,陈皇后还怕养虎为患呢。 “婚姻大事,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比较好,你虽然让我定夺,可也要问你和阿瑞的意见才好。”说罢陈皇后又道,“阿瑞是皇子,五皇子妃出身必然不能差,京中适龄的姑娘倒是有一些,还要慢慢斟酌,仔细挑一挑。” “皇子大婚之后都有皇子府,阿瑞年岁还未到便随你一起搬出了宫。可是他大婚之后,有了皇子妃,却不好再住在五皇子府里。”见三皇子还在专心听着,陈皇后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当然这是我的建议,阿瑞大婚之后要不要造府另住,还是要看你跟阿瑞的意思。若是要造府的话,这个时候便要着手了。” 三皇子自然是无不应的,说一切但凭陈皇后安排,又拉着五皇子谢恩。 五皇子学着三皇子的样子行礼谢恩,刚直起身子便看向三皇子,轻声道:“皇兄,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听了这话,陈皇后和惠和公主都有些忍俊不禁起来,她们方才还觉得五皇子怎么这般乖觉,却原来是三皇子不让他说话呢。 三皇子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半晌都没回答,反而是陈皇后道:“阿瑞你不用管你皇兄,想说什么便说,你皇兄若是罚你,有母后给你做主。” 五皇子脸上的神色这才欢喜起来,看着陈皇后道:“那皇子妃是个什么东西,是给我的吗?” 还有一更可能要晚一些,亲们明天早上来刷新吧~~ 这个礼拜更新得不规律,下个礼拜会定时更新滴(未完待续) 046 盘算 惠和公主便朗声笑了起来:“皇子妃可不是什么东西”说罢又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对劲,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是笑意满满的看着五皇子。 “那能陪着我玩吗?”五皇子眨了眨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陈皇后与惠和公主。 见三皇子在后头悄悄扯了一把五皇子,脸色看上去十分紧张,陈皇后也失笑了起来。 “自然是能陪着你玩的,而且只陪你一人玩呢。”惠和公主像是没瞧见三皇子的窘态,却是自顾自的和五皇子攀扯了起来。 “真只陪着我一个人玩吗?”说罢他歪着头极其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这个皇子妃我可以自己选么?” 五皇子妃,自然要按照陈皇后的意思来选。惠和公主脸上有一丝为难,便看向陈皇后,岂料陈皇后倒是回答得干脆:“既然是只陪着你一人玩的,自然由阿瑞你自己选。” 五皇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三皇子见陈皇后竟然许下这样的话,神色间也有些诧异°是惠和公主,都没料到陈皇后会这般爽快,表情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三皇子似乎觉得五皇子太无状,正想开口让他安分一些,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进内殿里来。能在永延宫里喧哗的,除了婉华郡主,便只有惠和公主的一双儿女了。 果然还未等多久,水晶链子便摔的脆响。首先小跑进来的竟然是婉华郡主。 跟在婉华郡主身后的是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她怕婉华郡主摔着了,又不敢在皇后娘娘跟前放肆,只能在后头不停的的嘱咐着:“郡主,您走慢一些,郡主,小心脚下。” 婉华郡主却是丝毫不理会她的担忧,小跑着绕过了屏风。抬头见郑瑞果然在,眼睛瞬间就亮了。她方才无意中听宫人说三皇子和五皇子来了永延宫,这才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径直上前给皇后娘娘和大公主行了礼。等陈皇后说了免礼,婉华郡主这才走到五皇子跟前,语气带着强烈的谴责:“五皇叔不守信用,上上次你说带我出宫去玩的,上次你进宫都躲着我,这次想来也是没打算让我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出宫?” 五皇子的神色有些尴尬。见婉华郡主神色十分愤慨,便低声道:“你小声点,我上次问了我皇兄,他说不能带你出去。” 这下子便是连三皇子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他本来站在五皇子身边的,听了五皇子这话,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五皇子却压根没意识到他已经把自己的兄长拖下了水。神色犹豫着对婉华郡主道。“要不然,我把雪球送给你好不好,只是你不能再让我带你出宫了。” 雪球是一只波斯猫,全身白如雪,名字还是三皇子妃前段时日取的。 婉华郡主一副上当受骗了的样子,甩开五皇子的手,嘟囔道:“谁要你那只破猫,我只知道五皇叔你不守信用。你若是不带我出宫去玩。我日后都不理你了。” 陈皇后听了几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婉华郡主自搬来永延宫之后,性子就沉闷了下来,像方才那样发脾气使小性子,还是第一次,竟然让陈皇后觉得十分难得〈理说婉华郡主和五皇子只见过寥寥数次,应该是不怎么熟悉的,却不知五皇子是怎么合了婉华郡主的心意的。 婉华郡主发了一顿脾气之后,柯沁和柯云霜这才一前一后的进了内殿。见屋子里多了人,脸上也没什么惊讶,他们是见过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二人便一一行了礼。 柯云霜年岁尚小,只知道跟着自己的兄长行礼,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反倒是柯沁已经知事,还偷偷的看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几眼。 婉华郡主还在低着头生闷气,五皇子没心没肺惯了,他自认为已经解释清楚了,却是再也不理会婉华郡主了。 陈皇后看了不禁失笑,如今五皇子还是一副孩子心性,怕也因为这样才合了婉华郡主的心吧。 见婉华郡主还垂着头,便笑道:“丹儿可别再怪你五皇叔了,宫禁森严,他自然不能随意带了你出宫去。皇祖母答应你,过断时日,便让你五皇叔带你出宫去玩如何?” 婉华郡主单名一个“丹”字,今上给了她“婉华”的封号之后,也只有陈皇后会以“丹儿”的乳名叫她了。 婉华郡主听陈皇后如此说,脸上欢喜了起来。却也没谢恩,而是径直小跑到陈皇后跟前,便往她怀里滚:“还是皇祖母对我最好。” 陈皇后拍着婉华郡主的背,目光倒是深远了起来。 陈皇后放婉华郡主出宫,却是等到了快六月的时候。虽然出了宫,也只是从永延宫到了大公主府。陈皇后不放心,还让她身边的女官柳意跟了出来。 而这一次,是大公主发了请帖,邀了京中不少姑娘来大公主府赏花。 说了是赏花,却只请了京中十三岁以上未嫁的姑娘,而且都是嫡出的世家子≮明了是想借着赏花的缘由,实则是给五皇子选妃的,京中各府上心里都清楚的很。而定远侯府,只有三姑娘顾青婉和五姑娘顾青嫣接到了请帖。 不管是不是愿意结这门亲,这是大公主发的请帖,收了请帖的姑娘,自然是要去的。 没有收到帖子的四姑娘和六姑娘,心中自然是十分庆幸,而顾青嫣则是在小孙氏的屋子里委屈的哭了起来。她是定远侯府的嫡女,自觉前程远大的很,自然是不愿意嫁给五皇子这样的傻子的。 小孙氏安慰了顾青嫣一阵子,但顾青嫣还有些怏怏的提不起劲来,连带着小孙氏心中也有些烦闷了起来。 “听说这次请了十几个姑娘去大公主府‘赏花’,便是理国公府谢家的六姑娘都请了,你到时候再收敛几分露了拙,自然不会选到你。”见顾青嫣听进去了,小孙氏又道,“况且只有咱们家去了两个,你三姐姐排行在你前头,要从咱们定远侯府选人,也要先选她。你去,不过是年纪刚好合适,凑个数罢了。” 顾青嫣脸上的恨意便一闪而过:“顾青婉不是嫁不出去了吗,把她配个一个傻子,却是刚刚好。” 小孙氏见顾青嫣“傻子”不离口,便出声呵斥了:“日后可不许再说什么‘傻子’的,那可是皇子。这是在锦汇堂,若是在外头,被他人听见了,可是要不得的事。时时要记得嘴巴紧一些,不然什么时候给我和你父亲招了货都不自知。” 顾青嫣不满小孙氏这样严阵以待,却也无法出言反驳,便道:“我说的可不是气话,瞧三姐姐如今的样子,在京中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家了。倒不如随性嫁给五皇子算了,做皇子妃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说得像顾青婉配给五皇子,是她占了多大的便宜一半。 小孙氏想想倒还真的觉得可行,最后才笑着点了点顾青嫣的头道:“就你主意多,这是给皇子选妃,又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还要看天家的意思。你放心,老太太可舍不得你嫁过去呢。说不定你不稀罕,京中自有人会看重这门亲事。” 顾青嫣撇了撇嘴,却是不说话了。 而那一头,顾老夫人却还真是惦记上了这件事情。给她们府上的三姑娘说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有多难,她是亲身体验过的。况且她前几日才知道,顾明德曾私下绝了二皇子的招揽。 这皇位之争,自来都是非此即彼,即使他们定远侯府并没有站队,二皇子怕是早把他们定远侯府划到陈皇后那一脉了。 若顾青婉真和五皇子联了姻,对定远侯府来说,也不无好处。若是这个人选是顾青嫣的话,定远侯府赔了一个嫡女进去,顾老夫人还有些不舍。可是顾青婉如今的亲事高不成低不就的,对她本人和定远侯府来说,都不乏是一门好亲。 因此赴赏花宴头一日,顾老夫人便打发了往远香阁里送了不少头面首饰。第二日一大早,又打发了玉盘往远香阁里来,亲自帮顾青婉梳洗°是临到出门之前,还让玉盏替了桃枝的位置,跟着顾青婉一道出门,好在一旁时时提点着她。 她和顾青嫣坐了同一辆马车,相比较而言,顾青嫣这一次的打扮就相形见绌了。两人站在一起,自然是盛装打扮的顾青婉更加引人注目一些。 而顾青嫣被顾青婉生生比了下去,却是头一次心中丝毫不带怨气。 “三姐姐今日这样打扮,真好看。”顾青嫣见顾青婉,便刻意恭维了一句。 顾青婉只是冷笑,并没有接话,而后一声不吭的径直钻进了马车内。 从昨日里知道顾老夫人并没有往顾青嫣的锦绣阁送东西,顾青婉就知道顾老夫人打的什么好盘算了。她也不闹,玉盘给她穿戴什么也都安安分分的任她作弄,便是顾老夫人打发玉盏今日跟着她一道出门,她都没有微词,一一受了。 只是出了定远侯府的门,可就由不得顾老夫人了。(未完待续) 047 赴宴 单论顾老夫人檀松院里的丫鬟,比起上次跟她一同出门的玉盘来,顾青婉更喜欢沉默寡言的玉盏,只是显然玉盏比玉盘更需要防备。 顾青嫣得知顾老夫人的打算之后,总算是安心了,她兴致好,倒也时不时想引着顾青婉说话。谁料顾青婉一路上都沉着脸,倒是让顾青嫣觉得没趣,见一旁的玉盏又十分沉默,顾青嫣只能和她身边伺候的杏雨咬起耳朵来。 大周的皇宫坐落在京城的中央,出了宫门,离皇宫近的地段,多半都是世家勋贵的府邸。定远侯府在高祖时以军功起家,那时便在皇宫附近的南大街置了宅子,如今这南大街早已经是寸土寸金了。 大夫人嫁进定远侯府之后,定远侯府向两侧和后头扩建了不少,也是盘算了许久才能如意。 而惠和公主府,只和定远侯府隔了两条街。 顾青婉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公主府门前十分安静,只剩下车轮骨碌碌的声响,让顾青婉莫名一阵一阵的慌乱了起来。 进了角门,马车继续行了一会儿,这才改换了公主府的轿子。顾青婉和顾青嫣一人坐了一顶小轿,不用再忍受顾青嫣古怪的目光,顾青婉倒是松了一口气。进了二门之后,又换了粗使婆子抬轿,反反复复却是折腾了许久。 虽然内院里细碎的东西多,却也没有公主府那般讲究。顾青婉只能感叹公主府的规矩大了。 及至进了花厅,顾青婉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去看顾青嫣,却见顾青嫣早已经碎步移至人群中,和几位相熟的姑娘攀谈起来了。只是这些姑娘都是世家嫡女,谁也不曾高看顾青嫣一眼。没有人众星捧月,顾青嫣自然是有些失落感。 顾青婉不再留意顾青嫣,却是自顾自的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却没料到没一会儿,顾青嫣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道:“三姐姐,到这里来坐吧。柯姑娘说还有人未到,怕是还要等一会儿呢。” 顾青婉看了一眼坐在顾青嫣身边的那位姑娘,却始终没有想起她到底是谁,只不过这姑娘和驸马爷一个姓,又见她一副怯弱的样子,倒是能让人猜出几分来。 顾青嫣这般招摇的唤她,如今花厅里的人倒有一大半把视线投到她身上来了。 抿了抿嘴。顾青婉这才起身往顾青嫣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柯姑娘看上去娇娇柔柔的,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见顾青婉过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在顾青嫣和她之间空出了一个位子来。 顾青婉不好拒了她,只好在她们二人中间坐了下来。 等说了一会儿话,顾青婉才得知这位柯姑娘果然便是驸马爷的庶妹,锦乡侯府年岁最小的八姑娘柯雅禾。自小养在柯老夫人名下。 说起这位柯姑娘。顾青婉倒是又想起了她的一桩事。柯雅禾今年年过十六尚待字闺中,她前几年说了一门亲事,官媒刚上门男方便溺水而亡。后来倒是又说了一门亲事,小定都下了,男方却在一年后病逝了。 于是这位柯姑娘的亲事便耽搁了下来,京中都传她“克夫”,倒是再也无人上门求亲。 想起来,顾青婉倒是觉得自己比柯雅禾幸运多了。 柯雅禾是惠和公主的庶妹。今日出现在大公主府,也不足为奇了。顾青婉看了一眼把她和柯雅禾凑在一起之后,便自顾自和她另一边的姑娘说话的顾青嫣,不由得笑了起来。 也不知三姑娘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顾青嫣了,她还真是寻了机会便想着给自己下绊子。她和柯雅禾都是年过十五未定亲,都是无人上门说亲,这样的两个人坐在一处,自然是博得了不少眼球。顾青婉随意瞧了一眼,倒是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说着小话,又偷偷往她和柯雅禾这边看。 顾青嫣这次也未免做得太过了一些,柯雅禾从头到尾都未曾惹过顾青嫣,她却毫不留情的摆了柯雅禾一道,太过下作。 即便如此,顾青婉也只是坐着不吭声。这次五皇子选妃,大公主大张旗鼓的叫她们这些人来赏花,不外乎是陈皇后借了大公主的眼睛来挑人的。可是谁又知道,大公主把她们这些姑娘安排在这里,是不是借了柯雅禾的眼睛来观察她们的。 多说多错,这是顾青婉一惯奉行的话。 柯雅禾见顾青婉只是坐着不说话,却是有些局促了,也不敢随意上前搭话。顾家三姑娘的事迹她也是听过的,最是不管不顾的性子,若是自己说了什么话惹恼了她,三姑娘闹腾了起来,场面怕是不好收拾了。 犹豫了良久,柯雅禾这才低声道:“今日是我连累顾姑娘了。” 顾青婉听了这句话,倒是觉得柯雅禾人还算不错,却也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 眼观鼻鼻观心的僵了好久,顾青婉听到谢宁歆的声音,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顾三姑娘,你今日果然来了。”说罢一把拉起顾青婉,笑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我许久没见你了,跟我单独说说话去。” 顾青婉欣然点头,便任由谢宁歆拉着自己往角落里走。 顾青嫣见谢宁歆对顾青婉这般亲热,又丝毫不搭理自己,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坐在一旁的柯雅禾低着头闷笑一声,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意早已经荡然无存。 等背对着众人,谢宁歆脸上颇有些气急败坏:“顾姐姐,你难道不知道,方才坐在你旁边的那个是锦乡侯府的八姑娘吗?她如今十六了,先前说了两门亲事,都没成,京中的夫人们说她” 似乎是觉得自己后头的话不怎么好听,谢宁歆便不再提,只是道,“你跟她挨着坐,刘二不知道又要编排出什么话来了。” 谢宁歆说的“刘二”,指的是平原侯府梁家的二姑娘刘碧玉,她与二皇子妃是一母同胞所出,是贤妃娘娘的外甥女。这刘碧云是家中最小的嫡女,虽然不骄横,却是十分喜欢说长道短,没有她不能编排的人和事。 方才她和柯雅禾坐在一起的时候,就数刘碧云朝她看的次数最多,脸上的古怪笑意也最让人着恼。 “她说她的,我如今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怕她再说出什么不成?”顾青婉淡淡的应了一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如今在京中的名声早已经传开了,不然不至于十五岁了都无人说亲。多一句少一句,又有什么关系? 谢宁歆倒是愣住了,半晌才哈哈笑了起来:“哪有人这样调侃自己的,难怪五皇子总说你十分好玩。” 顾青婉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谢宁歆的嘴:“这话你再说,可是要害我呢。” 谢宁歆脸上的表情便有些讪讪的,她回头环视了整个屋子的人,语气又带上了几分同情:“大公主这次让我们过来赏花,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咱们都清楚。这满屋子的人,怕是没一个是自己愿意过来的吧。” 这些高门的嫡女,将来自然能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皇子妃虽然尊贵,可五皇子是傻子,这个皇子妃还有什么意思。 顾青婉也有些默然。 “五皇子只是心智不足而已。”说罢谢宁歆也不知该为五皇子说什么话了,只能叹了一口气。 便是这样又如何,便是她自己,也是不愿意嫁的,又有什么立场埋怨其他人呢。 “公主素来喜欢性子开朗的人,你若是要学,便学柯家那姑娘那个样子,惠和公主绝对不会正眼瞧你一眼的。”谢宁歆低声在顾青婉耳边说了一句。 顾青婉先前因为谢子然的缘故,有些刻意的排斥谢宁歆,只是几次接触下来,倒是觉得谢宁歆和京中的姑娘都有些不同。至少在顾青婉看来,谢宁歆倒是真心实意的想跟自己交好。说的话做的事,都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了的。 见顾青婉点头,谢宁歆又朝顾青婉眨了眨眼,自顾自道:“你照着我的话做准没错的。”末了声音便细不可闻了,“至于我,你就不必担心了。” 顾青婉刚想问原因,外头便传来喧哗声。顾青婉抬头,便见一个穿着弹花暗纹锦服的管事娘子走了进来。那管事娘子眼睛一扫,便把屋子里的人瞧了个大概,这才朗声道:“公主摆宴小花园,还烦请各位姑娘移步。” 谢宁歆没有回答顾青婉,反而是脸色微红的站了起来:“行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混在人群中间才稳妥。” 顾青婉也不再问,跟着引路的丫鬟一路行至小花园。 比起宜园来,公主府的小花园却又别有一番意境。惠和公主下帖子请人“赏花”,却不是没有由头的。 六月是小花园里荷花开的最盛的时候,小花园里可称得上是“接天莲叶无穷碧”了。即使是炎夏,看到满湖的绿意,倒是觉得从湖面上吹来的风都带着凉意。 宴席摆在湖边的亭子里,即使是露天的亭子,四周也搬了冰桶来降温。 姑娘们安坐下了,惠和公主这才牵着她的嫡女柯云霜进了游廊,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便停了下来。 今天只能一更了,万分抱歉~~(未完待续) 048 善意的提醒 惠和公主素来爱穿鲜艳的颜色,今日便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曳地裙,煞是明艳动人。 大周的皇室历来出美人,便是宗室里也都是模样周正的。 还未等大公主走近,亭子里的姑娘们便纷纷离席行礼。惠和公主却是等众人规规矩矩行完礼后,这才笑道:“不必多礼,今日我请各位姑娘们来,自然是希望你们不要太过拘束。” 带着柯云霜坐了上座,惠和公主便抬了抬手道:“都落座吧。” 亭子里有两张八角桌,座位是原先便安排好的,众人便依次坐下了。顾青婉右手自然是顾青嫣,左手边则是兵部尚书乔家的四姑娘。顾青婉对这位乔四姑娘倒是有些印象,似乎和顾青嫣私交不错,平日里也是十分喜欢吟诗作词之类的。 众位姑娘头一次私下跟惠和公主接触,自然是有些局促放不开。只是惠和公主态度十分温和,再加之柯云霜倒是在席间笑笑闹闹的,倒是让紧张的氛围突然轻松了不少。 乔四姑娘看了顾青婉一眼,便隔着顾青婉跟顾青婉悄悄咬起耳朵来,却也只说等隔两日请了顾青嫣去尚书府里做客。 顾青婉坐的直直的,抬头便见坐在另外一张八仙桌上的谢宁歆朝她使了个眼色。顾青婉神色一顿,往谢宁歆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便见隔得不远的一座阁楼里。隐隐约约有些人影晃动。她心下一动,便稍稍侧了身子,避开了阁楼里的视线。 即便是说话,众人也只是窃窃私语,唯恐惠和公主多看了自己两眼一般。 惠和公主请人赏花,这吃食和酒都是与花有关,竟然是摆了一桌子的荷花宴。等侍女退下之后,惠和公主便提议行酒令,又让她身边的管事娘子做了令官。 这话一说出口,顾青婉便瞧见在座的各位姑娘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变了。 大周的世家姑娘是自幼读书习字的°是如同顾家三姑娘这种,肚子里也装了一些墨水,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可是若是平日里的宴席,这些姑娘们是十分欢喜在人前表现自己,极力想压了其他人一头。 可是今日情况不同,若是真的表现出众,会不会就得了惠和公主的眼缘?可若是故意露怯的话。惠和公主岂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又得罪了惠和公主。 这其中的尺度,确实是不好权衡把握。 而坐在顾青婉两边,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顾青嫣和乔四姑娘,在惠和公主话说出口时,便正襟危坐,一脸严阵以待的样子。 “咱们又不是什么文人墨客。这‘雅令’实在是作不来。只能行‘通令’了。只是若是掷骰子、划酒拳又怕各位姑娘觉得粗俗了些。”说罢惠和公主便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点了点头,从身后的竹篮里拿出了一朵还打着花苞的粉色荷花出来。 “既然是让你们来赏花的,咱们不如来一个击鼓传花。”惠和公主接过花苞,递给右侧的丫鬟。 那丫鬟点了点头,便拿着竹篮里的花鼓,背过身去, 众人见惠和公主准备的一应俱全°知这行酒令是她先前就准备好了的,不由得更加担心起来。 顾青嫣似乎与乔四姑娘十分要好,还微微向后侧了侧,提醒了乔四姑娘一句。顾青婉听了一句,却是觉得难得见到顾青嫣为他人着想的时候,也不知这乔四姑娘是怎么得了顾青嫣的眼缘的。 惠和公主把花苞递给柯云霜,轻声笑道:“那就从霜儿开始吧。” 那丫鬟点头示意,鼓声倒是头一次让在座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而不远处的阁楼,里头的人已经坐了许久了。因为怕来公主府里的姑娘撞到五皇子引起惊慌,惠和公主一早便打发人把五皇子和婉华郡主送到了阁楼里,跟着他们一道来的,却还有怀王世子烛以及惠和公主的嫡子柯沁。 柯驸马有自己的府邸,平日里自然是歇在锦乡侯府里〈理说柯沁和柯云霜都是要留在锦乡侯府里的,可是惠和公主觉得公主府中太冷清了,便把柯云霜接到了公主府里长住。 便是柯沁,一个月里倒是有大半个月在公主府里住着的。 柯老夫人心里自然是颇有怨言的,可到底是拗不过惠和公主,只能默默的忍了下来。 而怀王世子,则是一大早便被五皇子拉了过来,执意要烛陪着他一起选玩伴。 只是好不容易那些“预备玩伴”们都来了小花园的亭子里,可是那些人都坐着说话去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动弹一下。五皇子早已经有些倦怠了,便是兴致也没有之前那般高了。 而婉华郡主更是不满。 陈皇后上回答应了她出宫,在她想象中,便是如同五皇子先前跟她说的,带着她在闹市里随意玩耍。却没想到出宫也只是从永延宫到了大公主府,好歹大公主松了口,等五皇子的“玩伴”选好了之后,允许她去三皇子府里走动走动。 婉华郡主怕三皇子又不守承诺,这才巴巴的跟来了阁楼里守着u起五皇子来,婉华郡主的心情更加焦躁。 这个阁楼的窗子做得十分隐蔽,从阁楼里能看清楚对面亭子里的人,而亭子那头却看不大清楚阁楼这边的样子。 五皇子眯着眼睛往亭子那头看了一眼,颇有些泄气:“她们到底在做什么啊,半天都不动一下,我怎么能知道到底谁比较好玩!”说罢又看着怀王世子道,“彬儿,皇姐说只能从那些人里选,你说选哪一个比较好?” 这个问题倒是真把烛难住了。 说是给五皇子选妃,这其中掺杂的却都是利益关系,人选都圈在了这么几个人身上。陈皇后让五皇子自己选,也不过是做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若是依烛的意思,单就利害关系来说,却也只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应该考虑的自然是东阁大学士府赵家的九姑娘。 赵家也是几百年传承下来的世家,东阁大学士赵晋状元及第,一路顺风顺水进了内阁。眼见着如今内阁首辅已经老迈,赵晋是内阁中最有希望做下一任首辅的人选。 赵九姑娘的胞兄赵启轩去年尚了惠安公主郑谣,而宫中的瑾妃娘娘只出这么惠安公主这么一个。若是赵九姑娘做了五皇子妃,则是让皇后娘娘和瑾妃关联在了一起,那后**宫中贤妃的处境就十分艰难了。 即使赵九姑娘是最好的人选,却也有十分大的风险。 这位九姑娘虽然行九,却是赵学士唯一的嫡女,也是赵家年岁最小的姑娘,自型得赵晋的偏爱。前几年四皇子选妃的时候,赵晋就不愿意赵九姑娘做皇子妃,卷进皇室里。更何况五皇子比起四皇子来,还有心智上的缺陷。 最怕的就是做不成亲家反结了怨。 而第二个应该考虑的,则是兵部尚书府乔家的姑娘。皇后娘娘的娘家陈国公府握着西北的大半兵权,若是有了兵部尚书做后盾的话,皇后娘娘这一脉,自然是如虎添翼。 可是如此一来,反而引得今上猜忌。 第三个能考虑的,便是定远侯府顾家的姑娘了。 定远侯府和怀王府是姻亲,虽然表面上看着怀王府和定远侯府如今都站在陈皇后这一边了,可是这种脆弱的信任,陈皇后心中想着不安,怀王府和定远侯府同样也十分不安。 三皇子如今有了正妃,便是侧妃也立了一个,便不作他想,只能从还未大婚的五皇子这里着手了。若是五皇子妃出自定远侯府,陈皇后与怀王府,才能真的安下心来。 只是不知道顾家肯不肯“牺牲”一个嫡女,来做这个连接的桥梁了。 怀王世子的目光越过葱翠的林木与嶙峋的假山,一眼便看见了背对着阁楼坐在亭子里的顾家的两位姑娘。倒也真巧,这两位姑娘同是出自顾家二房,身份上来说,却也都是嫡女。 五姑娘顾青嫣在京中素有才名,言行举止人前挑不出错来,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反观这个三姑娘,听说脾气十分暴躁娇蛮,是个十分让人头疼的角色。 也对,不然也不会年过十五了,还未曾定亲,怀王世子有些释然的想着。他是见过顾家三姑娘的,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却是不记得她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烛看了还在眯着眼睛想努力看清楚对面亭子里的五皇子,有些戏谑般的问道:“方才你不是说,这‘玩伴’你要自己挑,旁人说的话都不算数吗?怎么如今想起要问我挑哪一个了?” 五皇子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脸色在争辩间有些红了:“她们都坐着不动,我怎么区分谁比较好。”说罢又极为认真道,“要不然我让人把雪球抱过来,雪球喜欢谁,就选谁好了,反正到时候她也是要帮我带着雪球玩的。” 怀王世子有些气结,只是想着自己跟五皇子认真终究只会气着自己,便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五皇子与婉华郡主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却还是没有结果。 半晌之后,怀王世子才在一旁淡淡道:“上回在定远侯府,你不是还说顾三姑娘十分好玩吗?”见五皇子皱着眉回想,怀王世子便提醒道,“上次和谢子然的妹妹一起被你吓着的那个,她如今也在亭子里坐着。” 五皇子的眼睛便亮了起来。(未完待续) 049 失态 很多年以后,顾青婉再回想起来,才明白当日不论她怎么遮掩躲避,那次的赏花宴对她来说,根本就只是一个死局了。 所以如今一无所知的顾青婉,在回定远侯府的路上心情倒算是不错。反倒是顾青婉,白着一张脸,紧紧握着杏雨的手,脸上的神色很是紧张。 方才在赏花宴上,惠和公主多看了顾青嫣几眼,还很是夸赞了顾青嫣几句。若是搁在平日,顾青嫣定然是十分欢喜,可是如今在惠和公主跟前风头太过,对顾青嫣来说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反观顾青婉,即使她今日被顾老夫人打发去给她梳妆的玉盘打扮的十分明丽,可是和惠和公主比起来,却是生生被压了一头。况且她倒是学了府中的七姑娘,出门前又往自己身上堆了不少金饰,显得十分俗气。 而打扮得素净的顾青嫣,被顾青婉衬得更显眼了一些。两人坐在一处,惠和公主自然是先看到顾青嫣了。 况且这么多的姑娘之中,论起吟诗作对来,顾青婉的的确确是最弱的一个。这本来就是她的缺点,根本不用刻意去收敛露怯。 而跟着顾青婉和顾青嫣的丫鬟,则是远远的在亭子外头候着,并不清楚亭子里的情况。 马车出了惠和公主府,玉盏见顾青婉神色一派轻松,反而是顾青嫣情绪不太好,心中便有些嘀咕。只是她跟着顾青婉出来。顾老夫人只是说让她能提点顾青婉,若是寻东问西的,就算是逾越了。 桂叶伺候顾青婉的时间不算短,见顾青婉心情好,便凑到顾青婉跟前道:“现在外头暑期正重呢,姑娘回府之后是要去老太太屋子里请安的,若不然,我让红锦去厨房里要了解暑的甜品过来备着。” 马车回定远侯府,远香阁里必然有人去二门外候着的,听桂叶的意思。许是她走之前便交代红锦了。 这马车虽然宽敞,可是却只有两扇纱帘还算透风,在日头下烤一会儿,车厢里比外头还要闷热不少。顾青婉伸手接过桂叶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薄汗,遂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上次我问三婶借了三本书的,你让红锦顺道帮我拿回来罢。”顾青婉想起来一桩事情。又低声吩咐了一句桂叶。 远香阁里还未用冰桶,天气逐渐热了之后,顾青婉白日里心思有些烦躁,哪还能静下心来看书的。只能等日头落下了,才会在灯下稍稍坐上一会儿。这个时代娱乐匮乏,她一个人能做的就只剩下看书而已。 好在顾家藏书还算是多的,顾青婉也只看和这个时代相关的东西罢了。例如史册。律法之类的,只是大略的翻一翻。如她先前想的邸抄之类的文书,都是在外院的藏里放着,顾青婉若是想看却要麻烦许多,多半是顾存珂抄了一份给她带进内院里来。 顾青嫣心情本来就不大好,见顾青婉还和桂叶凑在一起小声说笑,一张脸就绷得更紧了。 “我说怎么马车似乎小了一些,却原来是三姐姐让桂叶也挤进来了。“顾青嫣笑着打量了桂叶一眼°对着杏雨道,“杏雨你还是去后头那辆马车吧,马车里人太多了怪热的。” 定远侯府的马车是特意做的宽敞了一些的,马车里便是撞六、七人,都不会觉得拥挤,五姑娘怕是心里不舒服了,想给才想给三姑娘心里添堵呢。 玉盏抬头看了她身后的两个姑娘,却一句话都未曾说出口。 “姑娘,我去后头那辆马车了,便没有跟着伺候姑娘了。”杏雨身形未动,只是直直的看着桂叶。 桂叶正想说话,顾青婉便在身后拉了桂叶一把,桂叶的嘴张了张,快脱口而出的话便咽了下去。 “那书三婶好不容易才答应借给我的,你可让红锦小心些,不要碰坏了。”顾青婉像是没听见顾青嫣的话一般,继续和桂叶小声说着,“天气热,她手上少不得要出汗的,叮嘱她别用出了汗的手碰到书。” 桂叶点了点头:“我让红锦小心一些。” 顾青嫣气得脸色都有些扭曲了,便发狠踹了杏雨一脚:“我让你下去,你耳朵聋了么?” 杏雨也是在顾青嫣身边伺候许多年了的,自然知道顾青嫣前头那句让她下去只是故意说给顾青婉听而已,便不曾动过。却没料到顾青嫣说翻脸便翻脸,如今瞧着倒是真生气了。至少踹在她腿上的那一脚,是实打实的疼。 顾青婉正和桂叶说话,见顾青嫣把动静闹大了,却是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她竟然又低下头,竟然是当没看见一半。 便是一旁的杏雨和玉盏,都有些愣住了。 “快滚下去!别人就算了,你是我的丫鬟,怎么也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谁给你的胆子!”顾青嫣见顾青婉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便被气了个倒仰。 玉盏顾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素来最得顾老夫人信任,顾青嫣还不敢迁怒与玉盏。 而顾青婉比她年长,这么多年她也把握得了分寸,从来不直接对顾青婉和远香阁的丫鬟发火。倒是顾青婉一副暴脾气,常郴她暗中挑了几句,便不管不顾的发作了出来。 便是最后在老太太和大夫人跟前闹了出来,顾青嫣也是挑不出错来的,把事情闹大的从始至终都是顾青婉而已。 可笑的是顾青婉这么多年来,却没发现是她暗中作怪,只一昧的认为顾老夫人对她不公。 可是这一次,顾青婉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当做没听见她的话。就是顾青婉的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顾青嫣在惠和公主府积累起来的担忧和恐惧统统变成了愤怒,旁边的人发作不得,跟在她身边的杏雨自然就倒了霉。 杏雨知道被顾青嫣迁怒,心中也十分委屈,却也不得不按照顾青嫣说的做。她跟在顾青嫣身边四年,自然是知道顾青嫣的性子的u起三姑娘来,五姑娘私底下其实早已经被二夫人惯坏了,只是她更懂得在人前掩饰罢了。 杏雨正准备掀帘子,便听到顾青婉轻声道:“五妹妹,你仔细听。” 顾青嫣沉着脸看了顾青婉一眼,不耐烦道:“三姐姐要我听什么?” “你没听到外头正人声鼎沸的么?”说罢顾青婉面带笑意的看了杏雨一眼,“这个场合你让杏雨掀了帘子下车,是否不合时宜?杏雨是你身边的大丫鬟,你总是要为她考虑考虑的。” 顾青嫣心头的理智早已经烧没了,便冷笑道:“杏雨是我的丫鬟,三姐姐似乎管得太多了。” “既然如此,请便。”顾青婉伸手朝车帘示意了一下,杏雨脸上的表情顿时就黯淡了些。 三姑娘说的没错,这里是闹市,便是内院里的二等丫鬟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场合里都不轻易露面的。她是一等丫鬟,却在闹市里下车去了身后的马车里,想想杏雨便觉得浑身难受。 杏雨犹豫了一下,便见五姑娘凶狠的瞪着自己,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如今五姑娘明显在跟三姑娘置气,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现在想想三姑娘之后的那番话,倒像是故意激怒五姑娘一般。 可惜杏雨却不敢再抬头看顾青婉的表情了,她怕顾青嫣会错意,以为自己向三姑娘求援,反而更加失掉理智。 “还有方才我忘了说,五妹妹的声音大了些,马车外头都是人呢,被他人听到了可不好。”脸上是一副“不要连累我”的表情。 顾青嫣从小到大,哪有被顾青婉这样挤兑过。她眼睛发红的看着顾青婉,偏偏想起顾青婉刚才的那句话,只能紧闭了嘴。因为她知道若是自己开口,定然声音尖锐。 顾青嫣闭着眼睛平息怒气,杏雨则是把帘子掀起一角,便被玉盏抬手拦住了。 “五姑娘,这个时候让杏雨下车确实有欠妥当。”说罢她语气又放温和了些,“杏雨是五姑娘的贴身丫鬟,姑娘也要为自己想一想。” 顾青婉嘴角一扬,便往后靠在了马车壁上。既然玉盏开口劝了,这事怕是没什么后续了。 玉盏的话,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好歹让怒火中烧的顾青嫣寻了一点理智。她轻咳了一声,杏雨见状便赶紧收回了手,只是低着头坐在顾青嫣旁边。 见顾青嫣好歹是安静了下来,玉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本来是不想管的,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她没有预料到的那一步。 素来性子莽撞的三姑娘竟然气定神闲,而一向温柔的五姑娘倒像是吃了炮仗一般。想在想一想,若是没有坏脾气的三姑娘做陪衬,这五姑娘的脾气却也说不上好了。 玉盏看了顾青婉一眼,却见她早已经低着头小憩,倒是看不见脸上是什么神色了。 而且五姑娘今日确实是失态了,却不知在小花园的亭子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莫不成,是惠和公主对五姑娘有什么表示不成?(未完待续) 050 委屈 顾青婉和顾青嫣回了定远侯府,自然是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梳洗。等顾老夫人在玉盏那里问清楚了情况,自然会打发人来唤她们去檀松院里说话。 红锦果然是守在二门里头,桂叶倒是把顾青婉在马车里的话学了一遍,红锦自然是先去了三夫人薛氏的院子。 顾青嫣回了自己的萦水阁,关着院门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便是屋子里的摆设也砸了不少。萦水阁里的小丫鬟们自然都躲得远远的,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便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而杏雨在进门时就偷偷吩咐守着院门的小丫鬟去锦汇堂里给小孙氏报信去了。 小孙氏进萦水阁的时候,顾青嫣的屋子里已经满地狼藉了,只要是摆在外头的瓷器,统统都砸碎了。碎片铺了一地,竟然是无处下脚,里屋里还传来瓷器清脆的碎裂声。 外屋里只留了梨云一人在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屋子,里屋里还没有人敢进去,生怕触了顾青嫣的眉头,又让五姑娘借着发了一顿邪火。 “杏雨呢,可是跟着五姑娘在里头?”杏雨是最得顾青嫣信任的丫鬟,顾青嫣走到哪里都带着她,而近日顾青嫣去惠和公主府也是带着杏雨的。 顾青嫣失态,小孙氏自然是要问杏雨的。 梨云见小孙氏问起,面上一苦,踟蹰了一会儿这才小声道:“姑娘回来之后神色不对。杏雨姐姐也不知说了什么,姑娘姑娘骂了她几句,便让她下去歇着了。” 梨云这番话算是说的比较婉转了,顾青嫣回了萦水阁,便赏了杏雨一个巴掌,又指着杏雨的鼻子让她滚。杏雨受不住在人前这般下脸面,便哭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孙氏自然是知道顾青嫣的脾气的,杏雨和梨云都是从她屋子里出来的,见梨云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道是实情不是她说的那般。 只是小孙氏也没点破。她眼神把屋子扫了一遍,这才对她身边的茯苓道:“你和梨云点一点这屋子里少了什么,待会儿都照原样补齐了。若是寻不到相同的,便拿了更好的出来摆着,就说是我瞧着旧了,给五姑娘添了新的,搬出去的途中不小心碰碎了。” 姑娘屋子里的摆设府中都是有记录的。顾青嫣屋子里少了什么,一查便清楚了。小孙氏这般做,只是想掩饰顾青嫣今日的失态罢了。 “想必里屋里也是乱的很,索性待会儿再过来收拾吧。”说完小孙氏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低声道,“你们也不是刚进府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懂得分寸吧。” 梨云还算好。这屋子里的小丫鬟听了小孙氏的话,俱是神色一凛,低声应了,这才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行了,就留茯苓和梨云在外头伺候着,我进去看看。”说罢小孙氏亲自打了帘子往里屋里去。 刚刚绕过一道屏风,一个碎玉纹的茶杯便在小孙氏脚边炸裂开来,还伴着顾青嫣尖利的声音:“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了。” 饶是小孙氏知道顾青嫣失态,也被吓了一跳。即使顾青嫣是她的女儿,此刻小孙氏也沉了脸,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给我脸色看不成?” 顾青嫣一直在里屋里发脾气,哪里知道小孙氏过来了,只当是梨云又要进来劝她。 见是小孙氏一脸怒容的站在自己跟前,顾青嫣心中的害怕和委屈悉数爆发了出来,一头扎进小孙氏的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小孙氏哪会真跟顾青嫣生气,见她一哭,心也软了几分,于是半拖半拉的把顾青嫣引到榻上坐了,这才柔声问:“听二门的丫鬟来回话,说你回府了,我正琢磨着你是让你先去老太太那里回话还是先到我这里来一趟,却听杏雨打发人来说你正在屋子里发脾气。” 顾青嫣听到杏雨,不由怒道:“杏雨这蹄子,倒真不把我当主子了,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小孙氏对顾青嫣的话倒是不以为意,杏雨是她调**教出来的丫鬟,最是知事懂得看眼色的。多半是杏雨没有如顾青嫣的意,此时被迁怒了而已,小孙氏却也没打算跟还在气头上的顾青嫣争辩。 “好好的去了一趟公主府,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成?”小孙氏听人回了话,即刻便来了萦水阁,便是担心顾青嫣在公主府里出了什么意外。 小孙氏的话正戳中了顾青嫣的伤心处,顾青嫣不由得哭得更伤心了:“母亲可要救救我,惠和公主似乎对我印象不错,席间一直往我这里看,还夸了我好几句。”说罢她身子打了个摆子,继续哽咽道,“母亲,我害怕,要是惠和公主真的让我嫁给那个傻子,女儿将来怎么办?” 小孙氏脸色一沉,语气上也带上了几分焦躁:“怎么可能,今日你三姐姐还是特意打扮过的,你今日这幅素淡样子,惠和公主恐怕不会正眼往里这里瞧。” “母亲不知道,进了惠和公主府后,顾青婉不知从哪里寻了许多金饰来,全身上下都给挂满了。就如就如”顾青嫣想了许久,终是道,“就如七妹妹一般,她肚子里又没几两墨水,惠和公主便是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小孙氏心中一滞。 今日去了哪几家的姑娘,小孙氏还真不大清楚。说是给五皇子选妃,无外乎就是挑家世而已。只是若是从定远侯府里选,惠和公主也理应看上今日比顾青嫣打扮得更出众的顾青婉,难不成还真要选个德才兼备的贤惠皇子妃不成? 小孙氏本想再问赏花宴上的情况,可是见顾青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话到嘴边就有些不忍心,只能安慰道:“你放心,你前头还有你三姐姐未定亲,况且你看老太太今日特意让玉盘去给你三姐姐梳妆,便清楚老太太的意思了。若是其中真出了变故,老太太和你大伯母也会从中周旋的。” 其实小孙氏也知道她这话纯粹是在安慰顾青嫣,若是帝后指婚,便是有诸多借口也于事无补。只是顾青嫣的情绪接近崩溃,若是不安抚好她,怕还是要惹出不少祸事。 见顾青嫣好歹是平静下来了,小孙氏又见她满脸泪痕的,知道顾老夫人在问清楚玉盏情况之后便要来打发人传话了。连忙让人打了进来给顾青嫣梳洗,又让丫鬟们进来收拾好屋子。 果然刚刚收拾完毕,檀松院的芍药便来传话,说顾老夫人请五姑娘去檀松院里说话。 小孙氏细细叮嘱了顾青嫣几句,便让梨云跟着顾青嫣一起去了檀松院,自己则是去了杏雨住的屋子里。 杏雨正趴在被褥上哭,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便以为是梨云进来了。她也不抬头,只是埋在被子里闷声道:“你先出去伺候姑娘吧,我过一阵子便好了。姑娘如今正在气头上,身边少不了人。” 小孙氏听着杏雨鼻音浓重,便叹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却没料到杏雨听到了声音不对,早已经起身了。 见是小孙氏,杏雨赶紧蹲下来行礼,却被小孙氏一把搀扶了起来:“起来罢,你身上还带着伤呢。五姑娘不懂事,倒是委屈你了。”看着杏雨明显肿起来的脸,小孙氏面带怜惜道,“待会儿我让茯苓给你送一些消肿的药来,明日脸上便消下去了。” 杏雨又赶紧跪了下去,连声道:“奴婢不委屈,夫人让奴婢到五姑娘身边,奴婢自然一心为姑娘着想,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夫人的话,那一年冬天大雪时奴婢一家子都要冻死了,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小孙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连忙让杏雨起身,又问她今日在惠和公主府的事情。 亭子里的事情杏雨自然是不清楚的,她便把在马车上顾青婉和顾青嫣争执的事情细细跟小孙氏讲了一遍。 小孙氏沉吟了半晌,这才出声问道:“你说三姑娘似乎是故意要引得五姑娘生气,可是真的?” “奴婢不知道。”杏雨的声音小了下来,“只是奴婢瞧着,三姑娘从禁足出来之后便与往日很是不同了。” 若是先前的话,五姑娘说了两句挑拨的话,三姑娘便会暴跳如雷。那今日在马车上失态的不是五姑娘,而是三姑娘了。三姑娘自从禁足出来之后,性子就越来越沉稳,五姑娘每次不但没挑拨到,反而自己被气个倒仰。 这次五姑娘这般生气,不但是因为惠和公主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三姑娘没有往常的反应,让失算的五姑娘有些恼羞成怒了。 当然,这些话杏雨却是不敢当着小孙氏的面说的。 小孙氏有多护短,杏雨还是清楚的°是小孙氏现在不跟她置气,日后想起她这般丑化五姑娘,总有一日是要发作的。 小孙氏忧心忡忡的出了萦水阁,而顾青婉和顾青嫣也一前一后到了檀松院里。玉盏已经把她见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跟顾老夫人说了一遍,来龙去脉顾老夫人便是从马车上那一段争执里也能知道个大概,所要的不过是让顾青婉和顾青嫣把小花园里那一端补足了而已。 顾青嫣兴致不好,自然是反常的沉默,反而是顾青婉温声细致的把小花园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顾青婉又笑道:“我瞧着惠和公主似乎十分喜欢五妹妹呢,独独夸了她好几句。” 顾老夫人眼神一闪,便有些复杂的看着顾青嫣,也看清楚了顾青嫣眼中一点就着的愤怒,不由得有些担心了。(未完待续) 051 寻开心 先前她倒是觉得顾青嫣的性子十分沉稳的,虽然被小孙氏纵得有些娇气,可是见人三分笑,比起总是板着个脸的顾青婉要好上许多。 可是自从顾青婉禁足出来,性情是越来越沉稳。反观顾青嫣,相比之下就显得十分沉不住气了。难不成真的是没了比较,这才显出了先前的不足来了? 顾老夫人轻声叹了一口气,若惠和公主看上的真的是顾青嫣,她们还要寻了法子让顾青婉顶了这桩亲事。左右顾青婉是挑不到好的门第了,若是进了五皇子府倒还真是了了两桩事。他们定远侯府虽然有怀王这门亲,可不能总是靠这种连带关系。 况且他们早已经得罪了二皇子,倒不如把赌注下到三皇子和皇后娘娘身上。既然如此,他们定远侯府则更需要五皇子这门亲事。 五皇子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弟弟,若是将来三皇子登位,即使五皇子是傻的,必然也会对他诸多扶照。至于顾青婉,也算不得是可惜了。 皇家的婚事不过就“利益”二字而已,只要是定远侯府嫡出的姑娘,配的又是心智不足的五皇子,想必陈皇后也不会太上心。 顾老夫人脸色松动了些,便听顾青婉说起惠和公主府的事情来。 顾青嫣见顾青婉一副事不关己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就认定了惠和公主看上她了一般,心中不由得有些气苦。偏偏顾青婉还不知道避讳着,顾青嫣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却还是笑道:“三妹妹做的那首诗。竟然是把理国公府的六姑娘都比了下去,难怪惠和公主对她青眼有加。” 顾青嫣的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只是见顾老夫人站在一旁,便只能拿眼睛刮着顾青婉。 “我看惠和公主和五妹妹投缘的很。若是日后有机会的话,公主定然还要请了五妹妹去公主府里赏花。”见顾青嫣还不发作,顾青婉便又添了一句。 顾青嫣果然是怒气冲冲的冷笑出声:“三姐姐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句句往我心窝子里戳呢。”说罢想起顾青婉话中的暗示,眼睛一红眼泪便滚了下来,连忙扑到顾老夫人怀中,“老太太,您可要救救我,若是惠和公主真的那我怎么办?” 顾老夫人被顾青嫣哭得有些头疼,只是她心中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又不能在顾青婉跟前说破了,只能安抚道:“可别乱说话,得了惠和公主的眼缘是天大的好事。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呢,你三姐姐要笑话你的。” “要笑话就让她笑话去吧。”顾青嫣冷哼了一声。此时她只能紧抱着顾老夫人这本稻草,因此便有些不管不顾起来,“从公主府回来,三姐姐指不定多欢喜呢,怕是这一路上都在笑话我。” 顾青嫣说着抬起头来,见顾老夫人冷冷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警告,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三妹妹这话说得好笑,得了惠和公主的眼是好事。五妹妹怎么哭得像死了娘一般。”说罢顾青婉又看了顾老夫人一眼,脸上带着不解,“老太太,您说五妹妹今日的反应是不是奇怪得很?” 顾老夫人和顾青嫣俱是喉间一哽。 顾青嫣则是因为顾青婉说她哭得像死了娘一般,但顾青婉轻轻带过去了,她反而发作不得。 而顾老夫人则是因为。从始至终,她似乎压根就没有告诉顾青婉,这次去惠和公主下帖子的目的是什么。 “五妹妹,你可否告诉我,今日你这般失态,是因何缘由?”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次是惠和公主借着赏花宴给五皇子选皇子妃一般。 顾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她不认为顾青婉去惠和公主府走了一遭还不知情。只是如今顾青婉当着面问出来,顾老夫人心中难免有些尴尬。况且她一心盘算着用顾青婉攀上这门亲事,若是今日安抚好了顾青嫣,日后又如何能让顾青婉日后松口答应? 顾青婉是不怕闹的性子,若是闹出来,不但是她们定远侯府,便是皇后娘娘那里也不好看。 顾青嫣也知道自己在顾老夫人跟前大哭表现得太过了,因此支支吾吾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也累了,今日便不留你们用膳,都各自回去吧。”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便开始赶人了。 玉盘便在一旁道:“老太太担心两位姑娘呢,晌午都未曾歇午觉,我送姑娘们出去吧,等明早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顾青婉一副不满的样子看着玉盘,玉盘却也只是笑了笑,而顾老夫人早已经眯上眼睛了。 带玉盘带着顾青婉和顾青嫣离去之后,顾老夫人这才重新睁开眼睛,问一旁的玉盏道:“来回的路上,你和五丫头可曾露过口风?” 玉盏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曾,只是回来时五姑娘情绪有些不好,却只是拿了她身边的杏雨出气做借口。”说罢玉盏垂眼看了顾老夫人一眼,又道,“这次惠和公主的用意,老太太虽然未曾跟三姑娘明说,但是府中也有不少的风声,三姑娘心下想必是清楚的。” 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是啊,她此刻说出来,不过是要跟我提个醒罢了。” 玉盏脸上闪过一丝忧色,三姑娘是个莽撞的性子,虽然近来改了不少,可是禀性难移。老太太一早便打发玉盘去远香阁里梳妆,又赏赐了三姑娘不少头面首饰,想必三姑娘便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了。 三姑娘没有生母替她着想,便已经很是可怜了,老太太这般,也委实偏心了些。她虽然知道顾老夫人是因为三姑娘生母贺氏的缘故,对三姑娘才瞧不上眼。可是贺氏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老太太还把对贺氏的怨加诸到三姑娘和二爷头上,这才是真的不公平。 只是这个世道哪有公平可言呢,便是老太太,这些年和老太爷分居,也是满肚子的苦水无处倒。虽然这件事情不能全怪贺氏,可是二夫人贺氏在其中到底是一个引子,老太太迁怒也是正常。 其中的是是非非,人都已经过世了,终究是说不清楚。玉盏想到这里,便收敛了心思不再想往事。 “三丫头也大了,再不定亲,不但耽搁了自己,也耽搁了府里的其他姑娘。我这样做,是为了她好。”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别人,顾老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句,竟然就不再说话了。 顾青婉出了檀松院,便紧跟在顾青嫣身后,顾青嫣自然是负气不理会她,却没料到顾青婉竟然是像甩不开了一般。 “五妹妹,方才在老太太屋子里,咱们话还未说完呢。”她含笑看着顾青嫣,脚步却没停,“若不然你跟着我去远香阁里坐一坐。前段时日你三天两头的往我那里去,这次我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咱们姐妹俩坐着说说话也好呀。” 顾青婉的远香阁和顾青嫣的萦水阁离的并不远,顾青嫣往日里常常往远香阁里走动,无外乎就是挑拨顾青婉生闷气而已。三姑娘多次到顾老夫人和小孙氏那里闹,多半都是顾青嫣挑拨起来的,便可见她心思的恶毒。 似乎顾青婉过的不好,顾青嫣心里头才会舒坦些。 顾青嫣记起方才顾老夫人警告的眼神,心思一沉,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如今暑气重,改日再去三姐姐的远香阁里坐一坐,此刻倒是要赶着回去了。” “正是暑气重才邀五妹妹去我那里,方才在马车上五妹妹难道没听到不成,我让红锦去厨房要了消暑的汤水来。”顾青婉听到身后桂叶一声闷笑,犹面不改色,“倒是五妹妹要跟我好好说一说,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惠和公主今日下帖子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不成?” 顾青嫣心中一跳,脚步快了一些,而顾青婉却像是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 “哪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三姐姐未免想太多了。”说罢她神色慌乱了起来,匆忙往前小跑了几步,“时辰不早了,我还要赶着回萦水阁,母亲怕是等我多时了。” 说完竟然像是落荒而逃了一般。 顾青婉看着顾青嫣远远的又回头看了她这边一眼,见顾青婉还是脚步不停,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起来。她匆匆喊了梨云一声,梨云便拽着顾青嫣的手一溜烟出了长廊。 顾青婉看着顾青嫣的样子,也不再追,只是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了起来。 桂叶看了,也不禁莞尔,只是出声劝道:“姑娘又何必这般作弄五姑娘,五姑娘这个人,最是小心眼。她如今心思乱了这才不禁吓,若是等日后想起来,怕是要恨姑娘害她失态,寻机报复呢。” 顾青婉笑了一阵子,方才收了音,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便是我什么都不做,她也是嫉恨我的,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若是还不能拿她寻开心,我岂不是要憋闷致死?” 桂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了。 还有一更要到一点左右,明天来刷新哟~~呀,马上就到三姑娘的亲事了~~(未完待续) 052 怀王府 从惠和公主请了京中几个府中的姑娘赴赏花宴之后,五皇子的亲事便一直都未曾有动静了。只是越是安静,顾青婉心中越是没底,也不知陈皇后那一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比起顾青婉来,顾青嫣更是日日担心,再加上天气热了,她的脾气也坏了不少。从顾青嫣在园子里发了几次脾气之后,园子里的丫鬟见到顾青嫣都低眉顺眼的,萦水阁里的丫鬟们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小孙氏却也是愁眉苦脸了一阵子,偏偏又不好向外头打听,只能干着急。 没过半个月,怀王妃便下了帖子,说是整日闷在府中有些无趣,便请了定远侯府的几位夫人并姑娘们去怀王府吃酒看戏。 怀王妃近来和陈皇后倒是走得近,况且如今这个关头怀王妃下帖子,应该是涉及五皇子的亲事了。大夫人思量来思量去,倒是觉得这桩亲事多半是定在定远侯府了,只是定在三姑娘还是五姑娘身上,却还是要再议的。 从顾老夫人的檀松院出来,大夫人不由得常常叹了一口气。 微雨在门外候了许久,见大夫人出来,则上前轻声问道:“夫人,其他人都在二门外等着了,夫人还是快些过去罢。如今外面日头毒的很,怕姑娘们在日头下等久了中了暑。” 大夫人在屋檐下静静立了一会儿,便是避开日头,也是闷热的紧。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走吧。” 微雨点头,旁边立着的丫鬟便撑了伞,扶着大夫人上了檀松院外的轿子。 一路行至二门,果然是见马车都在垂花门外候着了。因为就在二门外,车帘合上了之后又有些密不透风,此刻倒是卷了起来。 大夫人一眼就看到和七姑娘坐在一起的顾青婉,倒是十分温和的在和小七说着话。 顾青嫣最近心中郁猝,不想搭理顾家其他的姑娘,早早便与小孙氏窝在了一辆马车上。顾青婉不愿意和四姑娘以及六姑娘一处,径直拉了七姑娘坐了一辆车。七姑娘虽然不解顾青婉为何寻了自己。只是她逆来顺受惯了,顾青婉眼神扫过来,她便不敢再废话了。 六姑娘失了先机,只能拿眼睛剜了顾青婉一眼,不情不愿的和四姑娘挤了一辆车。 这自然是在大夫人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夫人只是大略的看了一眼,除了称病不出的三夫人薛氏。人倒是齐了。至于四房的人,她素来是不管的。 大夫人心里存着事,有些懒散的钻进了马车,便示意可以出发了。 尽管出发的早,可是到怀王府时,日头已经有些毒了。顾青婉被桂叶扶下马车时,才发觉她们早已经进了怀王府的内院里。许是顾家人来的次数多了。大夫人又是怀王府出去的姑娘°不如外头那般拘礼。 一个五十上下的婆子亲自扶了大夫人的手,脸上满是笑意:“郡主可是好久不曾来了,今日我听我家小子说郡主要来府上,便求了王妃的恩典,好歹是让我见见郡主,跟郡主说说话。” 顾青婉仔细看了一眼那婆子的眉眼,倒是依稀有些印象。 那婆子姓肖,原先似乎是老怀王妃身边的丫鬟。后来做了大夫人的奶娘。听说当年大夫人是要带了肖嬷嬷一同到定远侯府来的,只是那肖嬷嬷的小孙子得了恩典脱了奴籍,肖嬷嬷舍不得她的小孙氏跟她分开,便留在了怀王府。 大夫人虽然心中不愿意,却不忍心强迫肖嬷嬷。 比起如今留在府中的严嬷嬷来,大夫人显然对肖嬷嬷的感情更深一些。肖嬷嬷扶着大夫人的手,大夫人也反手握着她的,两个人亲亲热热的低声说着话,大夫人不时还发出几声轻笑来。 大夫人自小在这里长大,对怀王府自然是熟悉的紧,一行人跟着她上了游廊,只徒步行了一会儿便看到了怀王府的正房。 怀王妃却是早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见大夫人一行过来,连忙让人带着顾家的人进了偏厅里。 “席面是早早就备着了,戏班子也是我们府上养着的女班子,随时都可以过去。只是王爷近来忙,世子也鲜少在府上,我一个人日子倒是不好打发,只能请了你们过来说话。你们府上的姑娘多,让我府上也热闹热闹。” 若是寻常人这般说,大夫人指不定会不高兴。只是怀王妃素来跟她交好,况且怀王府虽大,可确实是冷清了些。想到远嫁的郡主,大夫人便笑道:“你闲得发慌还不早早叫了我过来说话,索性我平日里也只是在家中避暑,也是闷的很。” 见怀王妃只是笑,大夫人便半开玩笑道:“我瞧着,是时候给彬儿选世子妃了。等他成了家,你子孙满堂,到时候怕是忙不过来了。” 见说到世子的亲事,顾家的姑娘们纷纷低下头来,只有顾青娆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的看了怀王妃一眼。 怀王妃往顾家的姑娘们脸上逡巡了一回,便笑道:“还为时过早呢,彬儿自小主意就多,这个世子妃人选,怕是我的话都做不得准。” 顾青娆听了怀王妃的回答,眼睛一黯,头便低了下来。 怀王妃哂然一笑,又继续道:“说起彬儿,他今日白日里倒是难得在府上一趟,说是清早刚从京郊赛了马回来,如今正在外院里呢。我已经打发人去外院里了,指不定待会儿要进来见你呢。” 大夫人是烛的姑妈,怀王世子自小便跟她十分亲近,如今大夫人到了府中,怀王世子是该来见见的。 顾青娆听了这话,复又抬起头来,眼神中还带着雀跃。顾青婉坐在顾青娆前头,自然把顾青娆的神态全部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她先前就看出来四姑娘对怀王世子存着想法,大夫人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况且四姑娘至今都还没死心呢。只是怀王府怎么可能让一个庶女做正妃,老太太怕是也不会同意让定远侯府的姑娘做妾,大夫人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等丫鬟进来说席面已经备好,怀王妃和大夫人已经聊到大姑娘顾青姝身上去了,小孙氏也不时在旁边插几句话。 顾青姝产期在九月中旬,如今行动已经有些不便了,更不敢轻易出府走动。大夫人担心大姑娘,还亲自去镇国公府看了好几趟,便是连稳婆和奶娘都提前给大姑娘寻好了,早已经送到了镇国公府。 大姑娘的婆母镇国公夫人倒也理解大夫人的举动,加之大夫人又是郡主,她也不好说什么。 提起大姑娘顾青姝,府中的姑娘们脸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一丝艳羡,便是顾青婉也有些不可避免。见大夫人和怀王妃相携着往外头走,顾家的姑娘们则纷纷站起来跟了出去。 烛是在戏已经开场时才进的内院,却也只是同大夫人和怀王妃匆匆说了几句话,便再次去了外院里。走之前却还是往顾家姑娘们坐的地方看了一眼,这一眼便看的顾青娆差点激动得站了起来。只是还没等顾青娆出声,怀王世子便衣角带风的出了园子。 顾家的姑娘们自然是没什么心思看戏的,怀王妃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等第二出戏开场时,便笑道:“倒是有些为难你们了,陪着我们干坐了这么久,若是你们不嫌热的话,倒是可以沿着游廊到处走走。前段日子园子又翻修了一遍,看着也是有些新鲜的。听人说园子尽头的那十几棵梨树前几日结了果,倒是可以去瞧瞧。” 刚说完,第二出戏的小旦便上了场,怀王妃也顾不上她们,便又往前头看了起来。倒是怀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得了话,便到她们跟前来回话:“姑娘们若是想去园子里逛一逛的,老奴便打发了丫鬟带着姑娘们去。” 顾家的姑娘们纷纷站了起来,倒只有四姑娘顾青娆有些支支吾吾的:“算了,我怕热,还是在这里坐着好了,你们去吧。” 顾青嫣看在眼里,嘴角含讽,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讥诮。 怀王世子早早去了外院里了,顾青娆的心怕是也飞出了内院。如今顾家的姑娘们都走了,只独留了她一人在王妃跟前殷勤,引了怀王妃注意,顾青娆怕是求之不得呢。 就是知道顾青娆终究是进不了怀王府的,顾青嫣心里才一阵一阵的痛快。她得不到的,她的这些姐姐妹妹们也别想得到,除了顾家的大姑娘,其他人只配在她身后拣她不要的,便是顾青婉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顾青嫣脸上的笑意更加畅快了。见顾家的姑娘们纷纷离了座,她最后看了顾青娆一眼,便步子轻盈地跟了上去。 顾家的姑娘们若是真的在一处说话,也算是新鲜事了。六姑娘有了巴结顾青嫣的机会,怎么会记得七姑娘,因此早早就甩了七姑娘攀着顾青嫣的手在前头走。 七姑娘终究年岁小,她来怀王府的次数也不多,一个人难免有些害怕。即使她有些害怕顾青婉,此时也是牢牢的跟在顾青婉身后,生怕自己走丢了一般。 “二位姑娘要去哪里看看,奴婢带了你们过去可好?”那丫鬟笑起来脸上便现出了两个极深的酒窝,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顾青婉知道那丫鬟是怀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伏夏,只点头客气道:“方才我听王妃说府上有几棵树结了果的,倒想去瞧一瞧,还烦请姐姐带路。” 这园子里中的花木都是观赏性为主的,甚少会结了果实。左右无聊,也好打发时间。(未完待续) 053 情况不对 顾青婉模糊记得怀王府里确实是种了一片梨花林的,似乎是在靠近西南角的一处地方,离县主郑语先前的院子十分近。她还记得顾青姝说过,那片梨花园自大夫人昭诚郡主在的时候便已经有了,昭诚郡主出阁之后,倒是怀王府的县主郑语在让人打理着。 顾青姝说到郑语的时候,也不免唏嘘了一阵子。 怀王府里只得这么一个姑娘,怀王妃怎么舍得她嫁的那般远,听说便是当时郑语也是不愿意的。可是大公主已然出阁,二公主是瑾妃所出,今上自幼偏爱,自是舍不得,宗室里又没有年纪适合的贵女。 怀王主动为今上分忧,提议让郑语代替公主和亲,今上也十分感念怀王的大义。 郑语外嫁和亲之后,怀王妃大病了一场,许是觉得触景生情,县主郑语先前的院子也封了起来。而郑语还在闺中时打理的那些花花草草,怀王妃只让人照看着,自己却从不理会,据说如今已经有些荒废了。 顾青婉想着,便已经到了西南角的园子里。那园子离听戏的地方并不远,顾青婉和顾青妍只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路便到了。 进了圆拱门,顾青婉见那园子的林木修剪的错落有致,并不像顾青姝口中说得荒废了下来,便格外留心看了看。园子并不大,顾青婉一眼便看到园子角落里的那几排梨树,果然沉沉坠坠地结了果。 “三姑娘和七姑娘可是要摘了些果子回去,给王妃和府上的夫人们瞧一瞧。”引着顾青婉和顾青妍进园子的丫鬟伏夏尾随在后头,轻声建议了一句。 “可以吗?”毕竟是怀王府的东西。她不问自取总归是不好。 伏夏便笑了起来:“自然是可以的,王妃方才还说起呢,姑娘们若是摘了过去,王妃说不定心里还欢喜呢。” 顾青婉看了看梨树。确实也并不高,只是对她们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姑娘们难度也大了一些。不过三姑娘耐打耐摔惯了,记忆中还是爬过几次树的°摩拳擦掌的准备试一试。 伏夏看她这个架势,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姑娘莫不是想自己亲自爬树吧。”说着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顾青婉一眼,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姑娘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是担当不起。园子外头有小丫鬟,她们手脚伶俐的很。让她们来便行了。” 顾青婉有些讪讪的缩了手,便见伏夏对她身后的丫鬟耳语了几句,那丫鬟点点头,向顾青婉和顾青妍二人行了礼,便一遛烟出了园子。 伏夏引着顾青婉和顾青妍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那出去的小丫鬟便提了篮子带了几个粗使丫鬟进来,也顾不上说话,便嘱咐最后面那个小丫鬟去爬树。 顾青婉见那小丫鬟小胳膊小腿的,年纪看着也只有七、八岁的模样,难免有些担心,便道:“还是算了吧,万一摔下来可不好。” 伏夏带过来的那丫鬟便笑了起来:“三姑娘不用担心,她叫草儿,是在园子里除草的。平日里便是园子里头的玉兰树都敢攀爬。这梨树对她自然是不在话下。姑娘别见她个子小,胆子和本事倒是不小的。” 顾青婉笑了起来,只是建议让树下多几个人护着,以防万一。 顾青婉还在说话的功夫,草儿却早已经往树上爬了。她的腿脚确实是利索,“蹭蹭蹭”几下便上了树顶。又吊下身子接过下头递过去的篮子。 顾青妍惊讶的“哇”了一声,一眼不错的盯着树上的草儿,和她身边的丫鬟桂岭嘀咕着什么。 见一篮子装满了,顾青婉连忙叫停,督促着草儿下来了。见她脚落了地,顾青婉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桂叶见顾青婉朝她点头,便走上前去拿了随身带着的荷包出来,笑道:“妹妹辛苦了,这是我们姑娘赏给你的。” 草儿兴奋的鼻头都沁出了汗,她擦了擦手,才从桂叶手中接过荷包。一摸便知道里头是碎银子,草儿的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谢谢姑娘,姑娘赏得太多了,要不我再去摘一些下来可好?” 倒像是当成自家买卖了。 “这些就够了。”顾青婉笑着答了一句,反正她也是准备意思意思就可以了。这园子里的果子算是野生的,指不定还酸涩的紧,摘回去也是当自己一片心,也不见得会入了大夫人和怀王妃的眼。 草儿像模像样的行了礼,笑的见牙不见眼:“姑娘真好,比方才的那两位姑娘好多了,都是她们害的我被春分姐姐教训。”说罢她又嘀咕了一句,“不过我瞧着五皇子在桥的另一边呢,指不定又要吓人了。” 桂叶和草儿隔得近,听到后头的话,便猜到她口中的“两位姑娘”指的多半是和她们岔开路的顾青婕和顾青嫣。她听到五皇子,心中一跳,朝顾青婉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伏夏听到五皇子也在,恼恨草儿没心没肺在顾家的两位姑娘面前闹出来,脸色就有些变了,却也只能问道:“你是在哪里看到顾家的那两位姑娘的?” 草儿本来是嘀咕一句,见伏夏反应这般大,心中就有些怕了,便惴惴道:“就是在落雁桥附近,若不是有人说采莲姐姐寻我,我也已经去看热闹了。” 伏夏跺了跺脚,五皇子这半年来在怀王府里出入惯了。他叫怀王妃一声皇婶,这内院里也没有其他的女眷,加之他又是个傻的,便是丫鬟们在内院里见了他也不会觉得违和。 西南角原先是县主所住的院子,从她出阁之后就已经锁了,便是平日里也只有守着院子的丫鬟婆子。而世子在内院的住所隔得又近,五皇子却是常常在这里走动。今日世子一早便去京郊骑马了,方才来跟昭诚郡主请安,也只说待了片刻就走。 却没料到世子非但没走,这五皇子居然也到了府上来了。 平日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被五皇子吓一吓倒还好,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就习惯了,可是如今在园子里的是定远侯府的几位娇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得了。 伏夏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片刻便转身对顾青婉道:“两位姑娘在这里歇一歇可好,我去处理一点事情便回来。若是姑娘们等不及要回去了,便让采莲带着姑娘们回去见王妃和郡主?” 采莲便是方才她打发出去寻草儿的那个丫鬟,看衣着应该是二等。 顾青婉回头看了一眼顾盼左右的顾青妍,便笑道:“不妨事的,方才听说是我四妹妹和五妹妹,也不知她们是怎么了,正好我们也跟着去瞧一瞧。”说完她看着一脸茫然的七姑娘,脸上的笑意十分温和,“是不是呀,小七?” 七姑娘本来想装糊涂的,自小曾姨娘便教育她,只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千万不要瞎凑热闹。只是此刻被顾青婉语气温和的话一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伏夏一看却也无法,只能带着顾青婉和顾青妍二人往落雁桥的方向去了。 还没到落雁桥,便听到远处一片喧哗声,隔得远还听得清清楚楚。 伏夏听到喧闹,脸色更是难看了。看样子,五皇子大概又是做了什么恶作剧,倒是要想一想怎么安抚顾家的两位姑娘了,春分怎么也不知道避一避。 顾青婉和桂叶交换了眼色,两人脸上都带了笑意。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也不知动静闹得那么大,顾青嫣是不是有苦难言。那是皇子,即使心里恨得要死,怕是也要面上带笑的吧。 伏夏和采莲的步子走得极快,顾青婉寸步不离得跟在她们身后,反观顾青妍似乎有些吃力了。没一会儿,便与顾青婉拉开了不少距离。 她们这样迫不及待的去看顾青嫣的丑态,顾青嫣日后必然是要给她小鞋穿的,她不是顾青婉,什么都不惧。虽然顾青妍也想跟上去,但是桂岭悄无声息的在后头扯了她一把,顾青妍也就顺理成章的慢了下来。 顾青婉也知道七姑娘的顾虑,却也不勉强,只当没看见罢了。 匆匆过了假山,便能辨出声音果然是从落雁桥那头传来的了。落雁桥横架在碧池之上,是两座园子的必经之路,可同时供三人并行。况且桥上铺的都是粗粝的石头,便是下雨天桥面也不滑,应该是不会落水的吧。 只是想什么便来什么,伏夏刚想到落水,桥那头的尖叫声便传了过来:“不好啦,有人落水来,快来人啊。” “姑娘,是梨云的声音。”桂叶凑过来说了一句,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担心,“是不是五姑娘落水了” 玩那么大!顾青婉心中也是一惊,她只想着五皇子多半是吓一吓顾青嫣,却没料到居然出了落水的事情来。万一真有什么好歹,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伏夏被吓了一跳,但是后面紧跟着的一句却几乎让她肝胆俱裂。 “五皇子落水了,快救人啊”(未完待续) 054 惊怕 饶是顾青婉心中有准备,也被那话中的意思吓了一跳。而伏夏脸色早已经大变,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远远的把后头的人甩了开来。 等顾青婉到桥边的时候,岸边已经满满的围了一圈的人,丫鬟婆子个个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神色,有的哭有的尖叫,场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顾青婉在外围看了一眼,实在是看不到里头的情况,四周又吵吵闹闹的,也听不到里头的人在说些什么。 “姑娘便待在这里罢,如今池子边人多,若是姑娘被冲撞了可不好。”采莲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见顾青婉想往里头走,赶紧劝阻了一句。 顾青婉见她虽然说着话,可是心思根本不在这里,眼睛也不断的往人群里睃。 “知道了,里头要紧,你快过去吧。”顾青婉扶了桂叶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却是往桥上走了几步,越过熙攘的人,倒是能隐隐看到里头的情况。 采莲也顾不上行礼,径直上前喝道:“都围在这里瞎嚷嚷做什么。” 伏夏顾不得安排,采莲倒是细致的一一吩咐,留下了水性好的,嘱咐了婆子去园子里寻人,又打发丫鬟去寻干净的衣裳过来,又让人去跟怀王妃禀告,去请府里的大夫过来。 人一疏散,顾青婉便清楚的看到了湖面上的情形。 顾青嫣和顾青婕两人被丫鬟护着,不知所措的站在岸边,顾青嫣伏在顾青婕的肩上掩着脸哭着。瞧不见她的神态如何,而梨云正小声的劝着什么。而顾青婕则是焦躁的看着湖面,脸上雪白如纸,搁在顾青嫣肩膀上的那只手还在抖着。二人的衣裳上面沾了不少草屑。裙摆更是皱皱巴巴的。 很显然,顾青嫣和顾青婕也被吓着了。 只是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管定远侯府的两个姑娘,五皇子还在湖中央扑腾着呢。 北方会泅水的人不多。特别是勋贵家中的丫鬟婆子,还真没几个会泅水的。不过五皇子还真是比较幸运的,这怀王府里倒还真有一个婆子熟水性,她大概是从桥上跳下去的,此时正拖着五皇子往岸边游。 五皇子此刻显然是清醒的,似乎是被吓坏了,双手双脚都在水中胡乱的滑动着。那婆子带着五皇子游了一段。加上五皇子慌乱中没怎么配合,如今已经有些力竭了,在水中沉沉浮浮的半天都没游多远。 伏夏正站在湖边,可惜她不会游水,只能干着急。 “还有谁会游水的?去二门外叫人的呢。来了没有?”顾青婉只和伏夏相处了一会儿,却也知道她必然是一个安稳沉得住气的人,只是此时她只能在岸边暴躁的走来走去,声音喊出来都带着一分尖利。 落水的是五皇子,莫说前几个月,五皇子即使是安然无恙,园子里的这些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如今五皇子记到皇后娘娘名下了,他出了事,便是皇后娘娘也要亲自过问的。 伏夏是在怀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先前三皇子和五皇子还没记到皇后娘娘名下时,怀王妃对五皇子更多的是一种怜悯。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怀王妃跟五皇子说话时,也要斟酌斟酌。即使五皇子是傻的听不懂,可就怕有心人传了出去。 若是五皇子真的在园子里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这些人。没一个跑的了的。 想到这里,伏夏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顾青嫣和顾青婕。 方才她过来的时候,五皇子已经落了水,而顾家的两位姑娘还傻愣在桥上,还是伏夏打发人把她们二人搀扶了下来。可是岸边的丫鬟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是定远侯府的五姑娘推了五皇子一把,五皇子脚下一滑,这才失足落水。 “救命救我,母妃,皇兄救命”那婆子大概已经力竭,却仍然不敢松手,只是在慢慢的僵持着。可是五皇子却突然闭了眼睛,奋然不顾的在水中挣扎了起来。那婆子一时不慎脱了手,等五皇子灌了几口水,又连忙把他在水中托了起来。 而五皇子真像是抓到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盼着那婆子的手,连带着那婆子也狠灌了几口湖水。 顾青婉心道不好。落水者神志不清楚的时候,会束了施救者的手脚,最后两个人一起溺水,这样的事情她听过好多次了。而五皇子年幼时又有溺水的遭遇,此刻心中想必更加害怕,这样下去不但是他,那婆子也得跟着他一起淹死。 “王婆子,你快点啊。”伏夏在岸边跺了跺脚,只能催促在水中救人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此刻自保都难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听岸边的伏夏说话,咬了咬牙便又往岸边挪了一点儿。 顾青婉见五皇子紧闭着眼睛还在挣扎,眼看着又要缠上那王婆子的手脚了,顾青婉连忙上前几步大声道:“王嬷嬷,你快放开五皇子,绕到他背后去,不然他缠了你的手脚你们两个都得死。” 伏夏听顾青婉毫不避讳的说“死”,暗抽了一口冷气,只是想着顾青婉的话似乎有些道理,连忙喊道:“王婆子,你照着三姑娘的话做。” “五皇子,你别怕,我们现在在救你,你手脚不要动。”顾青婉见五皇子手脚还在水中划着,“咕噜噜”又喝了几口水,不由得有些气急。 她瞧着顾青嫣和顾青婕的样子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纵然可能是五皇子吓顾青嫣在前,可是顾青嫣害的五皇子落水是事实。追究起来,她们定远侯府定然讨不得好。如今五皇子的身份今非昔比,他记在皇后娘娘名下,便是做给三皇子看,做给天下看,皇后娘娘想必是要为五皇子出头的。 倒霉的只能是顾家。 虽然她不喜欢顾青嫣和顾青婕,但是内斗归内斗,她是定远侯府的姑娘,定远侯府若是不好她又能讨得了什么好的。若是五皇子真有什么好歹,这事就没完没了,即使安全救了上来,也不知如何才能了。 顾青婉越想越心惊,见王婆子已经绕到五皇子身后,她的手刚碰到五皇子,五皇子又想挣扎了,连忙加大声音近乎呵斥了一句:“你手脚安分点,不许动!” 也不知是不是顾青婉严厉的语气起了作用,还是五皇子没有力气再扑腾了,竟然安分了下来。 那王婆子好歹是松了一口气,她手横在五皇子的胸前,咬了咬牙,便缓慢的往岸边游。 伏夏早已经在岸边候着了,王婆子接近岸边时,猛地推了一把五皇子。伏夏和岸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抓了五皇子的手,终于是把他拉上了岸。 岸边几个年纪少长一些的丫鬟终于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便是伏夏的眼睛也红了,只是见五皇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岸边一动不动,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王婆子挣扎着爬上了岸,这才上气不接下气道:“五皇子是喝多了湖水,按他肚子把水吐出来。” 顾青婉已经绕了路挤到前头来了,她朝桂叶使了个眼色,桂叶便上前抖着手探了探五皇子的鼻息。定了一会儿,桂叶这才露出了一个庆幸的笑意,朝顾青婉道:“姑娘,五皇子还有鼻息。” 桂叶的话刚说完,五皇子还不等伏夏按他肚子,却是自己睁开了眼睛,呕出了一些湖水。 站在五皇子身边的伏夏腿一软,却是差点瘫在地上。桂叶就站在伏夏身边,连忙搀了她一把。她赶到这里到如今也不过短短半刻钟,伏夏却觉得像是在鬼门关里绕了几圈回来,身上早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那头的怀王妃听了丫鬟的回话,也是脸色大变。她知道事情严重,还顾得了遮掩什么,话都没有跟顾家的夫人们交代,一句便匆匆往落雁桥过来了。 “可是去外院里请了大夫。”怀王妃声音十分急促,还带着少有的慌乱。 “请了,园子里有一个会游水的婆子,已经下水去救了。”那丫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一出戏才刚开锣,顾家的夫人们面面相觑,并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传话的丫鬟来了两个,前头那个跟着怀王妃走了,后面那个却是被大夫人叫住了,听那丫鬟把话重新说了一遍,顾家的夫人们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疾步跟在怀王妃身后。 小孙氏听那丫鬟说五皇子是被顾青嫣推下水的,早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只是那丫鬟刚说完话便匆匆离去,小孙氏只能紧紧的抓着大夫人的手,一会儿念叨着顾青嫣不会这么没有分寸,一会儿又问大夫人如何是好。 大夫人心中也烦闷的紧,自是没有什么心思搭理小孙氏,甩开她的手便匆匆上了游廊。她是怀王府的姑娘,自然是清楚落雁桥在何处。 小孙氏被大夫人当众给了个没脸,也顾不得羞恼,见薛氏都已经走在她前头了,连忙跟了上去。 怀王妃到的时候,五皇子早已经被移到离落雁桥最近的院子里去了。虽然大夫还没过来,但五皇子的神色已经好了不少,不似先前那样苍白了。(未完待续) 055 倒霉 怀王妃到的时候,便正好看到蔺大夫提着药箱子匆匆进了院子。只是怀王妃和顾家的夫人们都顾不得避讳了,便是紧跟着大夫人的顾青娆也尾随着众人进了屋子。 院子里原本围了许多丫鬟婆子的,被伏夏呵斥了一句,倒是出去了不少人,留下来的多半都是伏夏和春分带着的丫鬟。 伏夏和采莲留下来照顾五皇子,而顾家的姑娘们则被春分带到了耳房里。 顾青嫣从湖边一路到院子,眼泪便没断过,只是哭得久了,声音都有些沙哑。她一只手被梨云扶着,另一只手篡着自己的裙子,肢节处因为太过用力,显得有些青白。 顾青嫣心里,怕也是吓个半死吧。 反观顾青婕,虽然神色也有些不好看,可远远没有顾青嫣表现出来的绝望,甚至她的神色中还带着清明和掩在眼睛底下的幸灾乐祸。 也对,毕竟那些丫鬟们只说推五皇子下水的是顾青嫣,压根就未曾提过这其中还有顾家六姑娘的事情。况且以顾青婕的性子,这么多年来被顾青嫣压着,还要时刻讨好她,顾青婕心中定然是会有怨愤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从五皇子身边走过去,我的手只是无意碰了他的袖子一下,我也不清楚他怎么就脚滑落了水。”顾青嫣断断续续的,周而复始的说着这句话,最后终究是化作了一句无措的茫然,“梨云,怎么办?” 梨云显然也没比顾青嫣好上多少。她也只能低声的在顾青嫣耳边安慰着。 顾青婉寻了椅子坐了下来,一屋子的人,她和桂叶似乎是最镇定的,甚至有点作壁上观的感觉。很显然这种态度惹恼了顾青婕。她看着顾青婉,语气中便带上了些许讽刺:“三姐姐,即便你平日里恼恨五姐姐。却也不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咱们都是定远侯府的姑娘,你即使不出主意,也好歹安慰安慰五姐姐呀。” 若是她现在跟顾青嫣吵起来,被怀王妃和顾家的夫人们瞧见了,顾青婉怕是也要被拖下水。 顾青婕还有心思针对自己,显然是闲的发慌了。顾青婉眸子一沉,脸色却是丝毫未变:“原来六妹妹也知道。咱们都是定远侯府的姑娘,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顾青婉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让顾青婕脸色一变,却是梗着脖子不说话。 “六妹妹平日里不是说我是‘草包’么,怎么这个时候倒是让我出主意了。”顾青婉打量了一眼顾青婕。又继续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六妹妹倒是也出个主意来听听?” 这“草包”二字,顾青婕也私下里叫过,听顾青婉这般说,她脸色有些扭曲。讪讪的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目不斜视的春分,却是不再说什么话了。 “有什么话五妹妹和六妹妹还是留到王妃和大伯母来再说吧,方才院子里动静还大了一些,怕是已经过来了。”顾青婉淡淡的说了一句°撇开视线不再看顾青嫣二人。 顾青嫣还在啜泣,后头赶来已经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的七姑娘,则是躲在桂岭的怀里,半晌都不出声。 果然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站在外头的春分便屈身行了礼,叫了一声“郡主”。大夫人便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她垂着眼睛看了一眼顾青嫣和顾青婕,一言不发的往里头走。 顾青婉见大夫人进来的瞬间便站了起来,退到了暗处,确保不要太显眼就行。七姑娘也有样学样站了起来,大夫人便坐在了顾青婉原先位子的旁边。 小孙氏进来的时候眼眶通红,想来是知道了五皇子落水的缘由,又哭了一场所致。 顾青嫣见到小孙氏的一刹那,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往小孙氏的方向走:“母亲,怎么办,怎么办?” 清脆的巴掌声在沉默的屋子里显得十分清晰,顾青嫣愣愣的看着小孙氏,似乎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巴掌是小孙氏打的。从小到大,小孙氏舍不得碰她一个手指头,便是她破了油皮,小孙氏都要心疼上半日。 站在暗处的顾青婉嘴角一勾,倒是觉得小孙氏果然行事果决,又狠得下心。这样的女人,才是不得不防。 “跪下!”小孙氏出声呵斥了一句。 顾青嫣怔愣了半晌,虽然弄不清楚状况,却还是照着小孙氏的话跪了下来。 小孙氏垂泪道:“五丫头不懂事犯下大错,还请大嫂看在平日里她还算乖巧,帮帮她。” 进屋这么久,大夫人似乎才有了些反应,她盯着顾青嫣良久,又转头看了一眼小孙氏。见春分早早就避嫌出了屋子,这才道:“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本来是一家人,我是五丫头的大伯母,自然不会撒手不管。”说罢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事,不好办啊。” 顾青嫣又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一来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善了,有些绝望;二来则是因为在顾青婉和庶出的姑娘跟前跪下,日后怕是有一阵子要抬不起头来了。 “五丫头,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人定定的看着顾青嫣,眼睛里的点点寒星让顾青嫣打了一个冷颤。 顾青嫣不敢隐瞒,却是从她远远看见五皇子那时说起。 落雁桥横跨两岸,岸边广植垂柳,覆盖了两端。桥的尽头是一条林荫鹅暖石小道,从顾青嫣所在的那边,是看不清楚桥尾的情况的。 顾青嫣只模模糊糊看到桥的那一边有人,等她和顾青婕上了桥,这才发现迎面过来的竟然是五皇子。 顾青嫣虽然只见过五皇子一面,却还是印象深刻的。虽然不明白五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怀王府的内院里,可是五皇子近来总是跟着怀王世子,她也是听说过的,因此倒也没在意。 皇后娘娘已经传出话要给五皇子选妃,即使惠和公主的赏花宴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顾青嫣却是不想跟五皇子有过多的交集,免得又传出什么是非来。她拉着顾青婕,见身后的春分已经跪下来给五皇子行礼,连忙蹲下来行了礼,便想快步走过去。 落雁桥的宽度足够让四个人并排走过,春分落在顾青嫣身后,顾青嫣还刻意松了顾青婕的手,独自往前头走。 只是和五皇子相隔不到一丈远的时候,五皇子突然满脸笑意的看着她轻声道:“你看,你肩膀上面有东西。” 顾青嫣的眼光便随着五皇子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半边脸都麻了。她的右肩上,正趴着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蜘蛛,通体黑色,两只前足勾在她肩膀前侧,还有一只脚就快挨到她的脸了。 顾青嫣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瞬间失声,只能张着嘴大口吸着冷气。 顾青嫣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五皇子竟然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顾青嫣抬起手来想抓住五皇子的袖子,却没料到刚碰到五皇子,那蜘蛛居然从她肩头往脸上爬了。她一激动,只想拉住旁边的救命稻草,却没料到五皇子竟然就落了水。 而五皇子是怎么落了水,她到底有没有推五皇子,顾青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哪还记得那么多?便是那只蜘蛛何时不见的,顾青嫣也不清楚了。 不记得的事情,顾青嫣自然是不肯承认的,只能一口咬死了她当时吓的动都不能动了,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五皇子而已。 大夫人沉吟了半晌,这才转头问顾青婕和梨云:“你们可曾看到那只蜘蛛?” 顾青婕连忙摇了摇头:“我当时在五姐姐背后,什么都没看见。” 便是梨云,也是犹豫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大伯母,是真的,当时真的有一只蜘蛛趴在我肩上。”说罢她又想起来什么,振奋道,“五皇子是清醒的,大伯母可是问问五皇子,那个时候是五皇子提醒我的,他定然看到了。” 大夫人的眼睛如同一潭平静的水,她盯着顾青嫣,盯着她,低声道:“五皇子确实是清醒的,蔺大夫也说他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可是王妃问他怎么落的水时,他说是被人推了一下。” 顾青嫣如遭重击,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 大夫人闭了眼,掩盖了眼睛里的晦莫难辨。 “郡主,各位夫人,打扰了。”正沉默间,伏夏便打了帘子进来,神色显得十分匆忙。她匆匆给大夫人请了安,便直入主题,“五皇子被吓了一遭,情绪十分不稳定,王妃说王妃说” 说到这里,伏夏的表情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口:“王妃问,她大概要在屋子里守一会儿,能不能让三姑娘去陪着说说话。”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人神色各异,顾青婉更是倒抽了一口气。她紧紧的握着桂叶的手,手指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见大夫人的眼光扫了过来,伏夏连忙解释道:“王妃说 ,一屋子的人,不打紧的。” 大夫人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突然让三姑娘去说话,是王妃的意思还是” “方才五皇子落水的时候,那婆子下去救人,五皇子抓着那婆子的手不放。是三姑娘呵斥了五皇子几句”说罢伏夏又偷偷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顾青婉,这才委婉道,“王妃说三姑娘倒是机智,这才让她去陪着说说话。” 最近有没有觉得某人的更新很渣呢-_-|||唔,年底加班加班加班,感觉不会爱了,明天开始双更赎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56 不对劲 姑嫂一场,大夫人多少也了解怀王妃的性子,心中清楚怀王妃特意叫了顾青婉去说话,怕是没那么简单。 见伏夏站在帘子旁边,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大夫人眼神闪了闪。只是她没理会跪在地上的顾青嫣和在一旁着急的小孙氏,只是嘱咐薛氏道:“三弟妹,我少不得要去瞧一瞧。如今王府里慌乱着,我想着你们便在此处休息一会儿如何。” 这是让她们不要私自走动的意思,薛氏自然明白,却是一口应下了。 大夫人这才看向一直沉默的顾青婉,轻声道:“青婉,既然王妃指了你,你便跟着我去那里看一看吧。” 顾青婉心中叫苦不迭,从方才伏夏遮遮掩掩的语气里,顾青婉便知道定然是五皇子吵着要见她。要知道她前些年跟着顾青姝频繁在怀王府走动,怀王妃可是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呢。 只是虽然心中有些怨恨五皇子让她成了出头的椽子,顾青婉却是越加温顺的跟着大夫人出了门,留下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 便是如顾青婉猜想的那般,在顾青婉到之前,五皇子已经是闹第三次了。前一次怀王妃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只是五皇子又闹了一次,口口声声说要方才那个“姐姐”陪他玩,怀王妃被他闹的头疼,只能一边打发人去外院里请世子进来,一边嘱咐伏夏去传三姑娘来说说话。 久久没看到顾青婉的身影,五皇子又不安分了起来,怀王妃又让身边的立秋去请。立秋神色匆匆。正好与大夫人撞了个满怀。 向大夫人赔了礼,立秋连忙转身打了帘子,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解脱:“王妃,郡主已经带顾家的三姑娘过来了。” 怀王妃松了一口气。见五皇子听到顾青婉来了,原本有些无神的眼睛瞬间变得晶亮起来,倒是精神多了。怀王妃一怔忪。脑子里倒是有几个念头滑了过去。 顾青婉给怀王妃和五皇子行了礼,便躲在大夫人身后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罪魁祸首。看来五皇子是一个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如今的神态,压根不像是刚落了水的人。 大夫人先问了五皇子的情况,怀王妃和大夫人简单说了几句,便指着她旁边的小圆凳朝顾青婉道:“来,到我身边坐下。”见顾青婉犹豫了一下。才缓步走过来,怀王妃脸上的笑意却是深了一些,“我都听伏夏和采莲说了,今日多亏了你,若不然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青婉刚坐下去。又连忙站了起来,连忙否认道:“王妃太抬举我了,好在今日王府里有会水性的婆子,王妃把功劳推到我身上,我却是不敢揽过来。” 怀王妃眯着眼睛看了顾青婉一眼,才对大夫人笑道:“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三丫头倒是长进了不少。” 大夫人点了点头,却没说话,顾青婉只能低着头尴尬的笑。 “来。到我身边坐下。”正沉默间,五皇子突然有样学样的来了一句,又拍了拍自己榻上的空余位置,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顾青婉顿时愣住了,刚想明白,脸便红了起来。怀王妃不知顾青婉是被气红了脸。以为是五皇子的话冒犯了她,让她觉得羞恼,便解围道:“阿瑞最喜欢学别人说话了,便是先前我叫世子彬儿,他都跟着我一块叫,浑然不觉他比世子还小呢。” 说罢怀王妃又捂着嘴笑了起来:“刚开始彬儿还跟他急,后来叫得多了,直接没了脾气。” 大夫人又跟着笑了起来,便听到五皇子继续道:“彬儿去哪里了?他说带我去骑马的,我没见到他人,听说他到园子里来了,可是园子里也没寻到他。” 怀王妃心中了然,五皇子定然是到内院里来寻世子,这才出了这桩意外,便安抚道:“彬儿在外院里呢,我已经打发人去传话了,他待会儿就过来。” 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是不好办,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只能让五皇子改了口风,说是自己失足落了水。皇后娘娘虽然也会责怪,可是矛头却不会直接对准定远侯府里的五姑娘了。 可是正是因为五皇子心智不足,才更不会说谎。若是她们骗着五皇子改了口风,五皇子无意间在皇后娘娘跟前透露了,才是真的严重。 怀王妃和大夫人有些头疼,却见五皇子还是锲而不舍的向顾青婉招手,脸上的表情像是讨好一般:“姐姐,你过来坐嘛,你过来呀。” 见顾青婉故意低下头装没听到,五皇子连唤了几声,声音里就带上了几分委屈。 大夫人心中一跳,抬起头来和怀王妃对视了一眼。虽然二人都未说话,但是那一眼,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顾青婉的眼睛被五皇子激得燃起两团火,仿佛是能把自己脚下烧出一个洞来。她暗地里抽了一口气,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篡着,不知为何眼皮总是跳个不停,似乎预感着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一般。 “王妃,驱寒的药已经熬好了,蔺大夫交代要趁热喝了,两个时辰之后还要再喝一副。”冬至端着小漆盘,从帘子外头钻了进来。她脚步虽然轻快,但是手上端的盘子却是稳稳当当的,便是碗里的药在她行走间只泛起小小的波纹。 虽然是夏日,但是五皇子落了水,怕寒气入体,还是要驱驱身体里面的寒气才好。 五皇子显然听懂了冬至的话,脸上一苦,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叫顾青婉,连忙卷了被子躲了进去。 大夫人和怀王妃不禁失笑,这般大了,还是小孩子的心性。 怀王妃便柔声道:“五皇子,这是大夫开的药,喝了对你的身子好。你躲着也没用,是一定要喝的。” 被子里头卷着的人动了动,却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怀王妃叹了一口气:“若是你不喝的话,日后我可不许彬儿带你去骑马了。” 五皇子猛然掀了被子,脸上是明显的不满:“我就不喝,又不是我自己跳到水里面去的,谁推我进水里去的,就给谁喝。”说罢他赌气把头扭到一边,负气道,“男子汉一言九鼎,我说不喝就不喝。” 大夫人和怀王妃同时变了脸色,也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奈。若是日后他也是在皇后娘娘跟前说这样的话,顾家的五姑娘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宗室里的人最是护短,惠和公主是其中之最,如今五皇子养在皇后名下,她怕是更要护着了。况且三皇子虽然性子敦厚,可是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却是十分关心的。若是被三皇子知道了,即使如今动不得怀王府和定远侯府,日后却也是不能善了。 怀王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顾青婉。 顾青婉虽然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怀王妃的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 果然便听到怀王妃在她耳边轻声道:“三姑娘,我这也是不情之请。这药五皇子是一定要喝的,若不然着凉生了病,你五妹妹更是逃不了,还烦请你劝一劝。” 怀王妃的话越客气,顾青婉只觉得心越冷,她抬头看了一眼大夫人,却见大夫人微微朝自己点了点头。 顾青婉挣扎良久,却也不得不再怀王妃和大夫人的压力下站了起来。她咬咬牙从冬至手里接过托盘,摸了摸只觉得装汤药的玉碗里传来的是温热的,才一步一步的往榻上过去。 五皇子还把头扭到一旁,像是跟怀王妃表明自己的态度一般,一直都没转过来。 顾青婉把玉碗递到他跟前,弯了腰提高声音道:“五皇子,良药苦口。” 顾青婉的期望是五皇子不耐烦的挥手打翻那碗药,却没料到五皇子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嘴巴一瘪,却是负气般的抢过顾青婉手中的玉碗,一边飞快的往嘴里灌药,一边控诉道:“你跟她们是一伙的,你这个坏人!” 只是他说话的间隙却是丝毫没影响喝药,没一会儿,玉碗便见了底。 顾青婉如遭雷劈一般定定的站在五皇子的榻前,直至五皇子喝完了药,又把玉碗塞回到她手上,才如梦初醒般的倒退几大步。她想出声,却觉得自己喉间像是哽着什么东西一般,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哽得她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初时的惊慌失措在看到大夫人沉静如水的眼神时突然消失不见,顾青婉低着头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五皇子好在没有辜负王妃的一片苦心。” 不管这种苍白的辩解此刻有没有用,顾青婉总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来表明立场。只是她还记得这个世道不比她前世生活的地方,闺阁中的女子事事不由己,便觉得心又凉了几分。 五皇子皱着眉头灌下了药后,立冬便赶紧捧出了一个小匣子,装的是一匣子的蜜饯,是跟着汤药一起带进来的。五皇子把小匣子抱在怀中,捻着吃了几颗这才往顾青婉跟前一递:“这个不苦,送给你。” 晚上还有一更,要在凌晨后了,亲们明天来刷新吧。还有谢谢童鞋们滴粉红票和打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57 诡异 顾青婉真想一巴掌拍开伸到自己跟前的手,却不得不憋屈的露出一个浮在表面的笑:“五皇子不必多礼,您自己慢用。” 一边说着,顾青婉又一边往大夫人的方向退。 却没料到五皇子似乎是看穿了她的企图,连忙弃了小匣子一把抓住顾青婉的手,瞪着眼睛道:“姐姐你又要去那里,你陪我玩嘛,我们府上有一只全身都白白的猫,你肯定喜欢的。” 五皇子虽然心智不全,但是他的手是一双成年男子的手,加之他力气又大,顾青婉退不得。她暗中使劲甩了甩,没有甩开。 只是五皇子见顾青婉挣扎,才有些不解的松了手。 顾青婉再过淡定,此刻脸都已经黑了半边。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五皇子的脸,因为她怕见到五皇子那张笑脸会忍不住兜头盖脸的给他几下。 大夫人和怀王妃俱是表情诡谲的听着眼前的对话,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的,屋子里的小丫鬟早早便退了出去,便是在里间伺候的伏夏等人,都是木着脸,似乎什么都未曾听到一般。 顾青婉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忽略五皇子的话,却是快步转身在原先的红木小圆凳上坐了下来。五皇子又说了几句话,见顾青婉不搭理自己,却丝毫不觉得无趣,仍旧是嘀嘀咕咕的自顾自的说着,多半是劝顾青婉去他府上做客陪他玩之类的话。 顾青婉脑子有些昏沉的听着五皇子断断续续的话,只觉得有什么抓住了她的心脏,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五皇子的话却是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直到大夫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顾青婉才觉得脑海里清明了一些。而大夫人听了半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大夫人凑到顾青婉耳边轻声道:“青婉,我知道你十分为难。只是你也知道五皇子是小孩子心性,况且看情况她似乎听的进去你的话。” 顾青婉苦笑了一声,她心里已经猜测到大夫人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回答道:“大伯母是想我帮五妹妹么?只是若是让五皇子改口,我怕是做不到、也不敢做的。” 也许她能让五皇子改口,可是谁又敢保证五皇子在皇后娘娘跟前不会说漏嘴?到时候她怕是也要跟着顾青嫣一起遭殃,而且比起顾青嫣来,她的这种行为更加不被容许。 大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只要让娘娘知道事出有因便可以了,剩下的。我也不强求。”大夫人叹了一口气,看着顾青婉的眸子里带上了一丝热度,“既然你五妹妹这般说了,那么定然是受了惊吓才会失了分寸。” 事出有因害五皇子落水,和故意推五皇子下水。结果天差地别。但是若是按照五皇子先前的说辞,似乎是顾青嫣故意推了他落水一般,那后果就十分严重了。 大夫人和顾青婉说话的时候,怀王妃也不插嘴,只是转身对着五皇子说了几句烛的事情,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瞧一瞧,怎么烛到了这个时候还没过来。 顾青婉虽然觉得怀王妃和大夫人的眼神让她渗得慌,她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是想着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又见大夫人定定的看着自己。顾青婉这才不情不愿道:“五皇子,我听我五妹妹说,她在桥上看到你的时候,你说她肩膀上趴着一只蜘蛛。” 五皇子见顾青婉怎样都不理会自己,这才有气无力的和怀王妃说起话来,见顾青婉主动跟他说话。却是连怀王妃都不管,冲着顾青婉笑了起来。 顾青婉见他不说话只是笑,便看了大夫人一眼,脸上有些为难。 见大夫人冲自己摇头,顾青婉无奈之下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三皇子皱了皱眉,似乎努力想了一遍,他刚想说“不是”,见顾青婉定定的看着自己,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我是看到一只蜘蛛,好大一只,好吓人。” 怀王妃和大夫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方才怀王妃问的时候,整个过程五皇子却是一口咬定是一个坏人把他推进湖里的。至于蜘蛛什么的,五皇子从未提起过。 顾青婉松了一口气,但见怀王妃脸上带着深意的笑,又觉得心里莫名沉重起来。 五皇子还想跟顾青婉说话,便听到门外丫鬟来传话,说是世子带着三皇子的长随在院子外头候着了。 怀王妃顿了一下,她收到消息之后确实是打发了人去三皇子府送信,只是没料到那人来的这般快。看了顾青婉一眼,怀王妃这才道:“青婉你还是去隔间避一避吧。” 顾青婉求之不得,听怀王妃说了这话,匆匆行了个礼,便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隔间。伏夏进来在屋子里拉了一道屏风,这才请世子和那长随进来。 大夫人见五皇子撑着手臂便要起来,眼睛却只是看着隔间的方向,便连忙起身把他按了下去:“阿瑞,你三皇兄的长随在外头等着了,你先见见他可好。你想跟方才那个姑娘一起,等见了人再说好不好?皇婶保证,日后有机会的。” 五皇子思量了一会儿,见顾青婉始终没有出来,便垂了头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三皇子的长随叫范文,年纪二十上下,模样十分清秀,还是千年才在三皇子跟前得了脸。范文他爹是德妃娘家的旧人,三皇子府刚建的时候便是府上的管家,而后他说自己年纪大了,这才举荐了自己的儿子在三皇子身边跟着跑跑腿。 范文虽然是走了一层关系,却也真是个机灵能干的,五皇子便索性让他做了自己的长随。 见五皇子怏怏的躺在榻上,来之前又听说他是落了水,范文脸色便是一沉。 “五皇子,您还好吧?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 见五皇子不搭理自己,范文又连问了几遍,五皇子这才不耐烦的推了推他:“别吵,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快走。” 范文有些傻眼,只是见五皇子还好好的,悬在心上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这才隔着屏风给怀王妃和大夫人分别行了礼请安,又问起五皇子落水的事情来。 先前跟顾青婉沟通的不错,因此怀王妃说起顾青嫣是因为惊吓过度这才无意中碰到五皇子时,五皇子也点头应是。范文虽然脸色不大好看,却也不好在怀王妃和昭诚郡主跟前说什么不好听的。 “等哪一日三皇子有空闲的时候,我们侯爷必然带了我们府上的二老爷登门致歉。”大夫人最后补了一句,“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府上的错,还请范管事在殿下跟前帮忙解释解释。” 范文听到事情的因由之后就一直木着脸,便是跟怀王妃说话时也不见得有什么笑意。听了大夫人的话,范文勉强扯出一个笑,隔空行礼之后道:“王妃和郡主的话,范文定然会原原本本转告给殿下。” 怀王妃和大夫人吃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却都发作不得,只能面面相觑又各自苦笑。 “五皇子,咱们府上的马车已经在二门外候着了,您还能自己走么?要不要我打发人抬了轿子进来接?”面对五皇子时,范文面色就带上了讨好之意。 可惜范文连问了几句,五皇子中间都显得十分不耐烦,最后大概是觉得范文实在是太罗嗦了,这才提高声音道:“行了,你快走呀,反正我不走,你用轿子抬我我也不走。你快走,你再不走我生气了!” 范文又苦劝了几句,岂料五皇子打定了主意要待在怀王府里。范文无法,只能打发人去府上向五皇子禀报,自己则是在怀王府里候着等消息。 只是天色渐晚,怀王妃又觉得定远侯府的其他人暂时还是不要跟三皇子府的人照面为好,便让怀王府的下人套了马车,让肖嬷嬷替代她送了定远侯府的众人出府。 可怜三皇子还在等顾青婉从隔间里出来陪他说话,却没想到顾青婉早已经从隔间通往耳房的门里出了院子。 小孙氏在众人面前不好安慰顾青嫣,直到她和顾青嫣上了同一辆马车,这才心疼的摸了摸顾青嫣的脸:“还疼么,是母亲不好,下手重了些。只是若是不打这一巴掌,你大伯母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松口。你这次确实是闯了大祸,哎” 顾青嫣在耳房里跪了这么久,哪能想不明白小孙氏的用心,如今听小孙氏的温声耳语,顿时捂着嘴趴在小孙氏怀里啜泣起来。 顾家众人匆匆回了府,大夫人便急忙去了檀松院,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跟顾老夫人讲了一遍。顾老夫人也是大惊,连忙又唤了小孙氏和顾青嫣来,待问了一遍之后,毫不留情的罚顾青嫣跪到佛堂里去了。 顾青嫣受了惊吓,又跪了许久,最后竟然晕倒在了佛堂里,缠绵病榻两个月才能落了地行走。 之后定远侯顾明德自己带着二老爷顾明礼亲自去了三皇子府,大夫人又由怀王妃陪同着进了宫。 这件事情便无声无息的平息了下来,还没等顾青嫣的病好,便没再起什么浪了。 刚出了七月,赐婚的圣旨便到了定远侯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58 不甘心 关于五皇子妃的人选,不单单是陈皇后那一方,便是怀王府也是有些想法的。 怀王暗中站在了皇后那一边,只是双方都有些顾虑,都无法信任对方 ,最好的方法便是联姻。只是怀王妃的族妹除了宫中的瑾妃娘娘,余下的要不是远在江南,要不然就是嫁到西北,唯一嫁到京中的一个族妹家中只有庶女,且门第并不高。 能做他想的便是定远侯府的姑娘,况且如今还有两个嫡出的姑娘是适龄的。惠和公主请了京中的众多姑娘赴赏花宴,怀王妃心中清楚,那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只是五皇子的身份特殊,便是做了这个皇子妃,日后怕也少不得被人明里暗里笑话着。五皇子心智不全,想必是任何实权都捞不到,做个闲散王爷的命了。若是三皇子还惦念着还好,可是他成家之后,总不能让三皇子一直照看着。五皇子妃只是个空头衔,听上去好听一些罢了。 顾青婉在京中的名声不算好,惠和公主自然是听说过。虽然在公主府见到的并不如传闻中的泼辣粗俗,却也是庸俗的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她和陈皇后为五皇子选妃,自然是要选个出挑的堵了别人的嘴。 惠和公主看中的,是定远侯府的五姑娘。陈皇后虽然没见过顾家的两位姑娘,但是自然相信惠和公主的决定。 只是等她跟怀王妃提出人选时,怀王妃有些为难了,她虽然跟顾家亲近。却也不能做了顾家的主,便只能跟顾老夫人和昭诚郡主隐晦的表达出来陈皇后的意思。 牺牲一个三姑娘本来是顾家最大的让步了,反正三姑娘年纪大了又无人上门提亲。可是依顾青嫣的品貌俱佳,如今年纪尚小。顾家留着她日后必然是有更大的用处的。只是利益攸关,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却没有一口回绝,只说要思量一段时日。 顾老夫人自然只跟大房的大夫人和大老爷商量。至于二房,他们口风一致,绝不能在之前便让二房知晓这件事情。小孙氏是护短的,二老爷顾明礼对顾青嫣自小十分疼爱,若是被他们知晓,怕是要闹起来。 就在大老爷权衡利弊说服了顾老夫人时,却出了顾青嫣害五皇子落了水的事情。 虽然表面上这件事情平静了下来。但是大夫人听怀王妃说,五皇子每每一提到顾青嫣,便气得牙咬切齿的,十分憎恶的样子,倒是数次追问顾青婉什么时候来陪他玩。 后来五皇子被三皇子打发来的人强硬的接回了府。走之前还嘱咐顾青婉若是来了,让她到三皇子府来寻他。 怀王妃和大夫人从那日便看出了一些苗头,却算不得惊讶。却没想到过了一段时日,惠和公主请了大夫人和怀王妃到公主府,这次五皇子妃的人延然换成了顾青婉。 “其实我倒是喜欢你们府上的五姑娘,通情达理,模样和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如今阿瑞一听到你们府上的五姑娘,便说不是口气不是很好,他又在母后跟前闹了几次。是阿瑞选皇子妃。先前母后便说要如他的意,娘娘没办法,这才改了人选。” 大夫人还记得惠和公主说这句话时脸上的冷意。虽然这件事情了了,但是她话中却表明皇后娘娘和她自己对这件事十分介怀。 便是顾家的姑娘不想嫁,如今也得嫁了。 把人选从五姑娘改成三姑娘,大夫人心中自然是十分欢喜的。这正应了她和顾老夫人先前的盘算了。顾青婉在府中地位特殊,生母早逝,二老爷顾明礼似乎对她不是十分在意,便是老太太,先前也是打着让顾青婉进五皇子府的主意的。 从头到尾似乎都未曾考虑过顾青婉是否在意,大概是因为觉得她在府中没有依靠罢了。 即使顾家是愿意的,大夫人却也说去家中问过了顾老夫人再来应话。没两日,这件婚事便初步定了下来,半个月后,赐婚的圣旨便到了定远侯府。 五皇子妃定的是定远侯府素来以蛮横闻名的三姑娘,虽然京中一片哗然,但是定远侯府却十分平静。最平静的,莫过于这道圣旨中的主角,顾家的三姑娘顾青婉了。 接了圣旨之后的几日,顾青婉都过的有些浑浑噩噩的。顾老夫人见她不吵不闹,心中十分纳罕,又见她神色比起之前失了神采,便怕她是因为气急迷了心窍。 只是这个关口定远侯府怎么敢在外头请大夫来给顾青婉看病?圣旨刚下,定远侯府的三姑娘便病了,这不是更加给人口舌,捅到宫中便是定远侯府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顾老夫人无法,只能打发了玉盏去远香阁里盯紧了顾青婉,就怕顾青婉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好在顾青婉只是反映有些迟钝、又不爱说话而已,日子还是过的如从前一般,也没有任何想寻短见的念头。 虽然玉盏在远香阁住了几日也不见什么异常,顾老夫人却还是不放心,加之她心中还有别的想法,便把自己屋子里的宝钿和金钗给了顾青婉,替了玉盏回来。玉盏几日不在,一向井井有条的檀松院都快乱了套了。 顾老夫人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给顾家的姑娘还是头一回,但是这个时候顾家却没有任何姑娘会嫉恨她,因为顾老夫人的这种关心她们如今倒是不想要。 从赐婚的圣旨到了定远侯府,缠绵病榻的顾青嫣并也好了大半,她几次去远香阁都吃了闭门羹,现在最喜欢的莫过于去远香阁附近的园子里走动。可是来来往往几次都没瞧见顾青婉,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顿觉十分扫兴。 只是这倒霉的五皇子妃人选给了顾青婉,倒是让她心中十分快活,便是顾老夫人每日里还要罚她跪在佛堂里陪着念经,她也是欢喜的。 四姑娘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些嫉妒,她是庶出,虽然这个人选她不想争,但是每次想到因为出身她便生生比顾青婉矮了一截,便是连争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些不痛快。而六姑娘的心思则是复杂多了,一方面她笑顾青婉终于糟了报应,另一方面又遗憾这个人选为何不是顾青嫣。 倒是七姑娘在曾姨娘跟前叹息了一句,曾姨娘便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妍儿你记住,你可以不必雪中送炭,却万万做不得落井下石之事。”说罢她又玩笑般道,“从来都是福祸相依,你如今叹你三姐姐,说不定日后她便是姐妹中最有造化的。” 姐妹中最有造化的,不应该是嫁到镇国公府的大姐姐么?七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多年之后她又回想起如今曾姨娘说的话,倒是一语中的了。 顾青婉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便是连顾老夫人那里的晨昏定省都不曾去,顾老夫人心中有愧,对她倒是十分宽容了起来。顾青婉在远香阁里窝了小半个月,远香阁里的丫鬟都不敢招惹她,便是大声喧哗也是不敢的。 宝钿和金钗被顾老夫人送到远香阁里来,自然是十分不愿意的。顾老夫人让她们来远香阁,她们自己心中也清楚日后是要跟着顾青婉去五皇子府的,就更加不乐意了。只是顾老夫人的命令,她们也不敢明着违背,只能委委屈屈的卷了包袱过来。 宝钿和金钗是顾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便是府中的夫人们见了她们也是带着几分客气,更不用说府上的姑娘们了。只是她们来了远香阁之后,顾青婉非但见也懒得见她们,竟然让桂叶随便安排了她们的住处,连平日里要做什么,都全权交给桂叶来安排。 只是她们二人是在檀松院里出来的,桂叶怎么敢安排她们二人,这一来,宝钿和金钗整日无所事事,像是吃闲饭的了。 不过她们的身契都还在顾老夫人手里,便是每个月的月钱都是直接从檀松院里拨出来,倒不用太过顾忌着三姑娘。 顾青婉虽然看着精神状况不是很好,但是她心中却是想的十分明白,若说没出顾青嫣让五皇子落水这件事情,在亲事上,顾家自然是掌握了主动权。顾家不愿意牺牲府中的嫡女,便是怀王妃和皇后娘娘都勉强不得,因为双方都不想结亲不成反便结仇。 可是顾青嫣推了五皇子落水,顾家明显理亏,这五皇子妃,定然是要出在顾家了。 顾青嫣种的因,如今却要她来承担后果。不过也许顾老夫人早就认为这是她的价值所在了,不然当初去赴赏花宴时,不必特意打发了玉盘来远香阁一趟。陈皇后态度便是再强硬,也好歹会问顾家的意思再请旨,可笑顾老夫人和大夫人竟然把这件事情瞒的死死的。 顾青婉想到这里,冷冷笑出声来。 圣旨都已经下了,看来这桩亲事怕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纵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只是希望,日后顾家的人不要为今日的决定后悔才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59 挣扎 顾青姝知道消息时,已经是赐婚过去两日之后了。 她如今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行动都有些不便,每日里只能由丫鬟扶着在院子里走动,其余的时间都只能待在屋子里养着,安胎药也从未断过。因为是头一胎,再加上她是怀王的外甥女,镇国公府对她自然是关怀备至,丫鬟婆子是从未离身的。 半个月前大夫人来看过她一次,对于顾青婉的亲事却是丝毫未曾提及。许是大夫人有交代过,便是镇国公府的人也未曾说起过,还是锦乡侯夫人来探望她时提了一句,因此乍一收到消息时顾青姝才觉得诧异又伤感。 即使目的不单纯,但是她确确实实是把顾青婉放在心上的,毕竟那是她疼了十几年的妹妹。可是圣旨都下了,婚期都定了,她除了心情郁猝一些,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顾青姝先前便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亲自来定远侯府游说劝阻的,毕竟当时定远侯府还处于主动的位置。大夫人便是不想顾青姝最多余的事情,这才三缄其口。 事已成定局,顾青姝行动不便,便是她如今想回定远侯府看看顾青婉,镇国公府也是不会放人了的。 她叹了一口气,只能让人准备了不少东西,又亲自修书一封给顾青婉。只是字里行间又不敢写什么安慰的话留下话柄,只说她多日未见到顾青婉了。若是顾青婉愿意的话,她便接顾青婉来镇国公府陪她说说话。 镇国公府和定远侯府并不远,顾青婉当日便收到了顾青姝的信,便也回了一封信,说自己如今不便打扰,至于过府还等日后再说。 顾青婉的回信自然是经了大夫人的手,见顾青婉识时务没有说什么能让顾青姝糟心的话,大夫人倒是头一次对她有了些许的同情。 说来说去,若是没有顾青嫣的事,这婚事顾家也不至于那么被动。如今只能被陈皇后牵着走了。想到这里,她倒是又给顾青婉送了不少东西,又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日后只要是远香阁打发人来要的东西,先紧着送过去。 毕竟婚期定在来年的二月,迁就也只迁就半年而已,对大夫人来说。日后大姑娘问起来时她也不至于词穷,又何乐而不为? 因此赐婚之后远香阁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当然这只是后话。 至于顾青婉,赐婚的圣旨确实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只是她把自己在远香阁里关了两日之后便想通了。 至于装作一副失落的样子半个月不出门,一来是为了躲避顾家几个姑娘的幸灾乐祸以及虚假的安慰,桂叶告诉她这段时日五姑娘坚持不懈的顶着暑气往园子里跑。就是最好的例子。二来是圣旨都已经下了。挣扎是徒劳,还不如想想如何借着这件事情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反而是越想这门亲事,就越觉得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或者说,这门亲事没有顾青嫣想象中那般不堪。 定远侯府是世家,顾家的姑娘,除了比较幸运能做特定选择的大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剩下的哪一个不是家族培养出来联姻的。嫁给五皇子。对于一直无人上门提亲的三姑娘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而五皇子心智不足,对于顾青婉来是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大姑娘的书信送过来,顾青婉也借着出了远香阁,自然是要先到檀松院给顾老夫人请安的。 顾老夫人还担心顾青婉要闹一场,怕传出去影响不好,屋子里只留了玉盏和玉盘在伺候着,余下的丫鬟都纷纷遣了出去。 只是顾青婉进退有礼,顾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见她身后跟的是桂叶,便装作不经意道:“我先前打发了宝钿和金钗去远香阁,她们先前在我这里还是合用的,只是到了新地方难免有些不熟悉,你让身边的嬷嬷慢慢教着便是。” 顾青婉的奶娘季嬷嬷早已经出了府,如今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一个是顾老夫人给的,一个是小孙氏后来送过去的。 顾青婉垂着头点了点,应了一声知道了。 顾老夫人看了顾青婉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的,又道:“婚期定在明年的二月十六,等中秋过后,宫中的教养嬷嬷便要到府上来了。我瞧着你院子里的空屋子并不多了,还要添不少丫鬟婆子,这教养嬷嬷我便另外在翠竹轩给她辟住处。” 翠竹轩是离远香阁最近的一处院子,一直是空置着的,环境倒是不错。先前四姑娘因不满她和六姑娘共一个院子,闹了几次无果。她要的,便是这处翠竹轩。想到若是这两个教养嬷嬷住了翠竹轩,顾青娆怕是要算在她头上了。 可宫中的教养嬷嬷,最是怠慢不得。 正是因为要进皇家,陈皇后又为了表示对五皇子亲事的重视,连忙遣了身边的两个教养嬷嬷来定远侯府教规矩。而这两位教养嬷嬷不住在远香阁里,对顾青婉来说是一件好事,她连忙点头同意了。 即使五皇子心智不足,可也毕竟是皇子,定远侯府不得不重视。顾青婉的陪嫁是要参照先前的几位皇子来的,顾老夫人重脸面,这陪嫁只能跟前面的几位皇子妃差不离。而陪嫁的丫鬟婆子以及陪房,自然也不是嫁进普通的世家可比的。 离婚期只有半年了,虽然时间紧了些,但是顾青婉年岁这么大了,顾老夫人早已经预料到她定亲之后必然嫁的匆忙,嫁妆倒是大致都备着的。只是没想到是嫁进皇家,之后要添的不少。而陪嫁的丫鬟婆子甚多,从府中调的话府里又要乱一阵子,还不如现在从外头采买了,这半年里调**教着。 “趁着宫中的人还未来,我先让黄绣娘每日里去远香阁两个时辰,你便跟着她学一学。”教养嬷嬷来了之后,顾青婉便是整日要跟着学规矩了,哪还有时间操心别的。 想起顾青婉上回的那副观音图,顾老夫人的脸色倒没有之前的严肃了:“虽然你手艺精进不少,可宗室的嫁娶最为严苛,总归有一样要被看得上。” 婚房里的绣活能都用她亲手绣的是给她脸面,但若是一样都不用的话,她可就彻底没脸了。 顾老夫人这是在委婉的敲打她呢。 只是顾青婉还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顾老夫人见她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顾家的女眷,哪一个敢这样敷衍版的跟她说话的,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的?正她要说重话,又想到顾青婉也实在是可怜,又想到她毕竟日后是皇子妃,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这些事情本来是要跟你母亲说的,只是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提一句醒。”顾老夫人见顾青婉抬头看着自己,好歹是满意了一些,又挥了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丫鬟退下去,这才道,“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不爽快,可有时候不得不认命。至于认命之后要怎么过,可全在于自己。” 顾青婉有些诧异的看着顾老夫人,似乎不相信顾老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想到她话里行间都是提醒自己不要任性,顾青婉暗暗冷笑了一声。 “至于你的嫁妆,你也不必担心,日后便由我亲自管着吧。等你大婚,添妆时我按照你大姐姐的份例给你出一份。”顾老夫人看着顾青婉,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很明显今日顾老夫人的这番话,是为了安抚她的,大概也知道顾青婉不放心小孙氏,这才说要亲自管她的嫁妆。而顾家两个外嫁的姑娘,顾老夫人给的添妆礼是截然不同的,若是按照大姑娘的份例,那可是不小的一笔。 顾青婉定定的看着顾老夫人,半晌之后才道:“我知道老太太和大伯母是为了我好,至于亲事,孙女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怨言。”见顾老夫人脸上的怔忪,顾青婉又道,“其余的没什么,只是方才听了祖母的话,倒是想问祖母一件事情。” 顾老夫人心里高兴了起来,当初顾青嫣知道惠和公主对她印象不错,都闹了好几日,让她整日的心神不宁。可是顾青婉可是圣旨赐婚,她不但不闹,反而自己想通了一般接受了。不管是顾青婉自己想通了还是被她说动了,对顾老夫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有什么想问的便说吧。”顾老夫人满脸带笑的看着顾青婉。 顾青婉瞧着顾老夫人脸上近乎慈爱的脸,倒是笑的越加温和了:“先前我去二舅舅府中时,二舅母跟我说,母亲的陪嫁里有一只嵌宝石双金镯【来是一对的,如今有一只留在了舅母手上,说是日后也给了我。我这几日才想起这一茬,方才又听祖母提起,便想问外祖母,我母亲的嫁妆,如今可也是要放到老太太这里管着?” 顾老夫人眼睛闪了闪,半晌才艰难道:“的确,既然是你日后的陪嫁,自然要放在我这里管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0 齿冷 顾青婉见顾老夫人言语之间还有些含糊,便知她并不怎么愿意提起贺氏的嫁妆,她也不再提嫁妆这件事情,而是笑道:“听说我养病的这段时日,二舅母打发人想接我过去说话?” 也不知是谁下令瞒着,这事顾青婉是一丝风声都没听到,还是顾存珂打发人私下里跟她说的。 顾青婉要闷在远香阁里装忧郁,自然是连顾存珂也不会见的,好在她先前便打发了桂叶传了话,不然顾存珂怕又是好一顿急的。顾青婉闭门不出这几日,顾存珂连着三日打发了人悄悄递话,因此顾青婉虽然闭门不出,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赐婚的圣旨下来没两日,小孙氏便欢欢喜喜的带着顾青嫣去静国寺里上香,许是还愿去了。她大概是觉得顾青嫣是劫后重生了一般,行事便没有顾得上收敛。 三夫人薛氏当日在怀王府也是知道情况的,再加上三房素来冷眼旁观,心中却是什么都清楚。许是看不惯这样的作为,小孙氏当日从静国寺回来,薛氏在给老太太请安时便刺了小孙氏一句,暗指她这些年来苛待了顾青婉小孙氏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了半晌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是小孙氏进定远侯府后,薛氏头一次当着她的面说重话,还是府中女眷和老爷少爷们都在的时候。 小孙氏只觉得被薛氏羞辱了一顿,却偏偏不能此时跟薛氏争辩○看薛氏平日里是锯了嘴的葫芦,可是说起道理来是一套一套的。掉书袋子引经据典的能把人气死。 因此小孙氏不争辩,红着眼圈不说话。薛氏见小孙氏这幅样子,也觉得实在是没意思,众人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回了锦汇堂。对着顾明礼小孙氏自然又是一顿哭诉,她不提三房和薛氏,话里行间便把话头往顾青婉身上引。又说三房素来是不管事的。如今明着下她的脸面,说她苛待原配嫡女,定然是顾青婉在薛氏跟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她虽然没明着说这些话,却把顾明礼往这个方向上带。 顾明礼最看不得小孙氏的眼泪,见状一阵心疼。他原本是想把顾青婉叫到书房来说道几句,却听顾老夫人说顾青婉身子不爽利,正闭门休养。若无事不要打搅,只能作罢。 见小孙氏母女整日里闷闷不乐,顾明礼思前想后,只能唤了顾存珂来,教导了一番孝道。这才放了人。 顾存珂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些年来他也没少被小孙氏吹的枕头风扫到,倒不怎么介意。只是担心顾青婉出了远香阁之后难免又要和顾明礼起冲突,便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青婉。 顾青婉如今还怕顾明礼不主动寻她说话呢,对于这个便宜爹,她远远没有对顾存珂那般的亲情在。主要是顾存珂是真心为了她好,而在顾明礼心中,她的地位怕是连六姑娘和七姑娘都不如吧。 除了训斥,在三姑娘的记忆中顾青婉竟然找不到任何其他关于顾明礼的回忆。甚至连一个柔和的笑意都未曾施舍过。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句话果然是真理。 顾青婉冷笑了一声,便抬头去看顾老夫人的表情。许是没料到顾青婉竟然知道贺家来接人的事情,她神色有些诧异:“前几日你二舅母确实打发人来过,只是你还病着,我便说等你病养好了再说。” “若是能安排的话。孙女过两日便想去陪舅母说说话。”说罢顾青婉叹了一口气,“日后可没多少时间了。” 顾老夫人虽然不想顾青婉和贺家人接触,只是听顾青婉这般说,却也点头同意了,又道:“宝钿和金钗两个都是好的,你日后若是出府走动便带着她们吧,好歹规矩是错不了的。” 见顾青婉点头,顾老夫人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你身边的那个桂叶看着还算沉稳,只是桃枝那丫头,有些不知轻重了。” 虽然近段时日她不太搭理桃枝,可是留着桃枝还有用呢。顾青婉眼睛一转,便道:“我知道桃枝性子不稳重,只是好歹在我身边伺候了好几年,机灵劲还是有几分的,留在远香阁里陪着打发时间也还好。” “你懂得把握分寸就好。”顾老夫人眼神闪了闪,脸上就出现了几分疲态,“好了,我也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便打发帘子后头的玉盏送顾青婉出去,临到出门前,顾老夫人又道:“你母亲那里,还是去瞧瞧吧。” 顾青婉脚步顿了一下,却又像是没听到顾老夫人的话一般,径直打了帘子出去。 等玉盏送了顾青婉回来,还不等顾老夫人问,便笑道:“三姑娘心里清楚呢,我瞧着她往锦汇堂的方向去了。”说罢玉盏又抿着嘴看了一眼顾老夫人,她虽然退到了帘子后面,可是屋子里说话并不避着她,她倒是听了个清楚。 顾老夫人见玉盏半晌不说话,便微微睁了眼睛看,见玉盏一副踟蹰的样子,便道:“你不比外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不用忌讳。” 玉盏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老太太答应三姑娘要回先前二夫人的嫁妆,可是那嫁妆不早就” 顾老夫人却没有接过玉盏的话头,玉盏等了半晌,抬头一看,却发现顾老夫人早已经睡着,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传来。 玉盘会打扮,顾老夫人又保养得当,即使已经六十了,面容上看上去却只是四十出头而已的样子。况且虽然大夫人已经接过了管家权,但是顾老夫人管了顾家几十年,顾家几房对顾老夫人俱是十分孝顺,顾老太太的余威犹在,谁也不会只把顾老夫人看做一个普通的老人。 可是这一刻,玉盏顺着光线看过去,坐在藤椅上轻合着眼睛的的顾老夫人,是真的老了。 而顾青婉出了檀松院,确实是往锦汇堂的方向去了,她今日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出门。她算着顾老夫人是要留着她说一会儿话的,时间倒也尽够了。再去小孙氏那里,也不会碰到姑娘们来请安。 避开顾家的姑娘们,倒不是顾青婉怕了她们,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顾青婉没心思跟她们小打小闹的撕撸。 果然到了锦汇堂之后,院子里安静的很,守着园子的婆子远远看到她时,脸上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把顾青婉逗乐了。顾青婉刚刚进园子,小孙氏便知道了消息,早早打发人去外院里请顾明礼过来了。 自己的女儿病了半个月,如今来请安,顾明礼正好沐休,也是该“关心关心”了。 小孙氏对着镜子笑了笑,让丫鬟把头上的金饰都给拆了,打散了头发重新挽了个堕马髻,却只插了一对镂花的白玉簪。等小孙氏换了一件素一些的衣裳,顾青婉才将将进了院子。 顾青婉往日来请安,还未蹲下去,小孙氏便要起身来扶,姿态做得十足,这一次自然不例外。只是见顾青婉每次这般理所当然的表情,都要让小孙氏暗自怄气,她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收敛,又拉着顾青婉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顾青婉一入座,手一挣便脱了小孙氏的手心,蹙着眉暗自在衣裳的腰侧擦了擦手。 顾青婉的动作虽然不明显,可正对着小孙氏的视线,小孙氏神色一变,脸颊便不可抑制的抽动了一下。 小孙氏是一个不会让场面冷下来的人,因此京中的夫人们倒也愿意和她相交,下帖子也总是不会忘了她。见顾青婉不说话,小孙氏便道:“前段时日你病了,你五妹妹几次说要去看望你,我也想着去瞧瞧,只是老太太嘱咐了,谁都不能打搅你静养。” 说罢小孙氏慈爱的把顾青婉从头看到脚:“如今都好了,只是还有些瘦,要养一养。” 这一次小孙氏却是再也不敢提往远香阁里送什么东西了,上回顾青婉毫无芥蒂的接过了她的血燕,小孙氏想着那东西进了顾青婉的肚子,如今还呕得慌。 顾青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对小孙氏的态度说不上热络,却也没有置之不理。 小孙氏想拖到顾明礼过来,自然是不愿意顾青婉这个时候走。她把顾青婉的起居饮食细细问了一遍,见无话可说了,又把京中近来的事情说了几件,眼睛却是频频往外头瞧。 小孙氏的表情顾青婉自然是看在眼里,却只是暗中扯了嘴笑笑。她挑今日出远香阁走动,便是提前知道今日是顾明礼沐休的日子。 从顾存珂那里听到顾明礼教导他孝道的事情,顾青婉就有些齿冷,这个顾明礼还真是偏心的紧。而她来锦汇堂里请安,依小孙氏的性子,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定然是要巴巴的请了顾明礼来说教的。 若是她和顾明礼之前起了什么冲突,小孙氏才是真的欢喜。 茯苓打了帘子进来,却只是在帘子旁候着,见小孙氏朝她看过来,便微微点了头。 小孙氏的笑容开怀了一些,又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看着顾青婉。 顾青婉回了她一个笑意,她等的,就是顾明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1 父亲 小孙氏果然不负顾青婉的期望,她只陪着小孙氏说了一刻钟的话,便听见外头动静大了些。而小孙氏自然是喜上眉梢,连忙假意打发站在外头的茯苓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茯苓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快步进来道:“夫人,是老爷回了锦汇堂。听说三姑娘在陪着夫人说话,让我请三姑娘去小书房一趟,说是有些话要跟三姑娘讲。” 茯苓所说的小书房是锦汇堂旁边辟出来的一处屋子,顾明礼外院里处理不完的事情,有时候会带回内院的小书房里处理。顾明礼白日里回了内院,自然是不好在里屋里见顾青婉的,让顾青婉去小书房倒是一惯的做法。 小孙氏脸上的喜意只是一闪而过,如今倒是一副担忧的样子,拉了顾青婉的手道:“你父亲知道你这几日病了,也是十分焦急,这不,你刚过来,他便想着要见你,可见他一片拳拳之心。” 顾青婉若无其事的把手从小孙氏紧握的手中抽出来,动作倒是十分自然。 小孙氏心情好,丝毫不以为杵,而是愈加的温声细语起来:“青婉,若是你父亲待会儿说些什么不好听的,你也是要忍着。他是你父亲,可千万不能顶嘴。” 小孙氏还想再说道,顾青婉便冷笑道:“二太太说的那些‘不好听’的,可是指父亲又要训斥我了。”她看着小孙氏,渐渐地便是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都消失不见了,“二太太如何知道。父亲一定会训斥我?我半个月不曾出远香阁了,许是父亲跟我说说家常也不一定。” 小孙氏哑口无言,难道她还能说是我在你父亲耳边吹了枕头风不成? “我只是揣度着你脾气倔强,往日里”话说了一半。小孙氏也只是点到为止。 顾青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朝小孙氏行了礼:“还麻烦二太太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给父亲请安。” 起身之后。顾青婉便径直往小书房里去了,她一丝规矩不错,小孙氏自然是挑不出理来的。她朝走在顾青婉身后的那个丫鬟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顾明礼和顾青婉说话,小孙氏素来是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反正在小书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是她的人,什么也逃不了她的耳目。 顾青婉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这才由小书房里伺候的丫鬟引了进去,推门而入的时候,顾明礼正低着头坐在铁梨象纹翘头案旁写着什么。听到推门声,顾明礼便搁下了笔,虎着脸坐直了身子。神色十分严肃。 醒过来之后,加上这一次顾青婉也拢共见过顾明礼三次,前两次分别是顾老夫人六十大寿以及赐婚圣旨到定远侯府时。这样想来,倒是她头一次单独和顾明礼这个所谓的“父亲”相处,却是特意被唤来训斥的。 想想还真是讽刺,即使顾家的姑娘们十岁之后便有了自己的院子,一年里父女之间也不可能只见这么几次。顾青婉还真不敢回想,三姑娘往日里和顾明礼单独相见时,除了训斥还有什么。 顾明礼略微打量了顾青婉一眼。脸上的诧异倒是清楚可见。自从上回前院里出了事后,顾青婉便安分了不少,因此顾青婉也未曾被他唤到书房里来训话。虽然这大半年来也见过几次,但是每次都匆匆忙忙的。 顾青婉这大半年抽了条,身量比先前要高了不少,便是原先那张稚气的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也削瘦了许多。这样看着,他竟然想起了那个许久都未曾再想起的人来。 顾青婉幼时的轮廓便极似她的生母贺氏,如今及笄之后,更是越发的相像了。顾明礼对贺氏没有什么感情,充其量也不过是相敬如宾而已。贺氏的家世和品貌没有什么可让人挑剔的,只是性子太过端庄死板了,让顾明礼觉得十分乏味可陈。 而小孙氏不同。 小孙氏是顾明礼的表妹,虽然她这一支在小孙氏小时候跟定远侯府不怎么走动,可顾明礼和小孙氏也算是在懵懂时便相识了。因为是表兄妹,顾老夫人似乎也想提拔自己的娘家,顾明礼和小孙氏从十岁一起长到十五岁,还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 小孙氏柔柔弱弱,羞中带怯的样子,真真是合了顾明礼的心意。 若是二人后来真成了亲,倒也就算了,可是顾老太爷竟然就和贺氏的父亲贺章华定下了这门亲事。 顾老夫人自然是不肯同意的,那个时候的顾老太太还没有现在能沉得住气,她不是没有在顾老太爷跟前闹过,严重的时候更是搅得家宅不宁。却没想到顾老太爷这次是下了狠心,不但是把两家的庚帖都换了,竟然还借驴下坡带了太姨娘金氏搬到了外院里住。 顾家的小辈们自然清楚顾老太爷搬到外院不是一时气愤所致,实际上两位老人家之间结怨颇深,因此谁也不敢劝。 顾老太爷这一住,便是十几年,再也没有搬回来过。 顾老夫人这般恨贺氏,不仅仅是因为贺氏不是她中意的儿媳妇,而是把对顾老太爷的不满转嫁到了贺氏身上。她不能刁难顾老太爷,金氏更是在外院里窝着不出来,她平日里除了刁难四房之外,便只能刁难贺氏了。 总归是要有人为这件事情做出气筒的,贺氏只是受了池鱼之殃罢了,连带着她所出的子女,都不怎么被顾老夫人待见。 贺氏过世之后,顾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把小孙氏抬进府,场面办的极其风光,甚至有隐隐盖过贺氏一头的想法。只是无奈孙家出不起贺氏一般的十里红妆,二房续弦定远侯府自然也不愿意拿出超过负荷的聘礼。 顾老夫人当时本想打顾老太爷响亮的一巴掌,纵使家世好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个短命鬼而已。 可是顾老太爷当日竟然称病未曾出席,小孙氏敬的茶还是等半个月之后才喝的,后来顾老太爷又干脆把顾存珂抱到外院里去养。这中间的结,更是越缠越深了。 顾明礼回过神来,便见顾青婉已经蹲下行了礼,这才淡淡道:“起来吧。”说着又随意指了指下头的座位,“你坐下吧。” 顾青婉没有推辞,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位子坐了下来,便垂着头不说话。 屋子里沉默了良久,顾明礼这才意识到坐在自己跟前的,并不是那个跟他十分亲近的顾青嫣,也不是能说会道逗他开怀的顾青婕,甚至不是温顺乖巧的顾青妍。 眼前的这个女儿,还真不知该怎么界定。顾明礼便主动开口问道:“听你母亲说你前段时日病了。” 顾青婉生病的消息,顾明礼是从顾老夫人口中知道的,却径直把这个人情给了小孙氏。从三姑娘记事开始,顾明礼便致力于缓和原配嫡女和续弦之间矛盾,或者是,是想消除三姑娘对小孙氏的敌意。 可是顾明礼的方式太过粗暴,而三姑娘身边早已经有一个把小孙氏坏话说尽的奶娘,结果自然是越来越糟。三姑娘认为顾明礼偏着小孙氏,因此对小孙氏越来越憎恨,离顾明礼也越来越远。 “即使是病了,如今瞧着你半个月便好了,可见也不是什么大病。听说这半个月不但是你母亲这里,便是老太太那里你也不曾去晨昏定省,还不准任何人去远香阁里打扰你养病。”顾明礼说到后头,语气比先前重了一些。 “女儿病了是事实,至于半个月便好了,是太医的功劳。老太太说我这病要静心养着,特意叮嘱我不用晨昏定省,至于不准任何人去远香阁里打扰,女儿倒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了。”说罢她朝顾明礼笑了笑,“想必是老太太私下里嘱咐的吧,难怪我病着,竟然无一人去远香阁里看看我呢。” 顾明礼吃不准顾青婉最后一句话是陈述还是埋怨,不由得多看了顾青婉一眼。他跟顾青婉,能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总之顾明礼还是点了点头:“孝道不可废,老太太这般疼你,你心中要时刻铭记。” 顾青婉点了点头,低声应是。这般好脾气,顾明礼便是想训斥她不尊敬嫡母,也不想突兀的破坏了此时温馨的氛围。 等了半晌见顾明礼竟然无话可说了,顾青婉便抬头道:“今日若是父亲没唤我过来,我也是有件事情要请教父亲的。” 顾明礼眉头一皱。 “方才我从祖母那里过来,祖母心疼我,又恐母亲太过操劳,便说我的陪嫁日后由她接过去亲自管着。”说罢她惴惴不安的抬头看着顾明礼,轻声道,“父亲以为如何?” 顾明礼眉头一松,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老太太这般疼你,是你的福气。” “父亲这是同意了?”顾青婉面带惊喜的看着顾明礼,见他微笑点头,脸上的笑意又大了一些。 “还有一件事情,方才祖母跟我说起我母亲的陪嫁。祖母说既然是我母亲的陪嫁,她去了,那她的嫁妆自然就留给我了。我记得当年这份嫁妆是给了父亲管着的,这个时候怕是要把嫁妆单子拿出来了看一看了。” 顾明礼脸色有些不自然,却飞快的掩饰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2 嫁妆 对于顾青婉说如今要对一对嫁妆单子的事情,顾明礼无可反驳,贺氏只留了顾青婉这么一个姑娘,她的嫁妆自然都是留给顾青婉的。 见顾明礼脸上也如同顾老夫人一般出现了犹豫,顾青婉垂下了头,却是暗中篡紧了手。 孙家在小孙氏这一代就早早败落了,小孙氏又是续弦,小孙氏有几个兄弟,孙家人便是再疼小孙氏,她的陪嫁也不可能用丰厚来形容。而在小孙氏进定远侯府之前,内宅里便基本是大夫人一手把持着了,便是连三夫人薛氏都进门一年了。 虽然小孙氏后来在大夫人的邀请下帮忙打点了小部分内宅的事情,可是她进门晚,失了先机,捞不到多少油水的。 顾明礼只是三品的工部侍郎,一年的俸禄还不够填在外头请人吃酒的和人情往来的花用。即使公中对顾明礼日常有补贴,却还是不够的,顾明礼平日里不伸手朝小孙氏要银子就算不错的了。 小孙氏的陪嫁里倒是有一处庄子和几间铺子,每到年关的时候,顾青婉还是瞧见有人往锦汇堂里交账的。可是这庄子和铺子的收入对于二房每年的支出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苍蝇腿上的肉而已,还不够小孙氏和顾青嫣一年下来与旁人攀比着置办的衣裳首饰。 三姑娘不懂,顾青婉可是都瞧在眼里。锦汇堂里的摆设无一不是名贵奢华的°是顾青嫣,这些年来小孙氏可没私底下给她补贴上好的。光是顾青嫣屋子里那一套黄花梨家具,就不是孙家这样的人家消受的起的。 这些如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多半都是从贺氏的陪嫁里挪出来的。 贺兰馨是贺家的独女,已过世的贺老太太和贺老太爷对她十分偏爱,听关氏说,那些作为陪嫁的家具都是贺兰馨幼时便花大价钱收购来的。况且关氏还说过,当时贺家一半的家财都做了贺兰馨的嫁妆。 关氏还开玩笑说,就是她想起这笔嫁妆,还有些眼红。 贺氏去世之后,顾老夫人明着说把贺氏的陪嫁交给顾明礼来管。可是这么多年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笔嫁妆多多少少落到了小孙氏的手里。 就凭着小孙氏母女这些年来吃用上的处处考究,若是说她没动贺氏的那笔嫁妆,顾青婉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更让她心寒的是,她看的出来,顾老夫人和顾明礼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可是二人对这件事情不置一言。甚至是放纵着。 正因为知道小孙氏动了贺氏的那笔陪嫁,所以顾青婉在提及那笔嫁妆的死后,顾老夫人和顾明礼的神色都有些不正常。 “老太太果真说要亲自打理你的嫁妆?”沉默了半晌之后,顾明礼才沉声问了一句。 顾青婉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明礼,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讽刺:“父亲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祖母。说实话今日听祖母这般说,女儿也是颇为诧异。” 见顾明礼还是沉默。顾青婉又道:“方才二太太说父亲有话要训斥我。我一时害怕倒是忘了告诉二太太这件事,若是父亲此刻无事的话,女儿就先行告退了,二太太还在外头等着呢。至于嫁妆单子是不是此刻要送到祖母手上?” 顾明礼先听到小孙氏说他要训斥顾青婉的时候有些怔愣,可是又听顾青婉提起嫁妆单子,便来不及细想其他的,赶紧道:“这么多年了,嫁妆单子也不知放在哪里了。我回头去找一找,等过两日再让你母亲送到檀松院去。” 顾明礼对着顾青婉,倒是头一次手心里冒了汗。 “我瞧着你大病初愈,脸色还是有些不好,赶紧回回去歇着吧。”顾明礼想了半天,到底是想不出来顾青婉到底住在哪个院子里,这才作罢,“至于老太太说的事情,我待会儿跟你母亲说便是。” 顾青婉听到顾明礼的话,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幸好咱们家的单子还在,上回我去舅舅家,听二舅母说,母亲的嫁妆单子原先是外祖母收着的。外祖母去的匆忙,又没人留意着,一时之间倒是寻不到了。” 听了顾青婉的话,顾明礼眼神闪了闪,语气便柔和了一些:“好了,你先回去吧。虽然日头已经偏西,可是暑气还重,你小心些。” 三姑娘在时,她在顾明礼跟前闹,无外乎是希望顾明礼的关心。可惜这句带着关心的话,三姑娘不可能听得到了。而这样虚假的关心,顾青婉也不稀罕。她朝顾明礼行了礼,径直推开小书房的门便走了出去。 顾明礼目送着顾青婉的背影走远,在阴影里坐了一会儿,这才扬声对守在门边的丫鬟道:“请二夫人过来一趟。” 往日里面对顾明礼的时候,顾青婉更是收敛不住脾气,好好的父女倒像是仇人一般。造成这种局面的小孙氏,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小孙氏满打满算的等着看一场大戏,等来的却是在书房里伺候的丫鬟。 那丫鬟是小孙氏的人,自然一五一十把自己看到的学给小孙氏听。可是平日里是顾青婉动静闹大了她才能在外头听到几句,方才书房里安静的很,那丫鬟只能听到隐隐的说话声,并不知道顾青婉和顾明礼到底在里头说了什么。 小孙氏满头雾水的进了小书房,顾明礼便打发外头守着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远远的守着门便是。 小孙氏隐隐觉得不对劲。 “兰馨的嫁妆,这些年你动用了多少?”还没等小孙氏走近,便听顾明礼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兰馨是贺氏的闺名,在小孙氏跟前,顾明礼都是这样称呼贺氏的。小孙氏心里“咯噔”一下,愣在了当场。 什么叫“你动用了多少”?当年她生下顾存璋和顾青嫣之后,等出了月子,顾明礼确实是把贺氏部分的嫁妆给了她打理。可是这些年来,顾明礼也没少从她手中拿银子用作人情往来的,顾存璋和顾青嫣也要私下里补贴不少银子花用,二房里多添的丫鬟婆子也是自己补贴月钱。 难道那些银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她用这笔嫁妆,老太太和顾明礼哪一个不是暗中默许的,如今顾明礼这样问,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小孙氏心思百转,眼泪便流了下来:“老爷为何突然问这件事情,当年姐姐的那笔嫁妆,老爷不是也知道的吗?” 虽然顾明礼和小孙氏有儿时情谊,他对小孙氏也是真心有些喜欢,可是哪个人不是贪恋颜色的?小孙氏虽然模样性情十分合他胃口,可是这些年顾明礼也添了不少新人了,小孙氏不管怎么说也已过三十。 他和小孙氏之间的情谊也已经被时间磨的不似从前那般了。人都是有劣根性的,顾明礼问出“你动用了多少”,潜意识里何尝不是想把主要责任推到小孙氏身上,以减少自己心里的愧疚和不安。 只是看到小孙氏的眼泪,他才觉得自己的职责有些过了,连忙温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只是这么随口一问,你又何必较真。” 说着亲自起身牵了小孙氏过来,在上头和他并坐着,又从桌上拿出了一本纸质都有些陈旧的册子递到小孙氏跟前。 小孙氏犹豫了一下,接手册子只瞧了一眼,眼皮便跳了起来。 此刻她手中拿的,是贺氏的嫁妆单子! 这是她第二次看贺氏的嫁妆单子,比起第一次看见时的嫉妒和不安,如今她心中多了不少快意。 便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世家女又如何,便是十里红妆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为他人做嫁衣?可是想到方才顾明礼的异常举动,小孙氏心里又泛起一丝不安来。 她面带疑惑的看着顾明礼,柔声问道:“老爷好好的,把姐姐的嫁妆单子翻出来做什么?” 这嫁妆单子是顾明礼亲自放好的,放在哪里便是小孙氏都不怎么清楚。 顾明礼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叹了一口气道:“方才三丫头来,说是兰馨的嫁妆来。你还不知道,老太太发了话,说是要亲自打理三丫头的嫁妆。” 小孙氏的脸突然变了色,她咬着唇,楚楚可怜的看着顾明礼,神色间还有一丝慌乱:“老爷,现在可如何是好?当初姐姐的嫁妆咱们如今可怎么办?” 她抓着顾明礼的手,语气有些急促。她是顾青婉的嫡母,顾青婉的嫁妆自然是交给她来打理的。贺氏死的时候顾青婉还只是个小孩子,哪里懂的那么多。若是顾青婉的嫁妆交给她打理,她自然是有办法糊弄过去。 如今老太太大概是看到顾青婉还有作用,想拉拢顾青婉,这才卖个顾青婉一个人情替她打理嫁妆。 不管怎样,她一定是要把顾明礼拖下水的。顾老夫人不顾及她,难道还不顾及自己的嫡子不成? 顾明礼倒是没有小孙氏的慌乱,看到小孙氏满心的依赖,他心中的自得感不断膨胀。拢了拢小孙氏的腰,顾明礼轻声在他耳边道:“放心,这件事情我早已经有了计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3 风波 小孙氏听了顾明礼的话,立刻就破涕为笑了。 她抓着顾明礼的手,语气更是温婉动人:“妾身就知道老爷定然会有办法的。” 顾明礼笑意更深了,他虚虚环着小孙氏,在她耳边道:“柔儿瞧瞧仔细瞧一瞧嫁妆单子,看还剩下些什么。” 小孙氏单名一个柔字,顾明礼喜欢的,也正是她娇娇柔柔的性子。听顾明礼在此时唤她闺名,小孙氏的脸一红,便依着顾明礼的意思翻了翻嫁妆单子,越翻却越是心惊。 她如今才知道贺氏的嫁妆单子被人为的分成两册,共用十几页。上一次顾明礼给她看的是前面的那一部分,多半是些家具摆设以及料子首饰,还有贺氏压箱底的一些银钱以及几处庄子和铺子。 翻到一半,顾明礼便伸手把单子抽了过去,轻声道:“你细细想一想,少了些什么,先记下来。” 小孙氏只扫了一眼后面几张纸上写的东西,发现竟然都是庄子铺子之类的房产,后头还有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这比起她手上的,可是值钱多了。 当年贺家的嫁妆单子边缘是用针线密密的缝合的,顾明礼人为的拆过一次。大概是没想到日后还会动用到这份嫁妆单子,便又顺着原先的针眼缝了起来。他本来也不想把整本嫁妆单子给小孙氏看的,可是时间匆忙,他寻思着最迟明日便要把单子拿给老太太过目了,还要跟着和小孙氏合计,便没顾忌那么多了。 顾明礼当年还防着自己。想到这里,小孙氏心里多少有些不好过。只是她很好的按捺下这种情绪,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按照顾明礼说的,把这些年来少了的东西对照着写到一旁的纸张上。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年给顾存璋和顾青嫣置办的东西,顾存璋和顾青嫣屋子里的摆设。小孙氏自己的花用,多半都动用到了这笔嫁妆。顾明礼交到她手上的东西,这些年来,她竟然是用了近一半了。 小孙氏想起来,不由得暗暗心惊。只是她自己还有私心,这个时候还想着为自己留下点什么。 写好了已经花用掉的,小孙氏有些不安的把自己写的单子交到顾明礼手上°垂着头等顾明礼过目。 顾明礼对照着册子细细看了一遍,瞧向小孙氏的目光便有些复杂:“益州的庄子和铺子为何卖掉了?” “老爷忘了,前些年我还跟老爷提过一次,这益州的庄子和铺子年年赔本,我也补贴进去不少银钱填了亏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小孙氏看着顾明礼,几乎快垂下泪来,“也怪我一时想左了,那好歹是姐姐的庄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卖掉的。” 顾明礼似乎想起来小孙氏确实是跟他提起过这么一回事,况且贺氏嫁妆里的庄子和铺子他私下里也卖掉了不少,便不再追究这件事情,只低着头继续看。 小孙氏暗暗吐了一口气,她看着埋首不说话的顾明礼。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夫妻二人又合计了半晌,顾明礼这才打发走了小孙氏,又说他外头有事,今日便不回内院了。 待小孙氏走后,顾明礼便带了一些文书出了内院,这中间自然是包括贺氏的嫁妆单子和小孙氏写的那一份单子。 当夜顾明礼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般。初更敲了之后,顾明礼匆匆进了内院,却是径直去了顾老夫人的檀松院里,坐了半个时辰才出了内院。 他出去的时候二门都已经落了锁,那夜守二门的婆子是跟在顾存珂身边、一个叫黄连的小厮的娘,早已经做了顾存珂的耳目。她觉得这事情有些怪,等跟人换了班,便打发自己家的小子往顾存珂那里递了话。 第二日白日里倒还相安无事,等晚间去请安的时候,顾老夫人独独留下了顾青婉。因为顾存珂事先有了提醒,再加上顾老夫人和顾明礼昨日的神色,顾青婉心里早已经有了底,只是拿到那份嫁妆单子的时候,顾青婉还是有些怔愣。 她手中的这份嫁妆单子纸张泛黄,看样子似乎是有些年头了。顾青婉粗略的翻了翻,单子里列的陪嫁虽然多,可是还没到让顾青婉觉得吃惊的地步。 一般的世家嫡女,嫁妆这么个规格也说得过去。大姑娘顾青姝她便不比较了,至少跟二姑娘顾青娅比起来,她手里头罗列的倒是只多不少。 可顾青娅只是定远侯府三房的姑娘,况且她的嫁妆里薛氏私下补贴的并没有列在嫁妆单子里头。贺氏是贺家独女,贺家一半的家财做了她的陪嫁,关氏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她说连自己都眼红便是给顾青婉提醒了。 贺氏的嫁妆,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顾青婉原先是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想贺氏的嫁妆完好无缺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若是顾明礼和小孙氏做的不算太过分,她总是不好撕破脸的,这年头外嫁女靠着娘家才有底气。可是顾明礼这一手,彻底让顾青婉心冷了下来。 她唯一攒在顾家手里的只有婚姻大事,可是顾家早已经牺牲了她来稳定怀王府与皇后这一脉的关系。她是嫁进皇家,即使五皇子是个心智不全的,可顾家也一丝一毫怠慢不得。 从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她根本就不用看顾明礼和小孙氏的脸色了。只要她大婚那日安安分分的嫁过去,即使现在给顾家惹一些麻烦,顾老夫人也要忍着。 顾青婉眼神沉了沉,抬头见顾老夫人定定的看着自己,便笑道:“这便是当年我母亲的嫁妆了?祖母当年也是见过这嫁妆单子的,可得帮我长长眼。” 说着顾青婉便把册子送到顾老夫人跟前,脸上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顾老夫人眼神一暗,便顺手合上了册子:“你父亲昨日把单子送到我手头来的时候,我便看过了。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如今也是老糊涂了,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说罢她带着深意看向顾青婉,“既然你父亲说是,那便是了吧。等我把西面的库房辟出来,便让你母亲打发人把东西搬过来,你也来瞧一瞧,总归日后是要跟着你一道去皇子府的。” 从赐婚的圣旨下来,陈皇后便迅速选好了合适的地方,是原先齐王府的旧址。齐王在先皇还在时便死在西北,齐王妃不久也病逝了,齐王无后,齐王府也被朝廷收了回去。 如今的齐王府虽然有些陈旧了,但是在原址上往四周扩了扩,又重新翻修了一遍,倒还不错。最重要的是,那处地方和三皇子府只隔了一条街。 虽然五皇子大婚要独门独户的,可是即使有了皇子妃,三皇子也是不放心五皇子离得远。陈皇后这个决定,自然是会让三皇子心生感激。 顾青婉点了点头:“也不知二太太什么时候打发人送过来,我要跟着绣娘学绣活,不好时时候着,祖母让人来传句话便可。”说罢她又看了一眼握在顾老夫人手里的嫁妆,轻声问道,“祖母,我能不能把这嫁妆单子抄录一份?” “你抄这单子做什么?”想必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了,顾老夫人放缓声音道,“这是你母亲从贺家带过来的,还要添上咱们家公中出的,还有你们二房里出的,一起才算是你的陪嫁。等这些都写好了,我再打发人抄写一份给你。” 顾青婉歪着头看了一眼顾老夫人:“这么说,不论我母亲留下来多少陪嫁,这公中的那一份和我们二房的那一份都不会少吗?” “这是自然。”顾老夫人点了点头,声音又柔和了一些。 实际上顾青婉是嫁进皇家,因为好歹是皇子妃,又有前头几位皇子妃的陪嫁对比着,定远侯府公中所出和二房要出的比其他姑娘要多的多。只是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不打算告诉顾青婉的。 顾青婉闷头想了一会儿,脸红了红,似乎有些羞愧一般:“孙女什么都不懂,也没人教我,倒是让祖母为难了。既然如此,一切都凭祖母做主吧。” 这话似乎是在暗指小孙氏的不是。 先前顾青婉在顾老夫人说小孙氏的不是,顾老夫人多少是要训斥她几句的。什么“她是你嫡母,这话日后可不许再说,被他人听到了还说我们顾家的姑娘没有教养”之类的,可是今日,她却沉默了。 顾青婉见好就收,陪着顾老夫人说了几句题外话,便带着宝钿和金钗回了远香阁。 昨日里顾老夫人多次暗示,不过就是希望自己走动时带着宝钿和金钗罢了。反正又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桂叶留在远香阁里正好守着屋子,正合她意。 顾老夫人的速度也利索的很,隔了一日便让玉盘来远香阁传话,等顾青婉到檀松院的时候,玉盏正站在院子中间指挥着。瞧着差不多算是收尾了,也再无人往檀松院里搬东西。 院子里虽然忙乱着,可是玉盏一眼便瞧见了顾青婉,连忙绕开身子走了过来:“姑娘先进里头陪老太太说说话吧,这里还有差不多一刻钟便收拾好了。” 顾青婉点了点头,带着宝钿和金钗进了里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4 陷阱 顾老夫人正在榻上小憩,芍药和芙蓉一左一右跪在她身侧,轻轻捶着顾老夫人的腿。顾青婉一眼便瞧见缠在顾老夫人右手手腕上的菩提子念珠,此刻正在顾老夫人的手指下飞快的转动着。 虽然顾老夫人信佛,可是往年间身上并不曾佩戴佛珠之类的东西。如今她手上的那串念珠,还是在太子暴毙之后,大夫人寻了来,又特意去静国寺里开过光的。 自此之后,那串念珠便再也没离过顾老夫人的手。 不知道是因为这突然波涛暗涌的朝堂,还是人老了之后回忆往事暗自羞愧,才会让顾老夫人这般不安。 顾老夫人念经时十分专心,倒是芍药和芙蓉见顾青婉进来,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顾老夫人察觉到了,这才睁开了眼睛。 “青婉过来了,快到祖母这边来坐。”顾老夫人话刚说完,芍药便扶了顾老夫人起来靠在榻上,又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藕荷色的迎枕。 顾青婉也不推辞,径直在顾老夫人身边坐下了,便道:“祖母打发人让我过来的时候我还一头雾水呢,没想到这么快便搬了过来。方才在院子里瞧见玉盏指挥着人往西面的库房里搬,才相信是真的呢。” 顾老夫人一时吃不准顾青婉这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便笑着没有顺着说下去,只是看了一眼正端茶上来的芍药。 “可不是呢,昨日搬了大半日,今日天还没亮就开始忙起。”芍药把茶盏放到顾青婉跟前,退了一步继续道,“我还想着今日可以贪睡一会儿,动静闹的这般大,就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三姑娘瞧瞧我的眼皮,可是肿起来了。” 说着便笑嘻嘻的往顾青婉跟前凑了凑,顾青婉细细一栏。芍药的眼睛果然是肿了。 顾老夫人便朗声笑了起来,半晌才缓过来,指着芍药道:“也不知是谁纵得你这般性子,这话里话外不是明摆着向三姑娘讨要东西吗?” 芍药眨了眨眼睛:“可不就是老太太纵出来的嘛!” 这下子众人都失笑了起来。 顾老夫人身边除了性子沉稳的玉盏和玉盘。也有天性活泼的芍药和芙蓉。芍药和芙蓉不但是性子讨人喜欢,见人三分笑,便是模样也十分讨喜,顾老夫人一惯对她们十分纵容。就是方才插科打趣的话,顾老夫人也都不会较真,反而十分高兴。 其实在顾青婉看来,芍药和芙蓉能讨得顾老夫人的欢喜。也是因为她们下了足够的心思。 她说嫁妆从锦汇堂这么快就搬到檀松院,多少有暗指嫁妆少的意思,只是似是而非的话听着也就过了。可是芍药听出来顾青婉话里的意思,还不动声色的反驳了几句。 看到芍药和芙蓉,顾青婉眼角便扫过跟在她身后的宝钿和金钗。这两个丫头平日里喜欢说笑,就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她们倒是跟远香阁里原先的丫鬟处得十分亲近了u起沉默寡言的桂叶来,远香阁里的小丫鬟们更喜欢性子温和又平易近人的宝钿和金钗。 就是性子急躁。原先还有些看不惯宝钿和金钗的桃枝,如今都姐姐妹妹的叫的十分亲热。 赐婚之后,顾青婉便明显感觉顾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便了不少。往日里的冷淡敷衍,转而变成如今的嘘寒问暖。 顾青婉也明白顾老夫人的意思,毕竟这桩亲事她是不愿意的,可到底还是落到了她头上。即使五皇子心智不足,可好歹也是皇子,顾老夫人是想潜移默化的笼络住她。 若是顾青婉还是先前那个暴脾气的三姑娘,顾老夫人恐怕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可如今的顾青婉越来越让顾老夫人看不透。顾老夫人心里没底,自然是想做些什么来补救的。 顾青婉望着顾老夫人露出笑意,这些无谓的关心。可惜她是无福消受了。 七月正是酷暑当道的时候,顾老夫人胃口不好。太医来看过开了方子,说是要少食多餐,每日这个时辰,顾老夫人是要加餐的。 顾青婉陪着坐了一会儿,玉盘便端了食盒进来≮上桌的时候。顾青婉瞧见是核桃酪和一碟子芸豆卷,都是双份的。 “我远远的瞧着姑娘过来了,便让小厨房做了两份,老太太上回还提起姑娘爱吃甜食。”玉盘摆好了碗碟,又笑道,“老太太还说,小厨房里有个厨娘做甜食点心十分拿手,若是姑娘吃的惯,到时候送到姑娘的院子里去。” 顾青婉眼皮一跳。 她的远香阁并没有小厨房,而方才玉盘那番话并不是无的放矢的,顾老夫人把厨娘给了她,只能半年后一并进五皇子府了。 顾青婉笑了笑,轻声道:“是祖母偏疼我。” 顾老夫人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和顾青婉用了点心,又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会儿,玉盏这才来回话了。 玉盏看来是重新梳洗过的,衣裳换了一套,挽起来的头发还是半干的。外面的日头烈的很,即使她是站在荫凉处,怕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顾老夫人便说要带着顾青婉去西面的库房看看。 “二太太已经过来了么?”顾青婉扶着顾老夫人,突然间问了一句。 见顾老夫人不说话,顾青婉又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毕竟这些年嫁妆都是在锦汇堂里存放着的,没有人比二太太更清楚的了。我是想着即使咱们手上有嫁妆单子,可这么多东西,到时候瞧着眼睛都会疼,倒不如让二太太来认一认。” 顾老夫人定定的看着顾青婉,半晌之后才咬了咬牙道,抬手对玉盘道:“你打发人往锦汇堂里去一趟,就说让二太太过来说话。” 玉盘会意的点点头,退了下去。顾青婉陪着顾老夫人等了一刻钟,小孙氏这才进了檀松院。 就是这两日把库房里的物什整理出来,都花费了小孙氏不少时间,再加上打发人搬移到檀松院去,更是费时又费力。即使不用小孙氏亲自动手,可也要她在一旁督促着,三伏天里确实是不容易。 好不容易了结了,小孙氏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强压下心里面的酸涩。她刚让人抬了水梳洗完,檀松院里便打发人来传话,说是顾老夫人让她过去说话。 小孙氏看着烧红了半边天的晚霞,心里是十分不愿意的。太阳虽然落了,可是暑气还未下去,她忙了一日了,这个时候都闲不得。 可老太太传话,她便是不愿意也要装作欢欢喜喜的去。 西侧的库房因为在最里侧,一年晒不到多少日头,比起外头的高温,显然凉爽许多。玉盏果然十分细心,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放好,贵重的书画锁在箱子里头移到柜子里,防止发霉,易碎的古董摆设也都是存在柜子里锁好了的。 至于房契和田契,则是放在顾老夫人的屋子里,如今为了对嫁妆单子,先拿了过来。 顾青婉只是草草的看了一遍,也就瞧个眼熟而已。她相信既然顾明礼和小孙氏敢列在这张单子里,必然是不会少一丝一毫的。 等清点完,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鱼肚白了,顾老夫人带着顾青婉和小孙氏从库房里出来,扶着顾青婉的手一边走一边道:“等宫里的嬷嬷来了,天也凉快了,你每日上午抽出一个时辰来跟着你大伯母学学怎么管家。我上回跟她提过一次,她是应了的。” 顾青婉还真欢喜起来,刺绣之类的学个大概就成,这管家可是一门非学不可的学问。况且跟在大夫人身边,至少没有跟在小孙氏身边膈应人。 一旁的小孙氏本来有些不高兴,如今听了顾老夫人的话,更是不高兴了。她在一旁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老太太,这管家和学规矩,能不能让五丫头跟着青婉一起。五丫头如今也不小了,虽然家里请了教养嬷嬷教规矩,可总比不上宫里出来的。” 顾老夫人多少是偏爱顾青嫣的,她也是正有此意。只是学管家倒还好,若是要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顾青婉不点头怕是不行。二人一唱一和的在顾青婉跟前说出来,无外乎是想顾青婉即刻应下了。 见小孙氏一脸迫切的看着自己,顾青婉嘴角一弯:“我听说宫中的嬷嬷比较严厉,若是五妹妹能吃得苦,不会半途而废,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小孙氏有些警惕的看着顾青婉,似乎没料到顾青婉这么好说话。只是盯了半晌也不见顾青婉说其他的话,她还是有些半惊半疑。 “对了,我正想问二太太,我母亲的陪嫁都在方才的库房里了么,可还有遗漏的?”顾青婉不经意问了一句,又指着顾老夫人手上的单子道,“就这一本册子吧。” 小孙氏莫名有些心慌,犹豫了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又问道:“三丫头何故问这个?” “没有,随便问一句。”顾青婉应了一声,就目送着小孙氏出了檀松院。 当夜顾青婉回了远香阁,便嘱托红锦往二门外递消息去了。只等着关氏上门,好戏便要开场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5 闹剧 虽说顾青婉要到中秋过后才跟在教养嬷嬷身边学规矩,可是七月刚过,陈皇后便把那两个嬷嬷打发到定远侯府来了。 好在远香阁旁边的翠竹轩是早早收拾出来了的,前段时日顾老夫人还让玉盏亲自去瞧了一趟,又往里头添了不少物什。拾缀妥当,只等着宫中来的人中秋之后过来了。 小孙氏收到消息,连忙带着顾青嫣往檀松院里去了,她们二人来的时候,顾青婉已经陪着两位嬷嬷说了许久的话了。 那两位嬷嬷看上去都是三十上下,可顾青婉知道她们真实年龄怕是要大上不少。一位姓张,眼神十分尖锐,面相上看便是不好想与的。另一位姓田,圆脸阔鼻,面相要温和一些。顾青婉只跟她们说了几句话,便觉得这两位嬷嬷大概是面如其人了。 张嬷嬷样子拘谨严苛,田嬷嬷为人比较随和一些。 只是本质到底如何,还要日后多相处了之后才能知道。只是二人也只在顾家待三个月,年前便要回宫的。 顾青婉得了个初步的印象,便不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听顾老夫人与张嬷嬷和田嬷嬷二人说话。小孙氏在一旁枯坐了许久,几次想插话都没插进去。 顾青婉在观察宫中来的两个嬷嬷,这二人却也在暗中打量顾家的三姑娘。 最终顾老夫人在小孙氏巴巴的眼神之下,提出让顾家的五姑娘顾青嫣跟着顾青婉一起学规矩, 那两位嬷嬷没答话,却是径直往顾青婉的方向看,直到顾青婉出声说她是愿意的,两位嬷嬷才应允了下来。 这次她们来定远侯府,是因为未来的皇子妃要学规矩,那两位嬷嬷自然知道主角是谁。因此小孙氏虽然陪了不少笑脸,那两位嬷嬷神色都淡淡的°是一旁垂首坐着的顾青嫣,也只是大致打量了一番便作罢。 等顾老夫人连声嘱咐玉盏送两位嬷嬷去翠竹轩里休息。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小孙氏心里独自怄气,跟着她一同回锦汇堂的顾青嫣更是郁猝。等四下无人,她才委屈的看着小孙氏:“母亲何必求着让我跟那两个老婆子学规矩,母亲难道没瞧见呢。那两个老虔婆还要装模作样的等顾青婉点头了才松口,倒像是我在求着顾青婉一样。” “嫣儿别胡闹,平日里什么事情都由着你,可这规矩必学不可。”小孙氏摸了摸顾青嫣的头,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这两位可是惠安公主的教养嬷嬷,若是日后说你是跟这两个嬷嬷学的规矩。是给你自己长脸。” 惠安是二公主郑谣的封号。与脾气火爆的惠和公主不同,惠安公主性子温婉可人,举止谈吐无不让人折服。京中许多夫人教养自家的姑娘,便把惠安公主当做典范。 宫中竟然让惠安公主的教养嬷嬷来伺候着顾青婉,顾青嫣想到便只余下满腔的嫉恨。当初这桩亲事是她极力想摆脱的,虽然现在她也不想嫁给傻子一般的五皇子,却不妨碍她嫉恨顾青婉如今的待遇。 “我只是瞧着顾青婉那张狂样子不顺眼罢了,皇后娘娘让那两位嬷嬷来。定然是看在定远侯府的面子上。我跟她们学规矩,只要老太太点头就是,何必要问顾青婉的意思。”顾青嫣撇了撇嘴。“不就是嫁给一个傻子吗,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准皇子妃呢。” 小孙氏戳了戳顾青嫣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什么‘傻子’的,你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日后可不许再说。若是被他人听到,就是一场大祸。” “平日在外人跟前女儿都是谨言慎行的,好不容易跟母亲单独相处,若还是拿着对付外人的那一套,才怪没意思的。”顾青嫣见小孙氏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便抱着小孙氏的手撒娇。 小孙氏失声笑了出来。复又沉声道:“你放心,母亲日后自然会替你挑个好的。那死丫头进了五皇子府,可别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等时局太平了,她没多大作用了。一辈子,难熬着呢。嫣儿你不同。你是个有造化的。”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阵子话,无外乎是要顾青嫣忍一时之气,直到顾青嫣有些不耐烦了,小孙氏这才打发了茯苓亲自送顾青嫣回去。 宫中的两位嬷嬷进了定远侯府,大夫人也特意打发了丫鬟去小心伺候着,起居饮食上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只是这两位嬷嬷却只是在翠竹轩里住着,一步也不曾踏出住处。即使顾青婉的远香阁与翠竹轩只有一刻钟的路程,这两位嬷嬷怕是在中秋之前都不会踏足远香阁。 顾青婉原本还想着至少要等中秋过后,才能请关氏来定远侯府唱一出大戏给人看,既然观众来的这般早,顾青婉也打算早日了了心事,免得夜长梦多。 八月初六这一日,定远侯府里来了两位稀客。说是稀客的原因是,自从贺氏过世之后,贺家便再也没有人踏足过定远侯府了。若不是贺承阳这次回京述职,顾青婉又和贺家的二房走动了起来,定远侯府的人怕是压根都要忘记,顾家还有贺家这一门姻亲。 这次,关氏是与卢氏一起来的≥帖在三天之前便打发人送到了大夫人手上,又转而送到了顾老夫人手上,顾青婉也在隔日知道了这件事情。 贺氏虽然早逝,可她的一双子女还在,总不能不认贺家这门亲。 顾老夫人想起顾青婉近来问了几次,想着若是让顾青婉去贺家,倒不如让贺家人上门。好歹是在定远侯府,什么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到底是放心些。 贺家来的前一日夜里下了一场暴雨,天气骤然凉爽了一些,顾青婉从晨起心情便不错,多吃了一碗碧梗米粥,便往园子里走动消食。 刚遛弯回来,桂叶便在远香阁外头候着了。她见顾青婉回来,劝着顾青婉重新梳洗了一遍。 等随身伺候的宝钿去外头嘱咐丫鬟倒水,金钗又去里间给顾青婉拿东西的时候,桂叶这才凑近了建议道:“姑娘这次便带了我过去吧,宝钿和金钗是老太太的人,我怕姑娘吃亏。” 顾青婉眼睛有点热,她眨了眨眼,轻轻点了点头:“你替下金钗,让红锦也跟着一块去。” 贺家的两位舅夫人自然是先到顾老夫人的檀松院里说话的,顾青婉也是径直去的那里,她到的时候,偏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了。卢氏和关氏时隔多年上门,顾家的小辈们理应是要来见一见的,因此见到顾家的姑娘们都在,顾青婉一点也不讶异。 关氏和卢氏都是能说会道的性子,屋子里这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接下话来,倒是一丝慌乱都没有。 见顾青婉进来,还未等她行礼,关氏和卢氏相视一眼,俱都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一左一右的带着她坐了下来。 一个说最近瘦了不少,一个说带了不少补品给她调养身子;一个问前段时日怎么不去贺府陪着她说话,一个又接着说想的紧。顾老夫人眼神深沉的看着贺家的两位夫人,心中起起伏伏的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场一直没说话的薛氏,倒是低着头抿嘴笑了笑。 说笑了一阵子,顾老夫人留了饭,顾家的众位夫人和姑娘们便散了。卢氏和关氏似乎是想跟顾青婉私下里说些什么,只是顾老夫人兴致极好,一直留着卢氏和关氏在屋子里。 卢氏和关氏也不大在意,只是拉着顾青婉回忆贺氏尚在闺中的时候。又说她浮,本来身子就不好,又挣扎着生下了顾存珂,更是雪上添霜。说到后头卢氏和关氏还分别偷偷抹了眼泪,倒是让顾青婉又感慨又惊叹。 顾老夫人在一旁听着插不上话,再说卢氏和关氏谈论的是贺氏,她总归是不高兴的。可是贺氏又是顾青婉的生母,她两个舅母跟她提起生母,是再正常又合理不过的事情。 关氏用帕子揉了揉眼,轻声叹了一句,转头见顾老夫人面色有些不虞,便不好意思道:“想起青婉她母亲,我倒是一时忍不住,让老太太笑话了。我和大嫂进贺家的时候,兰馨还未出阁,我公婆又疼的紧,我家中没有嫡亲的妹妹,也把她当亲妹妹来疼。” “如今每每想起来,都还有些伤感。”卢氏跟着接了一句,又推了关氏一下,话音一转道,“瞧我,又被你的话给兜住了,连正事都忘了。” 顾老夫人神色一顿,只是盯着贺家的两位夫人不说话。 关氏便笑了笑:“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我和大嫂便想把这个给了青婉的,只是有些不凑巧。听说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我们合计着日后青婉定然是要在家中绣嫁妆学规矩的,况且这个时候你们府上嫁妆也该备着了,便提早来了。” 这句话是说给顾老夫人听的,只是提到嫁妆,顾老夫人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关氏话音刚落,卢氏便让身后的丫鬟把小匣子递了上来打开了。匣子里是一匣子的首饰,卢氏一抽,竟然在匣子底下抽出一个隔层来,又小心翼翼的在顾青婉和顾老夫人跟前打开了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6 逼迫 顾老夫人眼睛一眯,还未等她说话,卢氏便把那东西推到顾青婉跟前:“这是老太太过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交给你的。你母亲是在益州出生长大的,益州的庄子和铺子也做了你母亲的陪嫁。” 她话中说的老太太自然是顾青婉的外祖母,说起来又是一阵唏嘘。 关氏便接着说道:“老太太原想着是把益州的宅子也一起给了你母亲,却没想到你母亲去的那般早。你母亲之前一直念着益州的宅子,老太太过世之前,说匣子里头是你给的添妆礼,也给你留一点念想。” 贺家虽然祖籍不是益州,可顾青婉的外祖曾在益州外任六年,贺承阳与贺兰馨都是在益州出生长大的。 “我和你二舅母想着,倒不如现在就把这匣子给了你,一并写到嫁妆单子里头去,也全了你母亲的心愿。”关氏又继续道,“你两位舅舅只有你母亲一个妹妹,我们贺家只有你一位表姑娘,我们不疼你还能疼谁。” 卢氏和关氏一唱一和的,顾老夫人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顾青婉脸上的表情动容,只是半晌之后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中满是疑惑:“什么益州的庄子铺子?母亲的嫁妆单子我不久前才看过,我记得没瞧见在 益州有什么产业。” 顾老夫人脸色大变,她心里藏着鬼,比卢氏和关氏更先反应过来:“陪嫁如今还未完全定下来,青婉是嫡女,又是进皇子府。府上若是亏待了她。我也是不依的,两位舅太太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卢氏和关氏的来意到底是什么,顾老夫人如今也是听出来了,多半是怕顾家亏待了顾青婉。因此上门撑腰来了。外祖家出手大方,她们府上又如何能舔了脸薄待呢,不说嫁妆°是添妆礼都要比之前大方。 只要不提贺氏嫁妆的事情,卢氏和关氏说什么顾老夫人如今都能暂时应下来。 可惜卢氏和关氏丝毫没有被顾老夫人带着走,反而抓住了顾青婉方才说的那句话,纷纷变了神色。 “没瞧见,这怎么可能?”卢氏的声音徒然见尖锐起来,她嗓门又大,一字一句刺进顾老夫人的耳朵里。“当初你母亲的嫁妆单子是我亲自打点的,益州的庄子和铺子也是老太太亲自交代过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拢共是一处庄子两间铺子,不会错的。” 说完,卢氏便看着关氏。急切的询问:“弟妹,当年你也是见过嫁妆单子的,你可得为我作证。” 卢氏点了点头:“我还记得铺子之前是租出去的,租期还未到,老太太还特意提前一年收了回来。”说罢她看着卢氏,“还是我们老爷亲自打发人去益州处理的,我记得很清楚。” “青婉,你确定单子里益州没有任何产业?”关氏温声询问着,可是眼睛已经看向顾老夫人了。 顾老夫人点头道:“两位舅太太自然是不会错的。”她又看着顾青婉。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眸子尖锐,“三丫头,定然是你记错了。” 顾青婉脸上的表情怔愣又迷茫,顾老夫人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眼,笑的越发的和蔼。 “母亲的嫁妆单子我只见过一次。想必是我记岔了吧。”她说了这句话又摇了摇头,“可我真不记得见过益州的产业,说不定是母亲变卖了也不足为奇。” 她这句画蛇添足的话让顾老夫人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果然卢氏尖锐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怎么可能?益州是你母亲出生的地方,况且益州那两间铺子在闹市,便是租出去一年也有不少租金。” 关氏的脸色也严肃的很,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你母亲怀着珂哥儿的时候,我还来瞧过她,当时益州发洪水,庄子里颗粒无收她都舍不得变卖掉。我记得益州除了那一年洪水,往后都是风调雨顺的。” 她们话里的意思很清楚,益州的产业都是有进益的,若不是手头紧的话,贺氏根本就不会变卖掉。 卢氏和关氏的话让顾青婉脸上的神色更加犹豫了,她看了顾老夫人一眼,见她脸上木木的,显然情绪很不好。 但是卢氏和关氏又怎么会看顾老夫人的脸色行事。关氏为人直爽一些,她看了卢氏一眼,便径直开口道:“若是顾老夫人不介意的话,不知可不可以让我和大嫂看一看青婉的嫁妆单子。”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顾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接话道:“青婉的嫁妆单子还有公中的没有添上去,等过两天整理好了,两位舅太太若是想过目的话,自然是可以的。” 关氏寸步不让:“顾家给什么陪嫁我们自然是管不着的,我们只想看看,当年兰馨的陪嫁是否都给了青婉。”说罢她神色又有些古怪,“既然青婉的嫁妆是老太太在打理着,想必兰馨的嫁妆单子如今也在老太太手上吧,可否给我和大嫂过目。” 若是一般人这样当着顾老夫人说这般不客气的话,顾老夫人早撵人出去的。可是贺家的两位舅老爷,一位是按察使的夫人,是天子耳目;一位是翰林院学士,是天子近臣,将来还很有可能入主内阁。 她们定远侯府虽然是勋贵,又和怀王府是姻亲,可是这样贺家她们还是不敢明着得罪了。 也怪当年顾青婉不声不响的和贺家断了联系,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贺家也许多年不曾理会过顾青婉姐弟。而且几年之前,顾老夫人和顾明礼也不会想到,贺承平的仕途会一路顺风顺水做到按察使,他也没料到贺承阳会得了今上的青眼,连跳两级进了翰林院。 若是知道贺家还念着顾青婉,甚至还不惜与定远侯府撕破脸,顾明礼和小孙氏便是想着贺家,也不敢这般放肆,完全把贺氏的陪嫁当做自己的私有物了。 况且现在卢氏和关氏也没有撕破脸,她们表现的只是对顾家起了疑心,想看一看贺氏的嫁妆是不是还完好无缺。 这个要求虽然有些过,可也是合理的,那毕竟是贺氏从贺家带来的陪嫁。如今贺氏不在了,贺家人要看嫁妆是不是完好,还希望贺氏的陪嫁全部留给顾青婉。至少若是顾老夫人不是心中有鬼的话,当然是可以一口应下的。 卢氏和关氏自然是看到了顾老夫人的犹豫,她们二人对视了一眼,压下心里的怒火,只是定定的看着顾老夫人。 顾家吞了贺氏的嫁妆,这是她们半个月前就知道的消息,不说关氏,就是卢氏也是不满的。 当年贺老太太把一半的家财给了贺兰馨做陪嫁,卢氏心中就有些不满,只是二房一句话都没说,贺承平也是同意的。她就是再不满,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可是再得知嫁妆被顾明礼和小孙氏昧下了之后,卢氏就把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到了顾家头上。这陪嫁给了贺家人她就不说什么了,凭什么便宜了外人? 因此得知关氏要来定远侯府做戏,她也毫不犹豫的同行了。虽然当年她不愿意顾青婉做她的儿媳妇,可好歹她也是贺家的表姑娘,她帮贺承平护着也是理所当然的。 顾老夫人铁青着脸,可卢氏和关氏目光灼灼,似乎根本就不会退一步。 “两位舅太太今日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认为我们顾家会吞了贺氏的陪嫁不成?”顾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沉声问道,语气里都带着一丝压迫。 关氏笑了笑,丝毫不介意顾老夫人不虞的脸色:“老太太说的严重了,您是长辈,我们自然是不敢怀疑的。只是方才您也听到了,兰馨对益州的产业十分重视,怎么可能变卖了?我心里存着疑惑,只是想看看虚实而已。” 没有怀疑顾老夫人,便是怀疑顾家其他的人了。 顾老夫人心中恼怒,便沉着脸道:“许是青婉记错了也不足为奇,贺氏的陪嫁这些年来都是明礼亲自打理的,是错不了的。” 一句话便回绝了关氏,也是料定关氏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和顾家撕破脸而已,可是她还是低估了贺家。卢氏和关氏今日敢过来,就不怕真的撕破脸。反正顾家昧下贺氏的嫁妆,闹开了也是定远侯府没脸。 “老太太这句话说早了,我和弟妹只是想看一看兰馨的嫁妆单子,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卢氏的话便比关氏委婉多了,“益州的产业,母亲生前便心心念念着,若是兰馨真的变卖了,我们贺家也要想法子买回来。” 这话已经退了一步了,不像关氏一般,认为贺兰馨绝对不会变卖掉益州的产业。可即使这样,顾老夫人也十分为难。 虽然顾明礼拿嫁妆单子来的时候,只支支吾吾的说比起原先来少了一些,可顾老夫人也是见过贺氏的嫁妆单子的,心里也清楚少的可不止一点半点的。 若是顾青婉不在这里,若是顾明礼给她的是原本的嫁妆单子,顾老夫人自然也不会介意拿给贺家的两位舅太太看。 可是现在的情形,拿出来便是一场祸端。 顾老夫人想到这里,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感谢童鞋们的粉红票子和打赏,后台看满了加更要求,所以今晚还有一更,在12点之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7 不齿 顾老夫人看了顾青婉一眼,这才转头对卢氏和关氏道:“本来两位舅太太要看青婉的嫁妆单子,并不值当什么。只是不凑巧,昨日里明礼拿了嫁妆单子去外院里造册,等过段时日一切都妥当了,再看不迟。” 顾青婉看到顾老夫人眼中的压迫,心中暗自冷笑,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先前贺家便让顾存珂来传过话了,这件事情她不宜出面。贺家可以与顾家撕破脸,是因为以贺承平与贺承阳如今的地位,顾家想给他们穿小鞋也困难。相反,定远侯府还要顾忌着贺家兄弟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在今上跟前上眼药。 可是顾青婉不同,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顾家的三姑娘,将来即使进了五皇子府,还是需要娘家扶照的。她一时半会离不了顾家,若是她与顾家闹僵了,将来必然是要吃亏的。 贺家是想顾青婉在这件事中摘干净了,顾青婉自然不会辜负两位舅舅的好意,因此从开始便装聋作哑。 “不管怎么说,这嫁妆单子也不可能只有一份。”见顾老夫人神色中已经有了不耐,卢氏又继续道,“老太太怕是误会我们的意思了,实在是因为益州的产业意义重大,不弄清楚便是今日回府我也无颜见我们老爷。” 关氏接过卢氏的话头:“老太太只要给我们一句准话,这益州的庄子,还在不在青婉的陪嫁里?”说完又兀自笑了,“在与不在,我们贺家都要做好打算。反正益州与京城也不是相隔甚远。我们贺家也不怕麻烦,如今当着老太太的面问出这句话,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这番话软中带硬,顾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着顾青婉,示意她圆话。 顾青婉一直在装傻充愣,像是压根不明白顾老夫人的心思一般。 顾老夫人连连叹气〉怪顾青婉不会看脸色,若是她跟前的人是顾青姝和顾青嫣,自然是会帮着圆话,怎么可能任由外人咄咄相逼? 只是她也不想想,顾青姝和顾青嫣有人护着,又何至于落得被人欺凌的地步。况且这件事情确实是顾明礼和小孙氏不仁在前,顾青婉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怎么还会帮着顾明礼和小孙氏侵吞自己日后的陪嫁? 即使贺家对于顾青婉来说是“外人”,却比顾家这样的“至亲”好的多。 顾老夫人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两位舅太太放心,这益州的庄子和铺子定然是在的,将来也是要给三丫头做陪嫁的。至于三丫头的嫁妆单子。等造册完毕之后,还是要请两位舅太太来看一看的。” 说完这些话,顾老夫人的神色已然平静了下来。即使那益州的产业不在了,她日后也要顾明礼赎买回来,不会给贺家留出破绽来。 “青婉是二房的嫡女,只要有我在,自然会护着她。” 可惜顾老夫人说了这些保证的话,卢氏和关氏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二人反而不约而同的冷笑出声。 “若是老太太先前便说出这些话来安抚我们。我大概也会作罢,只是如今我不得不起疑。”关氏站起身来,朝顾老夫人行了一礼,“我是晚辈,方才咄咄逼人是有些不对。可是兰馨是我们老爷唯一的妹妹,我们家老太太临走之前也还惦记着她和青婉。若真是有什么差池。将来我和老爷拿什么颜面来见老太太?” 卢氏见状也起身行礼:“顾老夫人,还请行个方便。您说嫁妆单子在外院里造册,我们也信。不过兰馨所有的陪嫁如今是您保管着的,还请把益州那些产业的地契拿给我们瞧一瞧。” 顾青婉就坐在顾老夫人身边,自然能瞧见顾老夫人气的浑身都抖了起来,她指着卢氏和关氏,厉声道:“好,好,你们贺家是书香世家,可张口闭口都是咄咄逼人,这便是你们贺家的礼数!话里话外,都是诬赖我们顾家吞了贺氏的嫁妆。” 说罢顾老夫人也站起身来,提高声音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玉盏,送客!” 卢氏和关氏见顾老夫人恼羞成怒,却一点也不怵。 关氏笑道:“并不是我们怀疑顾家吞了兰馨的嫁妆,而是顾老夫人这样的态度让我们不得不怀疑。咱们都是要脸面的人家,坐下来和和气气的不是更好,何必争的脸红脖子粗。” “是呀,我们只要瞧一瞧嫁妆单子和地契罢了,并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顾老夫人为何反应这么大?”卢氏也高声说了一句。 顾老夫人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指着卢氏和关氏的手也颤颤巍巍的:“你们你们好” 话还没说完,顾老夫人便往后头栽了下去。玉盘正站在顾老夫人身后,连忙上前来扶住了顾老夫人的身子,声音突然间尖锐了起来:“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 屋子里只有几个大丫鬟,外头候着的丫鬟都被玉盏半途打发了,因此场面倒是没有乱。 玉盏和玉盘扶着顾老夫人在一旁的榻上躺了下来,便沉声道:“我们老太太身子不好,前段时日才大病了一场,受不得刺激,两位夫人还是请回吧。” 连装病这一招都能使出来!顾青婉看了一眼卢氏和关氏,见她们二人也有些瞠目结舌,差点没气得笑出声来。 可是她特意等宫中的两位教养嬷嬷进府之后才动手,就是留的后招。 卢氏和关氏还有些怔愣,便听到顾青婉突然迸发出来的惊叫声:“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 说话间,顾青婉已经跪在了榻前。哭了几声之后,她才对屋子里杵着的丫鬟们怒目而视:“你们都傻了么,老太太如今这个样子,都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呀。” 玉盏和与玉盘伺候顾老夫人多年,脚就有些挪不动。就是一旁的芍药和芙蓉看着玉盏的神色,都只是面面相觑,竟然无人迈开一步。 “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若是老太太有个好歹,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便朝桂叶道,“你快打发人去外院里请大夫进来,还要通知大夫人,说老太太晕倒了,赶紧去。” 桂叶不比其他人,听到顾青婉的话,毫不迟疑的便转身往外走。 玉盏这才明白过来,上前一步阻止了桂叶,又吩咐道:“芙蓉,你亲自去外院里请大夫进来诊脉,芍药你去拙政堂一趟。” 说完她便看向贺家的两位夫人,正想说话,便听到顾青婉道:“两位舅母,老太太抱恙,两位舅母若是不嫌弃的话,便让桂叶带你们先去远香阁里坐坐吧。等老太太醒了,我才能抽身陪两位舅母说话。” 关氏指着顾青婉恨铁不成钢道:“青婉,我们这可是在帮你,那个小孙氏,瞧着便不是什么好想与的。想当年你母亲刚出孝,她便迫不及待的进了定远侯府,哪个要脸面的人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小孙氏不要脸面,还不是在指责定远侯府不要脸面。可惜顾老夫人如今昏迷着,自然是不能反驳关氏。 当年这件事情确实是顾老夫人做的不对,她把对顾老太爷的气撒在贺氏头上,这才出了热孝就抬小孙氏进府。 “舅母,这事日后再说。”说罢她暗中朝关氏眨了眨眼睛,“舅母还是去远香阁坐坐吧,等老太太醒了我便过来。” 关氏断然拒绝:“这事不弄清楚,我日后寝食难安。既然昭诚郡主要过来,老太太也不欢迎我们,我们在外头等着就是了。老太太若是身子不适,我们跟昭诚郡主以及小孙氏说也是一样的。” 说罢带着丫鬟径直去了外头。 玉盏在顾老夫人身边守着,感觉顾老夫人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神色便复杂难辨了。 明明是二老爷和二太太的错,却让老太太为他们受着。可是她也明白若是事情抖出来,是丢整个定远侯府的脸面,顾老夫人就是不想管也得管,谁知道贺家会这般得理不饶人。 况且这里还住着宫中来的两位嬷嬷呢,若是今日让卢氏和关氏把事情闹大了,那两位嬷嬷听到了什么风声往皇后娘娘那里一禀,那后果就不可估量了。 这个时候,只能期望三姑娘能劝动两位舅太太了。 玉盏回握了一下顾老夫人的手,这才挣开了来,走到顾青婉身边温声道:“三姑娘,如今你也瞧见了,老太太是再也受不了什么刺激了。贺家与顾家是姻亲,为了这样的事情计较不值当,姑娘便劝劝两位舅太太吧。” 顾青婉看着玉盏的脸满是不解:“两位舅母也只是想看看母亲在益州的陪嫁而已,只要去外院里把嫁妆单子拿过来便是,又何至于闹的天翻地覆的?”她眸子里幽幽的,看得玉盏的脊背发凉,“难道说真像是舅母说的,二太太吞了我母亲的陪嫁不成?” 玉盏一时间不知该应什么话,却不敢再看顾青婉的眼睛。 “自然是不会有那样的事的。三姑娘劝一劝两位舅太太吧,老太太今日也是被气狠了,等过两日老太太气消了,什么都好说。” 唔,明天第一更在早上十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8 咄咄逼人 顾青婉冷冷的看了玉盏半晌,直到玉盏都有些不自在了,却听到顾青婉轻声应了一句“好”。 玉盏蓦然间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似的,提上去的一颗心总是空落落的,只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如今祖母还昏迷着,其他事情我也没心思做。”果然顾青婉没有那么干脆,“等大夫过来了之后,我再去劝劝两位舅母。” 玉盏踟蹰着,顾老夫人又握紧了她的手。 “其实两位舅母也是出于好意,实在是益州的产业意义重大,她们二人难免急切了一些。”顾青婉垂着头兀自说着,“母亲的嫁妆原先就不是老太太收着的,若是两位舅母执意要看,我劝她们去寻二太太。不会再来打搅老太太的,玉盏姐姐放心好了。” 玉盏看到顾老夫人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却什么话都不能说。 若是让贺家的两位舅太太去寻小孙氏撕扯,后果恐怕更不堪。卢氏和关氏好歹顾忌着顾老夫人是长辈,说话还留三分情面,可小孙氏算什么? 小孙氏只是续弦,她们贺家的姑娘可是原配,气势上面都要压小孙氏几分。 顾老夫人和玉盏心里都暗自着急,可顾老夫人已经昏迷了,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而玉盏更是没有什么话来劝。 大夫倒是来的快,只将将一刻钟,外头便有丫鬟来回话了。顾青婉看了玉盏一眼,留下宝钿在屋子里守着°去隔间避着了。转了一道弯,就去了卢氏和关氏所在的偏厅。 从几个大丫鬟慌慌张张去外头请人起,檀松院里才乱了套,可偏厅里却格外的安静。 卢氏和关氏挨在一起轻声说话。贺家跟来的几个丫鬟守着两侧的门,见顾青婉进来,连忙往里头递话。 “我已经打发人去请你舅舅过来了。既然内宅里没人管,咱们就在外头撕扯清楚。”关氏拉了顾青婉的手坐下来,见她身后只跟了桂叶一个丫鬟,这才继续道,“总归你母亲的嫁妆是顾明礼管着的,少了什么只管跟他要就是。” 卢氏也应话:“没道理拿我们贺家的银钱去养不相干的人。”她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们只是想瞧一瞧贺家的嫁妆单子而已°说我们贺家没教养,可看看她们顾家做的事,简直是辱没斯文,礼义廉耻都被狗吃了!” 关氏见卢氏说话不客气,便暗地里扯了扯她的手。顾家是顾青婉的本家。顾明礼怎么说也是顾青婉的生父,如今卢氏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总归是不好的。 卢氏心里的气还没消,只是见关氏一直朝她使眼色,这才收敛了一些:“青婉,这件事情你一概不用管,我们贺家自然是要为你讨回公道的。”说罢她脸上又伤感起来,“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这么多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就这么一直忍着。但凡你跟我说一声,也不会有如今的事。” 顾青婉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应卢氏的话。 三姑娘为什么不愿意和贺家大房往来,她心里是清楚的。反正三姑娘已经不在了,若是她此时把话挑明白,反而没意思了。 顾青婉陪着卢氏和关氏坐了一会儿°听到外头的喧哗声大了起来。算算时间,几房的人也应该到了吧。 虽然玉盏拦了桂叶,可红锦还是往锦汇堂里报信去了,要是小孙氏不来,这场戏还唱不下去呢。 果然没一会儿,便听到外头有人说顾老夫人已经醒了,顾青婉看了关氏一眼,这才道:“两位舅母,老太太醒了,我说什么也要去看看的,先失陪了。” “想必待会儿大夫人还是要过来的。”顾青婉临走之前还有些不放心,便多说了一句,“大伯母是大房的人,只要是不触到她的底线,她置身事外,还是颇为公允的。可是大伯母毕竟是郡主,两位舅母还请” “行了,我和你大舅母心里有数,哪还要你这个小丫头来提醒,快去吧。”关氏笑着点了点顾青婉的头,临了还推了她一把。 顾青婉想想也是,卢氏和关氏也不是糊涂的,断然不会为了帮自己就得罪大夫人。她心下有了底,这才快步往顾老夫人的屋子里去了。 进里屋的时候,屋子里果然都围满了人,不但是三房的太太姑娘们全到了,便是四房的四夫人都来了。只是有大夫人和小孙氏在,便是薛氏都被挤到人群外头去了,她也只能坐在角落里。 “好了,方才大夫说了老太太要静养,都安静些。”大夫人在榻前站起身来,沉声低喝了一句,屋子里果然静了下来。 “青婉,你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夫人看到了站在帘子旁边的顾青婉,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方才玉盏和玉盘支支吾吾的都没有说清楚,你说!” 顾青婉不紧不慢的往里头走了进来,见众人都盯着她,却也不觉得尴尬。见宝钿缩在玉盏身后,顾青婉便朝她笑道:“既然玉盏和玉盘都说不清楚,宝钿你方才也是在的,你还是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的,你来说。” 宝钿瞪大了眼睛,她肩膀瑟缩了一下,见顾青婉冷冷的看着自己,便觉得脊背都发凉了。 “姑娘我我”宝钿支支吾吾了许久,终究是一句话都未曾说出来。 顾青婉不禁有些失望。 宝钿和金钗是顾老夫人屋子里出来的,论能力的话,二人都是能堪大用。可顾老夫人打发她们来的意思也很清楚,毕竟和自己离着心。可宝钿比起金钗来,心思还是要灵活的多。 她这次舍了金钗独独带了宝钿出来,便是想给她一个机会,却没想到还是失望了。 “大伯母走后,两位舅母本是想回远香阁里说话的,可老太太谈兴正酣,便让两位舅母留了下来。”顾青婉顿了顿,又继续道,“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说起了益州的一处产业,两位舅母说想看一看我母亲的嫁妆单子,可老太太发了脾气,又有了些争执,老太太这才晕过去了。” 也不理满屋子神色各异的人,顾青婉走到顾老夫人榻前,轻声问道:“老太太如今可是好了?” 大夫人神色有些复杂:“大夫方才看过了,吃了一帖药,已经睡下了,应该是无大碍的。”说罢她又环视了屋子里的人,低声道,“三弟妹,还烦请你留下来照顾老太太,姑娘们就都回各自的院子里去吧,等明日再来请安。” 方才听玉盏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又听了顾青婉这番话,大夫人哪能不明白。终归是贺氏的嫁妆惹的祸,也应该由二房来收拾残局:“二弟妹,你便跟着我去偏厅里跟贺家的两位舅夫人说说话吧。”她强硬的拉了小孙氏起身,又转头对顾青婉道,“三丫头,你也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大伯母,这件事情跟我息息相关,如今想瞒着我已经是不可能了。”她神色清明,倒是让大夫人愣住了,“况且与其让我胡思乱想,倒不如让我跟着一块去。” 大夫人思量半晌,最后才点了点头。 等众人都散了,大夫人才移步,刚打了帘子出来,顾青婉才看到顾青嫣紧紧的攀着小孙氏的手,竟然还未走! 大夫人抿着嘴看了顾青嫣一眼,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抬脚便往偏厅里去了。而小孙氏听到顾青婉方才说起益州的庄子,便有些心神不宁了,哪还有心思再管顾青嫣如何。 一行人到了偏厅,彼此寒暄了两句,等丫鬟上了茶,大夫人便打发了丫鬟离的远远的守着门。顾老夫人装病都未曾打发走贺家的两位夫人,大夫人便知道今日的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这些年她哪一件事情不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小孙氏是顾老夫人的内侄女,大夫人不好削了孙家和顾老夫人的脸面,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是原主都寻到家里来要追究责任了,这个时候若是还像顾老夫人一样偏袒,怕是要把大房都拖进这潭浑水里。 卢氏和关氏俱都起身向大夫人行了礼,关氏退到一旁,只留了卢氏说话:“还请郡主恕罪,今日的事情,却是是我们冒进了,如今这幅局面,我们也是不想的。老太太若是醒了,我们也想亲自赔一句不是。” 顾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况且大概还有几分心虚,多半是不会见她们的,大夫人便主动婉拒了。 “郡主方才也应该听人提起缘由了,您是大房的人,权且当个见证罢了。”说罢卢氏又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孙氏,“既然你们府上的二夫人在这里,那咱们就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年我们姑太太过世了之后,听说她的陪嫁都是给了二老爷管着的。我们现在想看一看嫁妆单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小孙氏嗫嚅了一声,脸色十分难看,却没有说话。 “三姐姐,老太太素来疼你,如今你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夫人把祖母都给气病了,怎么自己反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小孙氏没说话,顾青嫣反而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 因为家里一早就来了人,又要做饭又要做保姆下午才有空码字,实在是不好意思(tot)~~为了弥补,我今天明天都双更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69 争辩 顾青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顾青婉盯了她半晌,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未说出口,却又明明白白的嘲讽,顿时让顾青嫣恼羞成怒了:“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老太太如今还卧床不起呢,三姐姐但凡有一点良心,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往卢氏和关氏的方向看了一眼。 卢氏和关氏的眼神便齐刷刷的往大夫人那里瞧。 “五丫头,长辈们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大夫人有些乒的叹了一口气,“你若还不本分,我只有让微雨送你回萦水阁了。” 她一早便知道顾青姝不喜顾青嫣,只是平日里看她还算乖巧懂事,又是嫡出,才偏了她几分。却没想到,这也是个经不起风浪的。 顾青嫣脸色惨白的看着大夫人,回头看小孙氏,小孙氏却也示意她不要开口。顾青嫣狠狠的盯着顾青婉,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无谓的人便不用管了,咱们还是接着方才的话说。”关氏上前一步,也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孙氏,“顾二夫人,我要看我们姑太太的嫁妆单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见小孙氏不出声,关氏笑道:“顾二夫人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还是没权利回答这个问题?” 小孙氏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声音却还是温柔无比:“还请两位舅夫人体谅,贺姐姐的嫁妆单子一直是存放在老爷那里的,我从未见过。两位夫人向我讨要嫁妆单子,怕是问错了人了。” 关氏的脸色顿时就森冷了起来,她紧紧的盯着小孙氏,仿佛要把她的脸烧出一个洞来一般。 “郡主,方才顾二夫人说的这句话,您可是听到了?”关氏朝大夫人看过去,又转头对小孙氏道,“顾二夫人。我还是劝你一句,凡事话可不能说的太满,不然日后可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小孙氏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听到外头有人回话,说是贺家舅老爷正在外院里,二老爷请小孙氏过去一趟。 小孙氏眼前一黑,还多亏了顾青婉上前几步扶住了她:“二太太。你可别也晕过去了,家里老太太病了就够忙乱的,外头指不定说的难听呢。” 看到顾青婉脸上的笑意带着轻蔑和不屑,恍然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前,她还是一无所有的时候。如今顾青婉的眼神,与贺兰馨的眼神何其相似。小孙氏那一刻像是魔怔了。使劲推搡着顾青婉。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弟妹,你做什么!”大夫人的呵斥让小孙氏清醒过来,等她抬头时,顾青婉早已经被大夫人护在身后了。 小孙氏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终日打雁,想不到最后被雁啄瞎了眼。也怪这些年来松懈了,以为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却没想到眼前的竟然是一只藏起爪子的猫。 而一刻钟之前。贺承阳才进了定远侯府。今日正好是顾明礼沐休的日子,虽然贺氏逝世之后,顾家再也不曾与贺家往来,可朝堂之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京城也就这么一些地方,顾明礼还是时常遇到他的大舅子贺承平的。 比起贺承平来,顾明礼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贺承阳。 贺承平为人磊落,可贺承阳在顾明礼心里,却是满肚子的弯弯绕绕。当年他刚过贺氏的热孝便抬小孙氏进门,这件事情贺承阳一直以来都耿耿于怀,暗地里给他使了不少小绊子,让他有苦说不出。幸亏后来贺承阳一直外任,不然顾明礼怕是没有多少好日子过。 听到贺承阳进府,顾明礼愕然的同时又有些惊慌。虽然内院里的事情他不怎么清楚,可刚把嫁妆单子交出去,贺家便来了人,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虽然这么想着,顾明礼到底也不是太在意。先前顾青婉便说过,贺家的那份嫁妆单子已经遗失了,既然是死无对证的东西,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贺承阳进书房时是虎着脸的,虽然如今顾明礼的官职比贺承阳还要高,可看着贺承阳铁青着脸,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憷。 “二舅兄”顾明礼站起身来相迎,声音干巴巴的,显得有些紧张,“二舅兄今日来,不知所为何事?” 贺承阳不说话,等下人递了茶上来,又掩好门出去候着了,他才重重的咳了一声:“自然是为了青婉的亲事。” 贺家是不满意顾青婉的这门亲事的。 京中的才俊众多,马上又要到府试院试了,挑一个寒门学子都比搅进皇家这潭浑水强的多。可是不管怎么说,顾青婉还是姓顾,她的亲事贺家管不了,可她的嫁妆贺家还是能伸手管一管的。 不管顾家打算给顾青婉多少嫁妆,但是贺氏从贺府带走的陪嫁,要一分不少的留给顾青婉。 顾明礼听了贺承阳的话,反而放了心:“二舅兄,青婉的亲事是老太太做的主,是皇后娘娘那一方挑中的。如今圣旨都下了,若是想改的话,是难如登天了。” “这我自然知道!”贺承阳眼睛一瞪,便站起身来,“我是说我外甥女的嫁妆,兰馨的陪嫁都是要给了青婉的,这点你心知肚明吧。” 顾明礼的脑门上顿时沁出了汗,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说的比唱的好听!”贺承阳冷哼了一声,沉声道,“兰馨的嫁妆单子在你这里吧,现在就拿给我瞧瞧。” 顾明礼陪着笑:“青婉的嫁妆,老太太说要亲自打理,嫁妆单子自然是一并送到老太太手上了。二舅兄若是想过目的话,等青婉的嫁妆都造册完毕了可好。” 等嫁妆单子造册完毕之后,哪还分的清楚谁是谁的! 贺承阳见顾明礼这个时候了都还想着混过去,不由得气笑了:“顾明礼,我是念在青婉和珂哥儿还姓顾的份上,才在这里听你鬼话连篇。当年你不顾夫妻情谊,兰馨孝期刚过,你就迫不及待的抬了继室进门。你们顾家家风不正,总归不是我一个外人的事,我不好置喙。” 顾明礼听贺承阳一点都不客气,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你知道今日我为什么登门?”贺承阳冷笑了一声,“方才我夫人打发人回府,她来顾家跟你们府里的老太太商量,说要瞧一瞧兰馨的嫁妆单子。顾老夫人却说的和你截然相反,她说兰馨的嫁妆单子如今在你手上造册。我夫人想着她不好到外院来跟你讨要,便打发人回府来请我。” 顾明礼如何也想不到还有这一茬,也顾不得恼怒,心下早已经有些慌了。 “兰馨的陪嫁是从贺家带来的,我们要瞧一瞧嫁妆单子,并且要求把嫁妆都留给兰馨所出的姑娘,这要求并不算过分吧。”贺承阳语气冷冷的,“为了一份嫁妆单子,你们顾家推来推去,让人不得不起疑。” 顾明礼提着一颗心,此时也不得不笑脸相迎:“这么说起来,倒真有这回事,昨日是有个管事送了嫁妆单子过来,我一时记岔了。”说着他上前几步到书桌前翻找了一阵子,这才抽出了一本册子送到贺承阳跟前,“这便是兰馨当年的嫁妆单子。” 见贺承阳草草的翻阅完了嫁妆单子,顾明礼心中的底气也足了。方才早有人进来把内院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顾明礼虽然做人有些糊涂,却还算是个孝子,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顾老夫人受了连累,心里也很是不舒服。 见贺承阳看完嫁妆单子一句话都未说,他声调也不由得提高了一些:“如今嫁妆单子二舅兄想看的也看完了,我倒是想让二舅兄给我一个交代,今日你们贺家来我们定远侯府到底是所谓何事?” “咱们两家本来是两姓只好,虽然兰馨去的早,可还有青婉和珂哥儿两个孩子在,这关系还断不得。”顾明礼越说,倒是觉得自己越有道理,“二舅兄可知道,贺家的两位夫人方才在内院里,把我们府上的老太太都气病了。如今里头还乱着呢,二舅兄便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贺承阳一句话都接不上来,顾明礼心里不由得一阵痛快。多少年了,他还记得贺承阳在他跟前咄咄相逼的样子,却从未想到贺承阳还有被他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这一日。 “我们顾家是虽然是勋贵,可往上几代也都是读书人,我自问还做不出二舅兄心里所想的事。”说罢他面带快意的看着贺承阳,“你们贺家之日所做之事,实在是欺人太甚,还望二舅兄给我们定远侯府一个说法。” 贺承阳动了动身子,外头便有人传话,说是内院里的夫人们到了。大夫人已经把旁边的屋子辟了出来,请顾明礼和贺承阳移步说话。 顾明礼没料到便是大夫人也到了外院里,只是大夫人是郡主,有她镇着,他们定远侯府自然是吃不了亏的。 明天继续双更,鉴于今天的十点童鞋们还是下午来刷新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0 争执 顾明礼进偏厅的时候,明显感觉的气氛不怎么好。 大夫人脸色阴沉,抬头看了顾明礼一眼却未曾说话。小孙氏白着一张脸,顾青嫣站在她身后显然有些局促不安,母女二人见到顾明礼进来,俱都松了一口气。 倒是顾青婉与贺家的两位夫人站在一起,举止镇定的多。 顾明礼突然就觉得一阵气闷,内院里的事情他大致听说了,却只知道是贺家的两位夫人把顾老夫人气病了。若不是因为顾青婉的嫁妆,又怎么会凭空多出这些事来?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顾青婉,可顾青婉匆匆行了礼之后,便被贺家的一位夫人拉着说起话来,便是他眼里的警告都没看到。 “都是自家人,便不用拘礼了。”大夫人摆了摆手,正是因为都是亲戚,女眷们便也没有拉屏风。 待到茶上过之后,偏厅里的气氛就更加凝滞了,屋子里的丫鬟都依吩咐远远的守着,只留了大夫人身边的微雨一人在伺候着。她站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关氏朝卢氏使了个眼色,这才道:“既然郡主说是自家人,那咱们就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好好说。” 顾青婉自然知道贺家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因此乍然听关氏说这样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明显,顾明礼和小孙氏大概以为有郡主的身份顶着,二人把关氏的这句话当了真。 大夫人却还是沉着脸,紧紧抿着的嘴透出她的担忧:“青婉和青嫣,你们二人先去隔间里避一避。” 这样的事情,大夫人还是不希望顾家的姑娘们掺和进去。特别是顾青婉,大夫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只要顾青婉在场,事情怕是更难解决。 顾青嫣篡紧了小孙氏的手,顾青婉也往关氏的身后退了一步,二人的举动便是最好的回答。大夫人脸色一沉。眼睛里就带上了厉芒。 “五姑娘还是避一避吧,毕竟这件事情跟你没多大干系。”卢氏见顾青婉低垂着头,连忙开口,“至于青婉。今日的事本来就与她息息相关,她年后就要出阁,也不是小孩子了。况且这有关系到她母亲,我做主留下她。” 大夫人还是不肯,她知道贺家今日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二房昧下了贺氏的陪嫁是一回事,让顾青婉知道这件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贺家的人似乎寸步不让的样子,大夫人叹了一口气°依了卢氏的提议,最终只有顾青嫣一脸不甘的被请了出去。 顾青婉也知道自己在屋子里显得有些打眼,便往后退了几步,整个身子几乎都掩在偏厅那两盆巨大的盆景后头。 贺承阳朝关氏点了点头,关氏便继续道:“我们姑太太嫁到定远侯府,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亲事多半都是郡主帮忙打点的。” 当年贺兰馨和顾明礼的亲事,顾老夫人是十分不满意的。最直接的情绪就是干脆甩手不管。好在那时候大夫人已经开始管家了,这亲事基本就是大夫人在打理着。 见大夫人犹豫之后才点头,关氏笑了起来:“今日这件事情是我们贺家和二房的事。只是请郡主来做个见证而已。我们姑太太的嫁妆单子,想必郡主也是见过的吧。” 大夫人点了点头,多少也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在乎定远侯府的名声,却没打算自己搅进二房的浑水里。定远侯府虽然未分家,可除了公中的那些产业之外,私产三房已经分的差不多了,哪一房没有自己添购私产的? 若是二房真的昧下了贺氏的陪嫁,便让二房去折腾好了,休想让公中分担。 关氏拿着从贺承阳手中接过的嫁妆单子随意翻了翻,便说道:“时间久远°是我都不记得这嫁妆单子里有什么,想必郡主更是记不得了。”说罢她又转头问顾明礼,“顾二老爷,这便是当年我们姑太太带来的嫁妆单子吗?” 顾明礼眸光一闪,见关氏手上拿着的,正是方才他在书房里给贺承阳看的嫁妆单子。他正犹疑。转眼就看到贺承阳盯着自己,便咬牙点了点头。 贺承阳嗤笑了一声,顾明礼顿时觉得脊背上已经爬满了冷汗了。 “想必顾二老爷和二夫人不知道,方才在顾老夫人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吧。”关氏突然之间站起来,不像先前那般温和,语气也尖锐了一些,“顾二老爷怕是不记得了,我们姑太太是在益州长大的,出阁的时候老太太便把益州的庄子和铺子做了姑太太的陪嫁。” 顾明礼正觉得益州听着有些熟悉,便听到关氏接着道:“可是,顾二老爷方才给的嫁妆单子里,并没有任何益州的产业。” 顾明礼想起那一晚他和小孙氏在小书房里的对话,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只能把小孙氏的回答搬了上去:“先前益州确实是有些产业,可是前几年亏空的厉害,我便做主卖掉了。至于你手里头的那份嫁妆单子,是去掉了那几处产业之后再重新登记的。” 关氏点了点头:“这样也无可厚非,姑太太去的早,她的陪嫁自然只能交给顾二老爷管。买卖上的事情交给下人打理,亏空是常事。况且顾二老爷不知益州的产业对兰馨意义重大,变卖掉也可以谅解。” 关氏这番话说的通情达理,连小孙氏都不住的点头。 “那敢问顾二老爷,这些年来,我们姑太太的陪嫁,你到底变卖了多少?”前面一句话还算温和,后面跟着的这一句就显得严苛了。 顾明礼脸色一变,却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一个妇道人家争执什么。 转头见贺承阳巍然不动的坐着,显然不准备管一管关氏的行为。顾明礼不禁有些颓然,只好铁青着脸坐了下去,直道:“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小孙氏见顾明礼脸色不好看,只能把话揽了过来:“舅夫人这话说的严重了。夫人方才也说了,这买卖上的事情都是交给管事做的,有赚有赔我们老爷也管不了′卖掉亏空的产业,也实属无奈。夫人方才那些话,倒像是我们老爷昧下了贺姐姐的产业,故意变卖掉一般。” “这话说出去,可影响我们老爷和定远侯府的声誉,还望舅夫人谨言慎行。” 小孙氏心里也打边鼓,可是顾明礼告诉过她,贺家自己留着的的那份嫁妆单子早就不见了。看卢氏和关氏方才在内宅里咄咄逼人的样子,若是她们手头有嫁妆单子的话,早就拿出来打她们的脸了。 只要顾明礼一口咬死了,贺家要追究,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即使查出变卖掉了产业又能如何,买卖上亏空变卖掉实属常事。况且十几年过去了,原先贺家的那一批管事早就换个干净,现在空口白牙的想起来要追究,已经晚了。 想到这里,小孙氏的顿时底气十足:“我们定远侯府不是软柿子,也还没到任人拿捏的地步。舅夫人方才气病了我们老太太,如今还在这里血口喷人,莫不是连最后一点亲戚情面都不顾?” 关氏打量了小孙氏一眼,眼睛里的厌恶一览无余:“正是因为顾忌着最后一丝亲戚情面,我才会上贵府的门,若不然,我们贺家早一纸状书告到衙门里去了。” 说着关氏快步至贺承阳跟前,沉声道:“老爷,这口气我实在是忍不下去,咱们顾及亲戚情分,畏首畏尾,到头来怕是要害了青婉和珂哥儿。他们二人自幼丧母,本就可怜了,若是咱们还不顾念他们几分,他们还怎么能在府上立足?” “若不是我和大嫂今日凑巧来了定远侯府,若不是凑巧说起益州的庄子,这件事情怕是要瞒一辈子呢。”关氏说着声音也哽咽了起来,“老太太临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看着青婉,若是我还忍着,将来无颜再见老太太。” 贺承阳显然有些犹豫,只是见关氏目光恳切,便对大夫人道:“还请郡主恕罪,今日并不是我们贺家想把事情闹大,实在是觉得这件事情若是顾家二房不给一个满意的交代,将来无颜面对我们老太太和兰馨。” 说罢不等大夫人回答,贺承阳白便从袖笼里拿出一本册子,交到关氏手上。关氏接过,合着顾明礼之前给的嫁妆单子,一并送到大夫人手上。 “顾二夫人说我们空口白牙泼脏水,还请郡主做个见证。”贺家人张口闭口都称大夫人为郡主,何尝没有把大夫人撇清的意思。 大夫人脸色深沉的看着送到自己跟前的两本册子,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接过来翻看着。越往后翻,她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顾明礼自然认得贺承阳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脸色也十分难看。 上一次顾青婉明明说,贺家的嫁妆单子是由贺老夫人亲自收着的,贺老夫人去世之后,这嫁妆单子也找不到了。 他眯着眼睛看了顾青婉一眼,眼神甚至有些凶狠。上次看着本本分分,还以为她长了教训学乖觉了,却没想到不声不响惹出那么大的事情来。 又更新晚了(tot)~~下一更要到十二点之后,明天来看呀。为了赎罪,我明天继续双更好了orz顺便说,明天嫁妆的部分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是备嫁大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1 看笑话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忍住了把两份嫁妆单子甩到小孙氏脸上的冲动。虽然当年二房的亲事是她帮着打理的,可大夫人是宗室的郡主,又自幼得太后宠爱,贺氏的那些嫁妆她还不放在眼里,倒没有特别在意。 可是如今一对比,她才知道这些年,顾明礼和小孙氏二人,竟然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 当年顾老夫人把贺氏的嫁妆交给顾明礼亲自打理,大夫人便知道那是羊入虎口∠竟她看的很清楚,小孙氏早已经把顾明礼给笼络住了。况且这些年她看过来,顾明礼也不是什么善茬。 坦白来说,大夫人是有些看不上小孙氏的。若不是因为小孙氏和顾老夫人还有一层关系在,大夫人也不怎么爱搭理小孙氏。 孙家早已经败落,比起顾明礼的原配贺氏来,小孙氏就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算盘打得精,大事拎不清。 即使这样,大夫人也没想到顾明礼和小孙氏的胃口会这么大,生生把贺氏带来的嫁妆昧下了一半。即使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贺家怕是也不愿意了。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叹气,便见关氏转手把那两份嫁妆单子甩到顾明礼和小孙氏跟前,脸上满是嘲讽:“还请两位给我们贺家一个解释,到底是我空口白牙冤枉了你们,还是你们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能容忍。” 两份嫁妆单子实在是出入太大,确实也是他们没理,可关氏得理不饶人。顾明礼和小孙氏觉得被下了脸面,心里有些暗恨。 “这份嫁妆单子是过了明路的,你们也不必说什么我们贺家作假,每一处产业都能说出来路。”关氏高声道。似乎就打算破罐子破摔,“当年我们姑太太出阁,老太太把一半的家财都给了她做陪嫁。那些锦缎布帛、药草香料之类的想必也没全用到青婉身上去,可是十几年放在库房里,怕是也霉了烂了,就当发了给人了。” 小孙氏气的脑门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贺氏陪嫁里的锦缎确实都是她花用了,可关氏说的像是在打发叫花子一般,实在是可气。 可她却一个字都不能辩驳。如今这个关头,说出口就是祸。 “可是我记得姑太太的陪嫁里,皮草披风之类的有二十多件。这些都是容易保存的,放个十年、二十年也不过长长霉,还望顾二夫人说出去处。” “嗯。不止这些,我随意对比着看了看,家具、器具、古玩、字画、玩物、摆设,便是首饰头面都生生少了一半。”关氏笑意吟吟的看着小孙氏,“这些总不是什么注定赔本的买卖,不会无缘无故的少了吧。” 见小孙氏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脸,关氏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恶毒:“不知这些是顾二老爷拿去变卖了,还是把这些我们姑太太都没用到的东西,送给你的继室了?” 顾明礼和小孙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有些惊慌和颓败。 “哎呀,我还忘了一样,大头是那些房产和田地呢。不说庄子和铺子这十几年来的收益,光就数量来说,顾二老爷给的这份嫁妆单子里也少了不少。闹市里的铺子也卖掉。年成好的庄子也卖掉,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管事做得出这样的事,我还真想请教一二。” 关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脸色不至于显得太难看:“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这两份嫁妆单子,绝对不会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个联系吧。” 顾明礼嗫嚅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解释,小孙氏干脆就躲在顾明礼身后。她心里明白,贺家顾及着顾明礼是顾青婉和顾存珂的生父,这才留几分情面。 可她不同! 当年贺氏刚出孝,她便进了二房的门,贺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怕是心里把她恨透了。如今若是再扯出她花用贺氏的嫁妆,依关氏的性子,不揭她一层皮下来是不会罢休的。 关氏见顾明礼和小孙氏都闷着头不说话,也不气恼,转手就把两份嫁妆单子送到了顾青婉手上,自己转过头抹起眼泪来了。 “青婉,便是连你母亲的嫁妆都要堂而皇之的昧下来,这些年也不知道你和珂哥儿是怎么过来的。”关氏本来是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在的,说着说着竟然真的红了眼眶,“我刚进京那段时日,便听京里的夫人们暗地里说,顾家的三姑娘怎样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便是连继母都想骂则骂,又说你那继母不知受了你多少气。” “三人成虎,我当初还信以为真,以为是你自幼丧母,心思敏感所致。还想着若是日后见到了你继母,定然要代你母亲致歉。可如今我才明白,这中间你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呢。你放心,若是今日的事情他们不给你一个交代,我们贺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大夫人看着由始至终都显得十分沉默的顾青婉,只觉得眼皮跳的厉害。 顾青婉安抚了几句正抱着她抹眼泪的关氏,拿着两份嫁妆单子便从角落里移步出来,径直走到顾明礼和小孙氏跟前。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贺氏原本的嫁妆单子,虽然早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却还是替三姑娘觉得悲愤。 即使她还以顾青婉的身份活着,即使她也要被逼迫着嫁给五皇子,即使为了顾家的脸面、她的陪嫁足够了皇子妃的份例。可她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一直想要亲近却又难以亲近的生父,背着她做出了这样龌蹉的事情来。 可她毕竟不是三姑娘,因此她的眼神清明、毫无悲戚之色,嘴角还扯出了一丝笑意。走到顾明礼跟前时,甚至还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那个脾气暴躁,蠢顿不堪,永远一点就着如同炮仗般的小姑娘,眨眼间就在小孙氏心里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而眼前的顾青婉眼神里带着寒气,像是腊月里化不开的冰,看的小孙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只想问三个问题,还请父亲据实以告。” 顾明礼没有说话,顾青婉却是径直问了出来:“我手上的两份嫁妆单子,一份是母亲从外祖母家带来的陪嫁,一份是十几年之后嫁妆里还剩余的东西。是也不是?” 顾明礼眼中有些恼怒,却什么话都没说。 “父亲不说话,我就当默认‘是’了。”顾青婉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母亲的嫁妆父亲把一部分给了二太太,二太太心里也清楚,她接过去的,是原配的陪嫁。是也不是?” 见顾明礼不否认,小孙氏心里有些慌了,连忙开口道:“青婉,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顾青婉冷冷的看了小孙氏一眼,这才打断小孙氏道:“既然你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那第三个问题还请二太太来回答。” “不说远的,就说去年顾青嫣屋子里新欢的那一套黄花梨的家具,二太太你屋子里那一套红木雕花的家具,还有你们屋子里这些年换上去的、公中没有登记的古玩摆设,以及你和顾青嫣这些年一批一批换下来的首饰头面。” 她的眼神里带着讽刺,甚至连不屑都写的清清楚楚:“请问这些,有哪一样不是出自我母亲的嫁妆里?” 小孙氏顿时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可怜巴巴的看向顾明礼。 顾明礼眼神闪了一下,这才干巴巴道:“青婉,她是你母亲” “我母亲只有一个,如今在顾家的祠堂里呢。”顾青婉丝毫不为所动,眼神比先前更加冰冷,“眼前的这个,花用了我母亲的嫁妆,却苛待原配留下来的嫡子嫡女。” 小孙氏还想挣扎:“三姑娘,这些年我没少往你院子里送东西,四季衣裳,首饰头面,都是先紧着你再是你五妹妹。珂哥儿自型在外院里,我管不着,可璋哥儿有的,珂哥儿都有。你说我苛待了你们,这又从何说起?” 说完小孙氏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老爷,您可要替我说句公道话。” 顾青婉只是觉得好笑:“除了没有生母照看的我,又有哪一房真把公中的那点份例当真的。因此自小五妹妹吃穿住用,样样都比我好,这我也忍了,谁让我母亲早逝,没有人私下贴补着。可如今我才知道我大错特错,我母亲留给我和珂哥儿的东西,都被你拿去补贴五妹妹和璋哥儿了。” “这么说也不对,你倒是从指缝里留了一点出来打发我,指望着我感恩戴德呢。”顾青婉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孙氏,凑到她耳边道,“脸皮这样厚,怕是拿刀都戳不烂了。” 小孙氏瞪大了眼睛大口吸着气,像是喘不过来了一般,只能求救似的看着顾明礼。 顾明礼也被顾青婉方才的那一番话说臊得慌,见小孙氏可怜的紧,再加上他今日也对顾青婉和贺家十分不满,因此便训斥道:“青婉,这件事情你本就不应该掺和。不管怎么说,二太太也是你嫡母,你不能不记孝道” 顾明礼强调孝道,怕也是认为如今只有用“孝”字把事情压下来了吧。夫妻两个还真是绝配! 正想长篇大论时,却见顾青婉已经转身往大夫人扑了过去。她跪在地上,埋在大夫人怀里便开始哭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2 寸步不让 大夫人见过骄横跋扈的三姑娘,却还是头一次见顾青婉哭,一时间倒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勉强伸出手去拍了拍顾青婉的肩膀,也算是安抚了。 顾青婉哭了一阵子,这才咬牙忍住了,她依旧跪在地上,只是看着顾明礼:“父亲要我谨记孝道,可女儿也要看是对谁行孝道。”她指着小孙氏,脸上是一种让小孙氏惊恐的决然,“事到如今,父亲还要让我对二太太行孝道,到底置我生母于何地?” 顾明礼这才意识到,如今的顾青婉,早已经没有从前那样好拿捏了。 见顾明礼说不出话来,顾青婉继续扭过头躲在大夫人怀里哭诉:“大伯母,今日我本不该来的。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母亲,若是说错了一句话,就是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了过来。大伯母,现在我该如何是好?” 贺家如今正处在上风,但顾青婉独独向她示弱,这一点大夫人还是十分满意的。 想到当年贺氏的事情,“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想到小孙氏被养叼了的胃口,大夫人闭上眼睛缓缓道:“自然是死者为大。” 顾青婉等的就是这一句话,想来大房这一次不但会置身事外,反而还要暗中推波助澜了。 “大嫂”小孙氏轻声唤了一句,见大夫人脸上隐隐有了不耐,便不敢再开口求了,只能颤颤兢兢的看着顾明礼。 “青婉。先让微雨送你回内院吧。”大夫人看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的顾明礼,又继续嘱咐道,“你只管放心备嫁,其他的事情大伯母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是定远侯府的姑娘,凡事也该知晓分寸厉害。” 这句话既有安抚又有警告,顾青婉当然听的出来。 有大夫人在。为了定远侯府的名声,二房昧下原配嫁妆的事情就要咽进肚子里。赔偿也好,教训也好,这些事情纠纷只能关起门来解决。 若是她今日不来掺一脚,以小孙氏和顾明礼的性子,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她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在这里,日后便是你知我知。小孙氏在她跟前,怕是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至于顾明礼和小孙氏到底要赔偿多少,就不是顾青婉能管的事情了。顾明礼怎么说也是三姑娘的生父,她可不想将来还有事情留给小孙氏说嘴的。 因此大夫人给她台阶下,顾青婉便十分干脆的向屋子里的众人行礼告退。除了小孙氏以外,其他人都没落下。 小孙氏气歪了一张脸,只能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 顾青婉一走,大夫人便轻咳了一声,转头对关氏道:“舅夫人,这件事情,确实是二弟和小孙氏做的不对。可咱们两家好歹是亲戚一场,若是传出去了,对青婉和珂哥儿也不太好。还望几位慎重考虑。” 顾青婉虽然订了亲,可将来还是要出去应酬交际的。为自己的生母讨要嫁妆虽然没错,可如此逼迫生父,也要受人诟病。珂哥儿更是要受牵连,有顾明礼在前,将来还有谁敢把自家的姑娘与定远侯府定亲的? 不但是二房的子女°是整个定远侯府都要为此蒙羞,大夫人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关氏何尝没有想到这些,不然又何至于亲自前来圆了这场戏。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大夫人都有些忐忑了,这才反问道:“不知大夫人想如何?” 大夫人看了一眼耸拉着身子的顾明礼,轻声道:“这件事情就不必再惊动府里的其他人了,就在今日就地解决了,此外其他条件自然由你们贺家来提。” 贺家人怎么都没想到大夫人会这么大方,俱都有些惊诧。 可想想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夫人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情,可补缺和赔偿都是由顾明礼和小孙氏二人的事情。因此大夫人说完这些话,顾明礼和小孙氏脸上都带着隐忍,却是敢怒不敢言。 关氏看了贺承阳一眼,这才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贺承阳说话。 贺承阳也不推辞,只指着顾明礼先问道:“方才郡主的话,你可是同意?只要不惊动其他人,其他条件任由我们府里来提。” 想到若是这事真的传出去,贺家两兄弟再参他一本,他不但要被同僚不齿笑话,严重时怕是降职削官都可能。 顾明礼虽然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可心机城府并不深,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他大哥定远侯和怀王帮衬着,他又如何能平步青云?定远侯府虽然是勋贵,祖上也立过功,可若不是他们府中的大夫人是怀王的胞妹昭诚郡主,他们定远侯府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鲜花着锦。 大夫人平日里对老太太孝敬恭顺,对妯娌和善宽容,对家中的晚辈也和蔼可亲,这些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顾明礼心中想着,抬头一眼瞧见大夫人眼里的厉色,只能忙不迭的点头起来。 “我们贺家也不是想为难你们,这样吧,我只提三点要求便是。”贺承阳想了一会儿,最终才说道,“若是你们府上做到了,咱们在嫁妆的事情上算是两清了,也不会影响到两家将来的关系。” 这件事情过后,顾家和贺家怕是没什么亲戚的情分可言了。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面上没有太过难看而已。 “其一,关于兰馨的陪嫁。正如我夫人方才说的,成衣料子、药材香料这样的东西就当打发了,但嫁妆单子里差的,都要补齐。至于那些变卖掉的产业,是不是因为亏空卖掉的,只要花心思,也不是查不出来。”贺承阳警告了一句,这才道,“能收回来固然好,收不回来的,便按现在的市价补足了银子。” 这话刚说完,小孙氏便狠狠的抽了一口气。她虽然不知道放在顾明礼那里的产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她拿在手里的益州的那两处产业,是她四年前卖掉的。她卖掉益州的产业之后,转手又在益州其他地方置了产,自然知道如今益州的地价非四年前可比的。 要是真的按现在的市价来赔偿,她置换掉益州新置的那几处产业,也抵偿不了贺氏当初在益州的庄子和铺子。 小孙氏又悔又恨,既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把益州的产业卖掉了,又恨顾青婉牵扯出那么多的事情出来。只是迫于大夫人的威压,小孙氏也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至于那些其他的,古玩字画那些倒是罢了,可首饰、摆设和家具用旧了之后,剩下的那些破烂货我们也不稀罕。若是簇新的倒还可以凑活着,若是半新不旧的,只怕你们也是没什么脸面拿出来的,倒不如按市价折算了罢。” 贺氏的首饰和摆设自然是小孙氏动用了,后头这几句话显然是说给小孙氏听的。 小孙氏想起这些年她从库房路翻出来的那些东西,看得上眼的便自个儿用了,看不上眼的便变卖掉了,甚至还有一些随手赏给其他人了。先前她以为那些东西注定都是她的,反正是不要本的东西,也不觉得心疼。 可现在让她赔偿,简直是在剜她的心口肉。虽然那日她瞒了顾明礼,还私自留下了一些给顾青嫣往后做嫁妆,可往日用掉的那些,算一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小孙氏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些年来各地庄子的出息和铺子的盈余,我不管你们说什么有赚有赔,所有的庄子和铺子盈余一年算一万两,折成十四万两便是。”贺承阳的口气,倒像是顾明礼和小孙氏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把二人气了个够呛。 “第二点,青婉这些年来没少受委屈,年后她便要出阁了,我不希望贵府里还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贺承阳语气强硬了一些,“郡主希望我们守口如瓶,可若是事端是从你们自己府中传出来的,我们可管不着。” 小孙氏本以为贺承阳已经提完了条件,却没想到前面那些竟然算作一条。她不能反驳,只能怒目而视。直到听到不是跟贺氏的嫁妆有关的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转念一想,贺承阳这话是在为顾青婉寻后路,让大夫人在顾青婉出阁之前护着她呢,小孙氏又觉得气闷。 情绪大起大落,小孙氏顿时觉得脚下都有些轻飘飘的。 “最后一点还是由我来说吧。”关氏轻轻扯了贺承阳一下,这才道,“还请郡主体谅,听说日子是定在二月初,算一算也没多少时日了,陪嫁之类的想必是要紧着办了。还请郡主督促着,在十月之前把我们姑太太的嫁妆单子给补齐了,到时我和大嫂还要亲自来一趟点算清楚。” 虽然贺家几个人说话都不算客气,可大夫人却并没有怎么介意,反而道:“这个自然,不知舅夫人还有什么要求?” “我们也不想步步紧逼,这三点就足够了。”一旁被忽略了许久的卢氏连忙道。 小孙氏在一旁听的气血上涌,终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下一章在十一点半左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3 定夺 顾青婉回到远香阁时,已经是酉时将至了。夏日里天黑的晚,日头还未落下,便是暑气也重的很。顾青婉虽然是坐了轿子回来的,可头顶还有烈日,一路下来倒是燥热的很。 微雨把顾青婉送到远香阁,目送着她进院子了,转身就头也不回的沿原路去了。 去外院之前,顾青婉把宝钿留在顾老夫人的院子里,而红锦去了小孙氏的锦汇堂之后便径直回了远香阁,如今倒只有桂叶一人跟着她回来。 院子里安静的很,只有蝉在院子角落里的海棠树上此起彼伏的嘶鸣。顾青婉和桂叶都觉得气氛有些诡谲,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桂叶便抬脚挡在了顾青婉跟前,小心翼翼的往院子里挪过去。 顾青婉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罢了,却不觉得像桂叶想的那般严重,正想笑,便听到右侧的耳房里传来细细的啜泣声。 桂叶的神色松懈了一些,右侧的第二间耳房,是宝钿和金钗的住处。 当初顾老夫人打发宝钿和金钗到远香阁里来的时候,顾青婉正躲在屋子里装忧郁,因此她们二人的住处都是由桂叶来安排的【来远香阁的大丫鬟都是住单间的,可是每个姑娘身边伺候的人都有定例的,远香阁正房两边的耳房早就住满了。 宝钿和金钗是顾老夫人特意给了顾青婉的,远香阁的耳房勉强收拾出来一个空屋子。桂叶是个认死理的,不肯让她们二人搬到厢房里住,只让她们两个挤一挤。 顾青婉逐渐恢复“正常”之后v钿和金钗满以为顾青婉会开口安排,却没想到顾青婉压根就没怎么管她们要住哪儿°是金钗委婉的提醒了一句,顾青婉也只当不知,于是她们二人便委委屈屈的住了下来。倒也一时相安无事。 哭声是从那屋子里传出来的,却不知是宝钿还是金钗了。顾青婉想到之前在檀松院里的事情,便有些气闷。她原本是想给宝钿一个机会的。况且让宝钿据实以告并不算是一件太为难的事情,却没想到宝钿还是只认顾老夫人一个主子。 顾老夫人怕也是防了一手,宝钿和金钗倒是送到远香阁里来了,但是她们二人的卖身契还攒在顾老夫人的手上呢。 她们刚到远香阁的时候,顾青婉故意让两人挤一间屋子,便是想打压一下她们二人的气焰。要知道她虽然躲在屋子里不管事,却也听桂叶说宝钿和金钗到了远香阁°觉得自己出自檀松院十分了不得,对远香阁里的事情指手画脚。 自那一次之后,宝钿和金钗收敛了许多,顾青婉自问对她们很是不错。 只可惜她们对顾老夫人太忠心了。 顾青婉叹了一口气,便瞧见碧琉哈着腰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经过宝钿屋子时,还偷偷摸摸的往里头看了一眼。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只可惜她回头便看到顾青婉和桂叶站在她身后,差点吓的惊叫起来。 桂叶眼睛一瞪,碧琉的惊叫便咽了进去,声音却还是很小:“姑娘可是回来了,宝钿姐姐一个时辰之前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屋子里哭呢。桃枝姐姐进去,大概是有了什么口角。没一会儿就气冲冲的跑了出来,又拿院子里的春兰开了刷。” 难怪院子里那么安静,感情是小丫鬟们怕被桃枝拿到错处,都不敢在院子里晃呢。 见顾青婉点了点头便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碧琉连忙道:“姑娘不去瞧瞧么,我方才从门缝里看过去v钿姐姐从回来便哭到现在,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的。” 可惜她话还未说完,顾青婉摆了摆手,早已经离开了。 桂叶便点着碧琉的额头道:“她哭她的,关姑娘什么事,还要劳累姑娘去看她,好大的脸面。”她声音提高了几分,又朝碧琉眨了眨眼,“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凡事要以姑娘为主,管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若是院子里每个丫头哭一场都要姑娘亲自去看看,成何体统。” 说罢便拉着还懵懵懂懂的碧琉往屋子里头去了。 耳房里的哭声停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又传来了细细的哽咽声。 “可是宝钿姐姐回院子的时候,可是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对不起姑娘,我这才想问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碧琉被桂叶半拖着走,还犹自挣扎着。 直到确定耳房里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了,桂叶这才叹了一口气:“但凡你有红锦一半的机灵劲,我也就不担心了。”说罢她又兀自笑了笑,“算了,傻人有傻福,姑娘还就是喜欢你这股傻劲。” 见碧琉不乐意了,桂叶赶紧转移话题:“你叫人去厨房里打一桶水过来,姑娘待会儿怕是要沐浴。” 有事情做,碧琉就是连方才宝钿的事情都忘记了,欢欢喜喜便出去了。 这一日,宝钿哭到天擦黑的时候,见顾青婉还未来她屋子里看情况,又在金钗跟前哭诉了一场。最后想来想去,只能自己起身去顾青婉屋子里。还未等顾青婉说话便跪了下来,顾青婉让她起来也坚持不起。 顾青婉见左右劝不动,也不再管。等宝钿跪了小半个时辰,她才悠悠道:“我让你起身你偏不肯起,莫不是拿这个来威胁我?你若是再跪下去,明日我便到檀松院里请玉盏姐姐把你领回去。” 以老太太的性子,若是她被三姑娘送回去,老太太堵着一口气哪还肯要,定然是要送到庄子里去的v钿被吓的不轻,也不敢再跪,给顾青婉磕了头,这才委委屈屈的回去了。只是顾青婉之后几日都待她如常,宝钿疑神疑鬼之后,觉得顾青婉怕是也不在意,终于放心了下来。 这一夜,大夫人送走贺家的人,还是刚进内院,便被顾老夫人请到檀松院里去了。虽然白日里顾老夫人晕倒有装病的成分在,可若是真把顾明礼和小孙氏的事情说出来,顾老夫人怕是要真病了。 顾老夫人不喜欢贺氏,大夫人看了几年也心知肚明。一个是顾老夫人的嫡子,一个是她内侄女,顾老夫人自然是要偏袒的。她生气,多半也是气贺家欺人太甚,最后一腔邪火都要发在顾青婉身上。 依大夫人的心思,二房补齐嫁妆是最好的做法,大家不撕破脸面,况且顾明礼和小孙氏也不得不同意了。若是被顾老夫人知道,想必又是一场闹腾。 所以顾老夫人只知道顾明礼和小孙氏动用了贺氏的嫁妆,如今要补齐了,却没说到底要补多少,也没说贺家的那三个条件。 好不容易从顾老夫人那里脱身回来,大夫人也是一肚子的闷气,夜里定远侯回府,夫妻二人便掌灯夜话。最后商量的结果,定远侯也觉得这是对顾家损伤最小的法子,左右不用公中的银钱来填贺氏嫁妆的亏空,不干她们大房什么事情。 至于日后顾青婉的嫁妆,公中也只用按份例出一份就行,皇子妃的陪嫁虽然规格高些,与定远侯府的所得利益来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而小孙氏,当日是被抬着回的锦汇堂。请大夫开药吃了一贴下去,醒来之后把丫鬟都赶了出去,只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哭。 哭了一场好受些之后,便拿了自己的账本来对账。想到册子上的那些东西要去掉一大半时,只觉得心如刀绞。而这个时候,顾明礼自然就没多少时间安慰她了。 贺家要求在十月之前补齐嫁妆,虽然顾明礼私下里还留了几处贺氏的产业以及一些古董字画,可拼拼凑凑加起来也是不够的。他还得连夜琢磨着以前卖掉的那些产业,是收回来划算些,还是用市价补了银钱划算,自然是无瑕顾及小孙氏的情绪。 顾老夫人虽然是装病,可也是虚惊了一场,老人身子弱,第二日也病了。 小孙氏也是大病了一场,顾明礼在被定远侯唤去教训一通之后,更加努力的想早日补齐嫁妆单子,也无瑕来找顾青婉的麻烦。 而大夫人早已经吩咐下去,贺家来人那一次的事情不准再提。刚开始有个碎嘴的婆子还嚼了几句,转眼就被大夫人送到了岐州的庄子里去了,因此下人之间立刻禁了口。 因此直到顾青婉跟着宫中的两位嬷嬷学规矩之前,顾青婉的日子便十分清闲。 中秋一过,顾青婉早上便跟在大夫人身边学管家。至少上次贺家的事情并没有太影响到大夫人,她待顾青婉还是十分和善。只是中秋前后便是大姑娘顾青姝预产的日子,大夫人这几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而中午歇了午觉之后,宫里来的两位嬷嬷便会准时来远香阁里教顾青婉规矩。她们二人虽然严厉,可也不是故意苛待,况且行事规矩,进退有礼。顾青婉与她们相处了几日,倒是有些喜欢这两个嬷嬷的性子了。 总体顾青婉还是比较满意的,若是没有顾青嫣像橡皮糖一般的黏着自己,她便更满意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4 赔偿 小孙氏这段时日都要忙着补齐贺氏的嫁妆,即使她在顾青嫣跟前会含糊其辞,可顾青嫣也不是傻的。锦汇堂里动静那么大,外人不清楚,但顾青嫣多多少少能看出一点端倪来。 顾青婉以为,锦汇堂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顾青嫣肯定不愿意再来远香阁里跟着两位嬷嬷学规矩,况且小孙氏怕也要拘着她暂避一段时日。 却没想到,中秋一过,顾青嫣上午才跟在大夫人身后学管家,晌午过后,竟然如期往远香阁里来了。 顾青嫣见到顾青婉,比先前还要亲热几分,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顾青婉不懂小孙氏和顾青嫣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可是好歹远香阁是她的院子,让人红锦分神盯着顾青嫣便是。除了顾青婉一时间有些烦躁,平日里倒也相安无事。 田嬷嬷和张嬷嬷虽然严厉,可到底是顾忌着顾青婉的身份。况且她们出宫之前,惠和公主便交代过,这位顾家的三姑娘平日里粗蛮的很,她们只要保证这位三姑娘大体上错不了便是。她们又不是想故意得罪人,对顾青婉自然就不会鸡蛋里面挑骨头了。 而对待跟在顾青婉身边的顾青嫣,她们便更是随意了。好在顾青嫣嘴巴甜,顾老夫人又暗中给了张嬷嬷和田嬷嬷不少好处,也就暂且过着。 即使每日十分枯燥,但日子过的也快,转眼便到了十月。今年天冷的早,才刚到十月,穿着单衣便觉得有些刺骨了。 贺家的马车到定远侯府时,巳时刚过。顾青婉从顾老夫人的院子里回来,桂叶便回话,说卢氏和孙氏径直去了拙政堂寻大夫人去了。 顾青婉点了点头,前几日贺家送帖子过来,便是直接送到大夫人手上,看样子是不准备惊动顾老夫人了。 说起顾老夫人来。顾青婉倒是有些失笑。 顾老夫人断断续续病了大半个月,连晨昏定省都给免了。顾青婉白日里要学着管家和学规矩,傍晚开始又被逼着绣嫁妆,倒没有心思做什么表面功夫。真的是大半个月都不往檀松院里去了。 贺家来闹事,顾老夫人心里是存着一口气在的,无奈顾青婉不在她跟前晃荡,她寻不到出气的人。听金钗说,顾老夫人这段时日脾气很是不好,檀松院里人心惶惶的。 只是后来顾老夫人病好全了,却也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顾老夫人恢复了晨昏定省之后。顾青婉还是照着规矩每日去请安,顾老夫人还是对她关爱有加,嘘寒问暖的从未间断过。 顾青婉到拙政堂的时候,卢氏和关氏已经跟大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了,见到顾青婉进来,三人均笑了起来。 顾青婉这段时日都跟着大夫人学管家,自然就没有了之前的生疏和隔阂,行了礼之后°在大夫人身边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小孙氏也到了。 昧下原配留给嫡女的嫁妆,便是顾明礼也觉得没有什么脸面再见顾青婉。因此除了中秋家宴上顾青婉远远瞧见了一面,顾明礼便再也没有在顾青婉跟前出现过了。这一次顾明礼自然也是觉得无颜面对,便打发小孙氏一个人过来了。 这两个月,小孙氏为了补齐贺氏的嫁妆,日夜睡不安稳。 贺氏陪嫁的首饰,有不少是贺家家传的,首饰里头刻了字,小孙氏自然是不敢用也不敢变卖的。剩下的那些,不是旧了就是变卖掉了,况且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如今哪还能采买到一模一样的。 可若是按市价赔偿的话,小孙氏又觉得亏了。因此她留了一个心眼,倒是采买了不少首饰头面,只希望贺家不要太过计较。 至于其他耗损掉的,却再也不能如首饰这样混过去了,只能折成现银。 其实顾明礼和小孙氏手上。多多少少还私留了不少贺氏的陪嫁,为了掩人耳目,这两个月来陆陆续续往拙政堂里搬了不少。 因为事必躬亲,加之小孙氏又有心病,因此到现在也不见好,依旧是先前病怏怏的模样。她穿的素净,发髻上也只插了一支点翠的簪子,整个人有一种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味道。可惜在场的人,却没一个对她同情得起来。 跟在小孙氏身后的茯苓抱着一个小匣子,小孙氏接过那个匣子,便让茯苓去门外候着了。 “都是自家人,便不多礼了。”小孙氏见顾青婉坐在大夫人身侧,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便咬牙说了一句。 大夫人点了点头,见屋子里没外人了,便朗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还请两位舅夫人移步,前段时日送到拙政堂里的东西都存放在正房头面的抱厦里。”说罢她又看了小孙氏一眼,“那屋子上了锁,钥匙在二弟和二弟妹手上。” 小孙氏抿嘴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把藏在荷包里的钥匙送到了大夫人手上。 拙政堂抱厦出廊,几人途经的那一段路提前清了人,倒也十分安静。卢氏和孙氏都只带了一个丫鬟,大夫人身边只有微雨跟着,小孙氏和顾青婉都独身一人,桂叶和茯苓都被留在了院子外面。 大夫人让微雨开了锁,众人这才鱼贯而入。 大姑娘在檀松院里长大,十岁之后有有了独立的院子,拙政堂里就只有大夫人和大老爷住着,后头的抱厦一直是空置着。即使两个月前拾缀了一番,空荡荡的屋子还显得有些阴冷。 小孙氏打了个冷颤,便见大夫人已经由顾青婉扶着往里头去了,卢氏和关氏的丫鬟都在门外候着,还特意从外头掩上了门。 小孙氏抱紧了怀中的匣子,不情不愿的往里头去了。 抱厦里头的用物一应俱全,丝毫看不出十几年没人住过的样子。右侧的柜子里摆了不少东西,地上还放着几口大箱子。卢氏和关氏与大夫人寒暄了几句,便拿着两本嫁妆单子细细的对着。屋子里只有微雨一个丫鬟伺候着,难免有些忙乱。 顾青婉看到小孙氏宛如剜肉的神色,心里便是一阵痛快。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首饰交接完毕,关氏是个直肠子°对旁边神色难看的小孙氏道:“顾二夫人果真会精打细算,想必这两个月没少费心思。” 卢氏憋着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忍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小孙氏神色难看。却又发作不出来。 那几口大箱子多半是顾明礼让人抬过来的,装的是他留下的,或者是后来寻回来的古董字画。小孙氏对那些不大在意,也不再管。 等屋子的存放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关氏脸上神色未变,卢氏倒是暗中篡紧了手。当初贺氏的嫁妆是顾老夫人亲自打点的,便是嫁妆单子她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自然不像现在看到实物的冲击大。 不说庄子和铺子,便是那两箱子古董字画,许多都是无价之宝。老太太和老太爷的心,未免也太偏了。 卢氏怔愣的当口,关氏往小孙氏怀中的小匣子里看了。 小孙氏怀中抱着的,是地契和房契,以及各种折算之后的银票。她们二房这一次元气大伤,多半都耗损在这个小匣子里头了。因此小孙氏进了屋子之后°一直抱着,何尝不是因为心里头不舍。 关氏笑了起来:“顾二夫人,如今就只剩下你手头的那个匣子了。若是方才我们没核对错的话,还差了不少东西,想必是折成现银了吧。不但如此,庄子和铺子还差了好几处,如今都已经日上中天了。” 小孙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把小匣子放在桌子上,手越过顾青婉的时候,顾青婉都见到她手指尖被捏的青白。 关氏可管不了这些,问小孙氏要了钥匙便径直打开了匣子。匣子有两层,最上头的那一层是地契。 小孙氏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关氏。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关氏点算完了地契,又点算了一遍银钱,便轻声笑道:“顾二夫人,数目似乎有些不对吧。” 小孙氏咬着唇不说话。 “我记得之前我们老爷说过,那些庄子和铺子的出息和盈利。一年算一万两,一共是十四万两。还有那些耗损掉的东西,光是几件古董字画便值不少银钱了,更何况还有许多首饰和家具都未曾算在内呢。这匣子里拢共只有十五万两,顾二夫人不觉得少了么?” 小孙氏嗫嚅了一声,这才看向大夫人:“我们老爷说,这些年庄子和铺子也不可能年年盈利,一万两一年还真是多了。为了这事,我们二房变卖掉了许多产业,手上能动用的银子都拿出来了。若是再卖掉什么,他人还以为我们定远侯府出什么事了。” “郡主”关氏也看着大夫人,比起上次的咄咄逼人来,这一次卢氏和关氏还算是比较客气。他们只想让二房把贺氏的嫁妆吐出来,并不想得罪昭诚郡主以及怀王府。 当年分产时,二房也拿了不少产业,况且这些年贺氏的嫁妆攒在顾明礼手里,二房光是盈利也吃了不少。况且贺家提议一年赔偿一万两并不算过分,因此见小孙氏向自己求救,大夫人也装作没看到一般。 推荐《衣香》作者端木十五滴新作《媚骨》,要是看过这货写的《锦绣民国》,就知道她的民国文写的十分好看。 简介: 重生在待嫁之年,一切都来得及...... 于是努力生活,努力争取一个不同的未来。 皓腕撑起家业,小女子媚骨铮铮! ** 本文架空民国,不涉及时局与政治,只谈风月,放心跳坑 下面有直通车的,要是没刷新出来直通车,请看书号:246968 皮了个埃斯: 稍后还有一更,是打赏满1滴加更,不过可能要到十二点左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5 交付 “这样吧,好歹是亲戚一场,我们也不想做的太过,顾二夫人再拿出五万两出来凑个整数,这件事情咱们两家就两清。”关氏见大夫人不打算再管,便好心建议了一句。 不过此刻“亲戚一场”这样的字眼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十分讽刺:“若不然的话,咱们还是把陈年旧账好好算一算,毕竟也只是十几年前的事情,费心思查一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孙氏被堵的不行,转头见顾青婉垂首坐着,便突然一把拉住顾青婉的手:“三姑娘,你好歹也说句话吧,咱们二房如今确实艰难的紧。你父亲变卖掉了不少产业,如今都是捉襟见肘的,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到底老爷是你父亲。若是被外人知晓” “若是被外人知晓,也定然是二太太透的口风。”顾青婉抬头顶了小孙氏一句,她随意看了一眼小匣子,便问道,“不知那十五万,是父亲拿出来的,还是二太太拿出来的?” 小孙氏脸色一白,半晌之后才支支吾吾道:“谁拿出来的,又有什么干系?” “那便是父亲拿出来的。”顾青婉点了点头,做了一句总结,“既然父亲如今捉襟见肘,我想剩下的五万两银子由二太太来出,想必二太太也是愿意的吧∠竟那些首饰和皮草,便是家具和摆设,都是二太太动用的不是?” 小孙氏瞪大眼睛,突然站了起来:“三姑娘,这些年我也没少给你补贴。你屋子里的那套红木的家具,还有这些年送去的首饰摆设” 小孙氏话还没说完,便听关氏在一旁冷冷道:“莫不成你们顾家的女儿,是要我们贺家的银子来养活的?”说罢她看着大夫人笑了笑。“若顾二夫人觉得理应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总归青婉是我们府上的表姑娘。这五万两银子。我们贺家不要也罢。” 大夫人在一旁气的脸色发白,低声道:“弟妹,如今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上回我便说过,死者为大,青婉在这件事情上左右为难,你和二弟也不必攀扯她。” 小孙氏瑟缩了一下,又听大夫人当机立断道:“不管这五万两是你补足了还是二弟来填。总归是你们的事情。十日之后公中重新造册,今日你回去之后再想办法。”说罢又朝关氏和卢氏道,“十日之后,还请两位舅夫人再过来一趟。” 小孙氏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大夫人也不再理会她。 “至于放在我们拙政堂的这些东西。若是两位舅夫人放心的话,便先存放在我这里。等重新造册之后,再搬到我们老太太的院子里。”说完又想起了其他的,“至于那些庄子和铺子的地契,年前肯定是要来交账的。如今三丫头正跟着我学管家,倒不如把那些地契交给她,看着远远不如亲自动手处理,二位舅夫人看如何?” 如今大夫人最怕的就是贺家人心里不放心,要亲自打理贺氏的陪嫁。即使有再多的借口。娘家人拿回嫁妆就够京里的风言风语传一阵子了。 听到大夫人的话,关氏果然松了一口气:“郡主这般安排甚好,老爷也定然是同意的。” 卢氏虽然眼红这些嫁妆,可即使由贺家亲自打理,到时候贺家两位老爷也是要做主给还顾青婉的。大老爷说不定还会觉得愧疚,自己多添置一些。这个烫手的山芋卢氏也不想要。连忙点了点头。 小孙氏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也不再有,面如死灰的出了抱厦,由茯苓扶着回去了。关氏和卢氏跟大夫人寒暄了几句,便由顾青婉和微雨亲自送出了内院。 大夫人果然雷厉风行,当晚便把贺氏嫁妆里庄子和铺子的地契连着账本一起送了过来,便是放在顾老夫人手上的那些也一并给了顾青婉。 该赔偿的顾明礼也都补齐了,小孙氏原本是想搭着顾明礼一道浑水摸鱼,却没想到顾青婉把她给揪了出来。顾明礼不肯再管,那五万两银子只能由小孙氏自己掏。 小孙氏气的肝疼,带着病去顾老夫人身边伺候了两日,便委委屈屈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顾老夫人。只是她说的含糊,反反复复说二房如今捉襟见肘,是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银钱出来了。 顾老夫人一听,那还得了,只觉得贺家欺人太甚,叫了顾青婉来训斥了一顿。见顾青婉执意不肯去贺家当说客,便罚她去小佛堂里跪着,却被闻讯赶来的大夫人驳了。 让微雨亲自送顾青婉回远香阁,大夫人跟顾老夫人在屋子里说了半晌的话。顾青婉也不在意大夫人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当日顾老夫人便病了,连着一个月又免了府中太太和姑娘们的晨昏定省。 小孙氏见最后一道靠山也失去了,只能咬着牙,卖了她陪嫁里的几处产业,勉强凑足了五万两,满是心酸的送到了拙政堂里。之后小孙氏又病了一阵子,一直不见好,顾青嫣在她病榻前伺候了几日,又如往常一般来远香阁里学规矩了。 出了十月,京中落了一场大雪,顾老夫人和小孙氏的病倒是不约而同的好了。只是天气冷,顾老夫人又要静养,因此顾青婉倒是不用每日都去请安。 老太太身子不好,家中的姑娘们时时去探望,顾青婉也不能不去。顾老夫人见到她时神色十分复杂,顾青婉亲手端了汤药喂顾老夫人喝下之后,顾老夫人才语带怜惜的说“委屈你了”。 顾青婉还记得前段时日她听了小孙氏的一席话,便怒气冲冲的让自己去跪佛堂呢。她虽然不清楚顾老夫人打的什么盘算,也只是权且听着,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场大雪纷纷扬扬而至时,田嬷嬷和张嬷嬷拿着顾家和顾青婉给的谢礼回了宫。几日之后,宫中便赏了一对和田玉镯和十只点翠簪子到定远侯府,大夫人径直让人送到了远香阁里。 顾青婉见那一对镯子都有宫中的记号,便让桂叶放在匣子里小心收好了。那点翠的簪子倒没有记号,且十只花样都不同,想必是一套,倒也十分别致。她挑了两支花纹比较简单的的,便让宝钿和金钗往其他姑娘的院子里送过去了。 顾青嫣白日里跟着大夫人学管家,跟着宫中的两个教养嬷嬷学规矩,到底是有些辛苦。她熬了一阵子,那两个嬷嬷走了之后,紧绷的精神一松,也小病了一场v钿和金钗送簪子过去的时候,小孙氏正在哄着顾青嫣吃药。 即使宝钿和金钗先到的萦水阁,顾青嫣心里也不大高兴,倒是小孙氏让杏雨给了打赏,又送宝钿和金钗出了院子。 宝钿和金钗刚出远门,顾青嫣便摔了那两支簪子,恨声道:“如今倒会装模作样的收买人心了,瞧她那张狂样,不就是想显摆是宫中送来的东西么。当初若是我真的跟她争的话,这皇子妃的名头还不定落到谁身上。” 那两支点翠的簪子是玉簪,虽然是用匣子装着,可也经不得摔,其中一根落地就断成两截了。 小孙氏让梨云收拾好那两根簪子,便打发丫鬟出去候着了。她听了顾青嫣的话,也是一阵气苦。 在她心里,若顾青婉不是和五皇子定亲,嫁妆的事情,大夫人和顾老夫人也不会这样偏帮着顾青婉。可她只有顾青嫣一个姑娘,自小如珠如玉一般的养着,让她嫁给一个傻子,小孙氏实在是舍不得。 “嫣儿,你放心,母亲断然不会委屈了你。你如今还病着,可千万不能动气。”小孙氏连忙上前安抚了顾青嫣几句,又道,“当务之急是你要把病养好,过段时日镇国公府里便要做百岁,理国公夫人定然也是要去的。” 八月十九,大姑娘顾青姝足月生了一个哥儿,这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那孩子大名还未取,如今只是“桥哥儿”的叫着。 大夫人高兴坏了,连在病中的顾老夫人也欢喜的不得了,等桥哥儿“洗三”的那日,还亲自去了一趟,小孙氏自然也跟着去了。而理国公夫人和镇国公夫人是手帕交,当日也在场。小孙氏倒也与理国公夫人闲聊了一会儿,理国公夫人便叹她不知何时才能抱孙子。 小孙氏激动得直哆嗦,要知道,理国公夫人只有一个嫡子,而且早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她在小孙氏跟前说这样的话,多少是有些暗示的。 果然后来镇国公夫人又在小孙氏跟前提起了谢子然的亲事,又说等桥哥儿百岁的时候,请顾家的姑娘们来镇国公府看一看小外甥。 顾青嫣原本苍白的脸早已经红透了,小孙氏说的这般明显,她如何不懂。 若不是因为谢子然,她当初和何必将顾青婉一军,冒险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日明了。她真是期待顾青婉得知这个消息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纵使做了皇子妃又如何,一辈子也只能守着傻子过日子。 顾青嫣看着放在桌子上断成两截的簪子,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6 意外 桥哥儿做百岁那日,便是定远侯府都十分热闹,内院里一早就忙了起来。顾青婉年后便要出阁,备嫁期间理应深居简出,便独留了她一人在府中。 不说其他的,就是大夫人让她亲自管贺氏的陪嫁产业,就已经够顾青婉手忙脚乱的了。她只跟着大夫人学了几个月,从刚开始的看账本都有些吃力,到如今能瞧出账目上的手脚,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年底各地的管事都要到定远侯府来交账,她要在之前把前几年的账本都看一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田嬷嬷和张嬷嬷回宫之后,顾青婉便是连拙政堂都不大去了,只依了大夫人的意思,关在远香阁里看账本,有空闲的时候,也绣一绣嫁妆。 进了十二月,管事们来交账,即使顾青婉看了往年的账目,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好在关氏料到顾青婉会疲于应付,先前便送来了一个女账房。 那位女账房夫家姓金,是关氏跟着贺承阳外任的时候在江南请的。后来贺承阳回京述职,关氏又把南边的产业卖掉了不少,想到京中就近置产。关氏在以前在京中便请了一个账房先生,帮忙打理京中的产业,如今金氏一来,像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不过金氏年纪轻轻的便守了寡,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家中的大伯小叔子都不安好心。关氏瞧着她可怜,便索性把她一起带到了京中。见顾青婉初管账,便做了顺水人情把金氏送给了引荐给了顾青婉。 顾青婉自然是信关氏的。因此毫不犹豫的应下了,又求大夫人在定远侯府的后街里寻了一处空屋子,给金氏母子住下了。 金氏是个熟手,性格谨慎又有耐性。有她帮忙,顾青婉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可贺氏留下来的产业不少,底下人见换了东家。又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自然是有些欺生的。顾青婉和金氏只能更加谨慎,好不容易对完了帐,便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 年味越来越重,顾青婉才记起,这是她来大周朝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可惜她好不容易对完了帐,也不得闲。因为顾家的大爷顾存瑜年后便要参加县试。大奶奶周氏便只一门心思照料顾存瑜一人,大夫人便提议让顾青婉和顾青嫣协理她管家。 其实管家比对账容易的多,至少大夫人余威有在,府中的下人是不敢偷懒耍滑的。而且大夫人也不是完全甩开手不管,况且旁边还有严嬷嬷在盯着。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做错。 对于陷在深闺中的顾青婉来说,这个年过的寡然无味,便是上元节顾家的姑娘们都可以去外面赏花灯,她也因为年后便要出阁,只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定远侯府里。 朝廷是正月二十三日“开印”,第一道圣旨便是册封五个皇子为王爷,便是年仅十二岁的六皇子都封了诰王爷。册封了王爷之后,除了原本就能上朝议政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之外,便是四皇子也可以上朝议政了。 只是六皇子年岁太小。五皇子又是个特殊情况,自然不包含在内。 此举在朝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太子还未定,圣上就册封王爷,此举最获益的莫过于四皇子了。要知道,能上朝议政可比做一个闲散皇子要强的多。 况且年前南疆有些动乱。也是四皇子的外祖振威将军带军平定,立下大功。一时间猜测纷纷,暗中投靠四皇子和振威将军的朝臣不在少数。 当然朝堂上的暗涌诡谲顾青婉自然不必管。她只知道,五皇子封了瑞王,她从未来的五皇子妃,变成了未来的瑞王妃。王妃的陪嫁规格自然跟皇子妃不同,因此顾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得不另作打算。 这一来小孙氏不乐意了,光是补齐贺氏的陪嫁,她们二房便元气大伤。公中出的嫁妆都是有定例的,即使顾青婉要给的多一些,可还是要二房添补。她们二房还有顾青嫣未出嫁,况且底下还有六姑娘和七姑娘。虽然庶女的陪嫁与嫡女不能比,可多多少少是要给一份嫁妆的。 顾青婉拿的太多,顾青嫣自然就占不了多少便宜了。 只是从嫁妆事件之后,大夫人便不怎么搭理小孙氏,径直让定远侯跟二老爷顾明礼商量。顾明礼知道自己日后是要依仗着大房的,也不敢驳了顾明德的意思,又多添了一处产业和一些压箱底的银子给顾青婉。 小孙氏知道之后,闹了一段时日,最后见顾老夫人也不偏帮着自己,只能是不了了之了。不过她倒是跟理国公夫人走动的更勤了,堵着一口气要替顾青嫣说一门好亲来打顾青婉的脸。 二月二,龙抬头,静国寺里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要搭棚分派素饼的,顾老夫人这一日也会去静国寺里做布施。 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往年里大姑娘这一日归宁,母女二人便会陪着顾老夫人一起前往静国寺。可今年顾青姝带着桥哥儿回来,即使是春日也是乍暖还寒时节,自然不好带着桥哥儿一块奔波。小孙氏又病着,薛氏也要接二姑娘顾青娅归宁,竟无人能陪着顾老夫人。 顾青婉便主动请缨,陪顾老夫人往静国寺里去一趟。 贺氏的忌日是正月二十八,若不是她还残存着三姑娘的记忆,这府里怕也只有顾存珂一人记得了。贺氏是原配,她过世之后牌位供奉在顾家的祠堂里,顾青婉怕是没有机会进去参拜了。 顾青婉想着,至少在出阁之前给贺氏烧一炷香,全了她和三姑娘母女的情谊。她替代三姑娘活下去,也并非她所愿,但是既然成了顾青婉,她至少不会让姐弟反目,并且尽他所能扶照顾存珂。 况且算一算,她已经有大半年不曾踏出过定远侯府了,况且今日又不能动针线,待在府中左右无事。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权当是散散心也好。 顾老夫人有些犹豫,反而是大夫人极力促成,最终顾老夫人还是带着顾青婉一道出门了。只是顾青婉没想到,便是顾青嫣也求了顾老夫人一块跟着来了。 这段时日顾青婉闭门备嫁,顾青嫣倒是日日不落的到顾老夫人屋子里伺候着。顾老夫人喜欢晚辈在自己跟前逗趣,顾青嫣自然代替顾青婉成了她身边的得意人。因此见顾青嫣自顾自的上了顾老夫人的马车,顾青婉只是笑笑,转身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今日跟在顾青婉身边的是桃枝和桂叶,比起宝钿和金钗来,顾青婉倒是觉得桃枝还要可靠一些。至少桃枝的身契,可是捏在她手上。 桃枝上车之后,便语气不善道:“五姑娘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明明是姑娘要陪着老太太去静国寺上香,五姑娘不过是临时凑上来的,竟然一声不吭的占了姑娘的位子,真真气人。” 桃枝还是老样子,心快嘴快的,大半年过去了,似乎一点记性都不涨。顾青婉也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桃枝见十分没趣,只能在桂叶旁边寻了个位子靠了起来。 马车骨碌碌的出了城,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小雨,即使坐在马车里,鼻息间也是草木的味道。顾青婉兴致极好,见车行到了郊外,便让桂叶掀开了马车右面的棉帘。只隔着一层纱帘,外头倒是看的清楚。 且看且行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原地不动了。顾青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 桂叶见状,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便道:“姑娘,已经到静国寺的山口了,前面的山壁似乎塌了,马车过不去,正在清理呢。” 顾青婉眉头皱了起来。 静国寺依山而建,只有一条小道通往山上,山壁塌了,想必是要等许久了。 马车在原地停了一刻钟,顾青婉心里便觉得有些烦躁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她顿了顿,见桃枝左顾右盼的,便对桂叶道:“你去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况,再问一问老太太,是再等一会儿,还是先回府。” 清理塌方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若是坍塌的严重的话,这一日怕是都耗费在这里了。 桂叶点了点头,掀了帘子便下了车。 山壁只是塌了一处,想必山上早早收到消息,打发人来清理了,如今正是做着收尾的工作。桂叶往顾老夫人那里递了话,顾老夫人嘱咐她再耐心等等,还有一刻钟路便通了。 桂叶应了一句,刚转身,便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嘶鸣声。却原来是顾青婉所在的那辆马车,不知为何马匹突然发了狂,正原地打着转。 进山的路本来就不宽敞,众人纷纷避着,纵使如此,也误伤了不少人。 那辆马车的马夫叫陈六,是个赶车的老把式了,他知道车内坐的是顾家的三姑娘,脸早已经吓的苍白,只高声喊着:“钱叔,这畜生突然发狂了,你快来搭把手。” 陈六口中的钱叔往前凑了几步,却根本不能靠近,还被马车的椽子狠狠撞了一下。 “姑娘”桂叶惊叫了一声,想上前却被前头的人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匹枣红色的骏马支起前蹄嘶鸣了一声,掉头往山下跑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7 遇险 “姑娘,我们怎么办,怎么办”桃枝哆哆嗦嗦的抓着马车的窗檐,整张脸上已经是涕泪交替了。她声音尖锐,带着惧意,极度恐慌之下不但是面色狰狞,便是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呼啸的山风从帘子外头灌进来,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吹的人睁不开眼。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纵使因为山中寒凉,顾青婉出门时还特意加了一件披风,可如今脸色都被冻的有些青白,浑身也不由自主的抖着。再加上旁边桃枝一路不断的尖利的惊叫声,顾青婉只觉得头两侧突突的涨的难受。 想起方才的情景顾青婉的心不由得一直往下沉。 桂叶刚下马车,她便听到外头驾车的马夫跟前头的人说话,大意是今日天阴沉沉的,待会儿怕是要有一场雨了。 桃枝便说山上怪冷的,便请示顾青婉去后头那辆马车上,再给顾青婉拿一个暖手的炉子过来。没想到,桃枝刚刚掀开帘子,驾车的马却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拉着马车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顾青婉听到马夫向其他人高声求救的声音,便心道不好,可如今她也不敢贸贸然下车。如今马车在原地打转,她即使跳下车了,说不定人还没得救,就死在马蹄之下了。 外头还没想出什么法子来,这匹马便拉着马车往山下去了。 顾青婉又冷又惧。见外头穿着粗布衫子的马夫,好歹是镇定了些。她推开一直挡在帘子前面的桂叶,刚张开便是一口冷风强行灌进来,想说的话就变成了一阵呛咳。 陈六听到后头不是方才那阵尖叫的声音,便知道定然是三姑娘了,他也没余力往后头瞧,只是微微侧过头高声道:“姑娘,这畜生发了狂,控制不住啦。”顾青婉听着他竭力压下话中的恐惧,继续道。“看这畜生跑的方向,再跑一刻钟就到西山的尽头了。” 顾青婉倒抽了一口气,西山的尽头是一处断崖,摔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了。马比不得人,人遇到危险出于本能会止步不前,可这是一匹发了狂的马,说不定到时带着她们连车一起坠崖。 陈六的声音十分大。再加上此时是顺风,自然是传到了车里。 桃枝一听,又尖叫了起来:“姑娘,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会死我不想死,呜呜呜我这是倒了哪一辈子的血霉,早知道今日不出门就好了。也不用替宝钿去死了。” 不但是妆容已经模糊了。就连发髻都松散了,桃枝一边哭一边尖叫。 今日顾青婉本来是想带着宝钿一块出门的,可桃枝知道后,可怜巴巴的求着顾青婉带她出门。顾青婉见无伤大雅,欣然用桃枝替换了宝钿。如今桃枝心里正是叫苦不迭的时候,生死关头,便是往日里的尊卑都忘的一干二净。 顾青婉懒得再搭理桃枝,她瞧着陈六虽然有些惊怕。却还是镇定的,便知道他定然有办法。 “闭嘴!”顾青婉呵斥了喋喋不休的桃枝一句,可显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 见桃枝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顾青婉只能一只手捂住桃枝的嘴,另一只手抓着车壁,转身朝陈六道:“陈六,还有什么法子?”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车夫应该是叫陈六。 陈六“咦”了一声,果然又听他道:“姑娘,让这畜生停下来显然是不行了,再往前头跑一会儿,我记得是一块坡地,路面是平坦的。姑娘等下子出来,趁着那一会儿跳下去。伤是会伤到,可总比等死来的好。” 顾青婉心里有了底,陈六的做法无疑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那我现在出来?”顾青婉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迈开步子往车外头挪。 还没出车门,桃枝便在后头抱住了顾青婉的脚,带着哭腔的声音急促又尖锐:“姑娘要做什么,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呀,姑娘你要救我呀。” 顾青婉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脚从桃枝的手上抽回来,车上又颠簸的厉害,顾青婉也不敢使太大的力气,以免失去平衡。 桃枝的模样已经有些癫狂了,外头陈六又在催促。 方才陈六的声音很大,顾青婉不信桃枝没听到陈六的话。她伸出仅闲下来的一只手,对着桃枝便甩了一耳光:“不想大家一起死的话就快放手,你跟在我后头,等我跳车了之后也跟着跳下来。” 见桃枝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顾青婉不禁想扶额叹气:“待会儿会路经一块平坦的坡地,咱们只有趁着这个时机跳下去才有活命的可能。我先跳,你在后头跟着,不想死的话就照我的话做,记住没有?” 沿途两边都是山地,路上多多少少会有突起的山石,若是这个时候跳车,即使没摔死也要被路上的石块撞死。 桃枝好歹是松了手,却还是仅仅的篡着顾青婉的衣角,生怕顾青婉丢下自己。 “姑娘小心了,您看前头有一片绿色的,就是那块坡地。”陈六大声道,“我待会儿帮姑娘看着地形,姑娘照我吩咐跳下去就可以了。” 顾青婉眯着眼睛往前看,果然见前头是有一片绿意。既然是草地的话,那至少受伤的可能性还要小一些。顾青婉十指苍白的抓着车门,仿佛能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她的脚有些抑制不住的抖着,却还是艰难的往前挪了挪。刚移动一步,便觉得身后有什么扯着自己,回头一看,不由得怒了。 “桃枝,你抓着我衣裳,是巴不得我早些死是吧。”顾青婉把自己的裙角从桃枝手上扯出来,眯着眼睛打量了桃枝一眼。 桃枝听着顾青婉极其诡异的平淡语气,有些怯怯的收回了手。只是看着嶙峋的路面,她又哆哆嗦嗦道:“姑娘,我不敢跳。” “跳不跳车你自己选,可别拖着我一块死。”说罢也不再看桃枝,而是盯着路面道,“陈六,我们都跳车了,你怎么办?” 陈六仿佛没有料到顾青婉会问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道:“等姑娘和那位桃枝姑娘下了车,我寻一处平坦的地方弃车就好了。这马虽然发狂了,可还得有人驾车,不然失了平衡容易翻车。” 顾青婉抿着嘴没说话,眼眶里却生涩的紧。 陈六见顾青婉不说话,也不再多话,他一边看着前方的路,一边盯着左面的那块坡地。见时机到了,他连忙偏了头对顾青婉道:“姑娘,快跳下去。” 发狂的马速度十分快,顾青婉看着急速掠过去的地面,说不怕是假的。 可是想起当年经历的那一场车祸,她倒是又镇定了下来,见桃枝只是缩在车门边,顾青婉咬了咬牙,纵身跳了下去。 她尽量抱着头,巨大的惯性狠狠的扯着她,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位了。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落了地,她又顺着坡地一路滚了下去。路面上还是有许多大小不等的石块,撞得躯体生疼,顾青婉咬着牙,蜷缩着身子,忍着疼痛想努力让自己停下来。 纵然觉得过了许久,可从顾青婉跳下马车到现在也只过了一会儿。顾青婉在冰冷的草地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直到头没有那么昏沉了,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 想到还在马车上的桃枝和陈六,顾青婉便忍着不适慢慢的坐起身来,视线所及除了空旷的山野,便只有如同黑点一般的马车愈行愈远。 桃枝到底没有跳车?想到方才桃枝惧怕的样子,顾青婉心中一沉。若是桃枝犹犹豫豫的不敢跳,不但要害了自己,便是陈六也要害死。 她身上还被撕扯的有些痛,却还是第一时间打量了自己一番。 裙子在途中被挂破了,右边的裙摆从小腿一下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两边的袖子也挂破了不少,好在也只是这样而已。摸了摸脸上也没有什么锐痛的地方,显然脸上没有什么口子。四肢也活动了一下,手脚都是利索的。 除了手上和手臂上有些小伤口,倒没其他的伤处了,看来还算是幸运的。 顾青婉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直到觉得身子没有那么沉重了,她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方才她便想过了,静国寺本来是在郊外,这西郊更是偏僻,若是靠她一个人走的话,走到天黑都看不到城门。况且如今她如今这个样子,出现在人前总是不好。 顾家绝对是会沿着这个方向打发人来寻的,她倒不如往西山那头去看一看,说不定还能遇到桃枝和陈六二人。 天色有些阴沉,看来真的是有一场雨要下来了。顾青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没受什么外伤,可身上还是有些钝痛,想来大大小小的淤青是少不了的了。 顾青婉一路走,眼睛却是不断的往四周看着,终于在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便见到前头路边隐隐躺着人,不是桃枝又是谁? 可如今见到桃枝,顾青婉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欢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8 巧遇 这里离西山的断崖不远,桃枝在这个地方跳下车,想必先前还磨蹭了许久,也不知陈六有没有脱险。 顾青婉沉着脸走过去,对于桃枝这样的人,她实在是喜爱不起来。 况且今日这件事情,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小孙氏和顾青嫣的。可是后来想一想,瑞王妃的人选必然是要出在定远侯府的,这是为了后族和怀王府都安心。她若是出了事,定远侯府的嫡女可就只剩下顾青嫣一个了。 到那个时候,陈皇后可不会再管郑瑞愿不愿意。 当初陈皇后选皇子妃的时候,小孙氏和顾青嫣可是避犹不及,生怕这事落到了自己身上。若果真弄死了她,小孙氏不是替自己揽麻烦上身么? 只是单单把这件事情当做是一场意外,顾青婉怎么都觉得不甘心。好好的,怎么就她这辆车的马发了狂?若不是她心一横跳了下来,怕是要掉进断崖粉身碎骨了吧。 顾青婉徒步行了许久,全身都有些酸疼,她慢慢的走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桃枝的肩膀。想来桃枝也没怎么受伤,没过一会儿便醒了过来,抬头见是顾青婉,又“呜呜”的哭出声来。 顾青婉如今一听到桃枝的哭声,就觉得脑仁疼的厉害,不禁加重了语气道:“闭嘴!你若是不想喂狼的话,就在这里哭一夜吧。” 桃枝尖利的哭声戛然而止,四处看了看,颇有些提心吊胆的样子:“姑娘你别吓唬我。这里这里还有狼” “谁知道呢?”顾青婉扯了扯嘴角。 桃枝脸色僵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面上便是一苦:“姑娘,我崴了脚,疼的厉害。走不动了。” 顾青婉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 即使这次是小孙氏设计害她,怕是也不关桃枝的事,若不然在马车上。桃枝就不是方才那样的表现了。正是因为如此,顾青婉才没想过丢下桃枝不管不顾,可她也不想带上一个累赘。 “走不动,你就在这里待着好了。” 桃枝见顾青婉不像是开玩笑的,顿时慌了,一瘸一拐的跟在顾青婉身后,连声道:“姑娘别丢下我。我跟姑娘走便是,姑娘等等我。” 见顾青婉放慢了脚步,桃枝好歹松了一口气:“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咱们不是应该原路返回么,府上定然打发了人来寻咱们呢。往回走说不定还能遇上。” 顾青婉没理会她,继续往西山的断崖那头走,桃枝连忙拉住了她:“姑娘,那是去断崖的路,咱们应该走那一头。” “我去寻陈六” 桃枝听了顾青婉的话瑟缩了一下,她想起方才自己在马车上犹豫不决,还是陈六一只手弃了缰绳,把她推了下去可陈六弃了缰绳之后,身子就有些不稳了 顾青婉见桃枝果然安分了一些。看她的眼神就更加冷淡了。 桃枝确实是崴了脚,却并不怎么严重,至少能跟的上顾青婉的步伐。 顾青婉只知道西山的断崖是一直往西走,况且之前听陈六话里的意思,断崖离此地并不远。只是她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山野。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走到半途就飘起了小雨。 顾青婉眯着眼睛往前头眺望了一眼,一辆马车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桃枝也看到了前头的马车,顿时兴奋了起来:“姑娘,你看,是马车” 顾青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又把她往路边拖了几步,直到靠在小路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这才松了手。 西山素来偏僻,今日天色又不见得多好,纵然开春之后踏青的人有之,却也多半不会到西山这边来。突然出现的马车,对于她来说,也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警告桃枝不许出声,顾青婉这才分神盯着这辆由远及近的马车。直到距离她们只有几丈远,近到能看清驾车的人之后,桃枝这才“咦”了一声,欢喜道:“姑娘,那是理国公府的马车,车里面定然是谢家大爷。” 顾青婉狐疑的看了桃枝一眼。 桃枝见到理国公府的马车,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哪还管得了许多,连忙道:“那赶车的随从我见过,是谢家大爷身边的心腹。” “你确定?” 桃枝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 顾青婉想了一会儿,便朝桃枝点头:“拦下来!” 桃枝早就迫不及待了,顾青婉的话刚说出口,她便一个箭步上前,提高了声音道:“前面可是理国公府的马车,可否停一下,我是定远侯府的丫鬟。” 那赶车的小厮也被突然窜出来的桃枝吓得够呛,使劲的拉了一下缰绳,这才让马车停了下来。 “这是我们姑娘,马发了狂,把我们载到这里来了”桃枝在那小厮怀疑的目光中语无伦次道,最后又指了指顾青婉藏身的那棵树,毫不犹豫的把顾青婉暴露了出来。 顾青婉叹了一口气,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便往桃枝那边去了。好在披风够厚实,滚下山坡时没有被划破,还不是太过狼狈。 “马车内可是理国公府的谢家大爷,我是定远侯府的三姑娘”顾青婉看着纹丝不动的帘子,继续道,“荒郊野外的,可否允许我” 只是她后半句话还未说完,藏蓝色的车帘便“刷”的一声被掀开了,顾青婉先看到的不是记忆中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谢子然,而是郑瑞那张满是笑意的脸。 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十分的傻气 “五瑞王爷,怎么是你?”顾青婉脸上还残留着诧异的表情,说罢她眼睛往后一看,果然见到车厢内安坐着的。正是谢子然。 对于顾青婉的表现,郑瑞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的,可他又不敢当着顾青婉的面把这种不高兴表现出来,只能闷声道:“我今早去怀王府寻彬儿。皇婶说他去西山纵马了,我没来过西山,只好找子然带我去。他说正好去西山踏青。让我坐马车跟他一起来” 顾青婉有些头疼,她没想到自己只随口问了一句话,就引出这么一大摊子。 郑瑞看了一眼顾青婉被冻的有些苍白的脸,连忙道:“你快上车呀,外头好冷好冷。”说罢他还搓了搓手,还没等顾青婉反应过来,便探出身子拉了顾青婉的手⊙她提上了马车。 顾青婉钻进车厢之后才看到车厢里除了谢子然之外,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二十上下的男子,相貌十分普通,属于丢进人群里便再也寻不到的模样。 “姑娘,我还没上马车○丢下我呀”桃枝见顾青婉进了车厢,连忙往马车上面爬。 纵使这辆马车比较宽敞,可五个人坐在里头,就显得有些拥挤了。桃枝缩在顾青婉身边,一双杏眼把谢子然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把顾青婉看了一遍。见二人都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声嘀咕了几句。 “杜荆,马车里面太挤了。”说完又指了指桃枝道,“你太吵了。而且眼睛还到处乱看,皇嫂说这样的人都是不本分的,你再不本分一点我就让杜狙你丢下去。” 杜荆在郑瑞说完话之前,便掀了帘子坐到外头去了,桃枝被郑瑞的一番话吓得够呛,便是连嘀咕都不敢了。只是拉着顾青婉的袖子缩在一旁。 车厢里面安静了之后,郑瑞终于是满意了,便往顾青婉身边凑了凑:“姐姐你今天怎么也来踏青,你是走过来的么,怎么不见你的轿子?” 他眼睛里是明明白白的好奇,看来桃枝先前的话,他是一句也未听进去。 顾青婉外头的小厮又开始赶车了,这才道:“看你们的方向,应该是从西山断崖那头来的,不知你们可在路上看到一个受伤的男子,或者方才是否看到有马车掉进西山的断崖里?” 这句话说完,便是方才一直神色淡然的谢子然都神色大变:“方才那辆掉进山崖的马车是你的?” 顾青婉心中一凛,语气也急促了起来:“你们看到马车翻下山崖了?那你们可看到了那辆马车的车夫?马车翻下山崖时到底还有没有人在上面?” 谢子然摇了摇头:“我们离的远,只看到有辆马车翻下了山崖,看不清楚里头到底有没有人。” 顾青婉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瑞王爷,谢公子,小女有个不情之请。”说罢她抬起头来看了谢子然和郑瑞一眼,“能不能请你们掉头往坠马的地方去看一看,驾车的马夫是我们府上的家丁,今日若不是他舍身相救,我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郑瑞听了顾青婉的话,忙不迭的点头:“既然姐姐要去,我们去就是了嘛。” 可谢子然却摇了摇头:“顾姑娘的马无故发狂,如今还坠了崖,这件事情想必没有那么简单。姑娘如今身份不同,还是先回府,至于那马夫,等回了府再打发府上的人来寻便是。” 桃枝也拉了拉顾青婉的袖子,轻声道:“姑娘,谢大爷说的对,咱们还是先回府吧,老太太如今怕是正担心着呢。反正陈六也不是什么” 顾青婉瞪了桃枝一眼,语气又放软了几分:“若是陈六真的坠崖了,我也无话可说。可若是他半途跳下马车,这荒郊野外的,怕是走到天黑都回不去。天又下着雨,外头冷的很,夜里怕是还有猛兽。这里离断崖不远,来去怕也要不了半个时辰。若是陈六真因我而死,我这被子怕是都不得安宁,还请谢公子成全,小女记你这份大恩。” 谢谢ytyaoyao童鞋滴和氏璧,加更在十二点之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9 失望 谢子然有些举棋不定,他虽然未出仕,可自小在理国公府见的多也听得多,自然也比顾青婉想的更多一些。 顾青婉觉得此时若不是小孙氏给她使的绊子,那多半就是意外了,但谢子然却想的更多更远,当然不同意顾青婉返回断崖看情况。 顾青婉看着态度十分坚定的谢子然,暗自叹了一口气。她也是个搭便车的,久久不见定远侯府来人,若不是她碰巧遇到理国公府的马车,自己都自身难保,的确不能要求别人太多。 况且谢子然确实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她也不是没把这件事情往深处想,可是越想就越觉得害怕。她还只是定亲,麻烦便缠上身了,皇位未定之前,她即使进了瑞王府怕也是不得安宁。 况且成王败寇,定远侯府和怀王府明面上是坐在了陈皇后的这条船上,万一将来赌错了,那棵是万劫不复了。虽然郑瑞心智不足不会有什么威胁,可终归日子不会太好过。 顾青婉抬头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郑瑞,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若是真的有追兵,她也活不到现在,不过谢子然怕是不会同意去坠马的地方看情况了。只能等回了定远侯府,再打发人过来寻了。 不过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与原主先前钦慕的人,以及如今的未婚夫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她这个时候理应是该有些尴尬的吧。 可惜她早已经不是原先的三姑娘,虽然接受了三姑娘的记忆,却还是顾青婉的意识在主导着。谢子然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个有些许记忆的陌生人罢了。 至于郑瑞,她也实在没有办法把一个心智不全的人,当做未婚夫来看待。甚至她隐隐觉得,即使她进了瑞王府,多半也只是给郑瑞做二十四孝“保姆”。 反而是谢子然有些尴尬,他看了郑瑞一眼。这才对顾青婉道:“之前的事情,想必是有些误会,若是连累了姑娘,还请顾姑娘海涵。” 谢宁歆似乎对顾青婉的印象十分好。自从他把事情告诉谢宁歆之后,谢宁歆已经多次在他跟前仔细分析过了。大意便是这件事情绝对有猫腻,不然谢子然的手迹怎么会无缘无故落到了顾青婉的手上,顾青婉又怎么无缘无故的一厢情愿。 谢子然先前是压根不在意这件事情,后来想着谢宁歆说的在理,又听顾存瑜说为了这件事情,顾三在佛堂里跪了两日。大病一场之后又禁足了几个月。他虽然按喜好行事,却也素来光明磊落,自觉于心有愧。 顾青婉怪异的看了一眼谢子然,又警告似的低头看了一眼不怎么安分的桃枝,轻声道:“与你无关,正好两清。” 虽然三姑娘是急不可耐又笨了一些,可也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说到底却也不关谢子然的事。况且若不是三姑娘丢了性命。也不会有如今的顾青婉,这笔糊涂账也是算不清楚了。 谢子然越嚼着这话,就越觉得寡然无味。正想说些什么,看到大睁着眼的桃枝和郑瑞,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而此时郑瑞早已经蹿到顾青婉身边了,他朝顾青婉眨了眨眼,虽然神神秘秘的,可声音并不小:“姐姐你是不是想去断崖,我让杜荆送咱们过去好不好?” 顾青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子然,见他皱着眉看着郑瑞,便支吾道:“这样不好吧,方才谢” 她话还未说完。郑瑞帘子也没掀,便朝马车外喊道:“杜荆,我要去断崖,谢青不愿意就把他扔下车。” 外头便传来一声惊叫,想必声音的主人是那个赶车的叫谢青的小厮的。然后拉车的马嘶鸣了一声,在原地打了个转便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顾青婉嘴唇动了动。却提高了声音朝外头喊了一句:“麻烦去坠马那一处。” 见外头没有回答,顾青婉也不知那杜荆到底听到她的话没有。 郑瑞就学桃枝的样子扯了扯顾青婉的袖子,嬉笑道:“姐姐你放心,杜荆很厉害的,就是不喜欢说话。我们刚才是看到有马车掉到山下面去了,杜荆知道在哪里。” 顾青婉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小声道:“瑞王爷,上次我便说过,您这一声‘姐姐’,我担待不起,日后可莫再这样叫了。” 郑瑞有些怔愣,半晌才委屈道:“那我应该叫什么,我皇兄说,过不了几日你就要跟我一起住进新宅子里了。我已经先让雪球到新宅子里去住了,你没见过雪球吧,我跟你说过呀,它全身都是白的,但是很怕冷,整日都窝在屋子里睡觉” 饶是顾青婉听了他前面的几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可后来长篇大论之后,就觉得有些麻木了。况且这一路她都掀开帘子往路两旁瞧,也无心听郑瑞说话。 好在断崖离此处并不远,郑瑞只觉得才拉着顾青婉说了一会儿的话,马车便停了下来。 山路两边并不宽敞,也再没有其他的坡地,顾青婉一路上都未曾看到陈六的身影,此时早已经心灰了。 杜荆寻到的位置十分准确,马车似乎在山崖边碰撞了一下,断崖边还有些许被撞得支离破碎的木片,看颜色便知道是定远侯府的马车。 陈六怕是凶多吉少了。 顾青婉沉默了一会儿便往回走,山风很大,她眯着眼,脚下有些踉跄。 陈六若是早早弃马跳下车,说不定也跟她一样完好无损。虽然顾青婉心里清楚,若是她出了什么事,陈六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可陈六毕竟救了她,她却连陈六到底是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心里总归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顾青婉沉默了下来,郑瑞虽然有些傻,却极其会看人脸色。知道顾青婉情绪似乎不怎么好,也不敢缠着她说话。 杜荆驾车又快又稳,比顾青好得多,晌午刚过,便到了静国寺的山下。 京中近来盘查的紧,顾青婉跟着顾老夫人出城时,除了顾老夫人和她所在的马车,其他的马车都是受了盘查的,理国公府的马车怎么可能是个例外?城中人多口杂的,若是被人瞧见顾三姑娘坐在理国公府的马车里,难免又给京中增加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她让杜荆驾车来静国寺不是毫无根据的。 若是顾老夫人还留在静国寺固然最好,若是顾家的人回城了,也会打发人在附近寻她的踪迹。不管怎么说,都比直接坐着理国公府的马车,再大摇大摆的回定远侯府要稳妥的多。 马车径直驶向静国寺,谢子然先打发了谢青去寺里探情况,万幸的是顾老夫人果然还留在静国寺里。 原来那匹发了狂的马载着顾青婉一溜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后,便是顾老夫人也慌了神。 可是今日顾老夫人只是来静国寺上个香,丫鬟仆妇带了不少,可小厮带的并不多。顾老夫人便打发了小厮骑了马回定远侯府向大夫人禀告这件事情,又打发了身边的人去外头寻,自己则是在静国寺里等候消息。 只是从静国寺往来定远侯府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去外头寻的人又迟迟没有消息,这下子便是顾老夫人也坐不住了。 顾青婉的身份今非昔比,还有半个月便是大婚的时日,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府里到哪里再去变一个瑞王妃出来。倘若没有生命危险,可即使受了伤,也少不得要延迟婚期。 顾老夫人在屋子里不停的踱着步子,哪还有心思去上香。若不是今日顾青嫣吵着要跟过来,顾青婉定然是跟她坐同一辆马车,说不定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 久久等不到消息的顾老夫人,难免有些迁怒顾青嫣,可是见顾青嫣一直坐在角落里垂泪,顾老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 顾青嫣的心思也十分复杂,顾青婉出了事,她首先是十分欢喜的。若是就这样拔出了眼中钉肉中刺,也让人觉得痛快。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顾青婉出了事,和瑞王爷的这桩亲事说不定就落到她身上了。而前段时日小孙氏才跟她说过,她的亲事不说定下了,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顾青嫣想到这里又怕的厉害,才忍不住哭了出来,顾老夫人却还当她姐妹情深呢。 眼看着晌午都过了,顾老夫人是再也坐不住了,正想着再打发人回城催一催,玉盘便慌慌张张的小跑进来,声音急促道:“老太太,三姑娘回来了,三姑娘回来了。” 这下子便是顾青嫣也不再哭了,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玉盘一眼,连忙上前扶住激动不已的顾老夫人:“老太太快去看看三姐姐吧,她今日怕是受了不少惊吓。” 顾老夫人心落回了肚子里,笑着摸了摸顾青嫣的头,语气也柔和了起来:“好孩子,瞧着你们姐妹情深,祖母也十分欢喜。” 顾青嫣只垂着头扶着顾老夫人往外头走,又问道:“玉盘姐姐,三姐姐如今在哪里?” 玉盘眼神闪了闪,轻声道:“三姑娘已经去后面的厢房了,谢家大爷和瑞王爷在后殿里等着。” 过年实在是有些忙,打赏的加更后面会补起来滴~~~童鞋们新年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80 善后 顾老夫人也不敢在静国寺里多待,见过了谢子然和郑瑞二人回来,还来不及跟顾青婉说上一句话,便嘱咐丫鬟婆子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谢子然和郑瑞先回了城内,顾青婉却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在顾老夫人去偏殿里见二人时,竟然恭恭敬敬的去后殿里上了一炷香,这才跟着顾老夫人回城。 虽然大夫人又打发了不少人马过来,但顾老夫人也不敢再让顾青婉落单,只留了玉盘一人在马车里伺候着。这次出行的马车并不算宽敞,四个人坐一辆,自然是有些拥挤的。 顾青嫣当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回城的路上都在问顾青婉马车失控之后的事情。见顾老夫人也在等着,顾青婉便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顾青嫣见她的说辞跟谢子然的一样,形容间便有些不满,便试探性的问道:“那遇到谢公子和瑞王爷之前,三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说着眼神便在顾青婉新换的一套衣衫上溜了一圈,神色倒是十分担忧的模样,“三姐姐出了事,我和祖母都急坏了,谢公子和瑞王爷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我们都还是云里雾里呢。”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顾青嫣拢在袖子里的手还是慢慢的收紧了。 理国公府与定远侯府虽然是世交,瑞王爷不久也是定远侯府的女婿,可顾老夫人并没有让顾青嫣跟着进偏殿,而只是让她在隔间等着。 静国寺的墙并不厚重,况且偏殿里的人也没有刻意收敛声音。顾青嫣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先前为了顾青婉的事情,顾青嫣私下里是跟谢子然说过话的,当然谢子然提起顾青婉的时候,语气是明显的厌恶。可是如今再提起顾青婉的时候。这种排斥感便荡然无存了。 顾青嫣虽然不知道谢子然送顾青婉回途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心里很不舒服。 顾青婉不知道顾青嫣的花花心思,却也无力猜来猜去。她今日本来就受了惊。况且这件事情并不好善后,怕是直到她出阁之前的这段时日都不得安宁了。 本来今日只在定远侯府和静国寺一个来回,顾青婉出门之前并没有带备用的衣裳,可以桂叶心细,临出门前还是收拾了一套出来。若不然此时还不知换下谁的衣裳,反倒要漏了怯。 “难得五妹妹这么关心我。”顾青婉似笑非笑的看了顾青嫣一眼,这才道。“那疯马载着我颠簸了许久,陈六见快到断崖了,便出主意让我跳下去,然后桃枝跳下来时崴了脚。也该我们运气不错,在西山走了一会儿。竟然遇到了到西山踏青的瑞王爷,好歹是脱了险。” 说罢顾青婉又看着顾老夫人,轻声道:“只可惜陈六,怕是凶多吉少了。” 说着眼圈都有些红。 顾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念珠,念了一句佛:“陈六是个忠心为主的,我们府上素来厚待下人,自然会善待他的家人。”说罢又转头对一旁的玉盘道,“回府之后你记得提醒我这件事情,若是家生子的话°放了他家小子的奴籍吧。” 玉盘点了点头,连忙道:“老太太慈悲。” 顾老夫人面上带笑,也不说话。 顾青婉本来想让顾老夫人打发人去断崖下头寻陈六的遗体,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怕是跟大夫人说更是稳妥∠竟,顾老夫人已经许久都不管事了。如今的尊贵和体面也只是因为定远侯爷和大夫人的孝顺。 况且谢子然认为这件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定远侯和大夫人自然也想到了,多半会询问她情况,还会去断崖下面寻线索。到时候她求大夫人顺道把陈六的遗体带回来便是。 这里的人都讲入土为安,陈六救了她,她能为陈六做的却并不多∠竟,没有什么比性命更加珍贵。 果然回府之后,日子便鸡飞狗跳了起来。 顾老夫人和大夫人一致主张这件事情不宜声张,因此随行的丫鬟和仆妇全部严厉警告了一遍,全部禁了嘴。可也到底是瞒不住几房的太太姑娘们,这半个月来远香阁里每日总是会有这么一两个人来探望,让顾青婉不胜其烦。 顾青婉从静国寺回来之后便闭门不出,比先前还要沉默低调,大夫人认为她是被吓住了,因此等她缓了一日,这才亲自来了远香阁问情况。 大夫人想的自然比她复杂多了,细枝末节盘问了一遍,若不是顾青婉推说精神不济,她怕是还要待上许久。 当然定远侯府和怀王府这般慎重对待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顾老夫人一行从静国寺回来,定远侯府第二日便打发了人去断崖下面寻马车的残骸和陈六的尸骨。 听大夫人话中的意思,那断崖下头乱的很,除了一个深水潭便是杂乱生长的草木。可从坠崖的地方开始,整个山谷都找遍了,便是深水潭也让人潜了下去,却始终找不到马车的残骸和陈六的遗体。 即使断崖下面有野兽,一夜之间把马匹和陈六吃的尸骨无存,总不可能连马车的碎片都寻不到一块。 定远侯府只想从马车残骸和马匹上,瞧瞧这次事故是认为的还是意外,如今是一丝线索都寻不到了,只能从顾青婉的叙述里寻找蛛丝马迹。可顾青婉当时也被吓得六神无主,哪还能知道的更多,因此也是徒劳。 定远侯府和怀王府便怀疑是恪王爷或者是郕王爷动的手,毕竟陈皇后这一方先前只是暗中与怀王府走的近,可一旦联姻,可就是枝叶相连的关系了。只是派人盯了半个月,也不见这两个王府有其他的动作。 郕王爷的外祖振威将军远在南疆,就连恪王爷的外祖治国公府也没有多大的动静。 就这样直到顾青婉出阁前几日,这件事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可也不影响大婚。 即使亲事定的十分仓促,可“三书六礼”一样都不差,繁琐的程序倒是一道都未曾落下。赐婚的圣旨是今上下的,聘礼的前两抬便是宫中赏赐的。坦白来说瑞王府的聘礼并不算多,但是正因为有宫中赏赐的,定远侯府便是给再多的嫁妆也不为过。 出阁前几日是留给亲友添妆的日子,顾家几个姑娘虽然平日里不待见顾青婉,可在顾老夫人跟前表现姐妹情深的戏码,她们却是乐此不疲的。 三姑娘并没有闺中的挚友,没有外人来添妆顾青婉也不觉得奇怪。理国公府的六姑娘谢宁歆来添妆,她本来就觉得讶异了,却没想到后来便是大驸马的庶妹柯雅禾也来添了妆。 不过二人都是打发家中的嬷嬷过来的,她也无意中听大夫人说了一句,谢宁歆和柯雅禾不久前都定了亲了,虽然不知大婚定在何时,怕是这一两年也要出阁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顾青婉暗中记下了这件事,便暂时放在一旁不再想。 往来添妆的人倒也让远香阁热闹了两日,出阁前一日,关氏还特意来了定远侯府。除了来看顾青婉最后的嫁妆单子,便是把贺老太太临终之前留下来的添妆礼亲自送到顾青婉手上。 贺老太太的私房一分为三,她留给顾青婉的,自然不只是一座宅子和一些首饰那么简单。 顾青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倒也收了下来。贺老太太临终之前惦记着自己的外孙,她不能辜负了这份心意,自己留着却也于心有愧,便打算日后想法子交给顾存珂。 顾老夫人还在,定远侯府只是分产不分家,可等顾存瑜袭了爵,几房分家便会成为定局。小孙氏还在,以顾明礼偏心的性子,即使顾存珂是原配嫡子,可能明面上能留到他手上的产业又能有多少? 顾青婉倒是有些盘算,却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为贺氏嫁妆的这件事情,顾青婉跟小孙氏撕破了脸,小孙氏如今也不好舔着脸在顾青婉跟前晃悠,在远香阁里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了。 薛氏和大夫人倒是跟顾青婉说了半晌话,大夫人走之前,顾青婉才临时提了要求,问大夫人能不能把季嬷嬷一家给了自己做陪房。 大夫人多少是有些惊讶,让哪几家做陪房是几个月前便商议好了的。大夫人知道季嬷嬷是顾青婉的奶娘,当时还奇怪顾青婉怎么不提季嬷嬷,却也没有多问,怎么也想不到顾青婉事到如今才有这样的要求。 只是她也犯不着为了一家子下人跟顾青婉过不去,况且顾青婉带的陪房并不算多,便点头应允了。只是二门这个时候落了锁,倒不能提前知会季嬷嬷,只能等明日让她简单收拾收拾便可以了。 大夫人办事素来十分利索,她刚走还没一个时辰,便打发微雨把季嬷嬷一家子的身契都送了过来。 顾青婉转身把身契交到桂叶手上,嘱咐她锁好了,这才安歇了下来。 想起她刚来这里的那一日,到如今的出阁,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却像是做了一场漫长又醒不过来的梦。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刚刚眯了一会儿,便被桂叶叫了起来。 各位童鞋新年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81 大婚 顾青婉感觉自己做了一夜的梦,梦中似乎有人在呼啸的风中跟她不停的说话风很大,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那人的声音 可是醒来之后,梦里那人说了什么,她也忘得差不多了桂叶叫醒了她,一打岔,顾青婉便完全忘记了昨日的梦境 明明她觉得,她成亲就是给郑瑞做“全职保姆”的,但还是有一些紧张顾青婉也不知道是不是新嫁娘都有些紧张,但是确实也没时间让她再胡思乱想了 桂叶叫醒了顾青婉,给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便从旁边的食盒里端出了一碗莲子膳粥以及一碟子清蒸玉兰片与一碟子随上荷叶卷,轻声道:“姑娘,我娘前几日嘱咐我,让我早早给姑娘准备些吃食填垫垫胃,这一整日忙乱的,难免有些顾不到的” 桂叶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先前选陪房的时候,顾存珂便让顾青婉带了桂叶一家子去瑞王府里这里的习俗是迎亲前一日抬嫁妆,她带去瑞王府的人自然也属于“嫁妆”的一部分,因此昨日便有瑞王府的人带去安顿去了 这几日总是有人来远香阁里哭嫁,顾青婉虽然对定远侯府没什么感情,但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酸涩昨日大夫人和薛氏先后过来看她,大夫人只是不停的交代,倒是薛氏红了眼睛,顾青婉也跟着哭了一场 她知道桂叶所说不虚,梳妆之后是滴水都不能进,若是现在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怕要饿上一整日了她看了一眼外面泼墨一般的天色从桂叶手里接过热帕子敷了敷有些酸涩的眼睛,这才坐了起来 二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屋子里还烧着地龙,倒也不觉得十分冷她靠在迎枕上只吃了八分饱,便搁下了筷子 年前顾老夫人便应了她的请求,把远香阁最里间的一间厢房改成了小厨房自此她平日里用水用膳便宜了不少这顿早膳,是桂叶早早亲来亲手做的 顾青婉披衣起身,在屋子里活动了一会儿,远香阁外头便传来动静,却原先是玉盘带着梳头的嬷嬷过来了 顾青婉本来知道这个时代重嫁娶,礼仪定然是十分麻烦的,却没想到个中过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磨人一些待那梳妆的嬷嬷给她开了脸顾青婉便彻底没了脾气,只是像木偶一般的,随那些嬷嬷们盘弄 只等梳妆完毕,再换上凤冠霞帔,早已经天光大亮了定远侯府嫡出的姑娘出阁而且还是一位王妃,自然是十分热闹的便是远香阁在内院里,也能隔了重重围墙听到外头的喧哗声 待顾青婉梳妆完毕之后,大夫人则亲自来了远香阁一趟,看着顾青婉盖上了盖头,由宝钿和金钗二人扶着进了大堂,这才松了一口气 便是幽居许久的顾老太爷都过来了,与顾老夫人并排坐在上头顾青婉恭恭敬敬的给两位老祖宗行了礼,又给顾明礼行了礼复又被宝钿和金钗搀扶着往外头去了 坐在顾明礼旁边的小孙氏即刻便红了眼 顾青婉眼前是一片鲜艳的红,只能看清脚下的几步路而已,十分没有安全感她刚跨出门口,便有人扶了她的手 正当她受惊下意识的缩回手的时候,便听到耳畔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妹妹别慌,大哥背你过去” 说着不待她反应那人便躬身把她背了起来,顾青婉这才听出来眼前的人是顾家大爷顾存瑜 一路走过来,确实是比内院里热闹的多,迎亲的队伍就在门外等着如果是郑瑞亲自来迎亲的话,想必顾家的人不会太过刁难吧顾青婉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为何会想这些,但是不让自己想些什么,她又觉得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吧,顾青婉心里默默的想着 顾存瑜把她一路背到喜轿里,顾青婉觉得眼前的光线有些暗淡了,便知道是帘子放了下来,轿子外头便有嬷嬷大声的说着吉祥话顾青婉留心听了几句,见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便不再注意了 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耐心都耗尽了之后,终于是起轿了 顾青婉的心落了下来,又挑开盖头的边缘,视线终于从一片艳丽的红色中解脱了喜轿倒是十分宽敞,外头人声乐声听着十分热闹,可顾青婉却不敢掀开帘子往外头看 大夫人先前便跟她提过,迎亲之后是径直去瑞王府拜堂,等明日一早才进宫奉茶谢恩想到今日不用进令人窒息的皇宫,顾青婉也觉得压力轻了不少 定远侯府与瑞王府虽然不算太远,可轿子走的十分缓慢,加上迎亲的队伍又特意在几条繁华的街道上绕了几圈原先只要大半个时辰的路程,竟然拖拖拉拉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顾青婉一个人坐在轿子里,本来就有些紧张,她一直僵持着,落地那一刹那都觉得自己的小腿有些抖为了不露怯,她只能咬牙站着,好在一旁的两个嬷嬷立刻扶住了她 还没走几步,那嬷嬷又塞了一方绸巾在她手上,嘱咐她握紧了,便松了手顾青婉刚低头看手上红艳的绸巾,接着便有人靠近了她,声音里带着笑意:“田嬷嬷说你现在看不见,只能由我桥你走” 顾青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但是片刻后又奇异的落了下去 “你别怕,我会看着你,不会让你摔跤的”郑瑞做了保证 顾青婉轻声应了一句,只是四周的乐声十分吵,郑瑞有没有听见就另当别论了 接下来拜堂也十分顺利,顾青婉被人桥,旁边又有两个嬷嬷在照看着,只跟着那嬷嬷的话做便是待礼成,她便被人桥送进了洞房里 郑瑞也跟着进了洞房,见顾青婉坐在床上,抬手便想揭她的盖头 站在顾青婉旁边的田嬷嬷似乎早料到郑瑞会有这番动作,眼疾手快的抬手阻止了,又一边念叨道:“瑞王爷,这个时候可千万掀不得”说罢她又看了坐着巍然不动的顾青婉一眼,好声好气的劝道,“王妃如今怕是有些累了,王爷先出去玩一会儿,等王妃休息好了再进来可好?” 顾青婉听到郑瑞迟疑了一会儿,这才道:“你说的王妃是指青婉吗?” 田嬷嬷赶紧回“是”,又说了不少话,这才把郑瑞劝走了 盖着盖头的顾青婉蓦然松了一口气,上次在回静国寺之前,她便千叮咛万嘱咐,让郑瑞务必不要再称呼她“姐姐”郑瑞便问顾青婉应该怎么称呼,顾青婉想着不久便要出阁了,以闺名称呼更为妥当 幸好当初遇到了郑瑞纠正了她的称呼,若不然今日被田嬷嬷和张嬷嬷听到,却不知她们二人会怎样在陈皇后跟前回话了 说起田嬷嬷和张嬷嬷,顾青婉只能一声叹息当初她以为这两位嬷嬷只是教她规矩便是,却没想到大婚之前,陈皇后大手一挥,便把这两位嬷嬷送到了瑞王府说是她和瑞王爷到底年幼,可是大婚之后造府另住是定例,身边有两个老嬷嬷提点她多少也放心些 这不就是明面上插了两个眼线吗?顾青婉暗自苦笑,加上顾老夫人给的宝钿和金钗,以及大夫人和小孙氏给的几个丫鬟,都能凑成几桌打叶子牌了 郑瑞走后,田嬷嬷和张嬷嬷又嘱咐了顾青婉几句,又应了顾青婉的请求去把桂叶寻来陪她,这才纷纷出了新房 好歹等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顾青婉这才掀开盖头打量了新房一眼,一片红彤彤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觉得有些无趣,便放下盖头在床边靠坐了下来 也不知在屋子里等了多久,顾青婉都觉得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的时候,便听到们“吱呀”一声知道是有人进来了,顾青婉一个激灵便直起身子 轻微的脚步声逐渐往里屋里过来,等了一会儿,便听桂叶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姑娘,你饿不饿?” 顾青婉顿时松了口气 天未亮时才吃了点东西,又奔波了一日,顾青婉哪有不饿的道理桂叶一问,她更觉得胃里绞的难受,便道:“你看看这屋子里有什么点心,匀一点出来好歹给我垫一垫” “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动了怕不吉利”说着便把一条卷起来的棉布帕子从盖头下面递到顾青婉眼前,“这几块茯苓糕是我方才偷偷留下来的,姑娘将就将就罢” 顾青婉点了点头,听说桂叶方才已经用过膳了,便把帕子那几块点心扫进了肚子里 合着只有她一个人饿着肚子 桂叶进来,里屋里好歹不知她一个人,顾青婉眯了一会儿,也不觉得倦怠了她靠在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和桂叶说着话 桂叶进来,里屋里好歹不知她一个人,顾青婉眯了一会儿,也不觉得倦怠了她靠在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和桂叶说着话(未完待续,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082 如此洞房 桂叶往帘子那头看了一眼,在顾青婉耳边嘀咕了一句,就退到一旁不再说话了。 喧哗声便由远及近了。 顾青婉听声音便知道进来的人不少,她坐直了身子,只是垂着头看地面。帘子掀开的时候倒是看到许多双鞋子,进来的都是女子。 顾青婉隔着盖头自然看不到,却听到桂叶在一旁脆声道:“奴婢见过王妃。” 想必就是桂叶方才提起在内宅里远远看了一眼的靖王妃了,顾青婉便起身也想向靖王妃行礼,却被靖王妃阻了。 靖王妃握住顾青婉的手,声音十分轻柔动听:“大喜的日子,这般多礼反而拘束了。我比你痴长几岁,日后唤你青婉可好?咱们也不必生分,你唤我一声姐姐便是。” 靖王妃肖氏乃是太仆寺卿的嫡长女,虽然太仆寺卿是从三品的官职,可并不是什么有实权的职位。靖王妃在闺中时太过低调,三姑娘的记忆中竟然没见过这样的一号人物。顾青婉也是听大夫人提点她时略略说过一句,这靖王妃似乎性子十分和善,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只是顾青婉经历了这一遭,倒也知道凡事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这位靖王妃品行到底如何,她日后还要小心防备、留心观察。特别是像靖王妃这样特别的妯娌,更是如此。 要说郑瑞大婚之后也是造府另住,可他心智不足,小小年纪便跟靖王爷住在一起。起居饮食虽然有丫鬟照料着·可靖王爷与郑瑞乃一母同胞所出,对他关爱异常,靖王妃便是做做场面都少不得要打理郑瑞的日常生活。 都说长嫂如母,虽然陈皇后是郑瑞名义上的嫡母,可郑瑞这些年到底是跟着靖王爷和靖王妃。况且前几次见到郑瑞,从他话中便能听出他与靖王妃似乎相处融洽。 顾青婉如今只有十五,郑瑞又心智不足,便是陈皇后都寻了这样的借口往瑞王府塞人,靖王府那边会不会也有什么大的动静?若这个靖王妃是个性子强的·难免要借口把持瑞王府一段时日了。 而且在外人看来,这种要求十分正常。 “是姐姐抬举我。”靖王妃话中带着亲近之意,顾青婉自然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句。她和靖王妃虽然身上都带着诰命,但在靖王妃跟前她要有十足的尊敬。 “我怕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难免有些闷,左右无事,便来陪你说说话。咱们是嫡亲的关系,自是与别人不同。”靖王妃声音里都带着笑意,语气还是十分和善的,顾青婉倒觉得安心下来。 顾青婉不知靖王妃这句话里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含意·便只是连连称是。 靖王妃又拉着顾青婉交代了不少细节,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便说天色也不早了,外头怕是也差不多了,她也该去看看情况。临走前又嘱咐她,明日一早她与靖王爷也会陪同去宫中谢恩,她会在宫门外等她,带着她一起过去。 顾青婉连连道谢,毕竟皇宫这样一步都错不得的地方,有人带着至少比较安心一些。 桂叶送走了靖王妃·屋子里没有安静多久,外头的门便被撞开了。之所以说是被“撞开”,是以为动静太大了一些·外头又闹哄哄的,顾青婉便知道定然是郑瑞回来了。 顾青婉垂着眼睛往下看,见前头的那人脚步还没怎么踉跄,屋子里又没闻到多少酒味,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至少她见到的不是一个被人灌得烂醉如泥的郑瑞,若不然洞房花烛夜,她还要做二十四孝全职老妈子。 田嬷嬷和张嬷嬷是跟着郑瑞一块进来的,顾青婉听田嬷嬷说让郑瑞挑盖头·就连呼吸都差点屏住了。 顾青婉一口气憋的差点岔气了·眼前就一片光亮,盖头已经被挑落了。顾青婉抬起眼睛往上头看去·见郑瑞已经笑嘻嘻的凑到她跟前,鼻子都差点撞到她鼻子上头去了。 她反射性的往后仰·就听到屋子里的丫鬟嬷嬷们都窃窃私笑了起来,顿时觉得面如火烧。 郑瑞似乎对自己的举动毫不自知,猛然间转过头去看着一干窃笑不已的人,摆了摆手直接道:“好了,这就是我的王妃没错,你们都快走吧。” 众人齐齐愣住,还是田嬷嬷最先反应了过来,连忙笑道:“瑞王爷,还要撒帐,还要共牢与合卺呢。” 郑瑞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对田嬷嬷道:“快点快点。” 旁边的丫鬟们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脸色通红。可田嬷嬷和张嬷嬷与郑瑞相处过一段时日,自然知道他性子里透着一股傻劲。这样大喜的日子若是别人自然不会做狎么异常的举动,可郑瑞不耐烦了之后,真?p> 幕峄19帕嘲阉这些人赶出去?p> 若是大礼未成,明日怕是要被皇后娘娘责罚了。 田嬷嬷和张嬷嬷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匆匆忙忙总算是走完了礼数,这才松了一口气。 临走之前,田嬷嬷还有些不放心,便凑到郑瑞耳边道:“王爷,前几日老奴让初一舀给您的册子您可是仔细看了?” 郑瑞茫然的眨了眨眼,对上田嬷嬷焦躁的脸。 田嬷嬷叹了一口气,又道:“那方才老奴在外头跟您说的话,王爷可是记住了。” 郑瑞想了想,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田嬷嬷老脸一红,又道:“待会儿熄了灯,便照着老奴方才说的做便是,王爷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不然”她看了一眼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顾青婉,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不然王妃明日可是要生气的。” 郑瑞难得郑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记住了。”说罢他又犹豫了一会儿,“一定要这么做么?” 田嬷嬷点了点头,直到两只脚都跨出门时,她才觉得全身汗津津的,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跟在瑞王爷身边伺候,果然是个十分艰难的活计。 张嬷嬷与田嬷嬷心照不宣的彼此看了一眼,又安排了院子里值夜的丫鬟,便匆匆离开了。 人呼啦啦的都走光了,即使还留了一个郑瑞在这里,顾青婉却丝毫不紧张。她打量了郑瑞一眼,莫不是因为郑瑞心智不足,让她觉得十分没有压力? 郑瑞还是笑嘻嘻的看着她,二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郑瑞便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顾青婉的脸,又捏住顾青婉的两颊,向两边拉扯着。 顾青婉的脸色即刻就黑了,人往后一缩便蹿到了床上,忍着怒火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 郑瑞丝毫不引以为杵,脸上还是带着笑:“皇嫂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我家里了,还会天天只陪着我玩是不是?” 听着靖王妃对郑瑞的解释,顾青婉一边哭笑不得,一边又觉得很有道理,便苦着脸点了点头:“原则上来说,是没错的。” “就像皇嫂跟三皇兄一样吗?”郑瑞反而有些迷惑,又追问了一句 顾青婉思量了许久,又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原则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郑瑞的脸色有些古怪,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道:“青婉,你没骗我吧?” 顾青婉艰难的点了点头。 郑瑞想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放下心来,脸上又带上了笑意:“那我们现在吹灯歇息吧。” “什么?”顾青婉这句话刚落,便见郑瑞一个大步上前吹灭了红烛,顾青婉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又陌生的环境让顾青婉重新紧张起来,她闭着眼睛往后挪了挪,适应黑暗之后,在视线范围内没有瞧见郑瑞。 顾青婉心里嘀咕了一句,幸亏先前她先梳洗了,卸下了笨重的头面首饰,要不然郑瑞可是要害苦了她。外头守夜的丫鬟也不知是不是她从定远侯府里带来的人,这个时候唤人来点灯梳洗,她宁愿顶着笨重的头面首饰讲究一晚上。 虽然眼睛适应了黑暗,可屋子里的光线还是十分黯淡,四周还是黑乎乎的一片。顾青婉摸索中往架子床里头去,终于摸到了叠在架子床内侧的锦被,抖开来卷住自己,总归是安心了一些。 这一晃神的功夫,便见郑瑞已经坐在床沿上了,顾青婉也不怕他,便怒道:“你方才吹灯做什么,现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郑瑞脚一抬,整个身子都坐到了床上来,听了顾青婉劈头盖脸的话,也有些委屈:“是田嬷嬷和张嬷嬷教我的,说要吹灯歇息,不然怕你不好意思,明日要生我的气。” 顾青婉便知道郑瑞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不禁暗骂田嬷嬷和张嬷嬷二人不正紧,似乎压根忘了今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见郑瑞正往自己这边挪过来,顾青婉看不到他脸上笑嘻嘻的表情,此刻突然觉得对面那人的身体带给自己一种压迫感,让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你······你等等。”顾青婉听到自己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见郑瑞还在往自己这边靠近,更是紧张,连忙伸出手来推了她一把,“你先不要过来。” 可顾青婉的手一碰到郑瑞,脑子便有些懵了。 083 哭笑不得 入手是男子精瘦的胸膛,带着灼人的温度,吓得顾青婉猛然间收回了手。 身前的人已经脱掉了衣裳! 顾青婉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郑瑞,可床两边的帘子早就放了下来,视线一片昏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顾青婉下意识的偏过头去,声音里也打着颤:“你你怎么没穿衣裳?” 郑瑞没有说话,整个身子又往顾青婉这边挪了挪,顾青婉似乎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的温度。 顾青婉往后靠了靠,直到身子贴到里头的床壁上,这才想起郑瑞是心智不足的。他这样反常的举动,定然是听了他人的教唆。 定了定神,顾青婉压低了声音,慌乱间胡乱的挥着手,怒道:“郑瑞!你快把衣裳穿上,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郑瑞被顾青婉的手重重的打了一下,终于“啊”了一声,不再往顾青婉逼近。顾青婉只看得到他发亮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光彩熠熠。 眼前的“风景”对于在现代经历了“大风大浪”的顾青婉来说,本来不算什么。只是她到底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年多,不说思想,单就行为和思考方式还是有些被同化的,况且今日她还多了几分紧张,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听到郑瑞的声音,顾青婉才最终镇定了下来,她上前一把拉住郑瑞的手。犹豫了一会儿。她才微微靠近看了一眼。 这郑瑞竟然已经脱光了! 顾青婉倒抽了一口气,冷声道:“快把中衣穿上。”想了想她又道,“不然我还是要生气的。” 郑瑞支吾了一声,才委屈道:“田嬷嬷说,我熄了灯之后就该这么做,不然明天不但母后不高兴,皇兄和皇嫂不高兴,你也不会再陪我玩了。” 果然是那两个老婆子乱说话,顾青婉咬了咬牙,却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是什么瓷器被撞到的声音。虽然十分小,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还是能隐隐听到。 她脸色一白,便知道田嬷嬷和张嬷嬷必然是不放心郑瑞,去而复返,在外头听墙角呢。 郑瑞被顾青婉严厉打击,已经窸窸窣窣的在旁边穿起衣裳来了。顾青婉脑子里挣扎了良久,突然拉住了郑瑞的手:“你等等等等” 郑瑞飞快的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明亮的看着她。 顾青婉嘴里发苦,细汗便沁了出来。她闭上眼睛,心中一横,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田嬷嬷和张嬷嬷还教了你什么,你做给我瞧瞧。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配合你。”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我说不行,你不能强迫我,不然,不然我也要生气的。” 郑瑞欢欢喜喜的应了下来,刚刚穿上的中衣又被郑瑞麻利的脱了下来。 等他又脱得一丝不挂了,顾青婉只觉得心里发毛。 她方才想的很清楚,田嬷嬷和张嬷嬷明日是要去陈皇后那里回话的,若是没有落红的帕子。她们二人定然不会罢休。宫里历练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眼睛毒的很,她若是在这件事情上作假,是给她自己找麻烦。 郑瑞虽然是个傻子,可他到底也成为了自己的丈夫。若是没有其他可能的话,她这一辈子怕是要耗在郑瑞身上了。 只是忍一忍而已,顾青婉不断的给自己心理暗示。侥幸今日不曾圆房,可日后田嬷嬷和张嬷嬷必然日日盯着,又不知道要给郑瑞出什么馊主意,倒不如今日就把事情了结了。 顾青婉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纵然想的十分通透,可顾青婉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和不情愿,郑瑞的半个身子横过来时,她吓的直往被子里缩了缩。 让顾青婉目瞪口呆的是,郑瑞拉过了床内侧的被子,把他们两个人都盖住,然后翻了个身。他压住浑身僵硬的顾青婉,之后一动不动的躺了一刻钟,顾青婉甚至连外头的衣裳都没有被脱掉。 顾青婉不敢乱动,郑瑞虽然脑子不好,可还是有一副成年男子的躯体。顾青婉一动不动的被他压了一刻钟,全身又高度紧张,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压断了,气都喘不上来。 她听着郑瑞的呼吸声似乎都均匀了下来,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连忙推了他一把:“睡什么睡,你一直压着我做什么?快起来,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顾青婉声音急促,在幽深的夜里,怒火之下声音的调子难免有些难以控制。 郑瑞的声音却迷蒙了起来,他整个身子和顾青婉贴合的十分紧密,头放在顾青婉的颈窝里,嘴巴就贴在顾青婉的耳朵旁边:“田嬷嬷就是这么教的啊,她说熄灯之后脱光了衣裳,和你贴在一起就可以了。” 顾青婉顿时觉得有一道雷在她的世界里轰鸣,她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了。郑瑞虽然该做的都做了,可人到底是傻的,根本就不明白田嬷嬷说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深意。 他以为这样洞房就结束了!顾青婉不知自己到底是该为自己庆幸,还是应该为田嬷嬷和张嬷嬷二人觉得难过。 总之,她在黑暗中轻声笑了出来。对于眼前的郑瑞,又多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像是有些同情毕竟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些,虽然仪表堂堂,身份高贵,却是一个傻子。又像是有些欢喜嫁给一个心智不足的人,对她来说,或许并不算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 顾青婉一扫今日的紧张之色,可先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也都耗尽了,见郑瑞迷迷蒙蒙的似乎又快睡着了,便推了推她:“快起来,你重的要死,压得我快吐血了。” 郑瑞侧了侧身子,把大半的重量都放在侧面,却还是整个身子都贴着顾青婉。灼人的温度从他身上传来,顾青婉即使隔着一层衣衫,也能感觉的到。 顾青婉被他压得难受,又使劲把郑瑞往里侧推了推:“你快起来,我难受。” “不行,田嬷嬷说我要贴着你。” 顾青婉又和郑瑞讨价还价了半日,可郑瑞对这件事情十分坚持,顾青婉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然,我们掉个方向,我在上头,你在下头可好?” 郑瑞想了一会儿,觉得并没有违背“贴在一起”的原则,便欣然点头同意了。 外头听壁角的田嬷嬷和张嬷嬷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对话,不禁相对点了点头,俱是十分满意的悄悄摸出了院子。 顾青婉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些怪异,她记得自己只盖了一床被子,这样的天气没道理会燥热起来。她咕哝了一声,而在她身下的人眼皮子动了动,便睁开了眼睛。 天还未亮,只有幽深的光通过床帐子漫了进来。郑瑞和顾青婉贴的极近,却只能依稀看到她的轮廓。他又凑近了一些,便是顾青婉的呼吸出来的气息都能感觉的到了。 顾青婉睡的不是很安稳,她似乎有些燥热,不停的想踢掉被子。而郑瑞却极像是恶作剧一般的,每当顾青婉踢松了被子,他便拉回来严严实实的给顾青婉盖上去,把顾青婉闷的额头都出了汗。 几次反复之后,顾青婉终于是觉得有些不耐烦了,狠狠的往下踹了一脚,眼睛便睁开了。 她意识还有些迷蒙,似乎对眼前的情景十分陌生,倒抽了一口气之后,回想起来这才冷静下来。一低下头,她便看到郑瑞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 顾青婉不知是什么情况,只是慌忙从郑瑞身上滚下来,好在郑瑞这次没有阻止。 回过神来,顾青婉才知道,往日她盖一床被子刚刚好。可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多了一个暖炉,哪还能不热的。 “青婉,你方才踢了我一脚,好痛。”顾青婉还未完全清醒过来,郑瑞便坐起来控诉她。 如今并不是黑漆漆的深夜,帐子的一角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卷了起来,残月冰冷的光亮铺亮了半张床,帐子里的情景隐隐可见。顾青婉一眼便看到郑瑞一丝不挂的上身,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顾青婉的眼睛下意识的往下头一扫,便自我催眠眼前的人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傻子”,而后竟然奇笺的镇定了下来。 “没事的,我力气小,过一会儿就不痛了。”顾青婉不轻不痒的说了一句,见自己身上的衣衫完好,便转头对郑瑞道,“把衣裳穿上。” 话刚说话,顾青婉便随手拉上了被掀开一角的帐子,视线又暗了下来。 郑瑞委屈的看着顾青婉,想说话又怕顾青婉生气,便依着顾青婉的话,拿起堆在床尾的中衣飞快的穿上了。 顾青婉吁了一口气,这才掀开帘子,瞧了瞧天色。今日还要去宫中奉茶谢恩,是该起身了。 昨日还未圆房的事情,今日是怎么都瞒不住田嬷嬷和张嬷嬷二人的。她现在还可以把责任往郑瑞身上一推,可郑瑞要是再不明白,田嬷嬷和张嬷嬷怕是要在她身上下功夫了。 顾青婉叹了一口气,屋子里的动静大了一些,外头果然便有丫鬟来询问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84 一起造假 天还未亮,屋子里不点灯根本就看不太清楚。顾青婉回头看了郑瑞一眼,却见他还是穿着中衣在床上坐着,愣愣的样子,又轻声叹了一口气。 那件事情还是等今天过了再伤脑筋吧。 顾青婉从定远侯府带了四个大丫鬟,二等丫鬟除了红锦和碧琉二人,还从三等里提了红缨和碧玉二人√玉是从外头买来的丫鬟,而红缨却是定远侯府的家生子,顾青婉想着若是红缨与定远侯府还有联系终归不妥当,便索性让红缨一家子做了陪房。 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的声音她都是熟悉的,可是外头来询问的声音十分陌生,看来是瑞王府原先的丫鬟。 这瑞王府是后来改建的,府中的丫鬟嬷嬷陈皇后和惠和公主送的有之,靖王府里带出来的有之,后来采买的也很有一些。 郑瑞十五岁便跟着靖王爷出宫,此后宫中的帝后像是遗忘了他一般,太子遇刺身亡,陈皇后又把五皇子养在自己名下,这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若没有这一茬,三皇子又不主动求帝后为郑瑞赐婚,郑瑞的婚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正是因为亲事太过仓促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来不及。顾青婉这一方还算好的,只要有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帮忙张罗着,小孙氏也不得不出力。况且顾青婉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定远侯府多多少少是有些准备的。 可郑瑞却不同,虽然陈皇后和惠和公主也从中帮忙,可听大夫人说。大婚的具体事宜、瑞王府的布置等等都是要靖王妃一人操持着。靖王妃到底没有三头六臂,定然是有许多疏漏的。 就是瑞王府内院里的下人,就足够顾青婉日后喝一壶的。 顾青婉甩了甩头,见郑瑞还在床上坐着。一点都不知道她想到日后的生活,都有些焦头烂额了,一时间只有嫉妒的份。 “屋子里光线太暗了。进来把灯点上,今日还要去宫中请安,是时候该梳洗了。”顾青婉顿了顿,又道,“去把我那四个陪嫁的大丫鬟,还有若是田嬷嬷和张嬷嬷起身了,也请她们二人过来。” 那丫鬟高声应了。顾青婉便站起身来,她见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皱了皱眉便换了一套寻常的衣裳。 回头见郑瑞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顾青婉又叹了一口气,翻了翻柜子。郑瑞的衣裳果然放在旁边的柜子里。进宫之前定然是要换宫装的,顾青婉想了想,便随手拿了一套衣衫,走到郑瑞跟前,低声道:“起来,伸手。” 郑瑞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好脾气的任由顾青婉摆弄。 顾青婉是第一次伺候他人穿衣,多少是有些手忙脚乱的,刚刚穿戴好。外头便传来敲门声:“王爷,王妃,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青婉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宝钿和金钗二人便打了帘子进来,桂叶和桃枝在她们身后跟着。后面还站着几个眼生的丫鬟,看来是瑞王府里的。 梳洗过后,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田嬷嬷和张嬷嬷匆匆赶了过来,顾青婉见她们二人眼神不由自主的往床上瞧,只当做什么都不曾看见。 宝钿和金钗两个丫鬟本来是想铺床的,但是被顾青婉阻了,几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喘的在原地候着。 田嬷嬷轻声咳了咳,便上前来对顾青婉道:“王妃,今日您和王爷是要进宫谢恩的,却也是在辰时之后了。如今时辰还尚早,厨房已经备了早膳,王妃可是要用膳。” 顾青婉知道田嬷嬷是想支开屋子里的丫鬟,便点头对桂叶她们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屋子里便退了个干净。 虽然皇家对男女之事启蒙比寻常人家要早,可瑞王爷早就跟着靖王爷出宫另住,靖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外人哪能清楚。她们二人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来教导瑞王爷时,便知道瑞王爷对这样的事情竟然一窍不通的。 两位嬷嬷收拾床的时候却没收到贞洁帕子,心中都有些忐忑。她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瑞王妃不贞,而是心虚在她们隐晦的教导之下,瑞王爷到底有没有开窍。 田嬷嬷和张嬷嬷相视了一眼,二人眼中多少是有些苦涩。昨日她们躲在屋子外头听壁角,还以为这事成了,却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嬷嬷凑到顾青婉跟前道:“王妃,今日要进宫,服饰妆容和礼节可万万错不得,老奴现在给王妃梳妆可好?” 顾青婉点了点头,又道:“还望两位嬷嬷提点。” 张嬷嬷向田嬷嬷使了个眼色,便站到梳妆镜前给顾青婉梳头,又那进宫的事宜跟顾青婉强调了一遍,而田嬷嬷则是把郑瑞拉到一旁。 “王爷,您昨晚可是照着老奴的话来做的?”纵然田嬷嬷在宫中历练许久,可是当着面问出这样的话,还是有些问不出口。 郑瑞点了点头:“都是照着嬷嬷你的话做的。”说罢他又疑惑的看着田嬷嬷,忐忑道,“难道我做的不对吗,可是青婉今早似乎没有生气。” 田嬷嬷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声音压得更低了:“那王爷昨晚做了什么,可能说给老奴听一听,若不然皇后娘娘那里不好交代。” 郑瑞的神色有些迷茫,半晌之后脸色已经有些绯红:“一定要说吗?” 田嬷嬷点了点头,郑瑞便把昨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田嬷嬷诧异的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十分窘迫。她没想到自己都说的这么露骨了,郑瑞竟然连这种本能都没有。 听完了郑瑞的话,田嬷嬷抖着手退了出去,匆匆忙忙往二门去了。守着二门的婆子收了田嬷嬷的信,又往门房那边送去了。 天还未亮的时候,惠和公主府便收到了瑞王府里来的消息。惠和公主披衣坐起,让丫鬟研了墨即刻回了一封,梳洗了一番之后便往宫中去了。 田嬷嬷收到公主府的回信时,顾青婉才将将整装待毕,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嬷嬷替郑瑞收拾。 屋子里井井有条,忙而不乱。田嬷嬷在心中点了点头,便把顾青婉请到一旁,轻声道:“请王妃恕罪,老婆子有一件要是要跟王妃商议,还请王妃移步。” 顾青婉猜测到田嬷嬷是想说贞洁帕子的事情,她也好奇田嬷嬷到底会怎么处理,便欣然应允。 “王妃也知道,今日进宫,王妃要见的不止是皇后娘娘,还有宫中的各位娘娘们。皇后娘娘素来性子好,可其他几位可未必。”说罢田嬷嬷表情也有些为难,“老奴今日未在床上看到王妃的贞洁帕子,此时必然不好交代” 顾青婉睁大了眼睛,脸上便带上了慌乱:“什么贞洁帕子?嬷嬷可不要吓唬我,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老奴相信王妃,皇后娘娘也相信王妃的为人,可是今日王妃要见的不仅仅是皇后娘娘”说罢田嬷嬷又凑近了一些,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老奴倒是有办法,权且把今日应付过去,还请王妃务必配合。” 顾青婉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田嬷嬷快说,只要先把这一关过了,什么都好说。” “贞洁帕子不难”田嬷嬷松了口气,便附在顾青婉耳边把打算一一说了。 伪造一条贞洁帕子并不难,可是宫中的老嬷嬷们眼睛都毒,未经人事的女子与成了亲的女子还是有些许不同。顾青婉依照田嬷嬷的方法练习了一遍走姿和坐姿,田嬷嬷说宫中的人从外表辨识的法子都是一样的,到底是把今日应付过去再说。 顾青婉虽然面上感激,可是心里却还是冷笑出声了。 田嬷嬷和她没有多少交集,只是教了自己几个月的规矩而已,没道理对自己这般贴心贴肺的。况且这样胆大包天的决定,田嬷嬷必然不敢擅作主张。 “王妃也知道,今日进宫,王妃要见的不止是皇后娘娘,还有宫中的各位娘娘们。皇后娘娘素来性子好,可其他几位可未必。”说罢田嬷嬷表情也有些为难,“老奴今日未在床上看到王妃的贞洁帕子,此时必然不好交代” 顾青婉睁大了眼睛,脸上便带上了慌乱:“什么贞洁帕子?嬷嬷可不要吓唬我,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老奴相信王妃,皇后娘娘也相信王妃的为人,可是今日王妃要见的不仅仅是皇后娘娘”说罢田嬷嬷又凑近了一些,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老奴倒是有办法,权且把今日应付过去,还请王妃务必配合。” 顾青婉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田嬷嬷快说,只要先把这一关过了,什么都好说。” “贞洁帕子不难”田嬷嬷松了口气,便附在顾青婉耳边把打算一一说了。 伪造一条贞洁帕子并不难,可是宫中的老嬷嬷们眼睛都毒,未经人事的女子与成了亲的女子还是有些不同。顾青婉依照田嬷嬷的方法练习了一遍走姿和坐姿,田嬷嬷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85 进宫 顾青婉在田嬷嬷的示意下练习了走姿和坐姿,直到田嬷嬷和张嬷嬷都觉得没有明显的破绽了之后,顾青婉这才得了空闲,却早已经过了卯时。 虽然陈皇后召见她是在巳时之后,可她还要去宫外等靖王妃,也是耽搁不得。 顾青婉便是连早膳都顾不得吃,连忙带着郑瑞往二门外去。郑瑞闹着要骑马,顾青婉向杜荆打听了郑瑞的骑术之后,便强制郑瑞与她共乘一辆马车。好在郑瑞只是闹了一会儿,见顾青婉不松口,便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车内只留了桂叶一人伺候着,顾青婉见郑瑞掀了帘子往外头瞧,头都快伸出窗子了,便指着桂叶对郑瑞道:“王爷,这是我身边的大丫鬟,还有三个大丫鬟今日你也是见过的。” 这条街道并不是闹市,况且时辰尚早,因此安静的紧,顾青婉的声音也压低了一些:“加上府上原本便有的四个大丫鬟,万卷堂里便有八个大丫鬟了。我想过了,今日咱们的屋子只准大丫鬟进入,其他人在外头回话便是。” 瑞王府是原先的齐王府改建的,当时的齐王妃是江南人士,齐王府后来更是按照江南建筑的格局重新修了一遍。如今瑞王府大的格局未曾改动,内院由几座园子分开,正房所在的万卷堂便处在萃园里, 今晨时间匆促,顾青婉只是大略的看了一眼那四个丫鬟。她听郑瑞说,其中两个是他从靖王府带过来的,另外两个是后来才进府的,不是陈皇后便是惠和公主送的。 瑞王府如今眼线太多,只能先从万卷堂里开始着手。只是她初来乍到的,虽然是主母,可这样的事情原则上还是要征询郑瑞的意见。 郑瑞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顾青婉没说一句话,若是有征询的意思。他便连连点头同意,丝毫的考虑也没有。 顾青婉看着他带笑的眸子,轻声叹了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会儿,便把自己的右手放在郑瑞的手上。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既然咱们已经成亲,夫妻一体,有我一日,自然会护你一日。” 见郑瑞一脸茫然,顾青婉眼神闪了闪:“算了,跟你说这些你又听不懂。反正你记住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后头这句话郑瑞算是听懂了,他一脸严肃道:“青婉你当然不会害我,不过我们身边有坏人吗?” 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现在你身边的人没有害你的心思,焉知日后不会有?只是顾青婉不打算再跟郑瑞纠缠这件事情,三两句话带了过去。郑瑞虽然什么都要多问一句,但是忘性大,顾青婉随便扯一两句。他便完全忘记了先前纠结的事情。 马车行的十分快,顾青婉到宫门口的时候,辰时刚过。可靖王妃的马车早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 进了宫门,靖王妃索性钻进了顾青婉的马车里,因为担心顾青婉会出差错,倒是反反复复叮嘱了好几遍。 虽然顾青婉今晨听田嬷嬷和张嬷嬷念叨了好几遍,可是对靖王妃说的话,还是听的十分认真。靖王妃又听顾青婉重复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僵直的身子也松懈了不少。 见郑瑞睁大了眼睛听着她们说了半晌的话,靖王妃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拍了拍郑瑞的肩膀:“五弟也长大了。成亲之后到底是有些不同,先前你可耐不住性子听我说这么多的话。” 顾青婉偏头往郑瑞看去,见郑瑞迅速低下头,顾青婉本来还没怎么在意,无意一督竟然发现郑瑞的耳尖都是红的。 郑瑞也会害羞! 顾青婉有些诧异的低下头去想看清楚郑瑞的脸色,突然听到靖王妃笑的更大声了:“阿瑞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禁不住夸。只要一夸你便脸红。”见顾青婉还想低下头看个究竟,靖王妃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阻止了。 顾青婉想了想,便正襟危坐,又听靖王妃简单讲了讲宫中各位娘娘的性子和忌讳。虽然田嬷嬷和张嬷嬷叮嘱的话里也有这些,可到底不如靖王妃知道的多,也不如不像靖王妃一般不忌口。 靖王妃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一个嬷嬷提醒道:“王妃,刚刚过了意坤门。” 靖王妃神色一敛,便不再说话了,连郑瑞都安分了许多,顾青婉听着四周比先前来更加安静了。 之后便有内侍请了郑瑞去他出,顾青婉则与靖王妃一道进了后宫。 马车只行了一刻钟,便有人请了靖王妃和顾青婉下车,顾青婉这才发觉她这辆马车四周已经跟着不少宫女和内侍了。她刚一下车,外头便跪了一大片。 顾青婉还有些不习惯,可靖王妃已经抬手免了礼,只由一位女官亲自带着往永延宫的方向步行而去,后面跟着一大排的宫女和内侍,却连脚步声都微不可查,安静的诡异。 顾青婉只听到前头带路的那个叫拢月的宫女的声音:“瑞王爷大婚,皇后娘娘昨日可是念叨了许久,惠和公主还想着亲自去瑞王府一趟的,可不巧世子正病着,因此才不曾前去。今日公主一大早便进了宫,只等着见瑞王爷和瑞王妃呢。” 拢月口中说的“世子”,便是惠和公主的独子柯沁。顾青婉大半个月前便听大夫人提过一句,柯沁出了水痘,似乎还十分凶险,宫中的太医成批成批的往公主府里请。惠和公主今日特意进了宫,想必柯沁的痘疹应该是治好了。 “今日各宫的娘娘来永延宫请安,听说瑞王妃要来奉茶谢恩,都说要在永延宫里多坐一会儿呢。”拢月似乎压根不在乎靖王妃和顾青婉的回答,径直说了起来,“贤妃娘娘和丽妃娘娘近来是稀客,碰巧今日也在。不过瑾妃娘娘倒是和怀王妃一块来了,这两位最是随和的,王妃大可不必紧张。” 顾青婉点了点头,拢月话中透露了许多信息,看来是陈皇后打发她先前知会自己一声的。 “奴婢出来前皇后娘娘让奴婢跟王妃交代一句,这田嬷嬷和张嬷嬷原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论资历她们也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既然王妃的规矩是她们二人教的,只要照着她们教的做,那定然是错不了的。”说罢拢月又别有深意的看了顾青婉一眼,“皇后娘娘还说了,便是错了也无伤大雅,总归是自家人,让王妃不要太紧张。” 顾青婉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这位姑姑提醒。” 拢月连忙推辞,但脸上笑意更深了:“可不敢当王妃的一句‘姑姑’,王妃唤奴婢的名字‘拢月’便是。” 顾青婉不置可否,却也不再说话,只是听着靖王妃和拢月交谈。 她跟陈皇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是看在靖王爷和郑瑞的面上,陈皇后都不会为难她,相反还要帮着她平安过了今日。可贤妃和丽妃也不知到底是打什么主意,也不知今日会不会有什么刁难在后头等着。 顾青婉心思千回百转,等回过神来,便已经到了永延宫了。 中宫素来讲究端庄大气,永延宫也是如此,宫殿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殿外一路走过来,虽然有不少宫女内侍,但是却是静的可怕,给顾青婉一种深沉的压迫感,亦如宫中的这些女人们。 早早便有宫女去殿内禀报,顾青婉跟在拢月和靖王妃身后,不紧不慢的往永延宫的主殿里走。刚转了一道门,迎面便走来一个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裳的女子,见了顾青婉一行,脸上带笑迎面就拜。 靖王妃随便上前扶住她,笑道:“柳意姑姑免礼罢。” 柳意也不推辞,便顺势站了起来,她打量了一下顾青婉,眼神快到让人无法察觉:“娘娘听说瑞王妃已经到了殿门外,哪还坐得住,连忙打发我到外头来迎接两位王妃呢。” 说罢柳意又上前扶住顾青婉的手,脸上的笑意越发和善:“王妃快进去吧,公主性子急,怕是不等咱们进去,就要亲自出来请呢。” 顾青婉听大夫人说过柳意姑姑,她跟在陈皇后身边多年,便是连出宫的机会都弃了,最得陈皇后的信任,说是陈皇后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拢月和柳意同为陈皇后身边的女官,但是靖王妃对柳意姑姑明显要客气的多。 顾青婉得知了来人身份,陈皇后身边的红人她得罪不起,自然说话都要客气三分。 柳意亲自扶着顾青婉往主殿里去,顾青婉往里头走,听到里头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才觉得永延宫里有了一丝人气。 水晶帘子被里头的宫女打了起来,柳意带着顾青婉过了屏风,从内室里进了偏厅,一屋子的人便落入眼底。 坐在最上头的自然是陈皇后,顾青婉不敢多看,虽然没瞧见她模样如何,可一身的气势是旁人比不得的。下头两遛椅子上坐着的,自然是宫中的妃嫔,除了坐在右首的怀王妃,顾青婉见其他人都十分面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86 帝后 顾青婉只大致看了一眼便把眼神收了回来,上前对陈皇后行了大礼。 陈皇后虽然气势威严,面相却还是比较温和的,连忙道:“快免礼。”又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柳意,“快把瑞王妃扶起来。” 等顾青婉起身之后,陈皇后又吩咐顾青婉来她身边坐下。 顾青婉见下头坐着的都是宫中的娘娘们,便是怀王妃都坐在下头,于是推辞了一句。陈皇后说她是新妇,不打紧,下头坐的娘娘们也纷纷出声。顾青婉见推辞不过,便在陈皇后身侧的圆凳上坐下了。 陈皇后眼神一顿,片刻又恢复了笑意,一一介绍下头坐着的人。 左下首坐着的便是贤妃,坐在她右侧的是丽妃,而瑾妃则是与怀王妃坐在右侧。剩下的妃嫔们陈皇后一提便过,顾青婉要刻意保持着坐姿,分神无暇自然就不太留心。 只是眼睛扫过庄嫔的时候还是顿了顿。 饶是皇室素来出美人,顾青婉心中也有些惊叹〈理说她是见过不少美人的,不说其他,郑瑞虽然心智不足,可模样实在是没得挑,而惠和公主更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 可见到庄嫔时,她还是忍不住把模样往她身上瞄。若说惠和公主是明艳动人的红玫瑰,那庄嫔便是纯粹无瑕的白玫瑰。红白玫瑰之争素来有,可单就这两人表面上的性子,顾青婉目前还是对庄嫔这样的岭上雪更有好感一些。 虽然庄嫔的上位多少也有陈皇后想培养棋子对抗瑾妃的因素,可若不是因为她的容貌,陈皇后哪能看得上她。不过顾青婉可不敢因为庄嫔白月光一般的样貌便对她放松警惕。要知道她从一个宫女爬上嫔妃的位子,还诞下一位皇子,除了陈皇后的推波助澜,更多是她自身努力的结果。 庄嫔对顾青婉十分热络。可顾青婉从一开始便决定对庄嫔敬而远之了。 与庄嫔比起来,这后宫中的女子怕是都会黯然失色,瑾妃自然也不例外。可是瑾妃十几年来圣眷不衰。可见也是厉害的。更不用提有昭国公和忠靖侯府做靠山的贤妃,以及娘家战功赫赫的丽妃了。 这宫中的女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顾青婉反而有些同情陈皇后了。 顾青婉僵直的坐着,陈皇后与宫中的各位娘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稍稍静了一会儿,贤妃便让身后的宫女捧上来一个小匣子:“这是我给瑞王妃的见面礼,不值当什么。我宫中素来清冷,日后瑞王妃得了闲,倒是可以来我宫中跟我说说话。” 惠和公主三天两头的带着一双儿女进宫,永延宫里多半是热闹的,可恪王妃进宫每个月进宫的次数却是有定例的。贤妃话中带着讽刺。陈皇后听的出来。 她眼睛顿时笑的眯了起来:“青婉是新妇,哪有时间进宫来陪着咱们说话的。妹妹若是觉得宫中清冷,倒不如来永延宫里陪着我说说话。” 贤妃笑意不改,本想再说两句话刺一刺陈皇后,却听到一旁的丽妃掩嘴笑了起来:“既然贤妃姐姐给了见面礼,我也不能太寒碜了。不过今日我只是凑巧过来,听说是瑞王妃要来奉茶这才多坐了一会儿,没什么准备。” 话说这丽妃便从自己手上撸下来一只金丝红翡镯子,上前几步亲自套到顾青婉手上:“这只镯子是我当年从南边带到京中来的。又戴着进宫,虽然不比贤妃姐姐给的见面礼贵重,可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贤妃给的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众人都不知晓,可丽妃一口咬定她给的是贵重之物,贤妃倒也没有多话。 可丽妃给的镯子似乎意义更大,顾青婉不敢收。可丽妃早已经收了手:“天色也不早了,我今日起的早,已经有些乏了。” 说罢又向陈皇后行了礼,便对在座的人道:“众人失陪了。”竟然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顾青婉有些捉摸不透丽妃的性子,便往陈皇后看,陈皇后眼睛一闪,便道:“既然是丽妃给你的见面礼,你便收下吧。” 顾青婉点头应是,这下子其他的妃嫔们自然是不甘落后,提前有准备的便送了上来,没准备的便从身上戴着的取。好在这里的妃嫔们并不多,若不然顾青婉只带了桂叶一人进宫,倒是不知该拿这些“见面礼”如何是好了。 有了丽妃打头阵,众人说了一会儿话,便纷纷找借口告辞了。贤妃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顾青婉注意到她身边的女官朝自己看了好几眼。见屋子里空荡了不少,顾青婉多多少少也松了一口气。 如今在座的便只有陈皇后、惠和公主,以及怀王妃与靖王妃。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外头便听有人回话说瑞王爷待会儿便过来了。顾青婉见陈皇后朝柳意点了点头,柳意就打了帘子出去。 还未等柳意进来,殿外内侍尖细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郑瑞竟然是跟今上一块过来的。不单单是顾青婉,便是陈皇后脸上都不是原先波澜不惊的神色,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意。 顾青婉从未得见天颜,还未等圣上进内殿,屋子里的宫女内侍便呼啦啦的跪了下来,只垂着头不敢说话,屋子里异巢静。 殿外到偏殿虽然只要一会儿,可顾青婉心中紧张,倒是觉得过去了好久。终于帘子动了一下,靖王妃便赶紧拉着顾青婉跪了下去,陈皇后则是满脸喜色的迎了上去行了礼。 顾青婉低着头,只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起来罢,不必多礼。” 顾青婉与靖王妃谢了恩,由身边的宫女扶着站起身来,抬头便只看到裕丰帝的背影。 裕丰帝虽然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却因为思虑过重,又疾病缠身。加之太子暴毙给他打击太大,看上去比实际上更加苍老。明明五十不到,却给人近六十的感觉。 只是虽然面相上有些老,可是天威不可犯,上位者的气势压迫的顾青婉不敢多看一眼。 顾青婉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郑瑞便上前来和她站在了一起。他虽然傻,在帝后面前却十分本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便是阿瑞的王妃,上前来看看。” 裕丰帝这两年有眼疾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顾青婉看了郑瑞一眼,便上前几步,却也不敢靠的太近。 裕丰帝只是眯着眼睛看了顾青婉一眼,却没有说话,反倒是陈皇后道:“阿瑞虽然十八,可性子还不太沉稳。你们在宫外住着,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担心的,可到底不能坏了规矩,阿瑞日后便要你多上心了。” 这话没有刻意避过郑瑞心智不足的事情。 顾青婉心下一顿,便听裕丰帝终于开了口:“朕听小五说今日他带着新妇进宫奉茶,便过来坐一坐。宫中的规矩大,可到底是一家人,今日也不必太过拘束。” 陈皇后脸色大喜,连忙吩咐道:“快端茶上来。” 柳意早已经在外头布置好了,见陈皇后吩咐,连忙让外头的宫女端了茶进来。 顾青婉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连忙拉了郑瑞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端了茶给裕丰帝和陈皇后。顾青婉还在跪着,便听裕丰帝吩咐身边随行的内侍,又赏赐了顾青婉不少东西。 虽然裕丰帝只坐了片刻就走,可看的出来陈皇后今日的心情不错。 裕丰帝只是眯着眼睛看了顾青婉一眼,却没有说话,反倒是陈皇后道:“阿瑞虽然十八,可性子还不太沉稳。你们在宫外住着,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担心的,可到底不能坏了规矩,阿瑞日后便要你多上心了。” 这话没有刻意避过郑瑞心智不足的事情。 顾青婉心下一顿,便听裕丰帝终于开了口:“朕听小五说今日他带着新妇进宫奉茶,便过来坐一坐。宫中的规矩大,可到底是一家人,今日也不必太过拘束。” 陈皇后脸色大喜,连忙吩咐道:“快端茶上来。” 柳意早已经在外头布置好了,见陈皇后吩咐,连忙让外头的宫女端了茶进来。 顾青婉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连忙拉了郑瑞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端了茶给裕丰帝和陈皇后。顾青婉还在跪着,便听裕丰帝吩咐身边随行的内侍,又赏赐了顾青婉不少东西。 虽然裕丰帝只坐了片刻就走,可看的出来陈皇后今日的心情不错。 柳意早已经在外头布置好了,见陈皇后吩咐,连忙让外头的宫女端了茶进来。 顾青婉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连忙拉了郑瑞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端了茶给裕丰帝和陈皇后。顾青婉还在跪着,便听裕丰帝吩咐身边随行的内侍,又赏赐了顾青婉不少东西。 虽然裕丰帝只坐了片刻就走,可看的出来陈皇后今日的心 顾青婉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连忙拉了郑瑞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端了茶给裕丰帝和陈皇后。顾青婉还在跪着,便听裕丰帝吩咐身边随行的内侍,又赏赐了顾青婉不少东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87 消息 顾青婉低着头,紧紧抿着唇,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郑瑞虽然傻,可是极会看眼色,自然知道顾青婉如今的这幅模样,应该是怒火中烧了。他时不时抬头怯怯的看顾青婉一眼,但是多半时候都不敢与她对视的。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顾青婉回府之后整个人都阴沉了不少,但他知道顾青婉是生他的气。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终于被桂叶的声音打破了:“王妃,邹姑娘在外头,等着给王妃磕头。” 顾青婉半天没说话,突然就叹了一口气:“让她去偏厅里候着。” 桂叶也知道顾青婉兴致不高,便低声应了一句,并不多话。相反是郑瑞见顾青婉终于开口说话了,满脸的惶恐终于散去,几大步蹭到顾青婉跟前,说话还是小心翼翼的:“青婉,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顾青婉看着郑瑞神色懵懂的脸,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的倒影,又想起了从宫中出来,回途的马车上,靖王妃跟她说的话。 “瑞王府建的匆忙,下人多数都是这半年来买的,还需要人调**教着。前些年阿瑞虽然住在靖王府里,可也有独立的小院子,那些旧人我便让他们尽数去了瑞王府。”说罢靖王妃又拿出一本小册子,送到顾青婉跟前,“这些人都是从瑞王府出去的,先前也是在阿瑞身边伺候的,比新采买来的以及各府里送过去的。多少要了解主子的秉性。” 靖王妃此举多少给她解决了不少麻烦,顾青婉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当即打开册子,而是径直面露感激的收下了。 靖王妃不由得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又道:“这里头有一个叫思敏的姑娘,姓邹,是我父亲故交之女。当年她跟着父母外任,没想到半途遭了贼寇,父母当时都亡故了,家中的老仆拼死才护她周全,一路逃到了京中。” 顾青婉不知道靖王妃为何要跟她说这些。只是心中觉得不妙,却也只能面露笑意的听靖王妃说下去。 “当时我父亲外任江南,她幼时与我有数面之缘,便来三皇子府投靠。”靖王妃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实在是看不出她对这个邹思敏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父亲本来就是九代单传,我见她举目无亲起了恻隐之心°留她在皇子府住下了。” 靖王妃垂下头,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比邹思敏年长三岁,在闺中时也是见过邹思敏的,虽然邹大人仕途似乎不得意,可与肖大人是同年,还有些交情。靖王妃之父肖大人素来正直。若是知道靖王妃对走投无路的邹思敏撒手不管。定然会十分气恼。 即使邹家再无族亲,邹思敏当时都十三了,也不过就是养个两年一副嫁妆便出阁了。靖王妃想着,便留下了邹思敏∠竟靖王爷虽然当时并不得圣意,但是养个把闲人还是养得起的。 邹思敏与靖王妃毕竟是没有任何姻亲关系,靖王妃想着让她一直住在靖王府里到底影响不好。好在她已经十四了,靖王妃想着好人做到底,便打算尽快给她物色一户人家。 邹思敏出身不高。其父在任上时也只是一个七品的小官,况且人都已经过世了。邹思敏虽然才貌上可,可终归是一个孤女,孤身一人逃到京中,吃喝都是靖王府供养,陪嫁能有多少? 她想高嫁,想必是不可能的。靖王妃给她寻的,是中州一户地主。虽然不是管家,可邹思敏这辈子锦衣玉食是少不了了的。 可就在说亲那段时日,终究是出了事。下人发现郑瑞与邹思敏俱都喝醉了,二人在小阁楼里躺在一起。虽然衣衫俱整,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邹思敏的名节算是毁尽了。 靖王妃想起当时的嘲还是觉得头疼。 靖王爷知道之后,脸色十分难看,只出言让靖王妃处理此事便转身就走。邹思敏只知道哭,只说自己没脸面再嫁人了,名节毁了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而郑瑞傻傻的,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 可邹思敏终究是她请进府中的,靖王妃虽然觉得没脸,却也只能与靖王爷私下里商议。虽然能让知情人闭嘴,可邹思敏这样嚷嚷着名节没了,哪还能瞒得下去,索性让邹思敏跟了郑瑞。 毕竟靖王妃平日里除了要操持靖王府里的事情,还要分心思来照料郑瑞,早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若是多了一个邹思敏在旁边看顾着,靖王妃也能松快松快。 只是郑瑞还未娶妃,靖王爷也不肯让他先立侧妃,只说等日后郑瑞娶了正妃之后,再由正妃想着怎么安排邹思敏。 邹思敏狠了狠心,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郑瑞身边待了几年。她身份特殊,在郑瑞的院子里算是半个女主子,这两年来,郑瑞院子里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邹思敏管了。 靖王妃虽然说的十分客气,可顾青婉心里明白,如今她嫁了过来,这个难题便留给她解决了。 “当时我也是很伤脑筋,可到底不能越俎代庖。”靖王妃把手叠在顾青婉的手上,“她没名没分的待在三弟身边几年,青婉你看着给个名分就足够了。” 顾青婉拿不准靖王妃对这个邹思敏的态度,便试探性的问道:“那依皇嫂之见,这个邹姑娘,青婉应该给她个什么名分?” 靖王妃见顾青婉把皮球踢了过来,却也丝毫不恼,反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意:“我这个人最注重眼缘,若是别人问我,我自然是不会有今日的回答。”说罢她看了顾青婉一眼,这才道,“她虽然是官家女,却也只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要知道,侧妃的位子只有四个。” 说着靖王妃便睨了顾青婉一眼,眼睛里都带着笑。 “青婉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话里的意思。我们靖王府这些年只立了一位侧妃,便是江南康家的四房的嫡女。今年秋还要立一位侧妃,是锦乡侯府的姑娘,虽然是庶女,却是锦乡侯府唯一的一位姑娘。”靖王妃说完这些话,外头便有人回话说到了岔道口。 靖王妃又拍了拍顾青婉的手,这才施施然下了马车,两人分道扬镳。 顾青婉有些怔愣的坐在马车上,靖王妃方才给的信息太多,她还要好好分析。 从靖王妃的话里,她可以得到三点讯息。 其一,这个邹思敏听着不怎么简单,可以说是一个极其能忍耐的人。她在郑瑞身边经营了两年,收买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而靖王妃虽然知道当年她和郑瑞喝醉了共处一室的事情有些问题,可靖王爷和靖王妃都不想为郑瑞的房中事操心,纷纷把皮球踢给未来的瑞王妃也就是她。 其二,靖王妃对自己表达了最大的善意。她话中的意思是,自己对了她的眼缘,若靖王妃不是顾青婉这个人,她压根就不会出声提醒,让只随便给邹思敏一个个名分便可以了∠竟邹思敏的事情是靖王妃亲自提出来的,寻常人还不敢薄待了她。 其三,与定远侯府结了亲之后 ,拉拢了怀王府,陈皇后怕是要有大动作了。江南的康家虽然在朝为官的不多,可耐不住康家的女儿多,姻亲一多枝叶相连的,在江南的人脉极广。既然康家肯让自家的嫡女进靖王府做侧妃,那三皇子必然是搭上了康家这根线,江南那边多了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顾青婉又想起了在公主府见到的那位柔柔弱弱的柯姑娘,她今年秋便要进靖王府为侧妃了。 柯雅禾背着“克夫”的名头,古代人素来迷信的,靖王爷怕也是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靖王爷到底是跟陈皇后隔了一层肚皮,陈皇后防着靖王爷,这才想起让柯雅禾进靖王府。 对于立柯雅禾为侧妃,想必靖王妃是极其不愿意的。 顾青婉怔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一眼郑瑞,心中难免是有些感慨。当初她觉得嫁给郑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因为郑瑞心智不足,他身边的人际关系多少也会简单一些。却没想到这么个人,居然也有了一个通房丫鬟。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一阵的不舒服,却也知道是自己强求了。 毕竟眼前的人虽然傻,可到底也是个王爷,有人想借着往上爬是再正常不过了。 顾青婉想起昨夜里郑瑞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看着丝毫经验都没有,她还真不相信郑瑞跟这个邹思敏之间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顾青婉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遍郑瑞,直把他看得坐立不安之后,这才笑了起来:“人在外面等着呢,王爷你是陪着我一起去偏厅,还是我自个儿去?” 毕竟眼前的人虽然傻,可到底也是个王爷,有人想借着往上爬是再正常不过了。 顾青婉想起昨夜里郑瑞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看着丝毫经验都没有,她还真不相信郑瑞跟这个邹思敏之间会有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88 探究 田嬷嬷和张嬷嬷二人在年前便依照陈皇后的旨意,住进瑞王府里打理着大婚的事情,可内宅里那些繁琐之事她们也不大理会。 外院里的一应事情,则是由一个叫乔德力的管家管着,乔德力的媳妇名义上统管着内宅的事宜,丫鬟们都称呼她为乔妈妈。 这对夫妻原先便是靖王府里的管事,瑞王府里有头脸的丫鬟都是从靖王府里带来的,外头采买的下人也是在靖王府里待了小半年的。正因为如此,乔德力一家子在瑞王府的下人中也是极有威望的。 顾青婉出了万卷堂,便看见乔妈妈在院子外头候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见郑瑞紧跟着顾青婉出来,背又往下弯了一些:“都按照王妃的嘱咐,人都已经在偏厅里候着呢,只等着王妃抽空去训话呢。” 顾青婉去宫中谢恩之前便嘱咐过了,让内宅里的管事娘子和嬷嬷们在偏厅里候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她们的主母听说在闺中时脾气就不怎么好,谁也不敢拿大,早早的便到偏厅里等着了。 “乔妈妈辛苦了,听说这段时日内宅里都是乔妈妈在管着的,不过能者多劳,相信乔妈妈也应付的过来。”顾青婉说话间人已经越过了乔妈妈,搭着桂叶的手往偏厅的方向去。 能者多劳,便是说她做的不错。乔嬷嬷在原地愣了一下,便喜滋滋的快步跟上了顾青婉。 万卷堂的偏厅不算小,可此时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顾青婉远远瞧见了°让乔嬷嬷带着她往偏厅的侧门里进去的。 虽然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可到底是人太多,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闹的很,顾青婉隔得远远的都能听到。 顾青婉向桂叶使了个眼色。桂叶便点点头,先一步进了偏厅,朗声道:“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偏厅就这般大,都密不透风的挤在这里做什么?各位嬷嬷们还是先去外头候着吧,王妃说了,等问话时再传各位进来。” 桂叶的声调提高了许多,偏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人挪步。 “这位姑娘说的对,这偏厅本就不大,大家还是去外头等着,等王妃问话时再进来。”乔嬷嬷也掀了帘子进来,话一出口众人便纷纷往外头去。没一会儿偏厅里除了跟着顾青婉进来的人,便只剩下几个人了。 顾青婉在主位坐下,见偏厅里还有人,便往那处多看了一眼,却又立刻收回了目光,只朝桂叶看了一眼。 “几位姐姐,莫不是没有听到我和乔嬷嬷方才的话?”桂叶微眯着眼睛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又重复道,“王妃问话时不喜欢吵闹。几位还是去外头候着吧。若是王妃有话问你们,自然会通传的。” 最前头那个丫鬟似乎想说些什么,被后头的那个女人轻轻拉了一把,动了动嘴,便跟着身后的人出去了。 桂叶特意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见她身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与府中丫鬟们的打扮完全不同。顾青婉留靖王妃在马车里说话的时候,身边便只留了桂叶一人在伺候,桂叶哪还猜不出这人的身份来。 乔嬷嬷见顾青婉的神色忽明忽暗的,不得的打了个寒颤。她这个时候急欲巴结讨好顾青婉,便凑到顾青婉身边,拿出一本花名册道:“王妃,这府中大大小小的管事娘子和嬷嬷甚多,名单老奴早已经整理出来了。王妃贵人事多,老奴便把紧要的一些说给王妃听可好。” 顾青婉睨了乔嬷嬷一眼,她本来觉得乔嬷嬷这样的人太过谄媚,不宜重用。不过如今看着她虽然是个看菜下碟子的人,能力还算不错,还是有几分用处的,便欣然点了点头。 乔嬷嬷见顾青婉对她神色和善,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她本来便是靖王府里出来的老人,而那些管事娘子和嬷嬷们也都是从靖王府里出来的,乔嬷嬷自然熟知她们的秉性。关于那些管事娘子和嬷嬷们的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这乔嬷嬷都简略的跟顾青婉一一透了底。 虽然说的简略,可也花了一刻钟,顾青婉隐隐听到外头有说话声,便示意乔嬷嬷不再说。她往椅子背后一靠:“我初来乍到的,年纪又轻,虽然在家中跟着大伯母学过管家,到底是经验不足。” 乔嬷嬷听了,又奉承了几句。 “今日我来只是想见一见各位管事娘子和管事嬷嬷们,不至于日后看着都是生面孔。”正巧这时候宝钿上了茶,顾青婉便把茶盏端在手上捧着,也不喝茶,只是继续道,“想必今日对牌还没发吧,乔嬷嬷往日里怎么做的,今日便怎么做,我在旁边瞧着便是,嬷嬷不必介意我。” 乔嬷嬷一愣,连忙推辞:“先前是这府里没有主母才让老奴暂管,如今终于盼着王妃进府了,管家的权力自然是移交给王妃的。” “乔嬷嬷,我们王妃的意思,是循旧例。”桂叶连忙接了话,“时辰不早了么,乔嬷嬷还是快些发对牌,若不然可要耽误王爷和王妃的午膳了。今早进宫只匆匆吃了早膳,王妃性子和善,可王爷是个急性子,可是等不得的。” 郑瑞虽然跟了顾青婉过来,却被顾青婉留在隔间里候着,又打发了金钗在一旁伺候着。 乔嬷嬷心里发苦,见实在是推辞不过,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这才道:“往日里发对牌的事情,是我跟邹姑娘一起办的,她管着衣裳首饰之类的” 顾青婉眼睛一眯,桂叶便应道:“这邹姑娘却也不知是谁,如此重要的人,方才乔嬷嬷为何不曾提起?” “重要”两个字,却是刻意加重了语气。 乔嬷嬷也看出来桂叶是最得顾青婉心意的。自然明白桂叶说的话便是顾青婉的意思。她慌忙间想解释,便听顾青婉插了一句:“时辰不早了,乔嬷嬷唤邹姑娘进来吧,等发了对牌再说讨论这件事情。” 乔嬷嬷连连点头。快步出了偏厅,片刻之后就有一人跟着乔嬷嬷走了进来,赫然便是方才那位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的姑娘。她咬着嘴唇。偷偷看了一眼顾青婉,复又垂下头去。 顾青婉打量了邹思敏一眼,虽然无大家闺秀的大气,却带着小家碧玉的清秀。头上梳着云髻,别着一支烧蓝镶金花钿,又戴了两支点翠的簪子。手上带着一只赤金的镯子,配着身上的这身衣裳。倒是打眼的很。 顾青婉瞧她周身的打扮和举止,便知她投奔靖王妃之后,靖王妃并未苛待她,怕还是以小姐的供奉养着她。这两年邹思敏管着郑瑞的屋子,怕也不会苛待自己。 光是邹思敏今日穿的衣裳。以及头面首饰,便要花费不少。 邹思敏一走进来,上前就跪了下来,态度十分恭敬有礼:“贱妾拜见王妃。” 整个身子都伏了下去,这是大礼。顾青婉原本木着一张脸,突然“噗嗤”一声,极其突兀的笑了出来:“桂叶、宝钿快扶邹姑娘起来,不清不楚的,我还不敢让邹姑娘行这般大礼。” 桂叶嘴角一弯°与宝钿上前去,半托半提的把邹思敏给“扶”了起来。邹思敏虽然家中遭逢巨变,可到底是在深宅里养的娇滴滴的姑娘,怎敌桂叶和宝钿的力气大?她还未挣扎,便被两人给架了起来。 邹思敏见如此下去必然是她难堪,索性站起身来。正想说话,便听桂叶道:“既然邹姑娘来了,还请乔嬷嬷快点发对牌吧,方才便说过时辰不早了,王妃还有事情要处理,可是耽误不得。” 邹思敏见众人都是一口一个姑娘,自己又寻不到见缝插针的机会,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过听见桂叶说起发对牌的事情,她心下又安定了一些,快步走到顾青婉跟前行了礼:“王妃见谅,这两年靖王妃见贱妾比她人伶俐些,加之王爷身边又只有贱妾一人” 顾青婉的神色便有些不耐烦了:“时辰不早了,要表衷情要诉因由待会儿再说,对牌早些发下去。” 邹思敏被顾青婉挤兑了一番,又想着先前打探到的消息,知道这个王妃在家中便是个性子泼辣的,到底是不敢再绕着这件事情继续纠缠。 “乔嬷嬷,如今人也到了,对牌快点发下去便是。”顾青婉又转头对乔嬷嬷吩咐了一句,“往日如何今日便如何,我今日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插手。” 乔嬷嬷早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又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收了邹思敏不少好处。可那是瑞王府里还没有正经的女主子,如今瑞王妃便坐在这里。都是在靖王府里成了精的老人了,什么人才是依仗她心里都有计较。 瑞王爷心智不足,这府中自然都是王妃说了算。方才王爷要跟进来,王妃只是说了两句他便作罢,丝毫不像先前的性子,似乎十分听王妃的话。 屋子里静了下来,邹思敏和乔嬷嬷都不再多话,只是按照平日的惯例,一一叫了管事娘子们进来发了对牌。 只是主母在上头看着,乔嬷嬷多少有些紧张,便是进来领对牌的管事们都比平时安静不少。 下面是一个戌场,嫣锁重楼同学你不懂爱,嘤嘤嘤~ 亲妈作者:肿么办王爷,有人不喜欢你? 楠竹:啊什么叫不喜欢? 亲妈作者:就是要把你踢下去,让小三上位的意思 楠竹:你是我亲妈 亲妈作者:可是你不但傻而且还有小三 楠竹(大怒):还不都是你的错!!! 亲妈作者:那我能剧透不,剧透了之后你可能会讨人喜欢点 楠竹:那你赶紧的呀! 女主:你们两个安静点! 亲妈作者、楠竹(╯﹏╰):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89 名份 顾青婉果然如之前所说的那般,只是看着,一言不发。乔嬷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没一会儿便镇定了下来。她倒是瞧着邹思敏有些魂不守舍的,中途还提醒了两句,这才有惊无险的处理完了。 待到人众位管事们都领了对牌出去了,顾青婉这才动了动僵直的身子,由桂叶扶着站了起来。 乔嬷嬷以为顾青婉要走,连忙上前来候着:“王妃可还有什么吩咐,瑞王府有几座园子,还是大得很的,可要老奴陪着王妃四处走动走动?”见顾青婉没说话,乔嬷嬷脸上还是堆着笑,“老奴几个月前便到了府里,要说瑞王府,没人比老奴更熟悉的了。” 顾青婉抿了抿嘴:“这倒不急,只是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乔嬷嬷。” “请王妃吩咐。”说着乔嬷嬷又在顾青婉跟前表了一番忠心。 “乔嬷嬷果然是个伶俐的。”顾青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不算什么大事,麻烦乔嬷嬷把账本整理出来,今日天黑之前送到万卷堂里吧。管家之前若是不看账本,我心中总是有些悬得慌。” 乔嬷嬷身子一滞,却听顾青婉语气重了一些:“能者多劳,今日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了,我再让宝钿和金钗帮着嬷嬷打打下手,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乔嬷嬷吧。” “王妃”乔嬷嬷支支吾吾的唤了顾青婉一句,见顾青婉停下脚步看着自己,又听到隔间里传来瑞王爷说话的声音,便咬了咬牙,“虽然时间紧了一些,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咱们搬迁至瑞王府之后的账本倒是全的,可在靖王府时,王爷院子里的账目没怎么打理。条目上乱的很,又遗失了不少。靖王妃说这些陈年旧账不看也罢,因此只在库房里堆着。” 说话间神色已经有些忐忑了。 顾青婉看着乔嬷嬷,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只是意有所指说了一句:“是么。既然是看要帐,索性便一起送过来吧。” 乔嬷嬷低头应是,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郑瑞前些年的花销都是从靖王府的公中走的,每个院子都有一笔账目,郑瑞的院子自然也有。可公中的帐,却只会记拢共支出多少银子。这两年是邹思敏管着郑瑞的院子,私帐自然是记了。可坏就坏在当初搬迁至瑞王府时,因为她的疏忽,有一口箱子落到了水里,其中便有几本账本。 等打捞上来的时候,那账本早已经花了,根本看不清楚上头写的到底是什么。 若是要追究责任,她也逃脱不了,乔嬷嬷只能帮忙瞒着。反正也只是一笔烂帐。又缺失了许多,多半是要放在库房里烂掉的。 乔嬷嬷没想到的是,王妃大婚的第一日便要看这些陈年旧账。不过即使要看的话。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吧。 乔嬷嬷想到这里,连忙应道:“王妃若是要看的话,我这便打发人去库房里取,让人先送到万卷堂里。” 顾青婉赞许的点了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我知道这几个月府中忙乱的很,你们也着实辛苦了,这个月府中的月钱便发双倍的罢。不过这府里的账目还没理清楚,便从我的私房里拿吧。” 后头那句话,是对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说的。 桂叶在后头留了几步。转身从身上取了一个荷包送到乔嬷嬷手上:“乔嬷嬷辛苦了,这是王妃赏的,权当给乔嬷嬷的小孙子多添几件衣裳。” 这算是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 乔嬷嬷看着顾青婉的背影,竟然跟传闻中的顾三姑娘完全不同,一时之间倒是迷惑了起来。 可由不得她多想,顾青婉已经进了隔间。里面便传来说话的声音了。 乔嬷嬷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邹思敏,在她愣神时,桂叶也已经把一个同样的荷包送到了邹思敏的手里。乔嬷嬷点了点手上的重量,脸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这新王妃似乎很是大方。也是,她虽然没瞧过王妃的嫁妆单子,可当初嫁妆抬进瑞王府时,她可是见过那个阵仗的。隔间里的说话声隐隐传来,似乎是王爷提议带着王妃去逛园子。 乔嬷嬷又看了一眼邹思敏手上的荷包,不管王妃知不知道邹姑娘的事情,如今的举动似乎是把邹姑娘当成管事娘子了。 珠玉在前,先前邹思敏给她开出的条件,似乎都不怎么吸引人了。乔嬷嬷往前走了几步,嘴角一弯,便劝道:“邹姑娘,您也是个聪明人,今日的事情,您也是看到了的。不是我不为你说话,只是形势所逼。这王妃,可不像传闻中那般没有脑子。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句话都错不得。” 邹思敏脸上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可语气却十分柔软:“我也知道嬷嬷的难处,不提也罢。” 乔嬷嬷心下一喜,正惊讶邹思敏怎么那么好说话的时候,却见她一阵风似的进了隔间。乔嬷嬷心道不好,等她战战兢兢的进隔间时,便看到邹思敏已经跪在顾青婉跟前了。 邹思敏脸上红的可以滴出血来,只是磕磕巴巴道:“王妃,方才贱妾所说的绝无虚言,当初靖王爷与靖王妃跟贱妾说过,等王妃进府之后,再由王妃定夺〈理今日贱妾是要给主母奉茶的,不敢坏了规矩,这才斗胆在王妃跟前言明。” 虽然知道这邹思敏不是什么好货色,可顾青婉到底是希望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她今日没把话说破,便是希望给邹思敏留一条后路,却没料到她还是要一头撞进来,这可就怪不得她了。 顾青婉回头看了一眼无聊的快要睡着了的郑瑞,只转身问乔嬷嬷:“我方才还以为这是府里的管事娘子,却没想到是王爷的通房丫鬟。” 这话一说话,乔嬷嬷有些讶然,邹思敏则是一脸的惨白。 “只是我倒是没见过哪一家的通房丫鬟这般无状的,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抬成妾侍么?”顾青婉皱眉看了一眼邹思敏,“这可是闻所未闻。” 邹思敏心里恨得要死,可对于顾青婉的话,却无从反驳。她本来是想瑞王府的管事们都在的时候,趁机在顾青婉跟前奉茶。她在府中是什么身份,这些从靖王府里出来的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只要主母喝了茶,便坐实了她的身份。可是王妃还未出面,便把管事们都请到偏厅外头,一个一个的传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办法。 “贱妾并不是王爷的通房丫鬟,贱妾也是官家子,父亲原是七品县丞,只是赴任途中遇到山贼,家人命丧于此。家中的忠仆带着贱妾一路到京中,投奔靖王妃。”说到这里,邹思敏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红了起来,她低下头,模样十分羞怯,“靖王妃让贱妾跟在王爷身边伺候,靖王爷说王爷还没有迎正妃靖王妃说等王妃进府了之后,再由王妃斟酌着给贱妾一个名分。” 邹思敏虽然跟靖王妃所说的没什么大的出入,却还是隐瞒了许多细节。若是靖王妃先前未曾说邹思敏还不够资格立侧妃,顾青婉听了邹思敏的话后,怕是真的以为,靖王爷和靖王妃的意思,是要给邹思敏一个侧妃的份位了。 见顾青婉似乎无动于衷,邹思敏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隔间里没有烧地龙,二月天还是冷的紧,邹思敏跪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寒气无孔不入的钻进自己的身子里。 咬紧了呀,邹思敏又转头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郑瑞。可惜郑瑞似乎有些焦躁,压根就没往邹思敏的方向瞧一眼,邹思敏的求助他也着实看不懂。 顾青婉看着倒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她竟然觉得有些难以除揣摩邹思敏的心思了。 邹思敏是个心大的,靖王妃说她给邹思敏安排的那桩亲事可以保她衣食无忧,可邹思敏却看不上,这才设计了郑瑞。 顾青婉不明白的是,她怎么就单单看上了郑瑞了? 郑瑞虽然心智不足,可总归是要娶亲的。他不懂情情爱爱的,邹思敏对他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玩伴而已。到时候正妃进了王府,又怎么可能容得下邹思敏。 不过不管怎样,邹思敏这样的人,顾青婉都容不得她在自己身边晃荡,,到底要寻个什么缘由才能打发了她呢?顾青婉凝神看着邹思敏,倒是让她心里起了一层寒意,却也不敢说话。 顾青婉久久都不曾说话,邹思敏突然转了身,贵行到郑瑞脚边,轻声道:“王爷,当日靖王爷和靖王妃说这些话的时候,王爷也是在的。若是王妃不信,可以向靖王妃询问,以证贱妾清白。” 顾青婉沉默了良久,突然间笑了起来。 邹思敏心中一跳,便听顾青婉面带笑意道:“你话说完了么?” 这下子邹思敏是真的有些怔愣了,她似乎不明白顾青婉此刻为何笑的出来,却被她脸上的笑意刺得眼睛都疼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90 贵客 “该说的都说完了呢?”顾青婉放下捂在手中的暖炉,见桂叶又要给她换一个,便伸手阻止了。 与顾青婉悠闲的举动不同,邹思敏跪在地上,连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二月本来就寒冷,邹思敏今日只穿了新做的春衫,弱不禁风的脸上更是被冻的苍白。 顾青婉问起事情始末,见邹思敏说起那次醉酒的事情,想着影响终归不太好,便让她来了万卷堂里。 邹思敏一见顾青婉坐下便跪了下来,顾青婉不爱他人动不动就跪的,自然是让她起身,却没想到那邹思敏倒是不肯。而后桂叶又给了邹思敏垫子,可邹思敏也不肯要。 这屋子里是烧了地龙的,便是跪上几个时辰也死不了人。邹思敏要上演苦肉计,顾青婉也只能随她去了。邹思敏如今冻的上下牙齿都磕得响,一半是因为冷,另一半也是演的。 见顾青婉丝毫不为所动,也在邹思敏的意料之中。她低垂着的头点了点,眼角的余光见郑瑞正端端正正的坐在西南角的小榻上,也琢磨不透顾青婉的打算。 “你方才说的,我都知晓。” 这话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邹思敏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顾青婉,随后嘴角便勾出了笑意。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是由靖王妃说出来的。都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由不得顾青婉否认。 看着邹思敏拼命抑制的笑意,顾青婉也笑了起来:“是,我都知晓。可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邹思敏脸上还残留着收不住的笑意,可是眼睛已经瞪了起来。 “既然靖王妃说这件事情是交给我来处理的,我心里自然是有分寸。”顾青婉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我知道邹姑娘并不是通房丫鬟。” 还未等邹思敏松一口气。顾青婉便接着道:“我手头上并没有邹姑娘的卖身契,想必这通房丫鬟邹姑娘都是不够格的,想必这个道理邹姑娘也清楚。” “邹姑娘先前也说过了。你是官家子,我可是做不出逼良为妾的事情来。若是传出去,倒是败坏定远侯府的名声了。”顾青婉笑眯眯的看着邹思敏,见她的一张俏脸由白转红,又涨成茄紫色。 这邹思敏反应也倒是快,突然就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倒是让顾青婉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还望王妃指给思敏一条生路。”邹思敏见无人劝她。哭了一会儿即刻就停了下来,神色委委屈屈的。 顾青婉也没打算把邹思敏逼上绝路,反正她如今也只有十六岁,况且还是完璧之身。这京城附近怕是没什么希望,可是若是要寻一户乡绅。又嫁的远远的,她日后照样可以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至于这些年她在郑瑞身边做的手脚,顾青婉也不想再计较了。 正想说话,便看到邹思敏直直的看着坐在榻上的郑瑞,神色中的情意绵绵让顾青婉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是郑瑞,也被邹思敏的眼神看的不自在。 “我给你指的这条路,便是当初靖王妃给你指的那一条。”顾青婉冷冷道。 邹思敏又哭了起来:“奴婢生是王爷的人,怎么可以另嫁他人?” 顾青婉顿时被气笑了,先前心中的那一丝丝怜悯也全部消耗光了:“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惦念着侧妃的位子。可是邹姑娘,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心太大了,小心被噎死。” 邹思敏见顾青婉神色淡淡的,又想起这位顾三姑娘的性子,倒是头一次有些怵u起靖王妃来。这位瑞王妃可是是非不分,不讲道理的。 便是现在打杀下人都要去衙门里报备,她又不是瑞王府的下人,这瑞王妃还真能打杀了自己不成? 邹思敏把心一横,又捂着脸哭了起来,声音凄切让人动容。 可顾青婉丝毫不为所动,她歪着头看了一眼邹思敏:“今日跟靖王妃回程时,靖王妃倒是顺口提了一句,今年秋锦乡侯府的姑娘便要靖王府了。锦乡侯府是惠和公主的夫家,柯姑娘虽然是庶出,却是锦乡侯府唯一一位姑娘。” 见邹思敏哭声细了一些,顾青婉又继续道:“我记得,如今靖王府里唯一的一位侧妃,是江南康家嫡出的姑娘。邹姑娘,不是我挤兑你,心大不要紧,可你也要睁开眼睛自己瞧瞧。论嫡庶、论家世,我都不敢替王爷纳了你。” 邹思敏脸色白的如纸一般,身上要摇摇晃晃的,似乎跪都跪不稳了。顾青婉好笑的看着她,果然只盯了一会儿,这邹思敏便软在了地上。 宝钿和金钗到底是怕闹出事来,见邹思敏晕倒了,一人快步上前去扶住她,另一人则低声叫了一句“王妃”。 顾青婉也觉得没意思,便挥了挥手:“让人把邹姑娘送到她的住处,让人好好伺候着。虽然今日是大婚的第一日,请大夫难免有些不好,可邹姑娘是贵客,还是去请了坐堂的大夫来好生瞧一瞧。” 等宝钿扶起邹思敏,顾青婉又问道:“平日里伺候邹姑娘的丫鬟是谁?” 乔嬷嬷还是候在外头,虽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是她却是亲眼看到邹思敏被抬出来的。听到顾青婉在里头问话,乔嬷嬷连忙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禀王妃,平日便是这两个丫鬟伺候邹姑娘的。”乔嬷嬷说完又往后退了一步,往那两个丫鬟看了一眼。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顺喜,一个叫双喜,是一对堂姐妹。二人都是大丫鬟,平日里都是跟在邹思敏身后打理郑瑞的起居事宜,说是邹思敏的丫鬟倒不尽如此。 后来大公主把自己身边的东珠和南玉送给了郑瑞,从那之后东珠和南玉便接手郑瑞的衣食住行,双喜和顺喜这才退而照顾邹思敏。 顾青婉一看,便认出是顺喜和双喜是今日在偏厅里跟在邹思敏身边不肯走的两个丫鬟。她把二人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见其中一个抖得厉害,便笑道:“邹姑娘是贵客,岂能怠慢了。如今她病了,你们更是照顾不过来。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待会儿我把我身边的碧玉和红缨打发过去给你们打打下手。” 那两个丫鬟都磕了头,乔嬷嬷便赶着她们回邹思敏那里去了。不一会儿,碧玉和红缨被金钗带了过来,听了金钗的复述,也不多话便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往邹思敏所住的留园里去了。 乔嬷嬷也是个乖觉的,人刚走,放在库房里的账本便连着箱子被送了过来。顾青婉当时正在选午膳的菜色,见状便让桂叶先给郑瑞挑选,自己则是让桃枝把那些陈年旧账一册一册的摆好。 顾青婉冷了桃枝一段时日,因此桃枝虽然埋怨顾青婉把重活留给她,行动上却十分积极,没一会儿便按照顺序摆好了,又把上头的灰尘一一擦去。 顾青婉大意的翻了翻,却也不大感兴趣。邹思敏不笨,这些陈年旧账缺失了不少,即使有问题也都抹去了。 邹思敏在万卷堂里晕倒,被抬回留园的消息,刚过晌午便传到了靖王府里。 靖王妃午觉刚醒,从自己的丫鬟扶柳口中听到这件事情,倒是沉默了半晌。 扶柳看着靖王妃阴晴不定的神色,心里有些打鼓,只是靖王妃不说话,她倒是不敢擅自开口询问。 不过没一会儿,她便瞧见靖王妃嘴角露出了隐隐的笑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先前听说这位瑞王妃在闺中的事情,奴婢心里还十分忐忑,不过现在看来,王妃跟这位瑞王妃倒是相处融洽。” “就你鬼灵精!”靖王妃笑骂了一句,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掩盖不了。 顾青婉冷了桃枝一段时日,因此桃枝虽然埋怨顾青婉把重活留给她,行动上却十分积极,没一会儿便按照顺序摆好了,又把上头的灰尘一一擦去。 顾青婉大意的翻了翻,却也不大感兴趣。邹思敏不笨,这些陈年旧账缺失了不少,即使有问题也都抹去了。 邹思敏在万卷堂里晕倒,被抬回留园的消息,刚过晌午便传到了靖王府里。 靖王妃午觉刚醒,从自己的丫鬟扶柳口中听到这件事情,倒是沉默了半晌。 扶柳看着靖王妃阴晴不定的神色,心里有些打鼓,只是靖王妃不说话,她倒是不敢擅自开口询问。 不过没一会儿,她便瞧见靖王妃嘴角露出了隐隐的笑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先前听说这位瑞王妃在闺中的事情,奴婢心里还十分忐忑,不过现在看来,王妃跟这位瑞王妃倒是相处融洽。” “就你鬼灵精!”靖王妃笑骂了一句,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掩盖不了。 不过没一会儿,她便瞧见靖王妃嘴角露出了隐隐的笑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先前听说这位瑞王妃在闺中的事情,奴婢心里还十分忐忑,不过现在看来,王妃跟这位瑞王妃倒是相处融洽。” “就你鬼灵精!”靖王妃笑骂了一句,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掩盖不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91 相处 并蒂成双91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1 相处 靖王妃看着扶柳,抿着嘴笑了笑:“王爷素来仁厚,无凭无据的事情,我又何必做的太绝≠度搜索 会员登入】若是太过,即使事出有因也是我的不是了。” “王妃训斥的是。”扶柳暗自点了点头。 虽然当时王妃看出了邹思敏的心思,可邹姑娘到底没做出什么事情来。况且那邹思敏还是官家子,其父是肖大人的同年,若是王妃先一步痛下杀手,难免惹得王爷憎恶。要知道王爷最是宅心仁厚的,太过狠辣难免惹人侧目。 虽然扶柳不知为何最后邹思敏又打上了瑞王爷的主意,可到底是是把这烫手山芋踢给了未来的瑞王妃。瑞王爷心智不足,瑞王妃可不会像靖王妃这样有所顾忌。 他人不清楚,扶柳心里可清明的很,让邹姑娘妾身未明的跟在瑞王爷身边,靖王妃可是出了不少力的。 “瑞王妃在闺中时便是个火爆的脾气,又似乎很得瑞王爷的心,邹思敏这回是踢到铁板上了。”扶柳揣度着靖王妃的心思,语气是明明白白的幸灾乐祸。 靖王妃也笑了起来:“若不是知道瑞王妃的性子,我也不会提点她了。”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一些,“我以为她最多也就是收拾邹思敏一顿,然后抬她做个妾便是了,没想到她倒是做的绝,性子也未免太烈了。” 扶柳眼珠子转了转,连忙劝道:“左右是瑞王府的事情,由着瑞王妃便是。反正奴婢看着,这瑞王妃是绝对不会吃亏的,只是邹思敏被瑞王妃这么一折腾,若是狠不下心卖进王府,也只有外嫁这一条出路了。” 靖王妃想了一会儿,这才含笑问道:“扶柳,你觉得以邹思敏的性子,她会怎么选?” “奴婢倒是不清楚这邹思敏的性子。”靖王妃性情十分不错。因此扶柳说话也随意了一些。见靖王妃起身,又连忙上前来扶住她往里屋里去。 瑞王府还是年前修建好,乔嬷嬷带着人搬迁过来也只两个月,虽然账目都十分繁琐。但是好在少的很v钿和金钗是跟着乔嬷嬷一起整理账册的,顾青婉有两个丫鬟帮衬着,倒是在日暮西陲之前便把所有的账册都大致过了一遍,便是在靖王府时做的帐也大致看了一点。 传晚膳的时候,田嬷嬷和张嬷嬷又特意来了万卷堂一趟。顾青婉见二人扭扭捏捏的,丝毫没有之前爽利的样子,便知道她们所来为何。 果然张嬷嬷好声好气的岔开了郑瑞。田嬷嬷便趁机请顾青婉到里屋里说话。 顾青婉见她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也不主动开口。 田嬷嬷想着张嬷嬷拖不了郑瑞多久,便咬了咬牙,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送到顾青婉手里:“王妃,这是这是宫中之物。王妃还未与王爷圆房,虽然今日侥幸没有被人识破,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田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可眼前的人虽然年轻。可毕竟是王妃。对着顾青婉说这些,田嬷嬷也觉得压力好大。 她和张嬷嬷把落红的帕子做了假呈了上去,皇后娘娘也知道事出有因。却也打发人交代她们尽快把事情处理完。既然瑞王爷心智不全,她们商议了一下,未免这样的乌龙再现,只能从瑞王妃着手。 顾青婉瞧着田嬷嬷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心里暗笑,却装做不好意思的样子垂下了头。 话开了头,不管怎样也要说完。田嬷嬷狠了狠心:“王妃,您也知道,王爷他自小跟着靖王爷出府另住,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此时也只能靠王妃自己。虽然有些为难王妃。可若是有了这本册子,多少要要好一些。” 他一窍不通,难道我就什么都懂不成?顾青婉心里暗骂田嬷嬷,田嬷嬷也瞧见她脸色不好,连忙道:“天色也不早了,晚膳怕是已经摆了。” 这便是要离开了。 田嬷嬷的背后是陈皇后。况且她想让夫妻圆房这件事情也是理直气壮的,顾青婉知道强留下她也没用,便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老奴就先行告退了,请王妃与王爷早些歇息。” 顾青婉被田嬷嬷最后一句话梗的脸色青白,田嬷嬷却早已经出去了,顾青婉只听到她在外头问今日谁守夜。 想到今日她安排的是桂叶和宝钿守夜,外头也是红锦和碧琉守着,顾青婉好歹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不用担心那两个老婆子半夜跑来听壁角。 可毕竟被田嬷嬷那番话搅得心神不宁,顾青婉晚膳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惹得郑瑞频频问她是不是病了。在郑瑞的意识里,只有生病的人才会没有胃口。 撤了晚膳,顾青婉又被郑瑞借着消食的名义,在萃园里逛了一圈。直到掌灯时分,东珠和南玉竟然点了灯笼来园子里寻她们,直说天色阴沉,外头风大,劝顾青婉和郑瑞早些歇息。 若是没有田嬷嬷先前的那些话,顾青婉还不觉得什么,可是此时听东珠和南玉的话,她便觉得那句“早些歇息”是意有所指了。 顾青婉记得这两个丫鬟是惠和公主送给郑瑞的,她们二人来了之后,郑瑞屋子里的事情便都是她们二人管着,连邹思敏都不敢插手。 东珠和南玉没有往她跟前凑,顾青婉白日里只见了她们二人一面,倒没有仔细看。如今借着朦胧的灯火看过去,见果然是身段窈窕,面若桃花,如珠似玉。顾青婉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若有似无的朝郑瑞看了一眼,暗中哼了一声。 郑瑞走的满头大汗的,顾青婉便吩咐人打了热水进来洗漱。见东珠和南玉二人跟在郑瑞身后,竟然是要跟着他一块去净室里,顾青婉连忙假意咳嗽了一声:“行了,你们二人下去吧。”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东珠便上前道:“平日里便是奴婢二人伺候王爷沐浴的,王妃不必担心。” 顾青婉觑了东珠一眼,又重复道:“你们二人下去吧,今日桂叶和宝钿值夜,有什么吩咐我自会传唤她们。” 东珠咬着唇,南玉却是上前几步拉住了她,又跟顾青婉行了礼,二人这才退下。 顾青婉在灯下愣了一会儿神,这才放下手中的账本,几大步绕过屏风,便往净室里去。她就不信了,有手有脚的,难不成洗澡都要叫别人伺候着。 只是进了净室,顾青婉却见郑瑞已经安安分分的把自己蜷在浴桶里了。见到顾青婉进来,郑瑞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不要动!”顾青婉低声喝了一句,这才阻止了郑瑞站起身来。 “我让东珠和南玉出去了,你自己应该会洗吧。”见郑瑞点头,顾青婉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出去了,待会儿你自己出来?” 郑瑞又点了点头。 顾青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脚步轻快的出了净室。她的嫁妆都放在抱厦旁边的库房里,却是堆的满满当当的,还是早日收拾妥当才是。反正后头的抱厦空了许多屋子,倒不如辟出几间来存放东西。 现在她应该做的,是把她的嫁妆和瑞王府的财产合计合计。 顾青婉正算的入神,郑瑞便已经从净室里走了出来。顾青婉分神瞧了她一眼,见他衣衫穿的好好的,不像是沐浴都不能亲力亲为的样子,便有些质疑东珠和南玉的话。 只是也容不得她多想,她陪着郑瑞在园子里逛了一圈,身上也燥热的很,只传话让外头的丫鬟打水来给她洗漱。 再三告诫郑瑞不能进净室,顾青婉这才惴惴不安的往净室里去了,等她出来,便看到郑瑞背对着她,半躺在榻上。 似乎是在看书?郑瑞虽然心智不全,却也没听他人说过他不识字。 顾青婉点了点头,想着趁早把财产单子都清理完,余光却扫到郑瑞手上拿着的那本书,顿时跳了起来。 她一个箭步上前,从郑瑞手中扯出那本书,随手一翻,便觉得有些头疼了。郑瑞方才看的,正是田嬷嬷在晚膳之前给她的《春**宫图》。当时她也没多想,只是顺手塞在了枕头底下,想着等晚膳过后再收起来锁紧柜子里。 没想到晚膳过后郑瑞便拉着她去逛园子,又出了东珠与南玉这件事情,顾青婉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枕头底下还塞着小黄**书呢。 顾青婉郑瑞看的津津有味的,还没当一回事,以为他是随手从屋子里翻出了一本书来。却没想到,他好巧不巧的竟然翻到了这本书。 顾青婉接受了现代信息的狂轰滥炸,自然觉得这本《春**宫图》没什么 顾青婉郑瑞看的津津有味的,还没当一回事,以为他是随手从屋子里翻出了一本书来。却没想到,他好巧不巧的竟然翻到了这本书。 顾青婉接受了现代信息的狂轰滥炸,自然觉得这本《春**宫图》没什么 顾青婉郑瑞看的津津有味的,还没当一回事,以为他是随手从屋子里翻出了一本书来。却没想到,他好巧不巧的竟然翻到了这本书。 顾青婉接受了现代信息的狂轰滥炸,自然觉得这本《春**宫图》没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91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1 相处更新完毕! 092 你真穷 并蒂成双92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2 你真穷 顾青婉随意把册子卷了卷,看着郑瑞道:“这册子明明是我的,何时成了你的了?” 郑瑞眉一挑,顷刻间便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了≠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到底是男女有别,单就身高来说,郑瑞足足比顾青婉高一个头,他一站起来,顾青婉顿时觉得一道黑影压迫性的盖了上来:“这王府里的一草一木,哪一样不是本王的?” 顾青婉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面目模糊了起来,和郑瑞僵持中,朦朦胧胧的有些恍惚。 正当她晕晕沉沉之际,便看到郑瑞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带了几分倔强和蛮横:“我就要看这个嘛,这个有图有画,比都是字的好看。” 顾青婉蓦然间想起第一次见郑瑞的时候,他也是突然变得十分深沉的样子,把定远侯府的众人下个够呛,便是顾老夫人也是心有余悸。见他此时又是一副阴沉的样子,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 “你方才又是在学郕王爷说话?”想着郑瑞一时想不清楚郕王爷是指的谁,又补充道,“你方才是在学你四哥说话?” 郑瑞摸了摸头,趁顾青婉愣神的时候,他早已经从顾青婉手上抢回了那本《春**宫图》。见顾青婉问,郑瑞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皇嫂说,若是有人不听我的话,只管学着四哥那样说话就可以了。他们害怕了,就会听我的话,也不会再笑话我。” 虽然郑瑞语气十分欢快轻松,可顾青婉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心酸和难过却汹涌而来。 郑瑞见顾青婉神色十分难看,以为是被他吓住了,顿时就慌了:“青婉,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说完他脸上又带上了一丝懊恼,那本册子也随手丢到了榻上。“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好不好?我保证,真的!” 顾青婉被她手足无措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她看了郑瑞一会儿,这才让他在榻上坐下来。又摸了摸郑瑞的头:“你倒是傻的可爱,只是同一种方法用多了,可就未必有用了,你也不必学郕王爷” 话还未说完,顾青婉只觉得腰间一紧,却原来是郑瑞打蛇上棍,竟然揽了她上前。头大喇喇的埋在她胸腹间,一直叨念着:“你别生我的气。” 里屋里烧了地龙,顾青婉刚沐浴,只穿了一件春衫。郑瑞手上的温度十分炙热,透过薄薄的春衫烙了下来。 顾青婉身子一僵,只是听着郑瑞讨好的话,心里又酸又涩。她深吸了几口气,她想着郑瑞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这个举动多半是不带任何欲望色彩的,身体便松懈了下来。不过即使郑瑞不傻,他做这个举动。顾青婉也没有理由义正言辞的骂他轻薄。 想了想,顾青婉叹了一口气,把手轻轻放在郑瑞头上,安慰性的拍了拍。 只是二人抱了良久,顾青婉的小腿都有些发麻了,只觉得压在她身上的人越来越重。见郑瑞一动不动的,她这才觉得不对劲起来。要安慰的话,安慰这么久也尽够了。 她板着郑瑞的肩膀往外一推,果然见郑瑞的头软软的垂了下来,眼睛紧闭。呼吸均匀,一看就是睡着了。 顾青婉不由得气结,只是见郑瑞睡得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她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来就有进王府里做全职保姆的准备,如今只是适应阶段罢了,若是适应不了。以后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不过一个大男人她如何抬的起,可就把郑瑞丢在榻上,顾青婉也于心不忍。虽然说屋子里烧了地龙,可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刺骨,若是郑瑞有什么不好,到时候哭的可是她自己。 顾青婉把郑瑞安置在榻上,又把榻上的那本小册子放进箱子里锁住,这才唤了外头值夜的桂叶和宝钿进来,扶着郑瑞到床上歇下了。 等宝钿出去了,桂叶扫了一眼桌子上凌乱的账本,便小声道:“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这账本可以明日再看,光线暗的很,小心熬坏了眼睛。” 顾青婉摇了摇头,指着账目道:“这事还是要快刀斩乱麻,乔嬷嬷也不是什么好货,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我可信不过她。今日你也看出来了,从靖王府跟过来的下人,哪一个不给她几分薄面的,我初来乍到的,难免有人会奴大欺主。” “还是王妃想的深远。”桂叶转头看了看屋子,又问道,“奴婢给王妃多点一盏灯吧,这个时辰厨房里许是没有吃食了,但点心应该是留了一些的,奴婢给王妃送些茶点来可好?” 顾青婉看了一眼自己跟前的账本,点了点头。 桂叶得了准信,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她去外头给顾青婉点了一盏灯,又用玉勾云纹琉璃罩住,这才轻声退了出去。等桂叶端着食盒回来的时候,顾青婉已经整理好账本做分类了。 扑鼻一阵食物的香气,顾青婉这才回头看桂叶,见她从食盒里端出来的竟然都是热气腾腾的吃食,不禁有些讶然。 桂叶便笑了起来:“奴婢运气好,厨房那里还未熄火呢,奴婢便亲手做了一些吃食。王妃晚膳便没吃多少,这个时辰不睡,长夜漫漫的,怕是要饿坏了。” 顾青婉抿嘴笑了起来,连忙把桌上的账本往旁边扫了扫:“桂叶你真贤惠,日后谁娶了你算是前世修了福。” 桂叶脸上一点羞意也没有,反倒是有些恼怒:“姑娘又拿这个开玩笑。”情急之下竟然连“王妃”这个称呼也忘记了。 “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昏黄的光线下龙须面泛着光泽,软炸里脊和金菇掐菜也是香气扑鼻,让顾青婉不由得十指大动,连忙接过了桂叶递过来的筷子。 “这是就着厨房还剩下的材料做的,难免有些简单,王妃将就着吧。”见顾青婉狼吞虎咽的样子,桂叶下意识的往床上瞧。 架子床的帘子并没有放下来,桂叶一眼便瞧见郑瑞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聚精会神的看着顾青婉。 桂叶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一步叫了一声“王爷”。 话音刚落,顾青婉还未反应过来,郑瑞便掀了被子一溜烟跑下床来,整个人都往顾青婉跟前凑:“青婉,我也饿了,我也要吃。” 顾青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方才搬人的时候都醒不了,如今倒是被肚子里的馋虫闹醒了。虽然心里赌气,可顾青婉也不马虎,见自己已经风卷残云吃的差不多了,总不能让郑瑞吃她剩下的吧,也只能吩咐桂叶再去厨房做一份来。 只是郑瑞这一会儿都等不了,拿着顾青婉搁下的碗筷便吃了起来。 顾青婉瞠目结舌的看着郑瑞,倒是一旁的桂叶抿嘴笑了笑,只轻声道:“王爷王妃用完膳,奴婢再来收拾。”话刚说完,人却已经走了出去。 顾青婉只是起初被郑瑞的举动震惊了,想了想倒是淡定了起来,见郑瑞还在慢条斯理的用膳,顾青婉也不想耽搁时间,又重新拿起账本看了起来。 她看的十分入神,期间桂叶进来收拾,便催着郑瑞歇息了,顾青婉也没在意。 二更敲过,顾青婉这才回过神来,她伸了伸手脚活动了一番,见外头的灯还亮着,便知道桂叶和宝钿还未入睡。顾青婉没想着打搅她们二人,只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便起身往床上去。一转身,便看到郑瑞撑着下巴,坐在她身后,幽幽的看着她。 顾青婉吓得低呼了一声,外头的桂叶和宝钿听到动静,连忙隔着帘子询问情况。顾青婉打发走了她们,这才叹了一口气看着肇事者:“夜都深了,王爷怎么还没歇息。” 郑瑞头歪了歪,脸上精神奕奕的,一点倦意也没有:“睡不着!” 果然,顾青婉点了点头,指着床道:“这床比较大,咱们一人一半,你睡里头,我睡外头子有两床,如今已经开春了,天并不冷,咱们一人一床被子。” 郑瑞嘴巴动了动,最终也没敢说他对顾青婉的这种安排有些不满,委委屈屈的被顾青婉赶上了床。 顾青婉吹了灯,摸索着往床上去,又拉了自己的那一床被子盖上,外头桂叶和宝钿留的灯也随着熄了。 顾青婉虽然有些倦了,可郑瑞睡意全无,一直在床上翻动着,没一会儿就滚到了顾青婉身边,和她挨在一起。此时顾青婉已经紧挨着床沿了,退无可退,多次勒令郑瑞往里头去。 被郑瑞一搅和,顾青婉倒是越来越精神,不由恨得牙痒痒。 想起方才在账册上看到的瑞王府的产业,顾青婉心里的火又多了几分。她翻了个身,对着郑瑞,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去压住了他肩膀,沉声道:“王爷,你知道方才我熬夜看了这么多的账本,得出的唯一结论是什么吗?” 郑瑞也转过身来,二人相对,顾青婉只看到郑瑞的眼睛在黑暗中如一潭幽深的水。 见郑瑞摇头,顾青婉深吸了一口气,叹息似的拍了拍郑瑞的肩膀:“王爷,你真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92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2 你真穷更新完毕! 093 拿主意 并蒂成双93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3 拿主意 郑瑞睁大了眼睛,有些呆滞的看着顾青婉,半晌才呐呐道:“我穷?” 顾青婉郑重的点了点头,指着放在书案上的那一叠账本:“你看看我陪嫁的产业,再看看现在瑞王府里的产业≠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 两摞账本是分开放的,单从账本的厚度来说,顾青婉带来的陪嫁产业明显要比如今瑞王府里有的丰厚的多。 郑瑞如今有的财产,这所宅子是官府所有,虽然现在把宅子赏赐给了郑瑞,即使还有御赐的“瑞王府”的牌匾在大门上悬着,可收不收回去还不是老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而从开国皇帝郑桥初收回各地的番地之后,律法重新完善。起初皇家子弟分封的时候,虽然不再有封地的管辖权,但封地上的税收还是作为他们的岁俸的。后来高祖之后,那些王爷公主们便连封地的岁俸都不再有,而是由朝廷统一给予俸禄供养。 而皇室的皇子、公主大婚时,会得到朝廷给的田地。若是爵位还在,那些田地自然也会归他们的后代所有,郑瑞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名义下归在瑞王府的田地,即使收益都归郑瑞所有,可收回去也是老皇帝一句话的事。 这些不动产都像是定时炸弹一般,顾青婉可不敢堂而皇之的说这些都归郑瑞所有。 郑瑞虽然心智不足,可裕丰帝响起这个一直被自己遗忘的儿子之后,便心怀愧疚。加上陈皇后与瑾妃娘娘替郑瑞说话,他还是得到了一个从四品的初授宣武将军。虽然是闲职,不用上朝,不用去衙门,却比只空有爵位好一些。 说到爵位上,郑瑞是封了王爷的,他的俸禄零零总总加起来折合成银子,一年也只有一万两上下。虽然看着挺多。但是偌大的瑞王府,光是整个府里一年的开销加上下人们的月钱,哪一样不是上万两银子出入的。 即使是加上一年下来庄子里的收益,即使开源节流。细算下来也是捉襟见肘的。 宫中倒是赏赐了不少贵重的东西,可这御赐的东西又不能拿到外头去变卖,也只是摆在府中好看罢了。 这些都是她方才看账本的时候才知道的,虽然是王爷,可真计较起来,日子还没有定远侯府好过∠竟定远侯府是祖上几代传下来的家业了,祖上的积累再加上庄子铺子。日子奢侈多了。 不过郑瑞自立门户才几个月,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便是这个道理。 只能为子孙后代栽树的顾青婉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去,又拍了拍郑瑞的肩膀:“虽然说吧,我的陪嫁是有不少,可也不敢乱用呀。” 她的陪嫁虽然多,可是贺氏的嫁妆占了很大一部分。若是用定远侯府给她的陪嫁倒是无所谓。可贺氏的嫁妆,顾青婉却是想留一些给顾存珂的。 她用顾青婉的这个身份得到的太多,而顾明礼的心太偏了。她还是要为顾存珂的日后考虑。 郑瑞侧过头往床便的桌案上看去,白日里天阴沉沉的,夜里的月光也不甚明亮,却还是能看见桌上两摞账本。他盯着账本看了一会儿,就在顾青婉以为他会继续沉默下去时,郑瑞的声音幽幽响起:“青婉你这是嫌弃我。” 这声音在黑暗中怎么听都有些阴测测的,顾青婉看不清楚郑瑞的表情,便往前凑了凑:“你可别多想,我这也只是把具体情况跟你分析分析呀,怎么会是嫌弃你呢?” 顾青婉又凑近了一些。脸与郑瑞只有一掌之隔,这才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见他还是满脸的委屈,顾青婉连忙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综上所述,我只是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郑瑞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连忙道:“你说呀,我一定答应的。” 顾青婉“嗯”了一声。这才道:“要是我日后开源节流,要让府上的丫鬟家丁赎身出府的话,谁求到你跟前来,你都不准应。”说罢想起那个乔嬷嬷,又补充了一句,“便是乔嬷嬷请了靖王妃来游说,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千万不要应。” 郑瑞对这样的事情统统不关心,连忙道:“好哇。” “公中的那些庄子,名义上是外院里管着,可还不是把持在乔管家手上。”顾青婉顿了一会儿,这才道,“明日我会提让乔管家把庄子的事情交到内院里来,若是乔管家来寻你,你只说这是你应下的。” 郑瑞点点头,干脆道:“好哇。” “我今晚跟你说的这些话,若是他人问起,你千万要守口如瓶。”顾青婉凑过去看了一眼郑瑞,低声道,“懂了么?” 郑瑞好看的眉头揪了起来,顾青婉心里一阵嘀咕:“怎么了,你不相信我吗?咱们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我难道会害了你不成?我要那些庄子,也不单单是为自己考虑” “不是。”郑瑞手脚并用的表示否定,半晌之后才认真道,“青婉,你方才说要跟我说一件事情,可都说了三件了。” 顾青婉顿时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她看了郑瑞半晌,这才闷声闷气道:“快睡觉。” “好哇。” 顾青婉怕郑瑞还要说什么让她觉得无力的话,仅仅只是闭上眼,可脑子里还在想着,明日怎么跟乔管家说,让他把外院的账目交到内院里来∠竟乔嬷嬷不是个安分的,乔管家虽然她没见过,可总归是不放心。 虽然只是假寐,可没一会儿,顾青婉便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睡得晚,第二日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顾青婉起的迟了,到底是有些窘迫,可看到像八爪鱼一般趴在她身上的郑瑞,顾青婉只觉得更窘迫了。 好不容易推开郑瑞,顾青婉这才起身坐了起来,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连忙隔着帘子问情况。 顾青婉说了一声“进来”,便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大概是昨夜受了凉。她见没有其他的症状,倒也没怎么在意。 进来的丫鬟是宝钿和东珠。 东珠打了热水进来,伺候顾青婉洗漱,顾青婉见宝钿接了东珠手上的梳子给自己梳头,便随口问道:“都这般晚了,今日你们怎么也不进来提醒一句。” 宝钿没说话,东珠便笑道:“辰时那会儿奴婢倒是进来过,只是当时王爷醒了,又说王妃昨日睡的玩,让我们不要打搅。” 顾青婉见东珠说话时脸色都是绯红的,便知道她脑子里没准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东珠的两颊宛如印上了一层薄薄的朝霞,在晨光中显得十分动人。 顾青婉敛下眼神,只从镜子里往郑瑞看了一眼。他正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东珠正从柜子里拿了顾青婉指的那套衣衫,准备给郑瑞换上,却没料到郑瑞身子往旁边一闪,东珠拿着衣裳差点就扑倒了床上。 东珠尖锐的叫了一声,郑瑞已经几大步移到了顾青婉身边,差点就躲在顾青婉的背后了。 “我要青婉帮我穿衣裳。”郑瑞拉了拉顾青婉的袖子,样子十分坚持。 顾青婉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东珠委委屈屈的站在床边,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雾气,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王妃,头已经梳好了,热水搁在净室里,奴婢先退下了。”宝钿见东珠委屈的样子,嘴角扯了扯,又道,“膳食已经备下了,如今是时辰传膳了,王妃看应该摆在哪里?” 顾青婉想了想,便道:“摆在偏厅里吧。” 宝钿应了一声,又回头看着东珠,笑意融融:“东珠姐姐,咱们一块出去吧?” 东珠狠狠的瞪了一眼宝钿,眼睛里的雾气还没散去,细声细气道:“奴婢告退。”说罢慢吞吞的跟在宝钿身后挪了出去。 顾青婉嘴角勾了勾,她原先便瞧着宝钿不错,只是对顾老夫人太过忠心了一些。如今她跟着自己到了瑞王府,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自己了,自然凡事都要偏着她的。 若是再培养合用的丫鬟,倒不如直接用性子沉稳大气的宝钿还更为合适些。顾老夫人虽然在出阁之前把宝钿和金钗的卖身契给了自己,可宝钿和金钗一大家子都留在了定远侯府,宝钿是个十分孝顺的,在自己和顾老夫人之间,她肯定是偏向顾老夫人的。 看来还是要想个法子把宝钿的家人接到瑞王府里来。可顾老夫人当初把都是家生子的宝钿和金钗送到自己屋子里来,摆明了就是想在自己跟前安插眼线,她若是想接宝钿的家人过来,怕是有些难了。 顾青婉正想着,郑瑞又拉了拉她的袖子:“青婉,帮我穿衣裳。” 顾青婉眼神扫过去,便见郑瑞虽然穿上了外头的袍子,可边边角角都没整理好。她皱了皱眉头,自发自觉的上前去给郑瑞把全身都整理了一遍。想起方才郑瑞像兔子一般的从东珠身边跳开,不由得一阵好笑。 “方才东珠想帮你穿衣裳,你为何不让?”顾青婉便帮郑瑞整理着,又故意问了一句。 郑瑞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支支吾吾道:“她她帮我穿衣裳,要要动手动脚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93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3 拿主意更新完毕! 094 并蒂成双94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4 交谈中请勿轻信汇款、中奖信息、陌生电话,勿使用外挂软件。 高品质更新 】 听风扫雪 23:52:18 [18]顾青婉一个不留神,岔了气就开始拼命呛咳起来,一张脸也涨的通红。 郑瑞一看慌了神,连忙上前来帮顾青婉顺气,又倒了宝钿方才端进来的茶水送到她手上。 顾青婉推开郑瑞的手,喘了几口气,这才觉得稍稍好过了一些。她端详了一阵子郑瑞,皮相倒是不错,只是想到他方才说的话,顾青婉又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东珠和南玉是惠和公主身边的人,自然是懂规矩的。”顾青婉见郑瑞半晌之后,还是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只偏过头去说了一句。 郑瑞果然不乐意了,他撇了撇嘴,立即驳斥道:“是真的!” 见顾青婉似乎不怎么相信自己,郑瑞心一横,便委屈道:“以前我洗澡的时候,都不要双喜她们进来的,穿衣裳也是自己穿好了再让别人整理。然后东珠和南玉就来了,我要去哪里她们都跟着我,连我洗澡穿衣裳她们也不走,还硬是要帮我洗。” 顾青婉忍住没让自己笑出来,想也知道当时是个什么画面。昨日她不让东珠和南玉跟着郑瑞进净室里, [28]郑瑞也自己沐浴更衣了。她瞧着郑瑞平日的样子,别的不说,自理能力还是有的,却没想到他还是个“受害者”。 虽然东珠和南玉看向郑瑞的眼神里都是情意绵绵,可想来东珠和南玉的目的。不仅仅是想做通房小妾之流那么简单。惠和公主把她们放到瑞王府来,摆明了是想让她们做明面上的眼线,可顾青婉想先拔除的,却是安插进来的暗桩。 顾青婉想了想。这才对郑瑞道:“你放心,既然你不愿意让她们两个伺候着,我帮你防着她们便是了。” 郑瑞欢喜的点了点头。顾青婉看着郑瑞脸上的笑意愣了一下,冷不防便被郑瑞抱了个满怀:“我就知道,青婉你对我最好了。” 郑瑞环着顾青婉的腰,下巴搁在顾青婉的头顶上,顾青婉的鼻尖抵在郑瑞的胸膛上,只听到郑瑞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眼前的人心智不足,顾青婉倒真的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旖旎。 她挣了挣。拍了拍郑瑞的背道:“别怕”说完又觉得这样安慰郑瑞显得十分诡异,话音一转道, [58]还是乔管事打发人管着吧,只要把账目移到内院里来便是。” 乔管事应的十分痛快,顾青婉虽然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过到底是合了她的心意,她也不细究,便让乔管事下去了。 回到正房里,郑瑞还是刚刚醒过来,顾青婉吩咐桂叶照看着她,便带着宝钿和金钗二人往后头的抱厦里去了。没一会儿红缨的娘吴顺家的便领着几个婆子跟了过来。 顾青婉在一旁指挥着,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把存放在抱厦里的陪嫁清理了一遍,又让宝钿和金钗对了一遍嫁妆单子,这才锁了门回了屋子。 比较贵重的房契和地契都放在里屋的柜子里。顾青婉单独锁了一个箱子,钥匙却是自己留了下来。 郑瑞早已经等得无聊,去逛园子去了,顾青婉听桂叶回话,说是有红锦和碧琉二人跟着,倒也不担心。整理库房的时候。她虽然没动手,却也闷出了一身的汗,只能让宝钿和金钗重新打了水来给自己梳洗。 眼见着天都将黑了,顾青婉从净室里出来, [38]“我让宝钿把午膳摆在偏厅里,这会儿怕是已经传上来了,王爷你也饿了吧。” 郑瑞点了点头,可他忘记了顾青婉正在自己下头,下巴磕得顾青婉的头一阵眩晕。 顾青婉猫着腰推了郑瑞一把,自己整理了衣衫,又替郑瑞整理了一番,这才拉着他往偏厅里去。 饭毕之后,顾青婉又被郑瑞拉着去园子里走动消食,回了万卷堂小憩了一会儿。午觉过后,郑瑞还未醒,乔嬷嬷便来回话,说是乔管家在外头求见。 还真是来的巧! 顾青婉想起昨日里思量的事情,便传话让乔嬷嬷引着乔管家去花厅里。新妇头几日都是着红色的新衣,倒是不用再换一身了。顾青婉见郑瑞还在睡着,嘱咐桂叶守在帘子外头,便带着宝钿和金钗二人往花厅里去了。 大周的习俗,对已婚的妇人并没有闺中未出阁的女子那般苛刻,乔管家算是瑞王府的家奴,顾青婉并没有特意拉屏风。 乔管家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模样十分寻常普通, [78]既然你说雪球饿了,便带它出去喂食吧,平时日可是王爷亲自喂的?” 郑瑞摇了摇头:“是双喜和顺喜两个人喂的,我喂的话雪球也会吃的,其他人喂雪球是不吃的。” 顾青婉眼神闪了闪,心中想着这件事情以后再处理。 “既然双喜和顺喜如今不在,倒是要麻烦王爷亲力亲为了。”见郑瑞没有丝毫芥蒂的从椅子下抱了雪球出来,顾青婉连忙吩咐桂叶道,“你带着红锦和碧琉一道去。” 桂叶点了点头快步跟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顾青婉和桃枝二人了。 从顾青婉与小孙氏撕破脸之后,她便甚少搭理桃枝了。在顾青婉出阁之前,定远侯府里放出了一批丫鬟配人,桃枝也在其中。桃枝今年十七,按理说是可以放出府了的。可顾青婉怎么说也是嫁到瑞王府,她的陪嫁丫鬟,大夫人自然是要来询问顾青婉的意思的。 顾青婉执意要桃枝做她的陪嫁丫鬟,大夫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桃枝便逆了顾青婉的意。 而后桃枝的娘又到小孙氏跟前求恩典, [48]五官除了一双看上去有些锐利的眼睛之外。毫无特色。王府的许多长随甚至是有品阶的,先前大夫人猜测靖王爷会把自己身边的长随一并送到瑞王府,倒是跟顾青婉提过一些,其中并没有这个乔管家。 出乎顾青婉的意料。这乔管事跟顾青婉寒暄了几句,还没等顾青婉说到正题,便主动说要把王府所有产业的账目交到内院里来。 并不是顾青婉疑心重。而是见了乔嬷嬷的左右逢源,她也不敢太过信任这个乔管事。 顾青婉还想试探几句,乔管事已经跪了下来:“先前是因为这府中没有可以管事的人,老奴这才斗胆揽下了外院的事,可终归王爷和王妃才是瑞王府的主子,老奴不敢僭越。况且老奴已经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王妃举荐几人,帮着老奴一道打理。” 这便是让顾青婉安排自己的人去外院里了。 顾青婉点了点头,从自己的陪房里指了几个能力还不错的家仆给了乔管家:“他们三个全都依乔管事的安排,至于京中的那些产业, [68]还想着让桂叶去园子里寻郑瑞回来。却没想到郑瑞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屋子里了。顾青婉上前几步,便看到郑瑞怀中毛绒绒的一团雪白在扭动着,听到顾青婉的脚步声,那东西耳朵一竖,琉璃一般的碧蓝色眸子便朝自己看了过来。 郑瑞献宝一般的把怀中的那一团递到顾青婉跟前,声音里十分欢喜:“青婉,你看这就是雪球,昨日我便要给你看的,可雪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它好久。今天才在园子里找到它。” 那波斯猫眯着眼睛看了顾青婉一眼,嘴巴张了张,只“喵”了一声,便从郑瑞怀中跳了下来,撞了一下顾青婉,便钻到顾青婉身后的椅子底下窝成一团。 见顾青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郑瑞便讪讪的笑了笑:“雪球平时很乖的,也许也许它是困了。” 顾青婉倒是没想过和一只猫计较,正想说话,便见桃枝打了帘子进来,支支吾吾的,便是有话要说了。 顾青婉看了郑瑞一眼,又看了一眼椅子底下那一团白色,便柔声对郑瑞道:“王爷, 脸蛋 帮我传一下 我是未眠,我为自己代言。 23:52:49 登录名 听风扫雪 23:53:3 nishying29 smy199129 我是未眠,我为自己代言。 23:54:36 你的空白也太大了 听风扫雪 23:54:49 [18]顾青婉一个不留神,岔了气就开始拼命呛咳起来,一张脸也涨的通红。 郑瑞一看慌了神,连忙上前来帮顾青婉顺气,又倒了宝钿方才端进来的茶水送到她手上。 顾青婉推开郑瑞的手,喘了几口气,这才觉得稍稍好过了一些。她端详了一阵子郑瑞,皮相倒是不错,只是想到他方才说的话,顾青婉又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东珠和南玉是惠和公主身边的人,自然是懂规矩的。”顾青婉见郑瑞半晌之后,还是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只偏过头去说了一句。 郑瑞果然不乐意了,他撇了撇嘴,立即驳斥道:“是真的!” 见顾青婉似乎不怎么相信自己,郑瑞心一横,便委屈道:“以前我洗澡的时候,都不要双喜她们进来的,穿衣裳也是自己穿好了再让别人整理。然后东珠和南玉就来了,我要去哪里她们都跟着我,连我洗澡穿衣裳她们也不走,还硬是要帮我洗。” 顾青婉忍住没让自己笑出来,想也知道当时是个什么画面。昨日她不让东珠和南玉跟着郑瑞进净室里, [28]郑瑞也自己沐浴更衣了。她瞧着郑瑞平日的样子,别的不说,自理能力还是有的,却没想到他还是个“受害者”。 虽然东珠和南玉看向郑瑞的眼神里都是情意绵绵,可想来东珠和南玉的目的,不仅仅是想做通房小妾之流那么简单。惠和公主把她们放到瑞王府来,摆明了是想让她们做明面上的眼线,可顾青婉想先拔除的,却是安插进来的暗桩。 顾青婉想了想,这才对郑瑞道:“你放心,既然你不愿意让她们两个伺候着,我帮你防着她们便是了。” 郑瑞欢喜的点了点头,顾青婉看着郑瑞脸上的笑意愣了一下,冷不防便被郑瑞抱了个满怀:“我就知道,青婉你对我最好了。” 郑瑞环着顾青婉的腰,下巴搁在顾青婉的头顶上,顾青婉的鼻尖抵在郑瑞的胸膛上,只听到郑瑞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眼前的人心智不足,顾青婉倒真的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旖旎。 她挣了挣,拍了拍郑瑞的背道:“别怕”说完又觉得这样安慰郑瑞显得十分诡异,话音一转道, [38]“我让宝钿把午膳摆在偏厅里,这会儿怕是已经传上来了,王爷你也饿了吧。” 郑瑞点了点头,可他忘记了顾青婉正在自己下头,下巴磕得顾青婉的头一阵眩晕。 顾青婉猫着腰推了郑瑞一把,自己整理了衣衫,又替郑瑞整理了一番,这才拉着他往偏厅里去。 饭毕之后,顾青婉又被郑瑞拉着去园子里走动消食,回了万卷堂小憩了一会儿。午觉过后,郑瑞还未醒,乔嬷嬷便来回话,说是乔管家在外头求见。 还真是来的巧! 顾青婉想起昨日里思量的事情,便传话让乔嬷嬷引着乔管家去花厅里。新妇头几日都是着红色的新衣,倒是不用再换一身了。顾青婉见郑瑞还在睡着,嘱咐桂叶守在帘子外头,便带着宝钿和金钗二人往花厅里去了。 大周的习俗,对已婚的妇人并没有闺中未出阁的女子那般苛刻,乔管家算是瑞王府的家奴,顾青婉并没有特意拉屏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94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4更新完毕! 095 归宁 并蒂成双95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5 归宁 归宁那一日,顾青婉不但带了季嬷嬷,甚至把桃枝也带上了≠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而宝钿和金钗,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回定远侯府的,桂叶则被顾青婉留下来守着屋子。 桃枝与宝钿、金钗一样都是定远侯府的家生子,顾青婉曾提议让宝钿和金钗一家人做自己的陪嫁,大夫人虽然向顾老夫人求过,奈何顾老夫人不肯,大夫人也不敢强求。 而桃枝的家人,即使大夫人提醒让顾青婉一并带到瑞王府,顾青婉也干脆的婉拒了。 顾青婉在陪房和陪嫁丫鬟上古古怪怪的,大夫人自然不知道顾青婉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只是这些对大夫人来说都是小事,她却也不欲让顾青婉为难。 天还未大亮,桂叶昨日听了顾青婉的吩咐,隔着帘子连催三次。顾青婉起身时还不算太晚,却没少花功夫让郑瑞清醒。又磨了许久,一行人这才坐上了去定远侯府的马车。 顾青婉此行是怎么高调怎么来,因此马车足足装了十几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定远侯府去。 到定远侯府时,辰时已过,大夫人早就打发了定远侯府的管家和身边的嬷嬷们在小门里等着,见瑞王府的马车赶过来,众人早已经火急火燎的迎上前来了。马车从小门里进去,一路向二门里驶去。 车到半途定远侯身边的长随来请郑瑞去书房里叙话,只是顾青婉见郑瑞漫不经心的样子°知道他不愿意去见定远侯爷,只推说让郑瑞跟着她一道去见了顾老夫人再议。 那随从也不敢再劝,在马车外头应了一句,便不再跟上来了。 进了二门便要换小轿,郑瑞执意要跟顾青婉一顶轿子。顾青婉被他磨得毫无办法,只能选了一顶宽敞一些的轿子,又点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便是。 一行人直奔顾老夫人所在的檀松院,顾青婉听到外头宝钿说“到了”,便掀起帘子往外看,远远便瞧见芍药和芙蓉二人站在檀松院门口张望着。见轿子从穿堂里过来。芍药一溜烟便蹿到院子里去报信了。 等顾青婉扶着宝钿和金钗的手进院子时,檀松院里早已经围满了人。顾老夫人左右分别站着大夫人和玉盏,见顾青婉进来,便弃了二人,急急的往顾青婉的方向走过来。若不是顾青婉平素里便和顾老夫人不怎么亲热,又明白顾老夫人此时的装腔作势,恐怕便以为顾老夫人如今的老泪纵横是完全的真情流露了。 顾青婉微微弯下身子行了礼。她如今虽然是王妃,还是诰命在身的,可顾老夫人是长辈。她行礼只是为了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至于她的跪拜之礼,这大周除了帝后,还没人敢受了。 顾老夫人也是识趣的,还未等顾青婉起身°亲自扶了她起来:“好。好,回来便好。你这几日不在,祖母还真是有些挂念。” 说罢顾老夫人便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顾青婉嫌红色太扎眼,今日只穿了一件石榴红牡丹花纹锦长衣,头发挽成双刀髻,用翠镶碧玺花扁方固定着,斜插了一只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顾青婉有什么陪嫁,顾老夫人心里自然清楚。况且她眼睛毒,一瞧便知道顾青婉今日的头面首饰,都是宫中之物。 等顾老夫人的目光移到顾青婉手腕上的那一只和田玉镯子,眼中多了一些错愕和心惊。 从裕丰帝登基,册立陈皇后为后,顾老夫人初一和十五便开始那进宫给陈皇后请安,直到年纪老迈了之后,才被陈皇后免了请安之事。而顾青婉手上的那一只镯子,顾老夫人自然是认得的。 这只和田玉镯子是陈皇后之物,这些年来倒是经常见陈皇后戴着,若不是陈皇后极其喜欢的,便是对她有什么寓意的。可是这只镯子如今正套在顾青婉的手上,倒是让顾老夫人又忐忑又欢喜。 她自然是欢喜的,顾青婉是顾家的女儿,陈皇后对顾青婉恩宠也是对定远侯府的恩宠。 可顾老夫人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当初陈皇后替瑞王爷娶亲,顾老夫人是毫不犹豫的牺牲掉顾青婉的。陈皇后要的,不过是定远侯府和怀王府的支持,至于是顾家的哪个姑娘嫁过去,对于陈皇后一脉来说,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顾家锦衣玉食的养着这些姑娘,她们总是该为定远侯府舍弃一些东西的。 作为为顾家繁荣壮大而做出小小牺牲的棋子,顾家的姑娘们唯一的价值便是看她们的夫家如何。而当时看来,顾青嫣的价值远远高于顾青婉,便是顾青嫣都可以牺牲掉,更何况是顾青婉呢? 在顾老夫人眼中,心智不足的郑瑞,将来必然没有多少建树。顾老夫人这样想,便是大夫人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顾老夫人与定远侯府众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 首先是今上竟然册封了几位皇子为王爷,顾青婉一进王府便是诰命加身的瑞王妃。 之后便是陈皇后对瑞王爷似乎十分喜爱,连带着对这位新晋的瑞王妃也百般好了起来。 而朝中的形势千变万化,靖王爷竟然与江南的康家统一阵营,今年秋又要迎娶惠和公主的庶妹锦乡侯唯一的一位姑娘。 靖王爷在江南得势,又要迎娶大驸马的妹妹,先前和陈皇后之间隐隐的嫌隙似乎都不复存在。而后顾青婉在去静国寺上香的途中被人所害,矛头隐隐指向恪王爷身后的治国公府和平原侯府。 年后裕丰帝身子越来越健朗,可朝中的局势却未曾因此皇帝的康健而松动几分。反而是后族陈国公府见恪王爷不再安分,一改先前对靖王爷若即若离的态度,表面上竟然是把靖王爷和瑞王爷当做嫡亲的外甥来看待。 这些都是辛密,可怀王府与定远侯府是陈皇后阵营里的中流砥柱,定远侯爷与大夫人所知甚多。而顾老夫人也只是与大夫人密谈中得知一些,心里却还是有自己的计较。 朝中形势严峻,也容不得陈皇后与陈国公府多加猜疑,他们既然选择了靖王爷,如今已经开始相信靖王爷了。而郑瑞是靖王爷的胞弟,对郑瑞好靖王爷自然是多承一分陈皇后的情,而顾青婉的身价如今也是水涨船高了。 只是即使想到这些,顾老夫人也不认为顾青婉会因为当时的愤懑而对定远侯府做出什么,毕竟定远侯府是顾青婉的本家,她的父母兄弟都依靠着定远侯府来安身立命。 况且出嫁的姑娘若是要有底气,要看嫁妆多少,还要看娘家的势力。 瑞王爷虽然如今对顾青婉十分依赖,可是小孩子心性,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厌弃。在顾老夫人心里,顾青婉能靠的,只有定远侯府而已。顾青婉帮定远侯府,也就是帮日后的自己。 可顾老夫人永远也想不到,先前那个即使娇蛮任性,却还是对家族对亲情保留几分期待的三姑娘早已经香消玉殒。现在的顾青婉,并不像这个时代的世家子一般,家族的荣誉根深蒂固的烙进脑海里。 顾老夫人亲亲热热的拉着顾青婉,等跟在顾青婉身后的丫鬟让出一条路来,众人才看见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郑瑞,纷纷傻了眼。 顾青婉是顾家的姑娘,即使如今是王妃,可是对于顾家的长辈们来说,对她行礼还是有些别扭。 可郑瑞不同。 看到郑瑞,定远侯府的女眷们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整个院子里,除了郑瑞和顾青婉以外,只有大夫人和顾老夫人还站着。而顾老夫人,还是顾青婉在她犹豫不定时拉了她一把。 “都起来吧,今日我归宁,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拘礼。”郑瑞没说话,只是上前来拉住顾青婉的袖子,于是顾青婉便替代他回答了。 顾老夫人倒是笑了起来:“青婉说的对,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说着便拉着顾青婉的手往里去里去,待到郑瑞与大夫人跟在她们后头进去之后,众人才纷纷走了进去。 顾家的几位姑娘们自然是走在后头,顾青嫣垂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早已经被尖利的指甲刻出一道道新月。她头一次,对自己先前的决定有些质疑起来,就在她跪在顾青婉脚边的时候。 虽然郑瑞是个傻子,可终归是王爷。她自小样样都比顾青婉出色,顾青婉除了占了一个原配所出,哪一样是比她强的。 她真是不甘心! “五姐姐三姐姐好像便了许多。”六姑娘站在顾青嫣背后轻声说了一句,见顾青嫣的脸色青青白白的,心里不知该是嫉妒顾青婉,还是该对顾青嫣的现状幸灾乐祸,“这王妃的派头倒是十足的慑人,也是三姐姐命好。” 语气里终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顾青嫣如何听不出来。 “是吗,六妹妹这个时候想巴结,怕是晚了。”顾青嫣的手松了下来,捂住嘴巴轻笑了一声,“当初三姐姐在家时,六妹妹一副恨不得要把她吞下去的样子。” 六姑娘喉中一哽,想刺顾青嫣几句,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口。她脸色阴晴不定,之后倒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古怪的冲顾青嫣笑了笑:“我觉得,三姐姐命中带着贵气,五姐姐还是自求多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95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5 归宁更新完毕! 096 敲诈 并蒂成双96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6 敲诈 定远侯府的女眷要与顾青婉说话,郑瑞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众人都十分拘束,便是顾老夫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用余光去打量郑瑞≠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 顾青婉无法,只能让人请了顾存珂过来,又劝了郑瑞几句,好歹是让郑瑞跟顾存珂一道去了外院里。 大夫人和顾老夫人一左一右的坐在顾青婉两边,满脸笑意的跟顾青婉说话,多半都是问一些在瑞王府里的事情,顾青婉一一答了。 顾老夫人看了一眼站在顾青婉跟前的宝钿和金钗,笑道:“这两个丫头自小跟着我,都是懂事乖巧的。王府里不比家中,瑞王爷自小在靖王府里长大,瑞王府里的丫鬟多半都是从靖王府里带出来的,不比咱们家的丫鬟。” 这便是让顾青婉中用从定远侯府带过去的人了。 只可惜那些人里,若是还有一丝一毫跟定远侯府有牵连的,她也不敢毫无戒心的用。顾老夫人也好,大夫人也好,自己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为家族牵线的工具而已。若是她无用时,眼前的这些笑脸相迎,便不会再出现了。 顾青婉眼睛沉了沉,只附和了顾老夫人一句。 顾老夫人却高兴了起来:“你若是人手不足,也不要藏着掖着,祖母身边的这些丫鬟们跟了我好些年,至少比外头新买的要好调**教的多。若不然。我把芍药和芙蓉也给了你,好歹是跟宝钿和金钗做个伴。” 顾青婉被顾老夫人打蛇上棍的话恶心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丫鬟倒是不缺,王爷身边本就有四个大丫鬟,有两个是从靖王府里带过来的,还有两个是惠和公主给的。再加上我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尽够了。” 顾老夫人还欲再说,顾青婉心思一转:“若是祖母疼我,还是让宝钿和金钗的家人做陪房,让我一并带到瑞王府去吧。” 顾老夫人神色一僵。顾青婉又看了一眼大夫人:“昨日里瑞王府的管家已经把外院里的账目交到我手上来,我年纪轻,头一次亲自管家自然有些力不从心。虽然有几房陪嫁,可也觉得不大够。” “宝钿和金钗的娘,原本都是我身边的丫鬟”顾老夫人声音迟疑。 这话便是顾老夫人先前推辞时说的由头,原来宝钿与金钗二人的娘,原先都是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过的。 “若是青婉你觉得人手不足的话。祖母再挑两房给你带过去便是了。”顾老夫人又多说了一句话补救,顾青婉的身份不必先前,如今正是要捧着的时候。 “不必麻烦祖母了,我只是见宝钿和金钗二人机灵,想着必是她二人的老子娘教的好。既然祖母舍不得,我不夺爱便是。”说完也不等顾老夫人再说话,而是扭头与大夫人说起在镇国公府里的大姑娘顾青姝和桥哥儿来。 大夫人觉得顾青婉还惦念着大姑娘。头一次觉得顾青姝这些年没白疼顾青婉。眼睛顿时笑得眯了起来:“你大姐姐自然好的很,桥哥儿也长的快,等天气暖和些了,我让你大姐姐给你下帖子,你们姐妹二人好好叙叙话。” 顾青婉连忙应下了。 小孙氏在一旁坐了许久,顾青婉便是连四房的赵氏都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却从未搭理过她°是小孙氏为了插话进去,接了薛氏的一句话。顾青婉也当做没听见一般,轻轻松松的跳了过去。 顾青嫣见小孙氏一脸憋屈的样子,微微张了张嘴,便是惯性的出现一张笑脸:“三姐姐出阁才几日,我倒是觉得许久都不曾见到三姐姐了,可惜三姐姐今日便要回去。” 小孙氏便笑了起来:“嫣儿说的正是,前两日嫣儿才跟我说过,十分惦记她三姐姐呢。” 顾青婉这才正眼看了一眼小孙氏,之后却转过头去嘱咐宝钿和金钗:“今日好不容易回府一次,你们也回家去看看你们老子娘吧。” 宝钿和金钗脸上俱是出现了几分喜意,可是转眼便消散了:“劳烦王妃惦念,若是奴婢二人去了,王妃身边怕是无人伺候着。” “你放心,我这不是把红锦和碧琉二人带过来了吗。”见宝钿和金钗的神色有些松动,顾青婉笑了笑,“我让你们去,你们去便是。你们也跟桃枝说一声,再去外头把红锦和碧琉叫进来就是。” 没一会儿红锦和碧琉二人便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顾青婉点了点头,又吩咐红锦:“那些跟过来的嬷嬷和小丫鬟们,就权当给她们半日的假便是,左右我是在内宅里走动,只用你们二人跟着便是。” 嘱咐完了这些话,顾青婉像是才记起小孙氏来,便笑道:“二太太方才说什么?” 小孙氏努力压抑着愤怒,脸上都有些微的扭曲了,却还是要保持着一张笑脸:“没什么,只是今日有些累了,也不耽搁各位。三姑娘你先陪老太太说说话,我这便先回去了。” 见顾家的姑娘们都起身相送,而顾青婉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小孙氏心里又一阵气闷。 一阵风似地从顾老夫人的檀松院里走出来,待上了回廊,小孙氏便低声对茯苓嘱咐道:“今日季嬷嬷那老货也是跟来了的,你让沉香去她歇脚的园子四处晃一晃。” 顾青婉在出阁前夕把季嬷嬷一家子要去做陪房,不但季嬷嬷没想到,也是小孙氏万万没料到的事情。无奈大夫人早已经点头应下了,第二日一早便让人包袱款款的去了瑞王府,她连见季嬷嬷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她急,季嬷嬷同样也急,那老货精乖的很,自然会悄悄来寻她。 果然没一会儿,沉香便悄然回了锦汇堂,不待小孙氏询问,季嬷嬷便跟在沉香的后头到了。 今日顾青婉归宁,各院的丫鬟都被大夫人调了一些去前院里,还有一些去了园子里,因此锦汇堂里留下的粗使丫鬟并不多。况且小孙氏还特意支开了一些,如今身边只剩下四个大丫鬟而已。 “二夫人救我。”季嬷嬷在里屋里见到小孙氏,想也不想便跪了下来。 “你一路没被人瞧见吧。”小孙氏盘腿坐在炕上,里屋里没留丫鬟伺候,茯苓只是在外头守着。 “老奴瞧见沉香姑娘在园子里走动,便从西园的绕过来的,那里素来荒着,这个时候更是没有人在的。”季嬷嬷谄媚的笑了笑。 小孙氏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罢了,便是被人瞧见也无妨。”她只说关心顾青婉,寻她的奶嬷嬷问问情况罢了,他人又能有什么说辞。 “二夫人,您可要救救老奴,如今老奴一家子都篡在三姑娘手里,三姑娘要弄死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季嬷嬷说着又给小孙氏磕了几个头,战战兢兢道,“若是二夫人不救我,便没人能救我了,老婆子若是慌了,保不准要乱说话的” “你真不想死的话,方才那些话最好烂在肚子里,从前做过的事情,最好也烂在肚子里。”小孙氏眼神凶狠的看着季嬷嬷,半晌之后才吁了一口气,声音也缓和了一些,“只要你不糊涂,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况且你又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只不过在顾青婉耳边多念叨了几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季嬷嬷心中想着也是,她也只是被小孙氏收买,暗中挑拨几句而已。是三姑娘性子太过暴躁,经不得一点刺激的话。 季嬷嬷被顾青婉临时要到瑞王府的举动吓到,况且这几天来,她求了好几次,顾青婉也不见她。季嬷嬷以为往日的事情顾青婉都知道了,如今正是要慢慢的报复她,这才慌了神,如今听了小孙氏的言语,好歹是放心了下来。 只会这个二夫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若不是她一年之前推三阻四的,不肯放她全家的奴籍,她也不至于现在还提心吊胆的在瑞王府里挣扎。 季嬷嬷想到这里都气的浑身发抖,只算计着这一次要从小孙氏身上得多少好处,才能弥补自己的损失。 “二夫人,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您不必老婆子在瑞王府。三姑娘如今是王妃,老婆子如今在瑞王府,整日里心惊胆战的,就怕三姑娘知道了往日的事情。”季嬷嬷跪着向前爬了几句,“您也清楚三姑娘的性子,虽然这一年来改了许多,可也是烈的很的。” 见小孙氏还是垂着眼,也不知自己的话她听进去没有,季嬷嬷心里把小孙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是笑的谄媚:“这几天老婆子在瑞王府里也听了不少,瑞王爷是个傻的,如今府里三姑娘那可是说一不二的。要是东窗事发,三姑娘如今是王妃,可比不得从前,老婆子素来是识时务的,难免要牵扯出什么不该的人来。” “你”小孙氏恨恨的看着季嬷嬷,只觉得她脸上的表情让人厌恶的紧,不过她让季嬷嬷过来,便做好了付封口费的准备,“这是二百两的银票,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既然知道顾青婉的性子,便不要做蠢事。即使你把这件事情闹到顾青婉跟前,我一口否认了,到时候吃亏的只是你而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96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6 敲诈更新完毕! 097 身不由己 并蒂成双97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7 身不由己 小孙氏这些年多少也是防着季嬷嬷的,给季嬷嬷的都只是大周钱庄里通用的银票,信物也不曾留一样≠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况且往日替她和季嬷嬷之间传话的丫鬟早已经嫁的远远的了,季嬷嬷绝对拿不出证据来。 最多也不过是闹一场,最后的结果也是季嬷嬷血口喷人而已。 只是季嬷嬷仗着她已经进了瑞王府,又想着这是她敲小孙氏的最后一笔银钱了,胃口自然极大:“二夫人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当初若是二夫人干干脆脆的放了我们一家子奴籍,说不定我现在还对二夫人感恩戴德。可二夫人只想拖着我,还去对付三姑娘,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二夫人给老婆子两千两银子,咱们日后便不相干了。”季嬷嬷脸上的谄媚笑意也不见了。 小孙氏倒是气笑了:“两千两,你这胃口委实大了一些,也不怕撑死。” 季嬷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站起身来,低声道:“这件事情的封口费值不值两千两,二夫人心中自会衡量。” “二夫人也知道,我是贺氏的陪嫁丫鬟,虽然不是最得贺氏信任的,却也在贺氏身边伺候了好几年。”季嬷嬷眼神幽幽的看着小孙氏,直把小孙氏看的坐立不安了,这才继续道,“贺氏待我不错,当年我对贺氏还是有几分主仆之情的。” 不知为何,小孙氏听季嬷嬷说起贺氏来。只觉得心中十分烦躁。而且,她心中还隐隐觉得不安。 只是当年的事情,以季嬷嬷的能力,又怎么会这般清楚。小孙氏压下心中不断涌起的凶意,只是冷冷的盯着季嬷嬷。 季嬷嬷被小孙氏冰冷且带着杀意的眼神看着,只觉得背后不断有冷汗冒了出来。但是想到小孙氏先前的言而无信,以致于她付出了那么多,一家子还都是奴籍,便恨的紧。 咬了咬牙,季嬷嬷才继续道:“二夫人。五姑娘和四少爷当真只怀了七个月么?” 小孙氏惊得差点站了起来,她直直的盯着季嬷嬷,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嬷嬷早就铁了心今日撕破脸皮,哪还怕小孙氏的威逼,脸上的笑意让小孙氏觉得极其刺眼:“当年我受贺氏的嘱托去外院里给二老爷送东西,还没出院子便发现荷包丢了,我也不敢声张°悄悄摸回去寻。凡事有凑巧,无意中倒是撞到了二夫人和二老爷在里头说话。” 小孙氏袖子下的手紧了紧,只是沉着脸看着季嬷嬷。 其实季嬷嬷心里也没什么底气,当时悄悄去寻荷包时,确实是听到了顾明礼和小孙氏在书房里说话,但是却只能确定他们在成亲之前便有苟且的关系而已。至于小孙氏在成亲之前便怀了身孕,倒是季嬷嬷根据之后的事情猜测出来的。 小孙氏和顾明礼大婚那一日。正巧季嬷嬷便是当日守夜的丫鬟。那在外头候了大半夜。也没听小孙氏和顾明礼要水。这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季嬷嬷心里本就有怀疑的念头,她胆子也大,第二日清晨趁着小孙氏和顾明礼进净室时,偷偷去床上看了一眼。 床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痕迹,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只是在心里记了一笔。 后来小孙氏管了二房诸事,又把季嬷嬷打发到顾青婉身边。贺氏的陪房和丫鬟被发卖的发卖,遣走的遣走,只余下小孙氏自己的人。 小孙氏生了之后,季嬷嬷在洗三时还是见到了那一对双生子。只是见他们的样子,丝毫不像早产儿那般羸弱。若没有先前的那几件事情,季嬷嬷也不会怀疑小孙氏和顾明礼珠胎暗结。如今她说出这件事情来,只是诈一诈小孙氏而已。 即使小孙氏和顾明礼没有珠胎暗结,却也跑不掉婚前苟且。这件事情传出去,小孙氏日后和京中的夫人们交往,也别想抬起头来了。 只是看小孙氏如今的表情,季嬷嬷心中也确定了几分。 “好,好,好,你真是好”小孙氏铁青着脸说了一句,转瞬间心中下了决定,又不由得笑了起来,“事已至此,我也认了。就像你说的,我给你两千两银子,咱们日后再也不相干。那日不论你听到了什么,最好是都烂在肚子里。” 季嬷嬷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脸上又挂上了几分谄媚之色:“自然,自然,老奴也是惜命之人,自然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二夫人尽管放心,放心。” 小孙氏轻哼了一声,便起身款款往墙角的暗八仙立柜走去,亲自开了匣子拿了足够的银票出来,又走到季嬷嬷身边。 季嬷嬷虽然不到四十,可背却有些佝偻了,小孙氏站着足足比她高大半个头。 小孙氏弯下腰凑到季嬷嬷耳边,声音如冰一般冷:“季嬷嬷,做人要知足,这些银子,有命赚没命花便可惜了。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该为自己的子子孙孙想,听说去年你又添了一个孙子,多的这这一百两,算是我给他的压惊的。” 季嬷嬷心中一跳,讨好道:“二夫人说的是,说的是,老奴省得。” 小孙氏转身又坐在了炕上,抬了抬手:“行了,你走吧,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 季嬷嬷跪着磕了一个头,这才迅速的退了出去。 茯苓进来的时候,小孙氏内还是沉着脸坐在炕上,目光定定的。茯苓唤了好几声,都没见小孙氏有反应。茯苓想了想,转身向退出去时,便被小孙氏叫住了。 “还有一个时辰便要摆宴了,夫人可是要梳洗一番之后再去老太太那里?”茯苓垂首问道。 “不必了,你立刻让丁香进来。” 茯苓眼皮子跳了跳,吸了一口气,这才应下了。 等丁香从小孙氏的屋子里出来,快步出了锦汇堂,茯苓还是站在院子里没有动弹。听到小孙氏在里头唤她,茯苓这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屋子里去了。 定远侯府的家宴摆在内院的花厅里,便是久不露面的顾老太爷也被请了出来,女眷与她们之间只隔了一道屏风,场面倒是十分热闹。 郑瑞左边坐着顾存瑜,右边则是顾存珂,顾明礼则是坐在郑瑞正对面。顾明礼隔着桌子不知跟郑瑞说了什么,可郑瑞似乎没耐心回答。他的位置斜着从屏风里看过去便是顾青婉,因此倒是频频扭头往顾青婉的位置上看。 顾明礼见郑瑞十问九不应,脸上有些难看,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顾青婉坐在顾老夫人右侧,大夫人紧挨着坐在她右边,见郑瑞频频回首,倒是掩着嘴笑了起来:“青婉你跟阿瑞却也是真的合得来,自小到大,我可没见过他这般黏着谁的。” 大夫人的声音虽小,可顾老夫人却是听到了的,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青婉出阁之后,接下来便是四姑娘了,不知大嫂心里可是有计较了。”小孙氏接了一句话,又笑道,“我们五丫头和四姑娘同岁,年纪也不小了,只是论长幼次序,还得四姑娘的亲事先定下来,我和老太太才好替她做打算。” 这话一出口,顾青娆和顾青嫣的脸都红了起来,连忙低下头装羞涩,耳朵却支愣愣的竖着,生怕错过一句话。 顾老夫人也点头:“二太太说的不错,四丫头也不小了,如今也要留意着。” 大夫人看了一眼顾青娆,笑道:“我原先正想着跟老太太说这件事情呢,如今趁着人多,说出来倒也热闹。老太太也知道,我与兵部尚书乔家的乔夫人交好,她家行六的书哥儿,今年也是要下场考科举的。我们商议着,等秋后放了榜便定亲,只是亲事要定在明年春了。” 顾老夫人明显不知道大夫人私下里做的打算,如今大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怕是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兵部尚书府?顾青婉想了想,这才想起当初她在惠和公主府是见过兵部尚书府的乔姑娘的。据顾青婉所知,这兵部尚书只有一个嫡子,早两年便已经大婚了,余下的这个必然是庶子了。 庶子自然和嫡子不能比,定远侯爷与大夫人行这一招,多半是形势所逼了。 朝堂上形势诡谲,她们这些躲在内宅里的女眷,终归也是逃不过去的。 因着顾青嫣的缘故,顾青娆和乔家的四姑娘还是有几分交情的,乔家的情况,她比顾青婉还要了解几分。听到大夫人说她将来要嫁给这么一个人,顾青娆原本羞红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 大夫人眼角余光看到顾青娆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顾青娆一直惦记着怀王世子,大夫人又如何不懂。只是顾青娆是庶女,到底和她隔着一层肚皮,大夫人又如何会对她真心。 在大夫人心中,顾青娆的地位比起她的亲侄子来,更是云泥之分。 顾老夫人虽然有些怨大夫人不与她商量,可也觉得无伤大雅,便乐呵呵的揭过了这一截。花厅里还是热闹的很,顾青娆的亲事没有激起众人一丁点的涟漪,只有顾青娆惨白的脸提醒着顾青婉,她方才见到的都是事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97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97 身不由己更新完毕! 098 暗下杀手 顾青娆强忍着陪众人坐了一会儿,便推说自己身上不舒服,怕冲撞了顾青婉,要回自己院子里休息。 大夫人随口应下了,又让嘱咐了顾青娆身边的丫鬟好生照顾着,一副慈母的样子。至于顾青娆脸色惨白是因为身子不适,还是听到这桩不合心意的亲事打击太大,众人更是心照不宣了。 乔尚书家庶出的那个儿子,今年已经十九了。乔尚书只得二子,虽然对这个庶子也十分不错,可到底是比不得嫡子。况且人跟人之间,有比较才有好坏,与乔尚书家的嫡子比起来,这个庶子便是不成气候了。 顾青娆素来心气好,便是连怀王世子都能肖想的人,更是看不上一个庶子了。 因为顾青娆的亲事,六姑娘和七姑娘难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来。同时庶出的姑娘,她们的婚姻大事,也不过是嫡母的一句话而已。嫡出的姑娘还能争上一争,她们却还要强颜欢笑。 六姑娘频频朝顾青婉看的眼神顿时收了回来,倒是安分了起来。七姑娘瑟缩着肩膀,像是恨不得跟四姑娘一道去了一般。 只是其他人的兴致丝毫不减,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又时不时的和顾青婉说着话,神色十分和蔼。 众人没料到的是,四姑娘刚走没一会儿,大夫人身边的微雨便匆匆进来,俯下身来在大夫人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大夫人的神色即刻就便了。 大夫人和顾青婉紧挨着,顾青婉凝神听着,却也只听到什么“园子”、“嬷嬷”之类的。 等微雨把话说完,大夫人神色也镇定了,只是在微雨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便打发她出去了。 即使内院里出了什么事,大夫人也是会让人不声不响的去解决了。今日是瑞王妃归宁,瑞王爷还在座。再大的事情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事后算账。 果然微雨出去之后,大夫人见顾青婉看着自己°笑道:“小事而已,让微雨去处理便是,不要扫了咱们的雅兴。” 顾老夫人也附和了一句。 顾青婉想着或许是顾青娆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倒也不是十分在意,却没想到红锦突然上前来,在她耳边低声道:“王妃,福满在外头候着。说是有急事要向王妃禀报。” 福满是她身边的三等丫鬟,年纪尚小,却是十分机灵。这次她把福满和双全一并带到定远侯府来,便是让她们二人悄悄盯着季嬷嬷的一举一动的。如今福满说有事禀报,怕是季嬷嬷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顾青婉定了定,才道:“如今她进来倒是打眼,你让她说与你听便是。” 红锦诧异的看了一眼顾青婉,便压下眼中的喜色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她便进来了,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王妃,福满说。方才季嬷嬷摔进池子里了。人虽然捞上来了,可已经不行了,双全在看着,她便过来跟王妃回话。”红锦忐忑的看了一眼顾青婉,果然见她脸上隐隐有怒气,想起福满的原话,红锦又添了一句,“福满说,先前季嬷嬷去了一趟锦汇堂。” 顾青婉看向小孙氏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她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例外,季嬷嬷摔进池子里这件事∝然是和小孙氏有关系的。不把这件事情闹开,她倒是真对不起小孙氏的心狠手辣了。 顾青婉转头对大夫人道:“大伯母,方才我丫鬟来回话,说是季嬷嬷在园子里落了水,可有这回事?” 方才微雨进来便是来回这件事的,她方才只说是一个嬷嬷。大夫人也没当一回事,只吩咐她悄悄把事情处理了。却没想到,这个嬷嬷竟然是顾青婉的奶嬷嬷,她也没想到,顾青婉会这样堂而皇之的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毕竟她归宁的这一日死了人,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大夫人登时脸色便有些变了:“方才微雨来回话,说是园子里有个嬷嬷吃多了酒,脚下打滑便摔进了池子里,我也没大在意。只是没料想到,这人是季嬷嬷。只是人都已经去了,你也不必太过伤感。” 顾青婉自从大病一场之后,跟季嬷嬷也不大亲近了,这事顾老夫人也是知道的,便不大在意道:“正是,今日是你归宁的好日子,没得被这样的事情沾了晦气,让你大伯母打发人处理了便是。” “季嬷嬷是我的奶嬷嬷,我怎能不管?况且季嬷嬷素来是有分寸的人,她平日里也不怎么沾杯中物,怎么会突然之间吃多了酒?”顾青婉顿时站了起来,“老太太,大伯母,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季嬷嬷好歹奶了我一场,我不能让她走的不明不白。” 说罢顾青婉的余光往小孙氏看去,却见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屏风那一头人也隐隐觉得女眷这边有些异常,动静都小了一些,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红锦,你带着福满去偏厅里,说我有话问她。”顾青婉被大夫人劝着坐了下来。 此时酒过三巡,大夫人见顾青婉执意如此,虽然心中有些怪她不分场合,却也让丫鬟把席面撤了下去,又奉了茶上来。大夫人在定远侯爷那里交代了两句,众人便扶着顾老夫人往偏厅里去了。一切安置妥当,红锦这才带着垂着头的福满进来。 顾老夫人铁青着脸,看向顾青婉的眼神有些不善。大喜的日子,她偏要沾这些晦气的事情。若季嬷嬷是失足落水倒也罢了,倘若不是意外,顾青婉难不成还要定远侯府给个说法么? 福满进来便恭恭敬敬的跪下来给顾青婉磕了个头,朗声道:“奴婢见过王妃。” “起来吧。”顾青婉看了福满一眼,便道,“来之前我便嘱咐过你,季嬷嬷年纪大了,让你和双全多看顾着她些。你方才回话说她落了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孙氏心下紧了紧,听顾青婉的话,她这次是打发了两个小丫鬟跟着季嬷嬷的,也不知季嬷嬷来锦汇堂时有没有甩掉那两个小尾巴。 “回王妃的话,奴婢和双全依王妃的吩咐,眼睛确实没离开过季嬷嬷。先前季嬷嬷说要自个儿去园子转转,奴婢二人怕扰了她的兴致,只是远远的跟着。季嬷嬷从西园里绕道去了锦汇堂,回来之后确实是跟几位老嬷嬷吃了两杯酒。后来季嬷嬷一个人去池边吹风醒酒,奴婢也在远处看着,见到有人推了季嬷嬷下水。” 福满口条十分清楚,这一路下来她和双全都是暗暗的跟在季嬷嬷身后,说照顾她倒不如说是监视。 只可惜她和双全二人都不识水性,那时又和季嬷嬷离得远,等她们呼救,再去到池边,推季嬷嬷落水那人早已经跑的不见踪影,季嬷嬷也溺水而亡了。 这话说完,定远侯府的夫人们脸色都变了变,依照福满的说话,这可是谋杀。季嬷嬷如今已经是瑞王府的家奴,又是瑞王妃的奶嬷嬷,这事情可大可小,只在顾青婉的一句话。 “你可是看清楚了,确实是有人推了季嬷嬷下水?”顾老夫人沉着脸看着福满,神色十分难看。这个回话的丫鬟是从她们定远侯府出去的,她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福满哆嗦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奴婢看的清清楚楚,季嬷嬷是被人推下水的。” “是何人你可认得出来?”大夫人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福满与季嬷嬷隔得远,那人的容貌倒看的不是十分清楚,只是衣着体态之类的有些印象。她想起红锦先前的吩咐,便咬着牙道:“奴婢自然认得出来,况且奴婢还追了上去,看到那人”福满抬起头看着小孙氏,声音笃定,“我瞧着,那人是往锦汇堂的方向去了。” “你含血喷人!”小孙氏还未说话,顾青嫣便从隔间里跑了出来,若不是大夫人与顾老夫人在上头坐着,她恨不得给这个福满一脚。 虽然顾家的几位姑娘都跟了过来,可顾老夫人到底是不愿意她们听这些,便让她们去隔间里坐着说话去了。顾青嫣定然是在后头偷听,见福满攀扯到小孙氏,这才忍不住跑了出来。 “五丫头,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瞧着又是牵扯到二房的破事,大夫人也觉得有些头疼,见顾青嫣不管不顾的跑出来,她神色已经有些不善了,“梨云,扶你们姑娘回潆水阁休息。” 梨云看了一眼小孙氏,见她微微点头,便半拉半拖着还在挣扎的顾青嫣出了偏厅。 顾青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孙氏,轻声道:“二太太怕是要给个交代了,我倒是想问问二太太,季嬷嬷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还要劳动你杀人灭口。” 小孙氏听了顾青婉的话,却也不慌乱,只是笑道:“三姑娘这话可真好笑,我跟季嬷嬷能有什么大的恩怨,你说是我杀人灭口,可要拿出证据来。”说罢她又看了一眼福满,“这丫鬟可是你的人,任你说黑说白,还不是你一堂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99 争辩 顾青婉听着小孙氏若无其事的话,心中确实是有些憋闷。 季嬷嬷这次求到她跟前,说是大夫人指派的匆忙,她在定远侯府有些故交便来不及道别。这次定要跟了顾青婉一道过来,也好全了这份情意。 顾青婉自然知道季嬷嬷和小孙氏有私,可季嬷嬷这些年也不过是在自己耳边挑拨几句罢了,即使顾青婉追究,只要她一口咬定不是也拿她没有办法。既然要回定远侯府,不是想求庇护,便是想最后敲诈小孙氏一笔。 若是说庇护的话,小孙氏的手还伸不到瑞王府里来,那必然是求财了。 想到小孙氏和季嬷嬷之间还有什么隐秘的事,顾青婉自然是决定放长线钓大鱼了。她把季嬷嬷带回定远侯府,又打发身边的丫鬟盯着季嬷嬷的一举一动。 只要确定了季嬷嬷是来寻小孙氏,回瑞王府之后,她自然有办法撬开季嬷嬷的嘴。 可是她到底是低估了小孙氏的狠戾,究竟是什么秘密,竟然让小孙氏等都等不得便痛下杀手?说到底,还是她未曾适应这个世界,虽然这一年来顾青婉尽量让自己屈从这个世界的教条规则,可她无法想象小孙氏这样草菅人命的做法。 小孙氏不外乎是想着这样的场合,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定然会劝着顾青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季嬷嬷的死因怕也是失足落水。然后不了了之。最多也只是顾老夫人作出一副慈悲的样子,拿了百十两银钱,送到季嬷嬷她家中聊作抚慰。 既然小孙氏不顾后果,顾青婉也不介意把事情闹大。反正她原本就是那个蛮横任性的顾家三姑娘,自然也不介意做一个蛮横任性的瑞王妃。如今她还多了一重瑞王妃的身份,没道理比做三姑娘时更束手束脚。 顾青婉原本是与大夫人一般坐在下头的,方才质问小孙氏时她这才站了起来,如今却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坐在了堂中央的首座上。 她睨了小孙氏一眼,神色间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怒意,语气却越发的低沉:“顾二夫人与季嬷嬷之间有什么恩怨。自然是要问了才知晓。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只是不知顾二夫人何时跟季嬷嬷这般亲近,她好不容易回一趟定远侯府,还巴巴的往顾二夫人的锦汇堂里去?” 小孙氏神色一紧,虽然季嬷嬷是绕道从西园里进的锦汇堂,可顾青婉既然打发了人跟在她身后,那这件事情绝对是瞒不下去的。况且园子这般大。今日的人又多,没准还真有下人瞧见了。若是她不认,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小孙氏笑道:“青婉真爱说笑话,季嬷嬷是你的奶嬷嬷,在你幼时她都是要定时来我院子里告知三姑娘的情况。这次让她过来,也不过是想问青婉你这几日过的好不好。” 顾青婉嗤笑了一声。带着明白的不屑。让小孙氏咬了咬牙。 “这里都不是外人,顾二夫人又何必装出一副挂怀我的模样来。顾二夫人贵人多忘事,只是我素来是小心眼的,忘事可都历历在目。在你私吞我生母的陪嫁时,咱们明面上就撕破了脸,顾二夫人还这般唱做俱佳,到底是做给谁瞧的?”顾青婉顿了顿,又道。“说起我母亲来,我倒是觉得跟顾二夫人没这般亲近,况且我的名讳,也不是谁都能唤的。” 小孙氏心中冷笑,她还以为这一两年来顾青婉已经学乖了不少,却还是这样的盛气凌人。只不过有一重王妃的身份,这蛮横比起先前来更甚了,而且还多了一份有恃无恐。 想归想,小孙氏心中倒还真有些忌惮了,若是顾青婉执意要拿王妃的身份压她,她也讨不了任何便宜。 屋子里安静的很,顾老夫人神色有些不好看,却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来圆场。 小孙氏心里压着一口气,半晌才轻声道:“王妃王妃教训的是。 顾青婉哼了一声,这才道:“季嬷嬷是我的奶嬷嬷,如今我母亲留下来的旧人,也只有她一个了。季嬷嬷是被人推下水的,便是为了我母亲,我也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况且还选在这样的日子动手,倒像是对我的警告了。” 大夫人听了这话,眉头倒是皱了起来,似乎在思量顾青婉话中的可能性。她心下一动,倒是对季嬷嬷不是失足落水的事情信了两分。 她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问还跪在地上的福满:“你可真看到有人推季嬷嬷下水。” 福满点了点头,又是脸脸赌咒发誓。 “顾二夫人,还望你好生回话,你让季嬷嬷去你院子里,所谓何事?” “我先前得罪了王妃,只是想着和王妃修好关系,季嬷嬷是王妃的奶娘,我也只是想问问情况,投王妃的喜好而已。”顾青婉毫不意外的听小孙氏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添加了一些别的。 顾青婉倒是笑了起来:“既然只是想打听情况,为何把你们院子里的丫鬟都支出去,又打发人守着院子?打听我的喜好,莫不成是一件机密的事情?” 小孙氏张了张嘴,顾青婉不待她开口,又道:“你也别否认,这事只要把你院子里的小丫鬟叫来问话便知。”说罢又对大夫人道,“福满说推季嬷嬷下水的是一个婆子,今日安排了哪些婆子进园子,不知大伯母心中可是有数?” 大夫人想了想:“这不难,今日虽然进园子里的人多,但是多半都是一些小丫鬟,婆子倒是不多。况且二门今日守的严实,把守在二门的婆子叫过来盘问一遍就是。谁在事后出了二门,便都清楚了。” 守着二门的婆子被叫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守在季嬷嬷身边的双全。大夫已经请了过来,可季嬷嬷捞起来就没救了,双全自然是回来了。她轻声在顾青婉耳边交代了几句,顾青婉挑了挑眉,又低声跟她说了一句话,便打发她去双全旁边候着了。 盘问了她两个守着二门的婆子,从事发之后到她们过来的这段时辰,园子里都未曾有婆子出入过。大夫人又把今日进园子里伺候的婆子盘问了一遍,却还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是依着顾青婉所言,打发人进去把锦汇堂搜了一遍。 锦汇堂里倒是有几个守着院门的婆子,却也没有什么嫌疑。总不可能因为顾青婉,把整个定远侯府都翻一遍,顾老夫人与大夫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小孙氏倒像是重新有了底气,笑意盈盈道:“该盘查的也盘查了,便是院子也搜了,不知王妃王妃心中是否还有疑惑?只是我倒是想问问王妃” 顾青婉满是怒意的看这儿小孙氏,语气十分不满:“即使不是顾二夫人下的杀手,可季嬷嬷被人害死是事实。” 小孙氏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顾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大夫人便上前道:“青婉,今日这件事情也不宜闹大,我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心下难过,可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坏了彼此之间的情分。这样吧,余下的你便不必再管,等明日我再细细的查可好。” 说罢她又看向众人:“好了,这件事便到此结束,不许再提,没得沾了晦气。”说罢又把叫进来问话的婆子和丫鬟打发了出去。 靖王爷与陈皇后关系日益紧密,怀王府和后族也走的十分近。将来若是大事得成,他们也只不过是怀王府的附属之物而已。只能用瑞王爷这根线,把定远侯府和靖王爷的关系捆得更紧密一些∠竟靖王爷就这么一个胞弟,还是自小带到大的,其中的情分不言而喻。 而顾青婉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人都已经盘查了,顾青婉还这样不依不饶的,可见就不是个聪明人。而越蠢笨的人,则越加容易控制。 对于如今的顾青婉,大夫人还是能够忍受的,不在乎给她台阶下。 果然顾青婉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顾老夫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薛氏还是木着一张脸,看不出此时的情绪。而小孙氏见大夫人明明白白的回护,气了个倒仰,把自己的手心都掐出血来了,这才勉强坐了下来。 可到底是笑不出来了。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双全便跪了下来,高声道:“回王妃,奴婢让人把季嬷嬷安置在浮琴阁的柴房里了,可是要立刻打发人把她运送回瑞王府?” 顾青婉摇了摇头:“今日我是归宁,回府时若是带一个死人回去,怕是太过了。”说罢她叹了一口气,“罢了,便让她在浮琴阁里待上一日吧,等明日另外打发人来把她带回去。” 双全应了一句,匆匆退了出去告知今日跟来的管事。顾青婉又想起了什么,只对大夫人道:“季嬷嬷好歹是我的奶娘,如今她落水而亡,衣衫怕是湿透了。还请大伯母待会儿给她换了寿衣,等一会儿怕是会不便了。” 若是等身子僵了,这寿衣怕也换不成了。 可这府中平日还会有谁备寿衣的,便是有也是怕顾老夫人百年之后备下的,自然不能给了季嬷嬷穿。大夫人便打发人去定远侯府的后巷里去问一问,那后巷里住的都是定远侯府的家仆,定然是有人备下了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0 惊愕 一场闹剧最终是以小孙氏带着不甘收场,大夫人严厉警告此时到此为止,而顾青婉则像是无事人一般与顾老夫人和大夫人相携。回了檀松院里,又请了家中的妹妹们陪着叙话。 除了以身子不适为借口的四姑娘以外,便是顾青嫣都被顾老夫人请了过来,而顾家的几位夫人们则纷纷告辞。她们是顾青婉的长辈,但是顾青婉如今又有王妃这一重身份,自然是觉得拘束的很。 顾老夫人也不强留,嘱咐了一番之后便让玉盏替她一一送出去。 方才的事情,即使顾青嫣后来被请了出去,她也大意知道出了何事。对于小孙氏被顾青婉陷害,受了委屈又无从申诉这件事情,顾青嫣几乎气的失去了理智。 她自小便处处压顾青婉一头,虽然顾青婉是原配所出,但是在京中的风评并不好。反而是她这个继室所出的姑娘,更为人待见一些。顾青婉如今的狂妄,顾老夫人和大夫人今日的回护,不过就是因为她瑞王妃的这一重身份罢了。 若是若是当初她早早应下了,这瑞王妃的位置哪轮得到顾青婉? 也不过是拣她挑剩下的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顾青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顾青婉,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顾青婉不是一直以来都心悦谢子然么,若是她知道这桩亲事最后落到她身上,心里怕是极不舒坦。 一切能让顾青婉难受的事情,她都乐意至极。想到顾青婉脸上露出嫉恨交加的样子。顾青嫣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 顾青婉自然不清楚顾青嫣心中的自我安慰,而是和大奶奶周氏说起话来。 周氏乃威烈候府的嫡长女,因顾存瑜今年要考科举,周氏则是一心一意的照料顾存瑜的起居饮食。因此顾青婉甚少见到她。因顾存瑜院试之前要搬去外院里苦读两个月,周氏便也松快了一些,这才帮着大夫人料理家事。 顾青婉不常见周氏。却也知道她素来是一个和气的人,如今跟她多说了一些话,倒也觉得周氏的性子不错。即使不值得相交,却还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顾老夫人见顾青婉和周氏相谈甚欢,也是十分欢喜u起往日里十分疼爱的顾青姝,顾老夫人更疼她的嫡长孙顾存瑜,只是顾存瑜不常待在二门内。她这满腔的慈爱也没多少机会表现。 虽然她并不喜欢周氏温吞和气的性子,但是先前有性子蛮横的顾青婉做参照物,如今家中还有几个庶女对比着,况且看在顾存瑜的情面上,顾老夫人对周氏还是十分不错的。 当然。若是周氏能给她添个重孙,她便更加欢喜了。 “瑜哥儿媳妇,这阵子你也是十分辛苦,气色也差了许多。”说罢她又转头对身边的玉盏吩咐道,“前阵子怀王妃不是送了我一些进宫上来的白燕么,我瞧着还不错,待会儿便送到大奶奶屋子里去吧。” 周氏连忙推辞,只说让顾老夫人留下来自己用,她那里还有不少滋补之物。 顾老夫人态度十分坚决:“长者赐。不可辞,我说给你便是给你了,跟祖母还客气什么。”说罢眼睛又瞄了瞄周氏的肚子,笑的合起来了,“等瑜哥儿院试过了,你也该想着给我添一个重孙了。” 这话说出来。周氏脸色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而顾老夫人声音太小,坐在下头的姑娘们倒是没听见,只是看着周氏的脸色,六姑娘便打趣了一句。 顾老夫人便见缝插针的说起了顾家的姑娘们,又叮嘱姐妹之间要相互友爱,相互帮衬着。顾家的几位姑娘纷纷站了起来,表示聆听教诲,倒是顾青婉安安稳稳的坐着,顾老夫人只是多看了她一眼,眉目之间还是极尽和蔼。 待到顾老夫人说完,顾家的姑娘们重新落了座,顾青婉这才笑道:“老太太说的青婉自然懂,说起来我倒是忘了一件事。” 说罢便吩咐碧琉把放在后头的小箱子抬进来,让碧琉打开了,这才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姣丝绫我也只有这么多,却也够四位妹妹一人做一套衣裳。” 姣丝绫是大周的附属国进宫的一种丝织品,因为是贡品,又是有价无市,便是定远侯府这样的人家也极其少见。陈皇后对郑瑞十分好,顾青婉也为此沾了不少光,宫中稀罕的贡品得了不少,这姣丝绫便是其中之一。 姣丝绫是因为材质薄而不透,颜色艳而不俗而名贵,可是顾青婉却着实不喜太过艳丽的颜色。想到定远侯府倒是有几位姑娘喜欢这种艳丽,便送了过来。 虽然她嘴上说一定会有爱姐妹,可若是不实质性的拿出什么来,顾老夫人怕也不相信。如今见她连姣丝绫都拿出来了,顾老夫人眉眼果然松了几分,想起顾青婉前两年对顾家其他姑娘们的厌弃,连连说她懂事许多。 顾青嫣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愤愤的,但是见到姣丝绫,却也有几分欢喜,更别说六姑娘和七姑娘了。 从顾青婉自动献出姣丝绫之后,六姑娘看她的眼神更带上了几分艳羡,便是一直垂头的七姑娘也不停的抬头打量顾青婉。只是每当顾青婉的眼神扫过去,七姑娘却又飞快的垂下了头。 顾家这几个还未出阁的姑娘之中,顾青婉对这位七妹妹倒是很有好感。 最后她以一句“等过段时日,我接了妹妹们来府中叙话”收尾,顾青婉终于盼到福满匆匆忙忙来回话了。 顾青婉带着众人来到浮琴阁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浮琴阁位于定远侯府南边,因为女眷们的院子多半都坐落于东西两院,这南面的院子多少还有些空置着。浮琴阁便是空置的院落之一,顾青婉记得似乎已经有上十年没有住人了。加上这边没有多少亭台楼阁,平日里姑娘们逛园子也不大往这边来。 顾青婉来的算早,围在院门口的丫鬟婆子们瞧见她,纷纷让开了路。她前脚跨进院子里,大夫人后脚便跟了进来。顾青婉只听到微雨提高了几分的声音在后头响起:“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是觉得太清闲了么?” 院子外面接头交耳的声音果然小了不少,没一会儿多余的人便都四处散了。 大夫人见到顾青婉,眉头都皱了起来,心里却直觉不好:“青婉你不是在檀松院里陪着老太太说话么,怎么到此处来了?” “我让福满和双全守着这里,福满方才来回话,说是抓到人了。”她眼睛早已经往柴房出看过去,却还是在应大夫人的话,“我怕老太太来奔波,大嫂帮忙劝住了。” “大伯母这是来做什么?”顾青婉抬脚上前,见双全守在柴房外头,头上的双丫髻早已经被扯散了,衣裳也皱巴巴的,狼狈不堪。旁边则有一个婆子耸拉着眉眼站在一旁,见到顾青婉和大夫人进来,身子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大夫人过来,则是有人在她跟前回话,说是浮琴阁那里又闹起来了。她本想着让微雨过去便算了,却突然想起季嬷嬷的便是安置在浮琴阁的,心下想着这事和顾青婉脱不了干系,只能硬着头皮走一趟了。 “王妃。”见到顾青婉,双全的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她扶着明显已经上了锁的门,哭的十分伤心。 顾青婉连忙让红锦上前去扶住她,她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瑟缩在一旁的婆子,这才沉着脸道:“把门打开,我倒是要瞧一瞧,到底是谁在作怪。” 大夫人眼皮跳了跳,她前段时日教顾青婉管家,倒是跟她接触过一段时间。虽然没摸透顾青婉到底是什么性子,却也举得季嬷嬷落水这件事情她便这样算了,实在是有些奇怪。 可是当时一点证据都没有,顾青婉放弃追查,却也在清理之中,却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守株待兔。 大夫人请了顾青婉去浮琴阁里头坐,没一会儿一个干干瘦瘦的婆子便被人押了进来。她不停的挣扎着,只是被捆了个结实,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跟在她后头的两个婆子倒是膀壮腰圆的,看着十分魁梧,刚进来左边的那个便推了捆着的人一把,那个婆子便直直的跪了下来。 顾青婉看了一眼跟在后头进来的福满,指了指她便道:“福满,你跟大夫人说说这件事情。” 福满点了点头,她口条比双全清楚,声音清脆:“回禀王妃,这件事情还要从季嬷嬷落水那时说起。” “当时奴婢离得远,只瞧见那人在季嬷嬷身边站了一会儿,季嬷嬷还没挣扎几下便落了水。可是双全离得近,她瞧见那人是想在季嬷嬷寻一些什么,可是被我瞧见喊了出来,这才匆匆忙忙逃走了。后来王妃便打发我们二人到浮琴阁里躲了起来,我们刚到这里,没一会儿便进来了人。先前我们还以为是来给季嬷嬷换寿衣的,可是瞧她们偷偷摸摸的样子不像,便瞧瞧跟了上去。后来我把门从外头锁了起来,嘱咐双全守在这里,便去通知王妃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1 屈打成招 双全有气无力的跪下来磕了个头,顾青婉朝红锦看了一眼,红锦便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禀王妃,奴婢那时离季嬷嬷近一些,那人推季嬷嬷下水之前怕是已经要了季嬷嬷的命。奴婢瞧着她在季嬷嬷身上翻找着什么,后来被福满姐姐出声惊着了,这才慌不择路的逃了。福满姐姐说让奴婢去看着季嬷嬷,她则是去跟王妃回话。” “奴婢是最先到赶到季嬷嬷身边的,想着先前那人要找些什么,心下好奇,这才发现季嬷嬷身上竟然带着上千两的银票。奴婢心中想着必然有隐情,便不曾吱声。”双全看了一眼大夫人,这才道,“后来奴婢到王妃跟前回话,王妃也让奴婢不要闹出动静。王妃说季嬷嬷待会儿便要换寿衣了,那人不甘心,之前肯定要来拿回那些银子,我们只用守着季嬷嬷的遗体便是。” “奴婢和福满姐姐在浮琴阁暗处守了一会儿,来换寿衣的嬷嬷没瞧见,倒是见有一个婆子蹑手蹑脚的进了柴房。虽然那人换了一身衣裳,但是身影倒是颇像推季嬷嬷下水的人。福满姐姐锁了柴房的门,奴婢守着门,没一会儿她便进来撕打,想放了柴房里的人出来。” 双全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人,她也在推搡间受了一些轻伤,回完话便被红锦扶着退到一旁了。 顾青婉看了一眼大夫人,冷着一张脸道:“福满和双全两个丫头都说的清楚,想必前因后果大伯母也应该知晓了吧。” 大夫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不怎么好看。眼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嬷嬷,都带着丝丝寒意。 跪在地上的那位嬷嬷是她的人,倒不知什么时候吃里扒外起来了。 “夫人绕了老奴吧,老奴一时痰迷了心。才起了贪念。是那人说得了好处许我百两银子,老奴才放了她进去,夫人开恩。王妃开恩啊。”她被捆的像个肉粽子一般,手脚都动弹不得,只能整个上身匍匐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顾青婉自然是认得这个婆子的,见大夫人没说话,顾青婉便笑了起来:“既然是大伯母的人,必然跟这件事情不相干。怕也是她见钱眼开罢了。等审了真凶,这婆子我也不追究,只凭大伯母处置便是。” 大夫人松了一口气,沉吟片刻才道:“把这个恶奴带回拙政堂。” 声音平静无波,可是站在她旁边的微雨却知道大夫人是真的动了气。也不敢吱声,连忙叫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带了人出去。 “把关在柴房里的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瘦小的婆子便被推了进来,看来是在门外候了许久了。她也是全身被捆的结实,头发散乱,也不知是不是在外头挨了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押着她进来的婆子依照大夫人的吩咐,硬是抬起了那婆子的头。顾青婉和大夫人细细看了一眼,俱是觉得这婆子眼生的紧。 “你做过什么心中有数,主谋是谁?”顾青婉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只是轻轻扣着手中的茶杯盖子。瓷器叩击发出的碰撞声在静谧无声的环境中,一声一声的规律响动让人心慌的很。 那婆子瑟瑟发抖,也跟先前那人一般不停的磕头:“老奴不明白王妃说什么。老奴只是,只是瞧着季嬷嬷手中的银票,动了贪恋,这才摸过来。”说完那婆子便嚎啕大哭了起来,“王妃、夫人明鉴,要说杀人,老奴万万不敢。平日里便是杀一只鸡也怕,更何况杀人了。” “你如何知晓季嬷嬷身上有银子?”大夫人开口问了一句,便见外头的丫鬟端着木托盘进来,正是数十张银票。因为是用油布包着的,便是季嬷嬷入了水,这银票也是完好的。 那婆子又不停的磕头:“老奴是在外院里做粗活的,今日临时调到了内院里来,正巧便在四林苑里。晌午时老奴偷懒悄悄去附近的园子里歇了一会儿,便瞧见季嬷嬷鬼鬼祟祟的躲进了一处假山后数银票。后来老奴听到季嬷嬷落了水,又没听人说这银票的事情,便起了贪恋。” 四林苑是二门里南边的一处小院子,也是空置了许久。顾青婉这次归宁倒是带了不少粗使婆子和小丫鬟,那些人总不能全部带在身边,便把她们全部安置在了四林苑里。 那婆子说完话便下意识的往顾青婉看了一眼,见她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低下头来,那婆子便不住的磕头求饶,没一会儿地上便见了血。 微雨已经去外头打听这嬷嬷的身份了,连着进府前后都探听的清清楚楚,基本的情况倒也是对上了。 这婆子姓瞿,在进定远侯府做活之前倒是嫁了两次,说起身世来倒也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怜。 第一次出嫁五年后,因为无所出被休了回来。之后又嫁了一个鳏夫,却也是近十年都不曾有孕,后来才知晓,这瞿婆子竟然是个“石女”。第二次被休时,她娘家双亲俱都去世,两个哥哥都不愿意收留这个妹妹,没办法只能自己出来找活计。 可是那个时候她都已经三十出头,又没有什么出众的手艺,哪个府邸肯请她做活?后来还是定远侯府的一个管事娘子瞧着她可怜,这才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只是身世再可怜,如今双手却也沾满了血腥。 若是那婆子惊慌失措,顾青婉说不定还会信上一两分。可是这瞿婆子太冷静了,除了外在表现出来的惧怕,回答问题时却还是条理清晰,振振有词,倒像是先前便编排好了似地。 这跟微雨说的,瞿婆子素来胆小怕事的性子极其不符。况且她自然是相信福满和双全的,她们既然说这瞿婆子与行凶之人的背影有几分相似,顾青婉只认定了这瞿婆子是凶手。 “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指使你杀人灭口的到底是谁?若是你说了,我便既往不咎。”对于额头满是鲜血又嚎啕大哭的瞿婆子,顾青婉丝毫不为所动,而是冷着脸再问了一遍。 “王妃明鉴,老奴只是一时起了贪心,哪有胆子杀人。”瞿婆子还大声哭着,“王妃饶了老奴吧。” 大夫人看了顾青婉一眼,见她眼色深沉,也是气得不行,只高声道:“看来不用点手段你是不会承认了,把人带下去,杖责二十,就在院子里。” 见几个婆子拖着瞿婆子下去,大夫人又在后头道:“把院门打开,让那些刁奴,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听一听,仗着有一张老脸便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是个什么下场!” 大夫人声音凛冽,便是她身边的微雨都有些心惊。大夫人杖责家奴,还是在她刚嫁进定远侯府的时候,威慑那些刁奴时才用的手段。这些年内宅的权力都被大夫人抓在手里,她的手段便慢慢温和起来了°是再生气的时候,也只是把那些人赶到岐州的庄子里去。 虽然在微雨看来,去岐州的庄子倒不如打个二十大板。 她知道大夫人是被先前那个吃里扒外的婆子气着了,这些年府中明着见不到血,倒是真有些人蠢蠢欲动了。 没一会儿瞿婆子的惨叫声便毫无遮掩的传了起来,院子外头打探消息的丫鬟婆子们,个个都脸色惨白的匆匆离去。那二十大板主要是大夫人用来杀鸡儆猴的,每一板子间隔时都有些停顿,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浮琴阁外头听到惨叫声的,莫不是人人自危。 再被人提进来时,瞿婆子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浑身汗津津的,脸色苍白如纸。 瞧着她如今的样子,顾青婉倒是兴不起一点怜悯之心。是因为断定瞿婆子是凶手,还是因为下令行刑的是大夫人,又或者是因为小孙氏出乎她预料的痛下杀手,让她对这些事情有些麻木了? 顾青婉心中有些烦躁,她闭上眼睛,却听大夫人道:“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瞿婆子虚弱的摇了摇头。 “带下去再打,若是她肯说了便停下来。”大夫人挥了挥手,眼睛里带着厌恶。顾青婉诧异的睁开眼,便见提着瞿婆子的那个嬷嬷轻微点了点头。 院子里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顾青婉想着方才那嬷嬷的眼神,心道不好。大夫人的心思,怕是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大了,只是想打死了那瞿婆子,一了百了。 顾青婉刚想阻止外头行刑的人,只是还未打两板子,便听到瞿婆子高声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招。” 大夫人和顾青婉都有些错愕,瞿婆子最终还是被带了进来。只是她跟顾青婉预料中的一般,她只说自己是见财起意,这才杀了季嬷嬷。正想搜季嬷嬷的身时,便被福满和双全二人发现了,连忙弃了季嬷嬷便逃走。 只是她到底舍不得那些银子,便趁机摸到柴房来,却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大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顾青婉,这才怒道:“你竟然敢做下这等事,也怪不得我。” 说着便吩咐人把瞿婆子捆了送到衙门里去。 顾青婉听着大夫人发了半晌脾气,突然道:“大伯母,我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打了她二十大板之后才招,未免有屈打成招之疑,我却不愿如此。还请大伯母把这个婆子送给我们瑞王府,我和王爷自有定夺。” 不光大夫人愣住了,便是跪在地上的瞿婆子也慌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2 调查 归宁这一日,顾青婉带了多少人去定远侯府,却也如数带回了多少人。其中季嬷嬷,自然是换成了定远侯府里的瞿婆子。 对于顾青婉的这个决定,大夫人知道她若是答应了,日后少不得还有些麻烦找上门来,因此显得很是为难。只是顾青婉暂时不追究季嬷嬷的死,对于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心里寻思着,顾青婉到底也是定远侯府的出去的姑娘,难道还能损了定远侯府的利益不成? 跟瞿婆子一辆车的,是顾青婉从定远侯府带过去的几个嬷嬷,却也是认识瞿婆子的,却一点都不手软。刚进了瑞王府的内院里,过了岔路瞿婆子便单独被人带走,锁进了一间屋子里。 没一会儿,瞿婆子便瞧见了之前跟在瑞王妃身边的那个叫红锦的丫鬟,虽然她面貌十分可亲,可是被捆住手脚又堵住嘴的瞿婆子看到红锦时,还是瑟缩了一下。 因为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丫鬟,守着门的婆子倒是对红锦十分客气。 红锦看了看这间只有屋顶上透出一点光亮的小屋子,微微点了点头:“瞿嬷嬷,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才推季嬷嬷下水的。你若是实话实说,日后也不会受苦,对于你之前的举动,王妃也会从轻发落。” 瞿婆子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我知道了。”红锦点了点头,这才对候在她身边的两个婆子道,“把门锁了。三日再给她送一次食物和水,不要让她饿死了便是,也不要让她寻了机会自行了断,否则唯你们是问。” 不就是把人囚禁起来么。前几年她们在定远侯府里也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清楚的,连连点头。 “瞿嬷嬷。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人总有怕的东西。我劝你还是招了吧,若不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最痛苦。”红锦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临到出门前,这才想起顾青婉先前随口吩咐的,“王妃嘱咐了⊙她眼睛用黑布蒙起来,这院子日后不准人进来,你们也不准在这里喧闹,更不准跟她说话。” 那两个婆子有些怔愣,可是红锦也不清楚顾青婉的吩咐十分古怪。却还是道:“按照王妃说的做便是,哪一日她说招了,你们再到万卷堂里寻人回话。” 只是守着院子这般轻松的活,月钱还比平日要高,那两个婆子自然满心欢喜的应了,又好声好气的送红锦出了院子。 而顾青婉这边却已经处理好了季嬷嬷的事情。 季嬷嬷这几年没少在小孙氏那里得好处,她家中怕是有人知晓她是背了主的,听闻季嬷嬷死在定远侯府里,倒是不敢闹。顾青婉打发人送了五百两银子做抚恤费。她家的小子和儿媳倒是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从定远侯府里领了季嬷嬷的遗体,头七之后便下葬了。 至于被困在无声黑暗中的瞿婆子,倒是小半个月没有什么消息,顾青婉知道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因此倒没怎么管她。 日子在与郑瑞的磨合之中。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顾青婉对郑瑞倒是有了些许了解。 说郑瑞傻,却也太绝对,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懂得什么时候该知难而退,什么时候该迎头直上,什么时候该委婉行事。可是说他是正常人,他又确实是不谙世事,为人处世颇似八岁孩童一般。 大概是顾青婉深受现代的八点档荼毒,倒是对郑瑞当年烧坏了脑子有些质疑。只是十年如一日的装下去,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况且那时候郑瑞的生母德妃还在,他落了水,定然是让宫中的圣手去瞧过的,这样的事情岂能有假。 “倒是我太多心了。” 顾青婉嘀咕了一句,便听坐在她身边的郑瑞好奇的声音:“什么多心了?青婉你不是说给我绣荷包的吗,怎么发呆起来了?” 郑瑞虽然有爵位有官职,奈何是个四品的闲职,裕丰帝也是不会让他上朝或者去衙门的。而与郑瑞来说,男子白日不如内院的规矩,根本就不算是规矩。顾青婉是他自己选了做玩伴的,自然是心中亲近,因此若不是要去怀王府或者理国公府,他都会待在内院里。 确切的说,只要顾青婉不赶他走,他一般是会待在顾青婉身边的。 顾青婉从先前的不习惯,却也慢慢的适应了下来。习惯成自然,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她和郑瑞到如今还是没有夫妻之实,田嬷嬷和张嬷嬷倒是催过两次,可顾青婉是从她们二人身上学会的作弊法子去蒙骗别人,蒙骗田嬷嬷和张嬷嬷也没有什么困难的了。 郑瑞懵懂无知,除了他睡着了之后喜欢手脚不安分之外,顾青婉和他同塌而眠还真的没有什么负担。即使郑瑞平日里喜欢待在她身边,顾青婉开始还有些忌讳,后来却也觉得当着郑瑞的面处理事情,也没什么所谓。 每每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当初没有反抗这门亲事,也算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决定。进了瑞王府之后,郑瑞不但没有成为她的阻力,还让她活的更加随心所欲。 当然,每个月初一、十五进宫,或者是陈皇后不时的宣她进宫说话,还是让她有些压力的。好在三姑娘蛮横不懂礼节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陈皇后对她要求并不高,甚至还隔三差五的赏赐东西到瑞王府,昭显她对郑瑞的慈爱。 至于日后的事情,顾青婉还真没有太认真的想过,毕竟前朝的格局并不是她想当然就能改变的。不过在她心中,似乎对靖王爷登高位这件事情充满信心,而靖王爷这半年来的表现,让顾青婉隐隐觉得,也许这个看上去老实本分的靖王爷,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若是靖王爷真的登顶,那她和郑瑞的身价更是会水涨船高了。对于很满意现状的她来说,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旁边的郑瑞又催促了一句,顾青婉手中拿着的,正是她答应了给郑瑞绣的荷包。只是做了一个月了,却还是刚刚剪裁好。 上个月他跟着顾青婉归宁时,从顾存珂那里得知,他佩戴的荷包竟然是顾青婉亲手做的。没道理顾存珂有的他没有啊,郑瑞一回府便闹着顾青婉给自己做一个更好的。 可作为新妇的顾青婉,要忙着接管整个瑞王府,要忙着查哪些是各府的眼线,要忙着把自己的人安排到瑞王府里,要忙着应付时不时请她去陪着说话的陈皇后、惠和公主和靖王妃等人°是那丢在黑屋子里的瞿婆子,她差不多都忘记了。 她实在是没时间啊,于是只能在郑瑞催促的时候,拿起来赶几针,进度才会这么慢。 今日郑瑞又催促了,她便又上了手,这次倒是一气呵成剪裁好了。正要绑了绣棚子刺绣,便桂叶在外头回话,说是红锦在外头传话,那瞿婆子受不了,说要招了。 说起这瞿婆子,前半个月倒是硬气的很,可后半个月就熬不住了。倒也似是而非的招了几次,顾青婉按着她说的人暗中调查,这才发现这瞿婆子是胡乱指的。 后来顾青婉便索性不理会她了,让与世隔绝了半个月,中间除了送一点稀粥过去,也只是灌了一点水而已。 顾青婉手上的动作不听,眉头都 没抬一下,便道:“可又是乱说一气的?” 桂叶摇了摇头,她看了睁大眼睛坐在顾青婉身边的郑瑞一眼,想着这半个月来跟顾青婉回话也没避着郑瑞,便也没了顾忌:“王妃,瞿婆子关了半个月,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奴婢听着红锦的回话,倒是觉得她这次应该没说谎。” 顾青婉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郑瑞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上的绣棚子,狠狠的瞪了桂叶一眼。 这件在顾青婉手上绣了整整一个月还没成型的荷包,桂叶自然清楚是给谁的,见郑瑞的眼刀子扫过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她这次说的,是古妈妈。”见顾青婉神色有些迷惑,桂叶又解释道,“奴婢特意打发人去问了我娘,这古妈妈还是老太太当年从孙家带来的丫鬟,后来还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年纪大了之后,配了府里的小厮。她生了一子二女,儿子前几年便成了家,孙子都有两岁了。小女儿叫小玉,在老太太屋子里做二等丫鬟,大女儿叫丁香,是二太太身边的大丫鬟。” 她一早便知道杀季嬷嬷的定然是小孙氏,瞿婆子被关了一个月,终于说出一个跟小孙氏带点关系的人出来了。 “让红锦打发人把瞿婆子移到厢房里去,打发人好生看着,别让她有机可趁。”顾青婉想了想,又道,“至于这个古妈妈,让人悄悄去定远侯府的后街里查一查,季嬷嬷出事那一日,她到底在哪里又做过什么。还要查一查,她和这个瞿婆子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3 消息 定远侯府的后街里,住着的泰半是定远侯府累世的家仆,却也不乏后头才买来的丫鬟配了小厮,新落户到这里的。 世家府邸的家仆若是得了主子看重,有些甚至过的比一般小户人家还要好,有几门近亲或者远亲来攀附,却也是稀疏平常的事。 从定远侯府在的时候,这条后街便存在了,经历了那么多年,后街的住户早已经鱼龙混杂。府邸与府邸之间尚且有些小矛盾,更别说这后街里一个院子住几户人家,俱是祖祖辈辈都挤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里之间摩擦是少不了的了。 家生子们倒是还好,家中的小子丫头大了一些,便求了主子的恩典进府里做事,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不说,每个月还多少能给家里添补点。 府里的位置有人顶上去,自然就有人退下来。那些年纪大的婆子,在内院里待久了,便是二门外的粗活重活也做不动,倒是宁愿闲在家中,平日里做做针线补贴家用。 今日春*光正好,连绵了几日的细雨终于停了下来,定远侯府后街的一个院子里,便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妇人搬了一张被柴火熏的有些发黑的圆凳。她眯着眼睛坐在春阳下,看似昏昏欲睡的样子,可是一双打络子的手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阿东媳妇儿,你今个儿倒是清闲。”对门的王婆子有样学样的搬了一张藤椅出来,在院子里寻了一出宽敞的地方,也坐了下来打络子。 阿东媳妇腼腆的笑了笑,双手倒是停了下来,把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今日我去园子里除草,不小心摔了一跤,四姑娘和五姑娘心善,便跟管事嬷嬷打了招呼,让我回来休息一日。” 听了阿东媳妇的话。王婆子便朝她挤了挤眼,脸上一副“我懂的”的表情。 自从大夫人透露了四姑娘那门亲事之后,四姑娘的脾气越来越坏,倒也只有先前的三姑娘能比一比的。特别是那尚书府的公子°是连童试第一场都没过的消息传到府中,整个府的下人远远见到四姑娘便绕道走了。 今日定然是这阿东媳妇做了四姑娘的出气筒,管事嬷嬷为了补偿她才让她回来歇一日。王婆子看着阿东媳妇有些淤青的额角,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脑补一遍了。 反正也只是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浇点水,一天不打理值当个什么。想着这么轻松的活领的月钱也不少,又想到被调到庄子里去做活的自家小子,王婆子心里便泛起一股酸意。 那王婆子是个大嗓门。声音一出整个院子都能听到动静,见日头正好,还有一个妇人便扶着自己的婆婆也来院子里坐下了°是这半个月一直把自己闷在屋子里的许婆子,也拿了簸箩出来晒家中的陈米。 也不知谁说起了被瑞王妃带走的瞿婆子,大家便是一阵唏嘘。 这个院子西边最潮湿的那一间屋子,原先就是瞿婆子住的,她被瑞王府的人带走,匆忙间可是什么都不曾收拾的。先前那几日倒还好。后来她屋子里的家当东家顺一个,西家顺一个,本来就家徒四壁的屋子。更显得空荡荡的了。 昨日,与瞿婆子一墙之隔的王婆子,便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家破破烂烂的东西一股脑堆到瞿婆子屋子里,俨然把瞿婆子的屋子当做自己家的小仓库了。 好在这院子里剩下的几家人倒也算和善,没说要分刮瞿婆子的破屋子,却也没人跳出来说王婆子这些举动不应该。 围着坐的那几个人就瑞王妃归宁那一日的事情悄悄说了几句闲话,便听到一直默不作声专心晒陈米的许婆子说了一句:“当初她求着要进府的时候,头都磕得出了血,倒也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只是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人心隔肚皮” 那许婆子说了一声。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东媳妇眼睛一亮,身子都不由得朝许婆子倾斜了一些:“我记得瞿婆子来府里也有些年头了,许大娘你搬来这里才多久,可别瞧着我年纪轻便随口框我。” 许婆子手上的簸箩一放,声音也大了一些:“我框你做什么,我也是配了我家那口子之后才住到后街的。先前可是在园子里做活的。那天我在园子里晃荡,正巧被内院里的一个管事嬷嬷瞧见了,让我把采买丫鬟和婆子的名单送到外院里,让另外一个管事娘子对一遍。一进去便看到瞿婆子,头上都见血了还在磕,‘嗙嗙嗙’的我在旁边站着都觉得头疼。” 旁边被儿媳妇推出来晒日头的老婆子便道:“她进府的时候本来年纪就大了,又没一门手艺,况且又出了那样的事,哪个府上肯收留她哟,也只有咱们府上心善。” 王婆子连忙附和了一句,那阿东媳妇见状,便随口问道:“也不知道当时采买丫鬟婆子的是哪个管事,倒是心善的很。” 虽然问的随意,可阿东媳妇的眼睛还是看着许婆子。 “自然是老太太屋子里的古妈妈了,你也知道,她素来是个心肠软的。”许婆子笑了笑,“那瞿婆子还是古妈妈后来才添上去的人呢,想不到现在竟然为了银子人都敢杀了。” 阿东媳妇也笑了起来,仿佛身上都晒暖了一般,手脚都舒展开了:“按理说这古妈妈算是救了瞿婆子一命了,可这些年可没见瞿婆子惦记着古妈妈呀,说起来古妈妈也没怎么照拂瞿婆子。” 王婆子便嗤笑了一声:“古妈妈心善,若是她帮的每一个人都要亲自照顾,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至于瞿婆子,从她敢杀人就知道了,也不是个能捂热的。” 接着那王婆子又说了诸多瞿婆子的坏话,倒是真把她说的无恶不作一般,平日里对她的百般忍让都成了阴险。 可惜阿东媳妇早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心思了。 日头正暖,阿东媳妇猛的拍了一下腿:“我是说忘记了什么呢,阿东说了今日要回来,我还得添两个菜呢。趁着今日有空,还得把这几日打的络子拿去卖了。”说罢慌慌张张的收了自己手中打好的络子和五彩的线,一溜烟进了屋,还没等院子里的人反应过来,又急匆匆的出了院门,。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哟。”年纪最大的婆子笑骂了一句,院子里的人便扯起其他的话来了。 后街里传来的以及古妈妈的消息,是一起送到瑞王府里的,虽然瞿婆子许多人都不熟悉,可是古妈妈定远侯府里的人倒不陌生。 古妈妈是顾老夫人从孙家带来的丫鬟,当年做的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后来又做了外院里的管事娘子。以桂叶她娘的话来说,这个古妈妈性子十分好,凡事都是先以理服人,便是顾老夫人当年都十分偏爱她。 只要是做管事娘子,利益不均之下总是会得罪一些人的,可是这个古妈妈做事十分圆滑,多半都是说她好话的人。而且听桂叶她娘说,从古妈妈有了孙子之后,便很少主动领差事做了,多半就是往内院里跑跑腿而已。 顾青婉伸出食指在信上点着,这是顾青婉想事情时下意识的动作,郑瑞盯着她的食指,突然喃喃道:“青婉,你的手指真好看。” 顾家的姑娘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金娇玉贵的养着u起三姑娘的容貌来,其实顾青婉更喜欢的是她的手,真真是指如削葱根。虽然顾青婉也觉得郑瑞说的不错,可是被他这样坦坦荡荡的说出来,顾青婉竟然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可是某人还不待她缓过来,便直直的指着顾青婉道:“青婉,你脸红了。” 这句话要不是郑瑞用平铺直叙的方式说出来的,在这个时代背景的熏陶下,顾青婉简直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见郑瑞还想再说些什么,顾青婉眼神凶恶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郑瑞锁着眉,想了一会儿,才像是懂了顾青婉话中的意思。可见他不说话,顾青婉早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分析起在季嬷嬷这件事情上的得失来了。 她和郑瑞之间,顾青婉不是没想过的,她觉得自己在郑瑞身边,似乎越来越随意起来了。这种随意不单单是语言行为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大概是在外人跟前装的太累了,所以在懵懂无知的郑瑞跟前,她才想放任自己的性子。 在没来这个时代之前,她虽然被所谓的亲人背叛,却也没有养成防备身边所有人的习惯。至少她还有几个谈得来的好友,同事之间职场上有些摩擦却也没到勾心斗角的程度。 可是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醒来,便不得不防备所有的人,便如至亲的顾存珂,待她友善的桂叶,她都不敢露出本性来。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自己像无根的浮萍,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里。她做不到三姑娘的蛮横,她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没有丝毫勉强的顺从这个世界的规则,甚至比原先的三姑娘适应的更好。 她再一次觉得,或许没有反抗这桩亲事,也许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你说,我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浅尝辄止收点利息。”顾青婉托腮看着郑瑞,却不曾遮掩此刻的狡黠的表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4 香饵 香饵之下必有死鱼,虽然顾青婉知道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可是她把五百两银子交给季嬷嬷的长子之后,便知道季嬷嬷那两个儿子迟早是要闹一场的。 季嬷嬷有二子二女,两个姑娘得了恩典,前几年便都嫁到外头去了,也算是脱了奴籍。季嬷嬷是贺氏带到定远侯府的家生子,当年也是配的府中的家仆,如今进了瑞王府,只要顾青婉不松口,她子子孙孙自然都是奴籍。 而季嬷嬷最偏爱的,是小一些的两个孙子,一个三岁,一个才将将一岁,都是小儿媳生的。季嬷嬷是跟着贺氏读过书的,她先前奔走,也不过是想让儿子和孙子脱了奴籍,日后走其他的路子。 可惜她被小孙氏摆了一道,脱奴籍的事情小孙氏一直拖着,可小孙氏还想暗中牵制着季嬷嬷,直到顾青婉出阁前夕还没松口。没想到顾青婉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把小孙氏一家都要去做了陪房°是小孙氏再有本事,也不能把手伸进王府里。 可恨之人未必没有可怜之处,季嬷嬷虽然是一片苦心为子孙后代着想,但不是她背主弃义的理由。 死人不能说话,但是活着的人可以,季嬷嬷既然敢开出两千两银子的封口费,未必没有留下后手。两个儿子中她最偏爱的就是小儿子,对大儿媳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对小儿媳却十分好。 若是季嬷嬷留后手∝然是交代给了小儿子一家。 虽然季嬷嬷是死于非命,但也是她背主在前,又起了贪念才会被灭口。即使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两千两银票都落到了顾青婉手里,可单单是安抚的费用,也不必给五百两银子那么多。顾青婉把那五百两银子全部给了季嬷嬷大儿子一家,她小儿子一家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青婉让桂叶的娘盯着季嬷嬷一家,却没想到他们生生忍了一个月,才闹出点动静来。 季嬷嬷的大儿媳妇姓钱,倒是合了她的性子,颇有些见钱眼开的感觉。先前季嬷嬷什么都紧着小儿子一家。她早就眼红不过了,如今吃到嘴里的银钱要她吐出一半来,还不如杀了她。 小儿媳妇彭氏倒是秀秀气气的样子,顾青婉在定远侯府的时候见过她一次,也不算是个蠢笨的人,还十分会说话处事,若不然季嬷嬷也不会偏心她了。 季嬷嬷夫家姓佟。兄弟二人虽然分了家,却还是住在一起。佟家前几天便小打小闹了几次,这次却是闹大了,钱氏和彭氏在院子里大打出手,惊动了不少人,顾青婉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季嬷嬷的七七都还没过,你们倒先闹起来了。”顾青婉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语气也不怎么好。“钱氏,你说吧,你嚷着要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钱氏虽然是头一次见顾青婉,可是在定远侯府时便听说过,顾三姑娘最是不好惹。她先前嚷着要见王妃也不过是吓吓彭氏而已,却没想到王妃真的传她问话,见顾青婉神色不怎么好。钱氏早已经吓的脸色苍白。 “这蠢货!”彭氏心中想着,便斜着眼睛看了钱氏一眼。她之前只敢小打小闹,就是怕王妃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五百两银子一文钱都留不下来了。 钱氏平日里便被彭氏讽刺惯了的,先前有季嬷嬷护着,钱氏只能对彭氏小意奉承着。现在再被彭氏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哪还忍得住,便伏下身子磕了三个头,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回王妃的话,奴婢也知道婆婆的七七还没过,也不想在这个当口闹事,只是彭氏欺人太甚,这才想让王妃替奴婢一家主持公道。” 彭氏气的脸都红了,但她也清楚顾青婉没让她说话,一时之间倒是不敢开口。 “王妃先前打发了人给奴婢家送了五百两银子,做我婆婆的安葬费用,可是婆婆还未下葬,二弟便被彭氏撺掇着过来,要把那五百两银子分一半过去。”钱氏说到这里倒是真有些后悔,当时虽然只说做安葬的费用,但是若是王妃真的让她分一半给老二家里,她这次便得不偿失了。 “当时来送银子的嬷嬷便说过,这五百两银子是作为安葬的费用,其他的便当补贴给我们了。有那位嬷嬷的话,彭氏要来分银钱,奴婢一家自然是不肯的。”说罢钱氏扫了彭氏一眼,又道,“彭氏来闹过几次了,这一次更是直接进了奴婢的屋子里明抢,这根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五百两银子全部留给钱氏一家,这是顾青婉吩咐那嬷嬷说的话,钱氏自然是喜不自胜,也因为这句话,她才始终不肯松口。可这句话由钱氏说出来,彭氏又怎么会信,到底是要闹一场的。 彭氏满怀期待的看了顾青婉一眼,顾青婉正皱着眉头,半晌之后居然点了点头道:“我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佟大是长子,季嬷嬷的丧事自然是由她操办,我那五百两银子是给季嬷嬷做身后事的,多的你们留下来也无可厚非。” 钱氏顿时精神了,连连给顾青婉磕头谢恩。 彭氏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一场丧事能花用多少银子,老大一家昧下来的够他们嚼用十几年了。是了,王妃是大家姑娘出身,哪能明白这其中的猫腻。 “可是王妃,办一场丧事,只做了头七,花用几十两银子便顶天了。”不顾钱氏杀人一般的眼神,彭氏磕了个头又道,“王妃慈悲,可千万不要被小人蒙蔽了,这场丧事下来,他们可要昧下四百多两呢。” 顾青婉扫了彭氏一眼,便放缓声音道:“这我却不知,季嬷嬷好歹是奶过我一场,她落水而亡,我心下也不好受。”说罢她又看了二人一眼,挥了挥手道,“若是季嬷嬷在的话,肯定不愿意看到手足相残。剩下的银子还是佟大家留着吧,每年到她忌日的时候,记得去庙里为她念经超度。” 钱氏自然是无不应的,和一脸不甘又颓败的彭氏被福满亲自送了出去。 刚出了万卷堂,福满便叹了一口气:“佟家两位嫂子还请节哀顺变,我还要去西边的园子里摘些花儿给王妃插瓶呢。” 钱氏嘲讽的看了彭氏一眼,又奚落了两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彭氏一个人对着长廊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往福满所说的地方追去。隐隐看到了福满的身影,连忙叫了一声。 “佟二嫂,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福满颇为诧异的问了一句。 彭氏尴尬的笑了笑,便道:“我不耽误姑娘摘花,咱们边走边说。”二人走了几步路,彭氏才道,“听你佟二哥说,当日是福满姑娘发现我婆婆的,我只想问问福满姑娘当日的事情,不知放不方便说?”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福满笑了起来,便简单交代了几句,又道,“正是因为季嬷嬷去了二夫人那里,王妃先前还怀疑是二夫人做的呢。佟嫂子也知道,二夫人待我们王妃素来不怎么样。我和双全二人无意中瞧见季嬷嬷去了锦汇堂,王妃还赏了我们一百两银子呢。” 说罢福满又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瞿婆子见财起意。对了,季嬷嬷身上那一百两银子王妃也是给了佟大嫂的。” 去柴房里堵瞿婆子这件事情极少人知晓,因此瞿婆子见财起意的银子从两千两变成了一百两,对于瞿婆子来说,一百两却也算是一大笔数目了。 彭氏倒吸了一口气,原来老大一家白白得了六百两银子,从婆婆身上拿出来的一百两银子,他们居然不动声色的昧了下来。 彭氏气的肝火大动,匆匆辞了福满,便怒气冲冲的出了二门,进了院门便铁青着脸往钱氏的屋子里去。只是刚想拍门,便想起王妃之前的话。即使自己闹了起来,那一百两银子多半也会作为日后给婆婆念经超度的费用。 她气的在原地打颤,眼泪都流了下来,奔到自己屋子里便捂着被子哭了出来。 佟二与人喝酒,直到半夜才回来,彭氏给他梳洗了,扶着佟二睡了,一转身佟二便鼾声四起。可彭氏怎么都睡不着,她只觉得心烦气躁,一闭上眼便是钱氏嘲讽的话:“不该是你的,枉费你心机算尽都得不到,这辈子你都别想有这种富贵命!” 她翻来覆去的想着,天很快就亮了。 她们佟家虽然是王妃的陪嫁,可王妃似乎生生把他们忘记了,府里也没派什么活计给她们做。府里的管事每次都说等一等,可等了一个月了,也没见有什么变动。 如今只能靠先前的积蓄撑着,好在季嬷嬷生前倒是对佟二和两个孙子十分大方,她手上也存了不少银钱。 可银子再多,也是会坐吃山空的。三个孩子都是长身子的时候,原先在定远侯府里日子过的好,嘴都给养叼了。如今为了省银子粗茶淡饭的,都瘦了一大圈。 彭氏心里想着便不怎么好过,恍惚间听到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水井里便传来大水的声音。 一定是小玉起来打水煮饭了。想到自己懂事的大女儿,彭氏心下一软,咬了咬牙便做了决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5 上钩 彭氏算是一个决事十分果断的人,她没有犹豫太久,隔了一日便又候在二门外求见顾青婉了。 桂叶来回话的时候见顾青婉眉头都不抬,便笑道:“若不然奴婢先去让红锦去打发了她,先晾一晾她再说。” 顾青婉欣然点头。 一拖便托了小半个月,彭氏每隔一日便候在二门外求见。她本来是在外院里做活的,不能擅自进二门,只能请万卷堂里的小丫鬟们带话。顾青婉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让福满去把彭氏带了进来。 半个月下来彭氏憔悴了不少,眼下一片淤青,想必这段时日也是寝食难安的。 她好不容易见到顾青婉,先前的那番算计自然是不敢再提,老老实实的跪下磕了头,这才道:“奴婢自知打搅了王妃的清净,只是有件事情是关于奴婢的婆婆的,奴婢这半个月思来想去,总觉得婆婆死的蹊跷。奴婢有件事要向王妃禀报,但是只是奴婢的猜测,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奴婢不敢隐瞒。” 顾青婉眉头一挑,见彭氏鼓起勇气看着自己,便笑道:“听桂叶说,你求见我许多次了,我倒是想听一听,什么事情这般重要。” 彭氏又磕了个头,半晌之后才缓缓道:“奴婢想说的这件事情倒是跟二夫人有关,也只是先前隐隐从奴婢的婆婆口中得知了只言片语,自己做了些猜测。只是奴婢愚钝,怕是自己想左了,便不敢向王妃禀报。如今婆婆死在定远侯府,奴婢这才” 她话还未说话,顾青婉便不耐烦了,直接打断她道:“有话便直说。绕这么多的弯子做什么?” 彭氏想着这王妃果然是同先前一般是个直肠子,便不敢再替自己开脱,战战兢兢道:“奴婢私下里听婆婆提起过。五姑娘和四爷是足月生的,即使不是足月,也至少是怀了九个月。” 顾青婉的手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 季嬷嬷敢狮子大开口,小孙氏不放心还痛下杀手 ,可见她要掩盖的定然是个大秘密。若不是顾青婉心中有些准备,早已经被彭氏的话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孙氏当年是如何进门她是知晓的,贺氏的热孝刚过。小孙氏后脚便被抬进了定远侯府,这无疑狠狠打了贺家的脸面。顾青婉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定远侯府未免太过心急了。 可是当时她也不曾深想,只认为是顾老夫人想借着这个机会出一口恶气罢了,毕竟贺氏这个儿媳并不是顾老夫人所选。 可如果顾明礼和小孙氏珠胎暗结。这一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她记得顾青嫣和顾存章都是早产,因为是双生子,所以只怀了七个月自然不会惹的其他人怀疑。 若是小孙氏是足月产或者怀了九个月的胎,那在贺氏离世之前,顾明礼和小孙氏便有了苟且之事了。 顾青婉想到这里,神色不禁冷了下来。能昧下自己原配的嫁妆补贴填房,又纵容填房苛待原配子女的人,还懂什么礼义廉耻。只是她没有想到,顾明礼和小孙氏竟然这般下作。 比起小孙氏来。顾青婉其实更瞧不上顾明礼∠竟小孙氏与三姑娘和顾存珂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苛待他们也只能说小孙氏这个人没有什么容人之度,可顾明礼是他们的生身之父,竟然也狠得下心肠。 果然每一个恶毒的继母背后,总有那么一个渣男! 这个时代生孩子便是从鬼门关里走一圈,想到贺氏拼了命才生下顾存珂时。顾明礼和小孙氏还在你侬我侬,顾青婉便觉得有一股火气像是要汹涌而出。她虽然看不上顾明礼这个人,可对贺氏也没这般深的感情,现在的这种情绪,怕是属于三姑娘的一些执念了。 顾青婉为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盯着彭氏,可语气却比先前软和了不少:“这不是一件小事,你可是有什么证据?” 王妃果然还是如从前那般厌恶二夫人,想到福满在园子里说的那些话,彭氏脸上又重新有了神采。只是听到顾青婉说“证据”,她又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头来。 在定远侯府时,季嬷嬷虽然是靠两个儿子养着,可多半是住在小儿子那里。彭氏先前还不怎么愿意,可季嬷嬷私下里补贴了他们不少银钱,彭氏慢慢的也就忍了下来。 彭氏是个聪明人,相处的久了,她从季嬷嬷平日里无意的言语中便能得到不少信息u如说季嬷嬷实际上是在帮小孙氏做事,早就背了主,比如说季嬷嬷实际上看不上小孙氏的为人,等等之类。 最让彭氏觉得震惊的事,季嬷嬷有一日不知是不是受了五姑娘的气回来,便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说话。彭氏觉得奇怪,便躲在窗子下头偷听了一会儿,季嬷嬷骂骂咧咧的,这才让彭氏知道了些许情况。 后来彭氏留了心,季嬷嬷的言语中也不经意间提起过,彭氏这才隐隐知道了真相。况且在季嬷嬷去定远侯府的前一日,她还是跟自己说了不少话的,她当时虽然没怎么在意,可是现在想起来,有些话倒是别有深意。 可说起证据,她还真没有。若是有证据的话,她婆婆也不会这般轻易被人灭口了吧。 彭氏的脸上有些为难,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讨些好处再说,连忙道:“奴婢倒是没有证据,只是二夫人那次请的稳婆,奴婢倒是有些印象。” 顾青婉便笑了起来:“你继续说。” 彭氏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她眼睛转了转,声音都有些干哑:“当年奴婢还是园子里的一个小丫鬟,那稳婆安置的早,其中一个姓黄的稳婆还跟奴婢说过几句话。奴婢知道那个稳婆是峤溪人氏,因为与奴婢是同乡,便多说了几句。” 彭氏正要说话,顾青婉便抬手阻止了,对一旁的桂叶道:“领她下去吧,去开了箱子拿一百两银子给她。” 彭氏又惊又喜,惊的是顾青婉竟然不再听她说下去,喜的是到底是得了些赏银。只是听到这得了一百两,彭氏的脸上便有些不忿了。 老大一家白白得了六百两银子,她说出了有用的消息,却只有一百两,心中怎能平衡。 彭氏又磕了头,却没有谢恩,而是慌慌张张道:“王妃,那稳婆与奴婢是同乡,王妃若是要证据的话,只能找到那些稳婆,奴婢愿意替王妃走一趟峤溪。奴婢还隐隐记得那稳婆的模样,找起人来也方便不少。” “不必了,这事情我自然会找个稳妥的人去办。”顾青婉冷冷的回了一句,又道,“你卖身契都在我手里,却先想着跟我耍心眼,自然是得不偿失。行了,你出去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心里有数。” 一时的奖赏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得了王妃的青眼,说不定子孙都会得造化。她说那稳婆和她同乡,何尝不是想在王妃跟前请功,让王妃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去办呢。 可王妃看清了她的意图,还十分厌恶她这种做法,彭氏只觉得全身冰冷。 见彭氏浑浑噩噩的出了二门,顾青婉便看向桂叶:“你让苏妈妈暗中查一查当年给小孙氏接生的那些稳婆,想必她们如今都被打发的远远的了,打听出来之后最好去她们的家乡寻。能找到最好,若是找不到,也不必强人所难。” 小孙氏当年匆匆进门,是顾老夫人执意要求的,顾老夫人未必不知道她们二人珠胎暗结这件事情。可她想用这件事情压死小孙氏是绝对不可能了,因为不但关系到小孙氏,便是连顾明礼都牵扯进去了。 他人不会记得受害者是谁,只会记得顾明礼是她生父。有这样的爹,必定是要牵连着被人诟病的,便是顾青婉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顾青婉倒是无所谓,可是她不得不为顾存珂打算。 不说这些,她想要拿着把柄教训小孙氏,便是顾老夫人和大夫人这一关都过不了。这两个人都爱惜定远侯府的脸面,这样打脸的事情,若是捅了出来,顾青婉便是明着和定远侯府翻脸了。 她只能借由着这件事情,向顾老夫人和小孙氏要点利息罢了。 如今瑞王府和定远侯府同在陈皇后这一条船上,朝中的局势是越来越紧张了。成败得失只在一念之间,她给定远侯府惹麻烦,她不能因为自己想出一口气,便让贤妃一党钻了空子。 况且要教训小孙氏,定然要一次切断她全部的退路,小打小闹的实在是太过便宜她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便是无理也能捏造出三分理来,因此她才更要坐稳瑞王妃的位置。 只有靖王爷登顶,她这个瑞王妃的身价才会水涨船高,除了借由此事跟顾老夫人要些利息过来,她也只能忍一时意气。 只有靖王爷登顶,她这个瑞王妃的身价才会水涨船高,除了借由此事跟顾老夫人要些利息过来,她也只能忍一时意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6 厌烦 要说进了瑞王府之后,最让顾青婉觉得挫败的,不是牛皮糖一般的郑瑞,也不是府中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麻烦人物邹思敏,而是这个白白的名叫“雪团”的猫。 这样的波斯猫在如今来说算是进贡之物,可是顾青婉之前便见的多了,却从没见过这样有脾气的猫。 这猫先前是被那两个叫顺喜和双喜的丫鬟养着的,除了这两个丫鬟和郑瑞亲自喂食之外,其他人喂的食物碰都不碰一下子。 顾青婉也让红锦和碧琉二人照看雪团,见没什么效果,又不能整日让郑瑞亲自照看这只猫,便做主把雪团送到邹思敏所在的院子里。这只猫说是郑瑞养的,可在靖王府时郑瑞的院子都是邹思敏在打理着,倒不如说是邹思敏养的。 瑞王府的内宅由几座园子隔开,顾青婉所在的萃园和邹思敏所在的梅园相隔最远。雪团虽然被送到梅园去了,可竟然把萃园当做嬉戏场所,白日里来萃园玩耍,每每要梅园里来人把它寻回去。 想也知道这是邹思敏刻意为之的,毕竟近两个月来,邹思敏亲自来寻雪团,就巧遇了郑瑞六次。 其实最让顾青婉不解的是邹思敏的态度而已,对于心智不全的郑瑞来说,怜香惜玉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邹思敏一次次巧遇,让她觉得十分古怪。 可她也没什么心思管邹思敏,她要闹便让她闹腾去,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况且天气暖和了之后,郑瑞倒是常常出府去京郊骑马,随性的侍卫便是之前顾青婉见过一面的杜荆。 这杜荆是靖王爷送给郑瑞的人,虽然性子不苟言笑的,本事却十分了得,因此即使郑瑞的骑术不怎么样,顾青婉还是十分放心的。 刚出四月。去外头打听消息的人才回了瑞王府。倒是跟顾青婉想的一样,当年替小孙氏接生的稳婆,多半都不是京中人氏,顾青嫣和顾存璋周岁之前。那两个稳婆便都离了京。左邻右舍有点印象的,都说她们是回家乡了。 可到底是回乡还是半途被人料理了,却不得而知了。后来顾青婉还是打发人去那两个稳婆的家乡暗中查探了一番,也没查到任何消息,只是那个黄姓的稳婆十几年前回了一趟家乡,之后也不知去向。 顾青婉正要让人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彭氏终于是熬不住了。又求见了顾青婉几次,这才把她知道的消息全部吐了出来。 原来季嬷嬷当年便怀疑小孙氏和顾明礼有了苟且,自然也留意了顾家请来的两个稳婆,慢慢的跟那个姓黄的稳婆有了一点交情。 当年小孙氏走运怀了双胎,倒也没多少人怀疑到她月份不对,那两个稳婆自然也是如此。可她们做这一行多年,眼睛也是毒的,等孩子生出来°知道情况有些不对了。 虽然她们两个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可谁知顾家要怎么对付她们?那姓黄的稳婆便动了心思,季嬷嬷也就顺手帮了她们一把。自然也打听到了其他人不知的情况。 原来这黄姓的稳婆夫家才是峤溪人士,这“黄”姓也是她夫家的姓氏。她是幼时被卖到京中,在大户人家里做了小丫鬟,年纪大了才被打发出府配了人。黄姓稳婆的娘家姓焦,却是在蜀地。 另外一个稳婆早就没了消息,便只能到蜀地去查探情况。 这一行倒也顺利,大概是那姓黄的稳婆没想到还有人会为了旧事寻到蜀地来,一家子在蜀地落了户。顾青婉打发去的人却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这才打听到了这个人。 黄家知道有人要查当年的旧事,自然是吓得够呛。只是强权之下他们没得选择,只能跟着来人上了京。顾青婉只让红锦去安抚了她一番,有保证绝对不会伤及她的身家性命,那稳婆这才没有先前那般抵抗。 初八浴佛节,大夫人提前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请顾青婉当日陪着顾老夫人去静国寺里上香。 顾老夫人对这样的事情还是十分热衷的。而世家的老太太们似乎很多都是信佛的,听说顾老夫人还与几个府中的老夫人商量着,凑了银钱把静国寺那几座有些破旧的庙宇重新修缮一遍,再给正殿的菩萨重修金身。 顾老夫人还打发人传了话过来,似乎是想让顾青婉凑份子的意思。反正在她的印象中,顾青婉的陪嫁可是不少,加之如今又是瑞王妃,宫中赏赐的东西必然也是不少的。 顾青婉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十分挫败。 她身家是不少,可花用的时候总觉得很不安心。陪嫁多半是贺氏留给三姑娘的,王府虽然表面上看着风光,可每一样都不是她能完全做主发卖掉的。她能心安理得花用的,只是定远侯府给她的那一份陪嫁。 如今顾老夫人还想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顾青婉也觉得是时候在顾老夫人和小孙氏身上收点利息了。 静国寺在京郊,光是来回的车程都要半日,顾青婉前一日特意早睡了,因此天还未亮便醒了过来。 昨日守下半夜的是东珠,顾青婉掀开帐子,外头没点灯,想必东珠还未醒。 说起惠和公主送来的这两个丫鬟东珠和南玉,确实都是美人胚子,比起心思深沉的南玉来,东珠行为举止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果然是各具特色。因为是惠和公主送来的人,这府中上上下下对她倒是十分客气,便是顾青婉对频频以下犯上的东珠都比其他人要容忍几分。 前太子英年早逝之后,陈皇后只有惠和公主这么一个嫡亲的孩子,虽然现在她对靖王爷和郑瑞十分好,但对惠和公主便可以说得上纵容了。惠和公主本来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如今更是有些肆意了。 就说两个月前,大驸马带了一个外室回锦乡侯府,要纳了这个外室为妾。 虽然惠和公主为大驸马生了一子一女,可这两个孩子都被惠和公主养在公主府里,老侯爷和老夫人一个月也见不到他们几次面。既然惠和公主不让它们见孙子,他们便想着给儿子纳妾,养在庶出的子孙在他们膝下。 抬妾总是要给主母敬茶的,没想到惠和公主不但当日把这个妾侍扫地出门,还赶到锦乡侯府把人打了一顿之后便发卖了。 这件事情闹的挺大,可最后还是陈皇后训斥了惠和公主一顿,换来锦乡侯府的忍气吞声∠竟帝后都护着,做臣子的也莫可奈何。 顾青婉倒是十分欣赏惠和公主的刚烈,若是落到现代的话,自然是叫好的人一片,可这个时代便让人有些侧目了u起惠和公主来,顾家三姑娘素日的作风简直是在小打小闹。 这样的惠和公主,顾青婉还不想与她硬碰硬,因此只要东珠不要越了她的底线,她还是能容忍的。 再说惠和公主打发来的两个丫鬟,早就做了分工。东珠是不谙世事脾气耿直的,而南玉则是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的,因此东珠太过分的时候,南玉总是会适时提醒。 顾青婉只是看着她们唱双簧,并不加理会。 起身的动静并没有吵醒外头的东珠,倒是郑瑞醒了过来,腾地一声坐起来:“天还没亮!” 顾青婉转身拍了拍郑瑞的头道:“我知道,昨日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今日是浴佛节,老太太给我下了帖子,我要去静国寺一趟。” 她跟郑瑞相处了两个多月,慢慢的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跟着,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拘谨。顾青婉见郑瑞似乎没反应过来,又笑道:“昨夜里咱们便说好了,你今日不去的,可不能反悔。” 也不知郑瑞嘟囔了什么,顾青婉点了灯,郑瑞便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等顾青婉穿好了衣裳过来,见郑瑞还在坐着。 想到自己今日要得手的利息,顾青婉心情便出奇的好。见郑瑞只傻愣愣的盯着自己,便失声笑了起来:“外头守夜的丫鬟是东珠,你若是不想她进来,还是装作睡觉了罢。等我唤了桂叶或者是宝钿进来替了她,你再起身。” 郑瑞撇过头去,正想说些什么,外头的灯便亮了,又传来鞋子拖地声和东珠匆忙的声音:“王爷和王妃可是起身了,奴婢打水进来伺候王爷。” 郑瑞脸上一白,连先前要说的话都忘记了,重新躺下来便闭了眼。 顾青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东珠果然很快就进来了,帘子外头还候着两个端着热水的小丫鬟,一进来便朝床上看过去。见郑瑞还未醒,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失望:“王妃今日不是要去静国寺里上香么?” 郑瑞撇过头去,正想说些什么,外头的灯便亮了,又传来鞋子拖地声和东珠匆忙的声音:“王爷和王妃可是起身了,奴婢打水进来伺候王爷。” 郑瑞脸上一白,连先前要说的话都忘记了,重新躺下来便闭了眼。 顾青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7 收网 见顾青婉听了惠和公主的名号便不再多问,东珠心里便升起一股得意。她笑了笑,又绞了帕子送到顾青婉手边:“奴婢伺候王妃梳洗。” 顾青婉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却是自顾自的整理着衣衫,眉头都不抬一下:“隔着吧,等宝钿和金钗来了再梳洗。昨日是你守下半夜,也着实辛苦,先去歇着吧。” 东珠听了这话,即使面皮再厚也不禁红了红。她昨日守夜时睡得不省人事,等王妃自己穿好了衣裳点了灯才惊醒,王妃又跟她说辛苦了,倒像是讽刺她了。 她还想着辩解几句,便见宝钿和金钗打了帘子进来请安了。 顾青婉不再理会东珠,由宝钿和金钗伺候着梳洗了之后,便问宝钿要带的东西是否都准备妥当了。金钗得了闲,见东珠还在屋子里愣着,便凑过去笑道:“东珠妹妹,王妃有我们二人伺候便够了,你昨日值夜,快回屋子里休息去吧。” 东珠心里堵着一口气,给顾青婉请了安,还不等她应话便匆匆回了自己屋子。 金钗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东珠进屋子里时南玉早已经起身了,正要了水洗漱,见东珠气冲冲的进来,便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王妃责骂了你不成?”见东珠只闷着头不说话,南玉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叮嘱过你多少次了,凡事多要忍耐,即使咱们是公主送过来的。公主也断然不会为了咱们跟王妃撕破脸。” 这话东珠也听过许多遍了,可心里到底是不甘心。 她们都是大家子嫡系或者旁支里的姑娘,幼时虽不敢说如世家子一般千娇万惯的养着,却也没受过什么苦。也不知家中的叔叔伯伯犯了什么罪。竟然牵连着她们也被官府发卖了。 当年惠和公主见她们可怜,便做主买下了她们。进了公主府之后,惠和公主倒也以大家小姐的供奉养着她们。为的不过是以后的用处而已。 惠和公主虽然不曾苛待她们,可从千金小姐变成丫鬟,这其中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与她们二人一同进府的有六人,其中有两个因为受不了这种落差,前几年被大驸马一撩拨便暗通曲款了。惠和公主发现之后,是非曲直都没过问一句,便把那两个送到了窑子里。 剩下的二人。则是跟她们一样的出路,被惠和公主送到了靖王府里。 “咱们如今这个状况,便已经算是有造化的了。”南玉叹了一口气。 惠和公主把她们送给瑞王爷做丫鬟,不就是想让瑞王爷收为己用,在瑞王府里做妾。总比被送到窑子里要好上许多。 东珠的声音顿时尖利起来:“有造化,你从哪里看出来咱们是有造化的?进了靖王府的那两个才算是真有造化的,咱们这算什么,每日要想的,便是怎么讨好那个傻子。他是个傻子,你再怎么冰雪聪明,再怎么沉鱼落雁,他难道会多怜惜你一分吗?” “我的小姑奶奶”南玉神色慌张的上前捂住了东珠的嘴,“你小声一点。小声一点。虽然这里离正房不算近,可保不齐外头有人听到了,吃亏的还是咱们两个。” 南玉听了东珠的这番话,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她在公主府时,是见过靖王妃一面的,那个时候靖王妃还是三皇子妃。 以南玉的眼光看来。靖王妃是一个十分不好捉摸的人,便是惠和公主私下里都说过,她看不透靖王妃的性子。 这样的人南玉怎么敢招惹,她们这样的小角色对于靖王妃而言,便是如同蚂蚁虫子一般的存在。若是撞到了靖王妃的枪口上,便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未来的瑞王妃不同,顾家的三姑娘的性子谁不知晓,虽然举止蛮横跋扈,可就是个草包。 她们二人被打发到瑞王府,倒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因为是惠和公主送来的人,瑞王府里所有人对她们都客客气气的,便是先前那个对瑞王爷还存着小心思的邹姑娘,对上她们二人也是小意奉承着。 即使是瑞王爷,也对她们言听计从,为此南玉还得意过。 可是自从瑞王妃进了王府,一切都不同了,就连原先乖巧懂事的瑞王爷见了她们二人,都像是躲瘟神一般,也不知是不是瑞王妃在背后嚼了什么舌根子。 东珠看到南玉眼里一片黯然,心下也有些失落,便呐呐道:“我有些倦了,先睡一会儿罢,王妃今日要去静国寺里上香,怕是要到宵禁之前才能回来。她带来的那些陪嫁丫鬟一个比一个厉害,倒是那个叫桃枝的看着有些不对劲,姐姐得了闲还是与她套套话,说不定还能套出些什么来。” 南玉点了点头,见东珠盖了被子歇下了,却也没走,只是直愣愣的坐在屋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此时顾青婉早已经整理完毕,在二门外坐了车,径直往城门的方向去了。途径定远侯府的时候,便看到定远侯府的车马足足占了半条街,却原来是顾老夫人下令在此处候着她。 顾青婉想着自己心里的打算,便主动要求与顾老夫人坐同一辆车。顾青婉能主动与自己亲近,顾老夫人自然十分欢喜。顾青婉带了宝钿随车伺候,顾老夫人又留了玉盏在车内。见车内有些拥挤,顾老夫人便发话让顾青嫣挪到小孙氏的马车里。 顾青嫣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意来:“祖母还是疼三姐姐,前几日便时不时念叨着三姐姐呢,如今她一来,我倒是要退一射之地了。” 顾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果然更柔和了一些:“那也是你三姐姐招人疼。你先去后头陪着你母亲说说话,总归还是要在我身边留个一两年的,你急个什么。” “祖母!”顾青嫣顿时羞红了脸,也忘了行礼,便飞也似的下了车。 顾青婉被她们二人的祖孙情深激起了鸡皮疙瘩,略缓了缓,才对宝钿道:“这车委实小了一些,我素来怕拥挤,宝钿你便去后头那辆车里吧,有玉盏在这里伺候便足够了。” 宝钿无不应,玉盏便笑道:“奴婢正好也与宝钿一起下车,这长路漫漫的,也该备下茶水和点心的,奴婢去后面的马车里拿。” 见玉盏也下了马车,顾青婉便顺势问道:“四妹妹再过几个月便要定亲,五妹妹的亲事可也有了着落?” “五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合了理国公府人的眼缘,只等着你四妹妹订了亲,理国公府便要来咱们府中下小定了。”说罢顾老夫人神色一顿,便有些忐忑的看向顾青婉。 也是顾青婉这一年来变化太大,自从禁足出来之后,张口闭口不再提起谢家的哥儿。方才顾青婉又是突然问起,顾老夫人一时嘴快答了,这才想起之前顾青婉被禁足,不就是因为私会谢家的谢子然么。 还好她没提,今日谢家的那个哥儿也会陪着理国公夫人来静国寺。 只是顾老夫人暗中打量着顾青婉的脸色,却见她像没事人一般点了点头,又跟顾老夫人说起其他的话来了。 顾老夫人只是心中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再谈及理国公府的任何事情,便顺着顾青婉的话头说了下去,神色却僵了起来:“你说什么?那瞿婆子招了?” 顾青婉笑着点了点头,又督了顾老夫人一眼:“先前那瞿婆子说是她见财起意,可我查过,她素来胆子小,我可不信她这一套说辞,自然免不了要逼供的。她受不住,便把事情和盘托出。” 小孙氏是什么性子,身为她姑妈的顾老夫人自然是清楚的。季嬷嬷在落水前去了一趟锦汇堂,顾老夫人便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来小孙氏心中不安,便把季嬷嬷威胁她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了顾老夫人,为的也不过是顾老夫人的庇护罢了。 瞿婆子招的那个人,多半与小孙氏脱不了干系。 顾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又听顾青婉道:“对了,那瞿婆子今日我一并带来了,她说是古妈妈叫她这般做的呢。我也查过那个古妈妈,听说她有一个女儿在锦汇堂里当差呢,便是那个叫丁香的丫鬟。老太太你看,如今这事该怎么处理?” “单凭她空口白牙说这么一个人你便信了,凡事求证据。”顾老夫人冷冷的回了一句,“那古妈妈原先是我身边的丫鬟,她还有一个丫头在我院子里当差呢,莫不成你连我都要怀疑?” “老太太可别动气,我自然不能怀疑您。我虽然拿不出二太太杀人的证据,却知晓二太太杀人的动机?”顾青婉抚了抚顾老夫人的背,她胸口起伏不定,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果然听了这话顾老夫人喘的更厉害了,她眼神凌厉的看着顾青婉,可是被她盯了半晌的人,却轻松写意的朝她笑了笑。 顾老夫人不禁有些气馁。 是了,眼前的这个不是需要仰仗她鼻息的三姑娘,而是瑞王府的王妃。当初她和小孙氏不愿意毁了顾青嫣的前程,拖延了一阵子,才让这桩亲事落到了顾青婉身上,却万万没有料到如今的这个局面。 先前她们认为不堪一击的人,却已经磨了一双利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08 利爪 并蒂成双18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8 利爪 顾老夫人沉默了良久,顾青婉也不开口,四周只能听到车轱辘往前滚动的声音≠度搜索 会员登入】顾老夫人心中起起伏伏,一时间倒有些迷茫了。 “我说过,凡事但求‘证据’二字。不管你认与不认,小孙氏却是你父亲的继室,纵然你如今身份不同,可到底堵不住悠悠众口。”顾老夫人看了顾青婉一眼,颇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这两年你对她是有些误解,再加上你贺氏嫁妆之事” 说到这里顾老夫人又小心的探了探顾青婉的神色,见她面上无不虞,又道:“不管怎么说,定远侯府始终是你娘家,真闹起来不单是你要吃亏,也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顾青婉似笑非笑的看了顾老夫人一眼,却听到玉盏的声音传了过来,想着是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马车果然停了下来,顾青婉盯着车帘,提高声音道:“玉盏,我与老太太有话要说,你先去后头的马车里歇一会儿,待会儿我自会让人来唤你。” 玉盏没贸然掀帘子进马车,却也没出声应顾青婉的话。 “你去后头的马车上坐坐吧。”顾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开了口,玉盏这才应了,马车又缓缓了动了起来。 “你有何打算?”顾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我方才那番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也自问这些年并不曾薄待了你,只望你不要一叶障目。” “老太太这番话软中带硬,真真是让人心寒,”顾青婉虽然话里带着委屈。可脸上却没有其他的表情,“不过孙女手上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杀人灭口的是二太太,虽然查到了古妈妈头上,不过想必也会到此为止了。最终也是古妈妈替二太太顶罪。我虽然能带走瞿婆子,却不能从顾家带走古妈妈,还真是可惜。” 顾老夫人嘴角轻轻扯了一下。脸上还是一派清冷。 “正因为如此,孙女才会来求老太太,还请老太太给孙女出个主意。” 顾老夫人喉间一梗,神色怪异的看着顾青婉。她又不是魔怔了,如何会帮着顾青婉订小孙氏的罪? “老太太有所不知,虽然孙女只是查季嬷嬷的死因,却无意中牵扯出来一件往事。倒是想说给老太太听一听。”顾青婉顿了一会儿,见顾老夫人神情一凛,又笑道,“听说五妹妹和璋哥儿是早产,二太太只怀了七个月便出生了。” “孙女还听说。二太太是个有福气的,当年进了定远侯府,一个月内便有了身孕。”顾青婉督了一眼顾老夫人,压低声音道,“这些想必老太太不会记错吧。” 顾老夫人许是猜到了顾青婉要说些什么,神色僵硬的点了点头。 “可是季嬷嬷当年似乎发现了些不寻常的事情,刻意和那两个稳婆亲近,孙女照着线索寻过去,倒是找到了当年替二太太接生的那个姓黄的稳婆。”顾青婉笑眯眯的看着顾老夫人。“孙女听那稳婆说,她给二太太接生的时候,五妹妹和璋哥儿不像是早产,倒像是足月产的呢。” 说罢她伸出手来比了比:“孙女虽然不懂这些事情,但却信凭着那稳婆多年经验,想必是错不了的。”说罢她又叹了一口气。“如今那姓黄的稳婆,正在瑞王府里做客呢,不知老太太是否要见一见她。” 虽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便是吹来的风也是和煦的很,可顾老夫人只觉得一桶凉水兜头泼了下来,只让她觉得通体发寒。 她当初寻的稳婆都不是京中人氏,一开始就打着灭口的打算,却不料那两个稳婆竟然连夜逃了。后来她辗转寻到了一个,另外一个却始终找不到线索,没想到这桩旧案竟然被顾青婉重新翻了出来。 当年那个不堪一击的人,不但磨出了利爪,还知道怎么一击即中。 “容孙女算一算,若是五妹妹和璋哥儿是足月生的,那岂不是二太太没进门便珠胎暗结了。合着他们不是嫡子嫡女,竟然是奸生子不成?若是传了一星半点出去,二太太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怕是白费了吧。”她眼睛转了转,“哦,方才祖母还说五妹妹快要定亲了,理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听说谢老太太极重规矩,这亲事也不知能不能成,还真是让人发愁。” 顾老夫人气了个倒仰,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顾青婉便好心抚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老太太可别又晕过去了,孙女也知此事事关重大,如今只敢跟老太太商量着。若是老太太晕过去了,那孙女只能去与大伯母和二太太商量,或者与其他外人商量也说不定。” 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顾老夫人只能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这才哑着声音道:“你到底想如何,你别忘了,那是你生父和嫡母,若是传了出去,你也讨不得好。” 顾青婉垂下手,眼帘也垂了下来,声音突然就冷了:“孙女不像二太太和五妹妹那般好名声,京中人都知道顾家的三姑娘骄横跋扈,倒是多亏了二太太和五妹妹费心经营着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也管不了许多了。” 顾老夫人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想起顾青婉特意来与她说这些,应该是还有回转的余地,便放缓语气道:“那你想如何?” 顾青婉便笑了起来:“方才孙女不是说了么,此番是来求老太太给我出个主意的。” 顾老夫人倒吸了一口气,脸上有些薄怒:“你是想让我逼着二太太认了那件事情?” “何必说的像是二太太受了委屈一般?”顾青婉讽刺了一句,又道,“这事到底是谁做的想必老太太也是心知肚明,二太太认下来,又不曾冤枉她。况且两者相较取其轻,权衡利弊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自然是轻车熟路了。” 顾青婉话中意有所指,饶是顾老夫人面皮也红了起来,却抿着唇不再应话。 “对了,我倒是忘了一个附加的条件,宝钿和金钗是祖母送予我的,我瞧着还是十分不错的。如今偌大的王府都是我一个人管着,难免有些人手不足 ,若是老太太疼我,便把她们两家人送了我吧。” 顾老夫人簇紧了眉,半晌没有说话。 顾青婉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透过纱帘看已经出了城门,便把车帘掀了一角,对外头候着的婆子道:“那茶想必是煮好了,我正好也有些渴,去后头唤玉盏进来伺候吧。” 那婆子自然是应了,没一会儿玉盏便果真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见车厢内的气氛十分沉闷,也不敢说话,只专心给顾青婉和顾老夫人倒茶。 直至车进了静国寺的后殿,顾老夫人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顾青婉下车之前亲自扶了顾老夫人,又在她耳边道:“老太太也知道,我素来是没什么耐心的,还请今日老太太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听说今日来静国寺上香的人多的很,保不齐下山时给人瞧了热闹。” 老太太身子一顿,顾青婉还是亲亲热热的扶着她进了后殿,又陪着她一路上了香,这才回了后头的厢房里。 家中有一位信佛的老太太,可顾青婉来静国寺却只有几次,却净是些不好的回忆。顾家的人来的还算早,顾家的小辈们都聚在一起陪顾老夫人说话解闷,只是很显然顾老夫人今日兴头不怎么高,说了两句便推说有些累了。 众人自然不敢再打搅,顾家的几位夫人回了各自的屋子。几位姑娘倒是想邀顾青婉一同去后山的亭子里坐坐,顾青婉婉言拒了,只回了自己的屋子里等顾老夫人的回话。 果然半个时辰还未过,顾老夫人便打发玉盏过来了。怕是厌烦了顾青婉,让玉盏送来了一封回信。只说今日回去便把宝钿和金钗两家的卖身契送到瑞王府,又说那件事情这件事还要徐徐图之,要缓几日再处理,总归是能让顾青婉满意的。 玉盏还在外头等着,顾青婉便唤了她过来,赏了她些碎银子,便让她去顾老夫人处回话,说这件事情她暂且应下了。 顾老夫人心里堵着一口气,顾青婉便被她当成了布景板,便是连让她出钱给菩萨重塑金身的事情也未曾提起。 好在来的众位夫人中倒是有不少人想跟顾青婉套交情的,一时间她所在的厢房里倒是热闹的紧,反倒显得顾老夫人的屋子里十分清冷。顾老夫人心中有什么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直至小孙氏过来请,顾青婉才知晓是理国公府的老太太过来了。不过在后殿里见了谢子然,又看到顾青嫣羞红的脸,顾青婉才知晓为何小孙氏巴巴的打发了人来请自己过去叙话,原来是打着让她难堪的主意呢。 有想靠着联姻巩固关系的父母,自然也有一心为子女打算的父母,为了不至于太过盲婚哑嫁,在婚前男女双方相互见一面,也是寻常的事情。 难怪先前顾老夫人在马车上说起理国公府时欲言又止,怕是唯恐自己不死心,会搅了今日的局吧。不过谢子然出现在这里,想必理国公府和定远侯府的好事近了。 不过谢子然到底是外男,虽然有理国公府众多女眷在,可到底是不能进后殿的厢房里,谢家便只能在后殿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安置了。 见到顾青婉进来,顾青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往顾青婉的脸上瞟,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得意。 “三姑娘,我昨日里便听说了你要过来,便也缠着祖母把我一道带过来了。”顾青婉略略移过眼,便看到谢宁馨欣喜的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18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8 利爪更新完毕! 109 往事之谜(一) 并蒂成双19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9 往事之谜(一) 谢老太太轻咳了一声,谢宁馨的步子便顿住了,讪笑的朝谢老太太看了一眼≠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 “我们家六丫头性子莽撞,若是有什么冲撞的地方,还请王妃见谅。”谢老太太警告般的朝谢宁馨看了一眼,对上顾青婉时,面上的表情倒是十分和气。 顾青婉笑着摇了摇头:“老太太多虑了,六姑娘性子耿直,倒是与我十分合得来。” 谢宁馨垂丧下来的头猛然间抬了起来,又朝谢老太太扬了扬下巴,脸上的神色十分欢喜:“祖母,我先前便说了,瑞王妃性子很好的。况且我这段时日也改了许多,祖母应当放心我才是。”说罢又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顾青婉,“王妃你说是不是?” 谢老太太又要出口训话,顾青婉见谢宁馨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便笑道:“谢老太太,我方才在屋子里坐着也乏了,总归如今还有人陪着您说话,还请您把六姑娘借给我一会儿,让她陪着我出去转转可好?” 顾家三姑娘“名声在外”,谢老太太本不想谢宁馨与她多有交集的,可谢宁馨似乎与这个三姑娘十分投缘。她明明出阁在即,今日却巴巴的让自己带着她来静国寺里。如今她亲自见了瑞王妃,倒觉得她十分知情识趣,倒是觉得传言不可信了。 加之两府日后也是姻亲,况且谢宁馨与瑞王妃交好,对她来说是有利无弊。这样想着。神色便松动了几分。 谢宁馨自幼在谢老太太跟前长大,自然把谢老太太的心思揣摩了个七八分,当即便拉着顾青婉向众人行了礼,匆匆退了出来。 直至进了后殿的院子里,谢宁馨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出来了,差点没让我把隔夜饭给膈应出来。”说罢她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顾青婉,叹道,“你说都是姐妹,同一个府中教养出来的,怎么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顾青婉倒不觉得谢宁馨的态度如何。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们脸色苍白的看着谢宁馨,其中一个小声提醒道:“姑娘,虽然王妃大度不计较,可姑娘说话也要注意着些” 谢宁馨便摆了摆手:“顾姐姐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的。” 那丫鬟嘴唇嗫嚅着,只是见顾青婉还是含笑看着,便只能吞了声。 顾青婉只跟着谢宁馨的步子走,却没想到竟然走到了后山里头来。她见谢宁馨漫不经心的样子,便问道:“说起来我出阁时你还打发人来给我添了妆,后来才知晓你已经下了小定了,却不知婚期是哪一日,我也好准备准备。” 谢宁馨的脸上便荡出了一丝嫣红来,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是五月十九。” 与谢宁馨定亲的,是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的嫡长子胡寅。世家的婚配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虽然给事中只是四品。却是督察院里极重要的位子。况且听说这个胡寅是个十分刻苦且有天赋的人,前几年便中了秀才,一直拘在家中读书,等着今年秋参加乡试。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中个举人是没什么问题的。看来两家是打算等胡寅成亲了之后,再收心读书了。 谢宁馨虽然在谢家十分受宠,却不是大房所出,这门亲事并不算委屈了她。 顾青婉暗暗记下日子°笑道:“那不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了,可是相见过了?” 谢宁馨的脸又红了几分,默默的点了点头:“定亲之前便远远的见过一面。”说罢她语气又转了转,“虽然老太太和我母亲都说是一门好亲事,可性子到底如何,我却是一分都不知晓,心里总是悬着。” 这样的事情都能跟自己说,便真当她是密友了。顾青婉抬头看了一眼谢宁馨,少女脸庞稚嫩,眼中还带着惶恐,倒是让顾青婉心中一软。 “谢老太太素来疼你,若是先前没打听清楚那人的性子,又怎么会定下这门亲事?”说罢她拉了谢宁馨的手上了长廊,“左右她们也不会害了你的。” 谢宁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想起顾青婉的夫婿如今的瑞王爷,是个傻子。虽然王妃的名头听着不错,这其中的苦楚却也只有自己才清楚。 她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是安慰的话从来都只是安慰自己,实际上却是在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神色变了变,谢宁馨就岔开了话题:“说起来这长廊,我与顾姐姐相识却也是在这里的。”说罢谢宁馨指着长廊一侧的树荫幽暗处,“不如咱们去那里坐着说话吧。” 说罢她又对身后的两个丫鬟道:“你们便在这里候着吧,我跟瑞王妃单独待一会儿。” 顾青婉见状自然也如此吩咐宝钿和金钗,她们却退了一些,隔着十丈远左右。 那树荫处正是谢宁馨崴了脚休息躲避之处,顾青婉随着谢宁馨上前了几步,又听谢宁馨凑到她耳边道:“倒是有一件怪事,一直忘了跟顾姐姐提起。”谢宁馨扶着顾青婉在山石上坐了下来,才歪着头道,“上回我崴了脚在此处歇着,让安巧去后殿里通知我祖母,可安巧去了小半个时辰都不曾回。” 顾青婉点了点头,当时她也觉得有奇怪,只是那个时候她虽然对谢家人没什么恶意,却也没什么好感。是以只问了红锦两句便不再追问,之后也不曾再理会过此事。 “后来我熬不住,又遣了安慧去,之后她们两个倒是与顾姐姐身边的丫鬟一同来的。”谢宁馨说着便看了看四周,模样十分谨慎,“虽然在马车上我大意问了几句,可后来变觉得时间对不上,又细细的盘问了安巧和安慧二人,却是得了些惊吓。” 顾青婉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里到后殿来回最多只需要小半个时辰,若是走的快的话,两刻钟便足矣,安巧耽搁的时间也太久了。 “我问了安慧,她是快走到后殿的时候,才看到安巧匆忙往后殿里去。”说完谢宁馨缩了缩肩膀,“我再问安巧的时候,她竟然说自己一路往后殿里去,路上一点都不曾耽搁。也就是说,安巧至少有一刻钟都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情。” “你说邪门不邪门?正因为这件事情,安巧和安慧二人今日死活都不肯来静国寺。” 难怪今日跟在谢宁馨身边的,是两个眼生的丫鬟。 此刻顾青婉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冷飕飕的,虽然她从不信鬼神之说,可是自从她莫名其妙到了这里,心中多少是有些忌惮的。 “这件事情你可曾跟谢老太太或者其他人说起过?”顾青婉低声问了一句。 谢宁馨看了一眼与她们隔了有些距离的丫鬟,压低声音道:“我怎么敢跟我祖母说起这件事情,要是被她知道,我多半之后都被拘在府里。我也下令让安巧和安慧不得提起今日的事情,除了我大哥,只说与你听了。” 顾青婉点了点头,虽说她心中有忌惮,可要让她相信这件事情是鬼祟作怪,她宁愿相信是人为的原因。 那人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安巧困住了一刻钟,却又没有危及到她的性命,可见是冲着谢宁馨或者是理国公府来的,却又不想太过打草惊蛇∠竟在佛门清净地里死了人,又是静国寺这样的寺庙,到底是要闹出些风波来的。 “那此事之后你可曾发觉什么异常之处?”顾青婉一边思索着,便问了出来。 谢宁馨摇了摇头:“我大哥听了之后,便让我不要太过频繁出府走动,若是出府的话,身边一定要带几个丫鬟,倒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之处。” 顾青婉点了点头,谢子然定然也是认为这件事情是人为的,想必私下里比自己查探的更加清楚。这件事情过了一年之久,如今谢宁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谢家也没出什么大事,想必是已经是没什么危险了。 “我倒是忘了先前想说的话,顾姐姐也别怪我心直口快,你那个五妹妹真是”到底是顾及到了顾青婉,谢宁馨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只是脸上还有些愤然,“幸好我马上把要出阁了,若是日后与她同处一个屋檐之下,迟早要与她发生口角。” 顾青婉便笑了起来:“我这个五妹妹,素来都被人夸善解人意,不知何时惹了你厌烦?” “别人喜欢,我可不喜欢这种八面玲珑的人。人人都讨好,人人都不得罪,却从不会真心待人。”说罢眼睛一横,“也不知大伯母怎么就独独看中了她,我瞧着顾姐姐比她好多了,若是顾姐姐你做我大嫂” 说着谢宁馨也自知失言,便讪讪的朝顾青婉笑了笑。 见顾青婉没动气,谢宁馨又抱怨起来了:“更可气的是,连大哥都说顾青嫣至少品行不错,还说当年她还替顾姐姐求情她那样的人,莫不成还懂得姐妹情深吗?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大哥居然还信了” 谢宁馨又说了一大串抱怨的话,可被顾青婉拍了拍她的手打断了:“你说,她当年为我求情?她为何事替我求情?莫不然谢子然跟你说了当年的事?” 谢宁馨的话匣子顿时止住了,眼泪汪汪的看着顾青婉,抓紧了她的手生怕她跑掉了一般:“顾姐姐你听我说,除了我之外,大哥从未对其他人说过此事。况且当初也是我逼着大哥说的,顾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错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19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9 往事之谜(一)更新完毕! 110 往事之谜(二) 并蒂成双11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1 往事之谜(二) 谢宁馨情绪异常,跟着她的那两个丫鬟自然是察觉了,只是没有谢宁馨的吩咐,倒是不敢靠近。 顾青婉正想着当年的事情,而谢宁馨见她眼中没有焦距,便更是慌张了,反反复复只保证谢子然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一个人,又说都是自己的错。 顾青婉见她果真被吓住了,连忙失笑的反手拍了拍谢宁馨的手背:“你何必这般紧张,从头至尾我都不曾说过一句话,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怪罪于你。” 这件事情确实是三姑娘太过鲁莽,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她便觉得十分庆幸了。况且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总不能连谢子然说什么都要管。 只是当初他应了顾老夫人的请求,绝不向其他人提起此事。如今食言而肥,只能说他这个人靠不住罢了,并不能成为顾青婉迁怒谢宁馨的理由。 谢宁馨虽然对她人冷淡了些,却是个十足的耿直性子,听了顾青婉这话便破涕为笑:“顾姐姐你不怪我,我就说你是个能容人的,不像顾青嫣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总是喜欢不依不饶。” 夸赞她时还连带着损几句顾青嫣,也不知顾青嫣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谢宁馨。 如今谢家未出阁的姑娘只有谢宁馨一人,她虽然不是理国公夫人所出,但理国公夫人膝下没有姑娘,是以把谢宁馨当成自己的姑娘一样疼着。再加上谢老太太又是个护短的,看的出来她对谢宁馨十分偏爱。 顾青嫣与谢子然定亲,明显是她高嫁了。况且夫家有一个十分讨厌她的小姑。纵然这个小姑已经快出阁了,可耐不住理国公府的长辈们都偏疼她,想必日后顾青嫣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顾青婉嘴角带笑:“不说那件事情,我只问你。你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顾青嫣当年还为我求过情?”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谢宁馨早已看出来顾青婉不计较,又恢复了先前嬉笑的样子。 顾青婉额角跳了跳:“那你尽量长话短说。” 谢宁馨瘪了瘪嘴应了一声,这才道:“我大哥说。当年顾姐姐你之后,顾青嫣倒是私下里为你求过几次,希望大哥不要把那事情传出去。” 顾青婉眼神一闪,便垂下眼睛听谢宁馨继续道:“顾姐姐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府上大房原先是有两个姑娘的。一个是大伯母所出,另外一个则是庶出,二人只相差了半岁。她们二人十岁之后。那姨娘得急症死了,大伯母便把那个庶出的姑娘同嫡出的姐姐养在一起。可没过半年,她们两个都过世了。” “虽然跟外头说是病死的,可我后来才知晓,她们二人是起了争执。推搡着相互落了水。”谢宁馨说起这件旧事来也是十分伤感,“究竟为了何事也无人再提起,反正大房便只剩下大哥这个一个嫡子了。记得大哥当初性子还是十分活泼的,后来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对人冷淡了不少。我想他也是十分伤心的,因此才对我特别的好。” “这几年大伯母相看了不少人,可大哥都不愿意。这一次是大伯母逼的很了,大哥又听说是顾青嫣,最后也允了。”说着谢宁馨又咬牙切齿起来。“我缠着问了好几次原因,大哥才说起顾青嫣替顾姐姐求情的事情,因为我那两个早逝的堂姐,大哥这才高看了顾青嫣一眼。” 谢宁馨偷偷打量了顾青婉一眼,却见她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这京中谁不知顾三姑娘蛮横无礼,便是继母也会时不时顶撞。小孙氏经郴她气的大病一场。对待继母如此,对家中的姐妹,更可以说得上是欺凌了。 谢子然当初的原话是:“便是顾三姑娘也能以德报怨,足以见顾五姑娘品行端正。既然是娶亲,自然要娶一个德才兼备的。” 只是这番话,谢宁馨心中不屑,也不敢当着顾青婉的面来说。 “以我说,那个顾青嫣能存什么好心思啊,我瞧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怨恨顾姐姐。至于替顾姐姐求情,定然是想耍什么花招。”谢宁馨握了握拳头,“大哥还说我不懂事,真真是气死我了。” 顾青婉挑了挑眉,这谢宁馨虽然脾气直了些,可还是观察入微的。顾青嫣不单单是怨恨她,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刀子都像是淬了毒呢。 当日那首诗能落入三姑娘的手中,想必顾青嫣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况且顾青嫣之后的频频暗示怂恿,还有桃枝的惊叫声,顾青婉便猜的出来,那场戏便是顾青嫣自编自导的。 只是当初她想不明白,三姑娘的名声毁了,顾青嫣也要受不小的牵连,因此很是费解顾青嫣的这番举动。如今她才明白,顾青嫣这是让三姑娘做了踏脚石,她自己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这个一箭双雕的计划不是胜在有多巧妙,而是胜在一击即中。 虽然谢家不想让人知道那两位落水的姑娘真正的死因,可即使是皇宫重地也不是密不透风的, 顾青嫣怕是不知在哪里打听出来这件事情,心中才拟定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若是成功了让谢子然另眼相看固然好,可即使谢子然无动于衷,也起到了整治三姑娘的作用。 现在看来,顾青嫣果然是钓到了一条大鱼,也顺带玩丢了三姑娘的小命。 顾青婉神色有些冷。 她当初便对自己说过,既然占用了三姑娘的这副躯体,自然是要替她尽义务的。她留桃枝在身边,不就是等着真相大白的这一天么? 只是可惜如今是多事之秋,她若是把定远侯府搅得一团糟,最后吃亏的还是靖王爷这一方。瑞王府与靖王府休戚相关,顾青婉还不想搬起石头,只能静等了。 反正该给顾三姑娘交代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顾青婉定了定心神,又跟谢宁馨闲扯了几句,算着她们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倒是该回去了。 谢宁馨明显是备嫁时被关在府中闷的慌了,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磨了半晌也不肯回后殿,最后还是被顾青婉拖着走。 经过鹅暖石小道的时候,顾青婉不经意抬头往分叉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绿荫笼罩的石子小路显得十分幽僻,顾青婉甚至知道沿着那条石子小道走到尽头,是一座长了青苔的亭子,之后便是围撞国寺的高墙。不知怎地,顾青婉对那日的印象十分深刻。她记得自己带着桃枝和红锦在亭子里歇了一会儿,红锦便说高墙外头有人说话。 当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甚至桃枝还堵了红锦几句。可红锦在她身边待了一阵子,她五感比寻常人敏锐,这是不争的事实。 莫不然那一日真的是有人在高墙外头说话? 要知道静国寺高墙后头是绵延数十里的密林,那些树木高耸,几乎是遮天蔽日。况且听说,密林里有许多猛兽,便是猎户都不敢进去。若不是怕猛兽翻进来伤人,这静国寺也不用修一丈有余的高墙来挡着了。 若那日红锦真的是听到了外头的说话声,那究竟是谁敢深入密林?在这样的地方究竟是图谋何事?光想想,都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顾姐姐你可是有些冷,手都是冰的呢?”谢宁馨丝毫不知顾青婉此时已经心事重重了,她缩了缩肩膀,嘟囔道,“都四月了,这山上还是阴冷的很。既然顾姐姐你冷,那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若是病了可不好。” 顾青婉回头看了谢宁馨一眼,脑中突然出现的想法让她瞪大了眼睛。 安巧出了些状况还不自知,像是凭空失去了那一刻钟的记忆,那当日到底是有多少人遭遇了安巧这样的事情?这些又跟红锦听到高墙外头的说话声有没有什么关系?她以为当初可能是有人想对理国公府不利,那换个角度想,这件事,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顾青婉成功的把自己吓得不寒而栗,她见谢宁馨还在左顾右盼的走着,脸上的神色一肃,便压低声音道:“快走。” 谢宁馨也没追问理由,一行人便由顾青婉带着匆匆回了后殿。 顾青婉回到后殿的时候,众位老太太已经纷纷添了香油钱,顾青婉也象征性的添了二百两。顾老夫人原先是想让顾青婉出钱替自己供奉的菩萨重塑金身的,可如今到底是不敢再提。 天色渐晚,静国寺又偏远,申时之前便要动身,若不然可赶不上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了。 顾老夫人和谢老太太要听方丈讲经,顾青婉心里存着事,便不欲在此多待。她辞别了众人,又朝略带深意的朝顾老夫人看了一眼,直把顾老夫人看的脸色发青。直至顾青婉带着瑞王府的众人下山了之后,她脸色都没有缓和过来,只是有些头疼的揉着额角。 山路虽然颠簸,可顾青婉如今也顾不得了,虽然有些头晕难受,却只让驾车的车夫快些进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11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1 往事之谜(二)更新完毕! 111 似见故人 并蒂成双111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11 似见故人 因为顾青婉的坚持,竟然比预期要早大半个时辰进城,此时她早已经被山路颠簸的胃里难受,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是宝钿和金钗二人,也俱是面色苍白,只支撑着身子强打起精神来,还要分身留意着顾青婉的情况。 直到马车进了城,三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在平坦的街道上行了一阵子,宝钿和金钗惨白的脸上倒是多了一丝红润。见顾青婉还是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宝钿不由得担忧道:“王妃可要吃点东西垫一垫,午膳都是清汤寡水的,如今都没什么气力。” 顾青婉顿时笑了起来:“素斋自然是清汤寡水的,也幸好没用多少,若不然这一阵子的颠簸,想必会更难受的。” 金钗掀开棉帘,透过纱帘往外头看去,见顾青婉神色半晌不见一丝好转,不禁显露出来几分担忧:“如今咱们也进了城,奴婢瞧着王妃脸色不怎么好,况且天色尚早,若不然咱们去茶楼里辟一间雅间休息一会儿?” 顾青婉确实是有些难受,只是想着安巧那件事情很可能针对的是自己,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如今她只觉得头上悬着一把明晃晃的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不由得脖颈发凉。 “不必了,尽快回府便是。”顾青婉闭上眼睛轻声嘱咐了一句。 如若当初安巧那件事情真的是针对她的,静国寺那匹受惊的马,是不是也和此时有关联。而并不是他人所想的与恪王爷和贤妃有关。 这一年来,她因为已经订了亲,多半时间都是被拘在定远侯学着管家和绣嫁妆。唯一一次出城便出了惊马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让人遍体生寒。若不是陈六他忠心没有半途弃马。她不是摔死在路上,便是摔进悬崖尸骨无存。 谁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安全的! 郑瑞虽然心智不足,可到底是个王爷。名义上手中还是有一些兵力的,虽然目前实权掌握在靖王爷手中。如今她也不得不动用一些来查当年的事情,毕竟没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了。 她急着赶回瑞王府,正是因为在这件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外头毕竟是不安全的。 等马车终于进了瑞王府,顾青婉松了一口气,让车夫放慢了速度。径直驶向二门。 进了府,便没有之前的拘束,顾青婉让宝钿掀了棉帘透透风。车速慢了下来,胸中的那股窒闷之气也逐渐消散,顾青婉吐了一口浊气°透过纱帘往外头看。外院她虽然只来过一两次,但是这条路是直通大门的必经之路,她看着景致倒也有些熟悉。 这外院里的景致也颇似江南建筑的格局,顾青婉不经意往假山上看过去,蓦然间睁大了眼睛。 她手下一抖,便是那层纱帘都掀开了,有些失控的出声道:“停车,快停车!” 那车夫听到车内的声音,“吁”了一声。大概是停的太突然了,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顾青婉也不等宝钿和金钗的搀扶,匆忙从车里钻了下来,可是假山那头哪还有半个人影? 顾青婉指着假山对随性在车旁边的婆子道:“方才假山那边,你们可是瞧见什么人走过去了?” 那些婆子面面相觑,都说方才没怎么注意。不敢乱说。 “王妃可是瞧见谁了,若不然奴婢去问问乔管家?”宝钿见顾青婉神色认真,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一闹,便是跟在后头马车上的丫鬟们也都下了车。 顾青婉抿着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道:“不必了,想是我瞧岔了也不一定。”说罢她又嘱咐道,“这里离二门不远了,我还是步行过去算了。” 众人自然是无不应,顾青婉却已经带着人往二门里去了。轿子便停在二门里,她一路走过去,倒是积了满重的心事。 她方才似乎在假山那头看到陈六了,虽然觉得似乎不可能,但是陈六的模样她记得很清楚。刚才匆匆一督的那人,和陈六至少有**分相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般相似的人吗? 顾青婉对陈六,是不无感激和愧疚的,当初若不是陈六的话,她也不能逃出生天。这里的人讲究入土为安,陈六尸骨全无,确实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当初也跟顾老夫人想的一般,若是陈六有家人的话,她多送一些安葬费过去,到底是能让自己安心一些。可陈六是十几岁时被定远侯府买回来的,当初江北发了大水,很多人便沿路乞讨到了京中,陈六便是其中的一个。 听说当年陈六还是有个妹妹的,但跟着他从江北一路过来,终于是熬不住去了。陈六家中便只余他一人,便是顾青婉想补偿,也寻不到他的至亲了。 她当初坠马的事情也着实奇怪,陈六生死尚且不论,但是悬崖底下连马车的残骸都没留下,也不知到底是恪王爷还是在高强后面说话的神秘人搞的鬼。 怕是她想陈六的事情想的入了神,出现幻觉了吧。 待回了万卷堂,顾青婉的患得患失才消失殆尽。桂叶上来帮顾青婉换衣裳,顾青婉瞧着屋子里安静的紧,便问道:“王爷可在屋子里,怎地这般安静。” 桂叶便抿着嘴笑了起来:“王妃出门之后,王爷便去了怀王府里,晌午倒是回来了一趟。正在屋子里睡午觉,东珠和南玉”说罢桂叶嘴边的笑意更甚了,“王爷还是刚歇下,东珠和南玉便带了几个丫鬟在院子里踢毽子玩,动静闹的挺大的。” “后来把王爷吵醒了,王爷发了一顿脾气,东珠便哭着走了,南玉劝都劝不住。” 顾青婉听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看了一眼桂叶道:“就你是个促狭鬼,你知道王爷在歇午觉,何不劝一劝她们二人?况且也好生奇怪,瞧着她们在踢毽子,王爷也没跟着她们一块玩。” “王妃可真真是冤枉我了。”桂叶一边给顾青婉拆着头发,手上不停,嘴边带笑,真是应了一副促狭的样子,“王妃也知道,她们二人是惠和公主身边的人,奴婢不好劝,也劝不动,便只能由着她们。” 宝钿和金钗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金钗是个嘴毒的,便笑讽道:“想必东珠和南玉以为吵醒了王爷,王爷性子好,也会跟着玩一会儿。可偏偏遇到王爷今天倦了,没讨到好,倒是踢了硬板子。” 顾青婉瞧着她们一人一句的,便适时打断了这个话题:“王爷如今去哪里了?” “醒了之后便去外院的小书房里睡了,奴婢方才打发人去看过一次,这个时候想必也醒了。”见顾青婉没说话,桂叶又道,“那我去请王爷过来吧。” 桂叶刚踏出几步,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王妃,我瞧着东珠和南玉十分喜欢桃枝,前两日南玉寻她说了几次话,今日我瞧着东珠又和她十分好。” 顾青婉点了点头,又问了桂叶今日府里的一些琐事,这才让桂叶打发人去外院里请郑瑞。 郑瑞进来的时候,顾青婉已经休息了一阵子,脸色倒是没先前那般难看了。郑瑞见了顾青婉,难得的皱了眉:“青婉,你的脸怎么黄黄的?” 顾青婉声音一梗,这两个月来她早已经对郑瑞仿佛是不经意、但她听到耳中却觉得有些恶毒的话产生了免疫力,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咱们府里,应该有不少侍卫吧?” 从开国皇帝收了各地藩王的权力之后,王侯府中便不能再养私兵了,但是寻常的护卫还是允许有的。自从先太子被刺之后,裕丰帝有心到底是有些担心,因此几个王府中的守卫又比寻常人家更加森严。 靖王爷对郑瑞看的紧,如今又是特殊时期,瑞王府的侍卫应该有不少。 她虽然有几房陪房,可这样的事情凶险的很,自然是要找那些有功夫在身的人去做稳妥一些。 郑瑞眨了眨眼睛看着顾青婉,半晌才道:“当然有啊,以前我在靖王府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时经郴人逮到。” 顾青婉眼神闪了闪,便道:“我想让人帮我打听一件事情,只是又没有什么人手,你说说看,若是我要寻府中的侍卫出去探消息,应该找谁?” “找杜尽,我每次出门被抓到,都是他让人放我走的。”郑瑞的答案脱口而出,又笑的十分狡猾了,“你要是端午陪我出去玩的话,我就让杜荆答应你,打发人帮你出去探消息。” 顾青婉虽然觉得端午那日外头必定闷热的很,却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只是去见杜荆时,郑瑞拖着她的手不放,她也只能把郑瑞一起带到了偏厅里。 杜荆还是十分沉默的样子,五官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特色。因他是郑瑞身边的贴身护卫,如今郑瑞也在,她倒不用太过避讳。 杜荆行了礼,便退后几步。他知道此次是顾青婉寻他过来,便只等顾青婉开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111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11 似见故人更新完毕! 112 心生疑惑 待顾青婉说明了来意,杜荆沉默了良久,言语都似乎有些艰难了:“王妃为何要查这件事情?” 见顾青婉不说话,杜荆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郑瑞,又继续道:“王妃也知道,静国寺后面的那片林子多年来都是了无人烟的,前几年说山上有野兽出没之后,便是山脚下的猎户都搬走了。” “那林子危险的很,听说里头还有瘴气,王妃不说清楚因由,怕是要白白耽搁不少时日。” 理由也不是不能说,顾青婉犹豫了一会儿,便把那次在静国寺内听到林子里有说话声传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提起了安巧发生的事情。 杜荆还是木着一张脸,也不知他前后的反应落差。 “大婚之前我陪着顾老太太去静国寺,半路遇到塌方便在山脚停了一会儿。载着我的那匹马突然发了狂,若不是我家中的车夫忠义,我大概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当日你也是在场的,那车夫连着摔下悬崖的马车没寻到半点残骸,这事情处处透着古怪。” 顾青婉看到杜荆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倒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杜荆是郑瑞的随侍,但毕竟也是从靖王府过来的人,虽然知道若是郑瑞开口的话杜荆一定会应下,可应下和尽心却是天壤之别。她也知道陈皇后一脉怀疑这件事情是贤妃那边的动作,把静国寺那件事情和坠马事件联系起来,便是靖王爷。都会重视几分。 至少,应该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交代吧。 “当时是我的丫鬟红锦听到了声音,她的五感比寻常人要灵敏一些,虽然没听到说了什么。但确实是人声。”顾青婉想了想,又道,“我也不会太为难你。你只用从静国寺里头翻出去,附近搜查一下足矣。” 事情隔了一年之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时谢家也有了怀疑,想必谢家人也私下里查探了一番的,也可以先从谢家下手。”顾青婉又补充了一句。 杜荆神色一顿,抬头晃了一眼,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下了 顾青婉了了一件心事。一路上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转过头见郑瑞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便笑道:“怎么了?” 郑瑞神色一收,头一偏,也不看顾青婉:“你把东珠和南玉两个人送走。我不喜欢她们。今日晌午我还没睡一会儿,她们就在院子里玩闹,吵的我睡不着。我只让她们两个不要吵,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害得我只能去书房的榻上将就着。” 顾青婉何尝不想出了埋伏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可是这两个丫鬟是惠和公主的人,这个时候万万动不得。靖王爷不是陈皇后亲生的,不管如今表现的多么母慈子孝,可二人之间必然是有隔阂的。 陈皇后只剩下惠和公主这么一个女儿。这么个紧要关头,若是她与惠和公主产生了嫌隙,那在陈皇后那里也讨不得半点好。 陈皇后不单是她名义上的婆婆,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无论怎么说都压着顾青婉一头。 偏厅里始终不是说话的地方,顾青婉带着郑瑞回了万卷堂。直至进了里屋,打发走了屋子里的丫鬟,这才劝道:“你也知道那两个丫鬟是惠和公主送的,惠和公主的性子耿直,若是把她们送人或者是发卖了,都不怎么好。若是惠和公主知道了,少不了要多出许多纷争来。” 郑瑞斜了顾青婉一眼,便瓮声瓮气道:“靖王府内院里,皇嫂可是说一不二的。” “行啊,以后谁说你傻我真要跟谁急!”顾青婉听了这话,顿时心头火气,“合着你这是在怀疑我把惠和公主当做借口来推脱啊!” 郑瑞瞧着顾青婉脸色不好,也不敢说话。 顾青婉自己闷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平白让自己生一场气。” “这府里谁都能动得,东珠、南玉、田嬷嬷、张嬷嬷这四个是明面上的人,时机不到,不但是我,便是你都动不得她们。”顾青婉见郑瑞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又语重心长道,“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可这番话你听着便是,万万不可在他人面前说起。” 郑瑞虽然心智不足,但是不该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会说,这也是顾青婉在郑瑞跟前十分放心的原因。 “咱们如今小心做人,不单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靖王爷。”顾青婉眼睛有些无神的看着郑瑞,又似乎越过郑瑞看其他的方向,嘴里喃喃道,“总归上了这条船,就没有回头路了,都说成王败寇,可真的事成了,这日子怕也不怎么好过。” 看不透的靖王爷和靖王妃,脾气火爆又肆意妄为的惠和公主,以及与自己隔了几层的陈皇后。这几个人,有哪一个是好想与的? 前途围脖,前路艰难,顾青婉每每想到灰暗的前景,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正出神间,便见郑瑞欺身上前,冷不防便被他抱了个满怀:“青婉你别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顾青婉身子一僵,听到郑瑞含含糊糊的话,这才知道自己把心里的话都嘀咕了出来。见郑瑞小心翼翼的拍着自己的后背,顾青婉顿时觉得好笑起来:“我也是压抑的久了才会啰啰嗦嗦的说了那么多话,你只要别给我惹麻烦就可以了。” 郑瑞拍着顾青婉后背的手顿了一下,却也没有回话。 顾青婉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把推开郑瑞,脸上的表情凶狠:“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明白了没有,东珠和南玉还是要留在咱们院子里的。我虽然不介意做妒妇赶走她们,可打狗也要看主子,惠和公主那么凶,我这点蛮横在她面前简直就是毛毛雨。” 见郑瑞一脸的失落,顾青婉不由得放缓了语气:“若是你不喜欢她们两个的话,日后我让宝钿和金钗防着她们便是了。至于现在让她们两个走,不可能!” 郑瑞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顾青婉不放心又连着交代了几遍。正说第三遍的时候,便听到外头“嘭”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瓷器碎掉的声音。 顾青婉神色一凛,便冷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宝钿和金钗已经被她打发回屋去休息了,外头是桂叶在守着。 果然顾青婉话音刚落,桂叶便掀了帘子,还没等她回话,一团白色的东西便先钻了进来,几乎是片刻间就蹿到了郑瑞跟前,朝他“喵喵”叫唤着。 “王爷,王妃,奴婢在外头做针线呢,这猫就突然间从窗子里钻了进来,撞碎了摆在案上的青玉缠枝莲纹瓶。”桂叶神色有些发白,看来也是被那猫吓了一遭,“奴婢本想让它出去的,雪团便已经跑进来了。” 说着便上前几步想抓住那猫,可雪团不肯让外人碰,闪身躲过去之后,便朝着桂叶呲牙。 顾青婉有些头疼的看着这只猫,又朝郑瑞使了个眼色,可惜郑瑞还是纹丝不动的坐在顾青婉身边,一点也没有为她排忧解难的打算。 “算了”顾青婉叹了一口气,见桂叶眉心紧蹙,便吩咐道,“你小心些,雪团凶的很,你别让它抓伤了,还是去把顺喜和双喜叫过来吧,雪团如今也只听那三个人的话了。” 她指的“三个人”中,自然包括了邹思敏。 雪团是两年前番邦进贡之物,陈皇后赏赐给了靖王妃,又经由靖王妃的手转送给了郑瑞。郑瑞也只是闲暇时逗逗它,多半有点奇货可居的意味,平日里也都是由邹思敏她们主仆养着。 之后郑瑞把雪团送到顾青婉身边献宝,可顾青婉见多了这种波斯猫,倒没什么反应。加上这猫只跟邹思敏主仆亲近,生人给的食物也不迟,顾青婉便索性把雪团送到邹思敏的屋子里养着。 梅园和萃园相隔甚远,这猫每日里便要越过几座园子来萃园里遛弯,而邹思敏便会由双喜和顺喜搀扶着来寻猫。 顾青婉不清楚邹思敏为何会这般执着,当年靖王妃给她选的人家也能让她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若是让顾青婉选的话,宁可过的清苦些,也是不愿意为妾的。 这只能说是个人所想不同罢了。 见桂叶不回话,顾青婉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就听到宝钿隔着帘子传话进来,说是邹思敏已经在院子外头等着了,说是雪团进了万卷堂,要亲自带了它回去。 顾青婉神色不佳,见缩在椅子下的肥猫,只皱着眉头道:“让她进来吧。” 邹思敏一进来,眼睛便胶在郑瑞身上,紧咬着唇似乎顾青婉虐待了她一般。桃枝轻咳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屈膝给顾青婉行了礼。 顾青婉点了点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邹姑娘不必多礼,雪团不喜欢外人碰触,倒是委屈走姑娘亲自来一趟了。好不容易来了一次,邹姑娘便陪着我说说话吧。” 说罢便让桂叶上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13 借刀杀人(一) 并蒂成双113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13 借刀杀人(一) 桂叶闻弦音而知雅意,提高了声音让红锦把茶摆在偏厅里,又好声好气的请邹思敏移步。 邹思敏见顾青婉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抬脚往外头走,又转头见郑若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手上的丝帕都快被她搅碎了。她眼中的水光潋滟,在这里也注定无人欣赏。 咬着唇,邹思敏一步三回头的往外头走,便听桂叶在后头脆声道:“邹姑娘,还烦请把雪团一起带走吧,这屋子里它也只听姑娘的话了,便是王妃都近不得它的身呢。” 这话中不无嘲讽,邹思敏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来。若不是仗着自己的主子,这贱婢哪敢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邹思敏朝雪团招呼了一声,那猫见到她也十分乖巧,果然扭着身子从椅子下头钻了出来¨着雪团走出去时,邹思敏还听到身后桂叶的声音:“王妃还要跟邹姑娘说一会儿话,若是王爷饿了,奴婢吩咐厨房做些点心过来。王妃先前用过了,说味道还不错。” 后面郑瑞应了什么,邹思敏却是听不到了,她只觉得身后的声音刺耳,加快了步子走了出去。 她留在郑瑞身边好几年了,这几年来任何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无微不至的,便是一块石头,也是能捂热的。 也许只是时候未到呢,想着自己心中掩藏的秘密,邹思敏眼中有了些许亮光。进到偏厅时,脊背也比平日里挺直了不少。 打发走了屋子里的丫鬟,只留了宝钿和金钗在后面伺候着,顾青婉才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邹思敏。她今日穿了一件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裙。发髻高高挽起,头上那只玉花鸟纹梳四蝶步摇尤其显眼,妆面虽然很淡。但是看得出来是精致打扮过了的。 把心思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倒不知她是愚蠢还是太过执着了。 跟顾青婉见了礼,邹思敏便抱着雪团在右手边坐了下来,手一下一下的抚着雪团的背,雪团在她的安抚下闭着眼睛,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看不出来这猫还有这般温顺的一面。”顾青婉挑眉说了一句。她初到瑞王府时瞧见雪团,还有些许亲近之心。这是这猫始终对她不屑一顾,遇见她时不是跑的飞快就是呲牙的,十分凶悍。 邹思敏掩嘴轻笑,面上不免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万物之间都要讲究个缘法,况且我和雪团相处久了。它难免对我多出了几分依赖,人和人之间,也同样如此。” 顾青婉倒是特意垂眼看了一眼邹思敏,没想到她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倒是不信缘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至于姑娘的另一套理论,我倒是觉得人比这些动物复杂多了。相处久了,若是真情倒也罢了,若是假意。即使相处十年百年,也不过是相看两相厌。” 见邹思敏被气的脸色通红,顾青婉便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人一向说话直接,经常无意就踩了人痛脚。方才一不小心便跟邹姑娘较真了,邹姑娘不要见怪。” 邹思敏嘴上说着不会,心里早已经被顾青婉话里的意思挤兑的恼怒异常。一腔邪火却不怎么敢发出来。 “言归正传,我倒是真有些事情想跟邹姑娘商量,只是前几次打发人去请,次次都碰到邹姑娘去逛园子了。” 见邹思敏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顾青婉摸了摸下巴。真是邪门,如今她看到邹思敏,挤兑的话倒是一句跟着一句的脱口而出了。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邹姑娘今年也是二八的年纪了吧?”顾青婉暗自警告自己不能再挖苦人了,这邹思敏虽然不是个脸皮薄的,却也说不定要被她三言两语挤兑走了。 邹思敏脸色复杂,问到她的年纪,便是要讨论她的终身大事了。 她也算是官家出身的姑娘,若是卖身做通房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上次被瑞王妃那一番敲打,她自然也知道侧妃的位子她是不必肖想了,可最少也是要是个良家妾,将来她的孩子才不至于被人踩到泥泞里。 只是这位瑞王妃,虽然看着年纪不大,却也不是可以糊弄的,也不知她到底心里有什么打算。 邹思敏心中惴惴,却还是挺直着脊背,似乎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她抚着雪团的手越来越重,雪团不甘的摆了摆身子,邹思敏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的应了一声“是”。 顾青婉便笑了起来,却也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开口,而是问道:“听靖王妃说,她尚在闺中时便与你相识,令堂和肖大人还是同年?当年你投奔靖王妃的因由我也听她提起过,靖王妃素来心慈,想必邹姑娘这些年在靖王府里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邹思敏不知道顾青婉到底打什么主意,也不敢贸贸然开口,便只是敷衍的应了几句。 “邹姑娘既然是靖王妃的客人,自然也是我们瑞王府的客人,我也不敢委屈了邹姑娘,不知这两个月来,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可合你的意?” 邹思敏木然的点了点头。 “前两年王爷院子里的银钱听说都是邹姑娘管的,我也让手下的人算了算开支,除掉大婚之后邹姑娘让人送过来的,倒是有些账目对不上。” 邹思敏眼睛便红了起来:“王妃莫不是怀疑我监守自盗么?我虽然家道中落,却也是知礼义廉耻的,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那一匣子的头面首饰莫不然是从贼寇手中抢回来的么? 顾青婉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还是一派温和:“陈年旧账对不上是正常的,本来我还想让账房先生跟邹姑娘好好对一对帐的,只是想到邹姑娘毕竟是客居在瑞王府。是客人,自然就不追究了,不然闹出去也不好看。” 邹思敏心中一惊,顾青婉铺垫了那么久,她难免会有些不好的预感。 “邹姑娘放心,你屋子里除了红缨和碧玉,其他的自然都是留给你使唤的。不单单如此,邹姑娘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是留给邹姑娘做陪嫁的,我们瑞王府也拿出一千两来给邹姑娘做压箱底的银子。” 邹思敏面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的,连雪团从她手上挣脱开她似乎都没有觉察到。 “王妃的意思是,要把我嫁出去?”半晌之后,邹思敏略带尖锐的声音突然质问道。 顾青婉耸了耸肩:“看来邹姑娘还不算笨,你是官家女,我自然不会薄待你。只是你今年十六了,若是再不定下来,家世稍微好一些的人家,你也只能去做填房了。” 短暂的浑噩之后,邹思敏的神智也清醒了过来,便冷笑道:“王妃不是思敏的亲人,又如何能替思敏决定我的终身大事。况且,王妃私下里决定我的亲事,不知靖王妃可否知晓。” 顾青婉似乎丝毫不以为杵,仍旧笑眯眯道:“靖王妃自然是知晓的,还说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添妆时要给邹姑娘送一份大礼呢。” 邹思敏听后不禁有些绝望,一直以来她这般硬气的留在瑞王府里,便是以为自己身后有靖王妃撑腰∠竟自己和靖王妃还有一段幼时情谊,两人的父亲又是同年,靖王妃纯孝,便是看在肖大人的面子上也会扶照她一二。 况且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靖王爷心狠想绝了后患,也是靖王妃开口求情,靖王妃甚至还让她跟在瑞王爷身边。这几年来,瑞王爷身边便只有她一个女人,即使名不正言不顺的,可邹思敏信心满满。只要等瑞王妃进府,她侧妃的份位是跑不掉的。 可是瑞王妃进府之后,一切都不是按照她原先所想的发生,便是靖王妃对她的态度也变了。 邹思敏心中惶恐,她怎么也没想到,便是靖王妃与邹思敏再要好,当年她敢打靖王爷的主意,这份本不深厚的感情就彻底没了。 站的越高才会摔的越疼,这又何尝不是靖王妃报复她的方式?便是顾青婉商量着把邹思敏嫁出去时,靖王妃虽然嘴上说好,可是心中还是觉得顾青婉妇人之仁了。 “不可能的,靖王妃知道当年我与王爷的事情,怎么可能还会同意让我嫁给其他人。”邹思敏似乎是不敢置信的样子,抬头见顾青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便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若是王爷不要我,大不了我一头碰死便是了,王妃又何必这样折辱我。” 顾青婉事先便打发闲杂人等出去了,邹思敏这哀切的哭声,也只有她和宝钿金钗听得到。可惜邹思敏虽然哭的凄惨,在场的三人谁也兴不起一丝怜悯。 顾青婉心中明白,若是靖王妃真心对邹思敏好的话,出宫那一日便不会出声提醒自她。她也明白,靖王妃这是在借刀杀人,而她便是靖王妃看重的那一柄锋利的刀。 只是那又如何?靖王妃能忍,她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近来她越看邹思敏便越觉得烦闷,倒不如早早把她打发出去的好。 反正顾三姑娘声名在外,多一项“善妒”对她来说无关痛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113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13 借刀杀人(一)更新完毕! 114 借刀杀人(二) 顾青婉冷着脸不出声,邹思敏哭了一阵子见顾青婉丝毫不理会她,这屋子里又没第三个人,倒是自己先觉得没意思起来。又哽咽了一阵子,她觉得喉咙发干,便也自动收了声。 “当年思敏与王爷酒醉之后共处一室,早已经早已经是王爷的人。”说着邹思敏的脸上也是一片嫣红,倒是又称出了她几分颜色来。 顾青婉见邹思敏主动提及这件事情,也知道这是她情急之下最好的借口了,便讽刺道:“想必当年你为了灌醉王爷,没少下功夫吧。” “你”虽然当年她确实是费劲心机,可没料到顾青婉说话这么直白,不由得气的浑身发抖,却也不知该如何应话。 “这件事情我也听靖王妃提起过,也问过王爷当时的情形,你虽然和王爷共处一室,应当是没有任何肌肤之亲的。”说罢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邹思敏,又含笑道,“王爷心性单纯,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若你们真发生了什么” 顾青婉停下来,意有所指的看着邹思敏,半晌才意味深长道:“若真是发生了什么,瞧不出来邹姑娘私下里倒是颇为钻研。” 邹思敏一张白净的脸此刻爆红,十分羞窘的样子,嘴巴一张一合的却没说出半个字来。 她比寻常人经历的多,心思自然不比闺中的小儿女不经世事,顾青婉话中的意思她琢磨了一番也就明白了。只是她到底没有经过顾青婉之前的历练,因此被臊的抬不起头来。 “自然我跟王爷自然是没有什么肌肤之亲。”邹思敏慌乱之下下意识的否认,只是话说出口之后又觉得似乎中了顾青婉的圈套。赶紧补充道,“即使如此,思敏和王爷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靖王府和瑞王府上上下下都知晓思敏的身份。思敏早已经是王爷的人了,自然对王爷忠贞不二。若是王妃逼着思敏另嫁,倒不如让我一头碰死好了。” 顾青婉盯着邹思敏半晌。这才幽幽道:“你是生是死于我何干?光说有何用,你要是真的在这里一头碰死了,我还真有点佩服你的胆量。执念太重的人,往往都是贪生怕死的,你也不例外。” 邹思敏被这话激的一个哆嗦,这四周无人,若是她真的寻死也没个能拉住她的人。若是真要唱一出苦肉计。力道轻了平白让人笑话,重了她又怕真的死了。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只要能挺过这一年,将来必然有荣华富贵等着她。她冒不起这个险。 顾青婉见邹思敏一脸的呆滞,便嗤笑了一声,这才道:“不知邹姑娘可是想清楚了,若是现在决定,倒是有好几个人选给你挑,虽然都是乡绅之家,却是嫁过去做正妻,将来也是衣食无忧。况且你是从瑞王府嫁出去的,自然无人敢欺你。你也知道外头传我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今日我可是难得讲理一次,邹姑娘可不要错过了机会。” “不过邹姑娘说的也对,我不是你的亲人,自然无权决定你的亲事。”顾青婉声音一顿,又继续道,“我做主邹姑娘的婚配。不过是看在靖王妃的面子上罢了。之前靖王妃跟我说,你虽然父母双亡,在邹家也没近亲了,可是还有一个远方的舅舅。我早早便打探好了,他如今在祁阳城里。你既然看不上我给你挑的人选,我也不想耽搁你的亲事,只能送你去祁阳城了。” 邹思敏一听,不禁心下慌乱,当初她一家遭遇不测,那老仆千里迢迢带着她上京投奔靖王妃,便是因为这个唯一的舅舅不可信罢了。 她母亲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外祖父只得一子一女,她母亲嫁妆丰厚,这才嫁到了邹家。虽然她外祖父家略有资产,却抵不过这个舅舅是个挥霍无度的,外祖过世没两年,便把家产挥霍得一干二净。 邹思敏还小的时候,每年这个堂舅就要来自己家中打秋风。母亲不让她见人,因此邹思敏见过他一次,看面相就是个十分奸猾的人。要是她当年投奔的是堂舅,不说没有这些锦衣玉食的日子,怕是早早被发卖了吧。 她本来算计的好好的,只要熬上几年,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她也就熬出头了。当年那样低贱的人都能封了侧妃,她是良家子,必然更加容易。 只是没想到会有顾三姑娘这个变数,生生打乱了她的阵脚,难道真的是天意不可违么?她只是想活的更好一些,又有什么错? 她不能出瑞王府,只要离了瑞王府,这几年的努力就成了一场笑话。 邹思敏恍然间清醒过来,眼泪也流了下来,飞快的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了下来:“思敏对王爷一片真心,还请王妃成全。只要让思敏待在王爷身边,即使为奴为婢思敏也心甘情愿。” 两个月前顾青婉便是拿卖身做通房的话来堵她,邹思敏心中不愿这才退了一步,不再生事。如今顾青婉手段强硬,若是不肯嫁出去便把她送走,邹思敏却是为奴为婢都愿意了。 顾青婉百思不得其解,这瑞王府里到底有什么吸引邹思敏之处,莫不然她真的对郑瑞有情不成? “邹姑娘说笑了,若是我真让你为奴为婢,怕是又要被人说刻薄了。”顾青婉说着便站起身来道,“还望邹姑娘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我也是为邹姑娘着想。最近外头有些不安全,府里要添不少护卫,邹姑娘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出梅园。若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了。” 说罢也不再管邹思敏,带着宝钿和金钗回正房里去了。 邹思敏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她突然“哈哈”笑了两声,声音里带着十分的恨意:“为我着想?你们一个个都说为我着想,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绝对不会如了顾青婉的愿。 “你本来就是该死的。”邹思敏垂着头,嘴里喃喃念着,“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要挡我的路?” “姑娘”双喜看到跪在地上的邹思敏,不由得鼻子一酸,快步走上前去扶起邹思敏道,“姑娘,莫要再跪了,王妃早已经走远了,我扶你回去v钿姐姐方才来传话,说是这段时日王府里戒严,姑娘还是赶紧回去悄悄屋子里还缺了什么,明日赶紧去采买了回来。” 邹思敏笑了笑,声音轻柔带着怜惜:“双喜,你真好。” 双喜腼腆的摇了摇头:“姑娘莫要这么说,当年若不是有姑娘,我和顺喜早就死了,姑娘可千万不要说这般见外的话。” 见邹思敏脸上笑容勉强,又想到她这些年来对瑞王爷的一片心思,双喜便叹息了一声,小声劝道:“姑娘,这位王妃性子蛮横,你可千万不要跟她硬碰硬。姑娘的事情靖王爷和靖王妃是知道的。等过段时日,奴婢去求人在靖王妃跟前提一提,靖王妃心善,姑娘又是靖王妃的旧识,她自然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但愿如此吧。”邹思敏脸上的笑意多了两分,又带着几分感激道,“双喜,谢谢你。” 主仆二人小声说着贴己话,没一会儿便出了万卷堂。 顾老夫人想起顾青婉白日里说的话,心中到底是有忌讳,天将黑时,宝钿和金钗两家的卖身契连着人一起打发了过来v钿和金钗两家的人口不多,顾青婉先前便已经让她们二人在王府里选了住处,又放了她们一日假。 宝钿和金钗知道既然顾青婉把她们的家人都要了过来,自然是想让她们一心一意,只是这个时候表态未免显得太刻意。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二人谢了恩,没说什么其他的话,便纷纷回家了。 顾青婉留了东珠和南玉值夜,次日一早便打发她们回屋,换了桂叶和桃枝来伺候。 桃枝这段时日和南玉走的近,桂叶便防得她更紧了,几乎不让她单独进屋子里。今日宝钿和金钗请假归家,东珠和南玉值夜后休息,正房里又只准大丫鬟进来,桂叶顿时觉得人手上有些捉襟见肘了。 顾青婉见桂叶一心几用,便道:“红锦和碧琉也跟了我一年多了,她们是你调*教出来的,性子也稳妥。我身边虽然大丫鬟多,可能用的倒是没几个,等宝钿和金钗明日回来,便提了红锦和碧琉为一等吧。她们的位子让福满和双全补上,至于剩下的缺,你便看着办吧。” 桂叶心里自然替红锦和碧琉二人欢喜,连忙替她们谢了。 在杜荆没查清楚之前,顾青婉还不敢大喇喇的出门,也不敢让郑瑞随意出去,便只能哄了郑瑞在家中陪着她。郑瑞是个闲不住的,可顾青婉爱静,不耐烦陪着郑瑞上蹿下跳的,思来想去,便索性依了郑瑞的纠缠,陪着他在院子里玩步打球。 顾青婉从未玩过这样的玩意儿,少不得被郑瑞笑话,说她笨手笨脚。她输了个彻底,只能答应郑瑞半个月之内把他的荷包绣出来。 好不容易劝着郑瑞歇了一会儿,顾青婉终于等到了从定远侯府里传来的消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15 竞渡 并蒂成双115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15 竞渡 顾老夫人虽然觉得小孙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到底是她娘家的内侄女,况且还是做主替顾明礼娶回来做填房的。小孙氏若是有什么过错,顾老夫人都觉得像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这些年只要是小孙氏做的不算太过分,顾老夫人都会替她把事情兜下来,免得被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看她的笑话。 小孙氏正是仗着顾老夫人,对顾三姑娘倒是一年比一年刻薄。 虽然顾老夫人答应了让小孙氏承认谋害季嬷嬷的事情,可顾青婉心中清楚,顾老夫人必然是要留一线的,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传回来的消息倒是没有让顾青婉太过讶异,小孙氏虽然是承认了这件事情,却胡诌了一段是非因由。 小孙氏的说法是,季嬷嬷因贺氏的旧情对小孙氏十分不满,随着顾青婉陪嫁去王府之后胆子也肥了,在顾青婉归宁那一日独身去锦汇堂破口大骂。小孙氏越想越是心生怨愤,打发了几个婆子去绑了季嬷嬷亲自处置,却没想到推搡间竟然把季嬷嬷推进了水里。 古妈妈一家因此被发配到了庄子里,顾老夫人又打发人送了五百两银子来安抚季嬷嬷的家人。大概是怕顾青婉不依不饶,顾老夫人这次发了狠,竟然打发小孙氏去家庙里住上一个月,名义上是替顾家上下祈福。 顾青婉心中暗道顾老夫人精明,却也默认了她的做法。这个多事之秋,她本就不想替靖王爷这一方招惹麻烦。从一开始,她便是决定秋后算账,现在只不过是想先讨点彩头罢了。 小孙氏和顾老夫人忐忑了几日,见瑞王府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俱是松了一口气。认为顾青婉不再追究,顾老夫人总算是安心了,又匆匆催着小孙氏去家庙里。 虽然顾老夫人和小孙氏找的借口冠冕堂皇。却也处处都是破绽,定远侯府众人只是碍于顾老夫人,明面上谁也不敢再提。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下人也不少,顾老夫人也不能封了所有人的嘴,因此一向柔弱示人,对下又十分温和的二太太,在定远侯府的家仆们眼中。也变得十分复杂了起来。 顾老夫人那五百两银子没有进瑞王府,便被顾青婉转手送到慈安堂里做了布施。季嬷嬷的小儿媳又求见了顾青婉几次,顾青婉让她们两家对半分了银钱,又让外院的管事分了一些粗活给他们两家之后,她们也不敢再来找顾青婉了。 后来倒是听桂叶偶尔提起过一次。说是两家常常争吵,后来佟二主动向管事求去庄子里做活,一家子都搬到了庄子里,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顾青婉想着佟二和彭氏倒是聪明人,庄子的活虽然比在府里辛苦些,却与佟大一家少了争吵,也少了其他人看戏的机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便说那日顾青婉把邹思敏敲打了一顿,万万没料到邹思敏只想了几日°十分乖巧的在顾青婉跟前服了软答应外嫁。不过她母亲在她幼时请高僧为她批了命,说她日后想要和安康顺,便要等到十七岁之后才能定亲。 因此她特意来求顾青婉,等半年之后再定她的终身大事。 顾青婉瞧着邹思敏哭的一脸可怜的样子,好话都说尽了,心里却不知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虽然想早些把邹思敏弄出府去。可是如今也不得不再忍半年。 连命数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若是日后邹思敏过的不好,岂不是全赖在她身上。 好在之后邹思敏也安分了下来,雪团一个月里也只往萃园来个四、五次,倒不像之前每日都来报到一般了。即使如此,顾青婉也没有让红缨和碧玉回万卷堂,反而从新采买的丫鬟里挑了两个机灵的去梅园里伺候着。 没了那么多的糟心事,顾青婉倒是空闲了下来,终于是把郑瑞心心念念的荷包给做好了,又等来了杜荆的消息。 只是顾青婉满怀希望到底是落了空,按照杜荆说的,便是靖王府都打发人去探查了一番静国寺后的深林,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足迹。杜荆也亲自去了一趟,带着人从静国寺的高墙向深林的方向搜寻了一遍,却也没敢去里头,自然也没有任何发现。 顾青婉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古怪,却也只能死心了。 五月榴花照眼明,等到端午那一日,顾青婉早早打发人移植到中庭的那株石榴早已开了花。为了应时气,一大早又让人寻了些蜀葵和夹竹桃罗列着。 正观赏间,郑瑞便又来磨了。 顾青婉答应了郑瑞端午这日陪这他去看竞渡,一早起来,郑瑞便催促了好几次了。 这端午竞渡便是龙舟赛,本来在南边兴起来的,这些年也传到了北边,竟然是越演越热闹,丝毫不输上元节的势头。 顾青婉被郑瑞催的头疼,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被郑瑞半拖着往外头走。路过中庭的时候,郑瑞“咦”了一声,便转头来看顾青婉。 宝钿和金钗二人正手忙脚乱的检查着要带出去的物什,冷不防郑瑞和顾青婉突然停了下来。眼看着几人就要撞上了,顾青婉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被郑瑞环着腰往旁边挪了一步,二人好端端的立在石榴树下。 郑瑞虽然气力大,顾青婉也听杜荆说是学了一些拳脚功夫的,只是方才那动作也太敏捷了吧。 她有些迟疑的看着郑瑞,便见他冲着自己“嘿嘿”笑了一声,突然拔掉了她头上的镂金菱花嵌,又小心往她发髻上别了什么东西进去。 顾青婉皱着眉头抬手摸了摸,便听郑瑞道:“青婉你带花,很好看。” 顾青婉这才知道方才郑瑞别了一朵石榴花替代了她头上的花嵌。 虽然跟自己说郑瑞并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但眼前男人面容俊秀,眼神熠熠的端详着自己,顾青婉突然就觉得有些羞窘。 “方才就算了,待会儿出去可不能随便动我的头发,梳个发髻要两刻钟呢,若是弄散了又要浪费不少时日。”她嘀嘀咕咕的话,不知是说给郑瑞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见宝钿和金钗都特意转过身去,顾青婉便提高声音道:“快走吧,去东云湖要半个时辰呢,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迟了。” 郑瑞急忙应了一句,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又拖着顾青婉往外头去。 在顾青婉看来,娱乐活动十分匮乏的周朝,端午竞渡算是一项盛世,便是深闺里的姑娘,这一日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出来凑热闹。 瑞王府里倒是有一艘画舫,顾青婉昨日便打发了人去湖面寻了一处地方停下,便是怕今日好位置都其他府上占用了。路上人潮拥挤,顾青婉一路被郑瑞护着上了船,这才有心思瞧湖面的景致。 游船聚集,彩棚鲜艳,金鼓震耳,人声鼎沸,果然是一派欣欣之色。 竞渡还未开始,湖中心那些龙船的金鼓便时不时响着。顾青婉见郑瑞面上十分欢喜,便留了他在船头,又叮嘱乔管家看好了他,这才回了船舱的厢房里。郑瑞早膳用的不多,又容易饿,顾青婉倒是让人准备了不少吃食,正好趁着这个空档让人摆出来。 正要让宝钿和金钗把吃食摆出去时,顾青婉便感觉船身摇晃了一下。画舫是用铁链子牢牢固定在岸边的,这种晃动,必然是有什么船只撞上来了。 还未等顾青婉开口让宝钿去看看情况,在外头伺候的红锦便掀了帘子进来道:“王妃,咱们右手边是怀王府的船只,怀王世子方才到咱们船上来了,王妃可要出去见一见?” 不说如今她和怀王世子沾亲带故的,便是她未出阁之前,都理应要叫烛一声“表哥”。如今怀王世子已经上了船,顾青婉于情于理都要去见上一面的。 在外人跟前不比其他,顾青婉整了装,这才离了厢房去到床头后面的厅房。 郑瑞不知在与烛说着什么,扭头便对顾青婉道:“青婉,你到这里来,彬儿要带我去划船呢。” 顾青婉心中一跳,上前相互行了礼,这才站在郑瑞身边道:“划什么船?” “自然是竞渡的龙船!”郑瑞咧着嘴笑了笑。 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顾青婉皱了皱眉,只是郑瑞明显是受了烛的挑拨。而她在烛跟前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暗暗朝郑瑞使眼色,奈何郑瑞跟她没有一点默契。 竞渡湖面上一次有五艘龙舟同行,一艘龙舟上头也有十几二十人。湖面上混乱,而龙船又窄,郑瑞还不会泅水,若是掉进水里可怎么办? 倒是烛瞧着顾青婉的神色不好看,便低声笑了起来,温声道,“咱们亲上加亲,我又与阿瑞亲近,便托大叫你一声‘三妹妹’可否?” 顾青婉神色顿了顿,想起几年前烛冷淡的“顾三姑娘”,却还是点头道:“自然可以。” 烛见顾青婉神色淡淡的,却也不介意:“倒是被阿瑞搅糊涂了,我过来可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情。我母亲在右边的船上,让我过来请你去陪她说说话。” 怀王妃也过来了! 顾青婉无奈叹了一口气,总归是自己的长辈,她说要自己陪她说话,顾青婉便是不愿意也要去走一趟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115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15 竞渡更新完毕! 116 风起 顾青婉一眼便瞧见了停在瑞王府画舫旁边的那艘大船,船身用纱帘围了起来,从外头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景。 掀了纱帘进去,顾青婉才明白为何这次怀王府带了这么多的护卫随行。坐在怀王妃身边,形容间有些羞怯的小姑娘,不正是婉华郡主么? 顾青婉记得先太子尚在的时候,陈皇后对这位婉华郡主的态度也只是淡淡的。太子身故,太子妃殉情,婉华郡主一夕之间在陈皇后心中的份量重了起来。不过也因为这场变故,原先还算活泼的性子,突然之间沉默了下来。 只是顾青婉也只在大婚第二日进宫时见了婉华郡主一次,其余都是听大夫人提起的,想起她遭逢变故年幼失怙,倒是对她颇为怜惜。 怀王妃一眼便瞧见了顾青婉,还未等顾青婉行礼便上前扶住了她:“咱们之前还客气什么,我昨日里听彬儿说瑞王府的船只也进了湖,便知你今日也是要来瞧瞧热闹的【打算今早与你一道过来,可出门晚了,也不好拖累你们。” 顾青婉又跟着说了几句客气话,眼睛便朝站在怀王妃身边的那位姑娘看去。虽然有些面熟,却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见过瑞王妃。”那姑娘脸上泛出笑容,态度倒是颇为恭敬。 怀王妃便拉了顾青婉的手坐下,这才介绍道:“这是乔家的姑娘,行四,闺名唤思湘。” 顾青婉有些恍然,这位姑娘不就是那日在惠和公主府见过一面的,与顾青嫣有几分私交的乔家四姑娘么?在顾青婉印象中,这位乔四姑娘自视甚高,又受了顾青嫣的影响,从未正眼瞧过顾三姑娘一眼。 方才她又恭谨有加的行礼,也不怪顾青婉一时没对上名号。 “原来是乔家的四姑娘。怪不得瞧着有些面善。”她看着怀王妃笑道,“我记得乔姑娘与我五妹妹私交甚好,前两年还经常到我们府中来做客的。” 乔思湘眼神闪了闪,脸上的笑意又重了几分。 怀王妃点了点头:“都是自家人∷此之间倒不需要太客气。”说罢她又往外头瞧了一眼,对身边的春分小声道,“瑞王爷和世子怎地还不进来,你出去瞧一瞧,再让后头端几碟子郡主爱吃的点心来。 旁边低着头的婉华郡主听怀王妃提起自己,茫然的抬起头来,目光正巧与顾青婉对上。又慌慌张张的低下头来。 怀王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婉华郡主,便温声道:“婉华,这是你的五皇婶,你跟她说说话。” 婉华郡主偷偷看了一眼顾青婉,站起来弯了弯膝盖:“见过五皇婶。”顾青婉点头之后,她又坐下来不自在的抻了抻膝盖上皱起来的裙子。 顾青婉摸了摸婉华郡主的头,挨了身子凑近婉华郡主,轻声道:“我与你五皇叔一样。唤你‘丹儿’可不可以?” 婉华郡主名“郑丹”,只是裕丰帝封了她郡主又赐名“婉华”之后,便是连陈皇后都只叫她“婉华”。众人自然是跟着陈皇后的习惯来称呼。 婉华郡主睁着漆黑的眸子看了顾青婉好一会儿,这才点头道了一声好,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问道:“五皇婶,你可知道五皇叔去哪里了?” “他和世子在外头说话呢,待会儿便会进来的。”说罢又道,“今日皇婶没想到丹儿会出宫,出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值当的见面礼,丹儿你瞧着我身上带的璎珞圈好不好看,若是觉得好看。皇婶送给你好不好?” 婉华郡主“嘿嘿”笑了一声,指着顾青婉头上道:“我喜欢那朵花,皇婶要是真想送,就把那朵花送给我吧。” 顾青婉这才知道她指的竟然是郑瑞今早给她别上的那多石榴花,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这石榴花普通的很,寻常人家满庭院都是。皇婶这个璎珞圈做的十分精巧,比石榴花好看多了。” 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婉华郡主,可头一次她是新妇,又是远远见了婉华一面,这见面礼自然是未曾送。若是被人知道她送婉华郡主的见面礼是一朵石榴花,那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说瑞王妃一毛不拔了。 况且这朵花是郑瑞亲自簪上去,郑瑞性子直,又爱暗地里闹别扭,若是他瞧见这朵花转手戴在婉华郡主头上,说不定又要闹一阵子。 婉华郡主抿着嘴看着顾青婉,半晌才幽幽道:“可我就是觉得石榴花好看,以前母妃的院子里也种了一棵石榴树,可皇祖母不喜欢石榴花,宫中也见不到了。”说罢还偷偷看了一眼顾青婉的脸色。 顾青婉到底是觉得婉华郡主有些可怜,便退了一步道:“那皇婶这个璎珞圈给你带上,石榴花也送给你好不好?” 果然婉华郡主的眸子立刻就亮了,还往顾青婉这边挪了挪,把头伸到顾青婉跟前。 顾青婉没办法,只能取下石榴花,又别到了婉华郡主的头上。婉华郡主这才心满意足了起来,似乎一朵石榴花就完全收买了她,又搬了椅子往顾青婉这边挪了一点。 怀王妃见顾青婉和婉华郡主说小话,倒也没怎么留意,知道顾青婉给婉华郡主簪花,怀王妃这才笑了起来:“平日里婉华便十分喜欢阿瑞,却没想到婉华也对你那么亲近。”说罢又笑婉华郡主道,“我昨日在皇后娘娘跟前磨了好久,娘娘才同意我带你出来,你转个背便跟你五皇婶亲热起来,我倒是伤心了。” 婉华郡主呐呐了两声,低着头红了脸。 怀王妃便“哈哈”大笑起来,点了点婉华郡主的额头道:“还真是不经逗。” “母亲因何笑的这般开心,倒是也跟我说一说让我也跟着笑一笑。”怀王妃笑声未落,纱帘又被掀起一角,烛和郑瑞前后走了进来。春分在后头闭了纱帘,垂手走到怀王妃身边来,从手上的食盒里端了几碟子点心出来摆在婉华郡主跟前。 怀王妃摆了摆手:“你总是想着往外头跑便算了,不说逗我开心了,还要我说段子来哄着你。今日看着思湘在,我且绕过你了。” 顾青婉这才注意到乔思湘低垂着头,却可以看到脸色已经绯红了。见怀王妃提起自己,乔思湘这才款款起身拜下去:“思湘见过瑞王爷,见过,世子爷。” “乔姑娘快起来吧,我今日还是托你的福才逃了一劫呢,你不必多礼。” 乔思湘更加不好意思了,坐了下来只垂着头不说话,可脸上的绯红已经漫延到脖子根了。 顾青婉在两人和怀王妃之中逡巡了一眼,心中倒是有了隐隐的猜测。先前怀王妃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顾青婉还以为是定远侯府四姑娘顾青娆已经和乔四姑娘的六哥订了亲的缘故。如今看来,是怀王府要和兵部尚书府结亲了。 兵部尚书这个棋子,不管是陈皇后还是贤妃都是想划到自己这一方阵营的。顾青娆和乔六爷定亲,就是想拉馒部尚书府。当时顾青婉便在想,两边都是庶出的子女,情分上到底是有些薄弱了,可没想到大头竟然是在怀王府这一边呢。 大周朝里世家里都是嫡庶分明的。嫁娶是大事,一般说来,嫡出的子女成婚走的过程十分繁琐。当初顾家巴不得顾青婉早早嫁出去,可若不是宫中选了日子,从定亲到大婚也要拖个一年左右。 可庶出的子女婚嫁便可以稍微简单一些,特别是像顾四姑娘与乔六爷这样是庶子与庶女成亲,就不用这么严苛了。 乔家是三月份下的小定,婚期定在当年的六月初六。 可若是烛与乔思湘这个月订了亲,也要等到来年春才会大婚。若是二人匆忙成亲,不但会被人笑话,在这个局势动荡的紧要关头,可是要引起多方猜疑的。 陈皇后这一派想拉拢乔家,便先用庶出子女的亲事让乔家安心,来年再安排烛与乔思湘的亲事,让乔家吃下定心丸。 顾青娆的亲事连顾老夫人都没知会过,在顾青婉看来,还是匆忙之间决定下来的。她当时便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因果都串联起来了。 陈皇后这一方已经等不到来年便要有所行动了,不是贤妃那一边逼迫的太凶狠,便是裕丰帝的情况有些不好了。 顾青婉心下不定,却冷不防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郑瑞已经站在自己身边,拿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顾青婉顺着郑瑞的目光看过去,他眼睛正盯着婉华郡主头上的那朵石榴花呢。 顾青婉已经做好郑瑞要闹的准备,只要求郑瑞不要伸手夺回那朵石榴花便满足了,因此只有默默的忍着。好在郑瑞戳了两下,见顾青婉转头看他的那一眼还带着泪,便自觉的收了手。 婉华郡主原先瞧着郑瑞神色不怎么好,便没敢过去。这会儿郑瑞恢复了常态,婉华郡主叫了一声“五皇叔”,便上前去拉了他的手,央求道:“五皇叔,你待会儿要去竞渡么,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17 端倪 婉华郡主求了许久,郑瑞刚刚有些意动,便被烛一口回绝了。婉华郡主可怜巴巴的看着二人掀了帘子出去,便自己生起闷气,怀王妃哄了一会儿也不见好。 外头鼓声震天时,婉华郡主到底是忍不住抬起头来,见在场的几人都没注意到她,这才大方的往外头看。 顾青婉多多少少是有些担心的,只是方才怀王妃还特意叮嘱了,让烛照看好郑瑞,顾青婉的劝说便硬是咽了下去。她盯着湖面有些紧张,而怀王妃则是在一旁跟乔思湘说话,乔思湘一副羞怯的样子,轻声细语的应着怀王妃的话。 瞧着乔思湘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温顺,顾青婉便知道她对烛怕是早早就有想法了。 一岔神,外头的鼓声又响了起来,竞渡已经开始了。烛抽到的顺序是十七,也就是第四轮才会出现。 怀王府的船只停在中间地段,视野倒是十分开阔。顾青婉的眼神掠过起始处的龙船,便看到乔思湘突然笑了起来。 怀王妃便道:“听说东哥儿今日也过来凑热闹了,我瞧着你十分欢喜,莫不是见到你大哥了。” “王妃是听世子提起的吧。”说完乔思湘脸又红了,指着外头道,“最左边那艘龙舟上,坐着的第二个便是我大哥。我知道他今日要来,只是竞渡的序号都是今日随机抽取的,没想到他抽到第一轮了。” “东哥儿旁边那艘龙船坐着的,不是董家的长子么?”怀王妃笑了笑,又对乔思湘道,“董大人可是武举出身,听董夫人说她家的孩子自小都是能打耐摔的。我没记错的话,去年竞渡总名次在第二的不就是董家的长子么,东哥儿初次来,可是遇到对手了。” 乔家的嫡长子名乔东辰,怀王妃大概是跟乔家走的近。这才以“东哥儿”称呼他。 乔思湘听了怀王妃的话,倒是急了起来,看起来这兄妹二人感情颇为深厚。 顾青婉听了她们零零散散的话,这才知晓竞渡在京中这般被看重。是因为世家子们都掺和了进来,便是方才怀王妃提起来的就有好几位。顾三姑娘心思敏感,不远在人前多待,往年的竞渡自然不曾来过,因此顾青婉也是一抹黑。 不过听了怀王妃和乔思湘的话,她总算是有了些许了解。 鼓声敲了一遍,五艘龙船却还是停在起始处没有动静。怀王妃便笑着对身边的春分道:“咱们也添些彩头助助兴,你拿五百两银子给冯域。” “王妃可是要压在世子爷那艘船上?”春分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怀王妃眉一挑,才笑道:“这是自然,世子别的不说,可拳脚功夫还是会一些。况且那龙船上还有咱们府上的侍卫呢。” 春分含笑应下了,又对顾青婉行了一礼道:“瑞王妃可是也要下一些彩头?王爷和世子如今在一条船上呢,世子那条龙船的赔率是一赔三,倒是因为是第一次竞渡的原因。董家大爷去年是第二。那艘龙船的赔率便只是一赔一呢。” 怀王妃见顾青婉犹豫,便道:“无妨,咱们也只是跟着凑凑热闹罢了。” 顾青婉便点了点头°让身边的宝钿取一百两银子过来,真的是权当凑凑热闹了。不过顾青婉好奇的是,把竞渡拿来做赌盘,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却不知庄家是谁,做这场赌局是凭着一人之力还是多家联手。 这些话也不是不可以说,顾青婉便当着怀王妃的面问了出来。 怀王妃笑道:“这赌盘还是前几年才兴起来的,至于庄家是谁,我可不知晓。” “我方才粗略算了算,竞渡的船有四十艘,可魁首却只有一个。风险还是很大的。” 怀王妃见顾青婉似乎真的是不懂竞渡的事情,一时间倒是有些讶异,便听到旁边的乔思湘道:“王妃许是不知,便拿这次的竞渡来说,一共有四十艘船,五艘龙船为一轮。只留每一轮的第一进总赛。可是每一轮便要开一个赌局,最后的总赛那八艘龙船再开一个赌局,不过总赛上赔率要大一些。” “思湘说的不错◎儿在第四轮,我们方才下的,便是第四轮的赌注。若是进了总赛,便可再下一次。”怀王妃又补充了一句。 顾青婉心下恍然,这个开赌盘的人,倒是颇有几分敛财的头脑。算来算去,怕都是只进不出的。 鼓声敲了第二遍时,春分便回来了,也带回来了怀王妃和顾青婉压下筹码的票据。顾青婉大致看了一眼,便让一旁的宝钿收了起来。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第三遍鼓响了起来,竞渡这才真的开始。湖面上那五艘龙船前后冲了出去,船上的鼓声震天,岸上都是欢呼雷鸣音,倒是让顾青婉的心潮也澎湃了起来。 而乔思湘干脆是站起身来,双手紧握着,十分紧张的模样。顾青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乔东辰所在的龙船在第二,虽然是第二,却也与第一的董家大爷的船隔了有一丈远,且还隐隐有被拉开的趋势。 轰鸣的鼓声中,两艘船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此时董家的船已经行了一半,突然之间便加速了起来。虽然乔东辰所在的龙船紧跟在后头,却还是被远远甩在后头。 董家的龙船到岸时,岸边自然欢呼雷动,却也掺杂了不少唏嘘声。 不看乔思湘的神色也知道她不太高兴,嘟囔着回到原位坐了下来,在她身边的丫鬟倒是安慰了几句。无外乎便是乔东辰已经十分厉害了,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董家的龙船,要知道董家的龙船去年可是总赛的第二名。 乔思湘倒是听进去了那丫鬟的话,多半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想让人给个台阶她下罢了。 怀王妃自然也跟着劝了两句,乔思湘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看着正在起始处做准备的第二轮龙船,又跟怀王妃讨论了起来。 等到了第四轮的时候,便是顾青婉都有些紧张,她远眺了一眼,只能瞧见此时站在龙船上的烛。她依稀辨别出坐在烛后头的便是郑瑞,只是隔得有些远,看不清楚郑瑞的样子。 想到郑瑞不识水性,顾青婉只觉得更加紧张,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况且他小时候溺水,看如今的表现虽然没有留下了阴影,可到底是更让人担忧。如今为了好玩,竟然傻傻的往危险的地方钻,劝都劝不住。 顾青婉嘀嘀咕咕的在心里抱怨了一通,一转头便瞧见婉华郡主看着龙船十分幽怨的眼神。 不待顾青婉说话,第三遍鼓声便响了起来,船划动的片刻,婉华郡主便站了起来,便是连顾青婉都无意识的扯着自己的袖子。 她觉得没过多久,那几艘船便陆续到了岸边,婉华郡主头一个高声叫了起来:“是第一个到的。” 乔思湘也是一脸的喜色,只是怀王妃也在,她还是要暗自收敛一些。 顾青婉悬着的心倒是还没落下来,方才行船的时候,龙船之间便多有碰撞。如今中间划出来的水道并行五艘船还算宽敞,可若是总赛的时候八艘龙船撞在一起,难免就显得有些拥挤,危险性也高了许多。 她正想着,便听怀王妃对春分道:“既然进了总赛,自然是要重新下注的,待会儿你便让冯域换了先前赢的银钱,都压下去吧。” 春分应了一声,顾青婉便附和了怀王妃的话,又让宝钿把手中的票据给了春分。乔思湘倒是跟着春分一块出去的,只说去看看乔东辰的情况,许是怕乔东辰失利了心情不好,她亲自去劝慰两句。 怀王妃再瞧了一会儿,让伏夏重新上了茶水和点心,便对顾青婉道:“思湘这个孩子我平日里瞧着还算不错的,难得是个会体恤人的。” 顾青婉回忆了一番素日里从未正眼瞧她的乔思湘,又想着前两年乔思湘去定远侯府时,可没少依着顾青嫣的意思给顾三姑娘气受,便昧着良心附和了两句。 反正不管乔思湘真实的性子如何,她是怀王妃看重的未来世子妃,左右也都是怀王府的事情罢了。况且她在怀王妃跟前对自己十分客气,不管是因为怀王妃还是因为瑞王妃的身份,若是两人之间能井水不犯河水,顾青婉也不打算为难她。 “我听你大伯母提起过,你四姐姐下个月便要嫁到乔家了,等六月底彬儿和思湘订了亲,咱们几家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顾青婉眉心一跳,她猜到怀王府和乔家好事将近是一回事,怀王妃在她跟前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怀王妃此举,似乎是在向自己表示亲近之意,想来自己不管是做顾三姑娘时,还是做瑞王妃时,跟这位怀王妃一点都不曾亲近。 怀王妃虽然面目可亲,可不知为何,顾青婉总觉得怀王妃身上有一种违和感,让她不想与之亲近。 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还是必须的,顾青婉便表示了一番惊讶,又说了两句恭喜的话,这才等到总赛的鼓声敲了起来。 乔思湘倒是在第二遍鼓敲响之前回来了,只草草说了几句乔东辰的情况,便盯着湖面,等第三遍鼓声响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18 挂心 并行的船冲出去时,顾青婉只觉得悬着的心又被提的高高的。几艘船咬的很紧,烛的船夹在中间,从顾青婉的角度看过去,根本就看不清楚那里的情形。 婉华郡主早已经贴在纱帘旁边了,若不是怀王妃百般叮嘱,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掀了帘子去外头观望了。顾青婉垂下眼帘,觉得自己心里那股紧张太过突兀。 郑瑞虽然心智不足,可到底是成年人的身体,还有烛在一旁看护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她怀疑自己这种反应,是不是做二十四孝全职保姆做出条件反射出来了。 顾青婉暗自笑了一声,突然听到婉华发出一声惊叫,她顺着婉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湖面上竟然有一条龙船已经翻了! 湖面上有些乱,倒是看不清楚是哪一艘龙船。竞渡时翻船不算少见的,便是前面几轮时也有几艘船对撞翻了的,因此其他七艘船纷纷快速的驶向前头。这时顾青婉也得以看清,那翻了的龙船赫然便是郑瑞所在的那艘。 龙舟上的人一般都是识水性的,况且远远的还有施救的船只跟着,便是哪家不识水性的世家子想凑凑热闹,安全也是有保障的。正因为如此,烛才敢邀请郑瑞去竞渡,而怀王妃也默许了。 所以还未等顾青婉焦急起身,便看到落了水的人都被一一打捞到了施救的船上,最先被捞上船的,自然是不识水性的郑瑞了。 顾青婉只觉得心里煎熬的慌。虽然怀王妃和乔思湘劝了好几句,她还是问清楚了烛暂时的落脚处,带人匆匆赶了过去。 “我也要去,五皇婶带上我呀。我也想去看五皇叔。”顾青婉抬脚刚想走,便感觉被人抓住了袖子。 顾青婉有些为难的看了婉华郡主一眼,便听怀王妃道:“我和婉华都有些担心。还是我陪着你过去一趟吧。”说罢又叮嘱乔思湘留在这里,又吩咐春分让外头的人套了马车。 郑瑞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怀王府临时搭起的歇脚处,顾青婉一行到的时候,怀王府的随行大夫早已经过来诊脉了。 顾青婉进屋时就看到那老大夫抚着下巴的山羊胡道:“无碍无碍,呛了几口水,吃一帖药就好了。”说罢已经走到一旁写起方子来。 郑瑞躺在榻上,脸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抬头见到顾青婉进来,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心虚。 顾青婉之前劝了好几次让他不要贪玩,他都只说没关系,如今落了水,正应了顾青婉说的危险。他喝了几口湖水只是些许难受罢了。不过心中惴惴的,不知顾青婉会怎么数落他,便装作一副颓然的样子。 “船怎么会翻了?”这句话的语气十分严肃,压根不像情急之下随口问的。顾青婉一进门便知晓郑瑞无碍,自然要把因由弄清楚。 站在烛身边的侍卫正想说话,却被烛抬手阻了:“大概是与旁边的龙船相撞了,三妹妹不用担心,方才请大夫看过了,无大碍的。” 顾青婉垂下眼帘点了点头。见郑瑞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走近道:“我先前便让你不要”说道这里顾青婉又叹了一口气,“算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我已经让人去套了马车过来,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郑瑞朝烛看了一眼,只是出了落水的事情。烛也不敢再留他,只是点头附和道:“是啊阿瑞,你还是先回府请太医瞧瞧吧。” 郑瑞呐呐了两声,到底是没说出反对的话来。 瑞王府的马车很快就寻了过来,顾青婉先安置好了郑瑞,又安抚了一会儿婉华郡主,这才得以脱身。 回到瑞王府之后,顾青婉自然拿了郑瑞的名帖去请了太医,倒也是说郑瑞身子无碍。顾青婉这才放下心来,又逼着郑瑞喝了一碗汤药这才作罢。 本以为这件事情便揭了过去,却没想到又出了些许变故。后来顾青婉回忆起来,若是没有这场变故,她和郑瑞之间,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变数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顾青婉只觉得热的有些难受。现在还是五月,虽然正午时日头有些烈,可是夜里温度还是十分适宜的。顾青婉如今只盖了一条薄毯,按理说是不会热的。 她迷迷糊糊之间便醒了过来,果然瞧见郑瑞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嘴里喃喃的说这话,似乎睡的很不安稳。 郑瑞的睡相一直很安分,除了大婚之后歪曲了田嬷嬷和张嬷嬷的话,总喜欢抱着她意外,也没有多少被顾青婉诟病的。之后在顾青婉的耳提面命之下,就连抱着喜欢抱着顾青婉的这一陋习也改了不少。 加之顾青婉心中认为郑瑞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况且屋子里还有东珠、南玉以及两个嬷嬷盯着,便是连之前要与郑瑞分床睡的决定也没成行。 “杀杀了他” “你说什么?郑瑞,你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顾青婉抬起头见郑瑞额头上已经附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扭曲,嘴里还喃喃的念着什么,便以为他是梦魇了。 顾青婉意识还有些朦朦胧胧的,便推了郑瑞一把。可惜郑瑞还是先前那副样子,而顾青婉倒是发现热源是从郑瑞身上传过来的。 郑瑞烧起来了。 顾青婉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她挣扎着推开郑瑞坐了起来。郑瑞乍然间失去了怀中抱着的人,没有着落的双手顿时挥了起来。顾青婉一边压下郑瑞乱动的双手,一边伸出手贴在郑瑞的额头上,温度有些烫。 肯定是白天落水带来的毛病,没想到白天好好的,还喝了一碗驱寒的药,夜里却发起高热来了。 顾青婉心中七上八下的,中医的药效慢的很,这高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退下来。想到这里,顾青婉连忙披衣下床,连着唤了两声宝钿。 下半夜是宝钿值夜,听到里屋里有动静她便醒了,见顾青婉唤她,连忙点了灯进来。 “把红锦和碧琉二人叫起来,你提了灯笼带两个人去外院里,让管事拿了府上的牌子,套了马车亲自去济药堂里,务必请坐诊的大夫过来一趟,就说王爷夜里烧了起来。也不用急着回来,只在二门里等大夫过来,领着他进来便是。” 宝钿也知道事情严重,连声应了,又疾步去了红锦和碧琉的屋子里唤醒了她们,这才带着其他人匆匆出了二门。 红锦和碧琉不知出了何事,匆匆传了外衣进了里屋,便见顾青婉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角落里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她们只能看到顾青婉崩的紧紧的下颚。 “红锦,你去厨房打一桶热水过来,碧琉去取面盆和帕子。”顾青婉听到动静,头也不回的吩咐了一句。 红锦和碧琉一看这架势哪还不懂,二人赶紧各忙各的去了。 顾青婉擦干了郑瑞额上细密的汗水,轻声叹了一口气:“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她定定的看着眉目纠结在一起的郑瑞,眼中晦暗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谁知郑瑞一把抓住顾青婉贴在他额上的手,力气大的让顾青婉忍不住蹙起眉来。 “时机还没到还要等我不急”郑瑞反复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轻近似于呢喃,而顾青婉的手腕又被他捏的生疼,却也只断断续续听清楚了这些零散的话。 “郑瑞,你松开手”顾青婉挣了挣,只是郑瑞的力气太大,挣扎了半天也摆脱不了。 因为高热的原因,顾青婉只觉得郑瑞的手心烫的厉害,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可以灼伤人一般。 顾青婉看着郑瑞明显扭曲的脸,心里的惊惶甚至盖过了手上的疼痛。她从未看到过郑瑞这样的表情,郑瑞在她跟前从来都是带着笑意的,即使受了顾青婉的压迫,也只是稍稍表现出一丝委屈,顾青婉稍微哄一哄,也就雨过天晴了。 这样带着隐忍的、狰狞的甚至是仇恨的表情,顾青婉还是第一次见到。 到底哪一个郑瑞才是真的呢?顾青婉头一次觉得她对郑瑞不确定起来。或者,这一场高热把郑瑞烧糊涂了,这才让他与平时截然不同起来。 “王妃,水已经端进来了。”红锦的声音让顾青婉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她在郑瑞耳边安抚了几句,趁着时机把手从郑瑞手心里抽出来。 见碧琉绞了帕子递到自己手上,又想着郑瑞方才的不对劲之处,顾青婉心下沉了沉,便道:“这里有我亲自照看着,眼看没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红锦你去厨房熬些清粥做早膳,碧琉你去外头候着。方才动静闹的有些大,保不住有人得了消息就要往屋子里钻,你守着别放闲杂人等进来了。” 红锦和碧琉没多想,纷纷应了这才出去。 顾青婉又给郑瑞换了一条帕子,只是瞧着郑瑞扭曲的脸出神,心里却是把自己与郑瑞第一次见面到如今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安抚着郑瑞的情绪,好不容易才让他平静下来。 济药堂与瑞王府只隔了一条街,顾青婉换了几次帕子,便有丫鬟来回话说是大夫已经进了二门了。 顾青婉瞧着自己衣裳有些凌乱,便唤了碧琉进来照看着,自己寻了一套家常的衣裳换上。从净室里出来没一会儿,那大夫便被请了进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19 疑心顿起 那济药堂的大夫看上去也到了知天命的年岁了,显然半夜被人从床上挖起来,本来还有些不情愿的。只是请他过来的是瑞王府,况且那管事又是好声好气的,给的出诊的银钱是平日的十倍,因此倒是压下了面上的不快。 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王府呢。得知眼前的人是瑞王妃,那大夫就要跪下来行礼。 顾青婉连忙让宝钿扶了那大夫起来,急促道:“老先生不用多礼了,还是先给王爷诊脉吧。若不是王爷病的厉害,我也不想打搅先生休息,还请先生见谅。” 那大夫见瑞王妃十分客气,心中最后的那点不快也被尽然抹去,连忙上前给床上的人诊脉。 郑瑞烧的脸色通红,幸好大夫来之前就安静下来,不断断续续的说胡话了。那大夫锁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是寒邪入体,待老夫开一帖药,把热气发出来便是。” 说着坐到一旁挥笔写了,还未吹干墨笺送到宝钿手上,又道:“两服药煎作一碗,若是一个时辰之后热还未退下去,便还是用这张方子。若是热还未退下去,便用我手上的这张方子。”说着又把另外一张写好的方子送了过来。 顾青婉一看,都是些寻常的药,便朝宝钿看了一眼。 “这些药府里都有,奴婢这就亲自去抓。”宝钿看着顾青婉说了一句。 顾青婉点了点头:“这帖药你亲自守着。不假他人之手。” 宝钿应了,又抓了几贴药过来给那大夫看了,这才去了万卷堂的小厨房里煎药。即使如此顾青婉也不敢让那大夫走,给了他出诊的费用,又让管事在外院的屋子里安置了他。 郑瑞断断续续出了不少汗,顾青婉给他擦了一遍身子,又让人换了一床被子,宝钿这才端了药进来。好在郑瑞虽然烧的糊里糊涂的,倒还听话张开嘴吃药。 顾青婉灌了一碗药下去,见郑瑞又是大汗淋漓起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又怕郑瑞说胡话被人听了去,只能找借口打发几个丫鬟去外头候着,自己则是在床边守了一个时辰。 郑瑞的身子散了热,总算没有先前那般烫人了。那两贴药都在厨房里温着,顾青婉让宝钿送了另外一贴熬好的药过来灌了进去,又让人请了那大夫再来诊了脉,直到听他说无碍了之后。顾青婉这才觉得全身酸疼。 她看着破晓前迷蒙的天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床前坐了大半夜了v钿要替自己守着,可顾青婉想起先前郑瑞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哪敢让其他人听见,只能打发了宝钿去休息,留下红锦和碧琉二人在外头候着。 初晨的第一道光照进来,顾青婉只觉得郑瑞的脸越来越模糊。她昨晚受了惊。又忙了一夜。终究是有些受不住,原先只想倚在床边眯一会儿,眼睛一闭上就立刻睡了过去。 红锦和碧琉二人听到里屋里没动静,还是进来看过一次,见郑瑞神色正常,倒是没敢打扰顾青婉。给顾青婉搭了一条薄毯,二人便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郑瑞醒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他只觉得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八岁那一年。他被人推下水,在水里挣扎了良久,可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内侍,都只是在岸边冷冷的看着他。 后来不知又怎么回到了舒云宫里,他躲在床底下,看着自己的母妃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哭的嗓子都哑了,可没一个人进到内殿里来。 梦中总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可怎么都听不清楚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可那不断出现的声音,最终是把他从梦魇里拉了回来。 郑瑞猛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半倚在床沿上的顾青婉。她似乎睡的不怎么安稳,眉心微微蹙着,一只手还放在他的手心里。郑瑞安静的躺在床上,对昨夜之事断断续续有了模糊的印象,昨日在他耳边一直说话安抚的,想必就是眼前的人了。 顾青婉匆忙梳起的发髻早就打散了,及腰的青丝半铺在床头,苍白的脸色让眼睛下面的淤青更加明显。 郑瑞看着顾青婉的发丝与自己的交叠着,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大婚第二日,她对自己说过:“既然咱们已经成亲,夫妻一体,有我一日,自然会护你一日。” 明明看上去就是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可当时的语气那么郑重,让他都忍不住当真了。 郑瑞看着顾青婉,也不知想起什么,眼神便凝在一处。 帘子外头传来说话声,顾青婉眼皮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眼便朝床上的郑瑞看了一眼。她伸出手去摸了摸郑瑞的额头,见没有反复烧起来,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红锦、碧琉,你们进来罢。”顾青婉声音里带着嘶哑,她按了按额角,便吩咐道:“小厨房里昨日便熬了粥的,你看着配些小菜送进来吧,剩下的拿炉火温着。王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红锦你再去外院里请那位大夫来诊脉。” 二人应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金钗便打了水进来伺候顾青婉梳洗。 等那大夫诊了脉说无大碍之后,顾青婉打发人送走了他,宫中请的太医便来扶脉了。开了一张温养的方子,说的倒是跟先前济药堂的大夫差不多的话。 顾青婉知道郑瑞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早膳过后便让金钗与乔嬷嬷发了对牌,自己则是在屋子里守着等郑瑞醒。 好在郑瑞身子还算康健,辰时刚过便清醒了。顾青婉脸色复杂的看了郑瑞一眼,便恢复了常态:“既然你醒了,先把药喝了在用早膳吧。” 说着便嘱咐红锦和碧琉二人端了药和吃食过来,自己则是远远的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郑瑞看了顾青婉好几眼,见她压根就不正眼看自己,只能由红锦和碧琉二人喂了药和早膳。他只道是昨日里执意去竞渡惹得顾青婉不高兴,哪还能料到顾青婉从他断断续续的呓语中听到了几分玄机,便呐呐叫了顾青婉两声。 顾青婉见红锦和碧琉二人把屋子收拾了一番便准备出去了,便起身道:“红锦一人收拾便是,碧琉你留下来照看王爷,我去偏厅里瞧瞧。” 说着也不待其他人出声,抬脚便匆匆走了。 刚刚出了正房,便看到东珠和南玉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顾青婉心里存着疑惑根本问不出口,本来就压着一腔邪火,此时见了她们两个,哪能有什么好脸色。 见顾青婉冷着一张脸,南玉心里一跳,便赶紧拉着东珠给顾青婉行了礼,这才细声细气道:“昨夜里我们便听说王爷病了,只是王妃体恤我们不曾叫我们二人过来伺候,如今奴婢是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东珠见状也跟着点头:“王妃尽管吩咐。” 顾青婉扫了二人一眼,半晌才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们便跟我去偏厅里看看吧。” 说着也不等东珠和南玉应话,便带着福满和双全出了院门。东珠和南玉面面相觑,最后面带不甘的东珠便被南玉半劝半拉着跟上了顾青婉的脚步。 出了万卷堂上了长廊,隔得远远的,顾青婉便瞧见邹思敏被双喜和顺喜扶着,款款往万卷堂的方向过来。 “这一大早的,还真是热闹!”顾青婉嘲讽的说了一句,便迎着邹思敏走了过去。 邹思敏见到迎面而来的顾青婉,脸色早已经有些不对了,感觉到双喜和顺喜扶着自己的手有些抖,心底顿时生出一股怒气。若不是顾家三姑娘横插一脚,她本来不该如此憋屈的。即使心中怒意横生,邹思敏也只能面带笑意屈膝给顾青婉行了礼。 “邹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顾青婉淡淡的问了一句。 邹思敏神色一顿,便笑道:“今日一早我去园子里散步,便听守门的婆子说昨日半夜里府里匆匆请了大夫过来,一听才知晓是王爷病了,便正好顺道过来看一看。” 这话说完,邹思敏便感觉东珠和南玉的目光刺了过来。她斜着眼睛打量了东珠和南玉一眼,倒并不怎么在意。 她从未把东珠和南玉看在眼里,先前让着她们,不过是因为看在惠和公主的份上,至少东珠和南玉能给顾青婉添些堵。 只是没想到东珠和南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几个月过去了,竟然连一点缝隙都插不进去。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百般容忍。反正过不了多久,她们二人就尘归尘,土归土,她何必跟快要死的人计较。 “邹姑娘有心了。”顾青婉神色难辨的应了一句。 顾青婉先前只觉得邹思敏的举动奇怪,现在想一想,便疑心邹思敏莫不是知道些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我还要去偏厅里处理事情,邹姑娘请便吧。” 邹思敏还以为要磨不少时间,却没料到顾青婉一下子就松了口。等双喜拉了她一把,邹思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顾青婉已经走远了的背影,她嘟囔道:“双喜,你说是不是有诈?” 呜呜呜,我最近是不是很渣咦】,渣作者的口号时:重拾节操,重新做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0 各有打算 “王妃,那邹姑娘可没安什么好心,您可不要被她骗了,她惯来是会做戏的。”东珠被南玉从院子里拉出来,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了,如今见邹思敏大喇喇的进了万卷堂,自然是眼红,便忍不住在顾青婉跟前上眼药。 “这话怎么说?”顾青婉觑了东珠一眼,状似随口问了一句。 南玉听着顾青婉的语气就知道怕是不好,便瞪了东珠一眼。可惜她与东珠之间隔着顾青婉,又不好做小动作提醒,使的眼色东珠全都不曾收到,只能暗中叹了一口气。 “先前王妃还未进府的时候,我们姐妹俩便被公主送到新宅子里了,来的时候这位邹姑娘已经在了。那个时候,邹姑娘还住在万卷堂里呢。”说到这里,她刻意抬头看了一眼顾青婉,见她脸上的笑意果然没了,心下便露出了几分喜色。 “王妃怕是不知道,前几个月,这内院里的一应事物,都是这位邹姑娘与乔嬷嬷分管着呢。”东珠顿了顿,“还只是王府里的客人呢,手就伸的那么长,若说她心里没什么想法,我可不信。” 顾青婉看了东珠一眼,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样,便笑道:“难怪公主把你们两个送来,想来都是十分伶俐乖巧的,你倒是心细,日后你可要帮我留意着她了。” 东珠自觉地这是顾青婉交托给她的任务,也觉得好歹和王妃亲近了一些,更是喜不自胜:“前段时日王妃不是提起要给邹姑娘定一门亲事么,这邹姑娘明明应的好好的。可她也只安分了几日。上个月末王爷不是时常出府么,这邹姑娘那几日可是日日在二门里候着呢。” 顾青婉看着升到半空中的日头眯了眯眼睛,她上个月都是深居简出的,邹思敏候在二门里做了什么。她可是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这瑞王府里吃里扒外的太多了,顾青婉记得守着二门的几个婆子都是从靖王府来的老人了,想来不是承了邹思敏的人情便是拿人手短。如今看来。也是时候该换换人了。 顾青婉心下寻思着,脚步就快了几分。没一会儿便把东珠和南玉甩开了好几步。东珠正想追上去,南玉便一把拉住了她,沉着脸道:“你方才莫不是魔怔了?咱们在王妃跟前是什么身份,哪轮得到我们给其他人上眼药?” 东珠甩开南玉的手,轻声道:“我就是瞧那姓邹的不顺眼,明明都已经说了要去外头选人家了。还暗地里死缠烂打的呢。你瞧瞧,王爷一病,立马寻着腥味一路找过来了,我就是瞧不上她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 南玉拉着东珠殿后了好几步,直到与顾青婉隔了一段距离。这才叹气道:“你莫不是糊涂了,对咱们来说,这个邹思敏根本就不重要,你何必与她置气?” 东珠“哼”了一声,这才得意道:“我治不了她,可王妃能制住她。当初我们进府的时候,邹思敏还小意奉承着我们,你想想她方才的神色,竟然都不正眼瞧我们。还当着以为自己还是大家小姐呢。” 南玉见东珠不听劝告,神色也冷了下来:“所以你便想卖了她的消息来讨好王妃?你也不想想王妃是那么好想与的人吗?她一进府来便把王爷把的紧紧的,咱们插都插不进去,你如今还想在王妃身上打如意算盘呢,也不怕引火烧身。” “我自有我的打算,日后若是我有了造化。那也是我自己争取的,你可别后悔。”说罢东珠垫脚看了一眼顾青婉的背影,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她们鲜少能跟在顾青婉身边,如今正是卖乖的时候,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东珠可不想错过。况且她早就看邹思敏不顺眼了,都是落魄的官家子,凭什么她还能有丫鬟伺候着,还能摆出小姐的派头,她就只是为奴为婢的命。 命数都是自己争取的,她再也不信南玉那一套了,忍、忍、忍,怕是这一辈子都熬干了,也忍不住什么名堂来。既然南玉的方法达不到目的,她便用自己的方法。 南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幽幽道:“你如今想扳倒邹思敏,却也不想想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咱们都是一样的人,邹思敏若是除了,下一个怕就是我们了。” 可惜这话她跟东珠说过无数遍了,先前东珠还听的进去,如今被邹思敏不屑的眼神弄的心头火起,竟然是不管不顾了。 南玉叹了一口气,还是匆匆的跟了上去。 顾青婉下了长廊进偏厅时,邹思敏也正被双喜和顺喜扶着进了万卷堂。守着院门的婆子是顾青婉从定远侯府带来的陪房,见到邹思敏弱柳扶风一般的走过来,眼睛里便划过了一丝厌恶。 “这么大的日头刘嬷嬷还寸步不离的守着,倒也真是辛苦。”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来塞到刘嬷嬷的手心里,又笑道,“这是给刘嬷嬷吃酒的,嬷嬷可不要嫌少。方才在园子里逛的时候,恰巧遇到王妃了,听王妃说说王爷昨夜里大病了一场,这才想着过来探病的。” 刘嬷嬷掂了掂手里头的碎银子,倒也知道份量不少,一时间就有些为难。 邹思敏咬了咬牙,又递了一个荷包到刘嬷嬷手上:“先前我便与王妃打过招呼的,还请刘嬷嬷行个方便。”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些事情在靖王府里,邹思敏早已经见惯了。虽然她手中还有些银钱,可若不是万卷堂里的人都防着她,一出手就打赏二两碎银子,邹思敏平日里可舍不得。 刘嬷嬷捏紧了手里的两个荷包,脸上的为难顷刻间就不见了:“既然是王妃请邹姑娘过来做客的,我便打发人去跟桂叶姑娘说一句,如今王妃去偏厅里了,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桂叶姑娘说了算呢。” 邹思敏顿时气的脸都快歪了,合着她花了二两银子,就是请人帮忙传个话而已。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邹思敏神色顿了顿,又恢复了一句笑意,拉了一把身后愤愤不平的顺喜和双喜,这才好声好气道:“那就麻烦刘嬷嬷了。” 刘嬷嬷点了点头,远远瞧见院子里有小丫鬟在修剪林木的,就随口喊了一个过来,拿了邹思敏给的最小的那一块碎银子,打发她去正房里回话。 金钗在里屋里伺候着郑瑞,桂叶正带着桃枝收拾箱子,听说是顾青婉请了邹思敏来做客,便是桃枝都笑了起来:“真是丑人多作怪,这是打听到王妃不在才来说事呢。桂叶姐姐,咱们便请了她进来罢,等王妃回来,看她怎么有脸圆这个谎。” 桃枝被顾青婉漠视了许久,到底学了几分乖,先前还对桂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也客客气气的称呼桂叶为“姐姐”。这两个月她倒是与东珠和南玉走的很近,性子也愈发的古怪了。 桂叶听着桃枝刻薄的话,便皱了皱眉。其实桃枝说的那番话也是在理的,可这段时日里邹思敏安分了许多,按理说这样容易被拆穿的谎话邹思敏是不会拿来做借口的。 莫不然真的是王妃请她过来做客的? 桂叶心下奇怪,她也明白邹思敏的性子,便吩咐了那丫鬟道:“请邹姑娘到花厅里坐着吧。” 说罢到底是不放心邹思敏,又让玛瑙和珊瑚上茶之后,留在花厅里盯着。玛瑙和珊瑚是新提上来的二等丫鬟,是宝钿调*教的人,虽然没有福满和双全机灵,却是一板一眼的性子,用来盯人是最好的。 且说那刘婆子听到桂叶请邹思敏进去,倒是着实愣了一下。不过她手里拿着邹思敏刚打赏的二两银子,心情正好,便恭恭敬敬的请了邹思敏进去。 刚与扫园子的婆子闲话了几句,一转头就看到福满匆匆往这边过来了,把刘婆子唬了一跳。莫不是那邹姑娘方才说的都是假话,如今王妃打发人回来了。 她心下不安,便拦住福满道:“福满姑娘,你方才不是陪着王妃出去了么,这般匆忙赶回来,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 福满的声音里有些喘,四处看了一眼这才道:“王妃的簪子不见了,这不,我沿着原路匆匆寻回来么。路上没见到,怕是落在屋子里了也不足为奇。” 刘婆子松了一口气,见福满抬脚便要进院子,又拦住了她神神秘秘道:“方才那邹姑娘来咱们万卷堂里了,说是王妃请她来做客的呢,在院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我让人去里屋里问了桂叶姑娘,桂叶姑娘打发人来请她进去了。” 福满倒是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反倒没有先前那样匆忙了:“先前倒是遇到了邹姑娘,她说要来看望王爷,王妃也没理会她。若是不让她进去,怕又要放雪团过来了。也就好了一段时日算了,她是咱们府上的客人,我可不好私下里嚼舌根子,刘嬷嬷知道王妃的性子的,不该说的话可不要乱说。” 刘嬷嬷连连点头称是。 福满便快步进了院子,在梳妆台上寻到了那根白玉嵌珠的簪子,又私下里跟桂叶说了几句话,又匆匆出了万卷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1 让你折腾(一) 邹思敏在花厅了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熬不住了。 给她端茶上来的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只是性子似乎有些呆。奉了茶之后便悄无声息的立在一旁,不管邹思敏问些什么话,这两个丫鬟便只会答“是”、“不是”、“不知道”,竟然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邹思敏有些气苦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双喜便提高声音道:“姑娘,您先前不是跟王妃说来万卷堂里看完王爷的吗,如今咱们可不是坐在这里喝茶的时候。” 珊瑚和玛瑙抬头觑了邹思敏一眼,异口同声道:“邹姑娘且在等等,桂叶姐姐待会儿便过来了。” 邹思敏眉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烦,顺喜和双喜自然更忍不住了:“什么时候万卷堂里轮到桂叶做主了,王妃都还没说什么呢,她倒是先端起架子来了。” “我当是谁这般能说会道,却原来是双喜姐姐。”桂叶进了花厅,又朝珊瑚和玛瑙使了个眼色,这才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邹姑娘这个正主可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呢,双喜姐姐倒是先着急了起来。” 这话一听就带着明显的挑拨,邹思敏见双喜脸色大变,便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今日逛园子时听说王爷病了,我好歹在王爷身边伺候了几年,这才过来看看聊表心意。刚进萃园就看到王妃匆匆出去,真是不巧的很。”这便是提醒桂叶,她来看望郑瑞是顾青婉首肯的。 没想到桂叶只是笑了笑,轻声道:“王爷辰时才醒过来。用了汤药之后又睡过去了,这个时辰也不知醒没醒。” 虽然言语中有些婉拒的意思,但桂叶脸上并没有鄙薄,更不曾恶语相向。 邹思敏之前只觉得顾青婉的态度奇怪。还怕她有什么阴谋。如今见万卷堂里的人防着她,桂叶又这个态度,顿时觉得心安下来°只怪自己多疑了。 她世事经历的多,自然不会像小姑娘一般被人挤兑两句就不好意思。况且邹思敏早就认为自己是郑瑞的人,而应下顾青婉外嫁的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因此丝毫不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去探望郑瑞于理不合,连忙见缝插针道:“我只是不放心,瞧一眼便好。” 桂叶心下一动,脸上就是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既然王妃知晓这件事情。那邹姑娘便随我来吧。” 万卷堂里十分安静,因为太医说郑瑞要静养,院子里的小丫鬟经过正房时都是垫着脚尖走的。桃枝搬了张圆凳坐在屋檐下头打瞌睡,听到动静睁开眼见到邹思敏过来,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桂叶倒是抿着嘴低头笑了笑。桃枝先前对这个邹姑娘还没那么大的敌意的,后来跟东珠和南玉相处多了,私下里少不了要口头上挤兑邹思敏两句。桂叶自然知道桃枝是想顺着东珠和南玉的意思,又想讨好顾青婉。 不过桃枝针对邹思敏,桂叶也是乐见其成的。 倒是双喜和顺喜把桃枝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可好不容易进来了,这个时候却也不敢闹出其他的事情了。 “这不是邹姑娘么,真是”桂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邹思敏,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贵客!” 还在定远侯府时,桃枝就是刻薄惯了的,她觉得邹思敏无所依靠,柿子当然挑软的捏。语气自然很不好。不过见邹思敏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如常,桂叶倒是觉得这邹姑娘的性子十分隐忍,想来就是个不好打发的。 邹思敏眼神幽暗的看了桃枝一眼,这才带着顺喜和双喜二人鱼贯进了正房。 桂叶正要跟着进去,便被桃枝一把拉住了:“桂叶姐姐,你莫不是糊涂了,这邹姑娘打的什么盘算你又不是不清楚。如今你让她进来,不是引狼入室么?” 含笑看了桃枝一眼,桂叶便道:“邹姑娘可不比一般人,我的身份哪能劝得住的。这件事情若是王妃问起,这事我一力承点是。” 桃枝等的就是桂叶这句话,哼唧了一声便搬了圆凳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而邹思敏早已经熟络的进了里屋,金钗正守在床边,左右无事,她便拿了针线篓子坐在一旁分线。听到帘子外头有动静,还以为是桂叶进来了,正想着让桂叶替她守一会儿,却见邹思敏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金钗是个眼里揉不得半点沙的,自从顾青婉把她一家人都要了过来之后,她便一心一意的在顾青婉跟前做事。府里的事情顾青婉也不避着她,邹思敏的事情金钗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邹姑娘怎么来了?”金钗转头看了一眼郑瑞,便冷着脸低声问了一句,看神情就知道她并不欢迎邹思敏等人的到来。 只是想来探望郑瑞,这一路竟然被万卷堂里的丫鬟轮番挤兑了个遍,饶是邹思敏定力好,如今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皲裂。 “无碍,邹姑娘也是好意。”跟在邹思敏身后进来的桂叶轻声说了一句,又道,“王爷待会儿还要喝一帖药,还是烦请金钗姐姐亲自去熬吧。” 金钗听出来桂叶的语气与平日里不同,心下一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邹思敏见到郑瑞哪还顾得了其他,连忙放轻了脚步往床上走过去,还未看清楚郑瑞的脸,眼泪便淌了下来:“怎地脸色这般憔悴,昨夜里吃了多少?喝药之前早膳可是用过了?”说着竟然是想伸出手去碰床上的人。 桂叶轻声咳了一句,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邹姑娘看也看过了,如今王爷正要静养,邹姑娘若是想等王妃回来,还是去花厅里等着吧。” 邹思敏心里气个半死,又把顾青婉骂了个狗血淋头【来郑瑞大病一场,正是该她献殷勤的时候,却多出了个瑞王妃来让她束手束脚。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下一次可要等三个月,她怎么可能甘心? 心下计较着,邹思敏跟着桂叶出了里间,不甘不愿的回到了花厅里。 还未等邹思敏寻到借口,便见一个小丫鬟快步跑了进来,喘着粗气在桂叶身边道:“桂叶姐姐,绣庄的管事带着人把夏天的衣裳送过来了,东西都搁在跨院里。王妃如今不在,桂叶姐姐先去瞧瞧吧。” 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以让邹思敏听了个清楚。见来报信的人是先前守着她的那个丫鬟,便朝一旁的双喜点了点头。 桂叶看了看邹思敏,便拉着珊瑚走了出去,放低声音道:“你金钗姐姐在小厨房里熬药呢,待会儿便要过来的,你先跟我去一趟跨院里,让玛瑙来这里守着便是。” 待桂叶走了,双喜这才蹑手蹑脚的凑到邹思敏跟前,面上都透出了几分喜意:“姑娘,绣庄里来了人,桂叶去跨院里了【来守着王爷的那个金钗,如今也在厨房里熬药,想是要小半个时辰呢。趁着那个呆头呆脑的小丫鬟还没来,咱们赶紧过去吧。” 万卷堂里的丫鬟,只有一等的才能进里屋,这是府里都知道的事情。邹思敏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丫鬟飞快的从过道里穿过进了正房。一路上一个丫鬟都没遇到,却是顺利的很。 里屋果然没有人守着,邹思敏便让双喜和顺喜在外头守着。 她慢慢的靠近,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一时间心里又酸又涩。她选的这条路,走的既艰险又憋屈,若是没有瑞王妃这个变数,她本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守在床边侍疾的,如今便是来探望,都还要偷偷摸摸的。 若是真的能如那人一般苦尽甘来,她倒是觉得先前所受的苦根本就不值什么。怕就怕变数太大,她这几年的汲汲经营终成一场空。这瑞王妃,不就是她意料之外的最大变数么? 邹思敏怔怔的看着郑瑞,又想起她第一次进瑞王府的时候,那人带着怜悯的眼神,刺的她心里一阵绞痛。可如今呢,她身在瑞王府,一切都还未晚,曾经带着怜悯神色看她的人早已经配了小厮,世世代代都只能是奴才。 郑瑞吃了药之后便睡的昏昏沉沉的,再一次醒过来,便感觉床边有人在哭哭啼啼的。 只是以顾青婉的性子,怕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郑瑞猛的睁开眼睛,果然见到邹思敏眼睛已经哭的肿了起来,还腾出一只手来帮他压被子。 见郑瑞终于醒了,邹思敏眼睛里迸出的惊喜收都收不住:“王爷,王爷,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见郑瑞身子动了动,她又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温声道,“是不是要起来坐一坐,马上就要用午膳了,王爷可是饿了?” 一串问题问的又急又快,还面带担忧的看着郑瑞。见郑瑞不回答,又急促道:“王爷你怎么不说话,可是有何不适?” 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这感觉不像是郑瑞大病初愈,倒像是他快死了一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2 让你折腾(二) 并蒂成双122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22 让你折腾(二) 郑瑞只觉得一阵头疼,下意识的往帘子那头看了一眼≠度搜索 看最新章节她记得顾青婉临走之前嘱咐金钗在屋子里守着的,可如今屋子里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平日里这万卷堂里被顾青婉防的如铁桶一般,这邹思敏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郑瑞心中想着,却还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邹思敏说的嘴都干了,郑瑞愣是没应半个字。 邹思敏也不觉其他,只是心里又把顾青婉骂了个遍。先前在靖王府的时候,王爷的起居饮食都由她照顾着,与她还算亲近的,若不是顾青婉横插一脚,王爷如今怎么会与她如此生分? “王爷,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要再请太医到府里来一趟?”邹思敏上上下下打量着郑瑞,本来想伸手去摸郑瑞的额头,却在郑瑞有些冷淡的眼神下讪讪的收了手,“听说王爷烧了一夜了。” 郑瑞“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我伺候王爷几年了,王爷素来身子康健,这次怎么就大病了一场。”说罢她已经哭肿的眼睛又红了,“若不然让顺喜留在这里吧,她是个细心的,想必会事事周全,王爷你说可好?” 听到“顺喜”的名字,郑瑞眼睛眯了眯,头却往帘子那头的方向偏了偏。 见郑瑞垂着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邹思敏又断断续续的在他耳边说了不少话。自从郑瑞大婚之后,她再也没有跟郑瑞单独相处过,如今哪还会放过这个难得的诉衷肠的机会? “王爷。当初靖王爷和靖王妃让我跟在您身边伺候着,思敏早就是王爷的人了。可王妃不知怎么想的的,定是要把我聘出去,我虽然应下了。却也是权宜之计,还请王爷垂怜。” “这府里上上下下,如今都是王妃说了算。王爷可不要被王妃给骗了。你别瞧着她这个样子,其实她心里不知道算计了多少呢。王妃进来才几个月,这府里管账目的,管厨房的,管府库的,管采买的都换成了她的人,周妈妈和陈嬷嬷更是被打发到庄子里去了。要知道。周妈妈和陈嬷嬷是靖王府里的老人了,王妃就这么打发了她们,不是生生踩着王爷和靖王府的脸面给自己树威信么?” “便是我现在都被王妃看的死死的,她还打发了两个丫鬟去我院子里盯着,平日里想见王爷一面都难。王爷再看看。这万卷堂里的丫鬟,有几个是咱们从靖王府里带来的,除了东珠和南玉,便是连扫撒的丫鬟都是顾青婉带过来的人。” 邹思敏见郑瑞还是无动于衷,心里倒是惴惴的,还想说些什么,便见郑瑞突然转过头来盯着自己。 邹思敏眼神一亮,脸上刚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便听郑瑞冷声道:“你太聒噪了。” “什什么?”邹思敏有些怔怔的看着郑瑞。一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王爷你到底是跟我生分了不少,我在王爷身边伺候了三年,王爷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说着又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在外间守着的双喜和顺喜听到里头的动静,二人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 “姑娘是不是在里头哭呢?”双喜推了推立在帘子后头似乎快睡过去的顺喜。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顺喜脸上的厌倦之色一闪而过,有些怯怯的摇了摇头。 “你去瞧瞧里头出了什么事情。”双喜又嘱咐了一句,见顺喜有些犹豫,她便拍了拍她的后背,加重语气道,“在王妃眼中咱们可都是姑娘的人,日后只有姑娘有造化了,咱们才有出路。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是被发配到庄子里,就是被赶出府了。” 顺喜脸上顿时有些惊慌,双喜这才满意了,又推搡了一下她的肩膀之后,顺喜才战战兢兢的掀了帘子往里头看。 双喜和顺喜是一对堂姐妹,靖王爷大婚前一年双喜一家才被卖进靖王府里做了家奴,而顺喜则是因为十岁那一年寡母亡故,才来投奔自己大伯。她性子绵软,自小被双喜指使惯了,倒是颇听双喜的话。 看着顺喜探头探脑的样子,双喜撇了撇嘴。从新王妃进府那一日她便看的清清楚楚,王妃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出挑的,她远远比不上。日后她的高枝,只能是邹姑娘了。 好歹这几年她都是尽心尽力的讨好邹姑娘,邹姑娘心肠好,等她得了势,至少不会亏待了她。她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若是真被打发去了庄子,将来怕是要被随便配人了。 郑瑞听着邹思敏的呜咽声,心里一阵腻味的慌,刚想撑起身子下床,却突然皱眉往外头看了一眼。 邹思敏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郑瑞起身扫落了搁在不远处的琉璃灯。 “王爷,你怎么了”邹思敏脸上的泪渍还未干,赶忙上前想拉住郑瑞,却在满地的琉璃碎片跟前止步。 顺喜连忙缩回来,转身就看到金钗竟然端着食盒进来。见到双喜和顺喜在屋子里,脸色就沉了下来。 郑瑞见到金钗进来,便指了指邹思敏道:“金钗你去哪里了,她好吵,你快点让她出去。” 邹思敏神情之中不乏错愕,她愣愣的看着郑瑞,片刻之后倒是回过神来,委委屈屈道:“王爷若是不愿意见我,我出去便是,还请王爷千万保重身子。” 说罢不等郑瑞反应,又对金钗嘱咐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王爷好几年不曾大病过了,这一次还要好好的将养一番” 金钗有些不耐烦了:“桂叶不是请了邹姑娘去花厅里喝茶的么,怎么一会儿工夫不到,邹姑娘便在这里了。这个时辰王爷也该吃药了,若是邹姑娘还要等我们王妃回来,便还是去花厅里等更适宜些。不过依我看,若没有其他的事,倒不如早早回竹园里。待会儿日头烈了起来,邹姑娘怕是回不去了,我们这里可是没备邹姑娘的吃食。” 邹思敏像是根本没听到金钗挤兑的话,神色关切道:“这快到正午了,还是用了午膳再吃药的,胃里空空的药吃下去也难受。” 金钗倒是被邹思敏没脸没皮的样子气笑了,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厉声道:“这就不劳邹姑娘费心了,邹姑娘在这里也是扰了王爷的情清净,还是请回吧。” 双喜见金钗这番话说的不客气,便想上前争辩几句,却被顺喜拉住了衣角。她回头狠狠瞪了顺喜一眼,嘴里暗骂了一句“胆小鬼”,可到底没有再开口了。 郑瑞隐在金钗背后,一句话都不曾挽留,邹思敏虽然气了个半死,却还是用先前的理由反复安慰着自己。 “王爷你好好将养,我过两日再来看你。”邹思敏含情脉脉的看了郑瑞一眼,这才带着双喜和顺喜二人出了里屋。 金钗松了一口气,这才道:“王爷,方才邹姑娘没对你怎么样吧?”说着还飞快的觑了郑瑞一眼。 郑瑞张了张嘴,觉得这个问题不怎么好回答,便反问道:“青婉怎么还没回来?还有,你们都去哪里了?那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好久,都不见有其他人进来。” 金钗见郑瑞坐了下来,连忙掀开食盒的盖子,把午膳和汤药全部摆了出来。 “王妃一早就往偏厅里去了,想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绣庄里送了夏天的衣裳过来,桂叶姐姐带着人去看了,我在厨房给王爷熬药呢,王妃说这汤药不能假他人之手。”说着又道,“这药还是滚烫的,还是等王爷先用完午膳再喝吧。” 说到这里,桂叶又嘀咕道:“明明是把她留在花厅里的,谁想到她胆子这样大,竟然自己溜进里屋来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郑瑞不置可否,见已日上中天,便皱眉道:“先喝药,我要等青婉回来一起用午膳。” 金钗刚劝了两句,桂叶便掀了帘子进来,给郑瑞请了安,这才道:“王爷还是先用了午膳吧,王妃刚才打发人回来传话了,说是午膳已经用过了,让王爷不必等她。” 郑瑞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是不信。 桂叶不知想起了什么,便叹了一口气:“王妃已经让双全从大厨房里传了午膳,是福满亲自过来传的话。王爷用了午膳和汤药之后,还是去休息吧,晌午过后有太医要过来诊脉。” 郑瑞垂下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瑞王府只有两个正经主子,说起来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不多,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拖住顾青婉的步子。现在回想起来,顾青婉今早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他误以为是自己执意竞渡最后落水才惹得顾青婉生气,便也没怎么太在意。 到底是哪里不对?郑瑞想了一会儿,却也没有任何头绪。 自从八岁那年落水大病一场之后,他便是连风寒都不曾患过,这一次大病痊愈之后,郑瑞只觉得如今的状况让他头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并蒂成双122_并蒂成双全文免费阅读_122 让你折腾(二)更新完毕! 123 让你头疼(一) 郑瑞觉得这段时间日子很难过。 许是请了太医过府诊脉,瑞王爷竞渡时落水生了一场大病的事情,竟然是朝野上下都知晓了。首先是陈皇后为了表示嫡母的慈爱,打发了身边的内侍陆陆续续来了几趟,补品更是流水一般的往瑞王府里送。 裕丰帝不知怎地得知此事,也打发自己身边的内侍替代自己来探病,又嘱咐他不必进宫谢恩,只在府中安心养病便是。 知道裕丰帝还留意着郑瑞,几个王爷自然是不甘示弱,争相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躬亲友爱。如此一来,朝中官员,不管是陈皇后一派,还是贤妃一派,或者是丽妃一派的,也有不少来瑞王府里探望的,即使没有亲自来,也会打发家中的下人送礼过来。 来的最勤快的,莫过于怀王妃了。 怀王妃大概是觉得是烛撺掇郑瑞去竞渡,这才有了之后的一场大病,是以心中不无愧疚,对顾青婉的态度比先前热络了许多。 顾青婉进宗室还不足半年,她在闺中时便凶名在外,况且又多了一重王妃的身份,宗室里的夫人们许是觉得她应该不怎么好相处,轻易不敢与她结交。而怀王妃却在宗室里经营多年,虽然怀王这些年来颇得圣意,但怀王妃却是个不骄不躁、性子十分温和的人,宗室贵妇与她交好的甚多。 怀王妃对顾青婉态度热络了许多。又给她引荐了不少宗室之中交好的夫人。于是太医说郑瑞的病好全了之后,顾青婉便开始频频外出。 不是安平郡王妃下帖子请她去吃酒看戏,便是昭云县主请她去游园赏花,莫不然就是宗室里哪一家的太夫人的寿辰,抑或是宗室哪一家添丁洗三。总之这一个月里,竟然是没有一天白日里是留在瑞王府中的。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让郑瑞头疼的是,顾青婉除了让桂叶守着屋子,其他几个大丫鬟不是被她带出府了,就是打发她们去做别的事情去了。最后万卷堂里留下来伺候着的丫鬟∝然是东珠或者南玉。 不单单如此,顾青婉一往外头走,邹思敏就敢遛到万卷堂里来,而且还放出雪团这个必杀器。这只被番邦送来的纯种波斯猫,又开始了它翻过几座院子,然后千里迢迢的来萃园散步的生活,而邹思敏每日里必然是要亲自来寻一趟的。 东珠早就看邹思敏不顺眼了。每每见到邹思敏都是横眉冷对的,邹思敏也不介意。反正不成功便成仁,脸面什么的,这个时候都不要了便是。 虽然邹思敏认为万卷堂里从主子到奴才没一个好货,心里也早就计划着等自己得势之后,得罪过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可如今东珠合着桃枝一起挤兑她,她面上就装作不在意的笑一笑。反倒把东珠和桃枝气了个倒仰。直说邹思敏这个人“没脸没皮”。 万卷堂里一时间白日里乌烟瘴气的,等顾青婉从外头回来之后才稍稍好一些。可顾青婉前段时日不知怎么想的,又在京中买了几个庄子,夜里回来用了晚膳便留在小书房里对账,十分忙碌的样子。 东珠在顾青婉跟前给邹思敏上了无数次眼药,顾青婉便说邹思敏是靖王妃的客人,年后就要嫁出去了,她又何必为了这些小事情自降身份与她纠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如今拿邹思敏也没什么办法。 郑瑞也无数次提起,要顾青婉赶走邹思敏和东珠南玉等人,顾青婉态度冷淡道“哦”便没有下文了。 可惜东珠和南玉是惠和公主的人,目前确实动不得,而邹思敏情况特殊,又不能真的把她赶出府去。 郑瑞一度想要出府躲一躲,可烛因为间接让郑瑞大病一场,被怀王训斥了一顿。正巧齐州一带在修建堤坝,工部去监察的官员是怀王的门生,怀王便把烛打发到齐州去,让他过一段苦日子。 而谢子然的三叔在两广之地做道台,今年秋便该回京述职的,却不巧吃多了酒从阁楼里摔了下来。 回京之事耽搁不得,况且述职之前更是公务繁重,更是要劳心劳力。外头的人信不过,只能向自己的本家求助。谢家本家里只有谢子然这么一个人有闲暇,理国公便打发了谢子然前往两广之地,让他三叔有了帮手,也让谢子然多了一项历练。 明面上,郑瑞可只认识这两个人。若是去靖王府,不说靖王爷如今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便是去的次数多了,靖王妃哪能不起疑的。 出府没有任何去处,于是郑瑞只能躲在自家的外院里,白日坚决不进二门。 可邹思敏是什么人?她唯一的目标便是要做瑞王府的侧妃,又在靖王府和郑瑞身边经营了好几年,多少是收买了一些人的。 况且邹思敏心里认为,如今顾青婉要与宗室里的夫人们打好关系,这才松懈了对内院的管理,只让她和东珠南玉两个贱婢自相残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即使这番举动显得孤注一掷,又曝露了她埋在外院里的几个人,可在邹思敏心里却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因此即使郑瑞躲到了外院里,邹思敏花一番心思总是能寻过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一个月,郑瑞真心觉得十分难熬。先前顾青婉还未进府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当然那个时候的邹思敏没有现在这般过分。 郑瑞觉得,顾青婉真的是在报复他。可是近来他除了不停顾青婉的提醒执意去竞渡,然后落水导致大病一场的事情,便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了。而在他跟前性子活泼了一些的顾青婉,最近似乎沉闷了许多,郑瑞问十句她才答一句。 最让郑瑞觉得头疼的,就是突然改变了态度的顾青婉,让他有一种无措感。 这个时节夏日渐长,顾青婉赶在初更之前回来,天边还烧着艳丽的霞光。郑瑞听门房来回话,说王妃的轿子已经进了大门,便急急忙忙进了二门。 邹思敏这个时候自然是不敢触瑞王妃的逆鳞,宝钿和金钗一早被桂叶的娘带着去相看新买的庄子,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可万卷堂里只有东珠和南玉两个人忙里忙外的伺候着。 郑瑞灌了一口冷茶,见东珠还巴巴的守在里屋里,只觉得心中一阵烦躁。 “出去!”郑瑞眼睛都没往东珠那方看,只垂着眼睛想着心事‰晌也不见屋子里有动静,回头就瞧见东珠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心里更加烦躁,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又道,“让宝钿过来一趟。” 东珠抬头便看到郑瑞眼睛里的厉色,便是眼泪都吓得收了回去,哪还敢在屋子里带着,便结结巴巴应了一句,匆忙出去了。 等桂叶进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那一壶冷茶早已经见了底。郑瑞“嘭”的一声搁下手中的描着青花的瓷杯,沉声问道:“我烧起来的那天夜里,记得你也是在的,那日你看到听到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跟我细诉一遍。” 宝钿看着桌子上还在打着颤的青花瓷杯,心下一思量,到底觉得没什么,却还是简单把自己知晓的说了一遍。 “你说,那一整夜王妃都是王妃亲自守着我的?”郑瑞由问了一遍,眼神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根本就不曾看向宝钿。 宝钿应了“是”,便道:“近来王妃十分得宗室那些夫人们的眼缘,刚开始少不了要花一些时间交往,加之半个月前又新买了几个庄子,难免有些忙。王妃还是十分关心王爷的,虽然白日里不在府中,可是王爷的起居饮食日日都会过问的。” 宝钿也不清楚顾青婉这番举动到底意欲为何,可她忠于顾青婉,少不了要在郑瑞跟前为顾青婉说好话的。 郑瑞若有所思的看了宝钿一眼,手却覆在那青花瓷杯上随意把玩着,半晌才淡淡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宝钿觉得今日郑瑞的言行举止都古怪的很,不过她知道眼前的人是瑞王爷,虽然烧坏了脑子性格好十分好说话,可今日她觉得郑瑞身上有一种压迫感。到底是不敢再问,宝钿便行了掀了珠帘快步出去了,又决定把这件事情说给顾青婉听。 而顾青婉照例在花厅里问了桂叶今日府中的事情。 桂叶看不透顾青婉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可从顾青婉今日里吩咐她做的事情来看,桂叶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计较。她跟顾青婉之间的情分不同,却也敢大着胆子问:“我不知王妃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咱们在暗地里观望了近一个月,想必王妃心中早已经有盘算了。” 顾青婉点了点头,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真如她想的一般,郑瑞从始至终不过是装傻,顾青婉也能理解。天下皆知曾经的五皇子,现在的瑞王爷八岁那一年落水之后烧坏了脑子,小小年纪便如此隐忍,必然是有莫大的苦衷。 可顾青婉不止一次庆幸郑瑞心性单纯,正是因为觉得他心性单纯,更在他跟前卸下了心房。先前她跟郑瑞相处的点点滴滴,现在回想起来,她倒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从前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愤然。 介绍一本《媚骨》,15端木景晨, 重生在待嫁之年,一切都来得及......于是努力生活,努力争取一个不同的未来。皓腕撑起家业,小女子媚骨铮铮! 灰常好看,可以养肥,下面有直通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4 让你头疼(二) 顾青婉在花厅里待了许久,又跟桂叶嘱咐了几件事情,难得在初更之前回了正房里传膳。 京中六月已经十分燥热了,日后落了下去,周遭的热浪才稍稍退了下去。 顾青婉这段时日吃的十分清淡,加之正房里又早早放了冰桶降温,屋子里竟然透着一丝凉爽之意,因此她的食欲也不错。 传了膳,转头便瞧见郑瑞在里屋闷声坐着。顾青婉也不搭理他,只等宝钿和金钗摆了晚膳,这才让桂叶知会郑瑞过来用膳。 顾青婉用膳时不喜他人伺候,宝钿和金钗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便行了礼退下了。见东珠和南玉还立在屋子里,金钗倒是停下脚步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嘴里轻嗤了一声便抬脚走了。 南玉心里一跳,便趁机拉了一把东珠的袖子,又朝门外指了指。 东珠白了南玉一眼,嘴里无声说了一句,便往顾青婉和郑瑞那边凑。南玉看清楚东珠的意思是“各凭本事”,又见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眼里恍惚了一下,嘴角便溢出一丝冷笑。 这是个蠢货!南玉心中暗骂了一句,也顺着宝钿和金钗的步子走了出去。 小厨房做的吃食精致却不奢侈,桌上只有六道菜,两荤两素再加两个冷盘,倒是因为顾青婉回来用膳,又加了一道消暑的甜汤。 顾青婉见郑瑞依旧不说话,也不理会他。抬手便想为自己布菜,就听到耳边一道轻柔的声音道:“奴婢伺候王妃和王爷用膳。” 她讨好拿起搁在一旁的银筷子,恭顺的立在顾青婉身侧。 顾青婉似笑非笑的看了东珠一眼,便笑道:“不必了,你伺候王爷用膳吧。” 东珠几乎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来,自从她向王妃示好之后,王妃对她不仅没有百般的防备着,甚至把她调到王爷身边来贴身伺候着。这一个月来她倒是有不少机会,可恨的便是邹思敏连脸面都不要了,整日到万卷堂里来守株待兔。害的王爷白日里连二门都不敢进了。 如今王妃让她给王爷布菜,她瞧着王妃脸色如常,是不是王妃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想提拔她了? 东珠面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满面通红的应了一声“是”,便碎步移到郑瑞身边,夹了一筷子奶汁鱼片过来:“许久不曾给王爷布菜了。先前隐隐记得王爷喜欢这道菜的,也不知东珠有没有记错。” 郑瑞瞟了顾青婉一眼,见她自顾自的布菜,似乎根本不曾留意东珠方才的言行。他觉得这样下去怕是不行,竟然是连人带着椅子往顾青婉的方向挪了挪,也没理孤零零摆在摆在他跟前盘子上的鱼片,拿起筷子自顾自舀了起来。 东珠只觉得自己拿筷子的那只手顿时僵了。她委委屈屈的看着郑瑞。如诉如泣道:“不知东珠哪里伺候的不好,还请王爷明示。” 郑瑞又搬起椅子往顾青婉的方向挪了挪,桌子是圆的,郑瑞又挪了两大步,顿时和顾青婉挨在了一起。 “王妃东珠可是做错了?”见郑瑞不理会自己,东珠便赶紧向顾青婉求救。 顾青婉看了一眼埋着头的郑瑞,神色温和道:“王爷许是闹脾气了,你先下去吧。” 既然顾青婉都已经发话了。东珠只能含着眼泪退了下去。 世界一下子清净了,顾青婉胃口还不错,一碟子素菜都吃了大半,便是另一碟子稍显油腻的盐水里脊都用了不少,唯独那盘子奶汁鱼片不曾动过一筷子。觉得有七分饱了,顾青婉搁下筷子捧着装甜汤的小碗慢慢抿了起来。 很快甜汤也见了底,顾青婉用帕子净了手,见郑瑞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心里倒是复杂了起来。 郑瑞装傻是情非得已,但是这样一个自幼便开始谋算的人,对于顾青婉来说,并不算是良配。 她可以对心智不足的郑瑞坦诚相待,与桂叶她们商量自己的私事时,在郑瑞跟前也不曾想过隐瞒。她进府之后接了整个瑞王府的管家权,不管是东珠南玉还是邹思敏,甚至是陈皇后送来的田嬷嬷和张嬷嬷都被她架空了起来°是靖王府里跟来的老人,若是有小心思的她也不曾手软。 当初再三思量才默认了这门亲事,她何尝没有利用郑瑞的意思,可菩萨都有三分香火情,这小半年来郑瑞待她如何顾青婉也是看在眼里的。她怜悯郑瑞的处境,既然郑瑞不懂的争取,她帮郑瑞争取便是。 她和郑瑞是裕丰帝赐婚,这辈子都要绑在一起,顾青婉想着夫妻一体,帮郑瑞便是帮她自己。 可若是郑瑞不傻,光就她大包大揽下瑞王府里一切事情,说不定都触了郑瑞的逆鳞。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郑瑞是没有机会计较,可是等秋后算账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想起怀王妃前段时日怀王妃用来打趣她的那番话,说她和郑瑞的这门亲事,还是郑瑞亲自到陈皇后跟前闹了一场才求下来的。 顾三姑娘在闺中是什么性子?刁蛮任性,嚣张跋扈。与定远侯府结亲是大势所趋,郑瑞舍了顾青嫣而求娶自己,定然是另有所图。这段时日顾青婉翻来覆去想到的,无外乎便是自己比顾青嫣多了一个有权势的舅家。 贺家在江南也是大族,除了顾青婉的外祖贺章华这一支,族亲在江南外任的倒是不少。而贺章华又在江南经营多年,人虽然故去了,可人脉还在。贺承平去年提了督察院副都御使,而贺承阳就职翰林院,虽然品阶不算太高可也算是身居要职。 更重要的是贺承平与贺承阳二人是清流,可性子又十分的圆滑,许是不会轻易站队的。 虽然贺家与定远侯府明面上闹翻了,可贺家人对顾青婉这个表姑娘却是十分好的,除了帮顾青婉讨回嫁妆,甚至还给了不少产业给顾青婉做陪嫁。 若是娶顾青嫣,也只是与定远侯府联姻而已,对于靖王爷这一脉而言,孙家只怕他们还瞧不上眼。可瑞王妃若是顾青婉的话,不但巩固了与怀王一脉的关系,便是贺家也间接划到陈皇后一脉了。 这桩亲事从头至尾都是利益攸关,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枕边人胸无城府,单纯如白纸,却也不知他在暗地里是怎么笑话她的。 顾青婉每每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发冷。 她可以对心思单纯的郑瑞毫不设防,可对于眼前的人,却又要换一种相处方式了。 顾青婉暗自吸了一口气,面上便带上了一丝笑意,她指着桌上还剩下大半的几道菜,轻声询问道:“可是这些菜色不合胃口,王爷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重新做两道菜过来。” 郑瑞抬头偷偷觑了顾青婉一眼,他见惯了顾青婉私下里的样子,自然能分得清楚她表情里的真心和假意。顾青婉虽然语气十分关心,可脸上的笑意极淡,只让郑瑞心里压抑的慌。 “青婉,我保证日后再也不会去竞渡了,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见顾青婉垂着眼,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沉声道,“你别生气了。” 顾青婉眼睛盯着郑瑞的手,又抻了抻自己裙子下摆,这才淡然道:“我怎么可能生王爷的气,你别多心。” “你白日里都不在府里,夜里也不肯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就是在生气。”郑瑞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少时聪颖,当时又是裕丰帝最小的孩子,在皇帝跟前,宠爱不下太子。宫中之人惯会踩高捧低,只有人让他,哪有他让人。后来落水之后,裕丰帝因怜他还善待了他一两年,即使之后被人遗忘,又搬出宫中,可终究是皇子。顶着傻子的名号便是得罪了人,也无人会真的计较,竟然比幼时还要肆意些。 细细算起来,他这般好声好气的说话,也只有在顾青婉跟前了。他记得他三皇兄曾经说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倒觉得是正理了。 偏偏这大半个月来,他却是想不出顾青婉到底是因为何事与他置气。听了宝钿的话之后,他倒是有些头绪,可到底是有些犹豫不定。 “要不,你打我一顿出气吧。”郑瑞叹了一口气,便把脸往顾青婉手边凑。 顾青婉的手搁在桌子上,冷不防贴上了郑瑞的脸,顿时像是触了电一般的收了回来,惊慌之下到底是把他半边脸划出了痕迹来。 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半晌才道:“方才并不是故意的,还请王爷见谅。况且王爷真的是想多了,我并不曾生气,也不敢跟王爷置气。前段时日出门,是因为宗室的夫人们下了帖子请我,王爷也知晓宗室里长辈不少,她们下了帖子我自然是要去的。” 顾青婉是王妃,宗室能有几个品阶比她高的长辈?郑瑞也知道这都是顾青婉的说辞罢了,心下不禁有些无奈。 想到顾青婉还要这样疏离又客气下去,郑瑞只觉得心里堵的慌。 “王爷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先去小书房了,王爷若是倦了便先歇息吧,不用让守夜的丫鬟给我留灯。” 顾青婉回正房之后,宝钿便把郑瑞问她的话学了一遍,应该怎么回答,顾青婉先前都嘱咐过了的。郑瑞迟早会猜到她为何态度疏离起来,顾青婉等的,不过是郑瑞何时跟她坦诚罢了。 只是顾青婉从未想过,自己为何会对郑瑞坦诚这件事情如此偏执,她也从未想过郑瑞若是知道她碰触到真相后,会不会对她不利。 大概,她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5 坦诚 是夜,顾青婉歇在小房坐北朝南,白天被日头晒了一日,又是傍晚才添了冰桶进去降温,与正房比起来,还是有些燥热的。 顾青婉虽然只盖了一层薄毯,可屋子里有些闷热,再加上心绪不定始终静不下来,因此翻来覆去熬到半夜稍微凉爽了一些才有些睡意。 到底睡的不熟,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坐在床边,顾青婉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当即便被吓醒了。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楚面容,顾青婉屏住呼吸定睛看了一眼,依稀辨认出床边的人是郑瑞,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惊吓过后更多的是恼怒,顾青婉也忘了她如今对郑瑞是冷处理,推了他一把道:“你大半夜的不睡,一声不吭的坐到我床边做什么,人吓人吓死人懂不懂?” 郑瑞逆着光,眼睛在黑暗中更是显得熠熠生辉。 外头是金钗守夜,听到顾青婉的声音,外头的灯便亮了起来。顾青婉借着外间的光亮朝郑瑞看过去,见他有些怔然的看着自己,表情有些凝重与认真。 顾青婉从未见过郑瑞有过这样的神色,一时之间心倒是跳动的快了几分。 她刚想说话,便听到金钗隔着一道屏风问道:“王妃,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金钗越过屏风往里头瞧,见床边有人倒是有些骇然,等看清楚是郑瑞,连忙惊道:“王王爷是何时过来的” 金钗素来浅眠,今日守夜几乎不曾睡过去,因此顾青婉只说了一句话她便惊醒进来询问了。进到小书房里头只有一道门,而且必须经过金钗摆在外间的小榻,可郑瑞何时进来的,她竟然一点动静都不曾听到。 可顾青婉那间屋子里的灯都是她吹熄的,当时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一时间金钗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半途睡过去了而不自知。倒是有些忐忑了。 郑瑞垂着眼,没有转头多看金钗一眼,他眸子定在顾青婉脸上,声音也有些沉:“不必进来了。留一盏灯,今晚也不需要人守夜,你先下去吧。” 瑞王府里的事情从来都是顾青婉说了算的,更何况金钗还是顾青婉的陪嫁丫鬟,郑瑞那番话她也只是听着,便下意识的朝顾青婉看了一眼。 顾青婉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是。奴婢这就下去了,如今子时已过,还请王爷与王妃早些歇息。”金钗把红烛放在屏风旁边的酸枝木桌上,这才悄声退了下去。 等听到小书房的门掩合的声音,顾青婉也从惊醒之中回过神来。她往床内侧挪了挪便坐了起来,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这才抬头督了郑瑞一眼,这见他还是有些怔然的看着自己。就面无表情的回视他。 可等了足足一刻钟,也不见郑瑞再说出一个字来,顾青婉好不容易鼓噪起来的情绪又冷了下来。有些疲倦道:“夜深了,我要休息了,王爷请自便。” 说着便卷了薄毯又躺了下来,言行之间都是赶人的意味。 郑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盯了顾青婉许久,顾青婉闭着眼睛都感觉他的视线似乎是胶在自己脸上,不由得慎得慌。等她终于耐心告罄想出声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屋子里又陷进了一片夜色里。 顾青婉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她皱着眉头想坐起来。却只觉得身上一暖,却原来是郑瑞和衣躺了上来。 小书房里的床是一张三人宽的小榻,若是一人的话倒是十分宽敞,可又挤上来一个人,便显得有些窄了。 顾青婉只觉得郑瑞今夜行为有些诡异,她原先心中倒是存着期盼。可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心灰意冷之下便想着随便郑瑞怎么折腾,她也不再管了。 往墙那头挪了一些,顾青婉又把薄毯往自己身上卷了卷,便是闷热的紧也顾不得了,翻了个身便想着一觉睡过去就好了。 二人僵持了许久,顾青婉哪还睡的着,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越烧越旺,恨不得翻个身把床边的人一脚踹下去,可如今也只能窝在角落里装淡定。 良久之后,顾青婉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语音沉重又似解脱。她心下一动,便有一双手从她腰下穿过,轻易让她翻了个身。 小书房的里间只开了一扇小窗,月色大半被屏风挡住,流进来的光亮只能让顾青婉稍稍辨认出郑瑞的轮廓来。月光亘古而悠长,郑瑞放在她腰上的手透过薄薄的锦缎,炙热的几乎揪住了顾青婉的心。 她抬头对上枕边那双熠熠的眼睛,一股酸涩的感觉冲进了眼眶里。 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委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即便是代替顾三姑娘受过在病榻上缠绵了大半个月,即便是顾家的人对她态度十分冷淡,即便是顾明礼和小孙氏联合着算计她,她都不曾感到委屈。 因为对于顾家,顾青婉没有归属感。 可郑瑞不同,赐婚是形势所逼,可也是顾青婉挣扎之后又下定决定的事情。从进了瑞王府,她便把心智不足的郑瑞当做自己的责任,因为知道自己一辈子要跟郑瑞绑在一起,再加上郑瑞心性单纯,她从不设防,短短月余顾青婉竟然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郑瑞即使心智不足,却也不是痴痴傻傻,有时候顾青婉也想着这样过下去未必不好。 从头至尾,这桩亲事都是郑瑞的计中计,郑瑞在怀王府被顾青嫣害的落水那一次,顾青婉便一脚踏进了圈套里。 郑瑞不可能一直装傻下去,等靖王爷成了大事,随便编个什么理由都可。她和郑瑞是裕丰帝赐婚,瑞王妃的位子只要她还活着便始终是她的,可那个时候她与郑瑞之间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你有什么话想问我?”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郑瑞低下头贴着顾青婉的额头,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顾青婉心若擂鼓,却还是用手隔开了彼此的距离,反问道:“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你不是都猜到了么?那夜我烧糊涂了,怕是说了不少胡话,你支开了屋子里的丫鬟独自守着我,想必是心中有些计较了。”郑瑞见顾青婉有了回应,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顾青婉犹豫了半晌,才闷声道:“我猜到了是一回事,你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郑瑞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月来日日冷着我,便只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叫只是这件事情?”顾青婉脸上好不容易露出来的一丝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她推了郑瑞一把,见推不动,便只能自己往后仰,“若是我不曾察觉的话,你可曾打算坦白?你是不是准备瞒到公之于众的那一日?” 郑瑞没有开口,顾青婉便冷笑了一声:“想必我没猜错吧。” 说完这句话,她语气一顿,倒是觉得自己这样斤斤计较,像是钻了牛角尖。顾青婉语气越是尖锐,可心思却越是平静。 郑瑞察觉到顾青婉态度又冷了一些,便往顾青婉的方向靠了靠,前言不搭后语说了一句:“原先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是双喜和顺喜,后来换成东珠和南玉,她们守夜都是在里屋安置床榻,只有点了安息香之后,我才敢放心睡过去。” 这安息香顾青婉也听过,是一种无色无味轻易察觉不到的香,据说只要吸了一口便会沉睡〔息香十分温和,对身体也没什么大的伤害,失眠或者浅眠之人用最好。但是这种香十分精贵,虽然不至于有价无市,可也是十分烧银子的。 顾青婉蹙眉看了郑瑞一眼,又听他道:“从十五岁搬出宫,在我身边伺候的不一定全是能信任的人,这样的日子也断断续续过了四年。” “你让丫鬟去外间守夜,倒是深得我意,可大婚之后一个月,我夜里几乎不曾睡过。”郑瑞又用额头抵住顾青婉的,沉声道,“外院的书房里,还锁着一匣子安息香。我也不是没想过再继续点,可到底没用在你身上。” 安息香不同于迷药,虽然能让人熟睡,可要是外界的动静大了,却还是会让人惊醒的。若是郑瑞对她用安息香,想必她也察觉不了。 郑瑞只说大婚之后一个月夜里不曾睡,那之后的几个月,他不曾对自己安息香却还敢与她同榻而眠,却不知是用了什么其他的手段。 “我就知道你想左了。”郑瑞叹了一口气便用手盖住顾青婉的眼睛。顾青婉是迎着光的,郑瑞借着淌进来的微弱光亮却是能把她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便是从邹思敏的行为举止上,你也应该能看出些端倪来的。”郑瑞的手不曾从顾青婉眼睛上移开,又抬起另外一只手在枕边摸索着把顾青婉压在身下的长发陇到一起。 顾青婉惊诧于郑瑞话里的意思,微微阖起来的眼睛也突然睁开,睫毛刷过郑瑞的手心时倒是让他的手指动了动。 “这件事情不止关系我一人,便是连皇嫂都不知晓,我不想隐瞒你,却也不能告诉你。”说罢他倒是有些古怪的笑了笑,“若是你自己看出端倪来,却是不关我的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6 揣度 郑瑞说的话有些零零散散,况且跳跃性很大,顾青婉一时之间有些理不清楚头绪。沉默了半天才拉开郑瑞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压抑着声音道:“为什么?” 这句话问完,顾青婉恨不得捂脸。郑瑞字里行间的意思,即使暗示颇多,可顾青婉心中还是清楚的。 郑瑞大婚之后一个月夜里不曾合眼,之后也不对她用安息香。正如郑瑞先前所说的,这件事情不是干系他一人,他也有说不得的苦衷,却不想隐瞒顾青婉,便想着顺其自然而已。 况且如今再回头看,她平日里与郑瑞相处时,郑瑞也没有刻意在她跟前装模作样。若是留心的话,说不定还可见几分端倪,只是她不曾细想罢了。 果然便听到郑瑞低低的笑了一声:“我再不坦白些,那东珠在你的纵容下,说不定都要蹬鼻子上脸了。邹思敏每日来万卷堂里候着,甚至还伸手去了外院,若没有你的默许,哪有那么容易?” 顾青婉一时间有些脸红,这些小动作原来都被郑瑞看在眼里 说到邹思敏,顾青婉神色一凝,便翻身坐了起来:“邹思敏为何会知晓,她是何时知晓的?” 郑瑞摇了摇头,低声道:“当年我是幼子,自然分走了父皇几分心思,加之太傅在几位皇子中唯独对我多加夸赞,哪能不招人嫉恨。母妃圣眷犹在时倒还好,可宫中不断进新人,后来瑾妃娘娘专宠。有些人便迫不及待了∷岁那年我被人推下水,身边伺候的内侍宫女在岸边看着我溺水,若不是周嬷嬷来的及时,我怕是小命不保。” “后来我高烧连着几日不退。醒来之后母妃哭的喉咙都哑了,只反复叮嘱让我装傻。那太医在江陵时受过宋家的恩惠,此时正好投桃报李。若不是有机会行此下策。我也活不到今日。”顾青婉此时居高临下,借着光亮便能看到郑瑞眼睛里的厉色。 “我身边能信任的人并不多,除了三哥与杜荆之外,便只有寥寥数人。我因病装傻,往大了说便是欺君,从三年前周嬷嬷病故之后,身边伺候的人便没有可信的了。” 周嬷嬷是德妃从江陵宋家带进宫的丫鬟。自小在宋家与德妃一块长大,自是十分忠心。她年轻时替德妃挡了一劫,吃了一味十分霸道的药。虽然宫中太医医术高超,却到底是落下了病根,日后不能再生育。 所以即使周嬷嬷到了出宫的年纪。也不曾出宫嫁人,只一心一意在德妃身边伺候着。 德妃亡故,靖王爷大婚出府之后,周嬷嬷以照顾郑瑞的名义跟着搬到了靖王府里。只是好景不长,自从周嬷嬷吃了那味药之后身子便弱得很,只在宫外熬了一年就病故了。 顾青婉倒是听大夫人与靖王妃提起过这位周嬷嬷,郑瑞幼时丧母,是这位周嬷嬷把他带大。不说情同母子,但郑瑞待这位周嬷嬷自是与他人不同。 见郑瑞声音有些悲痛。顾青婉想了想,反手握住了郑瑞的手摩挲了一阵子。 郑瑞看着顾青婉与他交握的手,脸上的神色倒是暖了几分,又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知情的人不会泄露消息,按理说邹思敏不应该知晓这件事情,若不是你这段时日拿她来试探我。我倒是不会怀疑她。” 顾青婉神色一变,这才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可邹思敏算计了你,你还巴巴的把她留在府中做什么?” “当初留下她,不过是为了让她牵制顺喜罢了。” 郑瑞神色一顿,看了一眼顾青婉又道,“顺喜贤妃那边的人,双喜确实是有一个堂妹,只是当年在上京的路上就被人掉了包。三哥素来谨慎,当时便查出了顺喜的底细,便反过来利用她传一些假消息罢了。只是我院子里只有双喜和顺喜两个大丫鬟,顺喜管的事情多了权限自然也大,恰巧当时邹思敏使了小心思,三哥便顺水推舟让邹思敏与顺喜相制衡着。” 郑瑞还记得,邹思敏当年进靖王府的时候,只对靖王爷存着心思。可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又对他百般殷勤了起来,后来更是灌醉了他与他共处一室。 郑瑞便依了靖王爷的意思将计就计,让邹思敏管着他的院子,倒也多少束住了顺喜的手脚。 对于邹思敏这几年的百般殷勤,郑瑞却没往其他方面去想,毕竟他生长在宫中,宗室世家里攀高枝的例子不胜枚举。他从未怀疑邹思敏,自然是自信邹思敏绝无可能知晓他装傻一事。 可顾青婉用邹思敏来试探自己时,郑瑞多少也瞧出了些不寻常来。邹思敏的言行太过刻意,仿佛笃定他日后必然会恢复一般。 这也正是郑瑞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身上牵扯太多,容易把事情想的十分复杂。从怀疑邹思敏开始,便想着邹思敏是不是其他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桩。 顾青婉眉头舒展开,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还有几分不确定,到底如何,还要过几日再行试探。 “我已经嘱咐了门房,竹园里丫鬟出府都要来报备,邹思敏以及双喜和顺喜,则是不准她们出府。二门里守门的婆子是我从定远侯府带来的人,明日我让桂叶亲自去嘱咐她们,不准邹思敏出二门了。至于邹思敏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我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顾青婉说着便朝郑瑞看过去:“那个顺喜,是先不动还是把她软禁起来?” 郑瑞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你已经让人盯着邹思敏了?” “这是自然。”顾青婉神色平静,从她怀疑郑瑞装傻那一日,便觉得邹思敏的古怪有了解释。 不管她心中怎么觉得委屈和愤然,但改变不了她和郑瑞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今是多事之秋,贤妃说不定正愁没机会抓到陈皇后这一方的把柄,顾青婉自然不会傻到在她瞌睡时还给贤妃送枕头去。 不管邹思敏到底知不知情,但凡是有一丝怀疑,顾青婉也不敢冒险。她一边纵容东珠和邹思敏,让邹思敏刺激郑瑞,另一边却是让红缨和碧玉牢牢看住邹思敏,又交代了门房,不让邹思敏有出府与外人接触的机会。 郑瑞看着顾青婉的神色,便把他已经让暗卫盯着邹思敏的话咽了下去。顺喜是早就派人盯住了的,便是贤妃打发到瑞王府与顺喜联络的人,都早早被郑瑞掉了包,短期内竹园里那几个人翻不出浪来。 至于邹思敏到底知不知道实情,她又是如何知道的,郑瑞倒是有几分好奇。不过既然顾青婉说要亲自问清楚,郑瑞便也随了她。 见顾青婉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郑瑞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自来感觉敏锐,从察觉到顾青婉的变化以来,心下就十分不安,总觉得若有所失一般。 朝中的形势这一年来也越发严峻,去年年底裕丰帝便中了一次风,虽然太医施针救了回来,可身子也是大不如前,所以刚刚病愈之后便册封了几个皇子。 几位皇子封了王爷之后,自然忙着暗中划分势力,朝中更加动荡。陈皇后与贤妃两方旗鼓相当,丽妃便在夹缝中勉强挣得一席之地。 长幼有序,先太子亡故后,恪王爷占了“长”字。而嫡庶有分,靖王爷生母是德妃,且他过到陈皇后名下,又勉强占了“嫡”字。加之两方都手握兵权,盘踞两方虎视眈眈,是以裕丰帝便不肯轻易定下太子的人选。 正是因为靖王爷与恪王爷都强势起来,裕丰帝病重之后就更加多疑了。郑瑞的事情若是抖出来,再加上贤妃在一旁添油加醋,欺君之罪是少不了的。龙颜大怒之下,便是靖王爷这一派也讨不得好。 若是向顾青婉坦白了真相,多少是要零碎的正面回应一些事情,以顾青婉的机敏,自然能由一条线索串联出许多来。若是出了差错,说是万劫不复也不为过。 因此郑瑞犹豫了良久,又想起大婚第二日顾青婉语气郑重的说“有我一日,我便会护你一日”突然之间就有些怔然。 他确实是一步一步让顾青婉走进自己的圈套里,从定远侯府见到顾青婉那一次就开始了,之后的试探与算计,自是不用再提。可是大婚之后,郑瑞越来越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要得到,自然是先要付出的。 顾青婉性子执拗,她虽然待人宽容,对某些人活着某些事情上眼睛里却揉不得半点沙。后来郑瑞再回想起来,还真有几分庆幸当初的决定。 顾青婉盯着郑瑞看了半晌,郑瑞早已经半倚在床沿上,借着月光倒是能把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我只问你三件事,你能否坦白回答我?”顾青婉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心里多少是有底的。正因为如此,她又觉得心沉下去了几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7 旧事(一) 说起江陵宋家的历史,还要追溯到前朝开国的时候。宋氏在前朝时便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绵延数百年而不衰。前朝朝政是分封的异性王爷割据一方,宋氏便是其中之一,夸张些来说,前朝江陵的百姓只知有宋氏而不知有皇室。 俗话说树大招风,宋氏一族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族内子弟俱都谨言慎行,低调行事。 可此番举动并没有让前朝皇帝打消疑心,最后竟然捏造了宋氏谋反的罪名,想把宋氏满门抄斩。正巧当时大周开国皇帝郑桥初不满前朝暴政和小人祸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从定州径直攻入京师。 三个月之后完成了改朝换代的大事件,即使有前朝政权早已腐朽的原因在,却也有宋氏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宋氏在郑桥初谋反时暗中给了不少粮草,在改朝换代之后,又主动交了江陵一带的税收,为郑桥初平定江南一带做出不少贡献。反之,宋氏算是新朝的功臣,郑桥初夺了天下,宋氏在江南一代的世家大族无人能出其右。 许是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太祖皇帝平定大周之后,宋氏便主动交付兵权,又立下祖训,宋氏子弟世世代代只能科举入仕。太祖感念宋氏,为太子定下宋家女儿为太子妃,这位宋氏的姑娘便是高祖时的孝敏皇后。 若是孝敏皇后产下皇子,至少能保宋氏百年繁盛。只可惜这位孝敏皇后红颜薄命,进宫两年之后便病故了。只留下一位公主。 后来高祖又娶了信阳王氏之女为皇后,追封孝敏皇后为懿仁皇太后,待他百年之后与他合葬皇陵。 不知是不是孝敏皇后的缘故,高祖的第二任皇后十分不待见宋氏。其子继位之后宋氏倒是被打压了许多年。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氏又懂得韬光养晦,从前朝开始。宋氏便在江南经营百年。纵观整个大周,却是仅剩的为数不多几个延续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之一。 便是如今在外人看来落寞了百年的宋氏,嫡系和旁支子弟金榜题名者数不胜数,在江南士子心中的地位还是颇高的。 孝敏皇后之后,宋氏还是出了几个皇妃的,德妃便是其中之一。 德妃名宋舒虞,当时是宋家长房唯一一个嫡出的姑娘。当年若不是她年岁小了些。推迟了三年进宫,让陈国公府得了先机,如今这皇后的位子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德妃进宫当年便有了身孕,来年诞下三皇子。隔了三年又出了一个五皇子,可见几年来圣宠不衰。而五皇子自幼聪颖,颇得裕丰帝喜爱,与太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这宫中子凭母贵、母凭子贵的都不少见。 何为“贵”?自然是皇帝的看重和疼爱。裕丰帝对幼子与太子几乎是一视同仁,宫中眼红的人不知几何,可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了裕丰帝的逆鳞,人人都捧着这个幼子。 可感情这东西最是不定,从瑾妃进宫之后,便从德妃那里分走了裕丰帝不少心思。后来瑾妃专宠。陈皇后又以皇家子嗣单薄为借口广纳后**宫,后扶持庄嫔与之抗衡,再加上六皇子出世,太子又逐渐长大,裕丰帝在五皇子身上花的心思便不如从前多了。 德妃出自书香之家,性子颇为清高。自然不屑做争宠之事。有瑾妃与庄嫔比称着,后**宫里年年都有新面孔出现,裕丰帝对她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趁你病,要你命,宫里的人既然出手自然不会留情。裕丰十一年秋,五皇子失足落水,被救起来之后虽然还吊着一口气,可是连着高烧了几夜,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傻子。同年冬,德妃旧病复发,也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便仙逝了。 那一年彻底改变了郑瑞的人生轨迹,他与三哥避开众人视线,只蜗居在自己母妃的崇未宫里,轻易不出宫门。 德妃仙逝之后,裕丰帝见郑瑞痴傻,倒是有心扶照他与靖王爷几分,与先前的待遇想必,可谓是天差地别了。宫中都是看碟子下菜的,加之陈皇后对这样的事情素来不上心,甚至是有意忽略,他们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他落水痴傻后,倒是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试探过,俱是无功而返。靖王爷自幼被德妃叮嘱,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德妃过世之后,他就越发忠厚温顺了。 一个忠厚老实,一个心智不足,观察一段时日之后许是觉得这两兄弟没有太大的威胁了,贤妃所出的恪王爷便成了陈皇后心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郑瑞像个隐形人一般在宫中过了六年,终于等到靖王爷大婚时,才与靖王爷一道从宫中搬了出来。 幸好靖王妃只是出自书香之家,肖家子嗣单薄,靖王妃这一支族中除了有两个哥哥领了一份闲差之外,便再无子弟出仕了。肖家人脉不广,无论是对于陈皇后还是贤妃来说,都算是一桩好事。 因此当时陈皇后与贤妃的人马在三皇子府盯梢了半年之后,发现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陆续撤走∠竟对于宫中那两位来说,彼此才是对方的心腹大患。 江陵宋氏十分处事低调,德妃还在时便嫌少与其联系°是当年德妃病故时,宋氏也只打发了本家的一位族叔上京,后又匆匆离京,自此宋家杳无音讯。郑瑞本以为宋氏早已经放弃了他们兄弟二人,却没想到沉寂了十数年的宋家,第一个动作便是送了数百名暗卫进三皇子府。 一个皇子能有多少份量,不但要看皇帝的态度,还要看其母族的势力。陈国公手握西北重兵,治国公是开国四大公之一,人脉几乎是洒遍了朝野,正因为如此,贤妃才有与陈皇后一争的勇气。 当年德妃让五皇子装傻保命,又叮嘱三皇子隐忍退让,若是没有江陵宋家的支持,三皇子无奈之下只会避其锋芒,郑瑞这一辈子说不定也要装傻度日了。 势弱时只能保自己活下去,但想到当年德妃的病故,想到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屈辱,但凡有一搏之力,靖王爷和郑瑞又怎么甘心。 贤妃与陈皇后两派暗中较劲早已经不是秘密了,却还没有闹到明面上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的计划早已经成型了,等的不过就是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而已。 前太子是一个十分中庸之人,可这样的性子却是得了裕丰帝的亲眼,人人都捧着他,却也养成了一个致命的缺点自大。 因自幼学骑射,又习了几分武艺,太子南巡时便把护卫的人数缩减了一半。其实这也不打紧,毕竟是微服私访,行踪还是十分隐秘的。 可太子是到江南巡查,宋家在江南经营了几百年,哪一处能少的了宋家的眼线? 偏偏那日太子兴起,竟然只带了书名侍卫去游湖,靖王收到消息,又暗中让贤妃那方的探子得知了此事。靖王早早做好了埋伏,若是贤妃不打算出手,他便让人先取了太子的性命。 反正太子暴毙,获益最大的便是贤妃这一派了。只要这件事情做的隐秘,即使没有任何证据,陈皇后也会直指贤妃。 好在治国公与贤妃都是心大的,竟然真的刺杀了太子,靖王这边的人,倒是暗中又帮衬了贤妃一把。 太子暴毙之后,正因为任何蛛丝马迹都差不到,陈国公心中更坐实了贤妃一党的罪名。后来陈皇后把靖王和郑瑞都过继到她的名下,却也在靖王爷等人的意料之中。 而贤妃这边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刺杀太子时莫名出现的第三方的人,让他们颇有些心惊胆战起来,便是连太子暴毙的喜悦也冲刷不了这种不安。接着陈皇后又过继了靖王爷与恪王爷相抗衡,而治国公这边则猜测第三方会不会是丽妃的人。 可丽妃虽然是出自武将之家,心思却十分深沉,便是贤妃从她口中也试探不出什么口风来。 太子还在时,贤妃与丽妃交好,不过是为了联合起来抵抗陈皇后。太子暴毙之后,陈皇后当机立断过继了两个皇子在她名下,可若是贤妃和丽妃联合起来,对靖王来说,实属不利。 可正是因为贤妃怀疑丽妃想坐收渔人之利,自然是不敢与丽妃合作,二人之间也生了不少嫌隙。 接下来,便是借着陈皇后之势,把怀王拉到他们这一边来,这才有了郑瑞借着烛往出入怀王府之事。 这些都是郑瑞算计好了的事情,他装疯卖傻那么多年,看的比寻常人更加清楚。而他至今没有看清楚的人,除了现在宋家的家主自己的母舅宋越,便只有这位顾三姑娘了。 三姑娘声名如何,即使未见其人,郑瑞也素有耳闻。刁钻泼辣,蛮横任性,便是连继母都敢责骂,京中的名门闺秀们提起她来往往都是不屑的。 郑瑞第一次见顾青婉,是在静国寺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8 旧事(二) 静国寺外的那一片密林,千百年来树木丛生,遮天蔽日。几年前还有几户猎户在密林外围安家落户。可自从密林里出现猛虎伤人和狼群,甚至还有猎户进山看到熊瞎子之后,便再也无人敢深入林中,外围的猎户们也纷纷搬走。 密林周遭便彻底成了一个无人之地。 宋氏暗中送了一批暗卫进京之后,又陆陆续续送了不少人过来,再加之靖王爷和郑瑞也是要培养自己的心腹。虽然靖王府并不惹人注意,可要是乍然间多了这么多人进出,即使小心翼翼也难免会被人发现。 于是这片密林便成了绝佳的藏身之地,在前太子暴毙之前,郑瑞大半时间都留在密林里。 密林里光线幽暗,靠近边缘的的地方还有些光亮,况且与静国寺相接的那处已经被荒废许久°是郑瑞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会有人那般凑巧,大喇喇的闯了进来。静国寺的后殿一般都是安排给女眷休息的,而女眷又有谁会习功夫的,可偏偏红锦五感敏锐,又是一件出乎人预料的事情。 郑瑞当时并不知晓是谁在那里,也不确定是凑巧听到还是故意偷听,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他事后打发杜荆潜进后殿的厢房里,他倒是下了药在几个小丫鬟嘴里知道了不少消息,其他的姑娘们都是早早便聚在一起,姗姗来迟的,只有理国公府的六姑娘以及定远侯府的三姑娘。 这两个都是世家大族,况且俱是嫡出,若是灭口,之后怕是麻烦不断。郑瑞想了想,便先让人暗中监视着。 后来经过怀王世子跟理国公府的谢子然也有了数面之缘,郑瑞才排除了谢宁馨的嫌疑,可这位顾三姑娘,倒是着实让郑瑞觉得吃惊起来。这位性子急脾气暴躁的三姑娘,一直以来竟然深居简出。若非必要,便是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出。 第二次见顾青婉,却是在定远侯府里。他远远看着谢宁馨与顾青婉闲谈甚欢,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他与谢宁馨相处过。自然知晓她的性子如何,若说传言中那个刁蛮跋扈的三姑娘能入的了谢宁馨的眼,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一时好奇,或许还带着一些试探,他也上了亭子。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顾青婉的模样,都说相由心生,可郑瑞观顾青婉面容。却不像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相反她面容平静,由着与同龄人不同的沉稳,还知晓如何争取最大的利益。在郑瑞眼中,是一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人。 可听到顾青婉的声音,郑瑞便能确定,那日在静国寺后山里的,便是顾家的这位三姑娘。 虽然不清楚顾青婉到底听到了些什么,可他素来相信错杀都不能放过。可关系到世家,自然要做的隐秘些。只可惜这位顾三姑娘不但不愚笨,反而还小心谨慎的很。从始至终都不曾让他的人寻到一丝机会。 陈皇后过继了靖王爷与郑瑞之后,又想为郑瑞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郑瑞思来想去,唯一能让他们得益又稳妥的人选,只能出自定远侯府。 想起顾家五姑娘的那副一见人就我见犹怜的样子,郑瑞便决定还是选看的顺眼的顾青婉,虽然选聪明人对于他来说有一定的风险,可至少在关键时刻不会拖人后腿。况且,不放心的人,还是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好。 当初想借着定远侯府这一层姻亲与怀王府绑在一起,这是陈皇后与陈国公的主意。可此事成行。见靖王把贺家都拉拢了过来,怀王又对靖王越发亲近时,陈皇后与陈国公心中又想当然了。 毕竟隔着一层肚皮,当初德妃的死有与自己有关系,陈皇后心里对靖王与郑瑞本就有膈应。如今靖王稍稍得势,陈皇后就百般制肘。于是便有了顾青婉在静国寺的惊马事件。 陈六本就是靖王的暗卫,几年间这样的小角色在京中各府安插了不少,因为无足轻重,自然很难被人发现。可在关键时,还是这些小角色起了作用。 有陈六在,至少顾青婉的安全无虞,最多是惊吓一场罢了。即使寻不到证据,陈皇后也会主动把事情往贤妃身上推,有了贤妃在一旁的隐隐威胁,便是陈国公也会让陈皇后收起那些小心思。 郑瑞不知为何,听谢子然前段日子说要寻一日去京郊踏青,他那日竟然鬼使神差的去了理国公府,又引着谢子然去了东郊的断崖附近。 他第一次看到顾青婉这样狼狈的样子,衣衫被挂破了不少,脸上虽然没有大的伤口,可也被划出了不少红痕。她神色有些冷淡,虽然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但神色十分镇定。 对于这件事情郑瑞丝毫不后悔,可不否认见到顾青婉还活着时,自己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竟这件事情不受人控制,稍不留神便是坠崖身亡。 他对顾青婉的印象明晰起来,却还是大婚之后。 眼前的人语带认真,说她在一日便护自己一日。郑瑞看着她纤细的脖子,稍稍用力便可以折断。明明是一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可她神色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时,郑瑞却是忍不住想相信。 郑瑞以为自己看透了顾青婉,刁蛮任性、脾气暴躁的顾三姑娘,不过是她的伪装而已。真正的顾青婉冷静沉稳,是个有几分聪明的人。 世家大族里活下来的人,除了有长辈亲自看护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带着面具的? 眼前的人语带认真,说她在一日便护自己一日。郑瑞看着她纤细的脖子,稍稍用力便可以折断。明明是一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可她神色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时,郑瑞却是忍不住想相信。 郑瑞以为自己看透了顾青婉,刁蛮任性、脾气暴躁的顾三姑娘,不过是她的伪装而已。真正的顾青婉冷静沉稳,是个有几分聪明的人。 真正的顾青婉冷静沉稳,是个有几分聪明的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29 惊讶 宗室嫡系血脉虽然不盛,可旁支还是有许多的。顾青婉这段时日跟着怀王妃与宗室的夫人们交往,许是看到顾青婉并不似传言中的那般嚣张跋扈,那些宗室夫人们自然是趁着这段时日好好攀交情。 顾青婉前段时日为了冷淡郑瑞,应下了许多府里的帖子,如今全部推掉影响不好,推掉几家又让人背后埋怨,只能一一应了。等她全部应酬完,却眨眼便到七月了。 郑瑞只觉得这大半个月最是提心吊胆。 当日顾青婉虽然只问了三个问题,可是带出来的疑惑却有许多,他取巧避开了一些话题,细细说完前因后果,天都蒙蒙亮了。 只可惜顾青婉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良久之后,便让丫鬟进来伺候着梳洗,接着又与他一起用了早膳。若不是身处书房,看着顾青婉神色如常的样子,郑瑞倒真会以为回到了一个月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正因为顾青婉的正常,郑瑞才觉得心中忐忑,味同嚼蜡一般的用了早膳,终于见到顾青婉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那根和田青玉如意簪子不见了,若是其他的倒也罢了,可那簪子我喜欢的紧,又是皇后娘娘赏的,轻易丢不得。”顾青婉打发走了其他人,独留下桂叶,表情没有多少起伏,“只能你辛苦一些,带着习嬷嬷亲自去搜查,竹园里每一寸都不要放过。找到之后便把双喜和顺喜单独关起来。治个什么罪日后再说。” 顾青婉是摆明了要栽赃陷害,可言行之间却丝毫不避着郑瑞。 桂叶倒是没有多少诧异,这一个月来她为顾青婉暗中做了不少事情,自然知晓竹园里的那几个都是不安分的。见顾青婉下定决定发落她们,脸上还透着几分欢喜,连忙应了下来。 “还有,邹姑娘年后便要嫁人了,如今也该留在府中备嫁了。”她觑了坐在旁边的郑瑞一眼,继续道,“提了红缨和碧玉一等。让她们好好伺候邹姑娘。都要出阁了,自然是深居简出,让习嬷嬷打发几个婆子去守着竹园罢。” 见桂叶仔细记了下来,顾青婉才让桂叶去安排。 “王爷务须怀疑,邹姑娘必然是有问题的,既然我向王爷讨了这份差事,一个月便会给王爷答复。”说罢顾青婉眼神又闪了闪。“想必这府中还有不少暗卫,若是王爷不放心的话,大可以多调些人去竹园附近守着,有备无患嘛。” 郑瑞讪讪的笑了笑,却觉得这个关口还是不要接顾青婉的话为好。 果然顾青婉说完这些便哼哼了两声,带着宝钿和红锦去府外看戏赏花了,倒是让碧琉和金钗在万卷堂里守着√琉性子倔强。金钗性子泼辣。二人留下来应付东珠和南玉倒是对症下药。 坦白了之后,日子倒是比之前好过多了,顾青婉出府时也不会支开身边的丫鬟。东珠被金钗挡着进不得屋里伺候,南玉又是个识时务的,邹思敏被顾青婉变相的软禁在竹园里,连房门都出不得。 虽然顾青婉对他比先前冷淡了许多,到底是没有刻意躲着他了。 虽然这桩亲事说白了是各取所需,即使利用了顾青婉又让她蒙在鼓里。若是郑瑞不求其他的话,倒也可以心安理得。可心大了,想要的多了,自然是要拿更多的东西来换,他不免就觉得愧对了顾青婉,有些心虚了。 郑瑞这半个月外出的时间也很多,夜里回府之后竟然会一一交代今日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事情。头几次顾青婉倒是十分诧异郑瑞这么坦白,后来便说这些事情不必跟她一一报备,可之后郑瑞依旧我行我素,顾青婉也随了她。 好不容易等到顾青婉应付完了宗室里的夫人们,她又处理了一些府中的琐事,今日想起邹思敏,晌午歇过午觉之后,便动身去竹园了。 七月流火,虽然天气还有些燥热,却也比六月要凉爽许多。萃园和竹园有些距离,顾青婉让人抬了轿子过去,却也行了小半个时辰。 守着竹园的婆子早就被换成了顾青婉的人,还多亏了邹思敏的不顾一切,顾青婉倒是趁机拔了几个二门和外院里的钉子。 邹思敏被顾青婉软禁了将近一个月,刚开始时整日向伺候的人打探消息,拿银子贿赂了许多次送吃食的嬷嬷,让她们给郑瑞通风报信。虽然银钱给的越来越多,可如今整个竹园里伺候的人都被换成了顾青婉的。 那些嬷嬷们心中知晓王妃正盯着竹园,为了一些银钱便得罪主母,她们可不敢,便是连口风都不敢向外人透露。 邹思敏终于知道贿赂不管用,便开始大骂起来,什么话难听便骂什么。她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顾青婉让人绑了她又堵了她的嘴,没几天就老实了。 后来便整日的开始哭哭啼啼,她知晓红缨和碧玉是顾青婉的人,借着她们在顾青婉跟前说了不少好话。 闹了大半个月,见顾青婉软硬不吃,竹园里的人又买通不了,倒是彻底蔫了,只等着哪一天郑瑞发现顾青婉的手段狠毒,能救她出火海。 顾青婉来的时候,邹思敏已经绝食两日了,因为半个月前闹过一次,因此竹园里送饭的嬷嬷们都不当一回事。反正真的饿的发慌的时候,这邹姑娘还是会叫唤人的,还省的她们一日三餐的伺候。 顾青婉让红缨开了门,其他人在外头候着,只带了桂叶一人进去。 一进里屋便看到邹思敏倚在窗前,倒还是打扮的光鲜亮丽,只是单看背影清减了许多,想来这绝食还是有些作用的。 “你们不必再来劝了。思敏不知犯了什么错,让府上这样待我。若你们不请王爷和王妃来与我说清楚,我是不会进食的。还请转告瑞王妃,我到底是官家子,若是真的死在府上,王妃少不得要给众人一个说法。” 邹思敏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纤细柔弱,却带着一丝鼻音。 是了,前几日便有人来报,说是邹姑娘夜里穿着被茶水淋湿的单衣小病了一场。求人去请给她请个大夫。后来顾青婉让人请了大夫告知病症开了一帖药,倒是把邹思敏治好了。如今看来,还真不是很严重。 见来人没有动静,邹思敏也没回头,絮絮叨叨了说了不少博同情的话,无外乎是自己一介孤女,只能任人搓圆捏瘪毫无还手之力。若是父母还在,定然不会受此辱。 顾青婉听着邹思敏一人自怨自艾,倒是毫不客气的冷笑了一声。 当初靖王妃念着肖大人那一丝同窗之谊才收留了邹思敏,可邹思敏是怎么回报她的?那日郑瑞的话里说的很明白,靖王妃给了邹思敏衣食无忧的正妻身份她不要,却心心念念起靖王爷来了。 若不是知晓了郑瑞的秘密,想必她还是会继续在靖王爷身上盘算吧。 对于靖王妃来说。邹思敏是白眼狼也不为过。 想是听到了冷哼声。邹思敏顿时转过身来,见来人是顾青婉,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便连忙滚下塌。 没错,是“滚”。 两天没进食的人能有多少力气,邹思敏只撑着身子起来便觉得全身无力,脚下跌了一跤便跪在了地上。 “王妃,思敏不知犯了什么错触怒了王妃,王妃要将思敏软禁起来?”邹思敏又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思敏都已经答应王妃年后出嫁了,王妃怎么还容不下思敏,若是王妃觉得思敏碍眼的话,思敏便即刻搬出瑞王府。” 这是邹思敏最坏的打算了,如今瑞王府内宅都被顾青婉把持着,与其被软禁在竹园里,倒不如出府去寻求靖王妃的帮助。 当年的事情靖王爷和靖王妃都是清楚的,如今肖大人还在,靖王妃至少会念着这一丝情分。她如今的情形,说的好听点是在闺中备嫁,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瑞王妃想软禁了她,年后就逼迫她嫁出去。 顾青婉随意选了一张椅子坐下,头也没抬道:“邹姑娘说的好没道理,倒像是我薄待了你一般。你年后要出阁了,自然是要在闺中备嫁了。” 邹思敏心里恨得要死,可面上还是一副凄凄苦苦的样子:“想必想必是思敏会错意了。只是王妃让思敏备嫁,可为何派人守着我,让我连房门都出不得?” “邹姑娘记性可真不好,你整日往万卷堂和外院里来回跑,想必连绣嫁衣的时间都没有。”顾青婉笑盈盈的看着她,见邹思敏脸色微微有些扭曲,又道,“我可是为了邹姑娘好,若是到时候寒碜了,我也无法向靖王妃交代。” 邹思敏指甲都掐进手心里了,还要强装着笑意:“那思敏还真是要谢谢王妃的好意了,不过双喜和顺喜这两个丫鬟,先前王妃答应了送给我做陪嫁的。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何不见踪影,不过还请王妃让她们二人进来伺候我。” 软禁邹思敏和双喜顺喜二人是分开行动的,想必邹思敏还不知双喜和顺喜犯了什么事呢。 顾青婉朝桂叶点了点头,桂叶才开口道:“邹姑娘许是不知道,我们王妃掉了一根簪子,是进宫时皇后娘娘赏的。王妃不敢大意,便让我带着人把整个内院都搜了一遍,不巧在双喜和顺喜的屋子里搜到了赃物。人赃并获,也不算冤枉了她们。” 邹思敏气的眼睛通红,她当然知道双喜和顺喜是被陷害的,可这样拙劣的借口,却不影响定双喜和顺喜的罪。 在瑞王府的内院里,王妃便是一言堂,红的也能说成白的。 “我们王妃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这件事情自然是要审的。邹姑娘放心,什么时候审清楚了便什么时候放双喜和顺喜二人回来,也不会伤她们一丝一毫。”说着桂叶又往门外看了一眼,“王妃把红缨和碧玉提了一等,这段时日便替代了双喜和顺喜伺候着,想必也不会委屈了邹姑娘。” 邹思敏终于暴怒,她也不跪了,撑着身子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指着顾青婉道:“你们也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借口而已,你把我软禁起来,又支走了双喜和顺喜,不就是想逼迫我嫁人么。” 顾青婉一挑眉,邹思敏被软禁了一个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了。 “这话说的好笑,邹姑娘不是答应了年后便出阁么,还把批命一说都搬出来拖时间了。” 邹思敏“哈哈”笑了两声,便指着顾青婉道:“原来你心里清楚的很。没错,只要拖一段日子,你也奈何不了我了。凭你也想这么轻易把我打发掉?顾青婉,你可别忘我, “我们王妃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这件事情自然是要审的。邹姑娘放心,什么时候审清楚了便什么时候放双喜和顺喜二人回来,也不会伤她们一丝一毫。”说着桂叶又往门外看了一眼,“王妃把红缨和碧玉提了一等,这段时日便替代了双喜和顺喜伺候着,想必也不会委屈了邹姑娘。” 邹思敏终于暴怒,她也不跪了,撑着身子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指着顾青婉道:“你们也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借口而已,你把我软禁起来,又支走了双喜和顺喜,不就是想逼迫我嫁人么。” 顾青婉一挑眉,邹思敏被软禁了一个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了。 “这话说的好笑,邹姑娘不是答应了年后便出阁么,还把批命一说都搬出来拖时间了。” 邹思敏“哈哈”笑了两声,便指着顾青婉道:“原来你心里清楚的很。没错,只要拖一段日子,你也奈何不了我了。凭你也想这么轻易把我打发掉?顾青婉,你可别忘我, 邹思敏“哈哈”笑了两声,便指着顾青婉道:“原来你心里清楚的很。没错,只要拖一段日子,你也奈何不了我了。凭你也想这么轻易把我打发掉?顾青婉,你可别忘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30猜想 邹思敏像是陷进了自己的回忆里不可自拔,她坐在榻上手撑着身子,先前的声音还大的很,可是没一会儿便成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了。 顾青婉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半晌才说道:“其实我十分好,邹姑娘到底想在瑞王府得到什么?邹姑娘只有嫁出去这一条路可走,你应了我,即使要拖到年后我也忍了。我们瑞王府虽然不是家大业大,但多养半年的闲人还是可以的。” “你不该反悔的,若是安安分分的,也不会有如今的处境。” 邹思敏抬起头,哭过的眼睛带着一些红肿:“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早就该死了,为什么还要挡我的路?要不是你,那贱婢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 旁人听了邹思敏这话或许以为她是单纯的诅咒,可顾青婉心下早已经有了计较,倒是一点都不动“这话真真好笑,邹姑娘你扪心自问,是我挡了你的路,还是你一直都没走在正道上?” 邹思敏怨恨的看着顾青婉,倒是不再说话了。 “我也成全你,等年后便请了邹姑娘的舅舅和舅母来京中,为你挑一户人家嫁了。”顾青婉耸了耸肩,“你既然说我做不得你的主,那我便请一个能做主的来。邹姑娘既然一直说你是官家子,自然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会挑什么人家就由不得邹姑娘了。” 说罢她抻了抻裙子,便站起身来:“今日我也是顺道来瞧瞧·看来邹姑娘适应的不错,在出阁之前便委屈邹姑娘暂居于此了。我也乏了,告辞。” 邹思敏有些愣住了,直到顾青婉掀起珠帘时带来的清脆响声惊醒了她,邹思敏这才尖叫起来:“毒妇,王爷知道以后不会放过你的。你倒是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你跟她一样,也不过是个可怜虫,都被蒙在鼓里。 顾青婉蓦然转身·冷冷的盯着邹思敏:“至少你强一些,最起码我如今是瑞王妃,你日后永远都进不了瑞王府。妄图得到不该属于自己的,你我可怜多了。” “你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自欺欺人,日后你就会明白了。”邹思敏又在心中安慰自己无数句,这才嫣然一笑,“顾青婉,你一定会后悔的,若是你现在求我,我倒是不介意在王爷跟前蘀你美言几句。” 顾青婉听着邹思敏不知所谓的话·倒是颇有兴趣一般的重新落座,她盯着邹思敏,压低声音道:“你知晓将来的事情,换个意思来讲,你是重生而来的人。” 这句话是陈述而不是疑问,邹思敏瞪大眼睛,嘴唇咬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这样匪夷所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为什么顾青婉会猜到?邹思敏打了一个冷颤,哆哆嗦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时候邹思敏回想起来自己的上辈子·倒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让人绝望的梦,而且是噩梦。 她父母俱是出自小户人家,虽然家中有两房姨娘·可这么多年,她父亲只有她这个一个女儿,她也曾是被父母娇养的掌上明珠。可十二岁那一年,她举家跟着父亲外任,途中遇到山贼。父母横死,还是家中的老奴拼了命护下她,带着她一路到了京城。 邹家几代单传,而南边的舅舅家是靠不住的·只能投奔京中肖家。 母亲临终之前交代她去京中·而京中她唯一熟悉的便是肖府了。肖大人与她父亲是同年,她也曾在肖家小住过一段时日·肖家的那位姑娘年长她几岁,待她还算不错。况且肖大人当年承了她父亲的一些恩惠·又是极其正直的人,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几乎是乞讨这一路进京,可一打探才知晓肖大人以及辞官归乡了。她记得肖家的姑娘是聘给了三皇子,这才寻到了三皇子府。 果然靖王妃收留了她,又修书一封给了远在江南的肖大人。 其实当年靖王妃与肖大人商议的结果是,让邹思敏回肖家的老宅里,没得让自己外嫁的姑娘帮他养同年之女。 靖王爷当时虽然不受裕丰帝看重,可到底是王爷,吃穿用度是寻常人家不得的。邹思敏被靖王府的生活迷花了眼,怎么肯搬到肖家,软磨硬泡之下,靖王妃也就松口让她留在了靖王府里。 其实靖王妃与邹思敏相隔四岁,哪有什么深重的情谊,只是想着邹思敏年岁也不小了,反正过两年便蘀她寻了人家,一副嫁妆嫁出去便 可怪就怪在邹思敏对靖王爷起了心思,靖王妃金贵的养着她,竟出了一只白眼狼出来,心中如何不气。若是别人靖王妃自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可肖大人重情义,靖王妃便只想着选一户一家尽快把邹思敏嫁掉。 明着不能舀她如何,暗地里自然是要出一口气的。靖王妃给邹思敏挑人家的时候,虽然挑了一户乡绅之家,却有几分底子,能保邹思敏一生衣食无忧罢了。 挑的那人倒是长的不错,只是婆婆过分严厉,而儿子又十分听她母亲的话。 当然,这只是后面的话,靖王妃是不会在邹思敏耳边提起的。 邹思敏自然是不愿意的,便设计灌醉靖王爷,以为只要有夫妻之实,靖王妃看在肖大人的面子上,多少也会请封侧妃,毕竟靖王妃待她十分好。 可没想到设的局被靖王妃撞破,靖王妃自然是心下大怒,本来是半年后的婚期生生提前了,没隔半个月便匆匆把她嫁了出去。 自此邹思敏的好日子也过到头了。. 这个婆婆不单单严厉,简直是个变态,对她事事苛求,非打即骂。她向自己夫君诉苦,却没想到反被夫君呵斥一顿,第二日便原封不动的把话学给了她婆婆,邹思敏自然又受了加倍的刁难。 她的嫁妆都被夫家把持着,因此被婆婆罚跪而流产,之后更是伤了身子连生养都不能了。自此之后她婆婆对她更加刁难,又蘀她夫君娶了几房妾侍,家中更是没有她的地位。 没过几年,邹思敏便在身心双重折磨下病逝了。 可是她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还躺在靖王府的屋子里,雕花大床,入眼的家具摆设都是她所熟悉的。 她回到了十四岁那一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设计靖王爷,靖王妃也没有对她生厌。她还是客居在靖王府里的邹姑娘,虽然寄人篱下,却还是锦衣玉食。 邹思敏真的想放声大哭,她觉得一定是上天可怜她才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认识到了靖王妃的手段,自然不敢再大靖王爷的主意。 这一次,她把目标定在了郑瑞身上。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让邹思敏惶恐,既然如此,倒不如复制另外一个人的生活。 这个人便是靖王妃身边的梅蕊。 邹思敏初到靖王府时,梅蕊还是靖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靖王妃 这个婆婆不单单严厉,简直是个变态,对她事事苛求,非打即骂。她向自己夫君诉苦,却没想到反被夫君呵斥一顿,第二日便原封不动的把话学给了她婆婆,邹思敏自然又受了加倍的刁难。 她的嫁妆都被夫家把持着,因此被婆婆罚跪而流产,之后更是伤了身子连生养都不能了。自此之后她婆婆对她更加刁难,又蘀她夫君娶了几房妾侍,家中更是没有她的地位。 没过几年,邹思敏便在身心双重折磨下病逝了。 可是她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还躺在靖王府的屋子里,雕花大床,入眼的家具摆设都是她所熟悉的。 她回到了十四岁那一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设计靖王爷,靖王妃也没有对她生厌。她还是客居在靖王府里的邹姑娘,虽然寄人篱下,却还是锦衣玉食。 邹思敏真的想放声大哭,她觉得一定是上天可怜她才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认识到了靖王妃的手段,自然不敢再大靖王爷的主意。 这一次,她把目标定在了郑瑞身上。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让邹思敏惶恐,既然如此,倒不如复制另外一个人的生活。 这个人便是靖王妃身边的梅蕊。 邹思敏初到靖王府时,梅蕊还是靖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靖王妃 她回到了十四岁那一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设计靖王爷,靖王妃也没有对她生厌。她还是客居在靖王府里的邹姑娘,虽然寄人篱下,却还是锦衣玉食。 邹思敏真的想放声大哭,她觉得一定是上天可怜她才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认识到了靖王妃的手段,自然不敢再大靖王爷的主意。 这一次,她把目标定在了郑瑞身上。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让邹思敏惶恐,既然如此,倒不如复制另外一个人的生活。 这个人便是靖王妃身边的梅蕊。 邹思敏初到靖王府时,梅蕊还是靖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靖王妃 这个人便是靖王妃身边的梅蕊。 邹思敏初到靖王府时,梅蕊还是靖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靖王妃 131套话 梅蕊是肖家买来的丫鬟,靖王妃出阁时便跟来做了陪嫁无论是在靖王府还是在肖家都没有根基。 初到邹思敏身边伺候时,邹思敏瞧着她心性单纯,倒是待她不错。只是等双喜和顺喜一来,梅蕊便没有能说会道的双喜和顺喜讨她欢心了。 邹思敏醒来的那日,双喜和顺喜已经在她身边伺候两个月了,倒是赶在了靖王妃调梅蕊去郑瑞身边伺候之前。 邹思敏又重新与梅蕊形影不离起来,等靖王妃提起调走梅蕊时,她在靖王妃跟前掉了几滴眼泪,到底是留住了梅蕊。梅蕊自然不知晓邹思敏阻碍了她既定的命运,见邹思敏对她十分不舍,心下却是颇为感动。 接下来邹思敏使计灌醉了郑瑞,本想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郑瑞又喝醉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最是便宜。这次她的计策十分成功,毕竟府里谁会想到她竟然对郑瑞了心思。可郑瑞醉了之后睡的死死的,却没有尽如邹思敏的意。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在靖王爷与靖王妃的默许下,邹思敏搬到了郑瑞的院子,照料郑瑞的起居饮食。只是留梅蕊在身边,邹思敏到底心中不安,竟然劝靖王妃把梅蕊配了小厮,自己则带着双喜和顺喜二人入住郑瑞的院子。 她怕旧事重演,只能让梅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等梅蕊出嫁之后,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人杀了梅蕊·又伪造了梅蕊与人私奔的证据。等没有人再提起梅蕊相关的事情之后,邹思敏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两年来,郑瑞的起居饮食都是由她照料的,她与梅蕊一样,在郑瑞跟前事事小心,且把他当做正常人来看待。 只是与郑瑞相处多了,邹思敏心中也存着不少怀疑。看郑瑞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疯卖傻,难道真的是日后受了刺激才会痊愈? 不管如何·邹思敏都坚信这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只要她照着梅蕊的路走,日后侧妃的份位便是她的。况且将来的瑞王妃迟早会被休,瑞王府的内院还不是捏在她手里,只要她忍下这几年,便是人上人了。 至于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邹思敏绝对到死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只是她的全盘计划,似乎是从瑞王妃变成顾家三姑娘时开始,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上一世邹思敏外嫁之后,因为婆婆严厉·她整日被锁在深闺里,鲜少机会出门。这位顾三姑娘的事情她知道的清楚,还是因为顾青婉的死阄出来的动静挺大。 她明明记得定远侯府的三姑娘顾青婉,也是在太子暴毙的那一年死的,定远侯府传出来的消息是,这位顾三姑娘大病了一场,最终没熬 正是因为顾三姑娘的死,贺家还与定远侯府闹了一场,贺家的两位老爷还亲自上门索要贺氏的陪嫁。听说最后还闹到了大殿里,最终是定远侯府交还了一半的陪嫁了事。 贺家虽然以定远侯府贪墨儿媳私产为缘由要回陪嫁·可那毕竟是外嫁女的私产,孰是孰非倒是不好说。不过贺家倒是做得十分绝,要来了陪嫁·转手便把那些产业折换成了银子,捐给了慈善堂,那些说贺家只是贪图银钱的人立即闭了嘴。 这件事情闹了几个月,最后还是定远侯府吃了闷亏。 总之邹思敏能肯定这顾三姑娘早已经死透了的,但这位顾三姑娘这一世还好生生的活着,而且还蘀代乔思湘成了瑞王妃。 顾青婉一进府,提也不提她在瑞王爷身边伺候了几年的事情,让她在为奴为婢与客人之间做选择。邹思敏如何肯签卖身契做丫鬟·于是顾青婉便光明正大的把她晾在竹园里。不仅仅如此·她甚至还扫了顺喜和双喜出来,更明着打发了两个丫鬟来竹园里监视她。 而且王爷被顾青婉把持的紧紧的·她便是连见一面都异常困难,更何谈在他跟前小意伺候着。 梅蕊并不曾说瑞王爷康复之前对她如何·邹思敏只能见缝插针的让郑瑞记住自己,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等郑瑞恢复的那一日。 只要郑瑞好了,梅蕊能得到的她一样也能得到,而这个顾青婉也只会跟乔思湘一样落得一样被休弃的下场。 想着上一世乔思湘家破人亡,又想着顾青婉也会落得如此,邹思敏想起来便一阵心花怒放。她也只能这样催眠般的安慰自己,不然如何能坚持下去? 可是顾青婉怎么可能知晓妯的秘密?邹思敏控制不住瑟瑟发抖的身子,猛然间想起上一世顾青婉的命运,顿时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道:“你你难道也” 顾青婉自然知道邹思敏是什么意思,她抿着唇看着邹思敏,轻声道:“不?p> 恰!?p> 邹思敏顿时瘫在地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却不知顾青婉是如何猜出来的。加之上一世的顾青婉早逝,邹思敏便猜测顾青婉也许是跟她一样,可顾青婉否认了。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尖叫了一声之后邹思敏便顿住,然后声音更加刺耳,“不对,你这个贱人,你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来挡我的路。你早就该死了的,可你现在活的好好的。一定是这样,这一切都是我的,你为什么要来抢!” 顾青婉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往帘子那里退了两步。 从邹思敏第一次说她早就该死那一次,也许她人心中只会觉得是咒骂,可顾青婉知道,顾三姑娘确实早就“死”了。在小佛堂里跪了几日之后,顾三姑娘便没有熬过去,蘀代她的,是她这个来自异世的顾青 况且邹思敏对郑瑞的态度过于怪,顾青婉心中就隐约有了怀疑∠竟连“穿越”都被她遇上了,那重生也不是不可能了。 邹思敏怕是不曾想过会有人猜到她的来历,因此才这般有恃无恐自己点破之后,心神不定才会这般轻易被套出话来。 132处置 顾青婉冷冷的看着邹思敏歇斯底里的样子,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阻了邹思敏的路不假,可郑瑞待邹思敏如何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邹思敏这样近乎病态的执着,也不过是因为从未得到过罢了。 “邹思敏,你应该清楚,若是这件事情有第三个人知晓,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终于等到邹思敏安静下来了,顾青婉才轻声说了一句,她看了一眼邹思敏梨花带雨的脸,莫名就有些烦躁起来,“这样怪力乱神之事,前朝也有一例,那人最后被烧死了。” 邹思敏身子一颤,又听顾青婉道:“你最好安安分分的,这样才能活久一些。” 顾青婉心中犹豫不定,只觉得异常烦闷,不欲在这里多待。只是还未等她掀起帘子,邹思敏便幽幽道:“不打算问我其他的事情吗?你也知道我······的情况,顾青婉,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好。” “未来的事情变数太大,提前知晓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在邹思敏发愣时,顾青婉已然带着桂叶出了里屋。 门外是红缨和碧玉在守着,顾青婉打发来守门的几个婆子在院子说话,见顾青婉出来,纷纷行了礼。 “邹姑娘病的久了,神智有些恍惚,怕是出现癔症了。她年后便要出阁,以后便只在屋子里绣嫁妆了,明日我让桂叶再送四个丫鬟来帮衬着。” 红缨和碧玉低声应了。 那几个婆子哪一个不是人精,知道顾青婉是打算把人关到出阁前夕·至于说邹思敏有癔症,便是警告她们不要跟邹思敏说多余的话。那几个婆子相互对了个眼神,便欢欢喜喜的应了。 “至于双喜和顺喜两个,先把她们关起来罢,等过一段时间再审。”顾青婉抬头看了一眼邹思敏所在的屋子,便带着桂叶走了。 顾青婉一路回了屋子,等进了万卷堂,才把一直捏在手上的东西搁在桌子上v钿正好端了解暑的甜汤进来,一眼便瞧见了那把刀锋尖锐的匕首·倒是吓了一跳。 这匕首是顾青婉怕邹思敏暴起伤人,所以才做了一些防备,可邹思敏饿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匕首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桂叶你把匕首收起来,我先休息一会儿,若是王爷回府之后我还未醒,你便进来提醒我一句。” 桂叶应了一声,宝钿又用井水冰镇着甜汤,二人一起退了下去。 顾青婉醒时天已经擦黑了,抬眼便看到郑瑞坐在床边的小榻上·借着窗外的点点亮光看着什么。顾青婉刚弄出一丝动静,郑瑞便回头看 还不待顾青婉问,郑瑞便放下手中的册子,笑道:“我见你睡的正熟,便没让桂叶来叫你。初更已经敲了,你先梳洗,待会儿便可以摆晚膳了。” 郑瑞倒是把顾青婉想问的话先回答了一遍,顾青婉犹豫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睡的有些懵了,见郑瑞朝她走过来,这才想起了邹思敏的事情还未跟郑瑞提起过。 顾青婉心中还是有些犹豫的·对于邹思敏,最好的方法便是杀人灭口永除后患。可顾青婉到底不是杀伐果断的人,她可以使心计·却还远远做不到沾上人命。 可邹思敏若是落在郑瑞手上,恐怕也难逃一个“死”字吧。 况且若是问到前因后果,又要牵扯出来不少事情。正是因为如此,顾青婉才觉得,如何处理邹思敏,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她如今只是把邹思敏软禁起来,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难道真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等邹思敏再也没有威胁了? 顾青婉考虑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万全之策来·便只能先行拖字诀。可没过两日·红缨便匆匆回了万卷堂,带来邹思敏服毒自尽的消息。 邹思敏贪生畏死·若真有勇气服毒自尽怕也不会落得今日的局面,顾青婉心中怀疑是不是郑瑞的人动了什么手脚·却也在同时松了一口气。 顾青婉和郑瑞相互闭口不提这件事情,只对外人称邹思敏是病故,又同靖王妃商量着请了邹思敏的舅舅来京中。邹思敏过世之后,顾青婉倒是清点了一下她的财产,她管了郑瑞几年的私帐,倒是为自己存了许多私房钱。 顾青婉只留了五百两银子给邹思敏的舅舅,托他带着邹思敏的灵柩回乡,剩下的倒是捐给了慈善堂。这慈善堂寒冬时都会搭棚子施粥和棉衣,倒也算是给邹思敏积了阴德。 她心中清楚邹思敏的事情必然是郑瑞做了手脚,可郑瑞到底在邹思敏身上打听到了什么,顾?p> 嗤袢床桓胰啡狭恕9饲嗤窳粢饬酥h鸺溉眨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想想便暂时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p> 宫中八月十五都会有宫宴,请帖在七月底便送到了瑞王府。顾青婉是第一次独立应付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怀王妃倒是十分热情,连着两日请她去怀王府上做客,期间多半是谈历年宫宴上的事情。 烛去了齐州,怀王妃便请了乔思湘在怀王府小住。也不知是因为顾青婉的身份变了,还是怀王妃在场,乔思湘对顾青婉的态度变了许多。 只是想着乔思湘以前对顾三姑娘的讥讽,再加上邹思敏透露的瑞王妃本该是乔思湘,所以即使乔思湘对顾青婉温和有礼,顾青婉也对她生不起一丝好感来。 裕丰帝六月下旬便去了行宫避暑,直到七月中旬天气转凉了之后才回宫,一回来便病倒了。而据裕丰帝身边伺候的内侍所说,裕丰帝是因为在进京的头一天陪瑾妃娘娘赏月,这才邪寒入体。 瑾妃被陈皇后禁了一个月的足,之后陈皇后让庄嫔去裕丰帝身边伺候着,又阻了贤妃和丽妃在裕丰帝跟前表情。 后宫诸事往往牵动朝堂,便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朝堂上的气氛突然间凝重起来,却不仅仅是因为裕丰帝的身子每况愈下。 裕丰帝病了几日,几贴汤药下去好转了一些,江南便传来盐政贪污一事。 盐政历来是江南税务大事,本来是户部遣官员下江南督查,却没想到裕丰帝竟然临时换成了靖王爷下去督查。圣旨下来,倒是平地掀起了一层浪。 133请帖 江南事态紧急,靖王爷接到圣旨第二日便启程,又隔了●,靖王妃打发身边的嬷嬷送了名帖到瑞王府。说是她让人做了一席荷花宴,奈何靖王爷临时外出,府中人少,还请顾青婉来陪她说说话。 靖王府西面倒是有一湾池水,靖王妃独爱莲,那池子里倒是种了一池荷花。许是这个时节莲花快要开败了,这才舍得采了来做荷花宴吧。 只是裕丰帝身子每况越下,而靖王爷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派去江南,靖王妃便是有十分兴致如今也少了九分。顾青婉觉得怪,少不了要多问那嬷嬷几句。 来传话的那位嬷嬷姓姜,原先是肖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又成了靖王妃的奶娘,做了陪房与靖王妃一起到了靖王府里,十分得靖王妃的重用。 这样的老嬷嬷便是顾青婉也要以礼相待,便让桂叶奉了茶,在花厅里见了她。 姜嬷嬷长了一张和善的脸,见人三分笑意,瞧着倒是个好相处的。顾青婉见她行礼,便虚扶了一把,姜嬷嬷又笑了起来:“是王妃体恤老奴,这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还请问姜嬷嬷一句,皇嫂是独请了我一人,还是另外请了宗室里的夫人们。”顾青婉只留了桂叶一人在花厅里伺候,而姜嬷嬷带来的几个丫鬟,则是由宝钿和金钗带出去了。 姜嬷嬷便笑了起来:“我们王妃来之前便交代了,若是瑞王妃问起这话便说她只请了瑞王妃一人吃独食。况且再过半个多月便是中秋宫宴了,宗室里的夫人们许是忙的很,便是我们王妃想请,也怕耽搁了她们。” 这话倒是说的很有意思,顾青婉垂眸想了片刻,这才道:“我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听说靖王府的荷花开的十分好看,我正想着在花期之前去观赏一番,只是前段时日怀王妃带着我与宗室里的各位夫人们走动倒是一时不得闲。还请姜嬷嬷转告皇嫂,便说我后日一定到。” 姜嬷嬷的眼睛顿时笑的眯了起来:“王妃的话老奴一定带到。” 见顾青婉让人上了解暑的甜汤,姜嬷嬷也道自己该回去了,顾青婉只让桂叶亲自送了她出二门,转身便让宝钿去外院里请郑瑞回万卷堂。 从朝堂上争执派遣去江南督查盐政的官员开始,郑瑞白日里便都待在外院里,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只说顾青婉生气之下罚他去外院的书房抄书。 按理说靖王爷与郑瑞一母同胞,她应该与靖王妃走的很近才是,可顾青婉大婚至今已经五月有余除了初一十五进宫陪陈皇后说说话,她私底下也只见过靖王妃几次而已。 一次便是大婚第二日带着她进宫面圣,还有一次是在昭云县主请宗室的夫人们游园赏花时见过一次,最近一次便是处理邹思敏的后事上。先前靖王妃深居简出不过是因为靖王爷不得势而已,如今靖王爷已经记到陈皇后名下,她还是这般默默无闻的,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靖王妃这个时候独独请了她过去说话,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郑瑞进来的时候,顾青婉正托手撑腮想的入神,况且郑瑞脚步又轻直到他走到自己跟前顾青婉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想什么想到入神了,我瞧着宝钿急匆匆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便先赶过来了。”郑瑞看了一眼顾青婉跟前的茶盏,伸手便换到自己跟前。 顾青婉留意到郑瑞的动作,没好气道:“这不是还有空杯子么,你怎么总是喜欢舀我的。” “你的茶放凉了。”郑瑞说的理直气壮,又摸了摸茶壶里的茶,“这里头还是热的,喝了烫舌头。” 顾青婉顿时有些气急:“你认真点说话。” 郑瑞眼睛眨了眨,笑道:“我以前就是这样说话的青而且你以前都不会嫌弃我。青婉说实话你还在生我的气吧。” “都说了好几次了,没有没有,我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生气。”顾青婉被郑瑞堵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被传出去,判你一个欺君之罪都有可能。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不会跟你坦白的。” “换做我,要是你不跟我坦白,我会生气的。”郑瑞闷声闷气说了一句。 顾青婉深吸了一口气,连忙换了话题:“方才靖王妃让姜嬷嬷来了一趟,说是后日请我去靖王府赏花。”顾青婉看了一眼郑瑞的神色,又道,“只请了我一人。” 郑瑞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便笑道:“皇嫂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况且三哥这次去江南十分匆忙,很多事情想必没来得及跟她交代,她心下有些不安罢了。” “靖王爷这件事情······”顾青婉垂眸想了想,只是怕自己问到了关键处,又不得不打断自己的话,“我已经接了靖王妃的帖子,后日一早便去瞧瞧。” 郑瑞点了点头,见顾青婉隐忍着不问的模样,倒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想问什么便直说好了,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你看,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顾青婉偏了偏头,这才道:“靖王爷这件事情,怕是有些蹊跷吧。” 要督查江南的盐政,裕丰帝大可以派遣钦差下江南。况且裕丰帝从行宫回来之后身子就忽好忽坏,若是这个时候有什么万一,靖王爷在江南鞭长莫及,争位时自然是出于劣势。 裕丰帝也曾派前太子下江南督查盐政,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调靖王爷出京,不知是为了磨砺他,还是想为恪王爷扫清障碍了。况且督查盐政是一件大事,人选必然是先跟内阁大臣们商议之后再下的决定,可怀王那里却是一丝消息都不曾传出来。 怎么想,似乎都能看到底下的暗潮汹涌。 郑瑞眼神徒然间锐利起来,看向顾青婉时又带了几分笑意:“太医院的徐院判在三哥出京前几日送了消息过来,他已经油尽灯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郑瑞话中的“他”,自然是指的裕丰帝。 134 靖王府 郑瑞八岁丧母,之后那几年在宫中又过的十分艰难,小小年纪便跟着靖王爷出宫另住,也只是因为深宫之中还有性命之忧,实在是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与裕丰帝,似乎只有君臣之义,却没有了父子之意。 因此这段时日郑瑞与顾青婉提及裕丰帝,都只会以“他”呼之,想必心中还是有些怨愤的。 顾青婉只是初闻时有些诧异,却也理解郑瑞心中的想法。都说天家无情,这彼此之间纵是有天大的情分,却也在一朝登顶的诱"惑下逐渐消磨殆尽。 正想着昨日与郑瑞说的那些话,外头的婆子便在窗边喊“到了”。顾青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靖王府大门前的石狮子一闪而过,马车已经径直从侧门进了靖王府。 姜嬷嬷亲自在大门后头相迎,一路护着顾青婉到了靖王府的湖边小筑。那幢楼依水而建,分上下两层,靖王妃却早已经在下头等着了。见顾青婉过来,连忙起身上前拉住顾青婉的手,笑意盈盈道:“我一早便在亭子里等着了,听说你进了麻,便连忙让姜嬷嬷去接。” 顾青婉见靖王妃不似先前那样端着,脸上的笑意中明显多了几分真诚,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皇嫂抬举我了,姜嬷嬷是皇嫂身边的老人了,还要麻烦她亲自走一趟,我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即使不曾从邹思敏身上打听到什么,可顾青婉心中也能确定·将来问鼎皇位的,必然是靖王爷无疑。那靖王妃便是将来的国母,不管她对自己态度如何,顾青婉都要对她恭敬一些为好。 靖王爷有陈皇后与陈国公府做靠山,况且还拉了怀王府与定远侯府,便是理国公府也暗中投靠,更不用提靖王爷在江南还能借宋家的势。如今能与靖王爷一争的,便只有贤妃所出的恪王爷了。 但这个恪王爷是个什么性子?虽然人人都知晓恪王爷素有贤名,可这也是表面功夫而已。恪王爷若真是个好的·也不会想与先太子争位,还想杀了先太子取而代之。 若真是恪王爷夺了位,想必剩下的这几个王爷,他也是会想斩草除根的吧。 可看邹思敏的态度,便知道郑瑞日后多半是青云直上了,那争储的赢家是谁,当然不言而喻。正因为如此,靖王爷被临时遣往江南,顾青婉还不觉得形势不利。 但她想着昨日郑瑞说的话,心下又有些惴惴的。 太医院暗中递来裕丰帝快油尽灯枯的消息·靖王爷被临时调到江南督查盐政,可怀王那边却没有一丝口风透出来。到底是裕丰帝临时起意,还是怀王私下里起了什么心思? 顾青婉从不认为世界上有一层不变的人和事,她的出现便是最大的变数。瑞王妃从乔思湘变成了顾青婉,而乔家竟然又和怀王府定下了姻亲,那上一世与烛结亲的又是哪家? 上一世被调遣到江南督查盐政的到底是不是靖王爷,还是因为她的出现事情又出现了变数?每每想起这些的事情,顾青婉都有些后悔,或者怪郑瑞下手太快。若是邹思敏还活着,至少还有上一世的消息做参照。 不过顾青婉也知道·邹思敏不过是嫁到了一个乡绅之家,朝堂上的阴谋阳谋她怕是都不清楚,也只知晓改朝换代的大事件罢了。若不是恰巧遇到了梅蕊·邹思敏怕也不知晓瑞王府这么多的事情吧。 靖王妃拉着顾青婉的手上了二楼的亭子,八角桌上早已经摆了几碟子点心,俱是用玉石雕成的荷叶托盘摆着,倒是十分好看。 靖王妃朝身边的丫鬟摆了摆头,那丫鬟便上前来给顾青婉斟茶,靖王妃便笑道:“这是荷叶茶,当年我嫁到京中时从南边带过来的,后来这池子里种了荷之后·我便让身边的丫鬟做了一些。是用荷叶上的露水来沏的茶·最是清热安神,这个时节喝是最好的。” 顾青婉在靖王妃殷切的目光中抿了一口·她也品不出个什么一二出来,不过确实有一股甘冽的味道·便只是笑道:“我喝着还不错。” “能入口便好,宗室里的夫人们倒是有许多喝不惯的,先前也只有怀王妃觉得尚能入口。”靖王妃笑意盈盈的回了一句。 这句话状似无心,靖王妃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怀王妃,却让顾青婉不得不多想。 她眼神闪了闪,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先前怀王妃倒是为我引见了宗室里的各位夫人们,只是我有些苦夏,只认了个脸熟便再也不肯出门了。我性子直铡是不怎么会与人交往,在过段时日,等天气转凉了,还请重嫂带着走动走动。” 靖王妃笑意又什么一些,连声说好,又道她前段时日是因为府中杂事多,这才不得闲。 顾青婉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怀王妃也好,靖王妃也好,便是宗室里的那些夫人们,说话时俱是喜欢话中带话。若不是为了冷一冷郑瑞,顾青婉原本也是不打算与宗室里的那些夫人们走动的。 况且她位份高,那些宗室里的夫人们多半也都让她三分,可是怀王妃与靖王妃不同,一字一句都要斟酌好了再说,实在是有些累。 见顾青婉不再拘束,靖王妃又零零散散的跟顾青婉说了不少话,从陈皇后说到婉华郡主,又说了不少郑瑞先前在靖王府的事情。 直到顾青婉那盏茶见了底,远远便看到长廊那头一群人正向这边走过来,直到距离近一些了,顾青婉才看到是一群丫鬟婆子带着一个小孩子过来。 顾青婉记得靖王爷与靖王妃有一子,名叫郑赫,算一算今年也有三岁了。说起来顾青婉到瑞王府快半年了,也只是在大婚第二日见过郑赫一面,当时他睡的正熟,靖王妃让奶娘抱进来见了一面之后,便送了下 靖王妃自然也看到了往这边走的郑赫,脸上的神色突然间柔和了几分。等那些人行至这里,便只由奶娘带了郑赫上来,其他的丫鬟婆子们都在下面候着。 靖王妃亲自从乳母怀中接过郑赫,便吩咐众人道:“只留梅香在这里伺候便是了,你们都下下去吧,世子今日跟我歇在一处。” 底下的丫鬟退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的几个大丫鬟倒是去了湖边守着,亭子里只留了一个丫鬟在盘旋的楼梯上站着。 顾青婉知晓靖王妃怕是有话要问她了,却没料到靖王妃把怀中的郑赫往她身上一塞,眉眼柔和道:“青婉怕是没跟赫儿说过话吧,你可是他正经的婶娘,也该抱抱他。” 说罢靖王妃又摸了摸郑赫的头道:“赫儿,这是你五皇叔的妻子,快叫婶娘。” 郑赫坐在顾青婉膝盖上,却是一点都不安分的乱动,顾青婉僵直着手虚虚环住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摔了。 “婶娘······”郑赫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眼神却是没看顾青婉,而是伸长了手去够桌子上的那几叠点心。 顾青婉怕他掀翻了热茶被烫到,连忙移开了桌子上的茶盏,又把那几叠荷叶托盘装的点心移近了一些,神色慌张道:“别急,先擦手,把手擦干净了。”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拿起桌上沾湿的帕子给郑赫擦手。 靖王妃看着顾青婉的样子,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赫儿很喜欢阿瑞呢,阿瑞搬去瑞王府之后,还问了好几次,能让他记住的人还真不多。” 顾青婉笑了笑,擦干净了郑赫的手,又让他拿了一块软糯一些的点 “阿瑞的事情,王爷去江南前的那一日才跟我说了。”靖王妃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太突然了,况且王爷只是交代了这么一句便匆匆走了,我心里忐忑的很。王爷说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寻你过来说话,我便知道你是知情的。” “我若是请阿瑞过来,被他人看见,难免有些打眼。况且我们妯娌之间也不曾好好聚一聚,这才下了帖子,借着赏花的缘由请你过来一趟。当初阿瑞这样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可在这个关头,贤妃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揪着这件事情不放。”靖王妃叹了一口气,神色莫名有些沉重,“王爷和阿瑞瞒了我那么久,大可以瞒到尘埃落定的时候,王爷在这个时候却把真相告诉我,想必是事出紧急,不得不如此吧。” 顾青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嫂先前提到怀王妃,是不是心下有了想法?” 她在靖王妃跟前使不了什么心眼,倒不如坦坦荡荡的问出来。 “阿瑞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只想问王爷这次南下是父皇原本的意思,还是有人从中作梗?这次南下有没有什么危险?还有,怀王到底知不知情?”靖王妃拍掉了郑赫想拿第二块点心的手,沉声道,“只能吃一块,不然午膳又该吃不下去了。” 郑赫抓着点心的手顿时松开,偷偷觑了一眼靖王妃,这才端端正正的在顾青婉膝上坐好。 135 宫宴 顾青婉把手中的荷叶茶喂郑赫喝了一口,又抽出拢在袖里的棉帕来给他擦了擦嘴,靖王妃只是督了顾青婉一眼,便笑着不再说话了。 靖王妃的问题都问到了关键处,顾青婉想着郑瑞说怀王府不可全信,心思就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表面上看来,靖王爷最大的依仗除了陈皇后便是怀王的支持,若是怀王临阵倒戈,靖王爷这一方多少是会受到影响。 毕竟那些朝臣们大部分是墙头草,怀王这头有什么动静,他们立即都能转了风向。 靖王妃听顾青婉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再过半个月便是中秋宫宴了,想你许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到时候便跟了我一道过去吧。父皇病重,王爷又不在京中,若王爷南下是被贤妃那头设计的,这次中秋宫宴想必没那么简单。” 顾青婉点头称是。 “你也不必紧张,总归上头还有皇后娘娘与我呢,你只用稍稍应付一下便是,不会太过为难。”靖王妃见顾青婉松了一口气,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了,“不管怀王如今有什打算,总之没有挑明,咱们便当不知此事罢了。只是你回去嘱咐阿瑞,让他暗中留个心眼。” 虽然已经知晓郑瑞是装傻,可靖王妃字里行间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便是连“嘱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靖王妃正说着话,顾青婉便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她眼睛快速往下瞟了一眼这才看到郑赫背对着靖王妃,偷偷指了指桌上的点心。 三岁的小孩子脸还不曾长开,但是面容之间依稀有了靖王妃的影子。顾青婉捏了捏他的脸,拿了一块糕点在手上捏着,趁着靖王妃不注意便塞到郑赫的手上。 靖王妃神色一顿,便笑道:“等中秋宫宴过了,王爷回京之后,青婉你带着阿瑞来靖王府吃顿便饭吧。我川汁鸭掌还做的顺手,阿瑞小一些的时候还总是闹着要我亲自做的。” 顾青婉自是能看出来靖王妃对她的态度变了不少便笑着应下了。 靖王妃把事情问清楚了之后,这才吩咐梅香传膳,期间倒是把往年的中秋宫宴的流程惯例跟顾青婉说了一遍,这才亲自送顾青婉出了二门。 从靖王府回来之后,果然连续两天都有不少宗室和世家里的夫人们送了帖子过来,顾青婉俱都以身子不适拒了。怀王妃许是听到了消息,便打发了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替她探病,顾青婉只让田嬷嬷去应付她,也不曾亲见。 宫宴将近,她自然是一门心思在家中准备相关事宜选衣裳、挑首饰等等之类。 期间郑瑞居然连外院也不去了,每日顾青婉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只说如今最好是以静制动。只要顾青婉表现出一丝一点的不情愿,他便肯定顾青婉在生气。到了最后顾青婉被他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每日带了个小尾巴出入。 中秋那一日,顾青婉直到酉时才从瑞王府启程。夏日天黑的晚,这个时辰外头还带着余热,好在坐在马车内倒是不会闷得慌。 郑瑞进了马车之后脸上的笑意便收了起来,顾青婉看他神色不对,也不禁多了几分担忧:“出什么事了方才是······杜荆来传话。” “我一早便让杜荆盯着和二哥相关的几个府邸,这半个月来,治国公府和平原侯府一丝动静都没有恪王府也是一样。三哥不在,恪王竟然没有趁机拉拢朝臣,风平浪静反而显得太过了。” 顾青婉心下也有些惴惴然,斟酌了片刻才道:“莫不然······靖王爷去江南督查盐政真的是今上一人的意思,贤妃那边许是因为琢磨不透今上的用意,这才不甘轻举妄动?” 郑瑞冷笑了一声:“青婉,你莫要把三哥在他心中的位置想的太过重要了。但凡当年他多一分情义,母妃怎么会病逝我也不用装疯卖傻那么多年。” 顾青婉还是第一次在郑瑞脸上看到这样明白的恨意却比平日里对他多了几分体谅和同情。 她的那种假设,确实是把裕丰帝想的太过好了。若是裕丰帝调靖王爷下江南督查盐政又在京中牵制着贤妃一党,明显就是为了锻炼靖王爷。 若是裕丰帝想把位子传给靖王爷怕是早就在陈皇后把靖王爷记到她名下时便顺势立了太子。郑瑞说前不久从太医院那里得到消息,丽妃从南疆请了几个会炼丹的术士,裕丰帝十分感兴趣,已经让他们在宫中住下了。 先太子还在的时候,朝中一派平和,如今太子故去,陈皇后和贤妃相争,丽妃也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几位王爷相争想必是让裕丰帝心境变了,如今倒是对长生大道感兴趣了起来。 见顾青婉低着头,郑瑞又想着自己是不是语气太尖刻了,连忙平缓了声音道:“你不用担心,我在三哥临走之前商量过,这半个月来也部署良久,只要贤妃不逼宫,剩下的情况都能应付下来。” 顾青婉听了倒是有些怔忪:“要是贤妃趁着这次逼宫呢?” 郑瑞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道:“你放心,还到不了这一步,若真是如此,我也会护你周全。若是怀王无二心的话,即使贤妃一党逼宫,也只会惨淡收场。皇叔那里也不曾有动静,先前时日三哥南下皇叔倒是见了三哥府上的幕僚,或许皇叔也是不知情的。” 顾青婉点了点头,想到怀王有临阵倒戈的可能,俱是提着一口气。 靖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不远处,顾青婉掀开帘子与靖王妃打了一声招呼,两辆马车这才并行着进了宫。行至意坤闷后,郑瑞便去了御书房,而顾青婉则是与靖王妃一道去永延宫里给陈皇后请安。 顾青婉刚到永延宫殿门前,便从里头出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官,见到靖王妃和顾青婉先行了礼,这才笑道:“娘娘听说两位王妃来了,连忙打发奴婢来迎接呢。惠和公主晌午过后便进宫了,如今正在里头陪娘娘说话,两位王妃快请。” 等那女官说完话,顾青婉才想起这是陈皇后身边的胧月姑姑,除了柳意之外,最得陈皇后的信任。顾青婉听大夫人说过,胧月今年也二十有五了,说是学了柳意也不肯出宫嫁人,要在陈皇后身边伺候一辈子。顾青婉把手中的荷叶茶喂郑赫喝了一口,又抽出拢在袖里的棉帕来给他擦了擦嘴,靖王妃只是督了顾青婉一眼,便笑着不再说话了。 靖王妃的问题都问到了关键处,顾青婉想着郑瑞说怀王府不可全信,心思就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表面上看来,靖王爷最大的依仗除了陈皇后便是怀王的支持,若是怀王临阵倒戈,靖王爷这一方多少是会受到影响。 毕竟那些朝臣们大部分是墙头草,怀王这头有什么动静,他们立即都能转了风向。 靖王妃听顾青婉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再过半个月便是中秋宫宴了,想你许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到时候便跟了我一道过去吧。父皇病重,王爷又不在京中,若王爷南下是被贤妃那头设计的,这次中秋宫宴想必没那么简单。” 顾青婉点头称是。 “你也不必紧张,总归上头还有后娘娘与我呢,你只用稍稍应付一下便是,不会太过为难。”靖王妃见顾青婉松了一口气,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了,“不管怀王如今有什么打算,总之没有挑明,咱们便当不知此事罢了。只是你回去嘱咐阿瑞,让他暗中留个心眼。” 虽然已经知晓郑瑞是装傻,可靖王妃字里行间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便是连“嘱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靖王妃正说着话,顾青婉便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她眼睛快速往下瞟了一眼这才看到郑赫背对着靖王妃,偷偷指了指桌上的点心。 三岁的小孩子脸还不曾长开,但是面容之间依稀有了靖王妃的影子。顾青婉捏了捏他的脸,拿了一块糕点在手上捏着,趁着靖王妃不注意便塞到郑赫的手上。 靖王妃神色一顿,便笑道:“等中秋宫宴过了,王爷回京之后,青婉你带着阿瑞来靖王府吃顿便饭吧。我川汁鸭掌还做的顺手,阿瑞小一些的时候还总是闹着要我亲自做的。” 顾青婉自是能看出来靖王妃对她的态度变了不少便笑着应下了。 靖王妃把事情问清楚了之后,这才吩咐梅香传膳,期间倒是把往年的中秋宫宴的流程惯例跟顾青婉说了一遍,这才亲自送顾青婉出了二门。 从靖王府回来之后,果然连续两天都有不少宗室和世家里的夫人们送了帖子过来,顾青婉俱都以身子不适拒了。怀王妃许是听到了消息,便打发了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替她探病,顾青婉只让田嬷嬷去应付她,也不曾亲见。 宫宴将近,她自然是一门心思在家中准备相关事宜选衣裳、挑首饰等等之类。 期间郑瑞居然连外院也不去了,每日顾青婉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只说如今最好是以静制动。只要顾青婉表现出一丝一点的不情愿,他便肯定顾青婉在生气。到了最后顾青婉被他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每日带了个小尾巴出入。 中秋那一日,顾青婉直到酉时才从瑞王府启程。夏日天黑的晚,这个时辰外头还带着余热,好在坐在马车内倒是不会闷得慌。 郑瑞进了马车之后脸上的笑意便收了起来,顾青婉看他神色不对,也不禁多了几分担忧:“出什么事了方才是······杜荆来传话。” “我一早便让杜荆盯着和二哥相关的几个府邸,这半个月来,治国公府和平原侯府一丝动静都没有恪王府也是一样。三哥不在,恪王竟然没有趁机拉拢朝臣,风平浪静反而显得太过了。” 顾青婉心下也有些惴惴然,斟酌了片刻才道:“莫不然······靖王爷去江南督查盐政真的是今上一人的意思,贤妃那边许是因为琢磨不透今上的用意,这才不甘轻举妄动?” 郑瑞冷笑了一声:“青婉,你莫要把三哥在他心中的位置想的太过重要了。但凡当年他多一分情义,母妃怎么会病逝我也不用装疯卖傻那么多年。” 顾青婉还是第一次在郑瑞脸上看到这样明白的恨意却比平日里对他多了几分体谅和同情。 她的那种假设,确实是把裕丰帝想的太过好了。若是裕丰帝调靖王爷下江南督查盐政又在京中牵制着贤妃一党,明显就是为了锻炼靖王爷。 若是裕丰帝想把位子传给靖王爷怕是早就在陈皇后把靖王爷记到她名下时便顺势立了太子。郑瑞说前不久从太医院那里得到消息,丽妃从南疆请了几个会炼丹的术士,裕丰帝十分感兴趣,已经让他们在宫中住下了。 先太子还在的时候,朝中一派平和,如今太子故去,陈皇后和贤妃相争,丽妃也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几位王爷相争想必是让裕丰帝心境变了,如今倒是对长生大道感兴趣了起来。 见顾青婉低着头,郑瑞又想着自己是不是语气太尖刻了,连忙平缓了声音道:“你不用担心,我在三哥临走之前商量过,这半个月来也部署良久,只要贤妃不逼宫,剩下的情况都能应付下来。” 顾青婉听了倒是有些怔忪:“要是贤妃趁着这次逼宫呢?” 郑瑞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道:“你放心,还到不了这一步,若真是如此,我也会护你周全。若是怀王无二心的话,即使贤妃一党逼宫,也只会惨淡收场。皇叔那里也不曾有动静,先前时日三哥南下皇叔倒是见了三哥府上的幕僚,或许皇叔也是不知情的。” 顾青婉点了点头,想到怀王有临阵倒戈的可能,俱是提着一口气。 靖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不远处,顾青婉掀开帘子与靖王妃打了一声招呼,两辆马车这才并行着进了宫。行至意坤闷后,郑瑞便去了御书房,而顾青婉则是与靖王妃一道去永延宫里给陈皇后请安。 顾青婉刚到永延宫殿门前,便从里头出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官,见到靖王妃和顾青婉先行了礼,这才笑道:“娘娘听说两位王妃来了,连忙打发奴婢来迎接呢。惠和公主晌午过后便进宫了,如今正在里头陪娘娘说话,两位王妃快请。” 等那女官说完话,顾青婉才想起这是陈皇后身边的胧月姑姑,除了柳意之外,最得陈皇后的信任。顾青婉听大夫人说过,胧月今年也二十有五了,说是学了柳意也不肯出宫嫁人,要在陈皇后身边伺候一辈子。 136 商议 虽然顾青婉对陈皇后身边的女官都选择安老宫中颇有些不解,只是陈皇后明显认为这是忠义的表现,对胧月自然比先前要重用了几分。 顾青婉随着胧月进了内殿,隔了两道门便听到惠和公主的笑声,顾青婉与靖王妃相互看了一眼,这才相携着进了里头。 内殿里除了陈皇后与惠和公主以外,居然连婉华郡主也在,此时正安分的坐在陈皇后身侧,见到顾青婉进来,眼神便亮了起来。 “可是来了,婉华都催了三遍了,不必多礼,快过来罢。”陈皇后等靖王妃与顾青婉屈膝行了礼,这才朝胧月使了个眼色。 胧月笑着回应了一句:“两位王妃快请坐,婉华郡主可是念叨王妃许多遍了,听说王妃要过来,晌午过后便在娘娘身边等着了。” 从上次端午竞渡之后,顾青婉到宫中给陈皇后请安时,倒是见过婉华郡主几次。婉华郡主怕是在宫中闷坏了,念念不忘顾青婉要带她出宫的承诺,每次顾青婉来她都要念叨好几句。 只是陈皇后看的紧,上回怀王妃还是好不容易才磨得陈皇后松了口,而顾青婉提过一次却被陈皇后婉拒了。之后顾青婉也不敢再提这茬,只能每次进宫便偶尔顺带些小玩意儿来补偿婉华郡主。却没想到婉华郡主因此把她给惦记上了,提前探听了顾青婉要进宫的消息,便会待在陈皇后身边等。 “给两位皇婶请安。”婉华郡主行了礼,见顾青婉坐了下来这才往顾青婉身边凑。她瞄了陈皇后一眼,见她正在与靖王妃说话,便轻声道,“皇婶今日给我带了什么过来?” 顾青婉两手一摊:“来的匆忙,不曾带其他东西,等下次一并补给你。” “说好了的哦,皇婶不许像上次一样忘记了。”婉华郡主嘀咕了一句,又道,“皇祖母不准我今晚去和清园皇婶帮我求求皇祖母好不好,我也先去看看热闹。我听云亭说,中秋宫宴十分热闹。” 中秋宫宴摆在和清园,且并不在十五那日,而是定在中秋的前一日,十五那日各家自然是要人月两团圆。 而婉华郡主口中所说的“云亭”也姓郑,是宗室旁支所出的嫡女,陈皇后特意选了她进宫陪婉华郡主玩耍,却也不是日日来,不过是五日里来一次罢了。因她是昭云县主堂兄那一支顾青婉在昭云县主的赏花宴上倒是见过一次,还把自己的璎珞圈送了出去做见面礼。 顾青婉听到陈皇后不让婉华郡主出席,倒是一点都不惊讶。靖王爷被调去江南,陈皇后摸不清楚裕丰帝的打算,今日自然是有些忐忑的。她要应付贤妃和丽妃,一人都自顾不暇了,婉华郡主自然是留在永延宫比较好。 犹豫了一会儿,顾青婉才道:“中秋宫宴年年都是这般样子,并没有什么看头。” 这话说的干巴巴的,婉华郡主便晃了晃顾青婉的手:“可是云亭说宫宴里的灯比外头的好看多了,比起上元那一日也是不差的。” 宫宴里的灯无一不精致,自然比外头的要好看的多可论起氛围来,宫中的环境让人拘束,比不了宫外的自在。 以往几年的宫宴,顾三姑娘都不曾出席。不外乎是因为顾三姑娘第一次参加宫宴时跟户部侍郎府的姑娘吵了起来,顾家觉得丢脸,所以每每到宫宴时,顾三姑娘便会恰巧“病了”。 “皇婶帮帮我吧,我不曾去过宫宴只是想跟着去看看而已不会惹麻烦的。”婉华郡主声音说的十分哀切。 婉华郡主今年只有六岁而已,岁数太小时前太子妃自然是不会带她过来便是今日惠和公主都不曾把她的一双儿女带过来〈理说今年她是可以出席了的,只是碰到如今的特殊情况陈皇后的做法无疑是最稳妥的。 顾青婉为难的摇了摇头:“丹儿你知道娘娘的性子最是说一不二的了,等明年或者上元时再看,待会儿我把最漂亮的一盏灯留给你。” 婉华郡主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她也知道陈皇后的性子,不过是想再争取一番。如今除了失望,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了,只蔫了一般的坐着。 顾青婉和婉华郡主这一头在说小话,陈皇后那一头已经与靖王妃围着窃窃私语说了好一会儿了,惠和公主更是一脸凝重。 在陈皇后跟前,顾青婉每每接不到三句话,陈皇后说什么她都说好,十分没有主意的样子。在陈皇后看来,顾青婉就是个草包美人,当初是郑瑞执意不肯娶顾青嫣,陈皇后才不得不退一步,默许了顾青婉。 而靖王妃虽然性子忠厚又胆小了一些,却还是个可以商量出主意的人,因此她和惠和公主自然就舍了顾青婉,只跟靖王妃商量。 既然陈皇后说话时没有避着她,可见待会儿是要亲自嘱咐她话的,顾青婉见婉华郡主情绪低落,便一门心思哄起她来了。果然陈皇后三人商量了一会儿,便交代了顾青婉不少话,无外乎便是让顾青婉今晚小心些之类的。 初更敲了之后,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惠和公主带了靖王妃与顾青婉先去了和清园,而陈皇后交代了胧月留在永延宫照顾婉华郡主之后,便去正殿里听今日管事的嬷嬷来回话。 因靖王妃年年都出席宫宴,惠和公主对宫中又十分熟悉,三人步行而来,一路都为顾青婉介绍着。 和清园临湖而建,翠竹环绕,景色幽深,倒是为还有些燥热的仲秋带来几分凉意。 “这便是和清园,过了二重门,便是今晚摆宴的地方。”惠和公主说着便指了指湖对面,“湖对面是雍和园,是文武百官摆宴的地方。虽然和清园与雍和园两边丝竹相闻,可若是不用船,步行过去却要绕过大大小小八座院子,足足要走一个一个时辰。” 许是知道顾青婉对中秋宫宴并不熟悉,惠和公主才难得的多说了几句:“历年中秋宫宴都是在这两个园子里,雍和园里的人过来,俱是走的水路。” 137交情 一路走过来,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也烧尽,天色终于暗了下来。顾青婉跟在惠和公主与靖王妃身后进了和清园,这才发觉和清园里早已经熙熙攘攘的了坐满了人。 惠和公主的气场太过强大,从她刚进园子那一刻开始,这一路走过来,和清园里的夫人们的眼神俱会不由自主的往惠和公主这边飘。 顾青婉上头有陈皇后和惠和公主顶着,二人都是脾气强硬的,再不济还有靖王妃在此,她性子圆滑,刚好能做互补。顾青婉隐在其中便显得尤其不出彩,这三位在,她今日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此从四面八方飘来的眼神让她无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蜀子挑软的捏,陈皇后怕贤妃会向顾青婉发难,象征性的征求了顾青婉的意见之后,倒是把她的座位安排在中间,惠和公主与靖王妃自然默默的赞同了这项决定。 离上头的高台还有一半路程,陈皇后身边的一位姓黄的嬷嬷便指着一处位子道:“瑞王妃瞧着这处可好。” 顾青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处在树下阴影处摆的位子。像这样隐在阴影里的位子目光所及共有八处,若是从高台上往下看,这样的暗处极易被忽略。 陈皇后为了安置她还真是用心良苦! 顾青婉抿嘴笑了笑,朝回头看过来的惠和公主与靖王妃微微点了点头,等二人离去·这才对黄嬷嬷道:“就在这里吧,有劳嬷嬷了。” 黄嬷嬷见她态度和善,肃然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王妃不必客气,和清园内是不准带宫外的丫鬟进来的,王妃若是有什么吩咐,交代给翠堤便是了。”说着她便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宫女。 顾青婉这才认真打量了翠堤一眼,是个模样秀气的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等顾青婉确定自己在永延宫里见过她时,这才向黄嬷嬷点了点头。 和清园里早已经响起了丝竹之声·宫中的娘娘们都还未过来,座位相邻的夫人们都已经私下说起话来了,而各府的姑娘们却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笑闹着。 这样一来,便显得顾青婉十分孤单起来了。 坐在顾青婉右边的是宗室里的一位夫人余氏,其夫家属世宗胞弟江宁郡王那一支,到她夫君这一代,却只有奉国中尉的爵位了。 先前怀王妃带着她四处走动时她便见过这位夫人,言谈间好几次都隐隐用话刺顾青婉,多半是说她嫁给了一个傻子之类的,眼神中不经意间也会有些轻视讥讽。宗室夫人中有嘲笑想法的也不止余氏一人·余氏表现的也不是太明显,顾青婉便彻底无视罢了。 只是余氏虽然辈分顾青婉大,但品级却是是低顾青婉许多,与顾青婉说话间又矛盾的带上了几分讨好之意。 在顾青婉看来,她与余氏说是点头之交还有些勉强,因此只干巴巴应了余氏几句话,便借着吩咐翠堤倒酒的时机转了头过去。 顾青婉左手边的是诚郡王妃,顾青婉只与她见过一次,性子如何还不清楚。此时诚郡王妃正在与她左手边的一位夫人说话,顾青婉也没有打扰。 翠堤上前来给顾青婉倒酒·顾青婉看了她一眼,便笑道:“不用你在一旁伺候,你自行去后头坐着·若是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自会叫你。” 翠堤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便往后退了几步,整个身子都隐在树影之下。 这一厢诚郡王妃说完了话,便笑着朝顾青婉点了点头,顾青婉这才看清楚与诚郡王妃说话的竟然是理国公夫人。 理国公府人显然也是看到了顾青婉,她面上犹豫了一下,身子便微微往顾青婉的方向探了探:“倒是没想着王妃坐在此处,上次宁馨出阁时·还麻烦王妃亲自来府上添妆。” 谢宁馨是五月十九出阁·顾青婉亲自去添了一份厚礼,倒是让理国公府的大夫人和三夫人颇有些惊喜的意味。就舀谢三夫人来说′她先前只以为谢宁馨与顾青婉虽然有些交情,却也说不上亲近。 可顾青婉亲自到府中来添妆·不管之前顾三姑娘怎样劣歼斑,可她如今是王妃。况且态度又这样慎重,便算是把谢宁馨当做闺中密友来看待了。 谢三夫人只有谢宁馨这么一个嫡出的姑娘,因而事事都是为了谢宁馨打算的。理国公府如今也是陈皇后这一派,谢宁馨与瑞王妃交好,谢三夫人心中自然欢喜,对顾青婉也多了几分亲热。而由于谢三夫人的影响,理夫人对顾青婉态度也亲近了起来。 “夫人客气了,我交好的人不多,难得与宁馨性情相投。她出阁时我亲自去府上添妆,也是应该的。”说罢她又往理国公夫人那头看了一眼,问道,“今日宁馨可也过来了?她出阁之后我便一直都不曾见过她,正想着什么时候请她来瑞王府里说话呢。” 理国公夫人的脸色又柔和了几分:“今日只有亲家夫人过来了,姑爷今年秋要参加乡试,宁馨要在一旁照顾着。” 顾青婉也知晓胡寅是要参加乡试的,想着谢宁馨许是不得闲,便想着等乡试过后再聚。 今年的乡试定在八月下旬,中秋过后没多少时日便到了。而且顾家的大爷顾存瑜也是想着一鼓作气乡试也下场考一考,而顾青嫣又快定亲了,所以定远侯府这次只来了大夫人一人。 大夫人的座位在哪里,顾青婉倒是没兴趣知晓,只是说起胡寅又让她想起了这段时间的心事。 顾存珂今年已经十五,正是应该求学的时候。顾存珂年少机敏,小小年纪便知道藏拙,他早早便开始念《四书》、《五经》,却硬是装着与顾存璋统一进度。 可顾家的家学是什么样子,顾青婉心中多少也清楚。虽然授课的先生并不差,可顾存珂在他的教导之下能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却不大了°是顾存瑜都是大夫人私下里给她寻了先生教了两年,这才有信心下场考试。 顾青婉先前便打算让顾存珂进白麟书院,白麟书院可谓是大周最好的书院,但挑选学生的条件十分苛刻。 书院现任的山长董太傅是先皇在位时的太子太傅,裕丰帝登基之后,又王迁至太傅。 裕丰帝对董太傅十分敬重,董太傅三次请辞都婉言被驳回,直至董太傅接下白麟书院山长一职,裕丰帝才批了董太傅辞官的折子。 虽然顾青婉对顾存珂有信心,却还是觉得若是得了董太傅的看重,这件事情又要稳上几分。 可董太傅脾气不太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寻常不相干的人若是想见他一面都很难。可郑瑞在董太傅跟前不同,因此顾青婉想让董太傅私下里见一见顾存珂,却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当年在裕丰帝跟前夸赞郑瑞年幼聪颖的,便是这位董太傅。都说人老成精,这位董太傅无疑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 他当年也是教众位皇子和公主读书的,皇家血脉之家相互倾轧的事情见的也不少了。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他一句无心的夸奖以及不知不觉间的偏倚,却在无意间把郑瑞推向险地。 郑瑞落水痴傻之后,董太傅便有些心灰,这才想辞官告老。 郑瑞也跟她提起过,自从与靖王爷一起出宫之后,董太傅倒是经常来靖王府走动,多半是来看望他的。都说了人老成精,当年郑瑞落水之后痴傻一事,陈皇后最后消除疑心,还是董太傅“无意间”在陈皇后跟前多说了几句。 因此董太傅对郑瑞的情况知不知情,却是不好说了。只是董太傅闭口不提此事,郑瑞与靖王爷也当不知晓而已。 顾青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又随口与理国公夫人闲聊了几句,诚郡王妃瞧着与理国公夫人关系不错,倒是时不时插两句话。待到乐声又重了几分,高台上后妃们的位子倒是坐了不少人了,却陆续有后妃的轿子从另一侧门那头进来。 瑾妃与丽妃先后到,而陈皇后却是与贤妃最后相携而来。陈皇后在中间,惠和公主坐在她身后,而其他三位皇妃则是在陈皇后左右落座。 因隔得不远,四人都在面带笑意的说着话,看着十分和睦的样子。倒是惠和公主木着脸,冰冷冷的样子。 陈皇后到场之后,整个和清园里都安静了,便是奏乐的乐师都停了下来。 与身后的三位皇妃说了几句话陈皇后便笑道:“年年中秋宫宴,都是惯例了,只是聚在一起赏月喝酒,各位不必拘束。教坊司倒是新排了几出舞,戏班子也是新的,勉强还有些新鲜可瞧。” 说完陈皇后便朝站在自己身后的柳意点了点头,柳意的手虚空抓了一把,不远处的亭子角挂上了一盏宫灯,和清园外头便响起内侍略有些尖锐的声音。 教坊司的舞女们便鱼贯而入,先给高台上的后妃们行了礼,悠扬婉转的乐声便奏了起来。 138状况 在顾青婉眼中,中秋宫宴就是一场另类的相亲会,闺中妁娘们到了十二岁,只要还未定亲,多半会陪同自家的长辈过来。 至于是嫡女还是庶女,却还是要看各自的情况了。顾三姑娘是嫡女,但定远侯夫人认为她是个麻烦精,一次之后便舍了她而只带顾青嫣,定远侯府的庶女更是从未来过中秋宫宴。而锦乡侯付只有柯雅禾这一位姑娘,即使她是庶出,可在定亲之前还是年年陪着锦乡侯夫人出席的。 而雍和园那边每年都有斗诗,所出的诗都会请专人抄写了送到和清园来。 若是诗作合了陈皇后的心意,她少不了也要赏赐点什么,得了赏赐的人自然是要亲自来和清园里谢恩的,因此才会在两个园子相隔的湖上开了水路往来。 各府的夫人们则是趁着这时机相看那些优秀的青年才俊,那些未出阁的姑娘胆子大的也会偷偷看上几眼。中秋宫宴里促成的姻缘不计其数,况且若是哪家的姑娘得了后妃们的青眼,又是一份殊荣,说是水涨船高也不为过。 历来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这才是各府看重中秋宫宴的原因。 只是这些都不是顾青婉关心的问题,因此中秋宫宴对于她来说,着实显得无聊了一些°是歌舞表演的再好看,新排的戏再精彩,顾青婉也没有多少兴趣,除了应付式的同余氏说几句话,便只低着头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这期间陈皇后与贤妃倒是请了几个小姑娘到前头去·顾青婉又听诚郡王妃一一说了那个姑娘所出何府、年岁几何,倒是对诚郡王妃有了几分了解。虽然这诚郡王妃面上十分清冷的样子,却没想到平日里倒是个暗中观察入微的人。 顾青婉是在家中用了晚膳才进宫的,一般说来,宫宴都只是每一道菜色尝一两口应应景,以免吃的太多出现窘态~桌上已经摆放满了,最后一道点心也送了上来,却是一碟子月饼和月果。 每道菜色试吃了一口,再加上用了晚膳·顾青婉已经有半饱了。她先前尝着果酒十分甘甜,倒是贪嘴多吃了两杯,却没想到那果酒后劲这般大,这个时候就有些熏熏然了。月饼和月果摆上来时,她正端着解酒的茶喝了几口。 这解酒茶喝下去之后充斥着一股凉意,顾青婉倒是不想再吃甜腻的东西,便顺手推到一旁,自己则是捧着解酒茶慢慢抿着。 顾青婉听诚郡王妃说完如今被唤上去的那位姑娘所出何府,便听翠堤凑到她身边,推了推摆着月饼的碟子:“今日是中秋宫宴·王妃桌上那碟子月饼和月果一口都没动,怕是不好。不管怎样,王妃也好歹吃一两口应应景。” 许是瞧着顾青婉还算好说话,翠堤便大着胆子上前劝了两句。 顾青婉回头看了翠堤一眼,便笑道:“哪还能管的这么细的,这月饼吃了怕是会腻,若不然你帮我用一块吧,想必你还未用过晚膳吧。” 还未等顾青婉从碟子里取出月饼递到翠堤跟前,翠堤便猛然间跪了下来:“多谢王妃厚爱,若是奴婢伺候的好·柳意姑姑明日里倒是会赏我一块尝尝鲜。” 顾青婉心中清楚翠堤是不敢吃,便只是笑笑就揭了过去,而翠堤也不再劝·又默默的后退两步,隐到黑暗中。 只是隔了没一会儿,顾青婉便听到右边传来一声“咦”,接着就听到余氏有些夸张的笑声:“我瞧着今年宫宴的月饼甜而不腻,倒是十分不错,怎么瑞王妃连赏脸尝一口都不曾?啊哟,这桌上的菜色也不曾动过,可都是不合王妃的胃口?” 顾青婉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余氏怎么事事都要插上一脚! “还有一个时辰呢·我都不急,夫人急什么?”顾青婉皱眉看了余氏一眼·便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 余氏倒是不以为杵,反而脸上又堆上了几分讨好的笑意:“我这不是蘀王妃考虑么·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今日是中秋宫宴,月饼王妃好歹是要尝一口应应景。这次宫宴虽说是皇后娘娘打发人操办的,可惠和公主也没少在其中出力。” 说罢余氏便朝顾青婉眨了眨眼:“公主是什么性子王妃也知晓,王妃这样······若是传到公主耳中也不怎么好听。” 顾青婉冷冷的看了余氏一眼,要是余氏不到处大嘴巴,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怎么会传到惠和公主耳中? 若是往日里顾青婉倒是要跟余氏争上一争,只是今日她只想着低调处事,便舀起最上头的月饼吃了两口。果然如余氏说的甜而不腻,那月饼又小的很,顾青婉索性完整的吃完了整个,便又端起解酒茶喝了起来。 宫宴如形式流水一般,年年都是这么几个环节,唱?p> 肆匠鱿分后,雍和园那边便送来了士子们所作的诗c磕甓际怯稍7岬哿偈背鎏猓想投机萵傻娜俗霾坏眉伲能被选送来的诗作,俱是真有几分文采的?p> 顾青婉只庆幸不用在前头与一众后妃虚与委蛇,听柳意念完了二十首选过来的诗作,众人都在猜测今日的三甲是谁,唯独顾青婉一人在无聊的用指甲抠手心。 陈皇后和贤妃照例钦点了几个府中的姑娘来评诗,若是这些人有猜对了魁首的,自然也会得到一些彩头。 “年年都赏一些金银黄白之物,未免太扫雅兴,不如这次的奖赏便改成‘卜状元,吧。”说着便吩咐柳意取了一块两个巴掌大小的月饼出来,分成了大小不等的三分次堆叠着。 这“卜状元”是南边的民俗,把月饼分成大中小三分,叠在一起。然后便是掷骰子点数,点数大的吃大块,点数小的吃小块。一般都是家人之间玩乐,而陈皇后却把奖赏之物换成巴掌大的月饼,在顾青婉看来还真是不划算。 可台下的众人却是一致的应好,又说这样少了几分铜臭俗气,着实让顾青婉苦笑不得了。 雍和园那头还不曾传来消息,而清和园里头,评诗猜魁首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顾青婉却在此时觉得肠胃有些绞痛。她微微弓起身子忍了一会儿,只觉得不适感更重,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她在府中吃的十分清淡,宫宴那些菜色里也没有什么她需要忌口的食物,莫不是解酒茶混着什么吃了这才不舒服? 顾青婉又转头看了诚郡王妃一眼,她记得诚郡王妃也是喝过解酒茶的,便是月饼还多吃了两个,此时脸色如常。而右边的余氏正与相邻那一桌的夫人说着话,瞧着也是好好的。 看来还真是自己体质的问题,顾青婉只能暗叹倒霉。 许是她脸色太难看了,站在顾青婉身侧的翠堤便轻声问道:“王妃?” 顾青婉只觉得背心都沁出了汗,便吸了一口气道:“清和园附近可有相邻的宫殿,我肠胃有些不适,想是要出去一趟。” 翠堤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清和园四周都是亭台水榭,要走一刻钟的路才到中阳宫。” 顾青婉咬了咬牙,见众人的视线都被台上的评诗吸引,便对翠堤道:“你先去跟黄嬷嬷说一声,再过来带我去中阳宫。” 翠堤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向前,没一会儿便快步回来:“黄嬷嬷让王妃小心些,快去快回。” 顾青婉默默点了点头,又对身边的诚郡王妃与余氏说自己要去外头走走醒醒酒。余氏只与旁桌的夫人说话,只随意应了一声,而诚郡王妃只是嘱咐顾青婉不要走的太远,只在湖边走动走动便是。 中秋宫宴要在清和园里坐上将近两个时辰,若是定力不好的哪能坐得住,中途多半就有人结伴去外头走动走动的,只要在附近闲逛都不打紧。因此顾青婉出清和园倒是不打眼,况且她还是一路隐在暗处出去的,又低着头,倒是没多少人看清楚出去的是瑞王妃。 出了清和园,顾青婉步子便大了起来,没一会儿便到了中阳宫。 中阳宫原先是一位太妃所住的宫殿,后来那位太妃过世,因为位置有些幽僻,倒是没有后妃肯住,便空置了下来。 其实还未到中阳宫,顾青婉便觉得肠胃绞痛好了许多。 从中阳宫里出来,顾青婉一眼便瞧见了悬在空中的圆月,远远看过去,似乎在湖面上伸手就能触及。月光静静的流淌,铺下了满地的凉意,顾青婉倒是觉得宫宴里的喧嚣吵的厉害,回去的脚步便没有这般快了。 翠堤在前头引路,刚转了一个弯,顾青婉便看到前方匆匆走过去一人,背影看着倒像极了陈皇后身边的女官胧月。 听到翠堤小声说了一句“胧月姑姑”,顾青婉这才确定那人是胧月。周围十分静谧,纵使翠堤的声音压得十分低,走在前头的胧月也听到有人唤她名字,突然间就转过头来。 胧月先看到的自然是翠堤,她嘴巴动了动,正想转身走,冷不防就瞧见站在翠堤身后的顾青婉,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喜意。 139 惊险(一) “见过王妃。”胧月上前来给顾青婉行了一礼,脸上的灼之色却丝毫没有减轻。 顾青婉朝胧月点了点头,她记得陈皇后让胧月留在永延宫里照顾婉华郡主的,便皱眉问道:“你为何到这里来了,婉华郡主独自在永延宫里,留下的人是否可信?” 胧月便急道:“奴婢来清和园便是因为郡主的事情,王妃帮着奴婢劝劝郡主吧。” “可是出了何事?”顾青婉左右看了一眼,便拉着胧月避到阴暗 胧月也自知她声音太大,连忙压低了几分道:“娘娘与王妃前后走了,郡主用了晚膳,便说有些困了。奴婢也未多想,伺候着郡主歇下之后,见时辰尚早,便只在隔间里做针线。只是半个时辰之后再去看,却发现郡主突然不见了。” 顾青婉听着便知又是一桩麻烦事,只是胧月表情里只有焦灼却无惊恐,便知婉华郡主多半无事。 果然便听胧月道:“郡主是从窗子里爬出去的,可永延宫的侍卫和宫女却无一人发现郡主的行踪。却没想到郡主······心思倒是巧。” 婉华郡主不见了,却又不能大肆声张加派人手,胧月只能让永延宫里的人暗中搜寻。却没想到婉华郡主也是个精怪的,她心知永延宫护卫森严,莽莽然根本出不去,便寻了暗处藏了起来。永延宫上下寻人正乱着,她便趁着混乱时偷偷溜了出去。 幸好胧月眼尖瞧见了,快步追了出去。 这件事情不好声张·胧月见婉华郡主走的不远,便只带了几个宫女在后头悄悄跟着。却没想到婉华郡主虽然人小,动作却十分利索,一眨眼便把胧月几人远远坠在后头。 胧月跟在婉华郡主后头,见她往清和园这个方向过来,便知晓她必然是想去中秋宫宴了。 今日陈皇后是特意不让婉华郡主出席中秋宫宴的,却没想到她还是贪玩偷偷溜了过来,胧月心中惴惴然,只想着要赶在婉华郡主进和清园之前把她送回永延宫里。 “婉华郡主人现在在哪里?”顾青婉听胧月简单说明了情况·便轻声问了一句。 “郡主在凤竹园里呢,又哭又阄的就是不肯回宫,只说也要到清和园里来。”胧月看了顾青婉一眼,又道,“奴婢劝不住,今日人都聚在清和园和雍和园,虽然凤竹园比往日里要清冷些,可郡主这样哭阄,想必又要引来不少人。为了安抚郡主,奴婢便让人守着郡主·自己则是赶紧到清和园里来请示娘娘。” 顾青婉看了胧月一眼:“婉华身份尊贵,你让其他人守着她,怕是守不住。” 胧月一愣,脸上也闪过一丝懊恼:“奴婢只想着若不亲自来一趟,其他人也进不得清和园里,却还没想到这一茬。郡主还是十分通情理的,既然答应了等奴婢到清和园里回话之后再说其他,必然不会趁机” 只是越说胧月心中似乎越是没底,看着顾青婉的目光中便透出几丝哀求:“胧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妃成全。奴婢来之前便想着·娘娘是不会让郡主出席宫宴的,只想着请柳意姑姑去劝劝郡主。平日里,郡主还是听柳意姑姑的话的。” “你想让我去劝?”顾青婉稍稍挑起眉头问了一句。 “还请王妃体谅·即使奴婢去了和清园,柳意姑姑怕是一时也走不开。”胧月面带哀求的看着顾青婉,“郡主平日里便时常提起王妃,想必和王妃十分亲近,王妃的话她也是会听的。凤竹园离这里不远,王妃就当可怜奴婢,随奴婢走一趟吧。” 柳意是不能离开和清园的,这个顾青婉心中也清楚·想到婉华郡主·顾青婉只能在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婉华郡主虽说有些孤傲,但道理还是听的进去的。她先前知道婉华十分想去中秋宫宴·却没想到她竟然胆子大到私自溜了出来。整个永延宫的人都看不住一个孩子,顾青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称赞婉华一声机灵。 “凤竹园在哪里?”顾青婉转身问了一句跟在她身后的翠堤。 翠堤指了指不远处有几分灯火的地方:“就在前头·与这里大约有一刻钟的路程。” 顾青婉想了片刻,便道:“罢了,你快些带我过去吧。留婉华一人在那里,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胧月脸上便出现一丝愧疚之色:“是奴婢考虑不周,多谢王妃相助。” 顾青婉轻声应了一句,便让胧月带路,见翠堤一声不吭的在身后跟着,便停了下来。 “方才黄嬷嬷嘱咐咱们快去快回,如今我去凤竹园要耽搁一些时辰,黄嬷嬷那里怕是要多想。”顾青婉想了想这才道,“这样吧,你先回一趟清和园,向黄嬷嬷说清楚这里的情况,再让人陪着你来凤竹园里寻我便是。” 翠堤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胧月脚步飞快,顾青婉知道她心中着急,便尽量跟上她的步子。一刻钟的路程因为她们脚程快,倒是很快便到了。 凤竹园果然到处都栽种着修竹,从进园子的那一刻起,四周便是在夜色下越发浓重的翠色。顾青婉见胧月一直往里头走,便问道:“婉华如今在哪里?” “凤竹园里有个观景的小阁楼,奴婢让郡主去里头歇着了。”胧月走的太急,说话间便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指着前头隐隐若现的一处建筑道,“就在前头,郡主情绪有些不好,王妃可要好劝劝她。 “这是自然。”顾青婉点头应是。 话音刚落,没走几步便转过一丛修竹,观景阁楼便出现在顾青婉眼前。这阁楼因是观望湖景,倒是有三层,方才翠堤指着的灯火,便是悬在观景阁楼四角的宫灯。 许是可以观冬景,这阁楼四面都是封闭的,只留了一扇门窗,门窗上人影幢幢。 “娘娘先前便交代了郡主这次是不得去宫宴的,奴婢斗胆提醒王妃一句,莫要应了郡主的请求。”胧月见到里头的人影,也徒然间松了一口气,与顾青婉说哈时,表情也轻松了几分。 “我省得,你不必担心。”顾青婉朝胧月笑了笑,里头守着的人便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连忙把门开了一条小缝问道:“姑姑,可是你。” 听到胧月应了一句,那人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边轻声开门,一边语气急促道:“姑姑可是请了柳意姑姑过来了?郡主又闹了好几次,姑姑再不来,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顾青婉借着四角宫灯的光线,瞧见门里头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穿着皇宫中宫女统一的着装。因为面貌太过普通,顾青婉倒是一时记不起见没见过她。 “王妃快请进。”胧月上前把半开的门推开,又转身扶着顾青婉进去。 顾青婉进了阁楼,果然见角落的榻上有人背对着门而坐,因为缩在暗处,顾青婉只当是婉华郡主,便随口唤了她一声。 只是甫一出声,她便发觉不对,这背影虽然缩在一起,却绝对不是婉华。顾青婉心中一跳,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右手猛然间伸进左袖里,整个人便往阁楼外冲过去。虽然对她来说反应够快了,却还是迟了一步,她刚奔到门口,便被人缩在阁楼里。 接着美人榻上头的窗子也“哐”的一声响,想必窗子也被锁死了。 顾青婉心中大怒,难怪贤妃今日不曾寻自己麻烦,却原来还设计了一个大套子等着她钻呢。想必自己先前肠胃绞痛,就是贤妃那边设计的,不然怎么可能这般巧合的遇到了胧月? 宫宴上的吃食陈皇后必然是十分过细,全都是陈皇后的人经手,传膳的宫女也不是固定的,要想在其中做小动作十分困难。顾青婉突然想起翠堤碰了一下盛月饼的碟子,心便沉了下去。 翠堤嫌疑颇大,况且若不是有翠堤帮忙,她怎么那么刚好就遇到了胧月。 翠堤靠不住,那个余氏同样也靠不住,便只能期望诚郡王妃与理国公夫人见她久不回来,能跟黄嬷嬷或者柳意提个醒。也不知胧月把她关在此处,到底是有何打算。 中秋宫宴已经过半,顾青婉还以为今晚能安稳过去,却没想到竟然都栽在了陈皇后身边的人的手上。 翠堤便不说了,顾青婉对胧月却是全然没有防备。怕是连陈皇后与惠和公主都不会料到,原先在陈皇后跟前忠心耿耿的胧月,竟然是早早埋在陈皇后身边的一颗暗棋。 顾青婉握紧手中的匕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她当初防着邹思敏暴起伤人而特意选了一把匕首,今日出门之前心思一动,便把匕首绑在左上臂上。这么一把还未开锋的匕首也不过是给她一点心理安慰而已,如今却成了唯一可以救命之物。 顾青婉防备的盯着缩在榻上的人,又缓缓在阁楼里四处走动着。门窗全部被锁死了,顾青婉深吸了一口气,正巧榻上那人的头稍稍偏了一些,顾青婉又防备的看着他,却发现那人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 140 惊险(二)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有些偏暗,蜷在美人榻上的那个人r中呻吟了一声,半张脸在朦胧的光下倒是能让人看清楚。 顾青婉沉默的盯着他,突然面色一变,低声道:“驸马······为何在此?” 床榻上的那个人,不就是惠和公主的驸马柯云岩么? 顾青婉素来记忆过人,这柯云岩她只在大婚第二日进宫时远远的见过一面,因为知晓他与惠和公主之间的相处太过奇葩,顾青婉还特意多看了柯云岩两眼。 柯云岩模样极为俊美,他的庶妹柯雅禾虽然身为女子,但是若是论相貌,也是远远不及柯云岩的°是比起惠和公主来,柯云岩也丝毫不逊色。因此顾青婉只瞧了半张脸,却瞬间认出了他来。 还记得她瞧见柯云岩时,这才恍然明白为何惠和公主一眼就瞧上了柯云岩,纵然大婚之后柯云岩多次在外拈花惹草,可惠和公主这样暴烈的性子都生生忍了下来。 此时的柯云岩,却只是蜷缩着身子不说话,整个人躬曲的如同一个大茧,身子也在美人榻上磨蹭着,入耳的都是略带痛苦的轻吟声,看起来十分痛苦。 顾青婉右手上的匕首捏的死紧,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近美人榻。离柯云岩还有近五尺远的时候,顾青婉停下步子,踢了踢美人榻的尾端,提高声音道:“柯驸马,你为何在这里?” 柯云岩似乎这才听到了声音·努力的抬起头往说话的方向看过来,顾青婉瞧见的便是一片迷茫中又带着水光潋滟的眸子。若是那眸子中没有异常鲜艳的血红色,顾青婉怕是也要被那双夺魂摄魄的眸子吸进 顾青婉看着柯云岩的神色,便知他此时定然不是很清醒。惠和公主如今也算是自己人,柯云岩自然是与惠和公主一荣俱荣的,顾青婉心下思量了一会儿,这才仲出手推了推柯云岩:“驸马,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瑞王妃,如今咱们二人被人锁在屋子里·你之前出了何事?” 柯云岩皱起眉头支吾了好一会儿,口齿还有些不甚清楚:“瑞王妃?” 说到这里柯云岩又猛然间甩了甩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定远侯府里的那个?” “正是,驸马,咱们如今被人锁在这里,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吧。”顾青婉打量了一番柯云岩,见他神智似乎又有些迷糊了,便叹了一口气道,“多半是贤妃的人,那人千方百计引了咱们过来·又锁着我们,所图非小” 顾青婉说话的声音一顿,便迅速后退了几步,直至远远的与柯云岩隔开了之后,这才道:“驸马还未说为何会在这里······方才引我来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胧月。” 对于胧月,顾青婉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胧月在甫一进宫,便进了永延宫里,算一算,如今倒是在陈皇后身边伺候十几年了。可以说出了柳意之外·陈皇后最信任的人便是胧月。 在陈皇后看来,胧月自然是忠心耿耿的,却没想到养了十几年的人·还是看走了眼,胧月竟然在这个时刻反咬了陈皇后一口。 胧月尚且不能信,那她又如何能信任柯云岩呢? 况且胧月背主,若是被陈皇后知晓此事,她自然是活不成了的。可胧月还是不计较后果的行事了,若不是甘愿未旧主身死,便是以后还有退路。 胧月背叛陈皇后投靠贤妃,唯一的退路便是陈皇后自此失势·而贤妃伺候手掌六宫。 贤妃一手设计了一出大戏·若是失败即使没有万劫不复也必然动摇根基,当然要保证万无一失。这个时候·顾青婉唯一能信的人,只能是自己。 见柯云岩还是弓着身子四处磨蹭着·顾青婉心中的感觉越来越怪异,她不动声色的看着柯云岩,沉声问道:“驸马,事关重大,还请如实告诉我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我脾气不怎么好,少不得为了自保在你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说着她便扬了扬自己手上的匕首,即使不曾开过锋,这匕首也是十分锐利的,此时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倒是让人有些森然。 柯云岩脸色通红,面容瞧着十分痛苦,他哼唧了半晌,这才断断续续道:“我今日喝多了酒,便想着在湖边走走散散酒气,那引路的宫女便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可刚到凤竹园前,我便觉得十分难受,身上犹如火烧一般” 顾青婉往柯云岩脸上看,却见他脸色红的宛如滴血,眼睛即使是轻轻合着,也能隐隐看到熬得通红。 “后来便不知人事了,还多亏了瑞王妃唤醒我。”柯云岩磕磕绊绊的说完这些话,间隙里的喘息声更大了,他似乎是努力压抑着,身子也克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顾青婉盯着他好一会儿,见柯云岩只是在榻上磨蹭,却放心了几分。只是想到先前她肠胃那阵莫名的绞痛,又不由得问道:“驸马身子不适,是否是被人下了药。” 柯云岩还未回答,便从他齿缝间溜出来一声呻吟,顾青婉见柯云岩脸上越来越红,不由得心下骇然。 莫不然真如同她先前的猜测,贤妃竟然给柯云岩下了催情药?柯云岩虽然面容姣美,却一点都不瘦弱,加上催情药的作用,她一介女子自然是抵抗不了的。到时候贤妃再来个捉奸在床,便是她与柯云岩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她与柯云岩一出事,直接受牵连的便是惠和公主与陈皇后。再说在满朝文武和各府的夫人跟前出了这样的丑事,到时候陈皇后还哪有脸跟贤妃争,靖王爷又如何能跟恪王爷争。 但顾青婉想不清楚的是,贤妃费了这么大的劲把她与柯云岩锁在屋子里,想着捉奸在床。可她和柯云岩若是出了丑事,也只能牵连到陈皇后而已,却不能把陈皇后连根拔起。贤妃这次连胧月这么个暗桩都暴露了,说起来却是隔靴搔痒,实在是让人想不透。 直至后来顾青婉才知晓,这里头还牵连到一桩宫廷秘史。 裕丰帝刚登基的那一年,独宠的后妃姓刘,是一个地方小官家出的姑娘。裕丰帝对她极其喜爱,宠幸了半年之后便封了她为嫔,赐号“惠”。当年可谓是风头无两,便是陈皇后所出的皇子被封为太子,却也不敢动惠嫔分毫。 只是裕丰帝的后宫中不止惠嫔一个妃子,陈皇后是结发夫妻,又为他诞下太子,裕丰帝念着旧情,每个月倒是要在永延宫里住上十日。 德妃与贤妃先前便是太子良娣,又是四妃,加之太子出生之后,江陵宋氏与治国公府都希望自家姑娘能出一位皇子。因为要权衡,裕丰帝也不会对她们冷淡。 而丽妃当时刚进宫,南疆动乱正需要威烈将军平叛,丽妃自然也不会被冷落。 即使裕丰帝不再宠信其他后妃,一个月去惠嫔宫中也不过十日〈理说对于宫中的后妃们来说,这便是天大的恩泽了,可惠嫔是个不甘寂寞的,竟然私下里与侍卫私通。 事发那日也是中秋宫宴,惠嫔借口身子不适早早回宫,却是与侍卫在宫中行苟且之事。裕丰帝听说惠嫔身子抱恙,担忧之下悄悄去惠嫔宫中探望,正巧撞破了此事。 裕丰帝心中大怒,但惠嫔只说她冤枉,裕丰帝心中存着一丝侥幸,最后查来查去也是铁证如山。 宫中这样的事情历代都有,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被戴绿帽子的是裕丰帝呢?那个私通的侍卫当日便失足掉进池子里溺毙,而惠嫔私自离开宫宴触怒了陈皇后,被禁足一个月。一个月后,这位宠及一时的惠嫔也病逝了。 这是裕丰帝心中的一根刺,若是顾青婉与柯云岩又在中秋宫宴中被裕丰帝抓了个现行,陈皇后必然要求情,想必裕丰帝连着陈皇后一派都一同厌弃。贤妃正是抓住了裕丰帝心中的那根刺,这才设计了这一局。 当时的顾青婉自然不知晓这桩宫廷秘事,只是她知道,若是真被人抓了个现行,陈皇后与靖王爷会不会受牵连是两说,但她一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此时能做的,便是自保而已。 顾青婉环视了这间小阁楼,见屋子里没有什么香炉之类的物什,心中好歹放心了些。至少目前她还是清醒的,还有一把匕首自保,情况也算不得最糟糕了。 深吸了一口气,顾青婉躲在门后头的死角里,一边看着着柯云岩的情况,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贤妃想捉奸在床,必然是要打发人先来查看动静的,机会只有一次,要看她如何把握了。 为了让柯云岩清醒些,顾青婉便一刻不停的与他说着话。刚开始他还能勉强答上几句,后来除了呻吟声便再也吐不出其他的字来了。屋子里静的吓人,顾青婉听着柯云岩越来越频繁的呻吟,心中暗自叫遭。 顾青婉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靠近美人榻,中途又提高声音唤了柯云岩几句,可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141 办法 柯云岩还蜷在美人榻上,顾青婉跟他照了个面,便惊得往后退了几大步。他的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几乎要滴出血来一般,想来怕是忍的十分辛苦。 顾青婉犹豫了半晌,便默默的回到门边,寻了一张圆椅缩在角落里。 她这个时候有能力自便算是万幸了,哪还顾得了其他人辛不辛苦,况且这里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柯云岩了。 只是柯云岩已然听到了顾青婉这头的动静,便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顾青婉。他年少风"流,没少跟着世家子弟们一同流连青楼画舫间,助兴用的催"情药也曾试过。只是这次的药却是奇怪又霸道的很,半个时辰未到,却几乎把他的理智给烧没了。 药下在柯云岩身上,他自然知晓这药的邪门,身上越来越难受,几乎如蚂蚁啃噬一般,。他也是世家子弟,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苦楚,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怨恨为什么进来的人会是瑞王妃? 若只是寻常的宫女,他如今也不需要顾忌这顾忌那的,忍的这般难受。 顾青婉方才说了,这是贤妃设计好的一出戏,若是他们落尽圈套里,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贤妃得了势,自然是要铲除异己。不单单是他,便是惠和公主、锦乡侯府,甚至是陈皇后,在贤妃手中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柯云岩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整个身子像是着了火一般。他眯着眼睛把头在榻上撞了几下·一时之间,柯云岩觉得自己的感官放大了无数倍。一股似兰似梅的幽香飘散在空气中,他只要多吸一口,身上的灼热感便更重。不远处窈窕玲珑的身影,更是让他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不要紧的,说不定解了药性,我恢复了力气,还有可能破窗而出。”柯云岩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眼中的猩红越来越明显·“贤妃的人哪能来的那么快,不要紧的。” 一时之间什么贤妃,什么瑞王妃,柯云岩都忘得干干净净,他只知道要是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了。 脑中紧紧崩着的那根线断了之后,柯云岩觉得身上似乎突然之间又有了力气。阁楼并不大,柯云岩的步子虽然有些踉跄,却还是几大步便逼近了顾青婉。 从认出榻上的人是柯云岩起,顾青婉便知晓今日想要脱身·定然十分艰难。 贤妃敢在柯云岩身上动手脚,所用的必然不是寻常之物,说不定事后查都查不出来。即使柯云岩毅力过人忍了下来,她与柯云岩之间清清白白,等贤妃的人掐着时间进来,他们又如何能解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更何况这个柯云岩性子如何,顾青婉不说清楚,却也是了解一二 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世家公子,因容貌实在太过俊美,又比寻常世家子更傲气几分。可他偏偏是个半桶水·又是个十分急色的,即使尚了公主,即使惠和公主这般暴烈的性子·柯云岩也还是偷偷摸摸的逛青楼、养外室。 若是柯云岩肚子里多装了几两墨水,说不定比谢子然更具话题性,当然柯云岩现在也具有话题性,不过是被人当做笑料来提起。 这样的人,即使自己与他利益攸关,顾青婉也不敢相信他。 顾青婉紧紧的盯着柯云岩,一边与柯云岩说着话让他保持清醒,一边绕开他·两人在阁楼里转着圈子。柯云岩心里早已经被自己的谬论说服·见顾青婉只绕着圆桌和他僵持着,竟然猛的掀翻了桌子·伸手便朝顾青婉抓来。 饶是顾青婉心下思索了一番对策,也被柯云岩的举动吓了一跳·愣神间便被柯云岩凌空拖了过去。掀翻的桌子倒在一旁,顾青婉垂在半空的腿狠狠的撞上了圆桌的边缘,只能痛的弓起了身子。 “驸马,你做什么,快放手!”顾青婉愤然尖叫了一声,一会儿怒骂,一会儿求饶的,确保声音能传到阁楼外面去之后,她才一边推拒着柯云岩,一边观察着外头的状况。 顾青婉刚醒来时,便在病榻中缠绵一个多月,再加上这样的朝代说不定连个风寒都会送命,她便有意识的锻炼身子。 幸好此时柯云岩的力气也不若平日,她与柯云岩推搡着,二人便移到了门背后的死角里。 果然没一会儿,顾青婉便听到外头有声,接着更有一道身影贴在门前。 只是柯云岩与顾青婉都在门后的死角里,不论从窗户还是从门缝里都是瞧不见他们此时的情况,那人只能听到屋子里头顾青婉挣扎声与柯云岩的呻吟。因此她在门外驻足了一会儿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顾青婉正屏气凝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况且她只阻挡着柯云岩碰触自己的脸,一不留神宫装领口的扣子便被柯云岩解开了。顾青婉心下大怒,心中的最后一丝愧疚也消耗殆尽,右手捏紧了匕首,便朝柯云岩后背的肩胛处扎了一刀。 这匕首果然十分锋利,入肉一声闷响,紧跟着便是柯云岩的惨叫声。 顾青婉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柯云岩的嘴,挣扎着从他身下坐了起来。 “清醒了么?”顾青婉戒备的看着柯云岩,手中的匕首带着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清醒了便听我说。” 剧烈的疼痛抵制住了欲望,柯云岩眼睛里恢复了一丝清明,便立即痛呼出声。 “你疯了!”柯云岩摸了一下后背,入眼是满手的血。他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血,况且还是自己身子里流出来的,吓都吓个半死,只能哆哆嗦嗦道,“快快帮我止血。” “放心,伤口不深,死不了。”顾青婉靠坐在门背后,刀尖对着柯云岩,眼中满满的都是冰冷之意,“我先前便提醒过了,为了自保,到时候难免要在驸马身上扎几个洞。” 柯云岩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顾青婉,他先前确实是没听清楚顾青婉说了些什么,即使听到了这句话,也只会一笑置之。却没想到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个人,拿起刀来竟然也能下狠手。 “若是你还敢逾越,下一刀就扎进前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对穿了。”顾青婉左手指了指柯云岩的心口。 柯云岩看着还在滴血的刀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他虽然是男子,力气比顾青婉大的多,可如今身上痛的厉害,再加之顾青婉力气比寻常的女子要大。柯云岩丝毫不敢怀疑,若是顾青婉发起狠来,还真的会一刀结果了他。 见柯云岩只是发呆,顾青婉倒真是为惠和公主的眼光感到揪心。柯云岩虽然长相极其俊美,可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心性不坚定,没耐力又不能吃苦,这样的人若不是世家子又恰巧得了惠和公主的青眼,注定是一事无成的。 都说隔代亲,隔代亲,柯云岩尚且如此,若是柯沁和柯霜华在锦乡侯府长大,也不知会被养成什么样子。 难怪惠和公主即使被锦乡侯夫人厌弃,也执意把一双儿女接到公主府亲自教养。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想必你根本就没听进去。”顾青婉上下打量了一番柯云岩,“贤妃这个人睚眦必报,她得了势我们一个都跑不了。这里是一个死角,门外瞧不见这里的情况。” 柯云岩正认真听着,便听顾青婉突然道:“呐,现在叫吧。” “叫?”柯云岩一头雾水,“叫什么?” “自然外面想听什么你便叫什么?”顾青婉扬了扬手上的刀,似笑非笑的看着柯云岩。 柯云岩见顾青婉笑的讽刺,又想起他方才做的事情,心中倒是有些许窘迫。正要开口解释说他是被下了药身不由己,便听顾青婉不耐烦道:“快些,你一个大男人,总是要有些作用吧。” 柯云岩喉间一梗,抹了一把还是渗血的后背,连忙平躺下来,哼哼唧唧了一阵子,这才背过脸去间歇呻吟几句。 顾青婉装模作样的哭了几声,见柯云岩的呻吟声又夹杂了几丝荡漾之意,便冷不丁问道:“还忘了问驸马一句,若是你再控制不住,我是打晕你,还是在你身上扎第二个洞。” 柯云岩顿时被这句话吓的清醒了几分,半晌他才呐呐道:“你方才怎么不打晕我?好在伤口不深,倘若你失手的话,我说不定就没命了。” 若是打晕了你,接下来的戏还怎么演下去! 顾青婉心中想着,却还是一声不吭的看着柯云岩。大概是权衡了半晌,柯云岩这才支吾道:“你打晕我好了,还请······请下手轻一些。” 顾青婉瞄了一眼手边的圆椅,默然点头。 许是太怕疼了,柯云岩倒是忍耐了许多,实在是克制不住了,顾青婉便如他所愿敲了他一凳子。只是打“晕”这种力道实在是不好掌控,顾青婉怕一下子砸死了柯云岩,也不敢使太大的劲,几次下来,柯云岩便头破血流,虽然伤的不重,但模样十分恐怖。 142 脱险 二人被锁在屋子里大半个时辰,柯云岩脸上血歼斑,看不清楚模样了。顾青婉见好就收,也不敢再向柯云岩下狠手,若不然即使安全脱险,惠和公主那里恐怕也不怎么好交代。好在药效似乎散了许多,柯云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总算是听到了门外头又有了动静,顾青婉神色一凛,便又假意哭了起来。 门外的人驻足听了一会儿,便悄声离开了。大概过了一刻钟,门外便传来轻微的开锁的动静。 顾青婉屏气听了一会儿,便凑到柯云岩耳边道:“待会儿我出去,驸马自己小心一些,之前我说的驸马都记住了吧。 柯云岩倒是想起身,却奈何全身都疼的厉害,在加上药效过了之后他又觉得全身乏力,连坐起来都觉得强,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顾青婉朝柯云岩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连忙猫着身子朝门边凑了过 门外的动静还未停,顾青婉狠了狠心,便拿起匕首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因为不能出声,顾青婉疼的浑身都抖了起来,连匕首都差点在她手上脱落。等她缓过气来,门外的动静也停了。 那开门的人转了身,正想往楼下走,突然听到阁楼的木门“哐啷”一下,一道身影快速欺上前来,接着便是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凌空向她刺了几刀。 翠堤猝不及防,只能匆忙避开闪躲却没想到顾青婉压根就没想伤她,只是趁着她躲避时把匕首朝她扔过去,自己却转身飞快下了阁楼。 翠堤闪躲朝她飞来的匕首耽搁了片刻,却也是迅速反应过来,她往阁楼里头看了一眼,自然是看不见躲在门后头的柯云岩。踌躇了一会儿,翠堤转身把手中的铜锁和钥匙扔到凤竹园的墙外,然后追着顾青婉出去了。 她之前来听了两次壁角,柯驸马与瑞王妃定然已经有了首尾虽然不知瑞王妃怎么还有力气逃出来,可终究是逃不了的。 那些夫人们这个时候想必已经到了凤竹园门口,瑞王妃必然会撞上她们,到时候只要她支支吾吾说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再在凤竹园里寻到柯驸马,那些夫人们心中自会编排,说不定她们便是最好的人证呢。 生死关头,顾青婉逃的飞快,出了凤竹园还未走几步,便瞧见一个宫女提着宫灯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好几位身着宫装的夫人。顾青婉哪还有心思瞧到底是那些人,连忙一头撞了过去,大声疾呼救命! 突然蹿出来的人倒是把那些夫人们吓了一跳,而顾青婉那一刀是下了力道的,半条手臂鲜血淋漓的,连衣裳都被鲜血浸透了,十分骇人。 更有些人还以为是刺客尖声惊叫了起来,跟在她们后头的宫女们连忙上前来护着,一时之间场面乱了起来。 顾青婉一眼便瞧见诚郡王妃赫然在那些夫人当中,连忙高声呼道:“诚郡王妃救命我是瑞王妃。”说着也不待众人反应,便冲进了人群里。 那些宫女听到是瑞王妃,一时之间也不敢阻拦诚郡王妃也认出顾青婉,惊声叫道:“王妃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快,快去请太医 顾青婉没时间回话,瞧见跟在她后头出来的翠堤,便指着她朝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宫女道:“快抓住她,就是她刺伤了我。堵住她的嘴,待会儿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翠堤听到顾青婉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懵了那些宫女也不含糊还不待翠堤有其他的举动,便团团围住了她又困住了她的手脚。见她还挣扎着要说话,又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顾青婉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朝诚郡王妃道:“郡王妃,柯驸马还在凤竹园的阁楼里,快去请太医,迟了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诚郡王妃和身边的几位夫人俱都吓了一跳,这个吩咐人去请太医,那个吩咐人去通知陈皇后,还有两位夫人便去凤竹园里查看情况。 “王妃,可是出了什么事了,王妃一个时辰之间说出去走走,怎么会跟柯驸马在一处?”略带尖锐的声音从后头响起,顾青婉睁眼一看,不是先前苦劝她吃月饼的余氏还是哪个? 到了这个时候,顾青婉哪还能不明白,今日这余氏也没少出力吧。 “见今日月色好,在湖边待久了,倒是忘了时辰。却没料到正巧碰到这宫女行凶,劝阻之下反倒伤了自己。”顾青婉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口唇都十分苍白,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就连髂音里都有些喘了。 诚郡王妃面带不悦的看了余氏一眼,沉声道:“王妃受了重伤,这些事情日后再说不迟。” 许是这些夫人之中诚郡王妃的品级最高,倒是立刻控制了大局,与余氏说完话,她便问身边的一位夫人道:“可是派人去通知皇后娘娘了?去凤竹园里的人怎么还没出来?” 正说话间,凤竹园里便跌跌撞撞的出来一人,那位夫人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了:“不好了,不好了,驸马浑身都是血。”她惊魂未定的说完这些话,又哆哆嗦嗦到,“快去请太医来,若是耽搁了,怕真是凶多吉少。” 顾青婉听到这话,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先前太过紧张倒是不觉其他,如今松懈下来,只觉得整个左手痛的都都麻木了,头晕的厉害,眼皮也重若千斤。 虽然不知自己伤的多重,可也能感觉手臂上一直在渗着血。顾青婉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翠堤,轻轻合上眼睛。 胧月和她带来的那个宫女绝对是要回永延宫去的,因此只会留下翠堤一人在这里。而贤妃是想玩捉奸在床的把戏,至少要引一群人来凤竹园里,这其中必然要有贤妃的人穿针引线,还应当有其他不相干的 这是一场赌局,若是顾青婉猜错一点,事情也不会这般顺利。她若是畏畏缩缩的,等着她的怕是万劫不复,可她若是赌了,至少还有翻盘的机会。 顾青婉深吸了一口气,失血过多让她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的,听到远处传来喧哗声,又听到四周给陈皇后请安的声音,顾青婉这才敢晕 醒来的时候,顾青婉只觉得头疼欲裂,她嘟囔了一声,便有温热的液体从她嘴里灌进来。很快顾青婉便意识到灌进她嘴里的不是水而是药,实在是苦的受不了了,她便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摆设十分陌生,郑瑞端着汤药坐在床边。他见顾青婉醒过来,便朝她笑了笑,只是笑意十分勉强。 “伤口疼不疼,我让人请太医过来。”说着郑瑞便搁下手中的药碗,便要起身。 “这里是哪里?什么时辰了?”顾青婉连忙拉住他。 她声音还有些嘶哑,说完她清了清喉咙四处看了看,见屋子里没有人,又轻声问道,“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顾青婉多问一句,郑瑞的脸色便垮了一分,直至最后,脸色早已经沉了下来。 见顾青婉只是看着他,郑瑞隐忍的叹了一口气:“天快亮了,你受了伤,不宜出宫,这里是永延宫的偏殿。” 顾青婉还想再问,却不料郑瑞突然之间俯下身来抱住了自己。 郑瑞抱的极紧,却小心的避开了顾青婉受伤的手臂,他的脸贴在顾青婉的颈项上,整个人都有些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了起来。 顾青婉虽然只伤了一臂,但血流的过多,半个身子都染了血。郑瑞只知晓顾青婉受了重伤,却不清楚伤势如何,他赶到的时候,先看到的便是顾青婉换下来的那一身血衣,早已经吓的心神俱裂。 后来郑瑞虽然知道顾青婉只伤了手臂,可是亲眼瞧见她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虽然已经止了血,可太医说伤口太深,夜里说不定要烧起来,郑瑞的心又提了起来。虽然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像诚郡王妃说的那么简单,可顾青婉没醒之前真相如何,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这才一步不离的守在床边。 看着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郑瑞突然之间就怕的厉害。这个世间只有一个顾青婉,而他差一点就要失去了。 “青婉,你放心,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郑瑞在顾青婉耳边低声说道,“很快,我们便会十倍的讨回来。” 顾青婉正想说话,突然感觉有什么滴在自己颈项上,然后顺着脖子瞬间滑了下去。她察觉到了郑瑞身上的颤意,这才明白方才的冰凉是郑瑞的眼泪。 受伤的似乎是我吧! 只是这句话却被顾青婉哽在喉间,郑瑞的恐惧像是一根导火索,顾青婉埋在心底的害怕、惶恐和绝望猛然间席卷而来。顾青婉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没想到眼泪却是不受控制一般的溢出来。 直到最后,顾青婉哭的声嘶力竭,只用未受伤的手揪着郑瑞的衣襟,在他怀中哽咽起来。 143愤怒 顾青婉年幼时遭逢巨变,十几年来,唯有隐忍二字学的最为透彻。是以哭了一阵子,她又恢复如初,揪着郑瑞衣襟的手便顺势推了他一把。 郑瑞也感觉到顾青婉的抗拒,一时间心中倒满满的都是失落。他没松手,环着顾青婉的手臂力道却是轻了一些,只用手撑起头哀怨的看着顾青婉。 “你快起来,这里是永延宫。”顾青婉刚刚大哭了一场,说话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颇有些含糊不清的意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听在郑瑞耳中,便平日里多了几分娇柔之意。 郑瑞听了顾青婉的解释,脸上的哀怨顿时一扫而空。顾青婉只是介意这里是永延宫,并不排斥他的碰触和怀抱。 须知他与顾青婉相处半年,他尚在装傻充愣时,顾青婉对与他碰触和肌肤之亲倒不甚在意。郑瑞清楚这其中并无男女之意,只不过是顾青婉认为他什么都不懂,下意识里不需要防备罢了。 可他跟顾青婉坦诚一切之后,顾青婉与他相处倒是拘束了起来,字里行间字字斟酌,二人之间不似夫妻却更像是同盟一般。郑瑞也暗中观察许久,确定顾青婉对他隐瞒真相一事心中并无芥蒂,便知当初她应下婚事,必然不是被顾家逼迫,而是有自己的思量。 他在利益攸关之下考虑顾青婉,而顾青婉却也是在权衡之下才选择他。 郑瑞想到这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庆幸,谁知他时时想摆脱的身份,却促成了这段姻缘。若是没有他的装傻充愣,顾青婉怕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嫁进瑞王府。 这段时日夜里为了避免惹人怀疑,他与顾青婉依旧是同塌而眠,可顾青婉得知他心智正常之后,郑瑞反而不敢像先前那般放肆了。他和顾青婉虽然有夫妻之名,可郑瑞所求甚多。他摸清楚了顾青婉的性子,自然知晓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只是今日顾青婉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郑瑞狂喜之下却也清楚,顾青婉不过是因为今日受了惊吓,这才突然对他多了几分依赖。只是想到顾青婉昨夜经历了什么,郑瑞这份狂喜又被冲淡了几分。 “你别动。小心压到了伤口。”郑瑞见顾青婉在他身下挣扎,连忙用手固定住她的肩膀,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手上的那只手臂移开一些。 他怕顾青婉再乱动,便索性起身倚在床边,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你手臂那道伤口有些深。还要好好将养一段日子。”郑瑞看着顾青婉受伤的那只手,眼睛就像泼墨的海翻涌起来。 顾青婉见他脸上带着狠意,犹豫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轻声道:“这一刀,是我自己划的。”她抬了抬手臂向郑瑞示意,却没想到即使轻轻挪动一下,伤口便疼的厉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都说了不要动。”郑瑞按下了顾青婉的手,目光微闪,扶着顾青婉坐了起来。在她背上塞了迎枕,这才道,“我知道。” 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刀是顾青婉亲自下的手。心中才更加恨,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了,顾青婉又如何会选择自残来自保呢。 郑瑞心思翻涌。面上却不显,而是端起了放在床边矮桌上的药,试了试温度这才温声道:“你今日也累了,先把药喝了,再好好睡上一觉,其他的事情等你明日醒了再说。” 顾青婉看了一眼送到自己嘴边的汤药,却还是皱眉喝了下去,只喝了两口,便气急败坏的从郑瑞手上夺了药碗来,快速的灌了下去。 见顾青婉苦着脸看着自己,郑瑞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笑意,连忙舀了一碟子蜜饯放在顾青婉跟前。顾青婉清了嘴里的哭意,又被郑瑞劝着躺了下去。 她虽然觉得有些倦怠,却怎么都睡不着,见郑瑞只是端坐在床边看着她,便问道:“驸马应该早就清醒了吧?他的伤虽然看着吓人,却没伤到筋骨。还有胧月和翠堤” 说到这里,顾青婉面色一变。胧月背主弃义,也不知陈皇后知不知晓,还有婉华郡主也不知如何了。 “胧月胧月是贤妃的人,还有丹儿她没出什么事吧?”顾青婉心中暗自道恼,她跟柯云岩说过胧月之事,也知此事重大,柯云岩必然早早便跟惠和公主通了气。只是想起胧月先前说婉华郡主偷跑出来一事,必然是半真半假。也不知事发之后,胧月狗急跳墙,会不会舀婉华郡主的性命相威胁。 郑瑞连忙安抚道:“你放心,驸马已经提过此事,丹儿也无大碍。” 见顾青婉一副追根究底的样子,郑瑞知道若是不原本告知她,顾青婉今夜怕是睡不着了,叹了一口气便开始说了起来。 > 陈皇后赶来时,顾青婉便正巧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而晕了过去,而凤竹园里的柯云岩则是被人抬了出来。 柯云岩头破血流,后背那一刀虽然不深,却还是疼的厉害,模样看着十分凄惨。若不是他还清醒着说话,惠和公主怕是要当场刺死翠堤了。 陈皇后不敢让顾青婉和柯云岩在其他地方逗留,让人匆匆抬回了永延宫。柯云岩早已经跟顾青婉串好了口供,只说翠堤趁着他醉酒要刺杀他,却被顾青婉撞破,而顾青婉也因此被连累。可暗地里,柯云岩却还是跟惠和公主简单交代了真相。 惠和公主心下大怒,一行人回了永延宫,果然留在永延宫里的嬷嬷们便到陈皇后跟前据实以报。 她们只知道胧月喊了一句“郡主不见了”,接着永延宫内殿的宫女们便把永延宫翻了个遍也没寻到。众人慌乱间,还是胧月眼尖瞧见有人影出了永延宫,便跟了出去。只是婉华郡主和胧月的速度太快,后头跟着去的几个宫女倒是跟丢了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胧月便又回了永延宫,却不曾寻到婉华郡主。永延宫上下正惊惶间,却突然有个宫女发现婉华郡主竟然躲在床底下睡着了。 此时只能等陈皇后回来再禀报,可是等陈皇后回宫,胧月却突然之间不知所踪,便是跟在她身边的莲心也不见了。 陈皇后心里清楚,胧月不是被贤妃藏起来,便是被灭了口。若是被藏起来,中秋宫宴之后各府的夫人们都要各自回府,她也不能阻拦,胧月怕早就被贤妃的人带走了。至于灭口,如今怕也是尸骨难存了。 终日打雁倒是被雁啄了眼,她养在在身边十几年的人,却没想到是别人早早埋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最让她愤怒的是,这等背主之人,竟然在她眼皮子地下逃出生天。 若不是顾青婉想出这等惨烈的脱困之法,今日在裕丰帝跟前,顾青婉和柯云岩又会落得什么现场?裕丰帝对惠嫔之事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若是顾青婉与柯云岩真被抓到私下幽会,便是连着她和靖王爷,都会被裕丰帝厌弃吧。 一直以来,她对靖王都是不信任的。不单单是因为靖王爷不是她所出,而是她和德妃旧怨颇深,当时靖王爷已经长大,德妃未必没跟靖王提起过。 况且郑瑞当年落水,德妃病故,再加上宫中之人对靖王和郑瑞的百般刁难,这其中陈皇后也是出了几分力的。她不喜德妃,这个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即使把靖王和郑瑞过继到她名下来,即使今后她更上一步还是需要扶持靖王,但是她还是不会真心喜爱德妃所出。 因此对于靖王爷,她心中便有诸多保留,她身后的陈国公府也是如此。 就像这一次靖王南下,她其实是乐见其成的态度。若是陈国公出面劝阻,说不定便不会有靖王这次督查盐政之事,可陈国公却沉默了。 一来是因为裕丰帝这段时日精神越来越好,而督查盐政最多两个月便可返京,恪王爷那里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二来是因为靖王爷近来私下里结交了不少朝臣,陈皇后与陈国公府想让靖王明白,若是没有陈皇后做依靠,他依然如风中浮萍。 陈皇后也知晓中秋宫宴便是贤妃最好的下手时机,只是她一切都安排的妥当,却是太过于自信了。除了德妃所出的两位王爷,陈皇后对下人自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却没想到永延宫里竟然出了三个背主之人。 其中一个竟然还是胧月。 陈皇后看守着柯云岩哭的十分伤心的惠和公主,眼神却逐渐清明起来。她在宫中争斗了那么多年,似乎胆子却越来越小了,至少目前她与靖王是利益攸关,尚有贤妃这个大敌在前,却是容不得她多加猜忌了。 靖王有异心又如何,只要陈国公还握着西北大军,他便不敢妄动。况且不管怎样,还有一个“孝”字压在靖王头上。 顾青婉和柯云岩受了伤,况且明日还要问话,陈皇后便把他们二人留在了永延宫的偏殿里。这一夜永延宫里上下俱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倒是顾青婉和郑瑞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后,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144 问话 直至顾青婉睡着了,郑瑞又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给顾青婉压了压锦被,郑瑞便站起身,尚带着几分柔和的面色突然间就冷了下来。 窗子半开,圆如玉盘的满月挂在天边,洋洋洒洒铺了满地的月色。微风穿过偏殿外的林木,静谧之中林木摆动的沙沙声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郑瑞站在窗边良久,觉得夜风有些凉意,刚转身往顾青婉那边走了几步,便顿住了脚。 “如何了?”他看了顾青婉一眼,低声说了一句。 屋子里已然多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虽然黑巾遮面,但若是此刻顾青婉醒着,定能看出来这人便是一直跟在郑瑞身边的杜荆。 杜荆第一眼看去只会觉得他分平凡,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觉得他的眼睛十分特别,像是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无论何时都荡不起一丝涟漪来。 “治国公府、平原侯府、恪王府以及与恪王往来甚密的府邸的马车都查过,无任何异常。”杜荆抬眼看了郑瑞一眼,又笃定道,“宫中是留不得的,属下认为,这人怕是早就被灭了口。” 杜荆口中说的人,自然是胧月无疑。郑瑞料到了是这个结果,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只是脸色却是沉了几分:“三哥那里,今日可有消息传来?” “无。”杜荆只应了一字。 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了,郑瑞心中哂然一笑。这次靖王爷被派往江南督查盐政·怀王与陈皇后一房都无甚作为,陈皇后与陈国公自然是对靖王爷不信任,可怀王是否有什么小心思,还要日后再行观察了。 宋家世代在江南经营,若其他人要在江南做小动作,即使宋家不能明着出面,却多少能在暗中相助。对于靖王爷来说,这次江南督查盐政,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呢。 江陵宋氏家主在前年便退了下来·如今宋家执掌权柄的是长房的四爷,也是与德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宋淮意。靖王爷与郑瑞不可能前往江南,而宋淮意为了避嫌也不可能北上。这几年来,在靖王府与江陵宋家之间递话的,是宋家旁支的一位堂叔。 这一次下江南,靖王爷定然是要暗中去一趟江陵的,这么多年的隐忍,却也等到应该收获的时候了。 “知道了。”郑瑞低声说了一句,杜俱在他身后微微躬了躬身子,眨眼间便已出了屋子。 背着月色·郑瑞的面容陷进一片阴暗里,他在屋子中央站立良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边突然勾勒出一抹笑意来。 顾青婉第二日醒来,却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睁开眼睛,却看到郑瑞半倚在床边,右手的食指绕着她铺在枕上的发丝,眼睛只盯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床上的人有了一丝动静,郑瑞眼眸一转·便看着她笑了起来:“可是醒了,眼看着便要摆午膳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你呢。” 顾青婉见郑瑞虽然精神不错·但面容上难免带上了一丝疲态,略一思量,便知他可能是守了自己一夜。如今见他依旧面色温柔,心下难免有些动容,只是张了张嘴,也不知要对郑瑞说些什么。 若是说感谢之类的,他们本就有夫妻之名,未免显得太过见外了。 郑瑞倒是不介意顾青婉的一言不发·见她不曾反对·便隔了屏风朝外头道:“进来罢。”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掀了起来·一列宫女鱼贯而入,前排的宫女手中端着洗漱之物·而后排的则是端着大小不一的食盒。 等顾青婉洗漱之后用了午膳,又被郑瑞灌下一碗汤药,便有宫女在外头候着,说是陈皇后有请。 顾青婉眼睛一眯,把昨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面上便露出一丝寒意。郑瑞瞧见了,便握住她的手,又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背,低声道:“无碍,昨夜驸马便已经交代过此事。陈皇后的意思是等你醒来之后,便对一遍当时的情形便是。” 顾青婉安睡了一夜,昨日不安的情绪早已经荡然无存,她此刻想的,不单单是怎么样破了贤妃的局而自保。她可从来都不是吃闷亏的性子,贤妃都欺到自己头上来了,若是不还以颜色,他人怕是都以为她是软柿子了。 “你好好瞧着,待会儿我可是要送皇后娘娘一份‘大礼,。”顾青婉弯了弯嘴角,拉着郑瑞的手便朝外头走。 郑瑞只瞧了顾青婉垂在身侧的那只受伤的手臂,便笑而不语的只由着顾青婉拉着他出了偏殿,也不曾问她那份“大礼”到底是什么。 出了偏殿顾青婉便松开了郑瑞的手,后退一步与他并行着走。郑瑞头一挑,眸子往下一转,便主动握住顾青婉的手。顾青婉甩了两下,抬头见郑瑞嘴边带着促狭的笑意,便索性随了他去。 进了永延宫,主殿里早已经坐满了人,见到郑瑞与顾青婉手牵着手进来,众人面色俱都有些耐人寻味。 正当中的便是陈皇后,惠和公主坐在陈皇后身边,满面怒容。柯云岩被人设计,又受了伤,惠和公主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宫中的妃嫔们也来了不少,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贤妃与丽妃,便是瑾妃与庄嫔都在其列。倒是瞧见诚郡王妃,让顾青婉心中隐隐有了底,怕是昨日里正好撞见这桩事的夫人们,都被请了过来吧。 这满屋子都是女人,因此立在角落里的那个内侍便显得尤其扎眼。 顾青婉的眼睛不经意扫了那内侍一眼,心下便是一顿。若是她没记错,这内侍应该是在裕丰帝身边伺候的,似乎还颇得裕丰帝的信任。他如今在这里,想必是裕丰帝打发他过来的。 还不曾行礼,便听陈皇后淡然道:“你受了伤,不必多礼,阿瑞,快扶青婉坐下。” 陈皇后这番做派,倒是表现的对顾青婉极其重视。她都开了口,其他嫔妃自然不敢托大,纷纷附和陈皇后的话。 “昨日的事情,各位也都是见证,如今也少不了让各位旁听。说罢她朝柳意点了点头,柳意便提高声音,让人请了柯云岩进来,又拉了一道屏风,把翠堤搁置在屏风外头候审。 柯云岩是被人用藤椅抬进来的,他脸色十分苍白。柯云岩浑身上下的伤都是顾青婉下的手,他到底伤的重不重,顾青婉心中也是有底的。虽然头破血流的看着吓人,却都是避开要害的,连肩甲下的那一刀,也刺的不深,最多是留点血罢了。 可柯云岩如今倒像是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倒是让知根知底的顾青婉颇有些觉得耐人寻味。 顾青婉打量了一番柯云岩,便感觉手被人轻扯了一下,回头便瞧见郑瑞冲她傻笑,却不说一句话。 “驸马,你说说昨日到底出了何事?”陈皇后脸色严肃的问了一句。 柯云岩轻咳了几声,这才把昨日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虽然主旨与顾青婉一致,却也是十分简单。 只说昨日他喝多了酒,便出了雍和园想沿着湖吹风醒酒,只是酒劲上来了,也不知撞到了那个园子里,见有一座阁楼,便想在阁楼上躺着缓一缓。却没想到他睡死过去之后,竟然有人想趁机杀了他。 他被那宫女刺了一刀之后这才转醒,只是身上受了伤,加之头又昏沉的很,一时之间逃脱不得,又被那宫女拿椅子砸了许多下。 正当那宫女想让他毙命时,却没料到瑞王妃竟然闯了进来。那宫女见行事败露,便想杀了瑞王妃灭口,却没想到瑞王妃竟然负伤逃了出去,还正巧遇到了诚郡王妃,这才得救。 说完这些,柯云岩竟然郑重的向顾青婉道了谢,又说等伤养好之后,携惠和公主亲自去瑞王府谢活命之恩。 说起来顾青婉虽然是为了自保,可也确实救了柯云岩,因此他的谢意顾青婉也坦然受了。 陈皇后也宽慰了柯云岩几句,惠和公主当着众人的面,也红了眼眶。顾青婉看她的神色,也不像是做戏给其他人看,一时间想着她对柯云岩倒是真有几分轻易。 “青婉······”陈皇后只唤了一声顾青婉。 顾青婉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这件事情,还要从清和园里说起。翠堤在宫宴时留在我身边伺候,当时我多吃了几杯酒,便想去外头走走散散酒气,只是怕娘娘担心,便让翠堤去告知黄嬷嬷一声。” “只是今日我才得知,翠堤根本不曾跟黄嬷嬷报备,可见当时她便是早有预谋的。”顾青婉看了诚郡王妃和余氏一眼,又道,“临走之前,我还跟诚郡王妃与这位夫人提起过的,也不知二位可有印象?” 余氏眼珠子转了转,见诚郡王妃应了,也附和了一句。 “翠堤引着我沿湖走了一会儿,便说她内急。我瞧着月色正好,便说自己在湖边坐一会儿,让她待会儿再来引我回和清园。”顾青婉听着屏风后头传来的“呜呜”声,神色便冷了几句,“却没想到,她原来是想引我下黄泉。” 145垂死挣扎 后来顾青婉所说与柯云岩说的大致相同,只道:“我一路听翠堤说凤竹园的阁楼登高临眺十分美,当时又恰巧在凤竹园外头,见翠堤许久不归,便索性想着去凤竹园的阁楼里看看。却没想到上了阁楼,便见驸马满身是血,又见翠堤手中有凶器,哪还能不明白,只能转身就逃。却没想到翠堤存了杀人灭口的心,幸好我带伤逃了出来,又遇到了诚郡王妃,不然想必这条命都留不住吧。” 话音刚落,便有宫女端了木托盘进来,上面正是顾青婉带进宫中的那把匕首,如今柯云岩与顾青婉口风一致,这匕首便成了翠堤行凶的凶器。 顾青婉挑的这把匕首虽然被打磨的锋利,却也是十分寻常之物,没有任何标识之类的,因此顾青婉这才敢随身携带。 这把匕首伤了柯云岩与顾青婉二人,却是不争的事实,顾青婉脱困之前把匕首扔向翠堤,不但是为了拖延时间,更是想把证据留在凤竹园内。而当时翠堤虽然见到这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十分惊讶,可一来她不曾看到躲在门后的柯云岩到底是什么情况,二来她根本不会想到顾青婉也能对自己下狠手。 她要追上顾青婉,也来不及多想,匆忙之下,只能寻了一处草木繁盛处藏起了匕首。只是陈皇后事后把凤竹园翻遍了,自然是寻到了被翠堤藏起来的“凶器”。 陈皇后过目之后,便让柳意把匕首搁置在一旁,只问诚郡王妃道:“是你们救下瑞王妃的,便与众人说说此事。” 诚郡王妃起身向陈皇后行了一礼,便肃然道:“诚如瑞王妃所说,当时先前说她不胜酒力,想要去湖边走一走。只是我瞧着她大半个时辰都不曾回来,心下难免有些担心,恰巧此时中尉夫人说她邀了几位夫人去外头走动。又邀我一道去,我便应下了。” 说到这里诚郡王妃脸上倒是出现一丝怜惜之意:“等我们一行人行至凤竹园外头时,突然瞧见瑞王妃从凤竹园里冲了出来,还口呼‘救命’。她当时整条手臂都被血浸透了,模样瞧着十分狼狈。她又说让我们去凤竹园里救人,说是驸马在凤竹园里头。然后我便瞧见翠堤从凤竹园里跟了出来。瑞王妃便让宫女捆了她。” 诚郡王妃把昨日的情景分毫不漏的重复了一遍,陈皇后又细问了几句,她也一一答了。昨日在场的那几位夫人今日都被请了过来,每个人说的都与诚郡王妃差不多,只是进凤竹园里查看的那位夫人。又连连说着在阁楼里发现柯云岩时的惨状。 陈皇后神色一凛,便朗声道:“当时的情况如何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了底。”说着她声音又冷了下来,“把翠堤带上来。” 翠堤早就被柳意带了过来。只是隔了一道屏风让她在外头候着。顾青婉眼睛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却见她手脚还是被捆着,嘴上塞着帕子,虽然脸上有些伤痕,但发髻衣衫却丝毫不凌乱,想必来之前还是特意收拾了一番的。 两位嬷嬷压着翠堤跪了下来,陈皇后看了柳意一眼,便听柳意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快交代你为何要行凶杀人。” 柳意话刚说完。一位嬷嬷便扯下翠堤口中的帕子,却不曾给她松绑。 翠堤早已经哭了出来,连声道她冤枉。又请陈皇后与各位夫人为她做主。 顾青婉见陈皇后面沉如水,又看了一眼嚎啕大哭的翠堤,便冷声道:“哭有何用。有什么话你便说,我倒是要瞧瞧,你能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翠堤怯生生抬头,却见顾青婉冷冷的看着她,眼睛里如同荒原冰雪,让她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经由昨日她便知晓,这个瑞王妃是个十分不好惹的人,对自己尚能下狠手,更不用说对其他人了。 主子的计划已经被瑞王妃打乱了,她如今往瑞王妃身上泼脏水,早已经失去了先机。 可即使如此,她也别无选择,只是念她一片极力补过之心。只是这样根本就动不了根本,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落到瑞王妃或者惠和公主手中,下场远远不止“凄惨”二字可以形容。 “昨夜王妃说她不盛酒力,让奴婢引着她去外头走走,后来奴婢内急。王妃便说她想独自坐一会儿,让奴婢待会儿再来寻她。等奴婢寻回来时,王妃却早已经不见了。奴婢四处寻找,远远看见王妃进了凤竹园里。奴婢想着王妃先前说她想独自走走,便只远远守在凤竹园外头。只是过了半个时辰都不见王妃出来,奴婢心下担忧,还是忍不住去阁楼一探究竟,却正巧看到王妃从阁楼里面出来。” 翠堤说的内容与顾青婉和柯云岩所说截然不同,一直立在角落没有任何动作的夏内侍,却是抬头环视了屋子众人一眼。 而翠堤还在继续说着:“王妃瞧见奴婢在外头,开始有些慌张,奴婢正想问王妃何时回和清园里,却没料到王妃突然奔出了凤竹园。等奴婢追出去时,便听王妃说奴婢行凶杀人,让人把奴婢捆了起来。” 翠堤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些话,顾青婉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从事发到现在,翠堤都被人严密看守了起来,自然是不会有人来跟她通过气的。她的本意是想指证她与柯云岩私通,只是被顾青婉暗中摆了一道,如今顾青婉与柯云岩都指认她,她唯一能做的,便只能是认罪了。 却没想到这翠堤又临时编纂出一套话来,暗指柯云岩身上的伤是顾青婉下的手。 然则柯云岩所说与顾青婉一模一样,她说自己冤枉,则暗指顾青婉与柯云岩之间必然有不可告人之事。若如今审问的只有陈皇后一人,翠堤怕也不敢如此大胆,可屋子里多了一个夏内侍,他只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学给裕丰帝听。 裕丰帝性子近来越来越古怪,他心中会怎么琢磨,也无人知晓。 陈皇后面上闪过一丝怒意,便听柳意冷哼了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简直是不知死活。你最好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做下此事?” 顾青婉虽然只看着柳意说话,却一直在留神这余氏那里,便听余氏与身边的那位夫人道:“也是驸马爷福大命大,那凤竹园的小阁楼还算是隐蔽之所,偏偏被瑞王妃撞见了,恰巧救了他一命。” 顾青婉听了余氏的话,倒是笑了起来,只是她也不辩解,只冷冷的看着余氏与左右两位夫人说的正起劲。 又听翠堤说她冤枉,顾青婉突然问道:“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吧?” 翠堤不明所以,虽然心中惴惴的,却还是轻声应了一句“是”,便听顾青婉道:“那好,我们各执一言,孰是孰非也不好轻易判断。如今,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我出和清园时,怕黄嬷嬷担心,便让你去知会黄嬷嬷一声,这事是当着诚郡王妃的面吩咐的,不知你可曾跟黄嬷嬷提起过?” 翠堤的面色顿时苍白起来,喃喃了半晌,却觉得任何借口都显得十分苍白。她当时也不过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而已,只要瑞王妃与驸马爷定下暗通曲款的罪,这样的小事自然是不会有人问起的,可没想到如今却成了铁证。 “我先前便说过,你不曾跟黄嬷嬷提起此事,却装模作样的假意去寻黄嬷嬷,可见一早便预谋好了的。你把我带到凤竹园附近,又在那里杀害驸马,事后引我过去,妄图嫁祸于我。你想在瑞王府与惠和公主以及锦乡侯府之间挑事,想挑拨皇后娘娘、惠和公主与王爷之间的情分,其心可诛!” 站在角落里的夏内侍突然之间便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往贤妃的方向看了一眼。 贤妃像是有所感觉,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怒意。 “这位中尉夫人。”顾青婉突然把话锋转向余氏,“你方才与徐夫人说的那番话,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这凤竹园说到底还是有些偏的。我是被翠堤刻意引到那里去的,却不知各位夫人们为何去到凤竹园了?” 这话说完,在场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 顾青婉这话的意思,便是指有人刻意引了几位夫人往凤竹园里去,若翠堤行事顺利,这些夫人们不正好是“人证”么。 “我们当时也只是在和清园附近走一走,仔细想起来,似乎还真是有人提起往凤竹园的方向去的。”诚郡王妃与坐在她右边的那位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二人便不约而同的看向余氏。 余氏的脸立刻煞白,而她在左右分坐的两位夫人昨日也是在的,此时便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青婉笑意便越发浓重起来,她朝陈皇后看了一眼,便道:“还请皇后娘娘定夺。” 陈皇后还未说话,余氏便吓的立刻跪了下来,身子抖的厉害:“还请娘娘明察,臣妇昨夜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凤竹园而已,并没有多余的意思,还请娘娘明察。” “说起来,倒是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146拉人下水 大殿内的气氛从顾青婉出言指责翠堤时便有些沉重了,而觎如今的这句话,更无疑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波澜。 “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有话便直说,左右本宫在这里,自是要为你做主的。”顾青婉言辞闪烁,陈皇后闻弦音而知雅意,面上便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笑意。 贤妃见顾青婉突然站起身来,抬头飞快的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一突,倒是有些些许不好的预感。 果然便听顾青婉朗声道:“昨日我与翠堤缠斗时,她许是认为我终是逃不了,倒是在我跟前喃喃自语了几句。说怪也只怪我们挡了他人的路,这才落得这个下场,也不能怪她心狠之类的云云。” 话音刚落,那些尚在喃喃自语的夫人们俱是面色一变,彼此之间交换了眼色,也不敢再说小话了,大殿里便瞬间寂静了下来。 陈皇后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而坐在她身侧的惠和公主脸色一愣,神色颇为古怪的看了一眼顾青婉。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惠和公主猛然眯了眯眼,面若春桃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狠意,瞧着颇有几分肃杀的意味。 顾青婉虽然不曾明说翠堤身后的人是贤妃,可如今宫里宫外能与陈皇后平分秋色的,也只有贤妃而已。顾青婉话中的意思在座的人都听的出来,便彼此心照不宣的不再多言。 昨日的事情诚郡王妃一行只是来做个见证而已,后宫的阴司那些夫人们哪个敢往自己身上揽的?而份位低的那些嫔妃,也不敢在陈皇后与贤妃之争间多置一言,瑾妃从来都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丽妃又惯常夹在中间搅和浑水。 因此便由诚郡王妃起头,众位夫人们都纷纷寻了理由请辞,各位妃嫔们自然也不甘示弱。一时间倒只有贤妃与丽妃还端坐在原位,神色不变的在说笑着。 顾青婉随意打量了她们二人一眼,她先前只觉得要害她的必然是贤妃,可是事后想想丽妃却也十分值得怀疑∠竟若是陈皇后与贤妃相争,丽妃可是要做渔翁的,况且振威将军从南疆寻了两个炼丹的术士来,如今正得裕丰帝的欢心,丽妃近来想必心思也活络了许多。 正出神间,顾青婉便听有人尖叫了一声,她连忙回头,顺着众人古怪的目光看去。却是原本还跪在一旁挣扎的翠堤此时已经瘫软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珠子有些突兀嘴角和耳窍流出殷虹的血,沿着脸滴到地面上。 大殿里有了片刻的慌乱,便见一直沉默着的夏内侍突然上前来,也不知他如何动作的,双手已经飞快的掰开翠堤的罪检查了一遍,便转身对陈皇后道:“娘娘,这宫女服毒自尽,已经没救了。毒药藏在牙槽里,毒性极强,见血封喉。” 夏内侍声调有些高却并不似其他内侍一般尖锐,他低下头皱着眉看了翠堤一眼,脸上有些冷意。 这翠堤的身份古怪而且还如死士一般随身藏着毒药,又潜伏在陈皇后身边,所图非小啊。夏内侍有些意味深长的环视了一眼整个大殿,却飞快的收敛了神色,木着脸道:“犯人已死,奴才这里就先告退了。” 说着夏内侍便朝陈皇后行了礼。 陈皇后对那夏内侍也带着几分客气,让身边的嬷嬷送了夏内侍出永延宫。 顾青婉刚暗指翠堤背后的主子是贤妃,那翠堤便服毒自尽还真是凑巧。若是先前夏内侍的态度不曾偏颇可出了这事,加之柯云岩与顾青婉确实是受了重伤夏内侍分明是偏信了顾青婉的说辞。 裕丰帝虽然不曾来,可夏内侍深的他倚重夏内侍的判断多少也影响着裕丰帝的判断。 贤妃脸上的戾气一闪而过,没想到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搭进去了埋在陈皇后身边的几个暗桩,自己却反倒吃了一个闷亏。她了解裕丰帝的性子,正是因为现在死无对证了,裕丰帝反而更要怀疑她吧。 她可不记得曾让人在翠堤牙槽里塞进去一颗毒药,这药想必也是陈皇后在其中动了手脚。 陈皇后还是一惯打得好盘算,贤妃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顾青婉此时倒是与贤妃的想法不谋而合,若翠堤牙槽里的毒药一早便有,在形势对她不利时便可咬破。可她偏偏等顾青婉暗指贤妃之后,这才咬破毒药毒发身亡,在他人眼中,翠堤的身死像是在保全幕后之人一般。 她今日送给陈皇后的这份大礼,想必陈皇后十分满意吧。顾青婉思量间,众位夫人们也正想告辞。 等众人走后,贤妃便与丽妃手挽着手出了永延宫。 柳意叫了两个嬷嬷进来,二人飞快的抬走了翠堤,又有宫女来清扫了大殿,又在殿中点了?p> 埂4哟涞躺硭赖较衷冢也不过是一刻钟而已,大殿又恢复如常,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曾5过一般?p> 陈皇后与惠和公主又细细问了顾青婉的伤势,还想着留顾青婉在宫中长住到伤好完全了为止,只是郑瑞一直闹着要回去,陈皇后也顺势应了下来。 等顾青婉带着郑瑞离开,陈皇后与惠和公主这才进了永延宫正殿的寝宫里。柳意支走了外人,自己在外头守着,只陈皇后与惠和公主在里头说话。 “母后大可放宽心,这事瞧着似乎什么交代都没有。”说着惠和公主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可父皇多疑,翠堤身死,他心中自有定夺,反正那贱人这次也讨不得好。” 即使反将了贤妃一军,陈皇后心中还是堵着一口气。贤妃不知不觉间竟然在她身边埋下暗桩,昨夜若不是顾青婉,怕早已经酿成今日的大祸了。 “倒是顾青婉······”惠和公主声调徒然之间变了,“云岩先前说的,母后也是听到了的,那顾青婉分明是有几分心计的,可偏偏众人都觉得她是个绣花枕头。究竟是以讹传讹人,还是顾三心思深沉故意隐瞒” 陈皇后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她若是个聪明的,今日便不会出言把穆秋凌这个贱人拖下水。 穆秋凌便是贤妃的闺名,贤妃素来心眼小,等她缓过劲来,想起顾青婉今日之事,也不知会如何报复。郑瑞虽然是王爷,可到底没有实权,起恪王爷与治国公府来,到底是要差上一截,到时候寻机使绊子的事情不胜枚举。 “有勇无谋,不堪大用,不足畏惧。”陈皇后淡淡笑了笑,“起顾青婉,这靖王妃可不是个简单的。” 147两桩亲事 中秋宫宴过后,因顾青婉受了伤,陈皇后不但免了她每个月初一、十五去宫中请安,每隔十天半个月,还特意打发身边的嬷嬷出宫来探望。顾青婉自然是乐见其成,足足将养了两个多月,这样。 虽然她不曾进宫,但宫中的消息却还是时时打听着。 中秋过后,永延宫里便传出女官胧月失足落水身亡,陈皇后厚葬了她。只是感念胧月多年的伺候,又打发了人去胧月祖籍寻她的父母族人,说是要厚待他们。 胧月祖籍在西北的延州,十几岁时便入宫,到如今也有十三年了,时过境迁是十分正常的事情。陈皇后的人并没有从延州带来任何好消息,胧月的父母族人早在十几年前便搬离了延州,说是要南下。至于具体去了哪里,却是无从得知了。 陈皇后虽然心中早已经猜到如此,可难免还存着一股邪火,因此在惠和公主的建议下,对永延宫的宫女内侍清扫了一遍。 对于陈皇后来说,自然是宁可错杀都不可放过,因此永延宫里倒是有不少无辜的人受了胧月和翠堤的牵连,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此后陈皇后也一改先前的中庸处事之道,处处与贤妃争锋相对了起来。陈皇后在宫中处处给贤妃甩脸色,而陈国公府又在朝堂上公然与治国公府撕破了脸。 许是翠堤的事情裕丰帝心中有了判断,这一次他对陈皇后一方自然多加偏颇,却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了。 不仅仅是因为翠堤已死,再也没有其他的人证和物证直指贤妃,更重要的是裕丰帝需要陈皇后与贤妃之间处于这种微妙的平衡感。 陈皇后把靖王爷和郑瑞记到自己名下之后,裕丰帝对贤妃所出的恪王爷便多了几分器重,又暗中打压了几次陈国公府,不让陈皇后与陈国公府一方做大。 而顾青婉暗指贤妃想挑拨陈皇后与靖王爷的关系后,裕丰帝又担心陈皇后这一方人心涣散。无暇制衡贤妃一派,因此便纵容陈皇后与陈国公府对贤妃一方的打压。可裕丰帝心中到底是有个度,他绝对不想贤妃一派式微。 而陈国公府与治国公府公然撕破脸,却也是裕丰帝乐见其成的。 这些消息有的是郑瑞打听出来的,有些是靖王妃来瑞王府时跟顾青婉提起的,还有些是陈皇后身边的嬷嬷来府中探望时“不经意”间说起的。只是这些却也只是她养伤时的消遣罢了。 而顾青婉因为手臂受了伤,先前与郑瑞早早计划好的中秋夜游便胎死腹中。 中秋当日,顾青婉便收到了定远侯府送来的月饼与果品,来的是大夫人身边的一个管事娘子,舀了大夫人的亲笔书信。又传了顾老夫人的话,让她明日回定远侯府团聚。 这是大周朝拗节归宁的习俗,出阁的姑娘在中秋时在夫家团聚。次日则回娘家拜节探望。既然是习俗,自然是众人都知晓的事情,而大夫人与顾老夫人又特意让那管事娘子走这一趟,想必是怕顾青婉借着受伤一事索性推了此事。 顾青婉除了出阁之前在大夫人身边学了几个月的管家之事,与大夫人平日便无甚交集,关系一直淡的很。而顾老夫人自幼对顾三姑娘都是一种漠视的态度,如今她们这般殷勤,除了她瑞王妃的这一重身份。更多的怕是她们想问清楚中秋宫宴那日的事情吧。 中秋宫宴那一日在凤竹园里发生的事情,除了后宫的妃嫔与当日正好撞见的那些夫人们之外,也只有少数人隐隐知晓情况。那些一生耗在内宅里的夫人们。哪一个不是人精,嘴巴一个一个严实。 而定远侯府众人怕是道听途说觉得跟事实有出入,便想着索性问一问顾青婉这个当事人吧。 郑瑞本不同意顾青婉走这一趟。又说陪着顾青婉回定远侯府,均被顾青婉驳了。大夫人与怀王妃关系甚密,她的态度便代表了怀王府的态度,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 至于不让郑瑞陪着她去,则纯粹是为郑瑞打算而已。郑瑞如今在众人眼中,是一个“傻子”,偏偏他又是个王爷,若是他跟着顾青婉一道去定远侯府,那顾家少不得要让人陪着郑瑞说话。 她知晓了郑瑞并非心智不足,如今宁愿他在瑞王府里待着,也不愿他去外人跟前装疯卖傻。 十六那一日,顾青婉与郑瑞一道用过了早膳,不理会郑瑞的嘀嘀咕咕,便坐了马车径直去了定远侯府。 回了定远侯府,自然是先要去顾老夫人的檀松院。顾青婉还未进去,便听到里头言笑晏晏的,好不热闹。前头引路的丫鬟打了帘子让顾青婉进去,里头便传来声音:“三妹妹可是回来了,老太太这一早上可念了数十次了。” 顾青婉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有小半年都不曾见的顾青姝。 顾青姝顾青婉年长三岁,顾青婉瞧着她倒是半年前又拔高了寸许,身形瞧着先前要窈窕了几分。原先的顾青姝脸上还多少带着一些清高之气,可如今倒是被打磨的圆滑,脸上的笑意温和了不少。 顾青婉对顾青姝还是存了几分好印象的,见顾青婉往自己走来,便笑着唤了一声“大姐姐”。 顾青姝笑弯了眼,连忙挽着顾青婉的手,带着她往顾老夫人所在处走,又笑道:“我不过是两年不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老太太便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心里只惦记着三妹妹了。三妹妹你可要好好跟老太太说道说道,可不能有了你就忘了我。” 还不待顾青婉说话,里头便有一道声音道:“哟,是谁打翻了醋坛子,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 众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顾青婉眼神扫了一眼屋子,除了二姑娘顾青娅,顾家的姑娘们倒是都到齐了。而方才那番打趣顾青姝的话,却是满脸乖巧的坐在顾老夫人身边的顾青嫣所说的。 顾青婉无声笑了笑,却也不接众人的话,眼睛往旁边一转,便瞧见被放在炕上,见众人笑也跟着傻笑的桥哥儿。她上前跟顾老夫人问了好,又一一与顾家的姑娘们问了好,这才坐在炕上。 顾青嫣的脸色便立即变了。 方才顾青姝回来,还是顾老夫人赐座了之后她才陪着顾老夫人坐了下去,可顾青婉这里,顾老夫人什么话都不曾说,她便自发的寻了位子坐了。而顾老夫人与顾青姝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才真的让顾青嫣觉得愤怒。 是因为多了一重王妃的身份,连定远侯府她都看不上眼了么?顾青嫣握紧了袖子里的手,她绝对不会输给顾青婉的。顾青婉除了这一重王妃的身份,还有什么可以狂妄的。 可她不同,她将来的夫君,不论是家世人品,模样才学,样样都是出类拔萃的。等顾青婉瞧见自己求而不得的姻缘最终落到自己手上,会是个什么表情,顾青嫣隐隐有些期待了。 顾青嫣如何想的,顾青婉根本就不关心,她坐在榻上,便伸出手来捏了捏桥哥儿的脸,放低声音笑道:“半年不见,桥哥儿长这般大了呢,三姨都快认不出你了。” 顾青婉上一次见桥哥儿的时候他才半岁,如今算起来也快一岁了,却是生生的变了个模样。若不是在定远侯府瞧见,想必她也是认不出来的。 而站在一旁的顾青姝见顾青婉如此,面色又柔和了几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日后等你有了便知晓了。” 于是被顾青婉晾在一旁的顾老夫人终于有了切入口,便就着“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问了不少话,只是顾忌着顾家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尚在,又及时打住了这个话题。 顾青婉一边逗着桥哥儿,一边零碎的与众人说着话,倒是得知了怀王世子居然过两日便要定亲了,定的自然是兵部尚书乔家的嫡女乔思湘。 单从怀王妃对乔思湘的态度,顾青婉便知这桩亲事**不离十了。她本来以为怀王府要拉馒部尚书,这桩亲事会很快定下来,却没想到还是拖到了八月。 怀王府处事还真是处处谨微慎行,沉得住心思。 四姑娘顾青娆与乔家六爷的亲事,只不过是怀王府与兵部尚书府互相之间的一个试探而已,而烛与乔思湘的亲事,才真正起了联姻作用。 顾青婉想着,眼睛便微微瞟了一眼坐的远远的四姑娘顾青娆,她木着脸不知在与六姑娘说着什么,似乎压根就没听到顾老夫人的话。 “不光是怀王府,咱们府上也有一件喜事呢。”顾老夫人看着满脸通红的顾青嫣,笑道,“就是你五妹妹的亲事,理国公府这个月二十八便要来咱们府中小定了,定下的便是理国公府的嫡长子。” 顾青婉眉头一挑,上回谢宁馨说起理国公夫人有这种意向时,便气的咬牙切齿的,却没想到这桩亲事终究也成了。不知道谢宁馨得知此事之后,是不是又气得跳脚。 “还真是一桩喜事。”顾青婉随口敷衍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顾青嫣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顾青婉态度太平淡,让她突然升起了一股失落感。 148出言挤兑 待午膳过后,顾老夫人有些倦怠,散了顾家的众位姑娘,只留下顾青婉单独说了一会儿话,便说要歇午觉了。正巧这时候大夫人打发人来请,顾青婉便移步到了大夫人所在的拙政堂里。 顾青姝与大夫人挨在一起坐在榻上,小声说着什么。见顾青婉进来,顾青姝便站起身来拉着顾青婉到大夫人身边坐下。 “怎地不见桥哥儿?”顾青婉左右顾了一眼,这才问道。 顾青姝便捂嘴笑了起来:“睡着了,便让奶娘抱着他去隔间了,若是吵醒了他,又是一场闹的。”说罢她又看了大夫人一眼,“说着倒是有小半个时辰了,我去瞧瞧桥哥儿去,三妹妹你陪着母亲说说话。” 顾青婉知晓这是大夫人有话要单独问她,便笑着点了点头。 若是顾家的其他人,自然是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顾青婉说话的,只是顾青姝却有所不同。这些年来顾青姝对三姑娘都十分照拂,因此顾青婉也承她的情分,出阁之后也一直与顾青姝往来,二人说话便随意的很。 大夫人打发走了屋子里的人,又跟顾青婉闲扯了一阵子,这才入了正题:“我瞧着你左手一直僵着,可有无大碍?前日宫宴时,我只听说宫中出了大事,又牵扯到你,心中着实焦急,奈何不能在宫中逗留。老太太听后心中大急,让我今日务必请你过来说话。” 说罢大夫人便看了顾青婉一眼,脸上满是疑惑。 顾青婉虽然伤口深,却也不算是伤筋动骨,她今日穿了一件袖子宽大的衣裳,除了受伤的手因为不敢乱动有些僵直之外,不知情的人倒是看不出来她手上有伤。 大夫人特意打发人去瑞王府请她,便是冲着宫宴这件事情来的。宫中的动静闹的有些大,听说还牵扯到了前朝,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多知晓一分也算是掌握了先机。大夫人虽然听到了风声,却也是一知半解的,难免想在顾青婉身上打主意。 既然她挑破了这件事情,自然是想追根究底。 若她是顾家的其他姑娘,说不定还会跟大夫人交底,只是顾青婉早已经对定远侯府失望透顶,觉得自己压根就没必要事事为定远侯府考虑。况且定远侯府对怀王府唯命是从,如今怀王态度有些暧昧,顾青婉又如何会对大夫人说实话。 不说实话,总归是要说些什么的。顾青婉今日来,便是想着借由大夫人的口,把这些话说给怀王妃听,因此便把与柯云岩串好的话在大夫人跟前学了一遍。 末了见大夫人一脸凝重,便压低声音道:“惠和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大伯母也知晓,若我真被诬陷杀害驸马,怕她当时就让我以死抵命了,哪还能等到靖王爷从南边回来。娘娘只剩下公主一个嫡亲的女儿,行事虽说没有不公正,却未尝没有偏颇。贤妃这样做,是想坏了靖王爷与娘娘之间的母子情分呢,用人命堆起来,不可谓不狠毒。” 大夫人也是一脸的凝重,心下思索了片刻,便拍了拍顾青婉的手,语带怜惜道:“可怜见的,你怕是也受了不少惊吓。我在闺中时还与贤妃见过几次,是个十分好相处的。这些年她在宫中是以和善出了名的,却没想到” 再和善的人,只要是有一丝野心,皇位这样大的诱惑摆在自己跟前,哪还能不动心的?顾青婉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听大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想着手对付贤妃了。 问清楚之后,大夫人便一语揭过此事,又与顾青婉攀扯起其他的来了。正说话间,便见一个丫鬟打了帘子低声说道:“夫人,五姑娘在外头求见呢。” 大夫人看了顾青婉一眼,正想回绝,便见顾青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既然是五妹妹,便让她进来说说话吧,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她白跑一趟。” 大夫人脸色一僵,便木着脸朝候在帘子那里的丫鬟点头。 没多久,顾青嫣便踩着碎步进来,见到顾青婉,便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原来是想寻大伯母和大姐姐说话的,没想到三姐姐也在这里,想来是打搅你们的兴致了。”说罢她又犹豫了一番,踟蹰道,“若不然我改日再来寻大姐姐说话便是。” 说着转身便欲走。 今日之后,顾青姝归宁又不知是何日,顾青嫣拿顾青姝做由头,便是想人挽留。 顾青婉嘴角带笑却不说话,大夫人看了顾青婉一眼,又想着顾青嫣日后是要嫁到理国公府去的,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才道:“青嫣你等一等,你大姐姐下次回府也不知什么时候,你且在这里坐一坐,我打发人去请你大姐姐来一趟。况且你与青婉想是许久没见了,便留下来一起说说话吧。” 顾青嫣脚步一顿,便朝顾青婉笑了笑,竟然是在顾青婉下首坐了下来。 “不知三姐夫今日为何不曾来,大姐夫与四姐夫正在外头陪着大伯父和父亲说话呢。”顾青嫣与大夫人说了几句话,便扭头问了顾青婉一句。 顾青婉督了顾青嫣一眼,这才淡然道:“王爷来与不来,却不是我能做主的。” “姐姐怎么会做不得主?三姐夫想必事事都听三姐姐的,谁不知晓王爷是”说着顾青嫣突然消了音,只捂着嘴笑,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话音里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大夫人在一旁听着,只是暗自骂顾青嫣蠢。 先前在家中不受待见的顾青婉摇身一变成了王妃,又处处压了顾青嫣一头,便是把小孙氏也制的死死的。这次顾青婉归宁,老太太怕顾青婉堵心,竟然勒令小孙氏不许出锦汇堂,顾青嫣心中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只是顾青嫣过不了几日便要与理国公府的嫡长子定亲了,况且当年顾青婉对谢子然也曾有过一些想法,这叫顾青嫣一时又得意了起来。大概是她被压抑的良久,得意之余,难免是有些忘形了。 “奴婢听说,今日大爷还请了谢家的公子过来呢。”顾青嫣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丫鬟便接了一句。 顾青婉抬眼看去,倒是勉强记起顾青嫣身边这个叫梨云的丫鬟。顾青嫣身边的丫鬟,顾青嫣印象最深的便是一个叫杏雨的。那是小孙氏亲自给顾青嫣挑的,说起话来牙尖嘴利,处事又十分圆滑的杏雨,十分不好对付。 只是杏雨到了年纪,半年前便随着那一批丫鬟被放出了府自行婚配,因此顾青嫣身边得用的便只剩下梨云一人。 梨云比起杏雨来,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听到梨云提起谢子然,顾青嫣的脸又红了起来,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往顾青婉身上飘。当年顾青婉对谢子然可是钦慕许久,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以顾青婉的品性,谢子然又如何能看得上她。 说起来,她能有今日这一桩好姻缘,还多亏了顾青婉成全呢。 顾青嫣心中十分得意,看着顾青婉的眼中又带出了几分不屑°是王妃又如何,夫婿是傻子,而心上人最终又是属于她的,顾青婉在她跟前,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大夫人自然听出了梨云话中的意思,脸色不禁冷了下来。不管这丫鬟的话是不是顾青嫣之前授意的,这样放肆的丫鬟,她们顾家还真是消受不起。 正当大夫人寻思着是不是让顾老夫人出面遣了梨云嫁人,便听顾青婉冷声道:“没想到五妹妹对外院的事情了解的这般清楚,想必是小孙氏教的太好了。” 顾青婉冷冷的看了一眼缩在顾青嫣身后的梨云,便转头对大夫人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出门前王爷叮嘱我早些回去,我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径直回府了。” 说罢也不待大夫人反应,便带着宝钿和金钗出了拙政堂。 大夫人颇为埋怨的看了顾青嫣一眼,她还有许多事情要问顾青婉,只是现在瞧着,似乎已经留不住人了。日后再问也是一样,反正顾青婉是个拎得清的人,大房与二房分的十分清楚,也从未给她脸色瞧。 这样想着,大夫人还是有些意兴阑珊,便摆了摆手对顾青嫣道:“你大姐姐还未出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自会与你大姐姐说你来寻过她。” 反正她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与顾青姝说话,闻言顾青嫣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微雨见大夫人坐了良久却不说话,担心之下便出言提醒了一句,半晌才听到大夫人幽幽道:“理国公夫人瞧着十分好说话,可也是个不显山漏水的,实际上厉害着呢。五姑娘这个性子若是不改,嫁到理国公府,怕是要受罪的。” 微雨便笑道:“左右不是咱们大房的事情呢,且这桩亲事也不是夫人牵的线,夫人替二太太担忧做什么?咱们已经有瑞王府这门姻亲,若是抓好了这头,五姑娘的亲事,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先前大夫人中意的并不是理国公府,顾青嫣这桩亲事,是小孙氏自个儿攀来的。然后顾青嫣在理国公府受了什么委屈,她也是可以不必理会的。 “是我想左了。”大夫人想着便笑着站起身来,“走,咱们去瞧瞧桥哥儿。” 是由】 149商议 宝钿和金钗自小便跟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定远侯府里的事情,她们比顾青婉还要知晓的多。当年三姑娘心系谢家公子,还想与他私定终身的事情,她们这些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是知情的。 正是因为知情,所以即使顾青嫣话里话外十分含蓄,可宝钿和金钗二人俱是心知肚明。她们跟着顾青婉出了拙政堂,见顾青婉一路都冷着脸,二人在后头互相使眼色,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 “怎么了?”顾青婉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宝钿和金钗,见她们又支支吾吾的,神色十分为难,便笑道,“你们以为我听了顾青嫣的话,恼羞成怒了?” 宝钿和金钗不敢答话,可也算是默认了。她们跟了顾青婉这么久,明白顾青婉虽然对她们这些丫鬟随和,却十分厌烦他人在自己跟前说谎。 顾青婉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这才意味不明道:“算了,你们心中自有答案,便是我解释你们潜意识里也是不相信的。我出阁之前王爷便已经辟府另住,与娘娘之间更多的是君臣之宜,五姑娘可未尝有我这般幸运,等她碰的头破血流,便知道里头的厉害了。” 说完也不待宝钿和金钗反应,便提高声音道:“回府之前,我要先去瞧瞧存珂。” 宝钿便笑了起来:“正想着告诉王妃呢,方才王妃在陪着大夫人说话时,二爷打发了身边的丫鬟过来,说是请王妃续完话之后,移步去一趟远香阁。” 顾家的姑娘们出阁之后,先前住的院子俱都空置下来,且时时打发人拾缀着,等她们归宁时还可以去坐坐。 “没得这般讲究,左右是要出府的,轿子抬着径直去外院便是。”顾青婉抬脚往顾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又吩咐跟在后头的婆子去寻了轿子过来。 顾存珂住在外院里,若顾青婉尚在闺中,却是不能轻易去外院里看望顾存珂的。可如今她已为人妇,大周朝的礼制对已婚的夫人可比闺中的姑娘宽泛好多,况且顾存珂还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亲自去顾存珂的院子,他人也挑不出理来。 顾老夫人本来执意要留顾青婉说话,只是听她说要去看顾存珂,便立即松了口,还打发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婆子领路。只要定远侯府里还有顾青婉牵挂的人,便是身居高位,也同样可以为定远侯府所用。 因为是抄近路去外院,倒是途经了几个比较荒僻的院子。至熙园时,隔着一堵墙,便听到有座院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在前头领路的那个婆子显然冷不防被吓了个够呛,提高声音喝了一声:“是谁在那里哭哭啼啼的,还不快出来?好在如今还是大白天的,若是夜里,指不定吓着人呢。” 院子里头的哭声便徒然止住了。 那婆子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人,是个不怕惹事的,许是觉得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晦气,心中存着一口气,便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嚷嚷道:“你们进去瞧瞧,看看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若是知道是谁,看我不在老太太跟前说道说道。” 宝钿倒是看着这个院子若有所思,见那两个小丫鬟被人指挥着进去寻人,连忙低声对顾青婉道:“王妃,当年朱姨娘大病一场,大夫说有可能传人,大夫人便让朱姨娘迁到了这里来。想起来除了朱姨娘在这里住了两年,这些年来这个院子便一直空置着。” 宝钿一说,顾青婉心中便有些了然。她方才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许熟悉,想来应该是四姑娘顾青娆了。 顾青娆所嫁之人是乔尚书家的庶子,本来庶子就不得嫡母待见,而乔六又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顾青娆自小心气高,嫁给这样的人想必心中很是委屈和愤懑吧。今日在檀松院里,她一直木着脸,神色瞧着也十分憔悴,想来是过的不怎么好。 这些年来顾青婉从未听过顾青娆提起自己的生母,却知道她时时刻刻都不忘记讨好大夫人,又对顾青姝很是巴结,还因为顾青婉夺了顾青姝的喜爱而心生怨愤。这样汲汲经营,所求的不过是等及笄之后,大夫人能给她指一门好的亲事。 如今没落得一桩好,怕是想起自己的生母朱姨娘,归宁时便忍不住来朱姨娘曾经住的院子里来哭诉一番了。 虽然顾青娆一直以来跟顾三姑娘都不怎么对付,只是此时的顾青婉对这个不得不向命运屈服的小姑娘多了一分怜惜,也不欲那个婆子撞破此事,徒惹侯府上下的闲话,便轻声对宝钿吩咐了几句。 宝钿出声提醒顾青婉,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自然是乐的传话,便留住那两个小丫鬟,又对那婆子道:“嬷嬷,我们王妃赶着去见二爷呢,谁在里头又干咱们什么事,快些去吧。” 那婆子有些不甘心的支吾了几声,最终还是妥协了。 顾存珂得知顾青婉要到外院的消息,早已经亲自在门前等着了,迎了顾青婉进屋子,他便支开了屋子里的两个丫鬟,急声问道:“姐姐可好?姐夫怎地不曾过来?” 顾青婉瞧着眉眼之间逐渐脱掉稚气的少年,便笑了起来:“我一切都好,王爷本来是要陪着我过来的,只不过被我驳了。” 顾存珂显然是不怎么相信顾青婉的话,眼神飘向顾青婉垂在一侧的手臂,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闷声道:“宫宴那日的事情,昨日我听老太太和大伯母说过了,姐姐受了伤为何不提。” “只是皮肉伤罢了,养上一段时日便好了,若是严重的话,我今日又如何能出府。”说罢她看了顾存珂一眼,便压低声音道,“今日我特意走这一趟,便是想跟你说说日后求学之事。” 见顾存珂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顾青婉便叹了一口气:“这个月底大哥便要乡试了,你今年虚岁也十五了,我记得大哥十五时,大伯母已经为他寻学问好的先生了。顾家不为你打算,我却少不得要为你算计几分。在你科举一途上,如今顾家家学的那位先生,怕是教不了你多少了。” 顾家的家学教的十分基础,而顾家子弟一般到了十五,其父母便会单独聘请一位先生到府中来单独教授,顾存瑜便是如此。 顾存珂听着脸上也不由得暗淡了几分。 这几年来,顾存瑜是大夫人请了名师亲自授课的,便是他这个在一旁听了凤毛麟角的,都觉得受益匪浅。顾存瑜乡试过后,那位先生便要离开京城南下了,可顾家却不曾提起再请一位名师。究其原因,他一贯藏拙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顾明礼对他的不管不问。 若是顾存璋到了他这个年纪,怕情景和待遇便不同了吧。 “你也不必心伤,他对我们如何,这些年来不是早就习惯了么?我正是寻了法子才来跟你知会一声。”顾青婉忍不住拍了拍顾存珂的手,轻声道,“你可是想去白麟书院里求学?” 虽然顾青婉觉得白麟书院十分好,可到底是要征询顾存珂的意思。 “白麟书院,我自然是愿意的。”顾存珂脸上多了几分喜色,却又皱起眉来,“只是白麟书院不是今年春便开馆授学了么?” 白麟书院三年开馆授学一次,除此之外除非董太傅和几位山长引荐,否则不会另外招手生源。 顾青婉见顾存珂言语之中尚有几分失望,便笑道:“我自然是可以寻到门路,可你也知晓那些山长们亲自校考学问是十分严厉的,虽然是明年春的事情,可你如今便要好好准备了,这件事情上他人可再也帮不得忙了。” 顾存珂便喜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他早早便想离开顾家的家学去其他书院求学,可顾家的长辈根本不提起这话,他也出走无门。可如今顾青婉替他考虑到了这一点,且联系的又是白麟书院,顾存珂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敲定了这件事情,顾青婉又与顾存珂说了一些杂事,这才动身回府。她的轿子便停在顾存珂院门前,也不欲顾存珂远送。 顾青婉先前便打发了一个婆子去寻了瑞王府的马车过来,只是到了约定的地点,却不曾瞧见马车等在那里。顾青婉也不急,只下了轿子寻了一处幽僻的地方坐下来躲日头。 轿子没等到,倒是一眼瞧见了顾存瑜与谢子然二人从林荫处走过来,瞧见顾青婉,二人俱是有些诧异。而顾存瑜看了谢子然一眼,面上便带出了几分尴尬。 既然狭路相逢,便不好当做没看见一般,顾青婉却是落落大方的朝二人点了点头。 顾存瑜见顾青婉神色如常,面上就多了一些笑意:“三妹妹为何在此?” “去看了一趟存珂,如今只等着瑞王府的马车过来。”说罢又她又看了谢子然一眼,“前几日王爷还跟我提起谢公子出京了,一时寻不到人说话,若是知晓谢公子回来,王爷必然十分欢喜。” 谢子然点了点头,二人又客气的说了一些话,瑞王府的马车便辚辚驶了过来。 是由】 150 不满 两日之后,怀王府里果然传出来消息,怀王世子与乔家房四姑娘乔思湘订了亲,婚期便定在明年的三月。而隔了两日,便是理国公府的嫡长子与顾青嫣的亲事也订了下来,婚期定在来年二月底。 这两桩亲事从小定到婚期虽然只隔了半年,可是几家都在小定之前便早早彼此有了意向,也算不得匆忙了。 两家小定之后,转眼就是今年的乡试。因为顾存瑜也要下场,顾青婉倒是特意打发了人送了不少寓意好的彩头过去。只是这一次的谢礼却是定远侯府的大少奶奶周氏身边的人送过来的。 这周氏嫁到定远侯府也差不多有两年之久了,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轻易见不得她的人。加之顾存瑜这两年来专心备考,她便一心一意的照顾着顾存瑜,从不管内院里的事情。也不知是她为人太过和气还是大夫人不愿意让权,这两年来也不见大夫人提起让她管家之事。 可如今顾存瑜熬过了乡试,中不中则是另外一说,看来大夫人是想让周氏现在开始接管家事了。 与周氏的谢礼同时到瑞王府的,还有久不曾露面的谢宁馨。 谢宁馨与胡寅大婚之后,胡寅便一心一意的准备乡试,而谢宁馨自然是在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因此一直都不得闲。如今胡寅乡试过了,谢宁馨回了一趟理国公府,隔了一日便往瑞王府送了帖子。 起先前来,谢宁馨瞧着清减了不少,可精神气却要足的多了。 其实仔细算起来,顾青婉与谢宁馨相识时间不过两年,其间也只见过数面而已。可这却丝毫不妨碍她与谢宁馨之间的交情,便是许久未见,她们之间也不曾有生疏感。 或许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怪,她与顾家的那些姑娘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彼此之间相互算计、相互仇视。可对于一个只见过几次的外人·却偏偏能引为知己。 二人续了一会儿旧,谢宁馨见丫鬟们都避开了,眉头一蹙便气鼓鼓道:“我大哥与顾青嫣的事情,想必姐姐也知道了吧?” 顾青婉看着谢宁馨十分烦躁的样子·便笑着点了点头。 谢宁馨便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上个月我一直住在别庄里,还是大哥定亲前一日才收到了消息。先前老太太不曾松口,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多半成不了,却没想到大伯母竟然说动了老太太。” 说罢她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顾青嫣这样的性子,也不知大伯母是如何想的?可惜我是三房的人,这件事情也轮不到我来管。” 谢宁馨在家备嫁时·理国公夫人便隐隐有了与定远侯府做亲的意思,当时谢宁馨表现的十分反感,又在谢老太太跟前说了不少顾青嫣如何如何的话。还是谢三夫人瞧出了苗头,私下里不止一次的劝诫谢宁馨。 她们只是三房的人,虽然说平日里理国公夫人十分疼爱谢宁馨,可若是她把手伸到大房去,即使是好意,说不定也会招惹了其他人的厌烦。 谢宁馨这才沉默了下来·只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绣嫁妆。 她知道顾老太太原先属意的是陈家的姑娘,却没想到终究没有拧过理国公夫人。 老太太也老了,前些年便早就不管事了·大伯母若是一意孤行,又如何是老太太一人能阻止的?谢宁馨想着,便露出一个苦笑。 “你也说这件事情轮不到你管,况且如今已成定局了,你便是再苦恼也改变不了,何必又为了这样的事情忧心?”顾青婉想了想,怕谢宁馨钻牛角尖,倒是忍不住劝了她几句,“左右你已经出阁了,日后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你担忧的不过是顾青嫣有太多小心思罢了·只是理国公夫人为人处世如何你应该清楚,即使顾青嫣进了理国公府,也只能小心翼翼的。” 谢宁馨便拍掌大笑起来:“是了,是我钻牛角尖了。不说大伯母,便是老太太也不是个糊涂的人,还有我母亲以及二伯母、四婶娘盯着呢。日久见人心·顾青嫣如何日后大伯母与大哥便会看的清清楚楚。” 顾青婉不禁同情起顾青嫣来,她日后不单单有厉害的婆婆、太婆婆以及一众婶娘,还有一个与她不怎么对盘的小姑子。重要的是,这个看她不顺眼的小姑子,还十分得顾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欢心。 也不知这桩她处心积虑得来的姻缘,日后想起来会不会悔不当初。 想起来谢宁馨先前对顾青嫣也没有那般反感,也不过是因为知晓了当初顾青嫣在怀王府里设计她的事情罢了。只是当初的事情也不能全怪顾青嫣,若是顾三姑娘没有对谢子然的那些小心思如何能为顾青嫣利用,为他人做嫁衣的同时,又害的自己香消玉殒? 可顾青嫣的做法也委实狠毒了一些,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顾三姑娘这一辈子算是毁在这里了。不过毁了顾三姑娘,也正是顾青嫣想看到的吧。 顾青婉心里冷笑了一声,便把顾青嫣从自己思绪里扫了出来,只听谢宁馨说她在别院那一个月的事情了。 待用了午膳,谢宁馨倒也不避讳,便问起顾青婉手上的伤势。 谢宁馨长居别院,而胡夫人又素来是个沉默寡言不爱嚼舌根子的,按理说谢宁馨应该是不知此事的。只是当日理国公夫人在场,加之谢宁馨前日又回了一趟理国公府,倒是从谢三夫人那里听说了只言片语。 她本意是想等下个月再来瑞王府里走一趟,只是闻及顾青婉受伤,这才匆匆下了拜帖。谢宁馨是真心挂怀顾青婉的伤势,丝毫不闻及当日的具体事宜。 顾青婉一一答了,谢宁馨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说要去了。原来胡寅乡试若是过了,便要一鼓作气下场会试,左右也不过半年之后的事情,因此他们二人并未从别庄里搬出来。 乡试过后,胡寅除了用膳,余下的时间多半是昏睡着,谢宁馨不放心,这才要尽早赶回去。 顾青婉见如此也不强求,送走了谢宁馨,转身便打发人去外院里告知郑瑞一声。 自从顾青婉知晓了郑瑞装傻一事之后,郑瑞除了逗顾青婉开心以及让顾青婉消气时,平日里言行举止也会不自觉的收敛几分。而谢宁馨与郑瑞是旧识,二人若是相见,郑瑞少不得要在谢宁馨跟前装疯卖傻。 因此得知谢宁馨要到府中来,郑瑞第一时间得了顾青婉的应允,去外院里避祸去了。 宝钿虽然去外院里回了话,可郑瑞却是到快敲二更时才回了万卷堂。顾青婉初来时并不喜欢早睡,可逐渐的也就习惯了,她敲初更时便洗漱完毕半倚在床上看历年的邸抄。 虽然众人皆知瑞王爷心智不全,可是该送到瑞王府的邸抄却是一份都不少,如今正好便宜了顾青婉。她在定远侯府时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些的,但是在瑞王府她想看哪一年的,却可以随意调卷。 顾青婉刚放下邸抄准备休息,便瞧见郑瑞打了帘子进屋了,便蹙眉问道:“可是有事情耽搁了?” 郑瑞看了一眼顾青婉,这才应道:“是有些事情。” 刚说完,他便听到顾青婉连声唤外头守夜的丫鬟打水进来,剩下的话便吞到了肚子里。 待郑瑞从净室里出来,便看到顾青婉卷着一床锦被,睡的有些迷迷糊糊了。郑瑞嘀咕了一句便兀自轻笑了一声,这才轻轻掀开被子。 中衣袖口宽敞,郑瑞不曾惊动顾青婉,便卷起了顾青婉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臂。只是这截外侧有一条长过三寸伤口,因伤口太深太长,表面上的痂还不曾全部掉落。在白如凝脂的肌肤衬托之下,这条黑色的痂便显出了十分的狰狞之意。 郑瑞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其间脸色数次变换,终于是叹了一口气,又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玉瓶,从里头舀出一点东西来,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 顾青婉被手臂沁凉的触感惊醒,便见郑瑞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涂药。 她还带着几分困意,便含糊了一声:“睡前已经上过药了。” “我知道······”郑瑞随口答了一句,只是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见停顿。 顾青婉还想说些什么,转眼便瞧见被郑瑞拿在手中的翠色玉瓶,却与先前的有些不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是生肌膏。”见顾青婉盯着自己手上的小瓶子,郑瑞便心领神会的答了一句。 顾青婉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怔然了。 生肌膏是西南藩国的进贡之物,不但能销掉疤痕,便是陈年的旧伤的痕迹都能销掉,这还是听顾青嫣无意中提起过的。只因一味主药九叶红莲十分难得,年份不足效用便不够,几年也不过得数瓶而已,最后自然是落到了陈皇后的手里。 顾青婉也不是没打过这生肌膏的主意,只是上一瓶被陈皇后赏给惠和公主,虎口拔牙之事,做起来还是要思量一番的。好在伤口又尚有衣物遮蔽,顾青婉倒是没有那么介怀。 151 警惕 那药膏涂在手上,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干透了。等郑瑞把她卷起的袖子放下来,顾青婉先前的睡意也一扫而空。 顾青婉翻身坐起来,压低声音道:“这生肌膏不是说仅剩的一瓶,前两年前被皇后娘娘赏赐给了公主,惠和公主的性子,你虎口夺食怕是十分不容易。” 柯云岩被她刺了一刀,又被打的头破血流,模样瞧着十分凄惨。以惠和公主这般护短的性子,心下怕是震怒异常。虽然说顾青婉是为了自救和救人,但是她恼怒柯云岩性子轻薄,明明意识还算清醒便想着占她便宜,下手就不免重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惠和公主该是有些迁怒的。 况且只是留疤而已,不是危及性命的事情,这生肌膏惠和公主不会轻易许允。因为知道惠和主少不得要借此机会刁难自己,顾青婉便从未在她身上打主意。 却没想到郑瑞竟然在她伤痂脱落前寻了生肌膏回来。 郑瑞便低声笑了起来:“谁说这生肌膏是从皇姐那里得来的?你不是常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说到银钱,顾青婉便斜了郑瑞一眼,只指着前两日前搁在书案上的账册调侃道:“得了吧,你有多少身家我还不清楚?拢共才分了一些薄产,地又不是顶好的,一年到头,能平了府上的花用就不错了。” 因为瑞王府的私产早已经交到了顾青婉的手里,她经营了小半年,连账目都重新做了,早已经摸得清清楚楚。反正如今也是睡意全消,她便把这段时日的营生又细细的跟郑瑞说了一遍。 郑瑞也只是含笑听着,并不应话。 顾青婉正说的口干舌燥时,便见郑瑞起身下床给`她倒了一盅水来,递到她唇边。顾青婉就着郑瑞的手喝了几口,便听郑瑞道:“我先前便想跟你说的只是这件事情还关系到皇兄,见你不曾问起,便没有细说。” 一听便知道这话中有话,顾青婉不由得又打起了几分精神。 “你还记得当日端午竞渡回来时一直嘟囔着到底谁先想到了在竞渡上开盘下注,赚了个盆钵满载么?” 郑瑞一说完,顾青婉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你是说,开盘下注的银子,最后都落进了你和靖王爷的口袋?” 郑瑞瞧着她的样子便哑然失笑了起来:“你的眼睛都快变成金锭子了。” 顾青婉也不恼郑瑞的打趣,只是睁着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郑瑞。郑瑞被顾青婉盯得耳尖都有些发烫,便赶忙道:“先前都是我经手的只是从明年开始,我便交到皇兄的手上去算了。” 听着这话,顾青婉的脸上也不禁冷静了几分。靖王爷是要成大事的人,虽然是亲兄弟,但是这块香饽饽还是交还给靖王爷亲自打理较好。反正听郑瑞的意思,前些年开盘下注的银子,想必是还留在郑瑞的手里。 这样的事情,若是郑瑞不说她便不爱往深处打听,二人这话题便浅尝则止。倒是郑瑞又挽起了顾青婉中衣的袖子,再往她伤口处涂了一些生肌膏。 一边仲手抹匀了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前几日才听到定远侯府与理国公府定了亲,匆匆忙忙的,倒是有些急促。” 顾青婉随口答道:“先前两家便有意向了,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郑瑞“嗯”了一声,又笑道:“谢子然拖到快二十才定亲,之前理国公夫人时时催促着他,又相看了不少名门闺秀,倒是把谢子然逼的南下半年不敢回京。”说罢他又抬头看了顾青嫣一眼,“也不知你那五妹妹,到底是怎么让谢子然松了口。 顾青嫣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不过是把她当垫脚石罢了!她虽然并不在意谢子然可顾三姑娘平白被顾青嫣摆了一道还为此丢了性命,这因果却落到了她顾青婉头上。 冷哼了一声,顾青婉刚想回话,却突然间觉得郑瑞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她偷偷瞄了郑瑞一眼,却见他还在仔细的抹药,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果然顾三姑娘做下的旧事到头来还是要她来承担。也不知当年顾三姑娘想跟谢子然私定终身的事情,郑瑞知不知晓。 好在郑瑞也没有追根究底,只顺着说起怀王府与乔尚书府的事情来。 “昨日靖王府里送了消息过来,杜荆亲自来回的话。”郑瑞屏息听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江南那边有些异动,各个钱庄都有大笔的银钱调动,想必是恪王与治国公动的手脚。” 顾青婉心中一跳。 从中秋宫宴过后,有了裕丰帝的默许,陈皇后与陈国公大力打压贤妃一党。恪王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一下子翻了盘,想必是有些躁动了。 郑瑞见顾青婉一脸沉思,便又道:“巧的是,今日靖王府里又传来消息,说是烛送了密信进京,正是想让靖王府的幕僚告知皇兄此事。而陈国公府与陈皇后那里,怕也是同时收到这个消息了。” “怀王府?”顾青婉挑了挑眉,“当日靖王爷被派往江南巡查盐政,便怀疑怀王知情不报。可如今瞧着,倒是还待商榷。” 郑瑞便嗤笑了一声:“怀王府如今跟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大事上自然是要帮着我们的,可日后就两说了。” 便说烛这次是被怀王打发到了齐州,却又不知何时偷偷去了江南。他去江南到底是一时玩心重还是另有目的,相信明眼人便看的出来。 世人都只怀王素来淡泊名利,不恋权势,郑瑞却想着不尽如此。靖王爷是依着宋家在江南的百年经营才探知了如此隐秘之事,那怀王呢,他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才打听到这个消息的? 也不知怀王这些年在整个大周,到底埋了多少眼钉子。 若是大事既成,最该防备的反而不是想处处克制他们兄弟二人的陈皇后与陈国公府,而是这个看上去温良无害,却暗中经营了几十年的皇叔。 152 邀请 九月一过,江南宋家便传来消息,说是靖王已经启程回京,等书信到京中时,靖王爷人已经在半途中了。 消息自然是先到了瑞王府,再传至靖王妃耳中。等朝中知晓此事之后,靖王妃一直端着的脸上才敢露出几分笑意出来,竟然是往瑞王府来了好几次,说是怕顾青婉闷在府中养伤,过来陪着她说说话。 十月十二,靖王抵京,虽然回途难免有些麻烦,却也是有惊无险。只是要朝见裕丰帝,又要与陈皇后和陈国公商议京中之事,倒是脚不沾地的忙了近时日才总算是能停下来喘口气了。 靖王爷回京之后,因为有贤妃之事在前,陈皇后与陈国公对靖王爷态度倒是变了不少。便是陈国公与门下私下议事时,也不刻意把靖王爷排除在外了。 好不容易等靖王闲了下来,这才以靖王妃的名义,让郑瑞与顾青婉来靖王妃吃顿便饭。 顾青婉只与靖王妃在外头说话,而靖王爷则与郑瑞去书房里说话,二人出来时,脸色都十分凝重。顾青婉心下一沉,却什么都不提,只辞了靖王妃,跟着一路出了靖王府。 郑瑞在马车上也十分沉默,直至进了万卷堂,顾青婉遣走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郑瑞这才沉声道:“这段时日你便以养伤的借口留在府中,轻易不要外出,只是我怕是不会常留在府中,还少不得要你帮着掩饰一二了。” 顾青婉抿着唇点了点头。 从得知恪王在江南大量筹集银两时,顾青婉心中便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历来最花钱的便是养兵的军饷粮草,恪王爷这个时候秘密筹钱,怕是想要破釜沉舟一次了。 郑瑞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裳出来,见顾青婉一手搁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下巴,还在想的入神,便笑了起来:“思虑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伤着身子了可不太好。” 见顾青婉抬起头来督了自己一眼又飞快的移开视线,郑瑞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我本意是不想你为这些事情心烦,如今瞧着倒不如原原本本告诉你来的好。” 顾青婉便轻笑了一声。 “你了还记得我上次与你说过。年后南疆那边送了两个术士到宫中?”郑瑞想了想,便在顾青婉身边坐了下来,又亲手为自己和顾青婉各斟了一杯茶,看来是有常坐的的意思。 郑瑞说的便是丽妃之父振威将军从南疆寻了两个会炼丹药的术士。由丽妃引荐给裕丰帝。裕丰帝虽然不怎么相信,却还是把那两个术士留在宫中。 “他倒是越来越相信那两个术士,听说前阵子吃了他们炼的丹药。早些年的旧疾似乎都好了不少,如今身子有什么不适,只记得吃丹药,却不曾传太医了。”说完郑瑞的脸上带了几分讥讽,“真是人越老越糊涂,便是长生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也信。” 越是对这世间留恋,才越不想离开。自古众多帝王求长生。也不过是贪恋万人之上的权势,想生生世世尽享富贵荣华罢了。 “前两日皇兄面圣,说他的面色果然瞧着比往日好了不少,只是单想靠着丹药延寿未免太过痴心妄想了。但凡这样的丹药多少都带着丹毒,太医院里私下给皇兄传了消息。他的丹毒颇重,如今瞧着这般好,却也只是强弩之末了。” 顾青婉这才有些恍然,怪不得恪王急着去江南筹钱,原来是只等着裕丰帝咽气了。太医院里自然也有贤妃的人,提前得知这些消息怕是再正常不过了。 裕丰帝身子状况如何,宫中的后妃们怕是比他自己还清楚一些。若是裕丰帝知晓,也不知会不会心寒。他的结发之妻,他的新欢旧爱,他的兄弟臣子俱都盼着他死,他的几个儿子也无一不虎视眈眈,只盼着他早些死了他们好取而代之。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起裕丰帝以往的种种,也怪不得有这样的因果。 顾青婉心中想着,便又听郑瑞道:“就在前两日,他听说那两个术士在南疆还有师承,说是什么不出世的高人,心中便存了些心思。如今圣旨已经在路上了,让振威将军务必请了那位世外高人上京。” 说完,郑瑞便低声笑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是嘲讽多一些还是感慨多一些。 顾青婉刚想劝郑瑞两句,便听桂叶在外头提高声音道:“王妃,怀王府里打发了人过来,带话过来的是怀王妃身边原先的大丫鬟伏夏。” 这个伏夏顾青婉还尚且有些印象,当年她还未出阁的时候去怀王府里走动,怀王妃便是让这个叫伏夏的丫鬟跟在自己身边。等她以瑞王妃的身份到怀王府时,随口问了一句,才知晓伏夏已经出阁了,不过也是配了王府里的人,如今做了内院里的管事娘子。 可怀王府里那么多的管事娘子还有资历老的嬷嬷,可怀王妃偏偏打发了伏夏过来,这其中怕也有她自己的思量。 顾青婉见郑瑞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道:“你带着红缨,请伏夏去偏厅里吃茶,再请吴顺家去陪着她说话。有什么消息,便让红缨再来回话。” 红缨一家做了顾青婉的陪嫁,吴顺家的便是红缨的娘亲,顾青婉留意了一阵子,见她做事是个十分利索的,等红缨提了一等之后,也对吴顺家的重用了起来。跟着她陪嫁过来的几个嬷嬷都是定远侯府的老人了,与定远侯府里多少有些剪不断的关系,她如今手上的事情,多半是交给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以及管事娘子来做。 桂叶也没进来,只是在帘子外头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果然没一会儿红缨便匆忙过来回话,还带了一份怀王妃亲笔写的请帖,说是怀王府的秋海棠如今开的正好,想邀顾青婉去怀王府赏花吃酒。 请柬便放在桌子上,顾青婉用食指点了点:“看来一个多月不曾见,皇婶怕是惦记我了。”(未完待续。) 153 试探 “我收到的消息,皇叔那里想必也收到了,却也不知为何皇婶这个时候请你过去。”郑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又道,“中秋宫宴已过近两个月,以皇婶的能耐,即使你未曾透露,她也会从他人口中打听到。” 顾青婉也知晓怀王妃定然不是因为中秋宫宴之事寻她,便释然道:“皇婶亲自打发了伏夏过来请,这一趟我是非走不可了。至于因由是什么,去了才知道。” 先前顾青婉以养伤为借口,避见怀王妃两次,可期间却亲自去了一趟定远侯府。这一趟她若是再推辞,宗室里就会有不少人出来,替怀王妃打抱不平了,虽然对于她来说无关痛痒,可是与她说话时夹枪带棒的,倒也让顾青婉十分厌烦。 又与郑瑞说了几句话,顾青婉便收下了请柬,这才让红缨过去回话。 等到了宴请的那一日,顾青婉便带了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并四个嬷嬷,外加一大帮子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往怀王府里去了。 顾青婉前两日还在与郑瑞猜想着怀王妃这一次到底请了多少人,等真的进了怀王府,顾青婉才发现竟然只请了她一人,着实让她有些惊讶。 怀王妃倒像是真爱花之人,怀王府里各个花期的花都有种植。除了最惹眼的秋海棠,一路行来,怀王府随处可见开着花的园子,甚至还有些反时令的话被精心栽种在盆景里。 景色一变便进了主院,怀王妃却是早已经在花厅里候着了。见顾青婉进来,却也坐在上头没动,反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眼顾青婉,这才笑道:“一个月不见,倒也没有太过清减,还多亏了皇后娘娘把宫中的那些上好的补品流水一般的往你府里送。” 这话说完。顾青婉已经朝怀王妃福了福身子,也不等怀王妃说话,便往她那头走过去。 见顾青婉只是笑却没接自己的话。怀王妃嘴角弯了弯,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温声道:“快坐下吧,虽然将养了一段时日。可还是要注意着些,不要太过操劳了。” 顾青婉应“是”,便有丫鬟端着托盘上茶了。 顾青婉从未见过这个送茶的丫鬟。却认得她方才的托盘是用沉香木雕的,不由得眼皮子跳了跳。 不说用沉香木雕成托盘有些暴殄天物,若是怀王妃是特意让她瞧这一出,便可见怀王妃今日的目的怕是不简单。 顾青婉心中千回百转,虽然面上不显,却还是难免多瞧了那沉香木的托盘两眼。 怀王妃暗中仔细看着顾青婉脸上的表情,只笑道:“这是当年王爷镇守南疆时。偶然遇到一个游商,这沉香木便是从他手上买过来的。又千里迢迢送南疆运了回来。我感念王爷的一番心意,想着若是雕成装饰束之高阁,倒不如雕成平日里便用的事物。” “王爷一生只懂得带兵打仗,可自从伤了一臂。便再也不能”说着怀王妃的脸色便黯淡了下来,“这些年来王爷的心思早就不在朝中,只不过是为了彬儿着想,少不得还要奔前走后的。” 顾青婉垂着头,只咧嘴笑,却并不应话。 而怀王妃瞧着顾青婉只听不说,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又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又是多事之秋,前段时日便听说皇上痴迷于丹药,身子抱恙竟然不让太医扶脉,而是寻那两个术士炼丹。前两日我又听王爷提起,说是皇上已经打发人南下,去请那两个术士口中的师门去了。” “还有这样的事!”顾青婉“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憋得通红,“这还了得,皇后娘娘知不知晓这件事情?靖王爷知不知晓这件事情?” 见怀王妃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顾青婉心里早已经笑开了,面上却是一副严肃而又认真还带着三分焦急的样子:“皇叔最得今上的信任,可是亲自劝过了?连我都知道这些道士十有八九都是骗子,他们炼的丹药怎么能吃,吃出问题了可怎么办?” 怀王妃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劝自然是劝过了,只是皇上不但听不进去,还训斥了王爷一番。” “那皇后娘娘那里”顾青婉憋了半日,这才挤出几个字来。 “娘娘那里,怕也是知晓此事的厉害的。”怀王妃面带忧色,“只是劝归劝,劝不劝得住却是两说。” 顾青婉一脸的茫然,只怔怔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怀王妃盯着顾青婉看了一会儿,这才笑道:“你也不必多想,即使担心咱们也管不了朝堂之事,我今日是请你过来赏花吃酒的,倒是平白耽搁了这么多的功夫。” 顾青婉口上只能说无碍,却还是跟着怀王妃往园子里去。走了几步,怀王妃见顾青婉坠在后头,便等顾青婉上前这才挽了她的手往前头走,又道:“我还记得你上次过来,看上我那盆千叶白和千叶红,今日便索性给了你罢。” 顾青婉眼皮子跳了跳,只笑道:“怎么敢夺了皇婶的心头好。” 千叶白与千叶红都属山茶花的一种,虽然不算是真品,却也是古山茶的一种,十分难养活。 怀王妃脸上的笑意就减了几分:“左右只是两盆花罢了,我们之间无需如此客套。前段时日不得见你,便只当是送给你压压惊好了。” 这压惊,自然是指的中秋宫宴那晚的事。 顾青婉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反而多了几分暗喜之意:“那那我便收下了,皇婶日后想起来,可不能后悔。” 怀王妃淡淡笑了笑:“自然不会后悔,只是你还需好生养着,那盆千叶红已经打了一个花苞了,想必过段时日便要开花了。” 顾青婉自然是向怀王妃讨教,又说要去请专门侍弄花草的婆子,二人愈行愈远。等前面一众人的身影上了长廊不见踪迹了,候在花厅里的两个丫鬟便相互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快步出了花厅,一路往外院里去了。(未完待续。) 154 疑云顿生 顾青婉回瑞王府时,已经是日头偏西了,郑瑞在外院里得了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 此时顾青婉正换了一套衣裳从净室里出来,见郑瑞进来,便作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 郑瑞笑道:“听说你把怀王府的千叶红与千叶白都搬了回来,想来过不了两日,皇姐便要请你去公主府说话了。”见顾青婉一副发懵的样子,郑瑞又忍俊不禁道,“也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当年皇姐是向皇婶讨要过这两盆花的,还求了好几次。可皇婶没舍得,婉言拒了。” 顾青婉心中一股怒意便涌了上来,她还奇怪为何怀王妃无缘无故送了两盆她随口夸过的山茶花给她。不过当时也只想着千叶红也千叶白也算不得十分名贵的品种,再加上怀王妃当时已经拉下了脸,她也只能收下了。 却没想到这其中还牵涉到了惠和公主。 惠和公主的性子古怪,顾青婉多少也摸透了几分。譬如这两盆山茶花也不算是十分名贵的品种,若是惠和公主真心想要的话,若是京中没有,南边定然也是可以找到的。可若是他人排队等着她挑选,她反而就不屑一顾了。 念念不忘这两盆山茶花,也不过是在怀王府里恰巧合了她的眼缘罢了,因此才非这两盆不可。 怀王妃是长辈,先前又两次拒了她,惠和公主自然是不好开口再要。可是这花落到顾青婉手上,情况可就不同了。以惠和公主的性子,必然会开口向顾青婉讨要。而且这花落到她手上赏玩了一段时日,恐怕就会弃之如敝履,可要是花没落到她手上之前,她都会惦记着。 顾青婉便冷哼了一声,只嘟囔道:“这是怀王妃故意挖了个坑只等着我跳下去呢。真是打的好盘算。” 郑瑞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只拉着顾青婉坐下来,又倒了一杯冷茶到她手上。语气里多好还带着几分笑意:“这是怎么了,先消消火,再说与我听听?”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出大事了你知道吗!”顾青婉瞪了郑瑞一眼。 郑瑞立刻收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经常说的。要严肃点” “严肃点!”顾青婉低声斥了一句,见与郑瑞说重了话,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正了正脸色这才道,“今日去怀王府,婶娘百般试探,似乎并不相信宫宴那晚我与驸马说的那番言辞。” 郑瑞点了点头:“皇叔这些年来怕也在宫中留了不少人。胧月与翠堤还有当晚永延宫里的事情多少会让他查出一些马脚出来。虽然咱们与怀王府的大致利益一致,可皇兄与皇后娘娘离心,怀王在其中得到的利益反而越大。” 顾青婉想想也是,靖王爷与陈皇后离心,自然都想把怀王拉到自己身边来。如此一来。怀王倒是可以两面得力。 见顾青婉喝完了茶,郑瑞随手给她倒了一杯,又道:“可皇兄回京之后,皇后娘娘与陈国公府对皇兄的态度与先前大相径庭,皇叔心中自然是有想法的。况且宫宴那晚的事情也只有怀王府一方不知情,只能寻你这个当事人问话。” “若仅仅如此,我倒也觉得实属正常,可今日皇婶的一番试探,倒像是认为不是我藏了拙便是你在装傻呢。”顾青婉便把今日怀王妃的话一字不漏的学了一遍,又道,“现在她又祸水东引,想让我与惠和公主对上,许是想在其中看出什么来。” 瞧着郑瑞皱眉 ,顾青婉便笑道:“你说要是惠和公主真的讨要那两盆花,我是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得罪了惠和公主不说,又间接把皇后娘娘给得罪了。可若是给的话,怀王妃那里又不好交代,他人送给我的东西,我转手就送给了其他人,说出去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婶娘可真是厉害,那心思也是九曲十八弯的。我先前只觉得顾青嫣嫁进理国公府,日后日子难过。如今想想,这乔思湘若是进了怀王府,才算是真的难熬呢。”顾青婉啧了啧嘴,又感慨了一番。 正说话间,便听桂叶说从公主府里来了一个嬷嬷,送了帖子过来请顾青婉后日里去公主府。 顾青婉便让桂叶寻了田嬷嬷和张嬷嬷陪那个送帖子的嬷嬷说话,又让桂叶拿了帖子进来给她看了,这才道:“便说我应下了,后日定然到。” 见顾青婉应的这般干脆,桂叶倒是有些诧异,却还是应了一声“是”。 等桂叶打了帘子出去,郑瑞才奇道:“你应的这般爽快,可是寻到了应付皇姐的法子?” 顾青婉颇有些不以为然:“到时候随机应变啦” 瞧着郑瑞一脸被噎住了的样子,顾青婉便惯性的捏了捏郑瑞的脸颊,声音轻快道:“ 若是惠和公主好声好气的,那两盆山茶给了她倒也没什么,若是她态度强硬,大不了一拍两散。” 郑瑞快手捉住顾青婉捏他脸颊的手,只摊平了握在自己手心里,嘴上却还是像无事一般的问道:“你素来都避着皇姐,怎么这次就突然之间硬气了?” 顾青婉眼睛往两人交握的手上飘了飘,见郑瑞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眼神便移向他处:“惠和公主为人,能不沾惹便最好不沾惹,可若真是碰到了,我却也是不怕她的。比起惠和公主来,我在闺中时也是凶名在外的。” 虽然那些都是顾三姑娘的“光荣事迹”,可若是她如今发起疯来,怕是外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吧,毕竟前科在那里摆着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娘娘正是想与靖王培养母子之情呢,明面上自然是不会与我难看的。若我真与惠和公主闹了以来,她说不定还要帮着我呢。”顾青婉得意的看了郑瑞一眼,想了想又道,“先前皇叔便对你有了怀疑,只是你竞渡那日落水恰巧到了躲了过去,可这次便没那么好打发了。世子前几日刚回了京,说不定过几日便要来府上寻你。” 这一章更新的时候,我大概是在医院里等着手术了/(tot)/~~手术和康复期加起来大概要请十天左右的假,最迟二十号会复更~~~大家养一段时间吧,再次抱歉!(未完待续。) 155 拒绝 顾青婉先前只是随口一说,可又想起端午那日郑瑞坠河着实凶险,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敛了下来。 郑瑞瞧着顾青婉的神色,思量之下心中倒是有些暗喜,却也不点破,只是拿这几日京中发生的趣事与顾青婉说笑了一阵子,二人这才传了晚膳自是不提。 却说隔了一日,顾青婉便应了惠和公主的邀约前往公主府。九月之后京中逐渐转凉,虽不用带暖手的炉子,秋风瑟瑟下倒是要添一件披风才不觉得冷。好在公主府与瑞王府倒是相隔不远,顾青婉直至日头升到半空了这才启程,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月前惠和公主府又重新修缮了一遍,相比之前格局的大气,如今又多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感觉。顾青婉是乘的轿子,便让人引着径直进了二门里。 因为是公主府,内院和外院倒是没有一般宅子里那么泾渭分明,顾青婉被人引着进了惠和公主住的院子,便下了轿子步行入内。 惠和公主却是早已经在花厅里候着了,见丫鬟领着顾青婉进来,虽未起身相迎,却还是高声让人上茶。 顾青婉正打算在惠和公主下首坐下,便见惠和公主朝她伸手道:“快到这里来坐吧,也让我仔细瞧瞧你。宫宴之后你便在府中静养,便是每月初一在宫中也不得见。” 等顾青婉走近,惠和公主才拉了她的手继续道,“我本想去瑞王府探你,只是驸马身上又带着伤,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走不开,便歇了这份心思。驸马虽然还未好全,可总算只需要休养了。我这才得了闲。听说你前几日应了怀王妃的邀请,知晓你好全了,这才请你过来说说话。” 柯云岩身上的伤都是顾青婉下的手。自是没有人比她清楚的。虽说他当初满脸的血看着有些唬人,可都是皮外伤,没有动及筋骨。如今顾青婉手臂上的伤口养了两个月也早已经愈合了,加上生肌膏的效用。也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疤痕。 宫宴那晚发生的事情,顾青婉早已经在陈皇后跟前说开,就是防着惠和公主护短的性子。怕她私下里揪着这件事情给自己穿小鞋罢了。她当初虽然对柯云岩下手狠了一些,却也能说是事态紧急出此下策,好歹也算是帮了柯云岩一回。 柯云岩的伤早就应该养好了,惠和公主说的这般严重,也不过是觉得她下手重了,为柯云岩出口恶气而已。 顾青婉想透了其中的关键,便似笑非笑的答了一句:“皇后娘娘体恤。免了我的参拜,让我在府中养伤,如今已经是大好了,等再调养两日,便去宫中谢恩。” 惠和公主见顾青婉装傻。面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说起来也都是秦太医的功劳,若不然等我去宫中给娘娘请安时,让皇后娘娘遣了秦太医来瞧瞧驸马。”见惠和公主面无表情,顾青婉又在后头加了这么一句。 惠和公主面上一僵,顾青婉便猜到许是陈皇后私底下与惠和公主说过什么,惠和公主此番是咽不下那口气,私下里想给她寻些晦气罢了。既然陈皇后明面上要帮着她,顾青婉心中的底气便足了不少。 “倒是不用了,只是驸马伤势有些重,要将养久一些罢了。”说完惠和公主便自动绕开了这个话题,又与顾青婉攀扯起其他的来了。 等上了茶,见顾青婉吃了一口,惠和公主这才笑道:“你觉得这次茶如何?” 顾青婉最不耐的便是旁人问茶如何,此时却也要耐着性子回答。虽然分不出到底是哪一种,却也品得出好歹来,便道:“汤色清亮,滋味甘醇,皇姐这里的自然都是好茶。” 惠和公主便睨了她一眼:“这是前不久进贡的新茶,母后素来爱云山雾蒙,是以每年除了几位诞下皇子的娘娘匀得一些,其余的都送进了永延宫。只是我在喜好上也随了母后,便求了一半过来。” 云山雾蒙产自大周最高的山脉云祁山山顶,因终年被大雾笼罩,因此才得此名。这茶是贡品,每年产量稀少,加之又是陈皇后的心头好,顾青婉自然是不曾用过,可惠和公主却说她从陈皇后那里讨要了一半过来。 顾青婉自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跟惠和公主撕扯什么,惠和公主是陈皇后嫡出的女儿,如今又成了陈皇后仅剩的一个子女,陈皇后如今对她百依百顺也不为过。惠和公主这般作态,也不过是想敲打自己罢了。 随口应付了惠和公主几句,顾青婉突然话音一转便问道:“怎地不见世子和霜华?” 柯云岩是个贪恋颜色的,虽然不曾纳姨娘,却也是有不少通房,还曾经偷偷养了几任外室。可惠和公主却也是个十分厉害的,硬是没让柯云岩留下一个庶出的孩子,如今膝下只有惠和公主所出的柯沁与柯霜华。而柯沁甫一出生,便立了世子,日后这锦乡侯的爵位必然是他的。 柯沁与柯云岩自小便跟着惠和公主住在公主府里,一个月也不过回锦乡侯府小住几日,锦乡侯府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俱是敢怒不敢言。 听顾青婉闻及她的一双儿女,惠和公主当即便黑了脸:“驸马重伤,沁儿可霜华便留在锦乡侯府侍疾。” 怕是柯老夫人以柯云岩重伤为借口,强行让柯沁和柯霜华留在锦乡侯府吧。 柯沁与柯霜华不在府中,这是顾青婉早就知晓的事情。前段时日谢宁馨来府中与她叙话,便说起柯沁与柯霜华在锦乡侯住了大半个月了,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果然惠和公主脸色沉了沉,就开口道:“听说前几日皇婶送了你两盆茶花,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顾青婉精神一震,便答道:“一盆千叶红和一盆千叶白。” “皇婶可真是疼你。当年我正是向她讨要这两盆花,磨了好久她都不曾答应,却没想到转眼便送了你。”惠和公主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那两盆花我心心念念了许久,既然如今在你手上了,不知青婉你可否割爱让与我。若不然,我拿两盆十八学士与你换如何?” 顾青婉抬头看了惠和公主一眼。面上便显出几分为难:“这恐怕不太好吧,毕竟是皇婶送的,若是我转送他人或者私下换置了。皇婶心里怕是要有芥蒂了。” “既然是送予了你,便是你的东西,如何做不了主?”惠和公主一派无谓的样子,又继续道,“只日后与皇婶提一句便可,她素来是个柔和的性子,不会多说什么。” 话刚说完。惠和公主便对身后立着的丫鬟道:“玉簪,你去知会一声瞿嬷嬷,让她从小花园里挑两盆品相最好的十八学士,等瑞王妃离府一并带回去。” “不必了。”那个叫玉簪的丫鬟刚应声,顾青婉便出声叫住了她。又转头对惠和公主道,“皇姐还是这般急匆匆的性子,我何时说过要换的?” 见惠和公主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顾青婉便笑道:“若是其他的倒是好说,只是那两盆花还真是换不得。一来是入了我的眼,我瞧着喜爱的紧,再来那是皇婶所送之物,也断不得经由我的手转送她人的。” “若是皇姐喜欢,我改日让人出京寻了再送予你吧。” 话还未说完,惠和公主的脸便冷了下来。只是顾青婉心知惠和公主势必要在她身上出一口气,既然此事已经挑起了头,顾青婉也就不存着息事宁人的打算了。总得让宗室里的那些夫人们知道,她平日里虽然待人和气,可惹急了也是个敢硬碰硬的。 既然是做给别人看的,自然要挑惠和公主这个其他人不敢惹的。 “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意了?”惠和公主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顾青婉,语气硬邦邦的。 顾青婉仿佛不曾看到惠和公主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却也是收敛了笑意:“自然是不愿意的。” 对于顾青婉干脆利索的拒绝,惠和公主显然适应不了。 她是嫡长公主,自幼得裕丰帝与陈皇后的喜爱,素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少有人在她跟前说个“不”字来。怀王是重臣,怀王妃又是长辈,惠和公主自然是不好强争。可若不是靖王爷记到陈皇后名下,她连郑瑞也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瑞王妃呢。 恼怒过后,惠和公主一声冷笑,正想说些什么,便见顾青婉望了一眼升到中天的日头,笑盈盈道:“时候也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去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要早早回府里做准备呢。” 顾青婉进内院也不过与惠和公主说了一刻钟的话,进来时便嘱咐轿子在园子里候着,便只让宝钿先行一步去知会了抬脚子的婆子。 惠和公主想起这段时日陈皇后的嘱咐,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也不起身,只是冷着脸让身边的丫鬟送客。 冷眼盯着顾青婉出了院子,惠和公主长袖一挥,桌上茶具便被扫了下去。四周候着的人见惠和公主面色不好,本来就有些惴惴的,如今听到瓷器碎裂的“哐啷”声,俱都吓的跪了下来。 玉簪便在一旁劝着:“公主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动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当。” 惠和公主也只是一时怒火攻心,片刻之后也冷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且让她得以几日,要知道来日方长总有她跪下来求我的时候。”(未完待续。) 156 打赌 顾青婉在惠和公主府的所言所行,不消半日便传到了怀王妃的耳中。怀王妃听了春分的回话,倒是有些怔然,半晌之后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见怀王妃神色不虞,春分便出口问道:“王妃因何叹气?” 怀王妃望着院子里一株已经显出颓败之相的木芙蓉,眼神闪了闪:“顾青婉走这一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倒是让我看不明白。” 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春分,怀王妃便笑了。 春分原先是县主郑语身边的丫鬟,自幼陪着郑语长大,和郑语多少有一份少时的情分。郑语和亲远嫁,执意要把春分留在怀王妃身边替自己尽孝,春分这才到了主院。 怀王妃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比起其他三个心思玲珑的来,春分便显得有些蠢笨了。可因为郑语县主的缘故,怀王妃待春分自是与其他丫鬟不同。况且对于怀王妃来说,一个稍显笨拙却十分忠心的丫鬟,远远比心思玲珑剔透的更来得放心。 “前两日惠和公主给瑞王府下帖子,可算不得什么辛密的事情。况且今日顾青婉虽然不曾摆仪仗,可瑞王府的轿子却是从主街过去的,明眼人都知晓里头坐的是瑞王妃。可顾青婉进了公主府,坐了还不到两刻钟便打道回府了。惠和公主府可不是一块铁桶,只要有心,又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春分张了张嘴,这才呐呐道:“那瑞王妃可真是胆大,这京中谁不知晓惠和公主是个急脾气,最是惹不得的。幸好今日惠和公主未曾发作,若不然也不知如何收场。” 怀王妃听闻此言,也只是抬了抬眉冷哼了一声,却并不接春分的话。 顾青婉虽然有王妃的封号。可嫁的却是毫无权势且自幼痴傻的瑞王,宗室里那些自视甚高的夫人们哪会真的把她看在眼里?若不是沾了靖王爷的光,借机踩她一脚的也是大有人在。况且顾青婉一贯的好说话。时间久了倒是还有人敢当面借着郑瑞的痴傻暗讽两句。 可如今她都连惠和公主的意都敢明着驳了,宗室里的那些以为顾青婉性子软的夫人们日后蛇蛇蝎蝎时,也该自己掂量掂量尽量,想一想瑞王妃到底是不是她们惹得起的。 只是为了这些蝇头小利而大喇喇的得罪惠和公主。明显是因小失大,怀王妃一时间倒是猜不透顾青婉的用意了。 “不过想来也是,瑞王妃在闺中时便是个泼辣的性子。便是连自己的继母也敢打骂的。”春分却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当初奴婢瞧着瑞王妃的模样,还以为到底是进了皇家,晓得收敛性子了,可今日这一出,才看出来是禀性难移呢。” 怀王妃督了春分一眼,转念便想着顾青婉若是真聪明的话。这些年来也不会被一个小户人家出身的继室泼一身的污水,弄的恶名在外,都快及笄了还是无人问津。 正思量间,便见伏夏在水晶帘子那头传话,说是怀王与世子方才传了消息过来。今日晚饭摆在内院里。怀王妃听完精神便振奋了一些,便把惠和公主府的事情抛在一边,只让伏夏唤了管厨房的嬷嬷过来商量菜色了。 却说顾青婉这一头,她从惠和公主府回来之后,瑞王府里终于是安静了下来。先前她在府中养病,京中的太太夫人们瞧着她得了陈皇后的青眼,每日来府中探病的、下帖子请她赴宴的便从未消停过。顾青婉虽然不胜其烦,却少不得场面上要应付几句。 可她得罪了惠和公主一事传了出去,瑞王府里便清冷的多了。即使从惠和公主府回来的后一日,顾青婉进宫给陈皇后请安,陈皇后待她和颜悦色,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可这种门可罗雀的状况也没改善多少。 顾青婉乐的清闲,除了与谢宁馨和贺府的两位舅母走动,便是定远侯府也没什么往来。 谢宁馨与贺府的两位舅母倒是常常劝她不要与惠和公主强相争,顾青婉明着答应的好好的,却也只是敷衍罢了。 不管当年郑瑞落水和德妃亡故是不是陈皇后主谋,可若不是陈皇后推波助澜,仅凭德妃的家世和四妃之一的地位,又有谁敢轻易打她的主意?即使陈皇后如今在万不得已之下把靖王爷记到了自己的名下,可显然靖王却丝毫没领陈皇后的情分。 说到底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更有甚者,靖王爷怕也如同郑瑞一般,对陈皇后带有不小的敌意。 假如日后是靖王爷登顶,他帮的自然是郑瑞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与惠和公主也不过是面子情而已。即使最后是恪王爷得了势,贤妃可不会放过陈皇后这个眼中钉,她又何必要顾及自身都难保的惠和公主? 正因为顾青婉早早便想明白了,这才敢明着得罪惠和公主。 闭门谢客期间时日便匆匆而过,转眼便冬至将近。今年是个寒冬,小至前一日,从正午起天色就阴沉了起来,夜里便纷纷扬扬的落了今年的第四场雪。小至那一日清晨,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顾青婉醒时天光微亮,入耳的便是窗外“簌簌”的扫雪声,虽然声音小,在万籁俱静的冬日清晨却还是有些扰人。顾青婉轻手轻脚的抬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见郑瑞只是蹙了蹙眉头并没有清醒,便不由得轻声松了一口气。 便说郑瑞向顾青婉坦白他装傻充愣之后,顾青婉便再也不能只把他当几岁的小孩来看待,虽然说她对郑瑞与其他男子都不同,却还谈不上有什么夫妻之情。可想起要是郑瑞若是要与她行夫妻之实,她也只能咬着牙受了。 好在郑瑞却从未提起过此事,顾青婉自然也是闭口不提,便是郑瑞依旧与她同塌而眠,顾青婉也默默的忍了下来。 只是她怎么觉得郑瑞最近的小动作多了起来! 便说冬日里冷,也不用如树袋熊一般挂在她身上吧。 灼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后,顾青婉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却见郑瑞嘴角不断的上扬,怕是早就醒了。 “叫你装!”顾青婉恨恨的捏了一把郑瑞又搭回她腰间的手,本来想推开郑瑞,却见郑瑞突然见从床上跳了起来。顾青婉回过神来,却见他人已经进了净室里。 等郑瑞从净室出来,顾青婉早已经洗漱了一番,一面由金钗束发,一面吩咐宝钿把早膳摆进屋子里。见郑瑞出来却是头也未抬,只挑了一支白玉嵌珠扁方递到金钗手上。 见金钗插好最后一根簪子,收拾了一番退了出去,顾青婉才随口问郑瑞道:“你方才这是怎么了?” 顾青婉自然没瞧见郑瑞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只听他答道:“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三哥跟我提过一句,让我小至这一日带着你去靖王府小聚,因此才想着快些起身。” 顾青婉一听是靖王爷亲自邀约,便多了几分重视,暂且忽略了郑瑞解释的牵强,只皱眉道:“既然你应下了,咱们便用了早膳再出门吧。天寒地冻的,还要早早吩咐人把出行的马车套好了,车厢还要提前曛暖了。” 在大周,冬至算是一个大的节日,从小至到之后三日,百官朝贺、君不听政、商铺避市。冬至当日皇室中有庆典,她与郑瑞要进宫朝拜,府中诸事也只以冬至当日进宫为重。顾青婉还想着今日再细细安排一番,却也是计划不及变化快。 说罢她又瞄了一眼郑瑞身上的衣裳,见是昨日她让人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家常衣裳,便又吩咐宝钿开了箱子,寻一身新做的冬衣出来。 等用了早膳,临出门之前,顾青婉又与桂叶交代了一番藏冰之事。 瑞王府是由齐王府改建而来的,格局上虽然多是江南一带的风格,却也修建了一座冰窖。只是冰窖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旧。 顾青婉与郑瑞大婚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二月了,倒是没来得及存冰,夏日里用冰便颇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于是今年刚入秋便让人把冰窖重新修了一遍。冬至前后便是藏冰最好的时日,加之这段时日天又冷的厉害,又多了几分天时。 本来料到冬至那日阖府上下必然十分忙,顾青婉才决定小至这日封窖,却没料到还是赶不及。 见桂叶一一应下,顾青婉又嘱咐了一遍丫鬟婆子这几日轮休之事,这才上了马车。 车内早已经用炉子曛暖和了,顾青婉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便见郑瑞突然伸手解下了她的大氅,又递了一杯温茶到她手边。一套动作十分流利,且显得稀疏平常的样子。 顾青婉愣了愣,这才垂首坐了下来。 马车骨碌碌往前,顾青婉有些昏昏欲睡,便提议要与郑瑞下棋。 郑瑞神色莫测的看了顾青婉一眼,这才道:“只下棋不论输赢有什么意思,若不然咱们赌一次,输的那一方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个要求。”(未完待续。) 157 输赢 “任何要求都可以吗?”顾青婉问了一句,见郑瑞点头,她反而有些犹豫了。 即使在闺中她还与先生学了棋艺,可顾青婉心里清楚,她如今的水平,不过就是个臭棋篓子罢了。以往她与郑瑞一起对弈,输赢皆有,可她清楚的很,她能赢完全是因为郑瑞在暗地里放水。可要是郑瑞较真了,她完全没有胜算的。 见顾青婉一脸犹豫,郑瑞便笑道:“我让你四子,允你毁三次棋如何?” 顾青婉心下飞快的思量了一番,又想了想往日对弈时的情景,倒是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很大的。只是方才郑瑞说任何要求都可以,这才是她心动又犹豫的原因。 还在斟酌间,郑瑞便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感兴趣,我看便算了吧。”说着掀开帘子看了看窗外,便伸手开始把矮桌上的棋盘收了起来。 “等等”顾青婉连忙摁住郑瑞的手,“我又没说不应,你说让我四子,且让我悔棋三次的。若是我赢了,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管我提什么要求,都不能反悔。” 郑瑞垂眸看了一眼顾青婉搭在他手背上的手,只点头道:“我素来是说话算话的。” 两刻钟之后,马车便停在了靖王府门前,顾青婉一行并没有下车,而是被靖王府的长史从侧门内迎了进去。过了一道门,郑瑞便下车随长史去了外院的书房,而顾青婉则是换乘了一顶小轿去往内院里见靖王妃。 刚进院子,顾青婉便见靖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上元和花朝候在门前,见顾青婉进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靖王妃早已经移到了暖阁里,顾青婉便掀了氅帘进去,抬眼就见靖王妃半躺在炕上。年仅四岁、坐在炕上另一旁的郑赫只穿了一身单衣。额上都有些见汗了,可靖王妃的脸色似乎还带着一丝苍白。 顾青婉匆匆解了披风,这才问道:“皇嫂可是病了?” 靖王妃面带笑意的摇了摇头。只对郑赫说道:“还不见过你五皇婶。” 靖王爷膝下如今只有一子一女,郑赫是靖王妃所出,是嫡子又是独子,刚出生便立了世子。而姑娘则是康侧妃所出。年后才满两岁,倒是没有为她讨任何封号。 郑赫刚见顾青婉进来,便由丫鬟扶着下了炕。如今听了靖王妃的话,连忙上前几步给顾青婉行礼。顾青婉虚扶了一把,便弯腰又把他重新抱到炕上坐着了。 郑赫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倒是更红了。顾青婉瞧着他扭扭捏捏道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这段时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你也不是外人,便没讲这么多的待客之道。”顾青婉对郑赫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靖王妃瞧在眼里,语气是越发的柔和。 顾青婉正了正脸色,连忙点头:“自是如此,我瞧着皇嫂脸色有些苍白,可是请太医瞧过了?” “上元姐姐说是母妃是怀了弟弟。是好事。”靖王妃只是笑,不曾说话,坐在一旁的郑赫却张口喊了出来。 靖王妃笑着点了点头:“还只有两个月,因此不曾往外头说。前天太医来府里请脉,这一胎胎相有些不稳,要卧床静养,不能太过劳累。” “这可真是好事,头三个月可千万要小心,皇嫂还是静养一段时日为好。”顾青婉瞧了瞧靖王妃的脸色,也出言劝道。 “前段时日我还要强,现如今也想明白了,有什么能比子嗣重要的?”她目光悠远的看了一眼窗外,“等冬至过了之后,我便搬到南山的庄子里去静养一个月,怕是要等到除夕前几日再回来了。” 顾青婉眸光闪了闪,突然想起了郑瑞之前提的要求。 先前她与郑瑞对弈,胜负在五五之分,虽然知晓是郑瑞私下里放水,可顾青婉还有几分侥幸。至少顾青婉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门外汉,在郑瑞让了她四子,且让她悔棋三次的情况下,她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结果是,将将一刻钟而已,郑瑞便把她杀的片甲不留。 顾青婉生怕郑瑞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可郑瑞只说这个冬日太冷了,想让顾青婉过几日与他搬到东郊的庄子里去住一段时日,等严冬过了再回京中来。 听到之后顾青婉也松了一口气。她本来就畏寒,京中的冬日滴水成冰,今年寒气更甚,虽然炉子烧了整日,可顾青婉还是觉得有些熬人。东郊的庄子原先便是用来避寒的,动工时还挖出了一处新的温泉,顾青婉想着便有些心动。 虽然十一月底各地的庄子和铺子的管事要到京中来交账,可让他们把账本送到东郊的庄子里也是一样的。 因此顾青婉也没多想,便欣然应了下来。 可如今靖王妃也要去庄子里静养,顾青婉就不得不多想了。 瑞王府里只有她与郑瑞两个主子,在外人看来郑瑞是个痴傻的,院外的事情便由她与长史分管着,内院只她一家独大。即使她去庄子里住上几个月,瑞王府里的琐碎小事自然是她身边的嬷嬷和大丫鬟处理,而大事还是要打发人给她递消息。 可靖王府的情况就不同了。靖王妃之下,后院里可还有两个侧妃呢。 不说今年秋新娶的柯侧妃是惠和公主的庶妹明显便是陈皇后那一方的人,便是说康侧妃出身也不算低的,并且还育有一女。 靖王妃是去庄子里养胎,既然是养胎,那内院里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再理会,便由府中的两位侧妃分管。只要内院的权利一交出去,不说靖王妃年后回府能不能当即收回来,便是收了回来,这中间被插进去多少人,也是够靖王妃日后喝一壶的。 况且最可能的是,在陈皇后的干预下,身怀六甲的靖王妃回府之后,还是要继续养胎。等她十月怀胎之后,靖王府的内院里怕早已经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诸多想法浮于心间,却也是须臾间的事情,只听靖王妃又道:“昨日我与王爷商量此事,他倒是应下了,还怕我居于南山膝下寂寞,让赫儿与我一同去呢。” 顾青婉转头看了一眼郑赫,却见他一眨不眨的盯着靖王妃,眼睛里亮晶晶的。显然对于这位长期被关在王府里的世子来说,能去庄子里是一件令他十分欢喜的事情。 顾青婉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如此也好。” 靖王妃伸手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有些萎顿的脸色也多了一丝光彩:“明日进宫,我便与皇后娘娘提及此事。” 顾青婉多了满腹的心事,靖王妃心思却是转的很快:“上一次进宫,皇后娘娘还提起了柯侧妃,说是等冬至那日进宫时,也带着她去永延宫里坐坐。” “柯侧妃是柯驸马的庶妹,在闺中时惠和公主便时常带着她去宫里陪皇后娘娘说话,娘娘顺口提一句也是在理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可顾青婉心中清楚,陈皇后提起这一遭,也不过是变相的为柯雅禾撑腰罢了。 果然靖王妃的嘴角轻轻扯了扯,转头对候在帘子那头的上元道:“你打发人去请了两位侧妃来,便说瑞王妃到了,让她们过来陪着说话。”见上元应下了,又道,“世子也不宜长时间待在暖阁里,让王嬷嬷带他回屋子里去吧。” 说着又把郑赫的奶娘王嬷嬷叫进来细细嘱咐了一遍,郑赫又向靖王妃与顾青婉行了礼,一行人这才出了屋子。 之后也不曾进来丫鬟伺候,里屋里便只剩下顾青婉与靖王妃二人。 靖王妃摸着自己的肚子,只笑道:“三弟在众人跟前装作心智不足的样子,自小到大受了不少苦,便是婚姻大事也一拖好几年,生生耽搁了。若不是先太子亡故,王爷和三弟被记到皇后娘娘名下,三弟的婚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虽然靖王妃的话里带了一长串的铺垫,可听了开头,顾青婉便猜出靖王妃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果然靖王妃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顾青婉的肚子,婉言道:“想一想,你与三弟大婚已经八月有余了,等年后我求了皇后娘娘,让太医院的于院判给你开一张温补的方子吧。” 可靖王妃到底只是顾青婉的嫂子而不是婆母,当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瞧着顾青婉神色尴尬,便笑着转开了话题。 康侧妃与柯雅禾到的时候,靖王妃正说起顾青婉得罪了惠和公主一事,倒是颇为语重心长的劝了两句。只是听她话里的意思,靖王妃只是觉得顾青婉说话应该更加委婉一些,对于她得罪惠和公主,倒是不怎么在意。 不比顾青婉,两位侧妃过来的时候,上元还进来请示了一遍。让顾青婉惊讶的是,那康侧妃竟然让人把自己所出的那位姑娘也抱了过来。 当今几位王爷所出的嫡子嫡女,名字里俱都带有“颜色”。像婉华郡主的“丹”字,恪王世子的“青”字,靖王世子的“赫”字。而康侧妃所出的姑娘单名一个“瑢”字,与颜色可丝毫不沾边。(未完待续。) 158 准备 瑢姐儿如今不满两岁,可模样瞧着便已经有六分像康侧妃,玉雪可爱的,十分惹人喜欢。 康侧妃让奶娘把瑢姐儿放在地上,便带着她给靖王妃与顾青婉行礼。顾青婉连忙推拒了,便是靖王妃瞧着瑢姐儿冻的有些发红的鼻头,也滇怪道:“我身子不爽利,也只是让你们二人来陪着瑞王妃说说话,你怎么把瑢姐儿也给带来了。” 说着又转头嘱咐瑢姐儿的奶娘:“快把瑢姐儿抱上炕来,天寒地冻的,可别把她冻坏了。” 待康侧妃带着瑢姐儿退到一旁,柯雅禾这才上前来行礼。顾青婉在闺中时便与她往来过,连忙起身扶住了她。 柯雅禾是九月初嫁进靖王府,顾青婉当时正在静养,只让身边的嬷嬷去了一趟锦乡侯府,添妆礼送的中规中矩,只让人挑不出错来罢了。婚宴那一日,顾青婉也不曾出席,算起来她上一回见到柯雅禾,却是大半年之前了。 在顾青婉的印象里,柯雅禾的性子十分绵软。果然等她给靖王妃行完礼,便默不作声的缩在一旁,只听着其他人说话。 康侧妃安顿好了瑢姐儿,这才在一旁的圆椅上坐了下来,她细细打量了靖王妃一眼,这才语带关心道:“前段时日王妃说要静养,妹妹这才不曾来打搅,可如今瞧着王妃脸色有些苍白,可是请太医看过了?” 靖王妃抿了抿嘴,这才笑道:“正巧你与柯侧妃都在,我便趁着这个时机与你们提一提。” 说着靖王妃便把她有了身孕,且等冬至过后要搬到南山的庄子里静养的情况又说了一遍,这才道:“太医让我静养,我这才打算搬到南山的庄子里去。内院里的诸事,便交托给两位妹妹了。” “若是日常的琐事妹妹自然是愿意为王妃分担。可如今都是十月末了,再过一个月府上便要对账,还有年节礼都要张罗着。”康侧妃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非王妃不可,我岂敢逾越。” 比起康侧妃来,柯雅禾显得有些惶恐,只一味的推辞:“还请王妃见谅。我在闺中不曾管过这些,怕是要帮倒忙的。” 靖王妃的脸上便显出几分不快:“我也知道这两个月事情多得很,但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撂下担子不管。可王爷膝下单薄,我更该以子嗣为重。”说着似乎也不想与两位侧妃撕扯,便扭头对顾青婉道,“青婉,你也帮着我劝劝她们二人。” 顾青婉只能苦笑,她方才还奇怪靖王妃为何当着她的面提起此事,却原来她自己不想多费唇舌。便正好让她当了说客。 只是想到靖王妃去南山庄子背后的用意,顾青婉便做起了游说之事。康侧妃推辞了一会儿,便半推半就的应下了。只是柯雅禾倒是真心不想掺和这件事情,应的十分勉强。 二人陪着顾青婉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摆午膳的时辰了。靖王妃留饭。两位侧妃都推辞。柯雅禾只说她昨夜里吹了风有些头疼,而康侧妃则是因为瑢姐儿认床,只能带了她回自己的院子里歇午觉。 送走了两位侧妃,靖王妃也不知在想什么,躺在榻上半晌才挣扎着起身,先问了管事嬷嬷外院里的席面如何,又让人把午膳摆到暖阁里来。 靖王妃许是没有食欲,略略动了几筷子便搁了下来,只捧着一盏茶慢慢啜着。待到顾青婉隔了筷子,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撤了席面,靖王妃又重新回到炕上躺着,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顾青婉陪着靖王妃说了一会儿话,便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想着她怀着身子十分辛苦,便告辞出来,只说自己在园子里转转。 靖王妃想来是真的熬不住了,也没有客气,只是把上元跟在顾青婉身边伺候,便由花朝伺候着睡下了。 从暖阁里出来,即使加了大氅,也冻的有些瑟瑟发抖。上元思量了一会儿,这才建议道:“这外头冷的很,若不然王妃去花厅里坐坐吧,奴婢寻两个人来,给王妃说说外头的新鲜事如何?” 顾青婉点了点头,便跟在上元身后出了屋子,经过耳房时,听到里头动静挺大。 上元见顾青婉驻足,这才解释道:“那是世子的屋子,想必是歇了午觉刚起身呢。” “花厅还要穿过一个长廊,我可是有些走不动了,倒不如去世子的屋子里坐坐。”说罢又笑道,“冬日天黑的早,兴许王爷待会儿便要动身回府了。” 上元脸上松动了几分,径直带顾青婉进了屋子。 郑赫还真是歇午觉刚起来,许是丫鬟传了话,已经打了帘子出来给顾青婉行礼。顾青婉看着他小小人儿硬做出一副老沉的规矩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赫儿不必多礼,我只是到你这里来略坐坐。你不必管我,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郑赫陪着顾青婉站了一会儿,到底是站不住了,这才让丫鬟拿了描红的一应用具,去隔间里描红去了。 顾青婉坐了许久,这才终于等到了郑瑞打发人过来,说是要启程回府了。 回程途中顾青婉倒是一路睡过去的,等回了瑞王府,精神头才好了一些。郑瑞见顾青婉醒了,便又说起过几日去东郊庄子的事情。 顾青婉想着先前的猜测,只道:“皇嫂有了身孕,太医说胎相有些不稳,冬至过后她便要搬到南山下去静养,还要带了赫儿一道去。我们过段时日也要搬到庄子里去,可真是巧的很。” 郑瑞想了想,突然道:“那人要寻那两个术士的师门,说是要请门里的师长到京中来,前不久振威将军已经派人一路护送进京了。算算时日,最迟这几日就该到了。” 顾青婉开始还是一头雾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只问道:“陛下龙体如何了?” “还能如何,时好时坏,想来是熬不了多久。”郑瑞冷哼了一声,语带嘲讽道,“自古帝王多求长生,可又有哪一个是真能长生的。便是寻常人都明白丹药的丹毒重,他可是越老越糊涂了。” 顾青婉倒是无话可说。 坦白说起来,作为父亲,作为丈夫,裕丰帝还真的有几分凄凉。几个儿子里头,几乎都是盯着他的皇位,后**宫众多,可也无一人对他有夫妻之情,怕是都等着他熬完最后一口气吧。 “这跟要去庄子有什么关系?”顾青婉又重新绕了回来。 “听说,他昨天白日里咳血,后来吃了两颗丹药,这才缓了下来。”说着郑瑞的眼神便把屋子扫了一遍,这才压低声音道,“恪王府里最近风平浪静的,事反常必妖。恪王的舅舅统管着羽林军,三个月前上任的禁卫军统领,若是消息没错的话,应该也是恪王的人。” 京城里驻守的军队只有两支,便是禁卫军和羽林军,其中禁卫军是皇帝的亲卫。若是这些都成了恪王爷的人,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虽然京郊还驻守着几支军队,可京城的布局便是易守难攻的,到时候城门一闭,等攻城下来,宫中想必早已经换了一番景象了。 “既然你知晓是恪王爷的人,为何”顾青婉想到后果,便有一股凉气从脚底涌了上来。 郑瑞摇了摇头:“是三哥的意思,治国公这个老狐狸太过小心,他有耐性磨,我们可不能让他再拖下去了。恪王性子有些急躁,等羽林军和禁卫军的都握到了他手上,他便再也没有耐性等下去了。” “等那个术士进宫之后,恪王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顾青婉有些愕然,半晌才喃喃道:“那南疆的术士是振威将军送上来的,应该是丽妃的人,莫不是竟然与恪王有什么关系?” 郑瑞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本来我倒是也想换成自己的人,可治国公出手太快,如今也只能将计就计而已。” 顾青婉惊呼了一声,这些个王爷们,可都是心心念念的想要自己父皇的命呢。 怕只怕计划不及变化快,显然郑瑞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心的,这才想着以避寒为借口,早早把顾青婉送出城去。靖王也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因此才有了靖王妃和世子出京之事。 “让我去东郊的庄子也可以,只是你必须跟我一块去,若不然倒还不如待在府中来得好。”顾青婉左右思量了一番,这才开口。 郑瑞脸上冷冽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只笑道:“我自然是与你一同去的,京中有三哥便足矣。”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郑瑞才从侧门悄悄去了书房,而顾青婉则是唤了桂叶进来,收拾要带到庄子里去的箱笼。 第二日冬至,顾青婉也是例行进宫朝拜,陈皇后留她与靖王妃说话。靖王妃趁机提起昨日商量之事,陈皇后自然是应下了。瞧着她神色淡然,想来靖王爷并不曾与陈皇后多说。 而靖王妃的动作则是十分利落,从宫中出来,便换乘了其他马车。等顾青婉收到消息时,靖王妃早已经带着人出了京。(未完待续。) 159 启程 靖王妃搬到南山几日后,顾青婉便也收拾妥当,带着一应丫鬟婆子去了东郊的庄子。不同于靖王妃的悄无声息,顾青婉此行大丫鬟便带了四个,余下的二等三等和粗使丫鬟婆子更是冗杂,管事嬷嬷也带了好几个,套了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好不显眼。 瑞王府上下都知晓王妃嫌东郊的庄子远了,和京中往来不便利,临出发前一日还特意让人开了库房,挑挑拣拣倒是多带了不少物什,忙的管家连夜又备了几辆车。 瑞王府的马车是日头刚升上来便已经出了城门,至后第二日又下了一场小雪,好在至后连着几日都是晴天,只余树顶和屋顶上才能瞧见残雪的痕迹。 赶车的是府中的一个老把式,马车出京之后还没走一刻钟,他便“吁”了一声,停下车来。 “秉王妃,城外的路十分难走,若是照先前的速度行路的话,最快也要等到天黑才能到庄子里。”城外的雪自然是无人清扫,即使道路尚且能走,却多半泥泞。 虽然马车的垫子铺的比平日里厚得多,可顾青婉还是觉得异常的颠簸,她朝坐在身侧的郑瑞看了一眼,却见他已经放开了手上一直在看的邸抄,掀开帘子的一角瞧了一眼外头,一脸肃然的朝顾青婉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不能耽搁,还要加速赶路,务必要在申时之前进庄子。” 顾青婉刚想说话,便又听那车夫道:“日头刚出来。可天还是阴沉的,奴才想着今日怕是还有一场雪。” 山路本就难行,若是遇到大雪封山,到时候就进退不得了。顾青婉心下沉了沉,便应道:“你打发人前后嘱咐一声,中途便不要停下来休息了,务必尽快抵达庄子。” 见外头的人应了,顾青婉又想起谢宁馨说起过,冬至前那场大雪压断了不少林木,导致去往静国寺的一条近道被堵了一事。便又嘱咐了人骑了马去前头探路。 好在一路行来并没有出现道路被堵的状况。倒是顾青婉因为山路颠簸吃了不少苦头。 郑瑞见她一脸惨白的强撑着,皱了皱眉,便伸手探入她的膝下。等顾青婉反应过来,她已经打横着坐在郑瑞的腿上。而郑瑞的眼睛却还是停留在手上的邸抄上。反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顾青婉的推拒便堵在嘴边。再也说不出来。 郑瑞督了一眼只垂着头的顾青婉,嘴边浮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他极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先前顾青婉以为他痴傻。在他跟前从不掩饰任何事情,他也暗中摸清楚了顾青婉的性子。 从打算跟顾青婉坦白一切开始,他与顾青婉之间的相处都是谋而后定。要拿下她这种脾气的人,最有效的便是温水煮青蛙。 有郑瑞当垫子,顾青婉多少好受了一些,中途也不曾停下来歇息,便是午膳也是简单的用了一些清淡的点心垫着。主子都能熬着,前后马车里的丫鬟婆子们也自然不敢央求着休息。 值得庆幸的是,在离东郊的庄子还有十几里时,阴霾了许久的天空这才零碎的飘起雪来。虽然愈下愈大,瑞王府的马车还是赶在积雪堵住山路之前进了庄子。 顾青婉浑身颠簸的像散了一般,刚进了主屋,便瘫在炕上懒得动了,只朝随后进来的宝钿和金钗摆了摆手。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宝钿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王妃今日有些疲累,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秉吧。福满和双全两个跟着曲家嫂子去厨房里瞧一瞧吧,做些清淡的食物在炉子里温着,王妃歇一觉起来怕是会有些饿。” 顾青婉耸拉着眼皮听着宝钿又零零碎碎交代了许多,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宝钿虽然是顾青婉身边的大丫鬟,可一直以来桂叶才是最得中用的,正房里的事情素来都是桂叶管着。可桂叶如今年岁也大了,虽然她一直表明想在顾青婉跟前再伺候几年,顾青婉也知道她的年纪怕是等不了多久的。 先前她便与桂叶的娘提过,若是家中相看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让桂叶回家自行婚配。上个月桂叶的娘便含蓄的在她跟前提过一次,说是偶遇幼时闺中玩伴,对方有一子,瞧见桂叶便有做亲的意思。 桂叶不比旁人,顾青婉后来又暗中打发人查过。那一家也算是本分人家,在京中开了一家粮店,只有一个独子,性子也算的上好,却与桂叶堪堪相配。 既然许了桂叶自行婚配,顾青婉自然不会多加干预,只想着暗中给桂叶多贴补一份嫁妆罢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是京中有变故的话,瑞王府虽然不是首当其冲,却是怎么跑不掉的。瑞王府上上下下奴仆众多,她不能一一顾及到,却也想把可能发生的伤害减轻到最小。 瑞王府里的两个主子出京到庄子里避寒,府中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当值。而桂叶是明年秋才出阁,顾青婉便索性在年前放她归家,给她两个月的时日备嫁。 而宝钿和金钗还能留个几年,顾青婉也想趁机让她们二人历练历练。 没一会儿,宝钿的声音显得遥远起来,顾青婉却听身边有人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里虽然暖和,可也要到里屋里头睡,怎么都不知道注意一些” 接着便有人抱起了她,声音和体息却是郑瑞无疑。 顾青婉眼皮都睁不开了,便索性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二更了,顾青婉睁开眼睛,便听到郑瑞在说话。许是怕吵醒了他,声音压的十分低。 一直以来她都不知该如何看待郑瑞,他装作自幼痴傻也是情有可原。顾青婉设想过她发现这件事情之后郑瑞该有的反应,还想了种种应对之法,却唯独没想过郑瑞会对自己坦白一切。 这些时日郑瑞的举动顾青婉一一看在眼里,她与郑瑞是圣上赐婚,如无意外这一世最好也就是如今这样相敬如宾了。 她自然也期望郑瑞便是自己的归属,但是目前大局未定,到底是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戏里还是戏外,自然不敢轻易交付。 郑瑞耳力十分好,顾青婉刚刚翻身坐起来,便听他道:”青婉,你若是醒了便出来吧,瞧瞧是谁来了。” 顾青婉虽然对郑瑞一声不吭便带着人进里屋有些微词,却还是整了整衣衫从里头出来,等瞧见来人时,倒是吓了一跳,只呐呐道:“他他如何会在这里?” 坐在郑瑞身边的,正是早前便跟着靖王妃去南山静养的靖王世子郑赫。 郑赫扭头看了郑瑞一眼,连忙站起身来朝顾青婉中规中矩行了一礼:“见过皇婶,打搅皇婶休息了。” 顾青婉只是一时太过诧异罢了,在郑赫行礼时她便反应了过来,只问郑瑞道:“皇嫂可也来了?” 郑瑞督了郑赫一眼,摇了摇头:“赫儿也是半个时辰之前到的,皇嫂许是算好了我们的行程。至于赫儿的行踪,还要你遮掩一二,只是屋子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怕是瞒不住了。“ 靖王妃不曾过来! 顾青婉心下一沉,事态比她想象中的更为严重。靖王妃虽然悄无声息的去了南山,可是得知这一消息的人却是不少的,她让人把郑赫送到这里来,怕是自觉南山已经不是安全之处了。 或者靖王妃去南山本身就是障眼法而已。 刚想到此处便听郑瑞道:“赫儿从南山过来本就是冒险了,皇嫂挑着这个时辰让他过来,可见是铁了心。” 顾青婉与靖王妃交集并不多,却还是有一些情分在,听闻此言心下倒是有些不忍。 这次靖王妃南山之行确实是一个幌子,而郑瑞提出到庄子里来避暑,怕也是为了暗中接应靖王妃。可靖王妃却是临时改了主意,为了这场戏演的逼真,只送了郑赫过来,自己却要以身犯险。 顾青婉忍不住看了一眼郑赫,只见他低垂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这些龙子凤孙们自小便得学会察言观色,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懂的隐忍和取舍,郑瑞说话时丝毫没有避开郑赫的意思,想必心中自有思量。 “好了,也都别干站在这里说话了,让宝钿和金钗二人端些热食来暖暖身子。”顾青婉上前亲自拉了郑赫坐下,摸了摸他的头才继续道,“天寒地冻的,倒是要委屈赫儿在我屋子里待几日。 “屋子里素来都只有我身边的大丫鬟才得进,我敢带着她们过来,自然都是挑不出错的。” 说罢顾青婉便扬声喊了四人进来,四人乍然见到屋子里多了一个小孩子,脸上俱都有些诧异,却都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这是靖王世子,日后便歇在隔间里,你们平日里进来伺候,对其他人却是一个字都不能提,只当没见过便是。”说着顾青婉便扫了她们一眼,又加重了语气,“你们四个都是我带进王府的,我性子如何你们伺候了这么久也应该清楚。” 四人俱都应了一句,这才利索的把隔间收拾了出来。 郑赫便在庄子里住了下来,他小小年纪倒也沉得住气,每日也只在窗子也不打开的里屋里活动。 相安无事过了好几日,就是福满和双全两个丫头都不知晓主屋里多出一个人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ps: 复更了。多的不说,只觉得很抱歉,因为私人的原因让你们等了这么久,伦家会争取好好表现的~~~ 160 山雨欲来(一) 东郊的庄子西面有山挡着,庄子里还有几处温泉,倒是比京中要暖和的多。来时的那场大雪第二日傍晚便停了,可北风依旧凛冽,隔了几日庄子里头的雪都不曾化掉,只能让人勉强清出一条道来。 往日里顾青婉几乎是足不出户,可到了庄子之后,午膳后却是破例要出去走动消食的。 郑赫还留在屋子里,他年岁小,身边短不得人,顾青婉调了红锦和碧琉二人到郑赫身边伺候。 宝钿要守着屋子,顾青婉若是要出去走动,她身边的大丫鬟也只有金钗一人得用。因此前几日她也不曾走远,不过是在主屋周围转一转罢了,可昨日听福满和双全说起庄子西北角的几株梅花开的正盛,便起了去看看的心思。 金钗瞧着顾青婉正在兴头上,也不好说扫兴的话,只能从箱子里翻出一件最厚的裘衣出来,又让人多备了几个手炉带着。 东郊庄子的建筑以“回”字形排列,顾青婉如今所住的主屋便处在这个“回”字的最中间,而那一片梅林便在西北角的温泉附近。 顾青婉和郑瑞住进了庄子里,庄子里的管事们便约束了其他庄户不得随意外出,就怕冲撞了他们二人。若是往日里顾青婉自然对这些不大在意,可如今多了一个郑赫,她便默认了这个决定。因此从主屋里出来走了一刻钟,竟然没在附近看到任何其他人。 原先还算烫手的炉子已经温热了起来,顾青婉回头看了一眼冻的鼻尖都有些发红的福满。笑道:“我出门前便觉得你穿的单薄了,还以为你是个不怕冷的,如今看情形,再走下去怕是连鼻子都要冻掉了。” 福满“嘿嘿”笑了一声:“奴婢是真的不畏寒,只是怎么觉得越往外头走,这风就越大,吹在身上跟刀子刮一样,让人直打哆嗦。” “罢了,我身边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呢,你便先回去吧。”顾青婉瞧了一眼福满发白的脸色。又道。“回去之后让厨房煮好姜汤,好让我们去一去身上的寒气。” 福满愣了一下,这才点头应了,等顾青婉走出了好远。这才转身沿路返回了。 “王妃想看梅花。便让人剪了几枝回来插瓶便是。何苦自己亲自走一趟。”四周多半白茫茫一片,一种快要浸到骨子里的冷意让金钗打了个寒战 “有些事情亲力亲为才更有趣味,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再好的人都给闷坏了。”顾青婉轻声叹了一口气。 除了还能看些杂书打发打发时间,便无事可做了。先前还有郑瑞能陪着她下下棋,可前日杜荆过来了之后,郑瑞便开始早出晚归。 虽然如今庄子里的日子过的十分悠闲,郑瑞也只是神色匆匆一些,可到底是给她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金钗踮起脚来看了一眼前头的路,才道:“出来走动倒还好,只是这天实在是太冷了,要是过了寒气可就不好了。”说着又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福满倒是说得对,越往外头走,吹过来的风就越利,王妃小心挡住头脸。” 在前头带路的管事娘子便顺着说了几句话,顾青婉也不再接话,只跟在后头一心往梅林那头走。 东郊的庄子并不大,又行了一刻钟左右,便隐隐瞧见了梅林,在漫天冰雪中,梅林里一片嫣红尤其显眼。 梅林周围是温泉所在,比起他处,这里算得上是庄子里最暖和的地方。当初顾青婉买下这个庄子,便是因为此处的温泉,即使她与郑瑞二人不曾过来,庄子里的管事也是不准闲杂人等进到梅林和温泉附近的。 顾青婉亲自剪了几枝梅花,便无甚兴趣,转手交给站在一旁的双全拿着。 温泉附近倒是有一处小别院,还是顾青婉刚买下庄子的时候让人重新休憩的。当初她是舍不得这一处温泉,想着若是在温泉附近建了宅子,避寒时还可以就近住下。 可西北角平日里就鲜少有人来,显得十分荒凉清冷,再加上因为地貌的原因,整个庄子其实都不算太冷。而且顾青婉这一次带了太多的人来,索性就决定都安置在住院里了。 顾青婉左右无事,便让那个管事娘子带着她到别院里转了转。别院并不大,顾青婉来来回回走了一刻钟便逛了个遍,粗略看过来,竟然觉得十分合自己的心意。 也是难怪,当初布置庄子的时候,顾青婉是打发了桂叶亲自过来的。桂叶跟在她身边许久,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如今细看,这屋子的布局竟然是跟瑞王府里的万卷堂有八、九分相似。 想到这里,顾青婉心下一动,眼神便往立在弦丝雕花架子床对面的百宝嵌柜瞟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之后顾青婉的兴致总算是好了一些,竟然慢悠悠的又把这间别院逛了一遍,又遣了其他人出去,自己在屋子里小憩了片刻,才又顶着寒风回了主院。 进了里屋,便见郑赫依旧盘着腿坐在炕上练字。他人小起气力也小,可练字时却在笔杆上头坠了一颗石子,显得十分辛苦。即使如此,这也是从他四岁开始,每日都不曾落下的功课。 也许对于靖王爷与郑瑞来说,这样的事情根本算不得苦。当年德妃病故之后,靖王爷带着郑瑞如履薄冰一般在深宫里生存,战战兢兢的只求平安长大,一个假装木讷,一个装疯卖傻,这其中的艰险更不足以与外人道。 若不是靖王爷大婚出宫之后联系到了母足的势力,若不是前太子暴毙,那郑瑞岂不是要一直这样“痴傻”下去? “赫儿,方才我出去时你便在练字,算一算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顾青婉除了裘衣,在外头烤火驱走身上的寒气时,便从红锦口中得知郑赫竟然不曾休息过,只能连忙进来劝,“要知凡事过犹不及,练半个时辰便应该休息一会儿才是。” 郑赫连忙想起身行礼,却被顾青婉一把摁住:“往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情况,你们二人便劝一劝,若是世子不听的话,来寻我便是。” 后头的这些话,虽然是对着红锦和碧琉说的,却也是说给郑赫听的。 “你皇婶说的极是。” 顾青婉回过头,正好瞧见郑瑞打了帘子进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61 山雨欲来(二) 这个时辰见到郑瑞,顾青婉心下还有些诧异。这几日郑瑞都是早出晚,可现下还未到摆晚膳的时候便进了屋子。 “外头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么,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顾青婉说话间,郑赫早已经起身行礼了。 便是众人都以为郑瑞痴傻时,郑赫每每见到他也是会行礼的。这一次他被人从南山送过来之前,也不知是不是靖王妃跟郑赫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郑瑞亲自与他说了什么,郑赫对于郑瑞如今的改变竟然无一丝讶异,只是态度却越见恭敬了。 郑瑞笑了笑,却不曾回答顾青婉的问题,反而扯开话题道:“我倒是有些饿了,今日便提前用膳吧。” 瞧着郑瑞的样子,顾青婉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心反而又高高的悬了起来。见郑瑞朝她使了个眼色,顾青婉往郑赫那头飘了一眼,只能应下,又唤了宝钿进来,让她吩咐厨房提早半个时辰上晚膳,又多添了两道菜色。 “让我瞧瞧,赫儿今日都写了些什么?”郑瑞弯下身子一把抱起郑赫回到炕上,翻了翻郑赫今日的描红,半晌之后才道,“瞧着是比前段时日要好很多了,只是你皇婶方才的话也说的对,要知许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 顾青婉难得见郑瑞一本正经的说教,本来还想在一旁听一听,却听到金钗在帘子外头传话,说是秦嬷嬷在外头候着,有话要当面告知她。 秦嬷嬷是贺氏从贺家带过来的人。还是贺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贺氏过世之后,小孙氏刚进门的头一年, 便把贺氏的陪嫁的丫鬟婆子都被远远的发卖了,这个秦嬷嬷在贺氏在时便配了人,她一家子则是被打发到了庄子上。 顾青婉从顾明礼和小孙氏手中拿回贺氏的嫁妆之后,便有一些贺氏当年的旧人投奔,这个秦嬷嬷就是其中之一。 秦嬷嬷在贺氏身边伺候了六、七年,贺家的两位舅母对她还是有几分印象的,而顾青婉瞧着她是个无二心的,便让进来王府。后来又做了管事嬷嬷。顾青婉这次到庄子里来。并没有带上她,而是安排她与另外几位嬷嬷在府中轮流管着府里的事情。 东郊的庄子离京中还是有些距离的,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话,秦嬷嬷也不会特意亲自走一趟。 顾青婉让金钗把秦嬷嬷安排到偏厅里。自己又重新拾缀了一番。这才起身前去。 进偏厅时。顾青婉就瞧见秦嬷嬷低着头有些焦躁的来回走动着,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发现。宝钿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秦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后几步跟顾青婉行礼。 “说吧,出什么事了。”秦嬷嬷是个胆大心细的,做事素来十分稳重,若不然顾青婉也不会独独提拔了她。可见她方才的表现,定然是府里出了大事了。 顾青婉只带了宝钿一人进偏厅,其他的都在外头候着,饶是如此,秦嬷嬷还似乎有些不放心,偷偷的往宝钿那里瞧了一眼。 “福满和双全在外头守着,无碍的,说罢。” 前几日那场大雪让山路更加难行,这还是府里第一次递消息过来。头几日顾青婉还听郑瑞提起一些京中的事情,可这几日她醒着时根本见不到郑瑞的人,还是问起守夜的丫鬟才知晓郑瑞夜里回来过。 秦嬷嬷这才压低声音道:“秉王妃,府中一切都好,是京中出大事了。礼部尚书、户部侍郎都被罢了官,五营统领更是被满门抄斩。便是东阁大学士府都被抄了家,这几日京中都是人心惶惶的。” 东阁大学士赵晋之子赵启轩,尚的是瑾妃所出的惠安公主。瑾妃十几年来圣眷不衰,惠安公主素来又十分得圣宠,便是看在惠安公主的情分上,赵家也不可能被轻易抄家。更何况赵晋这人原本便是清流,至少在今上眼中,赵晋也算得是一个品行敦厚之人。 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让赵家尚了惠安公主。可如今,便连赵家都被抄家了。 顾青婉眼皮跳了跳,连忙问道:“那赵家是因何种缘由抄家的?” “据说是几位御史都上了折子,弹劾赵学士贪墨和结党营私,而且赵家抄家时确实是抄出许多来历不明的钱物。”秦嬷嬷喘了一口气,又道,“如今圣上只是让赵学士在府中闭门思过,还未决定如何处置,如今朝中为了赵学士的事情都吵翻了天。” 顾青婉闭眼想了想,突然冷声道:“这朝中的大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老奴光着急去了,倒是忘了提起。”秦嬷嬷见顾青婉变了脸色,连忙吓得跪了下去,“昨日碰巧是老奴轮休,傍晚的时候,便有一个小丫鬟寻到家中,说是贺家的舅夫人让老奴过府一趟。那传话的丫鬟是二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老奴却是认得的,便随着她去了一趟。方才老奴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二夫人一字不落让老奴背下来的。” 秦嬷嬷是贺家的旧人,对贺家的两位舅母素来是以“夫人”相称。她口中说的“二夫人”,便是顾青婉的二舅母关氏。 “秦嬷嬷你起身吧,是我多疑了。”顾青婉抬了抬手,又问道,“舅母可还有什么嘱咐?” “二夫人说,王妃如今留在庄子里是最好不过的,不妨多住一段时日。等过段时日外头平静一些了,她还会再打发人过来告知的。” 顾青婉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秦嬷嬷一路奔波也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如今山路难行,你年纪大了我也不放心,等过段时日再与我一道回府吧。至于府上我会打发人回去再行安排。” 说着便让宝钿下去安排秦嬷嬷的住处。 见秦嬷嬷点头应是,顾青婉又道:“方才你与我说的那些话,还有二舅母来寻过你的话,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听到。若是有人多嘴问起来,你自己想法子圆过去就是。” 这下子不光是秦嬷嬷,便是宝钿也在一旁肃然应声。(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ps: 推荐一本新书:《春闺记事》 作者:15端木景晨 简介:顾瑾之出生于中医世家,嫁入豪门,风光无限又疲惫不堪地走完了她的一生。 等她发现自己没有死,而是变成了古代贵族仕女时,厌烦就浮上心头 再等她再看到和自己前世丈夫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时,她撇撇嘴。 人生这潭平静的湖水,这才起了点滴涟漪....... 端木虽然人品无节操,但是书还是很好看的,车位上有直通车哟 162 山雨欲来(三) 顾青婉又细细向秦嬷嬷问了一遍近日京中发生的事情,这才让宝钿领着她去住处。 光是这一番问话,便费了大半个时辰,等顾青婉回主屋时,红锦和碧琉二人早已经开始摆晚膳了。见顾青婉进来,郑瑞才玩笑一般道:“快些落座吧,我方才还想着若是你过一会儿还不回来,我便让人去催一催才好。” 竟然是对府里来了何人说了何事没有任何好奇之意。 顾青婉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郑赫,这才点头在郑瑞的身边坐了下来。 之后半晌无话,待饭毕之后,红锦和碧琉二人撤了残羹。郑瑞也不急着走,竟然陪着郑赫练了一会儿字,又听他背了一段书,这才让红锦和碧琉带着他去了隔间的屋子里歇下了。 等郑赫的屋子里熄了灯,郑瑞这才道:“你若是消了食,咱们也早点歇下吧。” 顾青婉只想着秦嬷嬷今日说的那些话,况且郑瑞今日举止异常,先前瞧着他的神色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导致顾青婉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想着许是说话时要避开郑瑞,便也就耐着性子等着,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竟然就等到要歇下这句话。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罩了下来,顾青婉心里多少有些气恼。她正想开口时,郑瑞便快步上前轻声道:“待会儿再与你细说。” 顾青婉顿了顿,眼神四下扫了扫,这才点了点头。 今日值夜的丫鬟是金钗。顾青婉洗漱了之后便寻了个缘由让她回了屋子。见郑瑞从净室里出来,她上前亲自熄了灯,直到床两边的帘子都放了下来,顾青婉这才压低声音道:“可是身边伺候的人有问题?” 黑暗中顾青婉的耳力比平时敏锐了不少,她只听见郑瑞轻笑了一声,然后她便被人拥入怀中。 顾青婉略略僵硬了一下,这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隔着两层中衣,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郑瑞的心跳声。半晌没听到郑瑞说话,她还想再问,却听郑瑞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带过来的人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你身边的人也没什么问题。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单独与你说说话,想与你亲近而已。” 顾青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能感觉到郑瑞似乎在向她示好,可一直以来他都是十分含蓄的。从来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不曾堂而皇之的说过这样的话。可今日却是一反常态。顾青婉心中倒是诧异更多。 “青婉,你心里想必也清楚,当初陈皇后想为我选的王妃并不是你。是我设计落了水,又胡搅蛮缠了一番,这才换成了你。现在想来,也许这是我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感觉的到顾青婉身上的僵硬,郑瑞只轻声笑了笑,却把她揽得更紧,脸也几乎与她贴在一起。 待说出静国寺密林的那件事后,郑瑞才道:“我承认,当初我想立你为妃,目的确实是有些不堪。而且见过你几次之后,我便清楚你并不是外头所传的那般” “所以你后悔了?”沉默了良久的顾青婉突然接过话,“陈六是你的人,当年我遇到那匹受了惊吓的马,也是你的示意,然后嫁祸到恪王爷身上。那时陈皇后虽然把靖王爷记到了她的名下,到底还是有些隔阂。这件事情让陈皇后真正的意识到你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且还能除掉我这个有可能知晓你秘密的隐患,倒是一箭三雕。” 郑瑞苦笑了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向顾青婉坦白了许多事情,却唯独不敢提起陈六与顾青婉坠马之事,却没想到顾青婉已经猜了个大概出来。 “我并没有想过一定要你的命。”郑瑞有些涩然道,“你只要按陈六所说的跳下马车,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对陈六下了命令之后,我心下一直不安,这才邀了谢子然一道过去。没想到那个时候,你与谢子然竟然已经十分熟络了。也是,谢子然与你大哥是好友,你自然是见过他的。” 饶是再迟钝,顾青婉也在郑瑞的最后一句话中嗅到了酸味。 见顾青婉不说话了,郑瑞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早知我有今日,当初如何都不会下那样的命令。我心下愧疚,因此我们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在感情上我却不敢强求于你。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若是有个万一,也让你日后少了几分伤心。” 这话越听便越觉得不对劲,顾青婉皱了皱眉,又听郑瑞道:“听说今日府里有一个管事嬷嬷过来,你把她留在庄子里,想必是已经知晓京中的事情了。” 顾青婉不禁有些讶然:“我已经打发人暗中看着秦嬷嬷了,你是如何得知今日她说的便是京中的事情?” “我虽然不清楚她具体与你说了什么,却知道她传的是贺家舅父的消息,多半是告知你朝中之事,好让你有个准备。我虽然不能夺嫡,可与三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朝中局势多少也对我也有些影响。” 顾青婉抿了抿唇,半晌才道:“两位舅舅一个在都察院,一个在翰林院,都是消息灵通之处。既然他们都想着让人告知我一声,至少京中局势已经十分严峻了,你那里可有消息?” 秦嬷嬷被贺家请过去了一趟,这样的小事郑瑞都清清楚楚,那其他的事情自然也有探听的渠道。 “他这段时日沉迷于丹药,还专门宣了那两个炼丹术士的门中长辈进京。那老道虽然找到也一路北上了,可被连着几场大雪堵在了京外的驿站里。许是受了贤妃和丽妃的撺掇,竟然决定让三哥亲自去驿站接了那个老道进京。三哥接了圣谕明日一早便出发,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三哥被支走,京中诸事还需要人安排,我要连夜进京了。” 靖王爷被支走,想来是恪王爷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ps: 推荐卫幽滴新书《丹凰》,可以点下面的直通车呀~~~ 简介:史载北府韩王荒淫好色,为夺莲姬谋逆造反,事败之后,被挫骨扬灰; 颜筝没有想到,这段夏朝开国之后最浓墨重彩的历史,她竟要亲历了。 在遭遇丧子和满门抄斩的切肤之痛后,她以死作局重重回敬太后莲姬; 但她没有死,却醒在三十年前驶向北地韩王府的大车上,成为即将献给韩王的一名美姬。 逆世重生,颠覆天下又如何? 163 山雨欲来(四) 顾青婉沉默了片刻,这才道:“靖王爷离京,摆明就是被设计了,偏偏君命不可违。我们是不是要回京了?” “你倒是看的很明白。”郑瑞用鼻尖蹭了蹭顾青婉的额头,还未等顾青婉有所反应便移开,又用手安抚性的拍了拍顾青婉的背,“不是我们要回京,是我要回京了。赫儿便留在庄子里,还要你看顾一番。” 这一回去就是吉凶难料,时刻在刀尖上行走。 前面是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却同样都遍布荆棘。若是成功了,自然是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可要是一步踏错,也许就是生离死别了。 顾青婉心中突然浮出一些涩意来,她压下心慌与烦乱,轻声问道:“你一定要进京吗?能不能不走” 话一说开她便感觉流畅了许多:“其实在京中能做的事情,在这里同样能做呀,只要让人盯着京城里的动向,随时来报便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又何必以身犯险。”顾青婉不曾抬头看郑瑞,只闷声道,“他们既然敢设计靖王爷离开,必然在京中做了万全的准备,你一回京,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也没见郑瑞有什么反应。顾青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准备再接再厉时,便感觉自己的唇上附上了一片温润。 今日是十七,大雪初霁之后月色十分皎洁,月光斑斑驳驳的映进帘子里。顾青婉还有些发懵的看着郑瑞。而郑瑞却是轻笑了一声,手指摩挲着顾青婉的脸颊,又低下头在她唇角啄了几口。 月色下郑瑞的脸依旧有些模糊,顾青婉只能感觉指腹摩挲在她脸颊上的温度越发炙热,让她脸上烧的慌。 “你也知晓这几日朝中动荡,被满门抄斩的五营统领是陈国公的人,而被查抄的官员也有我们的眼线。瑾妃投靠了陈皇后,怀王妃与瑾妃还是堂姐妹,赵大人想必也是因为这样而受了池鱼之殃。陈国公与怀王府也不过相互制衡着,与我们也只是靠利益绑在一起罢了。都不可尽信。三哥这个时候离开。我们本来就处于被动的地位,若是再无人主持大局,留在京中的人马怕是要凭空生出不少乱子。” “我人在京中,消息也得知的快一些。做事也不会束手束脚的。”郑瑞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他微微抬起顾青婉的下颚。逼迫着她与自己对视,“方才劝我留下,是不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黑暗中郑瑞的眼睛显得更加的深邃。被他这样认真的凝视着,顾青婉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她动了动嘴,最后却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郑瑞脸上的笑意更深:“青婉,你为我担心,我很欢喜。” 二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郑瑞才喟然叹了一口气:“你一直以来都对我有些戒备,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我是怀着别样的心思才求下这道赐婚。可我始终相信日久见人心,时间会证明一切,即使现在我并没有利用你的心思,大局未定之前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我也骗不了自己,这一去诸多凶险。我心悦于你,不是求你一定要给我回应,只是怕有什么万一,至少你也知晓了我的心意,也该为我伤心。”郑瑞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这样有些自私,可我无法控制自己。” 一股酸意从心底涌了上来,顾青婉到底是有几分愧疚:“你动机不纯,我又何尝没有存着利用你的心思?这件事情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的不是。相反,我有了瑞王妃的头衔,反而得到了更多。” 她离开了处处受制的定远侯府,如今在瑞王府里过的十分自在。原先对她不屑一顾的那些人,如今哪个不是伏低做小的捧着她?如今就是她当着顾老太太的面打了小孙氏的脸,顾老太太也只会咬着牙,让小孙氏凑上另一边脸来。 便是外人看来最不如意的痴傻相公,竟然是一个十分完好的人。 她对郑瑞确实有些戒备,但归根究底,只是因为害怕罢了。 先前郑瑞痴傻,瑞王府里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她可以随性的安排自己的生活。她与郑瑞是赐婚,即使将来无子,不管立多少侧妃抬多少姨娘有了多少子嗣,府里的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只要把这个心智停留在五、六岁的瑞王爷哄高兴就好。 可在发现郑瑞是在装疯卖傻的这一刻,一切都变了。 郑瑞是一个会独立思考的人,是一个心思缜密手段又十分狠厉的人。这样一来,不光是顾青婉日后的生活堪忧,便是她的性命都捏在别人的手上。等靖王爷大事一成,说不定郑瑞也会翻脸不认人。 她感觉的到郑瑞现在的小意讨好,可她不敢回应,谁知道这些小意讨好日后会不会变成尖锐的刀子和穿肠的毒药呢? 可郑瑞在这个关头诉衷情,把一颗心干干净净的捧在她的跟前,只求她能看一眼就好,却令顾青婉不得不动容。 “你什么时候走?”顾青婉往郑瑞怀里缩了缩,带着些鼻音道。 虽然顾青婉故意扯开了话题,可郑瑞能感觉到她倚在自己怀中的身体软了下来,举止间也比平日多了几分亲近。 “子时一过便出发。”郑瑞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手臂收紧了一些,又解释道,“如今进出城门查的十分严厉,等我到京中时城门刚开,正是两班守卫交替的时候。” 顾青婉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我知道你进京是势在必行,我若是跟着你一起去反而成了拖累。你自己小心,我等你回来,首先要活下去才有机会做其他的事情。” 郑瑞低声应了一句。 没有人比他清楚,为了这一刻,他与三哥在暗中蛰伏了多久。这么多年的暗中布置,他们早已经在京中撒下一张大网,再加上陈国公与怀王的相助,如今更是如虎添翼。 恪王爷准备了许久的逼宫,到最后也只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当然他要感谢恪王的不止这一点,若是没有恪王的这番咄咄相逼,若是没有恪王爷自以为聪明的把三哥遣出京,他与顾青婉之间还不知要温吞多久。(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64 山雨欲来(五) 月上中天,万籁俱静,床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神色清明的丝毫不像刚醒过来的样子。 郑瑞低头凝视了一会儿怀中人的睡颜,半晌之后,才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京中布置妥当,可此行到底是在刀尖上走,谁也说不准结果,他又怎么可能有十足的把握?可明明知道这次吉凶难料,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把顾青婉拖进这趟浑水里。 他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心智不足的傻子,即使将来是其他的兄弟成事,他们不但不会诛杀他,反而乐得留他一命以搏宽厚的名声。可未来如何郑瑞已然能料想到,虽然性命无忧,可后半生怕是要被人控制,遭受冷眼不得自由。 若是要顾青婉与他一起过这样潦倒的日子,郑瑞心中实在不忍。这一次他们从瑞王府到东郊的庄子,早已经把府中能带走的银钱都一并带了过来,便是路引,他都为顾青婉准备了几份。 若是不幸三哥大事未成,他便让人带了顾青婉去江南。毕竟宋家在江南还有许多隐藏的势力,又有暗卫在旁,足够护顾青婉平安。而瑞王府里的那些银钱,也足够顾青婉富足一生了。 可事到临头,郑瑞却反悔了。 只要想着自己身陷囹圄,而顾青婉却在离他万里之遥的江南嫁人生子,二人或许永世都不会再见,他心里便生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逼迫性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逼迫顾青婉给予自己回应。郑瑞心下决定。哪怕顾青婉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情谊,他也不愿意就此放手。不,即使她对自己毫无感情,但他既然已经付出了,就绝不允许顾青婉不给予回报。 也许自己的生性里,便带上了那人的自私吧。 想到这里,郑瑞低下头碰了碰顾青婉的唇。又替顾青婉拢好被子,才翻身下床,俯身附在顾青婉耳边道:“等我好消息。” 见顾青婉的睫毛动了动,郑瑞轻笑了一声。快步出了屋子。 杜荆此时已经在外头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见郑瑞出来,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自己主子的第一句话是:“这次让吴印带队与我一道进京,你留下来。” “王爷,可是属下做错了什么?”杜荆被这句话弄的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跪了下来。 “你多想了。是我对你另有安排。”郑瑞看着跪得笔挺的杜荆,亲自上前扶了他起身,“我先前留了钟毅在庄子里护王妃安全。可终究是有些不放心,更何况如今这里还多了一个赫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留你在这里,我也没有后顾之忧。” 杜荆对郑瑞一向唯命是从,可现在却还是有些挣扎:“王爷,京中形势严峻,吴印毕竟年少,心性磨练的还不够,怕会误了王爷大事。属下恳请王爷让属下一同前往。大事为重,还请王爷三思。” 这一队的暗卫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吴印的性子如何杜荆心中十分清楚。虽然十分忠心,可到底年轻,艺高人胆大,做事多少有几分冲动。况且他自己带出来的人,长短优劣都十分清楚,安排起来也是取长补短。 郑瑞盯着杜荆看了半晌,直到杜荆觉得如芒在背时,他才沉声道:“杜荆,你跟我这么多年,也知晓我不会轻易下决定,更不会轻易更改决定。” 杜荆心下一惊,低声应了一句。 郑瑞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杜荆,放缓语气道:“这里有五份路引,都是来路清白的。若是若是确定我已遭不测,你便带着王妃与赫儿去江南,务必护他们安全。” 若是大事未成,其他兄弟不会诛杀他,这只是郑瑞的猜测而已。若是谁兴了斩草除根的心思,他自然是想为顾青婉开出一条生路的。他生时想与顾青婉一起,却不想拖累她与自己一同早逝。 “王爷” “好了,你不必再劝。”郑瑞看了一眼杜荆,低叹道,“你明白么,对我来说,这里也十分重要。” “属下遵命。”杜荆明白郑瑞心意已决,故而不再劝。 郑瑞刚出屋子,躺在床上的顾青婉便睁开了眼睛。她隔着帘子看着铺进来的皎洁月光,微微有些发愣。 事实上这半夜她不曾睡过去,而且这样的情况任是谁也是睡不着的。只是看着郑瑞越来越灼热的眼神,还有他越来越不规矩的动作,若是自己还清醒着,怕是要被“嗷呜”一口吃下去了,也容不得她强迫自己“睡着”。 可是想着郑瑞临走之时的那一声揶揄一般的笑,怕是自己的这些小心思早就被他发觉了吧。 顾青婉发了半晌的呆,便强迫自己入睡,只是良久都没有睡意,便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没有郑瑞在她身边腻歪痴缠,顾青婉很快便理清了头绪,很快就把郑瑞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倒是恨得忍不住咬牙。 郑瑞是个十分懂得取舍的人,若是京城真如他说的那般九死一生,怕是他也不会以身犯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郑瑞比她更深有体会。 至少有一半的胜算,郑瑞才敢堵这一把。他方才把情况说的严重,不过是想趁机诈一诈她的心思罢了。 还真是阴险! 顾青婉有些愤愤然的嘀咕了一声,可到底是有些止不住的担忧浮上心头。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哪还有能让郑瑞觊觎的东西?既然看清楚了郑瑞的心思,顾青婉自然就打消了心中对未来不确定的害怕,郑瑞原先的种种更是一一浮现在她脑海中。 顾青婉确实是有几分心动,人生有许多事情都是值得冒险的,譬如现在。她若还是为了不受一丝伤害而把自己困在一个笼子里,也许就错过了许多自己曾经的渴望。 “你最好是给我完好无缺的回来!”顾青婉愤愤说了一句。 几乎一夜未眠,顾青婉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身边的丫鬟习惯了自己主子的性子,倒是都不敢打搅,只备好吃食在炉子里温着。 却没想到顾青婉一觉睡起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挪住处。(未完待续。。) 165 做戏 一听闻顾青婉要搬住处的消息,庄子里的管事娘子便诚惶诚恐的来主屋里请安了,生怕是有什么怠慢的惹了顾青婉不快。 自打顾青婉搬到庄子里来,衣食住行自然是有她身边的大丫鬟和管事嬷嬷管着,庄子里的管事娘子也不过是远远见了她一面罢了。只是想到这次的目的,顾青婉还是让那位管事娘子进了里屋回话。 庄子里的管事夫家姓陈,在家中行二,同辈的人都唤他陈二。 陈二家的瞧着眉眼倒还算是个本分的女人,进了里屋也不敢看顾青婉,只“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顾青婉让宝钿搀了她起身,这才说道:“并不是你们伺候不当,只是昨日里我去梅林里逛了逛,瞧着梅林旁边的宅子倒是修建的挺别致的,就起了要过去住几日的心思。” 陈二家的闻言,紧绷的面皮这才松了一些,只笑道:“修宅子之前桂叶姑娘还亲自过来了一趟,她是王妃身边得用的人,自然是迎合着王妃的心意来的。” 顾青婉与她扯了两句,也有些懒得多说了,只挥了挥手让陈二家的下去。 宝钿和金钗被顾青婉留在屋子里交代了一番,一人带着底下的小丫鬟去梅林那里拾缀一番,另一人则清点要搬过去的物什。 宝钿刚出主屋,便瞧见陈二家的在空地上来回走动,抬头见是宝钿,便扯出一个和善的笑来。外头的风大,饶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陈二家的唇色苍白,一看就知晓方才定然是在冷风中等了许久。 虽然王妃说了是自己突然起了兴致,可就冲着王妃方才模棱两可的态度,陈二家的就就觉得心里打鼓。 温泉那里的宅子,王妃进庄子的第二日也去看过的,可最终还是住到主屋里来了。明明一行人已经在主屋里安顿下来了,只是又去梅林里走了一趟,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要知道如今天寒地冻的,从主屋搬到西北角的梅林,可是要花上不少功夫的。 陈二家越琢磨越觉得忐忑。咬了咬牙便在主院出口等着宝钿和金钗出来。西北角的宅子虽然常常打扫。可到底不如主院干净整洁,王妃定然是要大丫鬟盯着重新整顿一遍的。 宝钿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只做出诧异的表情道:“陈二嫂子,你怎么在风口里站着。仔细染了风寒。” “我有些事情要与姑娘讲。不知方便不方便?”陈二家的靠近宝钿。拢了拢袖子避开宝钿身后的丫鬟,偷偷塞了一个荷包到宝钿的手上。 宝钿惊讶的看了陈二家的一眼,这才转头对身后的丫鬟道:“我有些话要与陈二嫂子讲。你们便先过去吧,我稍后就来。” 后头的小丫鬟应了一声,陈二家的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陈二嫂子还真是多想了,哪是咱们的问题”宝钿听完陈二家的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陈二家的又求了她几句,她这才咬咬牙道,“这也就是嫂子你,若是换成其他人我可不敢跟他们讲。” 宝钿四周看了一眼,这才道:“昨日王爷与王妃大半夜的吵了一架呢,也就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二人竟然是真的红了脸。你也知晓王爷的性子,这不,天还没亮便带着几个侍卫往后山去了,摆明了还是在生王妃的气呢。” 陈二家的张了张嘴,眼睛亮了几分。 宝钿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还是一派苦恼:“王妃今早一醒,得知王爷去后山玩去了,又是生了一场闷气,便闹着要搬到梅林那里去。”说着她便叹了一口气,“咱们做下人的,主子吩咐什么就得做什么。” 陈二家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连忙道:“我瞧着主院里的物什还挺多的,要不要我叫人了帮你们一道搬?咱们虽然都是粗人,可有的是气力。” “这倒是不用了。”宝钿一口回绝了,又解释道,“王妃这次是准备住到年前呢,丫鬟婆子的也带了不少,人倒是尽够了。” “移住处的事情倒是不用大嫂费心,只有一样王妃素来喜静,你回头可是要让陈二哥约束好了庄子里的人,无事便不要轻易外出走动,免得冲撞了人或者是扰了王妃的清净。“ 陈二家的忙不迭的点头,明白这件事情与她和陈二毫不相干之后,她心里多少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方才她给宝钿的那个荷包里足足装了二两银子,如今得知这件事情丝毫与自己无关,想起银子来心口的肉都是疼的。 陈二家的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姑娘是王妃身边得用的,还望姑娘时时提点几句。” 宝钿微微颔首,又说要去梅林那边拾缀,便匆匆走了。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陈二家的虽然瞧着是个老实的,可实则却是一个把不住嘴的。等她去东家串串门,西家拉拉家常回来,庄子里倒是有不少人知晓王爷今日不在庄子里,是因为与王妃拌了嘴,故意去了后山。 而王妃带了一众丫鬟仆妇去梅林的那个宅子,是因为在与王爷怄气呢。 在这些话传开之前,顾青婉早已经搬到了温泉旁边的宅子里来,之后又让宝钿和金钗守着搬了几箱子平日要用的物品来,其他的却还是放在了主屋里。 当天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庄子里有不少人瞧着王爷带了随身的侍卫从后山回来。得知王妃搬去梅林之后,竟然也让人收拾了几个箱笼,跟着搬了进去。 梅林地处偏僻,与庄子里的住户聚居地遥遥相隔,好事者虽然想去梅那边瞧一瞧,到底是不敢。不过第二日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王爷竟然也跟着王妃在梅林旁边的宅子里住了下来,听说还被王妃训了一顿。 这些都是顾青婉做戏给他人看的,等半夜里杜荆把郑赫也带过来之后,顾青婉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知晓郑瑞把杜荆留了下来,顾青婉心里也多了些底气。(未完待续。。) 166 变故 郑瑞在时,顾青婉与他也不过是夜里说说话而已,可郑瑞一走,她却觉得身边安静了不少,甚至还有些不习惯。 虽然日子过的比先前还要清闲,可她一颗心总是悬着,一日里倒是要问几次京中的情况。 梅林旁的宅子地处偏僻,庄子里的住户们知晓他们主子是个爱静的,更加不敢打扰,这一片都是人迹罕至。顾青婉自从搬到此处来之后,除了泡过一次温泉便再也不曾出过门,事情都是由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出面解决。 因此这样过了四、五日,便是福满和双全都不知晓自己王爷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顾青婉闲着无聊,也只能靠着一些闲书打发时间,可往往都是盯着看了半晌,也不曾翻一页过去。还好屋子里多了个郑赫,顾青婉没事的时候倒是喜欢逗着他玩儿。 郑赫还未满五岁,先前见他是还是一个十分爱动的小孩子。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年来靖王妃拘了他的性子,行为语气竟然跟个小大人一般了。可到底还是小孩子,顾青婉与他熟悉了之后,郑赫便没有了先前那么拘谨,也不会整日的缩在隔间里练字了。 照例听完了杜荆收到的消息,顾青婉摆手让他下去,转头就闷声叹了一口气。虽然还不到报喜不报忧的程度,可杜荆的消息多半是紧着好的说,她即使追问的再多,杜荆也是木然的低垂着眼,只说不知。 饶是如此。顾青婉知道如今京中的形势越发严峻了。郑瑞进京之后,又有几家被查抄,连着好几个世家纷纷落马,朝中人人自危。 几位皇子像是撕破了彼此之间最后一层纸,便是面子情也不要了,朝中许多大臣也主动或者被动站队。而几位皇子的母族也斗的十分凶狠,更何况是暗潮汹涌的后**宫里呢。 顾青婉听到这个消息,便知道裕丰帝如今怕是有心无力了。 前两年裕丰帝的身体便是风中残烛,不过是靠着太医调理硬撑着罢了。可他到底是不信天命,又迷上了丹药之类的旁门左道。好不容易调养好一些的身子又败了下去。 偏偏他也是个可怜的。即使人人都知晓丹药一途只会让裕丰帝的情况更加糟糕,可他身边无一人劝阻。枕边人和子女无不希望他早早的去了,好给别人腾出位子来。 可想起裕丰帝当初对郑瑞母子的态度,顾青婉就觉得齿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她又要以什么立场来同情一个九五之尊? 郑瑞走的第六天就是腊月初八。京中局势不明,顾青婉是不打算回京了。再隆重的节日哪还有人有心思过,这个腊八节多半人家是草草的应付了。 而杜荆终于带来消息。靖王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其实在十二月初一时,靖王爷一行便已经到了驿站。只是那老道好巧不巧竟然在当时生了一场大病,直拖了五、六日才好全,是以到了这个时辰才进京。 这个消息让顾青婉喜忧参半,若是靖王爷回京的话,至少京中的事情不用郑瑞亲自出面。可京中那几位王爷算计了这么久,好不用意把靖王爷支开,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功亏一篑?靖王爷回京的日期越近,就证明那几位王爷动手的时间就越近了。 顾青婉没有等多久。 十二月初四那日,天刚蒙蒙亮,顾青婉还未起身,便听到门外一阵细碎的步子由远及近。她这段时日浅眠,还未等人推门进来,她就已经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王妃,快,杜侍卫说一队人马正往庄子里过来,还在十里之外,想必不久就要过来了。”宝钿匆匆进来,掩了门便急促道。 她是顾青婉的贴身丫鬟,郑瑞不在哪能瞒的过她们的,因此顾青婉便索性跟四个大丫鬟都交了底。宝钿是定远侯府的家生子,自小听长辈说了不少古,一个王爷偏偏要装痴傻,她哪能猜不到其中的厉害,只能更加谨言慎行。 顾青婉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急忙披衣起身,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只回道:“请杜侍卫到帘子那头说话。” 杜荆进来时顾青婉已经匆忙整顿好了衣衫,听杜荆简单说了情况,便立即道:“不知道是冲着王爷来的,还是知道了赫儿在这里的消息,总之来者不善。你让人易了容躺在床上,用被子遮一遮想必是发现不了的。要快!” 郑瑞既然敢离开,自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暗卫里便有一人身量与他一样,便是模样也有三分相似,她搬到梅林里来之后,当日从后山回来的那个“郑瑞”便是此人装扮的。 可这里的易容术却并不像顾青婉想象中的那般神奇,它只能稍稍修饰一个人的五官,大致瞧着有七、八分相似罢了,可也经不起细细琢磨。 正因为如此,顾青婉才让那人躺在床上,用被子遮掩一二。 “那世子可要属下带走?”隔着帘子,杜荆看了一眼隔间的方向。 顾青婉立刻否决了:“若是他们真的是要找赫儿,藏在庄子里很容易就被找出来。若是带到野外,焉知没有其他的陷阱等着?况且这天寒地冻的,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熬得住。”见杜荆有些犹豫,顾青婉加重语气道,“我自有办法,时间紧迫,你便先去吧。记住,你们只在暗地里守着便是,不费一兵一卒解决此事最好。若实在是非动手不可时,我自会下令。” 郑瑞走时,便交代杜荆凡事以王妃的命令为主,他嘴巴动了动,到底是应了一声,便飞快的出去了。 顾青婉快步进了隔间,郑赫早已经起来了,虽然极力假装镇定,可眸子里还是有一丝慌乱。 故意交代了四个大丫鬟一些事情,待打发走她们,顾青婉亲自则领着郑赫进了里屋。 “赫儿不要怕,皇婶找个地方让你藏起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声,听到了吗?”说话间,顾青婉已经走到百宝嵌柜那里,抬手伸进一个隔层里摸了摸。 几声“咔咔”声传出来,嵌在墙壁上的柜子竟然慢悠悠的横转了过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167 搜查 建这座宅子时,顾青婉是打发桂叶亲自来一趟的。桂叶熟知顾青婉脾性,便索性把万卷堂的格局搬了过来,这宅子的里屋竟然跟瑞王府的一模一样。 万卷堂的里屋的百宝嵌柜后头,可是有一个暗门的,这还是桂叶无意中发现的事情。 门后头的暗道的长宽也仅三尺左右,暗道里头竟然还可以与外头通气,只是通气孔藏在柜子里,极难被发现。 这暗格必然是宅子的前任主人留下来的,瞧着似乎是想挖地道通往其他地方,可最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成行。 暗格被发现时还十分脏乱,顾青婉让桂叶收拾出来,她手头上能动用的银子,多半都藏在了那里。她的银钱都是桂叶管着,便是宝钿和金钗都不知晓这个暗格的存在。 顾青婉看到那个百宝嵌柜时,便有些动了心思。那日她支走身边的丫鬟,假意在屋子里小憩,其实就是想确认桂叶是不是仿着万卷堂的格局,把这个暗格也仿了进去。 待确认了有暗格的存在,顾青婉就盘算着要搬到梅林这边来住了。 郑赫如今不能见外人,虽然闭门不出是个好法子,可到底是要以防万一,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顾青婉摸了摸郑瑞的头,低声安慰道:“虽然里头黑了一些,但是赫儿不要怕,乖乖待在里面不要出声知道吗?” 边说着,又一边把郑瑞往暗格里带。 郑瑞握紧了顾青婉的手。温顺的点了点头:“赫儿知道了,皇婶也要多加小心。” 顾青婉看了一眼已经还原的百宝嵌柜,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附近有温泉,连带着宅子里都有地热,郑赫穿的厚实,在暗格里并不会觉得冷。她还留了一份点心在暗格里,暂时也饿不到他。 谁也不知道外头是不是还有埋伏等着他们,比起荒郊野地里,庄子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屋子里有暗格的事情,她只告知了杜荆一人。并不是顾青婉不信任宝钿和金钗。只是郑赫的下落少一人知晓。他便多一分安全。 没一会儿,杜荆便带着那个假扮郑瑞的暗卫到了,他的面部已经做了修饰,粗略看去还真是十分相似。顾青婉又让红锦拿了一套郑瑞的中衣给他换上。这才让他躺在床上去。让红锦和碧琉二人守在里屋里。她自己则坐在外间里假意看账本。 刚一落座。便听到陈二家的在外头大声喊:“王妃,不好啦,出大事了!” 顾青婉早就吩咐了外头的丫鬟不要拦着。因此陈二家的轻易就跑了进来,见顾青婉在外间坐着,连忙扑到她跟前跪了下来:“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宝钿训斥道:“这一大清早的,陈二家的可别胡乱嚷嚷。” 陈二家的哪还顾得上其他,只惊慌道:“王妃,外头来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什么话都不说,便开始搜屋子,拦都拦不住,如今正往这里来呢。” 看着陈二的样子,顾青婉皱了皱眉,站起身道:“来了多少人,是兵还是匪,可清楚了?” 陈二家的顿时有些讪讪的,她当时还端着水准备洗漱呢,就见她家的小子急匆匆的跑回来说来了许多人带着刀的人。她想起还在梅林的王爷和王妃,又想到他们来时带了许多侍卫,便匆匆赶来报信了。 顾青婉看了宝钿一眼,宝钿立即会意,只扶了陈二家的起来,温声道:“陈二嫂子快起来吧,你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先到一旁歇息吧。” 陈二家的便不再说话了,只由福满引着去下面休息。 顾青婉索性丢开了手上装样子用的账本,只轻合着眼睛等消息,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一声呵斥:“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然私闯瑞王府的别庄!” “步军副尉林珅求见瑞王爷。”外头的声音异常响亮。 顾青婉嗤笑了一声,便站起身来道:“既然他们想明着来,我便去会一会他。” 林珅求见郑瑞,也不过是想走个过场而已,毕竟他的目的是寻人,犯不着打瑞王府的脸面。比起其他几位,这个瑞王还真不算是一个威胁,想必日后新帝也愿意荣华富贵养着他以示仁慈。若是新帝要供着他,今日他就不能让瑞王爷没脸。 世人都感慨瑞王爷自幼心智不足,却没想到如今这痴傻反而救了他一命。 “真是好大的胆子,既然知道里头是瑞王爷,带着这么多人来又是意欲为何?”顾青婉缓步走了出来,见外头的丫鬟和侍卫纷纷跪下行礼,只抬手示意起身。 林珅见是瑞王妃出来还有些惊讶,转瞬便有些了然。 瑞王爷是个痴傻的,府里的事情自然是由瑞王妃做主。只是这个瑞王妃到底还年轻,虽然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可眼底的害怕藏也藏不住,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下官奉旨捉拿逃狱的钦犯,有线索表明那钦犯是进了这个庄子,还请王妃行个方便。”林珅的姿态倒是十分恭敬。 说话间有两人上前来附在林珅耳边说话,林珅皱了皱眉眉,只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既然林大人是为朝廷办事,我自然是要通融一二的。”顾青婉抬头看了一眼匆忙刚刚赶过来测陈二,高声道,“陈管事,你吩咐下去,林大人要搜什么地方便让他搜,若有人发现可疑之处也向林大人反应。” 陈管事哈着腰练练点头应是。 “王爷正在里头休息,我也倦了,你们无事不要打搅。”顾青婉眼神飘过杜荆,便转身往屋子里走。 “大人,第七、第八小队都没发现。”又有一人低声在林珅耳边说了一句。 林珅面色一沉,朝顾青婉行了个礼道:“还请王妃海涵,庄子那头已经全部找过了,并无发现。如今只有一处未曾寻过,下官怀疑,这钦犯定然是逃到那里头去了。” “你的意思是,就连我和王爷的住处都要搜查!”顾青婉面色铁青的质问了一句。 林珅没说话,可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见局面僵持着,他又道:“还请王妃通融,下官也是奉旨办事。”(未完待续。。) 168 冲突 “好一个奉旨办事!”顾青婉冷哼了一声,只转身盯着林珅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是奉了谁的旨!” “下官奉谕旨捉拿逃犯,还请王妃行个方便。”林珅朗声说了一句,他身边的那些官兵却是不动声色的围了上来。 纵然顾青婉脸上还带着半截面纱,却也能看出她被气的脸色发白,指着林珅的手都有些颤抖:“你好大的胆子” 林珅木着脸躬了躬身子:“下官是奉旨办事,也劝告王妃不要抗旨为好。整个庄子也只有眼前那处宅子没搜过,万一逃犯真的是窝藏在这里,恐怕还要危及王爷与王妃的安全,还请王妃三思而行。” “好,好,好若是你有这个胆子,便尽管来搜好了。最好是能搜到什么逃犯,若不然本王妃定然要让王爷参你一本。”顾青婉铁青着脸,掉头便往宅子里走,“张嬷嬷,让院子里的丫鬟都避到偏厅里去,免得被什么不长眼的人冲撞到了。” 张嬷嬷“哎”了一声,便小跑进了院子。 林珅到底是有些顾忌,并没有让身边随性的官兵一拥而上,而是点了数十人尾随他进去,其他人都在院子外头等着。 顾青婉气冲冲的往里屋走,见碧琉站在帘子边上,压着一肚子的火气问道:“王爷可是醒了?” “王爷昨日迷上了新鲜玩意儿,是三更之后才歇下的。”碧琉抬头看了一眼已然进了院子的官兵,低声应道。“还只睡了两个时辰,正是熟睡的时候,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顾青婉点了点头,声音里听着还是余怒未消:“你在这里守着,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进来扰了我和王爷的清净。” 碧琉低头应是。 虽然顾青婉与碧琉说话时压低了声音,可院子里的那些官兵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耳力过人的。此时听了顾青婉的话,面上都有些不好看。 果然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便连如今的局势对谁有利都看不清,还妄想摆王妃的谱。若不是不想节外生枝。又想着瑞王爷今后想必还有一条活路。他哪还会跟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多费口舌! 林珅忍下心中的不耐,低声喝道:“都给我仔细着点,一寸都不要放过。” 即使嘴上这样说,林珅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他原本的任务。是去南山抓了靖王妃和靖王世子。可惜的是靖王妃似乎早就料到今日。身边竟然有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靖王妃逃出生天。好在他从其他人口中逼问出一个消息,说是靖王世子并不在南山。 恪王爷给了林珅戴罪立功的机会。便是寻到靖王世子。他已经找了好几处地方,便是靖王府和瑞王府都连夜抄了一遍,这个瑞王爷的庄子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庄子里拢共两个主子,一个是嚣张跋扈没有脑子的瑞王妃,一个是自幼痴傻的瑞王爷。其实林珅对这一趟能寻到人,早已经不抱希望了,也不过是按照惯例搜一搜而已。 “大人,都没有。”等最后一人回报时,林珅早已经不耐烦了,他若有所思的盯着主屋看了一眼。 旁边一人往林珅的目光所在之处看了看,低声问道:“大人,只有主屋不曾搜过,可是要属下们进去” 虽然比不上抄家,可搜查也总是能暗地里得些好处的。大的物件虽然不好藏,可小物件总能顺走一些,而林珅对这种行为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也就罢了。 可方才他们搜查的可都是下人住的屋子,能搜到些什么好东西,最好的也不过是一只银镯子。想着好东西必然都在主屋里,不由得起了几分小心思。 林珅暗含警告的看了一眼身边说话的人,目光幽幽的看着眼前的屋子,半晌指了指两个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进去搜。” 三人刚踏进门槛,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便惊叫了起来:“放肆,王爷与王妃在里头休息,你们敢!” 守在院子里的侍卫便纷纷围了上来,而外头的官兵也涌了进来,一时间兵戎相见。 王府的侍卫到底是弱了些,再加上林珅这一方人多势众,不过片刻中便把王府的侍卫捆了仍在一边,人却是已经进了里屋。 碧琉早已经进来报了信,顾青婉面色冰冷的坐在桌前,看着进来还朝她行了一礼的林珅,语气很是不善:“还望林大人知道今日自己做的什么,我们王爷虽然不知事,可终究是个王爷,万没有被人骑到头上的道理。” 林珅只是笑了笑,便让手下的人在屋子里搜寻。 “先前我已是让了一步,林大人可不要欺人太甚。”见那些官兵依旧把房间翻的乱糟糟的,顾青婉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姓林的,你可别得寸进尺,等我回了京,一定让王爷参你一本,让你满门抄斩。” 里屋也就这么大,没一会儿便被人翻了个遍,也没见找出个什么来。 林珅压根就不屑理会气急败坏的顾青婉,看了一眼遮的严严实实的帐子,突然大步往床上走过去。 他一把掀开帘子,便见里头披头散发的瑞王爷半睁着眼睛往他看过来。许是看到了陌生人,他的眼中有些错愕。 林珅快速往床上扫了一眼,这才朝郑瑞行了个礼道:“下官追查一名逃犯至此,打扰王爷清净实属不该,这就退下了。” 见这庄子里确实没人,林珅也不欲久留,匆匆带着人走了出去。还未走远,便听见瑞王妃尖锐的哭诉声:“王爷,那些贱民可真是无法无天啦。” 林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带着人快步退了出去。 等外头安静了下来,顾青婉便立即收了声音。 那假扮郑瑞的暗卫下了床,向顾青婉行了个礼,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子。宝钿和金钗二人站在顾青婉身后,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欲言又止。 顾青婉怔然盯着百宝嵌柜,半晌才幽幽道:“他们这样有恃无恐,这京城恐怕已经变天了。”(未完待续。。) 169 惊变(一) 这只是腊月里稀疏平常的一日,周海披着一件旧袄子开了门,把手中的长梯靠在门边,利索的爬上去把挂在屋檐的灯笼取了下来。 他儿子周玉生在下头扶着梯子,刀子一般的夜风刮在他身上,让他连连打着哆嗦。 周玉生双手捂着嘴哈了哈气,抬头不解的问道:“爹,你不是说这灯笼整个腊月都挂着吗,明日便是腊八了,怎么偏生取了下来。” “小声点”周海呵斥了一句,没想到刚开口就被灌了一口冷风,便只能闭了嘴。 取了灯笼下来交给周玉生,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门锁,周海这才拿了梯子往回走。 这条街紧挨着瑞王府的后门,住的多半都是瑞王府的家奴。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些人家虽不说是锦衣玉食,但多数人比寻常百姓的日子还是好过的多,倒是有不少人家在腊月便挂上了灯笼图个喜气的。 周海家取了灯笼,本就有些灰旧的门在夜色下就显得更加不起眼了。 父子二人进了屋,便有一妇人上前来,利落的把门从里头上了锁,这才转身摸了摸周玉生的头,温声道:“在外头冻着了吧,我让你姐姐把汤热了一遍,你去厨房帮着她把汤端进来。” 周玉生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往厨房去了。 周海与周海家的相顾无言,二人都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半晌之后,周海才瓮声瓮气道:“虽说山路不好走。可都过了两日了,去庄子里报信的人应该回来了吧。你今日在府里当值,可听到什么消息了?” “除了秦嬷嬷那日去之后打发了人回来报信,便再也没消息从庄子里递过来了。”周海家的也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不无担忧,“前几日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便是在王府里都敢这般肆无忌惮,便是王妃知晓了又能如何。” 周海不吭声。 周海家的继续道:“王妃的日子也艰难啊,若是王爷是好的自然好说,可偏偏就是这样。王妃的处境才尴尬。” 说罢她压低了声音。“听说那日靖王府也跟咱们附上一样,虽说靖王爷和靖王妃都不在府上,可府里到底还有两位侧妃在,还不是没讨到什么好处。咱们府里。就更不用说了。” 二人都想起当日的情景。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寒噤。 那日二更刚过。周海迷迷糊糊间便听到外头的动静闹的挺大的,吓得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没出院门,就远远的看到王府里灯火通明的。几墙之隔的院子传来的哭喊和惊叫声,在静谧的夜里听的尤其惊心。 周海与周海家的商量了一番,这才蹑手蹑脚的绕到大门的方向去打探情况。 王府的大门大开,门口站着一排官差,俱是拿着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而王府的长史和两个管家都被官差捆着,都瘫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而府里的侍卫,则是被挡在门口。 周海心中大骇,连忙跑回了后街与家人说明了情况。 到了第二日他才知道,这些官差竟然是来搜查钦犯的。只是钦犯没有搜出来,瑞王府反而遭了大殃。 那一夜府中兵荒马乱的,不少人都受了伤,守着二门的那个婆子更是被人一刀要了命。幸亏张嬷嬷和田嬷嬷机警,在那些官差进内院之前便把丫鬟们都赶到一间屋子里,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第二日清点的时候,府中自然是被顺手牵走了不少东西。可具体少了些什么,到今日也没点清楚。 田嬷嬷和张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了,怎么能忍下这一口气,连忙打发人去庄子里给王爷和王妃报信。 可最后打听到靖王府那日也去了官差,周海便知道这件事情即使报予王爷和王妃知晓也是没有用的了。他虽然是个下人,却也原本是定远侯府的家生子,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 官差来搜查钦犯,这个“钦犯”到底存不存在,还尚未可知呢。 隐隐的,他觉得这事定然是跟宫里脱不了关系。王府所在的这条街住的都是权贵,这几日也安静的太过诡异了,因此周海这几日也越发小心了起来。 夫妻二人正说话间,屋子里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便有一女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把托盘上的陶罐子搁在桌子上,擦干了手,这才问道:“爹,门口的灯笼可是取下来了?” 周海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周海家的不安道:“好好的叫你爹把灯笼取下来,又神神秘秘的样子,桂叶,你可要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那女子正是顾青婉身边的大丫鬟桂叶,见刚进里屋的周玉生都不错眼的看着自己,桂叶神色有些沉重:“王妃去庄子之前便私下里与我说过,若是府上没出什么事便好,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让我日后行事小心一些。若是可以的话,去西长街另找了一处宅子住下来。” 西长街离这里甚远,住的也多半是贫苦的人家。 “你让我在院子和屋子里加一道锁,便是因为如此。”周海家的想必也想通了什么,面色有些苍白。 桂叶应了一声:“我想着若是真的搬走,动静太大了,也不好解释,这才只提醒爹娘小心一些。这灯笼在夜里也看着大眼,还不如索性取了它。” 周海夫妇连连点头。 这夜里,周海夫妇都没有睡好。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想着,刚过三更天的时候,周海家的便推了推周海,轻声道:“他爹,你听着,外头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呢。” 周海唬了一跳,急忙凝神听了一遍,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外头果然是有喧闹声,周海哪还躺的下去,披衣起身便想点灯。 “快别点灯了。”周海家的连忙阻了他,只穿好衣裳打开窗子往外看了一眼。见院子里没有动静,她才敢开门。 一转身,便见桂叶摸黑从屋子里出来,压低了的声音似乎有些抖:“娘,你看那里。” 夫妻二人顺着桂叶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吓白了脸。(未完待续。。) 170 惊变(二) 裕丰二十二年冬,腊八的前一夜,丽妃所在的寿宁宫走了水。 好在丽妃娘娘在裕丰帝身边侍疾,倒是没有困在宫中而因此受到惊吓。寿宁宫里跑出来的宫女连忙往养心殿里给丽妃递消息,可便是外头闹翻了天,丽妃也是一心一意的待在养心殿里,并不曾出来。 这场大火是半夜时突然起来的,因为发现的晚,不但主殿烧了,连带着两边的偏殿都着了火。 火势很大,几乎烧红了半边天,后**宫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救火的、给各个宫里的主子送消息的、惊慌逃窜的一时间人仰马翻。 裕丰帝身边的两个道士,是丽妃娘娘的生父振文将军特意从南疆送过来的,自打裕丰帝开始求长生炼丹之后,对丽妃也和颜悦色了起来。便是先前一时风头无俩的瑾妃娘娘,也被丽妃比了下去,很是糟了一段时日的冷落。 前段时日越发见好的裕丰帝,却因为一场风寒卧了床,后宫的嫔妃众多,却独独留了丽妃在身边侍寝。丽妃把持的紧,裕丰帝又万事随她,其他妃嫔竟然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便是尊贵如陈皇后,圣眷如瑾妃都被打发了,其他妃嫔即使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没有丝毫办法。 而此时养心殿里,即使严寒的冬日也是温暖如春。本应该在裕丰帝身边侍疾的丽妃娘娘,如今被人捆了手脚,软在了地上。 “贤妃。你不经传召便入养心殿,真是好大的胆子!”丽妃呵斥了一句,见贤妃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不禁沉了下去 贤妃见丽妃变了神色,这才笑了笑。旁边的内侍连忙谄笑着搬了椅子过来,贤妃随口夸了一句“机灵”,便顺势在丽妃身边坐了下来,依旧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妹妹不就是在皇上跟前侍疾了几日而已,你倒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就在本宫跟前端着宠妃的架子。“ 说罢贤妃笑出声来。她身后立着的宫女内侍们便也陪着嗤笑了几声。 丽妃胀的脸色通红。只是到底知道如今形势对她不利,也不敢说出什么重话来,只愤恨的看着贤妃。 “不好了薛姑姑,寿宁宫不知怎地起了一场大火” 外头传来一道声音。丽妃听出是自己身边的宫女。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喜色。她身边的女官就在外头。寿宁宫里还有人来回话。寿宁宫里走了水,这么大的事情,她是一定要露面的。 她哪知道贤妃会突然玩花样。到养心殿来侍疾也不过是带了几个宫女而已。只要等她出去了,定要让贤妃好看。 贤妃嘴角扯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只凑到丽妃耳边说道:“我素日里便知道你蠢,却不知道你到底蠢顿到什么地步,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丽妃一怔,便听自己身边的女官高声道:“方才便有人来禀过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娘娘说要眯一会儿,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了。你跟了我一道出去,不要打搅娘娘休息。” 薛姑姑是丽妃身边的老人了,平日里丽妃的事情也都是交代给她的,对她也颇为信任和器重,因此那来报信的宫女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信了。又说了几句外头的情况,二人便双双出了养心殿。 早在贤妃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进养心殿时她就该明白的,只是丽妃不敢想象贤妃竟然敢这样做。可她身边的女官策了反,便是连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内侍都只顾着跟贤妃献殷勤,她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丽妃像是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喃喃道:“秦明月,你好大的胆子” 贤妃姓秦,明月是她的闺名。 丽妃这一句”好大的胆子“,明显失掉了原先的质问,反而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贤妃自然听得出来。 “我要在这宫里活下去,胆子自然是要大一些,不然就只能等着被人宰杀。”贤妃转头看着丽妃,嘲讽道,“就跟现在的你一样。” 丽妃瞧着贤妃深不见底的眼眸,又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明黄的帐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真是疯了!” 贤妃倒不以为杵,反而笑眯眯道:“我要是疯了,也是被陈珞这个贱人逼疯的。这些年,她看似贤良淑德,可是那一步不是辛辣狠毒,把人逼得连退路都没有了!偏偏素日里还装作一副慈悲的样子,不知蒙骗了多少人。” 陈皇后单名一个”珞“字,若不是贤妃提起,丽妃怕是已经忘了。想起往事,丽妃也有些怔然。 陈皇后的手段如何,她虽然不尽了解,却也是见识过的。 裕丰帝登基不过余月便立了太子,陈皇后稳坐中宫,又有太子傍身,地位早已经稳了。当年瑞王爷还那样小,因是小儿子裕丰帝偏宠了一些,她也容不下。一宫之主、四妃之一的德妃竟然也被她逼着香消玉殒。 虽然裕丰帝有六个儿子,可这都是长大成人了的,这中间折损的,不知几何。 陈国公手中握着兵马,便是陈皇后在宫里的护身符。暂不说陈皇后的手段隐秘又阴私,便是说即使裕丰帝发现了蛛丝马迹,怕是也当做没看见罢了。若不是她是一宫之主,进宫之后又处处小心,她的儿子怕也要折在陈皇后手里。 “我与陈珞的恩怨,从太子府时便开始,即使我服软,她将来也不会放过我的。”贤妃灾乐祸道,“天可怜见的,她儿子终于死了。可你瞧瞧她做的,即使和德妃有旧怨呢,竟然就把靖王和瑞王记到她的名下,也不肯抬举庄嫔所出的六皇子。” “不就是还想爬上那个位子么!”贤妃冷哼了一声,“她若是如了意,我这一辈子怕也是翻不了身了,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丽妃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不由自主的往帐子里飘,面色惨白。 贤妃只道:“你不必时时往皇上那里看,我既然今日敢来,自然是有把握的。皇上的病,怕是好不了了。”(未完待续。。) 171 惊变(三) 丽妃的神色,是实实在在的害怕。 贤妃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的丽妃,不免就有几分得意。 裕丰帝继位当年,只召三品官员家中适龄的女子进宫小选。那一年后宫只纳了六人,以往新晋入宫的妃嫔多不过正六品的宝林而已,而独独丽妃一入宫便是正五品的才人。再加上裕丰帝见她姿色妍丽,还特意赐了“丽”字予她,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 裕丰帝潜龙时,太子府里也只有太子妃与两位良娣有品级罢了,等他继位之后,太子妃成了陈皇后,而两位良娣则是德、贤二妃。余下的侍妾纵使分封了的,品阶也并不高。丽才人刚进宫便是五品,除了要避一避上头的那三位娘娘,倒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况且旧人又哪及新人颜色好,当年的丽才人很是受宠,自然得意了好一段时日。 怪就怪丽才人年轻气盛,太不会收敛了。 陈皇后是一尊大佛,素日里又是惯会打太极做好人的,自然无人敢招惹,也无人愿意招惹。而德妃当时正怀着五皇子,且有小产的迹象,得了恩典镇日闭门不出。后宫之中第三位比丽才人份位高的贤妃,就直直的撞到了丽才人的枪口上。 二人很是斗了一段时日,贤妃凭着品级和手段,而丽才人则是靠着盛宠和镇守着南疆的爹。 贤妃虽然没吃亏,可也被丽才人气的够呛。 等下批秀女进宫时,丽才人早已经成了丽嫔。又因为诞下四皇子成了丽妃而坐稳了位子。丽妃在贤妃手下吃了不少哑巴亏之后,性子也不似先前那般横冲直撞了。 裕丰帝广纳后宫,大概是有了新的敌人,两位后妃至少表面上瞧着和和气气了起来。 贤妃不是大度的人,心里到底是恨的,她瞧着丽妃如今的样子,虽然恨不得再作践她,可还是顾忌远在南疆的振威将军。 治国公先前便提起过,南疆的兵马有一半握在振威将军的手里。况且南疆这些年来虎视眈眈的,振威将军凶名在外。有他镇守南疆尚能让南疆再安定几年。治国公的意思是。先把丽妃绑到他们这条船上,日后再慢慢收拾。 “丽妃妹妹,想必你心里也清楚,皇上是不中用了的。”说到这里。贤妃无言的笑了笑。心情莫名又好了三分。说话的语气越见温和,“今日我能进到这里,是以命相搏。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 丽妃抿着嘴不说话。 贤妃也不以为意,还是继续劝道:“生与死,只能靠你自己选择。要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是不为你自己,也要为郕王想一想。” 这便是给了郕王一个投诚的机会。 丽妃脸色发白:“你这是逼宫,其心可诛!” 都走到这一步了,贤妃自然不在乎这样的言语,兀自笑着,语气却有些阴森:“怎么会是逼宫呢,本宫这可明明是清君侧!皇上自从听信了那两个术士的谗言,不但荒废了早朝,身子也越来越弱。这样的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诸之。这不,皇上这会儿不就又病了。” 丽妃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手心里早已经布满了一层冷汗。 果然便听贤妃继续道:“仔细想想,这两个术士可是振威将军千里迢迢从南疆送过来的,还是由丽妃妹妹引荐进了宫。本宫先前还好奇呢,怎么皇上生病时每次都是留了妹妹侍疾,如今得知那两个术士是妖道,心里倒是隐隐明白了几分。” 这是威胁!丽妃心下有些慌乱。 她也不知她爹送这两个术士来到底有何用意,可最后她得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至少皇上病时,遣了所有嫔妃却独独留了自己在养心殿里侍疾,因此郕王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纵使丽妃心虚,却还是愤然道:“贤妃,你可别血口喷人!” “我自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他人是不是有这种念头,就很难说了。”贤妃盯着丽妃,缓声道,“妹妹何必再犹豫,往日里咱们的交情便不一般,在众多兄弟中,恪王也独独与他四弟交好,自然不会薄待了他。” 如此恩威并施之下,丽妃的脸上明显有几分动摇之色。 贤妃笑意更深了,算一算时辰,治国公府的人马应该已经跟城外的军队会合了。等军队一进宫,本就在恪王控制之下的皇宫,便更是十拿九稳了。 丽妃正想说话,便听到养心殿外一阵喧哗声,还不等贤妃反应,门边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外头那般热闹,两位妹妹怎么在养心殿里说起悄悄话来了。即使没出去瞧热闹,也该等等本宫啊。”一身华服的陈皇后施施然走了进来,养心殿里乱的很,装扮的一丝不苟的陈皇后出现,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陈皇后左手边扶着的是永延宫里的女官柳意,像是没有看到屋子里的剑拔弩张,她进门之后便一直垂着头。而陈皇后右手边的赫然是惠和公主,她嘴角噙着冷笑,看着贤妃与丽妃的眸子却冰冷异常。 不比丽妃,贤妃只是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可还真是巧了,皇后娘娘竟然也来养心殿里凑热闹来了。” 这群蠢货! 贤妃心里骂了一句,声音里多了几分恶毒:“既然皇后娘娘毫发无伤的进了养心殿,想来是没有收到我为你准备的那份‘大礼’。” 便是进了养心殿又怎样,这个时候皇宫恐怕早已经被她皇儿把持了,治国公府的人马想必也进了宫。 陈皇后没说话,惠和公主却立即接到:“可不敢收贤妃娘娘的‘大礼’,不是‘刀子’便是‘砒霜’,我母后身子弱,禁不起折腾。”说罢,她话音转了转,诡异的笑道,“说起大礼,我到时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贤妃娘娘呢。” 贤妃看着惠和公主言笑晏晏的样子,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丢进来!”惠和公主厉喝了一声,果真有侍卫压着两人进来。竟然是真听进去了惠和公主的话,站在门外把人扔进了屋子。(未完待续。。) 172 惊变(四) 那两个人被捆了手脚丢过来,俱是连声痛呼,只是挣不开手脚上的铁链,只能满地滚着,哪还有一丝半点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样子。 贤妃定睛一看,虽然那两人鼻青脸肿的,却也认得出他们是这段时日颇得裕丰帝信任的两个术士。 惠和公主扶着陈皇后到主位上坐了,便一脸盛气凌人的看着比她矮了小半个头的贤妃:“贤妃,谋害父皇,意图逼宫,你可知罪!” 惠和公主自幼得裕丰帝宠爱,加之背后又有陈皇后与太子胞兄做靠山,素来是眼高于顶的。即使是贤妃,往日里也没少在她跟前吃亏。惠和公主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贤妃下意识里便有些势弱。 可不过片刻,她就缓过神来了。 惠和公主还端着往日的架子,可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不说前太子已然暴毙,她日后能依靠的也只是一个隔了一层肚皮的兄弟,便是她儿子马上便要登顶,眼前的这些人日后还不都是任她处置。 贤妃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六名内侍,心下微微安定。这是恪王送给她的护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与外头守着的那些酒囊饭袋不同。陈皇后与惠和公主能闯进养心殿,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去的这个命。 想到这里,贤妃冷笑了一声,只就近坐了下来:“惠和你还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宫知罪如何,不知又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惠和公主只“哼”了一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术士,却转头对丽妃道:“丽妃娘娘,想必你还不知道,振威大将军送来的这两个术士,早已经在来京的途中被恪王爷的人动了手脚。他们唆使父皇炼丹求长生,想来是不安好心。” 说着惠和公主面上就显出了几分悲戚之色:“果然,父皇竟然真的听信谗言,如今竟然病入膏肓。恪王谋害天子,现在更是伙同贤妃逼宫。其心可诛。” 丽妃的脸上有几分扭曲。看着贤妃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一般。 难怪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心下不安。 当初她让振威将军送南疆送两个人来,本意只是想蛊惑圣意,却从未,也不敢想过弑君。可是自从那两个术士得了裕丰帝的信任之后。裕丰帝来寿宁宫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且对十几年来圣眷不衰的瑾妃也淡了心思。而郕王也越来越得到器重。 丽妃得到的利益最大,自然慢慢打消了对那两个术士的怀疑,而且还在宫里多次暗中为他们周旋一二。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两人竟然在还未进宫时便被贤妃掉了包,甚至还听了贤妃的命令,想让裕丰帝死。 弑君是个什么罪名,丽妃心中自然清楚,想到日后可能有的后果,她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这两个术士毕竟是她父亲送的,还是经由她皇儿的手进了宫。若皇上真的死于那两个术士之手,她日后将会被贤妃拿捏到死。 她父亲振威将军镇守南疆,恪王想必有几分忌惮,暂时不会动她。所以贤妃在逼宫时才会到自己跟前来恩威并施,想来是要先稳住她。 可之后呢?南疆的仗总有打完的一天,等她父亲的兵权架空之后,恐怕便会被安上一个弑君的罪名满门抄斩吧。 真是好毒的心思,好狠的算计! 陈皇后早已经让柳意给丽妃松了绑,丽妃不但不曾起身,反而跪在地上向陈皇后行了个大礼,说话时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贤妃意图弑君逼宫,又陷害臣妾,臣妾求娘娘做主。” 这便是投诚了。 丽妃心中清楚,如今她虽然是最弱势的一方,但因为南疆战事将起,陈皇后与贤妃都想拉拢她以壮大实力。虽然贤妃形势大好,可选了她,将来免不了要做踏脚石,选陈皇后还尚有一条活路。 果然陈皇后温声安慰了丽妃几句,还让惠和公主上前扶了丽妃起来,又赐了坐。 贤妃冷眼看着这一出戏,却并不阻止。在她眼中,跟前的这些人,都已经与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几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如今安安静静的坐在养心殿里,倒是给了她们尊贵身份的裕丰帝,如今躺在一帘之隔的榻上,生死不明,却也无人提起。 这情况,怎么都显得有些怪异。 四下无声,众人等的,也不过是外头的消息罢了。贤妃与陈皇后都是大风不动,只丽妃命运握在别人手中,焦急就有几分显露在脸上,惠和公主也是频频往外头张望。 不过一刻钟,便有内侍小跑进来,他脸上不知沾了谁的血,又混合着汗液落下来,显得狼狈又狰狞。 很明显那内侍是陈皇后那一方的人,甫一进门便隔了十几步在陈皇后跟前跪下,声音还有些喘:“秉皇后娘娘,丽妃娘娘的寿宁宫突然走水,宫中侍卫忙着救火,却不料恪王爷与平原候带着一众兵马杀进宫中,已经有不少人惨遭毒手,正直逼养心殿而来。” 平原候是恪王妃之父,半个月之前原京卫指挥使曾庆贤被查出贪墨枉法。这曾庆贤是陈国公的人,他被摘了项上乌纱之后,原人指挥同知的平原候便替了他的职位。 只是位子还没坐热呢,就急不可耐的要造反了。 贤妃听闻当即便站了起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此时也显出了几分喜色。 她虽说是成竹在握,却难免还有几分紧张与不安,如今听到这个好消息,一时之间倒是忘了为何是陈皇后的人过来递消息,而她安排在宫中的眼线却丝毫没有动静。 陈皇后脸色变了变,又听那内侍道:“幸好怀王来的及时,陈大人又一剑斩落平原候,重新整合了卫军。想来那些卫军是被平原候蛊惑,如今得知真相,早已经反戈相向了。奴才瞧着局势逆转,这才胆敢前来递消息。” 那内侍口中说的陈大人,便是陈皇后的族弟,原先与平原候同为京卫指挥同知。贤妃记得,半个月前为了京卫指挥使一职给了平原候,这个陈大人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还请了病假在家中休养,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进了宫。 电光火石之间,贤妃想通了许多关卡,却是忍不住眼前一黑。(未完待续。。) 173 黄雀在后(一) 这是一个局,许久之前便开始准备请君入瓮了。 早在那两个术士进宫的时候,陈皇后便知道他们是贤妃一派中途换的。实话说来,陈皇后先前也存着换人的打算,只是见贤妃先下手为强,她也就将计就计罢了。 裕丰帝年纪越大,反而越是任性和多疑,先太子暴毙之后,他迟迟不肯立太子,反而一心追求长生不老。可皇子们都大了,心也越发的大了,况且皇位只有一个,皇帝不肯退位,皇子们自然是各凭本事来抢。 反正太子未立,立嫡立长各有道理,几个皇子都有机会。 若贤妃真的弑君,陈皇后既借着她的手了了一桩心愿,手中也多了一个贤妃的把柄。 陈皇后与怀王作壁上观,甚至还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半个月前京中的动荡,不少朝臣落马,补缺上去的都是恪王一脉的人,而陈国公与怀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露出不少破绽做出一副被打压的手忙脚乱的样子。 恪王被虚假的大好形势迷惑,况且等了那么多年,他也终于等不及了。趁着靖王离京,恪王急不可耐的与贤妃密谋逼宫。 可如今形势逆转,而今陈皇后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贤妃才觉得自己大意了。 贤妃与陈皇后相识近三十载,陈皇后是个什么性子,贤妃早些年便摸清楚了。丽妃虽然咄咄逼人,可却不能真的对她造成半分伤害。而不叫的狗会咬人。却真真是陈皇后的写照。 陈皇后最擅长的便是隐忍,她愿意隐忍,便代表总是会有秋后算账的那一日。比如当年德妃盛宠时陈皇后百般退让,陈皇后如今还是中宫之主,而德妃身死,瑞王爷痴傻;比如瑾妃圣眷不衰,可生下惠安公主之后,她便再也无诞下皇嗣的可能了。 这些都是陈皇后的手笔,她怎么能一时得意忘形而忘了。 养心殿外,隐隐传来厮杀声。静谧的夜色被火光照亮。贤妃觉得从心里沁出寒意来。她一时间心灰意冷,却又突然“哈哈”笑出声来:“是,我是输了,那又怎么样。你陈珞也不见得就是最后的赢家。我们斗来斗去。最后还是争不过一个死人。” 丽妃面色复杂。贤妃话里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 可贤妃却偏偏要点破:“你再怎么争,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你儿子都死了!”贤妃嘲讽的笑了一声。“德妃死的时候,靖王早已经记事了吧,你说他心里念着的是他的母妃,还是你这个多年对他不管不问,最后为了利益而假惺惺对他的母后。” 陈皇后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隐忍着怒气,而惠和公主眼中却是快喷出火来了。 像是觉得还不够刺激陈皇后一般,贤妃又像是叹息一般道:“要是靖王知道了德妃的死因,怕是要有一处好戏上演了,也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福气看到。” 陈皇后面皮剧烈的抖了一下,惠和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瞧着贤妃怕是被吓傻了,来人,把贤妃送到偏殿里去,没有母后的旨意,谁都不准打搅。” 惠和公主话音刚落,站在贤妃身后的四个内侍突然暴起而动,直逼陈皇后与惠和公主而来。陈皇后往后退了一步,她身边的人早已经上前与那些内侍交起手来,守在外头的侍卫闻声也涌了进来。 贤妃身边那四个内侍确实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可被十几个侍卫缠斗,却也是分身乏术了。只不过一刻钟,便出现了颓势,成了刀下亡魂。 贤妃强作镇定的站在一旁,可脸上到底有几分灰败之色。惠和公主讥笑了一声,转头吩咐道:“还不快把贤妃娘娘带走!” 后在一旁的内侍怕贤妃又说出什么秘辛来,在贤妃开口前便眼疾手快的捂住贤妃的嘴,告罪了一声,这才拖着贤妃出了正殿。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陈皇后怔怔的站了一会儿,这才醒过神来。她亲自上前扶起丽妃,温声笑道:“妹妹快请起,想必今晚你受了不少惊吓,寿宁宫是不能住人了,今晚便委屈你到的殿将就一夜了。” 丽妃谢了恩,这才被宫女搀着,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养心殿。 待丽妃一走,陈皇后又让惠和公主打发走养心殿里的闲杂人等,略微整理了一番,便亲自掀了帘子,往床榻上走去。 守在裕丰帝旁边的,是在裕丰帝身边伺候了五年的万内侍,此时他正拿着药碗一勺一勺的给裕丰帝喂药,似乎外头的争斗都不曾听到一般。 见陈皇后进来,万内侍起身行了礼,便恭敬在站在角落里。 裕丰帝先前神智还有些模糊,如今用了一碗药,精神略好了一些。所谓略好了一些,也不过是能躺在床上动一动罢了。 “皇上,恪王爷逼宫,贤妃意图弑君,皇上了千万不能姑息呀”陈皇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对着裕丰帝说了一句。 外头的那些话,裕丰帝多少也听了一些,可奈何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嗬嗬”声。 “臣妾忘了皇上如今病的不轻,怕也是有心无力。”陈皇后轻笑了一声,“既然这样,皇上还是安心养病吧,政事便交给靖王。秦明月这个贱人,害死了我们的乾儿,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不如今晚便让她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皇上你说好不好?” 裕丰帝自然不能回答陈皇后,只是喉间的“嗬嗬”声急促了起来。 陈皇后立即笑眯了眼,温声道:“皇上也同意了是不是?臣妾这就拟制,一切按皇上的旨意办。” 裕丰帝生气的把头转向一边,陈皇后哪还管他的情绪,只自顾自的让万内侍准备了笔墨。她用左手写了两道圣旨,字迹竟然与裕丰帝的一模一样。待墨干了,陈皇后又让人取了玉玺来盖了。 站在一旁的万内侍微不可查的往陈皇后手上瞟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眼神。 陈皇后定定的看着裕丰帝,半晌之后才说道:“都退下吧,本宫要单独与皇上说一会儿话。” 见惠和公主眼神闪烁的看了裕丰帝一眼,陈皇后又道:“惠和,你去偏殿,再敲打敲打丽妃几句。既然以往皇上都是丽妃照顾着的,待会儿便还是让她过来。” 惠和公主动了动嘴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不管陈皇后对裕丰帝有多少怨愤,可裕丰帝始终都不曾薄待她,她甚至还有坐在裕丰帝膝上学描红的记忆,这是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娇宠。 当年她执意要下嫁锦乡侯府,陈皇后认为柯云岩是个绣花枕头绝非良配,因此极力反对,可裕丰帝却还是允了。 惠和公主还记得当时裕丰帝笑道:“你是朕的女儿,既然是你想的,想随心所欲的去做,万事有父皇给你担着。” 后来果真如裕丰帝所说的那般,即使她心狠手辣的处置了柯云岩身边的所有女人,即使她把一双儿女强行留在公主府,即使她把公婆气个半死,裕丰帝也始终没责问过她半句。甚至还觉得锦乡侯与锦乡侯夫人诋毁公主,敲打了锦乡侯一番。 惠和公主有些怜悯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裕丰帝,狠了狠心,便带着一众人出了养心殿。 她也是别无选择 从恪王爷与平原候带着兵马杀进宫中、陈大人率领卫军众将士倒戈相向、怀王带军进宫平乱,到恪王功败垂成也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而已。虽然恪王大部分兵马都已经伏诛,可到底是没抓到恪王本人,从前殿到后宫还在慢慢缩小范围的搜索中。 不仅如此,怀王还分派了不少人马出宫搜索。而搜查只是借口,陈皇后一派也不过是因着这个借口排除异己、诛杀恪王同党罢了。 京中一片兵荒马乱,而宫内更是人心惶惶。各宫都紧闭宫门,生怕招惹了祸事。 万内侍出了养心殿,迎着凛冽的夜风眯着眼睛四周看了看。想必还未搜查到养心殿来,除了呼啸的风声,四周静的有些可怕。 万内侍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从怀中掏出一截食指大小的竹筒,拉开上头的盖子,便见竹筒里冲出一股白色的气体,飘飘荡荡朝四周散去。接着他又那处一截颜色较暗的竹筒,用石头挖出一个坑来,仔细掩埋了。 处理完这些,万内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样寒冷的天气,他额上居然还沁出了一些薄汗来,可见是十分紧张。 万内侍放出白色气体不到一刻钟,京中一处破旧的宅子里,一个面色严峻的中年人提着一个小巧的笼子进了里屋的门。 他把笼子放在桌子上,便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带着几分喜色:“王爷,这母虫刚才起便异常兴奋,一直想往皇宫的方向去,想必是燃了白玉香。” 笼子里关的是一对名“寻香”的子母虫,母虫在千里之外便可闻到一种白玉香的香料,而子虫在千里之外可闻到一种红玉香的香料。如今看着这母虫是受不了诱惑,不顾一切的想往白玉香所在的方向去。 仔细看了一会儿“寻香”,母虫十分暴躁,而子虫却兀自在一旁休息。郑瑞点了点头,半个多月来,脸上头一次有了笑意。(未完待续。。) 174 黄雀在后(二) 裕丰二十一年的腊八,又是一场雪纷沓而至,掩盖了一切鲜血与罪恶。 前一夜宫变动静闹的这般大,不说朝中百官,便是京中一般的人家都隐隐知晓,这天是要变了! 因此腊八这一日,便是寻常的商户都不曾开张,京中除了挨家挨户搜查恪王余党的官差,便听不到其他的动静了。 寻常百姓可以闭门不出在家中躲避,反正这天下是谁的,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朝中的文武百官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煎熬的很。 陈皇后一脉的自然是早收到消息,却也不敢太过得意,到底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只与走的近的几家暗暗通了消息。恪王党早已经心灰意冷,更加夹起尾巴做人,连着消息也不敢多打听。却也有朝中的清流不受影响,还是照着往日的旧例与交好的各家送节礼的。 缉拿恪王余孽足足用了三日,抄了不少府邸,锒铛入狱的也有不少。只是等到上朝开衙那一日,只治国公与平原候缉拿在案,却独独不见恪王踪迹,便是贤妃的胞兄秦案与外甥也逃出生天。 而远在京外的靖王爷,也快马加鞭的赶回了京中。 恢复早朝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清算逼宫之事。 恪王爷逼宫证据确凿,而有丽妃与裕丰帝身边的万内侍做证,贤妃弑君的罪名也定了下来。 满朝文武都知道,裕丰帝喝了贤妃强灌下的药。还是陈皇后救驾及时,才保了一命。强撑着写了两道圣旨之后,如今的裕丰帝也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等死了。 一道圣旨是处死恪王与贤妃,另一道圣旨则是册立新帝。而新帝除了靖王爷之外,也是别无他选了。 靖王爷如今有绝对的优势,陈皇后有圣旨在手,陈国公府有把持着京中的兵力,靖王登顶便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朝中开始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时,顾青婉才收到了消息,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杜荆递消息进来的时候。郑瑞便坐在顾青婉身边。眉眼都笑得弯弯的。 郑瑞虽然年岁小,可还是十分知事的,这段时日急的嘴里都上了火,每当杜荆来递消息的时候。他耳朵都竖得高高的。生怕听漏了什么消息似得。见他脸上有了笑意。顾青婉心里也多了几丝怜惜,只摸着他的头道:“这下子尘埃落定了,赫儿今晚也睡个好觉。养好了身子回京见你父王。” 郑赫已然懂事,他这些天心思重,顾青婉怕他心里憋坏了,总是想着法子逗他开心。小孩子最是知道好坏的,他跟顾青婉相处了半个月,对顾青婉也亲近了起来。 “让皇婶担心了。”郑赫朝顾青婉笑了笑。 顾青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这会儿也消了食,你便去屋子里歇个午觉去吧。恪王还有余党不曾清理,你最好还是待在屋子里不要外出,想来过不了多久你五皇叔便要回来了,等他一回来,离进京的日子就不远了。” 郑赫好声应了,这才由红锦和碧琉带着往隔间里去了。 顾青婉待人走了,这才对守在屋子里的宝钿和金钗道:“我方才与世子说的话你们可听见了,如今恪王还未伏诛,一切便如常,万不可让外人瞧出破绽来。” 宝钿和金钗垂首应是,顾青婉这才回了里屋,准备在榻上眯一会儿。 郑瑞自小装傻,防的便是陈皇后对他痛下杀手,在靖王爷皇位坐稳之前,想来还是不能让陈皇后瞧出破绽的。郑瑞是与她一起到庄子里来的,回去的话自然是两个人一起回去,因此必然还要回庄子一趟。 至于郑赫,他被靖王妃悄悄送出去,这件事情也不能让陈皇后知晓。方才杜荆说靖王妃已经回了南山,想来还要送郑赫回南山与靖王妃会合。 至于如何掩人耳目送了郑赫回去,则是要等郑瑞回来之后再想办法了。如今是风声最紧的时候,陈皇后为了拿住恪王爷,各处都盯的紧,顾青婉也不敢贸然下决定。 顾青婉杂乱无章的想着心事,连是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她近来也是忧思过重,一旦卸下包袱,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宝钿和金钗见顾青婉难得睡了个好觉,也不忍心叫醒她,只温了几样吃食在厨房里,留下一人守夜。 这一觉,便睡到了后半夜。顾青婉睡梦间只觉得脸上有些痒,她眼皮重的睁不开,便抬起手挥了挥。 耳边就有声音道:“睡觉也不安分。” 顾青婉猛然惊醒,甫一睁开眼睛便想到这庄子里有一队暗卫,大半夜的能进到里屋的,便只有郑瑞了。顷刻间,她眼中的骇然便成了惊喜,还未等郑瑞反应,便乳燕投林一般的滚进郑瑞的怀里。 她先前对自己与郑瑞的未来既害怕又迷茫,是万万不敢交付真心的。可郑瑞临走时那一番表明心迹,让顾青婉心安的同时,也反思了起来。 顾青婉对郑瑞,不是没有好感,只是这份好感被不安的情绪包裹了起来。郑瑞这一次进京生死未卜,顾青婉常常担忧的夜里睡不着,怕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又后悔自己不曾在离别时给予他回应。 她的想法自然不像古代女子这般含蓄,既然已经决定尝试了,便不再做扭捏之态。 郑瑞只是一时间的怔忪,便弯着唇角笑了起来。他的手摸着顾青婉及腰而下的墨发,低声安慰道:“我回来了,别怕。” 顾青婉紧紧的抱着郑瑞,像是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一般。 见顾青婉埋在他胸前憋得脸色通红,郑瑞失笑,只劝道:“快松开些,我瞧着你快透不过气来了。” 可顾青婉依旧不肯撒手,双手里力气反而还使得大了一些。 郑瑞有些哭笑不得,可心里涌出的欢喜却是挡也挡不住。见顾青婉两腿跪在床上,他便抱起顾青婉转身坐在床上,让顾青婉趴在他跟前,又拍着顾青婉的背,一下一下的像是安抚一般。(未完待续。。) 175 黄雀在后(三) 顾青婉方才一觉睡得沉,如今三更时分倒也不觉得累。可是转念想到郑瑞是半夜里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推了推郑瑞:“你匆匆赶回来,想来也饿了,先让宝钿打水进来给你洗漱。我记得睡前金钗温了饭菜在厨房里的,也让她们一并送过来。” 有温香在怀,郑瑞很是不想动弹,可连夜赶回来,身上确实是不爽利。再想起回来时宝钿说顾青婉的晚膳还未曾用,便点头同意了。” 虽是同意了,可还是在顾青婉身边磨蹭了好半晌才起身。 顾青婉拢了头发,这才唤了在外头守夜的宝钿进来。宝钿也是个机灵的,见郑瑞回来,便赶紧让厨房炊了热水,如今倒是用现成的。 等郑瑞沐浴出来,一应吃食早已经摆上桌了,顾青婉怕放凉了,又让人取了炉子进来温着。 郑瑞接过顾青婉递过来的热帕子净了手,便与顾青婉并着头用膳。顾青婉却是没什么胃口,只略微用了几口便搁了下来,只看着郑瑞。 想来这半个月郑瑞也过的不是很好,便是在昏黄的光下,也能明显的看到他眼下的淤青,显然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了。顾青婉原本只是想着郑瑞十分辛苦,可瞧着瞧着便往他脸上瞧去了。 那些个宗室贵胄顾青婉多半都见过,坦白来讲,本朝宗室里鲜少有模样不出众的,郑瑞自然也是如此。靖王模样肖似裕丰帝。而郑瑞却与裕丰帝无半点相似。顾青婉听怀王妃提起过,郑瑞的长相倒与已经过世的德妃有七分相像。 自古江南出美人,郑瑞与德妃相似,却无半分的女气。 况且郑瑞也不是他人所说的那般心智不足,真论起来,这场婚嫁还算是她占了便宜。 一般人被这样盯着早就不自在起来,可郑瑞还是慢条斯理的用完膳 。用茶水漱了口,这才不疾不徐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青婉,倒是让方才岔神的顾青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偏过头。扯开话题道:“京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还得如实跟我说一说。” 郑瑞也不点破顾青婉的心思,只笑道:“只算是有惊无险罢了,如今皇兄回了京,大乱子是出不了了。只是恪王还不曾伏诛。若他逃出了京。只怕是后患无穷。如今京中正乱着呢。我回来之前,已经连着好几家被查抄了,丢乌纱降爵的更不知几何。” “按理说恪王已经是丧家之犬。闭城搜了那么多日,早应该寻到人了。”顾青婉疑惑的嘟囔了一句。 见郑瑞已经饭毕,顾青婉唤宝钿进来撤了矮桌,便让她退出去自行歇息,屋子里便只留下顾青婉与郑瑞二人。 顾青婉饭后有些犯困,图松快便拿了迎枕歪在床上,却转头对郑瑞道:“你方才吃的多了,先消消食再睡,咱们先说说话。” 郑瑞自然是无不应,便把当日恪王爷带卫军逼宫,而卫军又临阵倒戈一事提了。便是当夜贤妃、丽妃与陈皇后那一出戏,竟然也一个情节都不差的说了出来。 顾青婉有些愕然,半晌才道:“你们在皇上身边也安排了人?” “这是自然!”郑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说起来也算是我外祖未雨绸缪,当年母妃进宫的时候,他便留意宫中江陵籍贯的内侍,倒是从其中挑出了几个可用之人,这万全便其中一个。” 万全便是那万内侍的本名。 “我与皇兄搬出宫时,那万全也不是牌面上的人物,看着极不起眼。没想到熬了几年,竟然是他随驾伺候了。” 郑瑞只是轻描淡写提了一句,可顾青婉却听出不少其中的艰辛来。裕丰帝的近侍,宫里自然是争破了头,人人都盯的紧。万全能到如今的位子,除了他自己有手段之外,想必靖王爷与郑瑞也费了许多心思。 顾青婉心下想了许多,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皇上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瑞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沉默了半晌才冷笑一声道:“皇兄的皇位未坐稳之前,总归是不会让他死的。就这么去了,未免也太过便宜他。当年我母妃缠绵病榻数载,也有他一半的功劳,这份情我可不敢忘。” 郑瑞幼时落水,若是裕丰帝细查的话,定然会有蛛丝马迹的。可裕丰帝最后竟然处死了郑瑞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其他的一概不提。郑瑞身边的嬷嬷是德妃从江陵宋家带来的旧人,处死了那嬷嬷便等于是剪掉了德妃的一只臂膀。 德妃在宋家烈火油烹时进宫,圣眷在身数年,直至裕丰帝收拢了江南的势力,裕丰帝才逐渐情薄。德妃也是聪明人,至此心灰意冷,这才有了郑瑞落水之后的痴傻。 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可陈皇后暗中对德妃赶尽杀绝时,裕丰帝的态度竟然是默许的。 顾青婉倒是想起那日郑瑞烧糊涂了,噩梦中断断续续说的话,怕是德妃的死在他心中刻下难以忘记的阴影。 不同于他话中的尖锐,郑瑞脸上的棱角在光下显得十分柔和,顾青婉心下一动,便主动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郑瑞低头看了顾青婉一眼,神色明显缓和了一些,他伸出手来拨弄着顾青婉的手指,语气突然有些漫不经心起来:“纵然他做的不对,可终究我的生父,我与皇兄可做不出违背纲常弑父弑君的事情来,还徒留给别人把柄。” 顾青婉顿时松了一口气。 郑瑞瞧着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你也知道,想他死的可并不是只有我与皇兄二人,等皇兄的皇位坐稳之后,其他的事情我们可就管不着了。” 关于裕丰帝的讨论,便止于这句话。郑瑞解了外裳抬脚上床,又拉了锦被替顾青婉盖好,这才道:“明日我让杜荆送赫儿回南山,后日咱们也要启程回京了。你想的有理,按理早就应该有恪王的消息了,定然是有人暗中帮了他一把。”(未完待续。。) 176 局势 至于那个暗中相助的人,其实他心下早就隐隐有些猜测了。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郑瑞便亲自带着人送郑赫去了南山,直至暮色四合时才启程回来。而归心似箭的顾青婉早已经开始收拾物什,准备回京了。 来庄子之前,顾青婉做了最坏的打算,因此把重要的物什装了车带回京里,剩下的便让王府里的管家走一趟。 不比之前的熙攘繁华,此时京中处处透着一股肃杀的氛围。城门的官兵便是寻常的数倍之多,便是瑞王府的马车进程,也足足盘查了一刻钟这才放行。除了郑瑞与顾青婉,瑞王府的所有人都下了马车盘查。 马车进了瑞王府,顾青婉差点就认不出来自己的府邸了。 大门口右边的那座石狮子头缺了半边,西边的角门大概是有人纵了火,门框都熏的有些发黑了。院子里倒还好一些,除了林木植株多少有些损毁之外,却还算不得严重。 这还是王府长史整顿了之后的样子。 听闻顾青婉回来,瑞王府里那些管事嬷嬷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俱是眼巴巴的在二门外候着等顾青婉的传唤。 只传了几个管事嬷嬷进来安抚了一番,顾青婉便交代她们各司其职。正想去查看一下库房,便见福满气喘吁吁的进了院子。迎头行了一礼便道:“见过王妃,宫里打发人来传话,让王妃即刻进宫。” 顾青婉眉心一跳,微微变了脸色:“可打听清楚了传话的是谁?” 福满便笑道:“问过了,说是永延宫里的宋内侍。只是奴婢无意中看了一眼,倒是觉得人群中的一位嬷嬷有些眼熟,仔细想却是原来在靖王府里瞧见过的,似乎是姓杨。” 顾青婉素来知道福满是个机灵的,如今看来却是更甚。 虽然还未行登基大典,可她回来时便听郑瑞提起过。靖王妃甫一回来便入主中宫。如今便是肖皇后了。永延宫是历任中宫所住之处,这次来传话的是靖王府的旧人,想来是肖皇后下的旨。 顾青婉心下渐安,郑瑞半个时辰之前早已经被当今传唤进宫。她拾缀了一番。便也乘车往宫中去了。 经过一场宫变。到处都是肃杀的氛围,便是如顾青婉一般应诏入宫的,也在宫门外被仔细盘查了许久。 顾青婉下了软轿。便目不斜视的往里头走,杨嬷嬷这才寻了机会在她耳边说话:“还请王妃见谅,娘娘说,王妃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本不想这般仓促的召您进宫。”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奈何太后娘娘与公主心系王妃,总是要亲眼见一见才安心。” 原来是太后与惠和长公主要见她,肖皇后怕来者不善,这才私下让人提醒。 顾青婉心下一思索,朝杨嬷嬷笑了笑,随即转头看着前头的路。 她进宫次数不多,且多半是径直去永延宫请安,这一条却明显不是去永延宫的路。 “皇后娘娘与惠和公主如今在太后娘娘的慈安宫里,这条是去慈安宫的路。”杨嬷嬷又在顾青婉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句。 顾青婉仍然是目不斜视,一路相安无事进了慈安宫。 还未来得及让人通报,便见殿内迎头走来一人,顾青婉凝神一瞧,便认出这是陈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胧月。见到顾青婉,她脸上便多了三分笑意,快步上前虚扶住顾青婉:“可算是把王妃盼来了,太后娘娘和大长公主前段时日一直在念叨着王妃呢。如今外头乱的很,亲眼看到王妃好好的,太后娘娘才能安心呢。” 顾青婉笑了笑,只道谢谢陈太后的关心,便由胧月领着进了内殿。 慈安宫的内殿烧了地龙,掀开帘子便是一阵扑面的热气。顾青婉除了披风,跟着胧月进了暖阁,便见陈皇后端坐在最上头,下首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大长公主和肖皇后,却不见一直与陈太后形影不离的婉华郡主。 顾青婉还未行礼,陈太后便笑道:“都是一家子,还这么多礼做什么,赶紧过来让我瞧瞧。” 大长公主便笑着起身扶住顾青婉:“来,到我这儿坐,让母后好好瞧瞧,是缺了斤两还是少了毫毛,整日在我耳边念叨,耳朵都要被念出茧了。” 竟是不由分说便把顾青婉拉到了陈太后身边坐下了。 顾青婉不知陈太后与大长公主打什么机锋,只是含笑谢了陈太后的关心。又听陈太后闲扯了几句,便听惠和长公主道:“话说起来,青婉与五弟还真是运气,若是晚走几日,便出不了城了。也幸好你们走的及时,前几日我路过瑞王府的时候,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连大门都被烧的不成样子了。” 顾青婉精神一震,便知道重点来了。 果然又听惠和长公主紧接着道:“素云也是,还好你和赫儿早早便去了南山,靖王府里如今还是形同废墟呢。” 肖皇后名肖素云,大长公主先前便是直唤她的闺名,只是没想到她如今贵为皇后,惠和长公主还是如此。 顾青婉飞快的往肖皇后脸上划了一眼,见她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便做出一副惊怕状:“说起这个,我如今还是心有余悸呢。皇姐不知道,在外头还不如在王府里呢。” 听了良久的陈太后终于问了一句:“外头怎么了?” “母后。我和阿瑞可是差点就回不来了。”顾青婉打了个寒战,“刚去庄子没几日,便有一群流民差点闯进了庄子里,要不是庄子的外墙修的牢固,庄子里的人手又多,早就被他们闯进来了。” “我当时没有多想,要是那日早回京便好了。之后那段时日,我吓得日日都浅眠,阿瑞也被吓得不轻,总怕有人闯进来。情急之下。我便做主让管家从王府里又带了一队护卫来庄子。本来我和阿瑞早就想回京了的。只是下了两场大雪,天寒地冻大雪封山,这才歇了这份心思,没想到就出事了。”顾青婉又扯起其他的话来。 陈太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顾青婉却不知何时拉住了她的袖口。眼泪顷刻间便落了下来:“说起来。母后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瞟了一眼被顾青婉拉住的袖口,陈太后拍了拍顾青婉的手道:“怎么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性情,眼泪说来就来。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母后给你做主。” 顾青婉又挤出几滴眼泪, 哀哀凄凄道:“母后可知道有个什么步军副尉林珅的,初六那日,他竟然带着一对禁卫军来抄庄子。阿瑞当时还未起身,他竟然就闯进里屋,还掀了阿瑞的被子。 “你确定是步军副尉林珅?”惠和长公主与陈太后交换了个神色,细细问了几句当时的情形,又道,“想来是要寻些什么吧。” 顾青婉撇了撇嘴:“说是找钦犯,谁知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总之他不分尊卑,这样打阿瑞的脸面,母后可一定要为我和阿瑞做主。” 陈太后随口应下,又安抚了顾青婉几句,显然心思都在想方才顾青婉虚虚实实的一番话去了,只留下惠和长公主陪她说话,打发了顾青婉和肖皇后回去。 直到慈安宫被掩在层层叠叠的宫殿后,肖皇后这才道:“既然进宫了,便到我那里坐坐,赫儿一段时日没见你,可是有些惦记了呢。” 顾青婉莞尔一笑,二人便相携着往永延宫的方向去了。 慈安宫里,陈太后遣走了其他人,只留柳意一人在身边伺候。 惠和长公主被暖气熏的双颊微红,她掩嘴打了一个呵欠,懒懒问道:“母后觉得,那丫头的话可不可信?” 陈太后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青地白花缠枝茶盏,半晌之后才反问道:“你觉得呢?” “听说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城府的人,我瞧着也是如此。即使三弟有异心,五弟痴傻了那么多年,总归是牵涉不到她的。至于肖素云‘惠和长公主顿了顿,斟酌了一会儿才道,“母后也知晓她回京时是个什么情景。” 陈太后的眸光闪了闪。 肖皇后从进京那日起,便在陈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去南山接肖皇后回京的人马里自然是有陈太后的人,若不是救援及时,怕是郑赫的小命都交代在那里了。 如今肖皇后的身上还留着几道刀疤,即使用最好的药,那几道痕迹只怕也去不掉了。 陈太后闭上眼想了一会儿,这才幽幽道:“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惠和长公主挨着陈太后坐了下来,拉了拉陈太后的袖子,这个时候难得的显出一丝小儿女的娇态来:“我也知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只是母后,这些年来,虽然咱们把泰半注意都放在秦明月身上,却也不曾完全忽略三弟和五弟。他们从稚子到现在,性情如何,母后也是清楚的。一年两年如此倒还罢了,可十几年来都是如此,又有多少人能不露出马脚?” 陈太后微微点了点头:“或许真的是我多心了吧。” 惠和长公主神色一动,又往陈太后凑近了一些:“其实若是母后实在不放心的话,儿臣倒是有个主意。” 说完便凑向前耳语了几句。 陈太后听完便笑了,又点了点惠和长公主的额头:“我道你怎么一直为他们二人说话,却原来是打着这么个主意。”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事不急,还需要好好合计合计。若是此事能成,便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便相视一笑,又说起那个步军副尉林珅,自然是要嘱咐人好好盘查的。(未完待续。。) ps: 复更了之后,感觉自己萌萌哒~~~~ 177 暗涌 这厢,顾青婉却已经端坐在永延宫的偏殿里了。 打发走了一个面生的嬷嬷去把郑赫带到偏殿来,肖皇后就遣走了闲杂人等,只留了杨嬷嬷在跟前伺候,端着的肩膀这才微微松了下来。她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奈道:“宫里眼线多,我便长话短说了。” 顾青婉坐直了身子。 “其一,永延宫里有很多旧人,你瑞王府怕也少不了,你和阿瑞留心一些,隔墙有耳,万不可功亏一篑。” “其二,赫儿的事情,万万不可提,你只当在宫外不曾见过他就是。赫儿那里,我也是百般叮嘱过的。” “其三,慈安宫那位疑心重,少不得要经常召你进宫。”肖皇后抿了抿嘴,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你今日这样便好,虚虚实实,装痴卖傻。你放心,她正要借着阿瑞表演母子情深,只要你不触她的逆鳞,她自然什么都会依着你。” 顾青婉点了点头,轻声道:“青婉知晓轻重,娘娘在宫中,也千万要保重。” 肖皇后正想说话,便听外头一阵喧哗声,却原来是那个面生的嬷嬷带了郑赫过来。之后那嬷嬷便不发一言的退到角落里,肖皇后也没再说让她出去的话。 顾青婉便明白,这就是肖皇后口中说的“旧人”之一了。 郑赫见到顾青婉,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道:“五皇婶,赫儿许久不曾见到你跟五皇叔啦。五皇叔怎么没一起来看我。” 郑赫小小年纪却知道分寸,他跟顾青婉在庄子里相处了一段时日,亲近了不少,如今却只有脸上多了几分欢喜之意,语气里却丝毫不显。 “你五皇叔也一道进宫了,却是被你父皇传召去了。”顾青婉打量了一眼郑赫,才缓缓道。 郑赫便雀跃了起来,征得肖皇后同意后,便由内侍带着往前朝去了。 因为隔墙有耳,顾青婉与肖皇后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也请辞出宫了。 空旷的街道。只有瑞王府的马车粼粼驶过。夕阳西下,顾青婉掀开帘子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清冷的落日,沉沉叹了一口气。 今上与郑瑞装痴卖傻才苟延活了下来,暗中筹划这么多年。才终于等来这一日。却依旧是身不由己。只要陈国公还掌管着西北军权。今上就不得不做一个憨厚没主见的木头,郑瑞就不得不依旧痴傻现人,肖皇后就不得不由着惠和长公主直呼其闺名。却丝毫不能见气。 只是顾青婉知道,要等到那一日,中间的过程何其艰难。 在那之前,一切事情,都只能忍。 没过几日,钦天监便算出了吉日,择腊月二十行新帝登基大典。虽然新皇还未登基,但朝堂上却不似前段时日那样阴云密布、人人自危。瑞王爷与王妃已经回京的消息,便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各个府邸。 从进宫觐见皇后与陈太后之后,也不过短短几日,顾青婉便收了不下十张帖子。如今上头有陈太后与肖皇后顶着,顾青婉自然是不怕得罪人的,能推掉的基本上是一口回绝了,只留下了两份帖子。 一份自然是定远侯府的,却是顾老太太孙氏身边的丫鬟玉盏亲自来传的话。随玉盏一同过来的,还有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龚氏,又让人带了顾存珂的话来,说是十分惦念她。 另一份,便出自怀王府,来的也是怀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 腊月十六那日,顾青婉便赴约去了怀王府。却没想到,除了怀王妃,她倒也见到了怀王府未来的世子妃乔思湘。 乔思湘是兵部尚书的嫡女,今年将将十四而已。虽说乔思湘家世门第、品性模样都不差,可到底是年纪小了一些。 郑彬今年已经二十有一,若是他早两年说亲,乔家的这位四姑娘说不定还没准备议亲呢。这门亲事,倒像是怀王府好不容易等来的一般,却也不由得顾青婉不多想。 乔思湘与顾青嫣私交甚笃,自然是不大看得上顾青嫣口中这个刁蛮任性的三姐姐,平日里见到顾青婉,都不大爱搭理的。只是顾青婉的身份如今水涨船高,已经不是他人见到同情多余尊敬的瑞王妃了,她便跟在怀王妃身后,恭恭敬敬向顾青婉行了一礼。 “日后咱们也算是一家子,乔四姑娘不必多礼。”虽是这般说,可顾青婉丝毫没有阻止乔思湘行礼的意思,只在她行完礼后,才对怀王妃道,“想来乔四姑娘是合了皇婶的眼缘了。” 怀王妃笑了起来:“彬儿如今也大了,又是男子,鲜少进内院里来。语儿又远嫁,好在有思湘陪着我,也解了我膝下寂寞之苦。” 顾青婉神色一动,只把茶盏拿到唇边碰了碰,便状似随口感慨道:“不觉间县主已经外嫁四年有余了,我在闺中时,便常听大夫人提起县主,说是十分乖巧伶俐,甚得皇叔与皇婶欢心。便是世子,都要排在她后头。” 提起郑语,倒像是真的勾起了怀王妃的伤心事,她声音有些发紧,却很快缓了过来:“不单单是我们,便是郡主也是十分喜欢她的。语儿外嫁的时候,郡主跟着我抹了几日的眼泪。” 怀王妃口中说的郡主,便是指的顾家大夫人昭诚郡主。 “可惜南疆与京城相去甚远,若不然县主倒是可以回府来小住几日,以解皇叔和皇婶的相思之苦。”说到这里,顾青婉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我昨日在宫中听大长公主随口说了一句,像是南疆那这段时日似乎也不怎么太平,皇婶可要皇叔打发人去封信去问候一番。” 怀王妃眉头一皱,面上显出一丝忧色,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当初就” 话未说完,怀王妃便噤了声,只是叹了一口气。 顾青婉看了乔思湘一眼,又安慰道:“也许是我听错了也不足为奇,要是惹的皇婶心忧,倒是我的不是了。” 怀王妃勉强笑了笑,便把话题扯开了,倒与陈太后不谋而合,不外乎是试探顾青婉与郑瑞为何这般凑巧离京,那段时日又出了什么事情罢了。顾青婉便如同应付陈太后一般,虚虚实实的回答了几句。 顾青婉目的达到,也不再久留,辞了怀王妃,便是连怀王妃留饭都推辞了,只说不放心郑瑞一人在府中。怀王妃心中惦念着郑语,与顾青婉说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见顾青婉如此也不强留,只亲自送出二门。 顾青婉提起郑瑞也不过是一个惯用的借口。 外人看来,郑瑞是整日窝在瑞王府里不肯出来,可顾青婉清楚,整日在外院书房里的只是郑瑞的替身罢了,郑瑞当时也不知在哪里奔波。从回京到现在,顾青婉也只见过郑瑞数面而已。却也是匆匆陪着顾青婉用了膳,又匆匆离开。 可没想到一进里屋,便见郑瑞半枕着迎枕斜在榻上,漫不经心的翻阅着什么。听到动静了,便抬头朝顾青婉笑了笑,又拍了拍自己旁边道:“过来坐。” 顾青婉快步上前,站在郑瑞身边盯了他半晌,这才依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今日怎么得了空闲” 说着眼神便往郑瑞手上的书册看过去,还未看清楚写的什么,便被郑瑞随手扔到一旁,又反手拿捏住顾青婉的手。 顾青婉惯来畏寒,才从外头进来,即使抱了暖炉,手背也是凉的。郑瑞索性捂住了顾青婉的手,这才道:“时局稳了一些,郑煊的余党在京中掀不起什么风浪。善后的事情,陈国公府既然想接手,那便都交给他们就是。” 顾青婉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缠于这件事情,只把今日怀王府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又问道:“我先前不曾想过这件事情,现在仔细斟酌,倒也觉得十分奇怪。” 怀王是肱骨之臣,又救驾有功,地位可见一般。而郑语是怀王的掌上明珠,她听大夫人提起过,郑语当年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地位比起惠和长公主来也不逊色多少。若不是怀王主动提起,谁又敢把和亲的主意打到郑语身上。 可这件事情确实是怀王亲口提出来的。 裕丰帝感念怀王深明大义,满朝文武称赞怀王忠君爱国。可这些对于怀王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并不值得他舍去一个自小疼爱到大的女儿。 更何况当时的南疆诸国对于大周来说,只是附属国而已,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大可以在宗室里选一个适龄女子出来,封了公主嫁过去。反正求亲者要的,不过只是大周公主这个名分而已,古往今来这样李代桃僵的事情也不见少。 可郑语还是远嫁和亲了。 若是怀王如世人认为的那样忠肝义胆、忠君爱国倒也罢了,可如今顾青婉听郑瑞分析之后,也清楚怀王有私心,而且所图非小,这便让顾青婉暗暗警惕了起来。 郑瑞听了之后,肃着脸沉吟了半晌,突然间笑了起来。 见顾青婉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郑瑞摩挲着顾青婉的手道:“现在想想,还真是有几分蹊跷。我倒是没有想过郑语这件事情,毕竟那已经是四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的皇叔和皇婶,也跟现在不大一样。”(未完待续。。) 178 人心 郑瑞印象中第一次见到怀王时,是在裕丰十年的宫宴上。那时候德妃正缠绵病榻,并未出席。今上那时也才十一而已,却领着比他更小的郑瑞。 那个时候郑瑞落水,已经是一副痴傻的模样,而德妃从郑瑞落水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宋氏也从江南诸地龟缩回江陵,只守着祖坟和祖宅罢了。德妃失了恩宠,皇后娘娘的态度也不冷不淡,舒云宫说起来是德妃的静养之地,也不过相当于冷宫罢了。 两个不得圣心的皇子,虽然宫人还不至于怠慢,可冷落总是少不了的。 今上带着郑瑞坐在偏僻之处,只等着宫宴散了,好回舒云宫里看看德妃。 做为世人眼中早已经痴傻了的皇子,郑瑞只是躲在今上身后,目光麻木又空洞的看着宫宴上的一切。正晃神时,便听上头一道声音道:“怎的不见德妃所出的那两个孩子?” 郑瑞虽不敢循声看,却也能猜到,能说出这一番话的,必定就是今日的主角怀王了。 这宫宴,本来就是为了怀王接风洗尘的。盖因怀王在南疆大获全胜,不但收复了前朝动乱时便丢掉的城池,还逼得南疆诸国成了大周附属,签订了百年进贡的协议。 怀王是宗室重臣,如今风头更是一时无两。 虽然是位极人臣,可郑瑞面对他时,却没有任何压迫之感,只觉得他温和可亲,更多的像是一个寻常的嫡亲长辈。 怀王打量了一会儿郑瑞。这才面带惋惜道:“你周岁那日我还抱过你,如今却是可惜了。” 此时已经心智不全的郑瑞,却只是冲着怀王傻笑。 “皇兄,阿瑞幼时便十分伶俐,如今这样实在是让人心痛,太医可是好好看过了?”怀王把郑瑞拉到跟前,又问端坐在上头的裕丰帝。 郑瑞痴傻之后,裕丰帝也怜惜过他一段时日,可他从来都不缺在他跟前殷勤的儿子,因此也逐渐淡了下来。见怀王开口问。便只笑答道:“太医都已经看过了。不见起色。今日是为四弟接风洗尘,莫再提这样的事。” 正当郑瑞心中冷笑时,便听怀王道:“臣弟从南疆带了两个人回来,倒是会些岐黄之术。若不然让阿瑞到我府中让他们瞧瞧。” 裕丰帝这下子倒是认真的看了一眼怀王。便无所谓道:“既然如此。便依臣弟之言。”说完又对郑瑞道,“阿瑞,你皇叔如此关心你。还不向他行礼!” 郑瑞只是呵呵笑了几声,裕丰帝脸上不虞之色一闪而过,便挥手让人领着他下去了。 而后怀王果真是带了那两个南疆的大夫为郑瑞诊脉,却也是药石无灵。瞧过几次之后仍没起色,怀王便不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郑瑞本以为这一章便这样揭过去了,作为长辈,怀王或许只是同情才感慨这么一句。但他同样也是在皇宫倾轧下长大,自然知晓宫中的争斗不比寻常,随时都有可能引火烧身。 可没隔两日,他便见怀王妃站在舒云宫的偏殿里,满脸怒意的训斥着舒云宫里的一个奴大欺主的嬷嬷:“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我不管你身后是谁,要是把我惹急了,别怪我撕扯她脸面。” 至此之后一段时间,舒云宫里的宫人果然都安分了许多,而有了怀王夫妇的扶照,德妃母子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德妃曾经提起过,怀王肯扶照他们母子,是因为欠他外祖江陵宋家的人情。可人情归人情,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情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当年宋家隐退,德妃势微,怀王便是翻脸不认人,德妃又能拿他怎样? 今上大婚之后,郑瑞也一同搬离出宫,从那时起,他便仗着痴傻的好处时常逗留在怀王府。不但是怀王,便是连世子郑彬都从未给过他任何脸色。 郑瑞也觉得这位皇叔果然像是世人所说的那样光风霁月、忠君爱民、宅心仁厚。 可事实往往不如他所想,从今上联系到外祖宋家,从宋家得到人手和密文之后,郑瑞才逐渐知道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怀王果真是从宋家讨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还留下了把柄在宋家手上。这些年来的关爱和扶照,只不过是为了稳住宋家以及从他们兄弟二人身上寻到更大的好处罢了。 不过也许是德妃也不知晓那个秘密,又或者是她过世的太过突然还不曾告诉他们兄弟二人,这些年来怀王也不曾在他们二人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得知真相的郑瑞细细回想起先前怀王无意中问起的话,才懂得了这中间的诸多试探。 “你也知道,我外祖宋家,在前朝时便是江南的钱袋子。”郑瑞对着顾青婉苦笑了一声,“前朝朝政腐败,藩王拥地自重、各自为政,赋税重可税银却泰半落进了藩王手中。我曾外祖当年也算是深谋远虑,趁着时局动乱,悄悄藏下了一笔银子。” 顾青婉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郑瑞心下好笑,拍了拍顾青婉的手,又道:“我知晓这件事情时,已经是裕丰十七年了。怀王当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这千万家私便被他得了一半。若不是有这些银钱相助,他当年在南疆那场仗,怕是还要拖个四、五年,也不会赢的这般漂亮。” “宋家之后虽然没落了,可到底拿捏着他的把柄,他自然要护着我与皇兄。”话音一顿,郑瑞的声音又带上了几份涩意,“况且,他还惦记着另外一半的家私,许是想从我与皇兄口中探到什么。” 顾青婉暗下思索了一番,这才问道:“按理说从你与皇兄口中套话,倒不如直接寻到宋家。况且宋家归隐,怀王又是烈火油烹的时候,不愁没有手段让宋家说出实情。” “这你便想岔了。”郑瑞摇了摇头,面上带了些许得色,“方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家当年是筹划了多年,才主动交权归隐,这与被迫臣服是天壤之别。” 顾青婉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江陵宋家是绵延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交权之前,必然是有了完全的自保之法。殊不知这天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烈火油烹的怀王府,明着与宋家相对会露出诸多马脚,也不知宋家到底有没有后招,因此根本不是明智之举。 “况且,外祖曾与怀王提起过。”郑瑞狡黠的笑了起来,“另一半的银钱,都是留给我与皇兄的,而母妃已经仙逝,我已经痴傻,他自然认为皇兄知晓这笔银钱的下落。他不好从皇兄身上下手,便把我作为切入口。” “也正是外祖这一布局,虽然凶险,可在怀王的扶照下,我和皇兄才能活下来。”郑瑞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在得知真相之前,我与皇兄倒还真的对他感激涕零,还怕他护着我们为日后埋下祸根。” 宋家向怀王透露那笔银钱归属于两个外孙,却不曾向德妃透露丁点关于银钱的消息。对付两个愣头小子,自然要比对付一个死而不僵的世家大族容易,因此在套出银钱下落之前,怀王必然会保郑瑞兄弟的平安。 待郑楷辟府另住之后,宋家再暗中遣人联系。 郑瑞的外祖虽然已经过世,却还是料到了十几年后的事情,可谓深谋远虑。 顾青婉倒是能理解郑瑞心里的伤感和愤恨。 德妃是宋家向裕丰帝表现忠诚的棋子,夫妻之情自然比不过天下之利。而裕丰帝又是一个冷心冷肠的人,除了未登基前对太子有些许用心之外,剩下的儿子他也不过是闲来逗弄逗弄,安抚后宫以及向天下向臣子表现他的慈爱罢了。 许是郑瑞“痴傻”之后在裕丰帝跟前受过太多委屈,因此怀王以慈父的形象出现时,郑瑞心中不无感动。 越渴望的东西,被毁掉时感觉就越加刻骨,得知怀王的种种只不过是演戏之后,郑瑞心中才会更加失望。 怀王想要剩下的那笔银钱,可目的却根本不是为了充盈国库,而是自己的私人利益。这样大的一笔数目,都想一口吞下去,若是用在养兵与粮草上,就真的是一个隐患。可见怀王确实是所图非小。 “他是不是已经有所怀疑了。”顾青婉听后无言,半晌才说出这句话来。 郑瑞挑了挑眉,表情却无甚惊讶:“你如何知晓?” “从你提起封锁了京城却还是让治国公府的余党逃出去时,我便觉得不对劲了。”顾青婉缓缓道,“这个局陈国公府布局良久,你与皇兄也暗中筹划良久,按理说他们应该插翅难逃才对。若是逃了出去,显然是咱们这一方有内鬼。咱们没有可能,陈国公府更无可能,只有怀王府。” “正是知晓你与皇兄怀疑他,他才放走郑煊,至少给你们埋下祸患,他也可以从中浑水摸鱼。” 见郑瑞目光深深的落在自己脸上,顾青婉不自然的偏了偏头,问道:“这只是我一家之言,不知对不对?”(未完待续。。) ps: 谢谢各位亲没有放弃我,泪流满面。我已经重新做人,不会断更了!对灯发誓! 179 私产 郑瑞含笑点了点头:“你想的不错,皇叔确实是有所怀疑了,这才弄出几个漏网之鱼,想给皇兄和陈国公府找些麻烦。” 见顾青婉神色有些担忧,他又安抚道:“只是怀疑罢了,又没有确切的证据,若不然早捅到陈国公府那边去了。”他话音一转又道,“世人都说怀王光风霁月,可这么多年与他接触,我却知晓他疑心极重,便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会早做准备。” 顾青婉不由得点了点头,便是怀王妃都暗中试探过她几次,这其中焉知没有怀王的意思,而郑瑞那里想必更甚。只不过顾三姑娘性子耿直、胸无城府这京中谁人不晓,怀王妃始终没有把她当成盘子里的菜罢了。 “那如今咱们怎么办,既然皇叔有所怀疑了,宫中有陈太后和陈国公,他插不进去多少人手,可打发人盯着咱们府上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说到这里,顾青婉也不由觉得好笑。本来陈太后与陈国公府是大敌,如今却是因为他们把持着后宫与朝堂,今上在宫中反而可以缓一口气。 郑瑞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顾青婉的手指,随手拿起方才丢到一旁的书册,只道:“该怎样便怎样,如今大势已成,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只要成国公府不插手,皇叔即使有所怀疑,也万不敢轻举妄动。” 顾青婉想想也对,今上与陈国公府已经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怀王始终不会与今上撕破脸面。宋家还握着怀王的把柄,若是鱼死网破,最后得益的绝对不会是怀王。 正想说话,顾青婉便被郑瑞手中的书册吸引了注意。郑瑞摊开了书册,放在顾青婉眼前,又朗声对外头道:“谁在外头伺候,去厨房端几样茶点过来。” 桂叶在外头应了一声,帘子外便不见动静了。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本支出记载简略的账本。却是从裕丰十七年到如今。每一年都不曾少。 顾青婉粗略翻了翻手上的书册,倒是有了点兴趣,便依郑瑞所言把怀王之事丢在一旁,专心看了起来。 越往后翻。顾青婉便越觉得心惊。一来是由于郑瑞几年来不动声色之下。竟然有了那么多的私产。更是因为账册里每一笔收支的数目太过于庞大。 顾青婉压下心中的疑问,手下的动作不由得慢了起来。 等顾青婉翻完手中的账本抬起头来,便见郑瑞端了一杯茶递到自己跟前。影清玲珑杯上头还笼着热气。面前的矮桌上还摆着几样茶点,茶壶里的水沸腾着,氤氲出一小片的水汽。 顾青婉这才记起中间似乎是有人送了茶点进来,她也没抬头看,只是应了一句“搁下吧”便不再管了。 冬日的天黑的早,虽然还未到酉时,却已经是乌金西坠,残霞满天。四角宫灯上不知何时垂了几颗夜明珠,把初现昏暗的屋子照的恍如白昼。而郑瑞在略显柔和的光下含笑看着自己,顾青婉觉得自己那颗一直有些游离不安的心,突然间安定了下来。 虽然她知晓郑瑞对自己怀着一颗真心,可心中的害怕和恐惧却没有因此而消失。这种害怕和恐惧,不单单是因为要揣测郑瑞的态度,而是因为时局突变,所有事情都超出了顾青婉的预估和能力。 对未来的茫然撕扯着她,让她的心越发的游离不安起来。 她怔怔看着郑瑞良久,直到郑瑞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这才收回目光,指着刚被自己翻阅完的账本道:“这些都是什么?” “皇叔不是一直惦记着剩下一半的银两吗,怕是不能如他的意了。这些年来,这笔银子已经被用去大半,剩下的也在去年被运回了江陵。” 顾青婉却抓住了郑瑞话里的重点:“那笔银子原先竟然是被藏在京里吗?” “不错,那笔银子不放在皇叔眼皮子底下,如何还能交到我们手上。”说完郑瑞冷笑了一声,“单单就我所知,皇叔就已经打发五、六波人去过江陵了。若不是怕宋家拼个鱼死网破,他说不定早已经把宋家的祖坟挖了。” 钱帛往往令人动心,更何况是这样一大笔银子。顾青婉不知道当年宋家的家主如何才会向怀王透露风声,又如何会分了一半给怀王,想来也会是利益攸关才会如此。 可怀王已经尝到了甜头,这样一大块香饽饽摆在他跟前,宋家势微,德妃只留下一双幼子。这样唾手可得的利益,他不上赶着咬上一口,又怎么会甘心呢。 而今上与郑瑞要是没有这笔银钱,这些年来也会是捉襟见肘,寸步难行。 虽然今上与郑瑞是亲兄弟,可自古以来多少人是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的。郑瑞不会多想,顾青婉却想做的更小心一些。 她小心的看了郑瑞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既然账册在你这里,想必这些年来那笔银钱都是你管着。” 郑瑞点了点头:“虽然他们认为皇兄没有什么威胁,可到底还是会打发人手盯着,反倒是我,还得了些许自由。” 像是意识到了顾青婉想说些什么,郑瑞继续道:“方才我便说了,那笔银钱早已经花用了大半,剩下的为数不多,早已经运到了外祖家。若是没有外祖与舅舅,也没有我们兄弟的今日。” 郑瑞面露感激之意:“宋家当年交权,为了不落人口舍,除了祭田和祖产,其他的都折成银子充了国库。这十几年来他们无人出仕,也不肯让子孙经商,早已经是穷困潦倒。” 今上继位,虽然碍于陈太后与陈国公府,不能做的太过。可他要提拔江陵宋家之人,谁都不能置喙。今上完全执掌朝政之日,便是宋家鲜花着锦之时,宋家趁着这个时候休养生息,却是再好不过。 “我把总账拿出来给你过目,不过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罢了。这些年来花用的银子,都是从我手上流出去的,置办的那些产业和田地,也都是由我处理的。如今皇兄大事已成,这些东西留在我手中却不怎么合适了。” 郑瑞见顾青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瞧你吓得,不是咱们的东西,我不会多要。但该是我们的,我也不会手软。” 顾青婉正要反驳,又听郑瑞道:“这玩意儿都是我经手的,哪些赚钱我心底清清楚楚。你放心,将来这些私产我都交给你管,若你还是嫌我穷的话,我便只能把自己卖给你了。” 顾青婉憋着笑看着郑瑞,这才记起来刚成亲那段日子,她打理瑞王府的产业时,果真向郑瑞感慨过瑞王府真穷,却没想到郑瑞还惦记到今日。 “只是在这之前,咱们少不得还要辛苦一番。”郑瑞拍了拍放在矮桌上的账本。 “这只是总账罢了,每一项产业都是有明细账目的。把账册交给皇兄之前,一部分产业要变卖折成银子,这便要把陈年的旧账算清楚。一部分要与皇兄打发过来的人做交接,账目便要重新梳理。而剩下的一部分,便留给我们做私产,也要与皇兄那边交割清楚。总账也要分出两本明细账目,一本是给皇兄的,另一本则是咱们自己留下的产业。” 新的账册做好之后,原先的账册便统统要毁去。 顾青婉听得有些头晕,只道:“这些年来的账目又不是你一个人清算的,你只管从皇兄那里多要几个管账的先生过来就是。” “哪有这么简单。”郑瑞摇了摇头,“皇兄身边的人手如今都不够调度的,哪还能分出管账的先生。况且这些产业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非信任之人不能为。” 顾青婉听了半晌,刻意忽略郑瑞说她是可“信任之人”的欣喜,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账目都要我帮着你做?” 郑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这些账目,都是由我们二人做?”顾青婉不死心的又追加了一句。 郑瑞颇为无辜的点了点头。 顾青婉思前想后,最后才颇为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顾青婉没料到的是,她与郑瑞没日没夜的做完帐,腊月都快过完了。这还是因为郑瑞平日里做账便十分仔细,每年年尾又会重新盘算一遍。 这期间顾青婉闭门谢客,除了今上登基大典和宫中传召才露了面,便是连怀王妃来请都称病推了。定远侯府倒是打发人来请了多次,顾青婉都寻理由推了,倒是用郑瑞的名义把顾存珂接王府里小住了两日。 账目做了出来,只等着变卖掉的产业折成银子送上京来,这件事情便告一段落了。顾青婉心中提着的一口气陡然间松下来,只觉得病怏怏的提不起力气,缓了好几日才略好了一些。而郑瑞腊月二十五便连夜出京,只跟顾青婉交代去接应南边过来的一只商队。 今上登基之时,因为正是辞旧迎新的腊月,便还是沿用了裕丰的年号,只等着腊月一过再换。 时间过的悄无声息,眨眼间便翻到了新历,郑瑞终于在除夕的爆竹声中回了府。 新年初始,今上改年号为永定,今年便是永定元年。(未完待续。。) 180 家宴 除夕夜郑瑞在暮色四合中赶了回来,许是快马加鞭消耗了所有的体力,他面上带着明显的疲态,却不得不应宫中的传召,与顾青婉一同进宫守岁。 顾青婉悬了几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让红锦和碧硫拿出早已经备好的衣衫,又亲自为郑瑞梳洗了一番。 红锦和碧硫早先在庄子里时,便隐隐有些猜测,她们家王爷是不是跟世人说的不一样。她们二人是在顾青婉身边贴身伺候的,庄子里不比瑞王府,没有内院外院那么多分别,郑瑞整日不见人影,她们心中如何不清楚。 况且前段时日顾青婉与郑瑞整日整夜的清理那些账册,身边总是要有伺候的人,顾青婉让红锦与碧硫轮流守夜,并不曾避着她们。 红锦心思细腻,碧硫隐忍沉着,都是十分聪明识时务的人。虽然心中都有底,却更明白这是一件关乎自己性命的事。 因此从从初现端倪到现在,她们不曾试探,更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便是二人之间,都不曾就这个话题多说起一句话。 郑瑞打发人盯着她们半个多月,见她们确实如顾青婉所说的绝无二心,便不再多管了。 二人坐上了直驱皇宫的马车,重新梳洗了一番的郑瑞,少了风尘仆仆之色,倒还能勉强打起精神来。 只是甫一上车,他便语气颇为可怜道:“我这几日披星戴月的赶路,合起来都没有睡上三个时辰。如今困得要死还要去宫中赴宴。我先睡一会儿,待会儿还要对付一群老狐狸呢。” 说罢也不待顾青婉回话,便如八爪鱼一般趴在她身上,更是在她颈窝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头一垂便枕了下去。 顾青婉面色一红,有些吃力的推了推郑瑞,他却如何都不动分毫。顾青婉只好压低声音道:“快起来,马车上有迎枕,正好给你靠着眯一会儿。” 也不知是真的睡过去了还是装的,只听郑瑞嘟囔了一声。像是不满顾青婉推开他似的。竟然又朝顾青婉挪了挪,却是抱的更紧了。 顾青婉等了半晌,郑瑞也无丝毫反应,只能伸出唯一还可以活动的右手。把迎枕抽出来放在自己背后。认命的靠了过去。有了支撑。总比身子僵直着舒服一些。 虽然入宫的道路十分平摊,可马车却是难免颠簸。顾青婉低头看着眉峰紧皱的郑瑞,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便垫了迎枕在膝盖上,又吃力的托起郑瑞的上身枕在迎枕上。 好不容易在不吵醒郑瑞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些,顾青婉长松了一口气,只把双手轻轻搭在郑瑞的背上,也眯着眼睛假寐。却不知此时早已经睡过去的郑瑞,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郑瑞披星戴月的赶路,顾青婉这几日也不曾好过,既要应付宗室里各种人的试探,又要死死瞒着郑瑞不在府上的消息。 更让她心焦的,是郑瑞这次去的隐秘,京中如今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他便始终没有打发人向顾青婉透露自己的消息。 连着几日,顾青婉夜里总是被惊醒。今日见郑瑞平安归来,她不安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来,觉得先前的一切难题一切烦恼似乎都不那么棘手了。 本来她只是想假寐一会儿,却没想到在马车的颠簸中,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倒是睡的香。”迷迷糊糊之间,顾青婉听到有些在她耳边笑着说了一句,微热的气息吹在耳边,有一丝麻痒。 她下意识的偏头躲了一下,嘴唇却触到一丝柔软。她听到耳边传来一丝抽气声,然后感觉自己的感官都被柔软的包裹住,那柔软划开她的唇齿之后,更加肆意的往里面探索。 顾青婉喘着气睁开迷蒙的眼睛,脸色憋的通红,眸子里还氤氲着水汽。 郑瑞见顾青婉醒了,却丝毫没有顾忌,身子一翻便抱起顾青婉坐在自己膝上。他眼睛像是一汪深邃的幽潭,如今却翻起汹涌的波浪,还未等顾青婉回过神来,便托起她的下颚,双唇急切的含住了她的唇瓣。 二人嘴唇相合,顾青婉只觉得一股悸动从脚底涌向四肢百骸,竟然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着他予取予求。 “秉王爷王妃,已经到了正德门,府里的马车不能入内。”外头红锦的声音格外清亮,如一盆冷水兜在郑瑞的头上。 郑瑞这才记起,正是因为快要进宫了,他才要叫醒顾青婉的。可顾青婉无意间碰到他的唇,他却不自主的沉迷进去,竟然是连目的都给忘了。 顾青婉也瞬间回过神来,脸瞬间红的可以滴出血来。她有些忙乱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又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对郑瑞道:“都怪你,我的发髻可是乱了,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郑瑞连忙应了一句,倒还真是仔细打量了顾青婉一眼,“还真是有点乱。” 顾青婉在自己头上摸了一会儿,紧张道:“哪里乱了,你给我指指。” 郑瑞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竟然快速在顾青婉脸上啄了一口,朗声笑道,“嗯,这样便好了。” 说完便在顾青婉目瞪口呆之下掀了帘子,率先跳下马车,又站在一旁作势要扶她。 顾青婉忍了忍,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恢复了常态,只“哼”了一声,也不管郑瑞伸出来的手,搭着红锦的肩膀便下了车。 郑瑞忍着笑,又凑到顾青婉跟前,委委屈屈道:“青婉,我又惹你生气了吗?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青婉撇了撇嘴,倒是红锦颇为古怪的看了郑瑞一眼,又立刻不忍直视般的掉过头。 宫里打发出来的嬷嬷们早早的在正德门外候着了,见瑞王府的马车过来,连忙殷勤上前来伺候。只是马车半天不见动静,如今见瑞王爷如此说,便猜测方才是不是小两口闹矛盾了。 可瞧着瑞王爷赔笑又赔礼的,那些宫人们便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只个个把耳朵竖的高高的,生怕漏听了一句。 可瑞王妃只一句“回去再说”,便让瑞王爷立刻噤了声。 那些宫人们心中遗憾的同时,不由得感慨一句这瑞王妃还真是有手段,竟然是把瑞王爷吃的死死的,一句话都不敢辩驳。 顾青婉瞧着黄嬷嬷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发苦,可还是端着架子道:“有劳黄嬷嬷久等,还烦请黄嬷嬷带路。” 黄嬷嬷连连摆手,一边满脸堆笑的说当不得“请”字,一边让人抬了早已备好的软轿来。 黄嬷嬷虽然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了,却比不得柳意,不得太后娘娘的器重,可她却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最久的宫人。这些年来,陈太后身边的宫女和嬷嬷换了一茬又一茬,也只有她和柳意一直随伺凤驾。 盖是因为她最会察言观色,十分识时务。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招惹,她心中有数的很。 比如眼前的这位瑞王妃,如今是风头最盛的时候,太后娘娘与惠和长公主都捧着她,言明不会让她受一丝的委屈,黄嬷嬷自然是不会去触她的霉头的。 郑瑞坐前面那顶软轿,顾青婉的软轿跟前后头,一行慢悠悠的往深宫里去。顾青婉一路上与黄嬷嬷闲扯着,多半是问陈太后身子是否康健,平日饮食起居可好。 黄嬷嬷一一回答了,一问一答间时间也过的飞快,转眼间便能隐隐听到丝竹之音。 这次宫宴依然摆在和清园,因为陈太后说今年除夕只摆家宴,因此赴宴的人大都出自宗室,当然也有外嫁的宗室女携了夫婿前来。 刚一落轿,顾青婉便见云辛含笑站在一旁,向郑瑞与顾青婉行了礼,便道:“王妃可是来迟了一些,这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太后娘娘与长公主在后头都念了好多遍了。” 顾青婉也笑着应了一声,只道:“有些事耽搁了,好在不晚。” “王爷王妃请随奴婢过来。”云辛在前头领路,又指着正在高台下头的席面道,“王爷与王妃的席位在那处。” 顾青婉依然坐下,便见自己左手边赫然是怀王与怀王妃,而右手边竟然是诚郡王妃,坐在诚郡王妃身边的诚郡王,顾青婉倒是第一次瞧见。 去年中秋那次宫宴,她与驸马柯云岩被贤妃设计,诚郡王妃倒是间接帮了她一把,她对诚郡王妃是不无感激的。 恪王兵变,今上继位之后,单看谁平步青云、又有谁跌入尘埃,便知先前哪些人是站了队的。 可这位手握实权的诚郡王,便从始至终不曾站过队。 诚郡王的祖父与郑瑞的曾祖是一母同胞,郑瑞的曾祖曾许诚郡王五代袭爵不降爵。而在宗室里除了怀王之外,便是他这一支与郑瑞血缘最是亲近。 况且从郑瑞曾祖开始,诚郡王府便世代管着京畿的一支重兵,无论是从辈分,还是从实力来讲,他都是举足轻重的。 这近百年来皇权变更,宗室里只有诚郡王一脉始终屹立不倒,除了历任诚郡王颇有手段之外,更是因为他们看得清自己的位子,从不曾站过队。(未完待续。。) 181 哭诉 诚郡王虽四十有二,许是因为练武的原因,看上去也只有三十五、六的样子。高鼻阔目,想来性子十分沉默,坐定后便自顾自的喝酒,也不曾与其他人搭话。 反倒是诚郡王妃十分可亲,见顾青婉与郑瑞过来,朝他点头笑了笑。 宗室素来子嗣不丰,诚郡王府有三位侧妃,侍妾想必也有之,可如今却只有一子二女。两位姑娘是侧妃所出,早些年便外嫁了。世子是诚郡王妃所出,诚郡王老来得子,十分爱惜,在他六岁时便请封了世子。 诚郡王今夜赴宫宴,留诚郡王世子坐镇京畿, 顾青婉正想与诚郡王妃说话,便听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从园子外头传来,却原来是銮驾与凤驾一同到了。 丝竹骤停,清和园里顿时安静下来。顾青婉拉着郑瑞迎头拜下,没一会儿便听到上头道:“今日是家宴,众位不必多礼,快起身吧。” 这是永定帝的声音。 丝竹之声又起,顾青婉想着郑瑞饿了许久,便拣了几样清淡好消化的吃食搁到他跟前:“我瞧着宫里的吃食油腻的很,进宫之前便让红缨给你做了酸笋鸡皮汤,正好回去解解酒。我还让他留了你最爱的豆腐皮包子,你别撑坏了。” 郑瑞点了点头,一旁的诚郡王妃便笑了出来:“瞧着风风火火的性子,倒是懂得照顾人。” 诚郡王闻言,不置可否的看了诚郡王妃一眼。却是半个眼风都没往顾青婉这边瞧。 顾青婉见诚郡王如此,难免有些尴尬,便只朝诚郡王妃干巴巴道:“卫婶婶谬赞了。” 诚郡王妃姓卫,去年中秋宫宴之后,顾青婉便按宗室里的辈分称呼她为婶婶。 见诚郡王态度不冷不热的,诚郡王妃只是觑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道:“青婉你别介意,你王叔平日里便是这幅样子,以往为此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你可千万不要介意。” 顾青婉听言倒还多看了诚郡王一眼。 诚郡王府世代都不参与夺嫡之争。虽不曾有烈火油烹之势。却也不会有倾门之祸。诚郡王对任何人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既不会与人有深仇,也不会与人有太多交集,何尝不是一种处世之道。 顾青婉连连摆手。只道自己并不介意。又与诚郡王妃不咸不淡聊了几句。便被陈太后打发过来的人请到她旁边坐了。 她坐在上头,才发现下头的百态瞧的十分清楚,只是高台上的莺莺燕燕却也让顾青婉有些头疼。 永定帝刚刚继位。还不曾充盈后宫,这宫中的嫔妃都是靖王府的老人了。 如今四妃只有两位,均是今上还为靖王爷时封的侧妃。淑妃是江南康家嫡出的姑娘,贤妃则是锦乡侯府的八姑娘,虽然是庶出,却是锦乡侯府嫡枝里唯一的姑娘。剩下的两个妃位空置,便是九嫔都只封了三个。 后宫空虚,可肖皇后与陈太后都有私心,永定帝不提起充盈后宫,她们也不会开口。 丽太妃当初能封号“丽”,可见其品貌之美。这位丽太妃虽然三十有七,可岁月在她脸色只见风韵,不见痕迹。 大周宗室出美人,惠和长公主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在顾青婉见过的人力,容貌能与长公主相较的,便只有丽太妃了。 可也不过是两个月不见而已,这位新封的丽太妃。却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十几岁一般,眉眼间都透露着疲态。先前最爱高调喧哗的她,如今默默坐在暗处,只时不时抬头望向高台下的郕王爷。 虽然她的儿子早已经搬出宫外辟府另住,可太上皇还未驾崩,没有永定帝和陈太后的旨意,她便不得不住在宫里。 即使那些宫人不敢如何,可一生高傲的她,又如何受得了陈太后以及惠和长公主的冷言冷语和暗中挤兑。 丽太妃藏在暗处的手几乎被指甲掐出血来,杯盏交碰间,她突然想起跟了昨日里薛女官跟她说的话:“便不说太上皇如今还未驾崩,便是等来那一日,焉知太后娘娘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把您困在宫里。娘娘,这么多年来难道您还没看清楚,太后心思深沉,眦睚必报,如今在宫中只能任由她宰割。” 她年轻时仗着圣眷在身,又素来是受不得委屈的性子,曾给陈太后使了不少绊子。陈太后得势,难道还会放过自己吗。丽太妃眸光一闪,便有些怔怔的看了自己儿子郕王爷一眼。 郑烨无召不得如后宫,而她自己在后宫里也像是被囚禁了一般,便是想见自己的小孙子朱儿一面,如今也是难上加难。 罢了,成王败寇,难道她还能有什么想法不成? 与陈太后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如今她还能寄希望的,也不过是新帝和新后。 新帝便是一块木头,一旦坐上那个位子,哪还甘心任由别人摆布。不说新帝,便是那肖皇后,以她看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只希望,得到了她全部的筹码,他们能放自己出宫安度晚年。 丽太妃心中在天人交战时,婉华郡主正从一个嬷嬷手中挣扎出来,一溜烟便跑到顾青婉旁边,硬是在顾青婉和郑瑞之间挤出一个位子出来。 陈太后正与惠和长公主说话,也只是瞧了一眼,便打发婉华郡主身边的嬷嬷跟了过来,便不再管。 婉华郡主稳住了身子,便偏头对顾青婉道:“ 五皇叔不守信用,上上个月说带我出宫去玩的,可每次进宫都绕着我走。” 顾青婉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笑道:“你五皇叔不守信用,你找他便是,寻我做什么?” 婉华转头看了一眼郑瑞,见他只是埋着头吃点心,便没好气道:“柳意姑姑跟我讲的啊,她说五皇叔做不了主的,要婶婶你点头了,五皇叔即使不愿意也会答应的。” 顾青婉见郑瑞隐隐勾起的唇角,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见婉华还睁大眼睛等着自己答复的样子,便把话题转了转:“你若是要出宫,自然是要过问太后娘娘的,若是太后娘娘答应了,皇婶自然也是答应的。” 婉华的眼皮顿时耸拉下来,只与顾青婉咬着耳朵道:“我才不要去问皇祖母,皇祖母现在最喜欢霜华妹妹,还有赫儿,根本就不喜欢我。” 感情小姑娘是吃飞醋了。 顾青婉笑道:“谁跟你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皇祖母最喜欢的,当然是你。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问问柳意姑姑。” “柳意姑姑不与我说实话,难道我自己还看不出来吗?”婉华声音里多了一丝黯然,“这段时日,皇祖母把霜华妹妹接到慈安宫来住,每日都让赫儿陪着霜华妹妹玩,都不管我。” 说到最后,她细小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哭腔:“除了皇祖母,我便最喜欢五皇叔和皇婶了,既然现在皇祖母喜欢霜华妹妹了,我便与五皇叔和皇婶一起住。” 比起惠和长公主,陈太后花在故太子郑乾身上的精力更多一些。郑乾过世后,陈太后又把婉华郡主亲自养在身边,就是怕她受了一丝委屈。 婉华原先便是天真活泼的性子,父亲身死,母亲自尽,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说,打击是致命的。 这两年陈太后教养的不错,她到底是没了先前的胆小阴沉。可她心里还是有阴影,又把陈太后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患得患失的心便尤其严重。 而柯霜华虽然是惠和长公主的嫡女,可论亲近程度,柯霜华是外孙女,而婉华郡主是孙女,孰亲孰远一听便知。 若真如婉华所讲,陈太后这番举动确实是十分奇怪。 可如今婉华郡主红着眼睛一副快哭了的样子,顾青婉可怜她的身世,实在是不忍心,便把那些想法抛在脑后,只一心安慰道:“若是你真想出宫,我倒是可以让你五皇叔带你出去转转,可是到底是要你皇祖母同意了才行。” 婉华郡主的脸上瞬间便有了喜色。 顾青婉却在这时脸色一沉:“只是说你皇祖母不喜欢你,你还要跟我与你五皇叔一起住的话,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若是你皇祖母知晓了你这样想,不定有多伤心。” 婉华怔愣愣的点了点头,而站在婉华身后,始终不发一言的嬷嬷,这才把头垂了下去。。 目的达成,婉华却也不肯离开,又缠着顾青婉讲故事哄她,只等到宴席散了,被身后那位嬷嬷强拉着,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顾青婉小酌了几杯,脸色有些微醺,正想向陈太后与肖皇后请辞,便见陈太后身边的女官云辛悄悄靠了过来,低声道:“还请王爷与王妃留步,太后娘娘方才传话,说是除夕夜咱们都热热闹闹的,坤仪宫里却是冷清的很,她心下难免不安。” 坤仪宫如今是太上皇静养之处。 不知陈皇后到底是什么盘算,顾青婉面无表情的垂下眼。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等人散了,请王爷与王妃径直去坤仪宫里,给太上皇请安。”(未完待续。。) 182 胜利者 帝后均已离席,清和园里的诸位宗室们也寒暄够了,彼此又说了一些客套话,便纷纷打算离席了。 郑瑞被婉华郡主拉着走在前头,顾青婉跟在云辛后头,还未出清和园,便见顾家大夫人迎面走了过来。 示意云辛留步,顾青婉便朝顾大夫人行了礼。 顾大夫人一把拉住顾青婉的手,却是不让她行礼:”一家子那么多礼数做什么,方才我便想寻你说话,只是太后娘娘垂爱你,一直让你在跟前伺候,便一直没寻到机会。”说罢又与垂首站在一旁的云辛道,“这便是云辛吧,我这些年来进宫的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许多人都有些面生了。” 云辛连忙上前来给顾大夫人行了一礼,又道:“秉郡主,云辛先前并不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郡主没见过奴婢,因此才面生。” 顾大夫人点了点头,笑道:“我们瑞王妃在家中时素来是十分懂事的,可她年纪小,性子耿直,难免有些事情做的不周全,还请你在太后娘娘耳边美言几句,希望娘娘多担待一些。” “奴婢不敢。”云辛连忙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太后娘娘对瑞王妃十分喜爱,在太后娘娘跟前,便是惠和长公主都退了一射之地。太后娘娘讲,瑞王妃这耿直的性子,如她年轻时一般,她十分喜欢。” 如今谁不知道这位瑞王妃便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真真是有求必应。生怕她受了一丝一点的委屈。 顾大夫人自然是知晓这一点的,可这样讨巧的话,多说几句又何妨? “如此更好,如此更好。”顾大夫人深深看了一眼云辛,又与顾青婉说道,“你祖母这段时日十分惦念你,听说你身子不适,急的不得了。她本来想亲自去瑞王府上看看你,只是不巧自己年前又患了风寒,不想把病过给你。好歹被我劝住了。才歇了那份心。” 顾老妇人对她,一直都是面上过的去罢了,哪有顾大夫人说的这般情深意切。 顾青婉心里想的明白,嘴上却还是道:“让祖母担心。真是青婉不孝。只是这瑞王府大大小小如今都要我一人操持着。实在是走不开。等初三那日,我定然回门亲自给祖母致谢。” 今上继位,瑞王爷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即使瑞王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可与今上同袍的情谊总是不假的。 今上怜惜自己的胞弟,自然是要扶持瑞王爷的妻族,才能撑起瑞王府的底气。 而新帝登基,正是培养心腹的时候,单就瑞王妃出自定远侯府,必定能得到新帝的重用。若是利用好这一层关系,可保定远侯府在未来二十年来更进一步。 可顾青婉几次三番的推拒了定远侯府的帖子,让定远侯府上下都有些不悦和不安。毕竟这顾三姑娘在娘家时便是个不受宠的,况且是出了名的性子乖张无常没脑子,若是她心中记恨顾家,掉个头给娘家的人使绊子这样的事,说不定还真干得出来。 因此顾大夫人便趁着这次宫宴,暗地里试探一番。 如今目的达到,见云辛明显是带着顾青婉去觐见陈太后,便立即告辞了。 顾青婉也明白定远侯府众人的想法,可她早已经不是那个饥寒交迫死在定远侯府佛堂里的顾三姑娘,也不是那个前程命运只能任由定远侯府摆布的顾青婉。 她如今是瑞王妃,是朝廷一品命妇,是宗室皇亲。便是顾老太太对她有想法,也只能打发人暗中试探她的态度,而不敢触其锋芒。 顾青婉心中想着,却是面不改色的跟着云辛出了清和园,便见一顶软轿停在清和园外。 云辛快步上前,掀了帘子道:“太后娘娘怕王妃不胜酒力,便让奴婢准备了一顶轿子。瑞王爷在前头不远,咱们脚程快一些,想是能赶上的。” 顾青婉瞧着轿子旁边还有肖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便挪步上了软轿。 可耽误了许久,到底是没赶上郑瑞一行。顾青婉抵达坤仪宫时,銮驾与凤驾都没到,因此她只瞧见郑瑞一人在偏殿里端端正正的坐着,便是与他一同离开的婉华郡主也不在。 见到顾青婉进来,百无聊赖的郑瑞连忙起身。 “婉华呢,她不是缠着你要先过来的吗,怎么不见人?”顾青婉四顾看了看,便是婉华郡主身边的那位嬷嬷都不曾见。 只是郑瑞解释了半晌都不曾说不清,站在一旁的黄嬷嬷便道:“回王妃,太后娘娘说时辰不早了,婉华郡主今日在宫里玩了一日,早就乏了,因此打发人带她回慈安宫休息。” 顾青婉点了点头,也不再问其他话,只是干坐着等永定帝与陈太后。 没等多久,便见从外头走进来一人,见郑瑞与顾青婉,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你们也是来探望太上皇的?” 待瞧见那人的面容,顾青婉连忙拉着郑瑞起身,行礼道:“见过瑾太妃。” 来人便是怀王妃的堂姐,原先的瑾妃,如今的瑾太妃。 瑾太妃只得一女,早已经外嫁。她是怀王妃的堂姐,是孟氏嫡出的姑娘,素日来又是不争不斗的性子。便是陈太后昔日刻意扶持庄嫔来分她的圣宠,可如今还不至于与她为难。 因此这么多的太妃之中,瑾妃算是其中活的最自在的。 自太上皇遭贤妃逼宫下毒之后,早已经是个不能自理的废人了,瑾妃却突然自请来照顾太上皇余生。 陈太后权衡良久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因此今日在坤仪宫里,顾青婉见到瑾太妃并不惊讶。 “回太妃,是太后娘娘说今日出席,如此佳节坤仪宫里却冷冷清清的,她心中不忍,便允了儿臣与阿瑞一同来看望父皇,以尽孝道。” 显然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瑾妃并不相信,她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针对顾青婉:“既然太后娘娘今日要来探望太上皇,我还是回避一下吧,你们自便吧。” 说着便头也没回的出了偏殿。 顾青婉与郑瑞面面相觑,待坤仪宫的宫女奉了茶上来,这才坐下来等着。 好在陈太后并不想大张旗鼓,因此来的人并不多,没过一刻钟便到齐了。 陈太后与永定帝走在前头,众人在后头跟着,依次进了坤仪宫的主殿。 坤仪宫是给太上皇静养之地,可想而知便是处在幽僻之处。顾青婉垂着头与郑瑞并排走着,除了整齐的脚步声,四周竟然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显得分外压抑。 这一群在除夕夜里特意来探望裕丰帝的人,都是他的至亲,可是这些至亲之中,又有几个是真心关心他的呢。 刚进内殿,便有宫女掀开了里头的帘子,陈太后高昂着头走进去,一眼瞧见正躺在床上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裕丰帝,眸子里却不知是快意还是怜悯了。 “给太上皇请安。”陈太后上前拜了下去,待众人行了礼之后,她便自行站了起来,又笑着对裕丰帝道,“太上皇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裕丰帝长着嘴“嗬嗬”了两声,却是一个字都不曾吐出来。 本来解了贤妃的毒之后,裕丰帝便是九死一生了,可坏就坏在他听信术士之言,服了太多的 丹药,身子早就败坏了,更是雪上加霜。整个太医院都瞧过,裕丰帝这失语一疾,注定是治不好了。 因此陈太后之后又自顾自道:“今日可是除夕呢,方才臣妾还摆了家宴宴请诸位宗室,可想着太上皇难免有些孤单,便让孩子们过来给您请安。您放心,臣妾只多带了惠和和小五以及小五和他媳妇儿。” 裕丰帝艰难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身着黄袍的永定帝,又使劲“嗬嗬”了几声。 陈太后又笑了一起:“倒是臣妾忘了,皇儿登基那一日来给您请安,你身子不适早睡过去了,是他不忍心打搅您。只是您刚刚继位,朝政繁忙,这您也是知道的,因此一直不得闲来看您。” 裕丰帝又叫了两声,见陈太后始终笑意盈盈的,便把眼皮子往上一翻,不再例会他们了。 陈太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众人道:“看来太上皇是累了,你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休息,都回去吧,哀家再与太上皇多说说话。” 顾青婉明显看到裕丰帝眼皮动了动,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惠和长公主一双儿女都留在慈安宫里,况且这段时日她都是在慈安宫的偏殿里小住,因此倒只有郑瑞与顾青婉二人出宫。 待出了正德门,坐上自家的马车,顾青婉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只靠在郑瑞身上,懒洋洋道:“你说她花了这么多功夫,便只是把我们带到坤仪宫给太上皇请安,这又是何必?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青婉口中的她,自然是指的陈太后。 德妃的死与陈太后不无关系,即使过继到陈太后的名下,这一声“母后”在人后却是从不曾叫过。 比起顾青婉只是单纯的疑惑,郑瑞反倒是显得有些担忧:“卖的什么药?不外乎是告诉皇兄,只要那人一日没死,皇兄头上还压着太上皇这座大山,不是任何事都是他想如何便如何的。”(未完待续。。) 183 恨意 其实陈太后有句话并不曾夸大,顾三姑娘的性子与她年轻时很是相像。 陈太后闺名陈洛,是陈国公府唯一一位嫡出的姑娘,陈国公自小视她为掌上明珠,从来不曾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她这一辈的子孙,名字都带有“水”字,陈太后是女子,却还是从了族中同辈兄弟取名“洛”字,足见陈国公对她的喜爱。 陈国公执掌西北大权,陈太后出生时,陈国公府正是鲜花着锦、烈火油烹的时候。陈太后在父兄的护持下无忧无虑的长大,顺遂无比,等快要及笄时,来提亲的媒人几乎踩平了陈国公府的门槛。 陈国公是个野心大的,他已经贵为国公爷了,不敢也不能更进一步,如今能打算的,就是如何给子子孙孙留住这样的权势和富贵。 很快陈国公便做出了决定,他们陈家的子孙不能称帝,可是他的外孙可以啊。若是自己的女儿成了太后,自己的外孙成了皇帝,陈国公府还可以坐享近百年的荣华。 虽然当时元后嫡子早夭,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可皇子却有十几个,适龄的也有七、八人。论才能与德行,裕丰帝并不算出众,况且裕丰帝的生母只是一个四品文官的女儿,母族没有权力在手,不能给他提供依靠,又如何能与其他皇子相争。 可陈太后偏偏就在宫宴里见到了裕丰帝,这一面之缘。虽不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可到底是有些芳心暗投。 陈国公这才开始留意这位平日里并不显眼的皇子,却是真的有了几分意动。 裕丰帝年少时性子温厚,瞧着十分好拿捏的样子。他母族不显,便只能依靠妻族,比起其他还没有娶妻的皇子来说,这也算是优势了。 裕丰帝也是十分欢喜能靠上陈国公府这棵大树的,陈国公府请动太后赐婚,倒是传为佳话。 有了陈国公府的扶持,裕丰帝才能从夺嫡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许是知晓他坐上这个位子。功劳最大的是陈国公府。他对陈太后倒是掏心掏肺,二人很是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 只是泥人都有几分性子,更何况是裕丰帝这位天下之主。西北兵权握在陈国公府,陈太后事事强势。陈国公府处处相逼。裕丰帝有顾忌。虽然面上不说什么,可心中难免有不快。 裕丰帝继位第二年便封郑乾为太子,大大缓解了帝后之间的矛盾。陈国公府有陈太后的劝诫,也收敛了许多。 陈太后与裕丰帝是少年夫妻,裕丰帝待她,自是与其他妃嫔不同。她当时性子烈,手段狠辣,可裕丰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次次都是明着偏袒她。 她不是没想过看着丈夫坐拥三宫六院的痛苦,可到底是对裕丰帝有情,即使对裕丰帝不断充盈后宫的行为不满,可为了郑乾到底是忍了下来。明眼人都瞧的出来,那是的裕丰帝,对自己第一个儿子确实是十分喜爱的。 直到四妃相继入宫,宫中妃位渐渐被填满,前有姿容无双的丽妃,后又温婉动人的瑾妃。再鲜艳的花,都会枯萎凋谢,更何况那时陈太后已不再年轻,而裕丰帝却已经羽翼渐满。 当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从前的优点也会变成缺点。一心维护陈太后的裕丰帝,渐渐的也因为其他妃嫔的哭诉而斥责她,之后入宫的丽妃,更是仗着振威将军与裕丰帝的宠爱而当众给她甩脸色。 陈太后经历太多,渐渐也就心冷,只是一心养育郑乾。 失了男人的宠爱又如何,若是他儿子继位,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这些明着暗着与她相争的女人,最后还不是要被她踩在脚下。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冷的呢,挥退众人的陈太后坐在裕丰帝身边,有些入神的想着。 也许是从她提拔庄嫔,让庄嫔分走瑾妃圣宠的时候。又或者是看到把一颗真心交给裕丰帝,却被无情践踏的时候。 人心不是一天就变冷的,裕丰帝对她的伤害太大,让她从一个任性单纯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心思多疑、好妒深沉的丑陋女人。 她饱受煎熬的活了二十多年,裕丰帝是什么性子她早已经摸得清清楚楚。 如今,她可算是熬过来了,可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儿子早已经死了。 “嗬嗬”躺在床上的裕丰帝见陈太后半晌都不曾说话,便转头瞪大眼睛盯着她。 陈太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裕丰帝,突然之间便笑了起来:“臣妾倒是把太上皇给忘了。看到是老三继位,太上皇想必不怎么高兴吧。毕竟我的乾儿过世后,您可是打算把位子传给薛蘅玉的儿子。” 裕丰帝挣扎了几下,却还是如一团烂泥一般瘫软在床上。 陈太后幽幽的笑了起来:“可惜薛蘅玉到底是没有这个福分,争来争去,害死了我的乾儿,到头来还不是争不过我。” 薛蘅玉是丽太妃的闺名,她进宫时本应封玉妃,可裕丰帝说她姿容明丽动人,顾赐了她“丽”的封号。 “你还不是一样!”陈太后丝毫不顾裕丰帝的感受,似乎她只是想找个机会,把这些年的不甘和委屈统统在这个人面前倾诉出来,“你也争不过我,九五之尊又怎样,如今还不是任由我摆布。” 裕丰帝瞪着一双眼睛,他如今失语,又手脚瘫痪,连费力一些的表情都做不了。唯一能表达情绪的,便只有自己的这一双眼睛了。 “您瞪着我做什么,让臣妾怪害怕的。”陈太后伸出手来点了点裕丰帝的额头,却是立即在被面上擦了擦。像是嫌脏了一般。 裕丰帝激动的“嗬嗬”了几声,,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死死的盯着陈太后。 “让臣妾来猜猜您现在在想些什么。”陈太后轻声笑了笑,“您要是还能说话,定然是说臣妾狠毒吧。不过臣妾早就不介意,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你这样说了。” “说到底还是要谢谢德妃妹妹,臣妾虽然如今贵为太后,可到底是没有她有福气。她的两个儿子如今都活的好好的呢,一个成了九五至尊。一个虽然傻了。可到底安乐的活了下来。”陈太后叹了一口气,“我倒是为您担心呢,您对待他们母子如何,这些年他们是如何从跌到尘埃里。傻了的那个许是不记得了。可老三还记得呢。如今他为刀俎您为鱼肉。若是没有臣妾护着,如何得了。” 裕丰帝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奈何口不能言。只能做出一副呲牙欲裂的样子。 “可臣妾心里也苦啊!”陈太后哀叹了一句,“臣妾的乾儿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即使过继到我的名下,到底不是亲的,不能和我一条心。虽然现在瞧着是个老实的,可都说子肖父、子肖父,您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臣妾还历历在目呢。” 陈太后冷笑了一声:“臣妾上过当,着实是害怕了,不得不防患于未然。谁知道他是不是像您一样,翻脸就不认人了。” 太上皇一口气喘不上来,气得咳了起来。 陈太后隔着被面拍了拍裕丰帝的胸口,安慰道:“是臣妾的不是,你身子不爽利,我不该跟您说这么多话的。只是如今臣妾还能找谁说这些,毕竟都是咱们二人之间的旧事了。哦,对了,不知臣妾提起过没有,秦明月已经死了,哀家倒是大方的让她自己选了死法。她儿子倒是溜得快,不过迟早要伏诛的。那两个术士是振威将军送来的,薛蘅玉难辞其咎,臣妾自然不会让她好过,想出宫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太妃,我看是做梦!” 说到这里,陈太后几乎是喃喃自语了:“害死乾儿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们都巴不得乾儿死,死了就可以给他们挪位子了,我就偏偏不让她们如意。可有什么用,我的乾儿已经死了,我的乾儿已经死了啊” 陈太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裕丰帝艰难的看了一眼陈太后,却是沉默了下来。 陈太后哭了一会儿,便转过头用帕子擦了擦脸,再转身时脸上早已经没有泪痕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是真要说起来,要不是你当日因为西北的事斥责乾儿莽撞,乾儿可不会有去江南巡查盐政这种将功折罪的想法。” “本来我我是打算让兄长给一队私卫护着乾儿去江南,可兄长说,你刚借着兵权敲打过他,若是让乾儿带着私卫,怕你又要借题发挥。”陈太后的眸子阴冷了下来,“臣妾现在经常想,你是不是也想让乾儿死。” 裕丰帝挣扎了一下,却依旧说不出来一句话。 “罢了,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反正乾儿的仇我是会亲自报的,您总是会看到那一日的。所以,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不能这么快就死了。” “婉华和惠和还在慈安宫里等着我呢,我这便走了,您放心,臣妾还是会经常来看您的。”陈太后起身整了整裙摆,又回过头道,“有时候想想还真是为您觉得寒心呢,您三宫六院这么多妃嫔,如今成了废人,却只有孟如瑾一人肯来照顾你。可惜她只有一个女儿,要是您十几年前没有私下给她喝那一帖药,说不定她还有福气生下个儿子傍身呢。” 裕丰帝又惊又怒,可陈太后哪还会管他的情绪,施施然便出了内殿。 出了内殿,陈太后斜着眼睛瞟了一眼那扇檀木折叠屏风,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瑾妃是孟家嫡出的姑娘,是怀王妃的堂妹,孟家在江南是大族,怀王又手握重兵。裕丰帝疑心重,虽然怀王救过他,可他对怀王还是又敬又畏。瑾妃诞下一女后,正是怀王手握重兵与陈国公府分庭抗礼之时。 裕丰帝偷偷给瑾妃喝下绝嗣药,不过是防着孟家与怀王罢了。可到底是出于对瑾妃的愧疚,裕丰帝自认为他后来也弥补了瑾妃不少。 而陈太后知晓这件事情,也不过是因为新帝登基了之后,太医院里有人为了投靠自己,而提起的秘闻。 瑾太妃正是陈太后掐着时辰让人请过来的,她那番话,完全是说给瑾太妃听得而已。她让瑾太妃知晓真相,不单单是因为要恶心和报复裕丰帝,更是要让瑾妃知道,她十几年如一日的宠爱,到底是用什么换来的。 在裕丰帝不知道的时候,这世上唯一对他还留有一丝情分的女子,也被磨掉了最后仅剩的那点情分。 这也许,就是因果报应吧。(未完待续。。) 184 盘算 灯火通明的永延宫里,却是死一般的安静,皇后娘娘沉着脸进了内殿之后,一个时辰了都不曾出来。除了跟着她一同进去的杨嬷嬷,便不曾唤人进去伺候梳洗用膳。 守在内殿外头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小厨房里的嬷嬷们见主子迟迟没有动静,私底下来探了几次口风了。可便是娘娘身边最受器重的绮罗都不敢进去打搅,便只能嘱咐她们把吃食温着,梳洗用的热水也备好,以备娘娘随时传唤。 “绮罗姐姐”一声清脆的喊声打破了永延宫里的窒息,“你瞧,这盏宫灯是小叶子送给我的呢,是不是很漂亮。” 肖皇后御下松紧有度,今日是除夕,永延宫里不当值的宫女和内室,都被允许相互走动热闹热闹。 绮罗不用看,便知晓是自己的亲妹妹绮绣,便沉着脸快步上前捂住绮绣的嘴,压低声音道,“说了你多少次,说话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只要要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这里可不比靖王府。” 绮绣是绮罗的双生妹妹,虽然二人一般大,可绮罗性子沉稳,而绮绣却是个活泼的。二人是肖皇后从娘家带来的旧人,在肖皇后身边伺候好七八年,绮绣更是得了肖皇后的眼缘。 宫里的人都是看菜下碟,因此绮绣倒是过的如鱼得水,可性子难免就跳脱了些。 绮罗看了看四周,这才凑到绮绣耳边道:“娘娘进内殿半个时辰都不曾出来了,里头只有杨嬷嬷在陪着。娘娘回来的时候。我瞧着脸色是气的不轻,多半是从宫宴里带回来的情绪。这个时候,你便不要去触霉头了。” 绮绣虽然性子活泼,却也是十分聪明的,立刻便明白了情况,转身瞧瞧回了自己的屋子。至于绮罗,则是候在外头,随时等着肖皇后传唤。 良久之后,内殿里终于传来了动静,却是瓷器落地的清脆声。然后便是肖皇后饱含怒意的声音:“简直是欺人太甚。” 肖皇后性子温和。便是真的动怒时。也只是沉着脸不说话。她们姐妹二人从伺候肖皇后起,便不曾见她发过这样的火,因此绮罗更是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而在内殿的肖皇后。气的面色通红。她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脚下是早已经碎了的青花寿山福海纹杯。 这套茶具是前段时日惠和长公主送给她的,因为颜色干净素雅,她又不好驳了惠和长公主的好意。便收下了。前几日惠和长公主来永延宫,肖皇后便让人把这套茶具拿出来用了,也算是对惠和长公主的示好。 如今肖皇后死死的盯着已经碎掉的茶杯,声音就像是从唇缝之间挤出来一般:“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说着便想把桌上剩下的茶具扫下去,却被一直站在身边的杨嬷嬷阻止了:“娘娘不要动怒,气坏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肖皇后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了过来。只是想着从坤仪宫里出来,惠和长公主和她说的那些话,肖皇后的脸上又凝起了一层寒霜。 “你也瞧见了,这几日赫儿和霜华在慈安宫里,可是相处的十分融洽。我瞧着他们的样子,倒还真是有些两小无猜的感觉,况且性子有是十分相合。”惠和长公主看着肖皇后,面上满是笑意,“既然如此,我想着,不若就成了这桩好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毕竟关系到她唯一的儿子,便是再沉着的肖皇后,乍然之下听到这些话,也是又惊又怒。她沉默了半晌,忍了又忍,这才道:“霜华比起赫儿,还要大上一岁。” 惠和长公主不知是装不知还是故意的,只是捂着嘴笑:“我却不知素云你还在乎这些,民间有句话,叫‘女大一,抱金鸡’,可见他们在年龄上也是十分适合。况且”惠和长公主话锋一转,“这件事情我也是与母后商议过的,母后十分赞同,说两个都是她的心头肉,若是能凑在一起,无疑是最好的。” “素云,你可不知道。”惠和长公主笑意又深了一些,“前几日我去陈国公府,只是随口跟外祖提了一句,他也高兴的不得了。霜华自小就得她曾外祖喜爱,便是陈国公府那些嫡出的姑娘,都比不上她。” 见肖皇后只是沉默,惠和长公主也知道不能咄咄相逼,只是笑道:“我今日多贪了几杯,如今头还昏沉着呢,便先走一步了。反正他们两个年岁还小,过段时日咱们再慢慢商议。” “她倒是打的一手好盘算!”肖皇后冷笑了一声,眼睛有些无神的盯着前头,表情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带着恨意了,“我是说这几日太后怎么总是打发了人来接赫儿去慈安宫,而惠和又一直赖在宫里不肯出宫,却原来是打着这种主意。” “赫儿如今才将将五岁,她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只要有我在一日,她别想如意。”肖皇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嬷嬷,又问道,“皇上可是打发人来说了,什么时辰过来。” 今日是除夕,永定帝自然是歇在永延宫。 肖皇后与永定帝是少年夫妻,况且这些年来同甘共苦,倒是颇有几分感情。而永定帝虽然性子沉默,却不像裕丰帝那样,是个情薄之人。虽然有三宫六院挡在二人之间,可肖皇后性子坚韧,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却还是不难的。 “秉娘娘,皇上先前便打发人过来了,说是前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概要到二更之后才能过来了。”杨嬷嬷连忙应了一句。 “嗯。”肖皇后应了一声,“让厨房炊了热水准备着,吃食也都温着,皇上今日也只动了动筷子,想必还饿着。” 杨嬷嬷点头应是,又见肖皇后的眼神瞟了一眼地上碎掉的茶杯,便躬身道:“还请娘娘恕罪,奴婢失手打碎了惠和公主送的茶杯,明日便去广储司里寻一套替换上。” 肖皇后点了点头,这才让人抬了热水进来洗漱。 而顾青婉与郑瑞出宫时还不到亥时,因为除夕没有宵禁,街道两旁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车走走停停,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回了瑞王府。 出府之前,顾青婉便让红缨和碧玉提前做了几样吃食在炉子里热着。等进了暖阁,待二人洗漱了一番,红缨便把吃食摆了上来。 顾青婉在宫宴上喝了几杯果酒,虽然当时没什么感觉,可现在觉得还是有些后劲的,便只是歪在榻上,懒洋洋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郑瑞在宫宴上难得的滴酒未沾,却也只吃了干果和几道前菜,着实是有些饿了。 顾青婉留的都是清淡的菜色,郑瑞也不挑剔,就着酸笋鸡皮汤,几乎是大快朵颐。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抬头便见顾青婉蜷缩在榻上,已经睡的迷迷糊糊的了。 郑瑞失声笑了起来,上前拦腰抱起顾青婉,大步往内室里去了。 顾青婉悬在半空中,突然间便醒了过来,眼睛还是半睁着,显然是还未完全清醒。 “怎么就这么困,居然在榻上睡着了,我抱你去床上。”郑瑞一边走,一边低头说着。 顾青婉睁开眼睛看到是郑瑞之后,便放心的又睡了过去。见郑瑞与她说话,也没听清楚是什么,只含糊应了一句。 郑瑞给顾青婉盖好被子,又去净室梳洗了一番,等他回来时,便看到顾青婉卷着锦被睡在床内侧。往日里容易惊醒的人,直到郑瑞把她揽进怀里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可见是累的狠了。 郑瑞一边轻拍着顾青婉的背,一边回想今日宫宴中的事情。 陈太后疑心重,即便是把自己和皇兄过继到她名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之间依旧是毫无信任可言。 况且他们与陈皇后之间,还隔着母仇。郑瑞当时只有八岁,他躲在床下,眼睁睁的看着母妃含泪喝下那碗药,然后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当时傻了一般的一直躺在床下,若不是皇兄及时发现了他,在其他人来之前把他拖走的话,他说不定也被灭口了吧。 即使他与皇兄并不知晓当年的真相,可陈太后心中也会有芥蒂。 再联想起今夜婉华说的那些气话,郑瑞仔细一想,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 陈太后那里,也许是觉得皇兄不好控制,也许是见到他们兄弟二人想起德妃心中有膈应,便把主意打到郑赫身上去了。毕竟郑乾暴毙之后,陈太后便只有惠和长公主一个女儿,她不为惠和考虑,还能为谁考虑呢。 如今时机未到,要是陈太后真的这样打算,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郑瑞皱了皱眉,突然间感觉顾青婉的身子动了动。许是有些冷,她扯着被子往郑瑞怀中挤了挤,又伸出手来环住郑瑞的腰,自己寻到一个舒适的位子,又睡了过去。 郑瑞安抚一般的摸了摸顾青婉的脸,也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185 夜深 顾青婉这一觉睡的沉,醒来时却发现四更才刚刚过去。她翻了个身,抬眼便见皎洁的月色,借着窗外映照进来的光线,她看了一眼此时面貌有些模糊的郑瑞。 郑瑞闭着眼,睫毛在在眼睛下映出一片阴影。他的唇紧紧的抿着,月光下泛着朦胧的粉白色。他的呼吸音很轻,吹在顾青婉而后,却是温暖的。 昨日傍晚时天色便有些阴沉,顾青婉估摸着要有一场雪落下来,却没料到这场雪静悄悄的落在除旧布新之间,倒是颇有些瑞雪兆丰年的意味。 虽然天还未亮,可在雪光和月色的映衬下,屋子里的情形还模糊可见。 突降而至的大雪让屋子里多了几分寒意,顾青婉打了个冷战,又往郑瑞怀中靠了靠。 可没想到只是这样轻微的举动,郑瑞便立即醒了过来,他安抚一般的轻拍着顾青婉的背,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可是我把你吵醒了?明日一早还要去宫中朝拜,若是实在睡不着,你勉强眯一会儿。” 顾青婉“嗯”了一声,只往郑瑞靠了靠,却没有说话。 郑瑞瞟了一眼雪光映衬着的窗子,这才低声凑到顾青婉耳边道:“外头下雪了吧。” 刚清醒过来的声音有些嘶哑,灼热的气息灌进耳朵里,顾青婉只觉得痒痒的,便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怎么了?”郑瑞明知故问,把顾青婉抱紧了一些。又往顾青婉的耳边凑了凑。 顾青婉挣扎了一会儿,却是丝毫不能挣脱桎梏,便泄气般的反手抱住了郑瑞。反正这天突然冷了,身边有一个现成的暖炉,不用白不用。 夫妻二人早已经没了睡意,便在幽暗的屋子里,窝在锦被里说话。 顾青婉掩嘴打了个哈欠,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郑瑞,才道:“还好你昨日赶了回来,要不然宫宴里别人问起。我还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你匆匆赶回来。倒是有许多事情都交代的不清不楚的,你又喜欢卖关子,我听的云里雾里的。” 郑瑞回府不到半个时辰,便与顾青婉一道进宫。一路上二人都睡了过去。倒是不曾正经说过话。顾青婉半夜醒来。却也是心里存着事,不放心罢了。 “该交代的可是交代清楚了,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吧?”顾青婉一把抓住郑瑞在她头发上作乱的手。又带着缩进锦被里。 “南边来的是舅舅身边的老人了,做事十分稳妥。倒是没什么大麻烦,只是路上太多眼睛盯着,难免畏手畏脚的,这才耽搁了不少时日。”郑瑞的鼻尖在顾青婉发丝上蹭着,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郑瑞虽然是永定帝的胞弟,可也是成了家的人,哪能一直做自己的管家,帮着自己处理私产呢。永定帝真心疼爱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是事事为他打算好了的。 这产业的交接,也是几个月前便开始盘算的事情。除了打探消息十分灵通酒楼和烟花之地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剩下的产业永定帝都是由着郑瑞先挑。 而挑选了宋家的人来接管这些产业,可见永定帝对一手扶持他的宋家,以及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舅舅是十分信任的。 京中的形势虽然没有一个月前那样剑拔弩张的,可到底是非常时期,陈国公府如何能放心,只能各个关卡都打发人死死盯着。郑瑞这一路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到底是要小心翼翼,以防被人看出破绽来。 “交接了之后,你是不是可以闲下来了。”顾青婉有些欢喜的抬头,“这几个月,你除了夜里在府上休息,便几乎在外头奔波,人也瘦了一大圈。” 郑瑞是永定帝的左右手,也是他在暗处的一道影子。永定帝还未继位之前,给人的印象便是一个忠厚老实不争不抢的皇子,私底下的事情自然是交给郑瑞来解决。 可如今永定帝继位,他首先需要的是安抚朝政,坐稳自己的位子,私底下的计划也要停一段时日。而郑瑞趁着这个时机,也可以休息一段时日。 虽然郑瑞与永定帝是亲兄弟,可到底是君臣有别。往日里宋家的暗卫都是郑瑞在管着,等永定帝的位子坐稳之时,便是郑瑞交权之时。 郑瑞低下头看顾青婉,虽然光线暗淡,可他还是能看到怀中之人如墨的眸子里,满怀着期盼。 不知为何,往日里的那些画面像是疯了一般的涌进他的脑子。 郑瑞在静国寺第一次“见到”顾青婉时,根本不打算留下活口的,可在定远侯府真正见过她之后,他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 那次意外闯进定远侯府的内院里,也不过凑巧而已。他装疯卖傻了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在一个傻子面前,许多人都是不屑或者根本不会伪装自己。他把事态人情看的太透彻,反而觉得有些无趣。 在郑瑞卖力的表演下,定远侯府众人慌乱之际,却只有这位顾三姑娘,从始至终不曾有丝毫表情,冷眼看着一切。 像是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像是这个世界都与她格格不入,她只是一个清醒的过客罢了。 郑瑞觉得,眼前的顾青婉,似乎与外人所说的那个刁蛮任性的顾三姑娘,不太一样。刁蛮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个套子,在这个套子底下,才是鲜活又有趣的顾三姑娘。 当听说陈皇后要帮自己选妃时,郑瑞面前浮现的,便是顾三姑娘那副完完全全冷眼旁观的面容。况且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若是瑞王妃出自定远侯府,他与皇兄也算是多了一份助力。 而那位矫揉造作的顾五姑娘他还不大看的上眼,因此顾青婉才成了不二人选。 郑瑞觉得他这一辈子做对了两件事情,一是听了母妃的话,逼着自己装傻充愣十几年。他在诡谲的宫中活了下来,他与皇兄忍辱负重十几年,终于得到了权力和本该他们得到的尊严。 第二件事,便是设计顾青婉落水。顾家三姑娘最终成了他的发妻。 他见过了她的聪慧、她的可爱、她的蛮横、她的眼泪,他见到的,是完完全全毫不保留的顾青婉。她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甚至与他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始终让郑瑞有些不安,像是要留住穿堂而过的风,却丝毫没有办法。 可他如今真真实实的把她拥在怀里,不必害怕自己不能给她将来,不必担心功败垂成那一日怎样安顿她。 她就在自己的怀里,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只因为他将会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府中陪着她。 郑瑞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银钱之类的都已经交接好了,咱们自己留下的产业便统统交给你管。若是嫌麻烦的,便转手卖了。若是有些兴趣,便派管事去好好经营。我这一辈子的身家可都落到你手上了,你日后可要好好待我。” 顾青婉笑着捶了一下郑瑞的胸口,便被郑瑞捉住手腕,贴在他的胸膛上:“至于暗卫,倒是有一些交到皇兄手上去了。只是你也知道,他虽然是九五至尊,可如今说到底还没有我自由,我力所能及之下,自然是要帮他分担一些的。” 见顾青婉要开口询问,郑瑞索性直接说了出来:“暗卫还有一部分在我手上,有些皇兄不好亲自出面的事情,需要我在暗处协助。不过你放心”郑瑞捏了捏顾青婉手,“这种情况很少,多半时间我还是待在府中陪你的,往后我日日跟在你身后,只要你不觉得烦便好。” “谁要你日日跟在我身后的!”顾青婉反驳了一句,却是埋下头笑了起来。 “别以为你捂着脸,我便看不出来你偷笑了。” 郑瑞托起顾青婉的脸,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柔和的月色映在她脸上,五官虽然有些模糊,却奇异的让人有一种怦然心动的魔力。 郑瑞眼光灼灼的盯着她半张的唇瓣,轻谓一声,便低头吻了下去。 顾青婉的唇很软,在大雪飘落的夜里,还带着一丝凉意,却让郑瑞的呼吸更加灼热起来。他先是在唇边轻轻摩挲着,直到顾青婉丝毫有些不满的轻哼了一声,这才撬开了她的唇舌。 隔着中衣,顾青婉听到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快速而强烈。只是二人胸口紧紧地贴着,一时之间倒是分不清楚是郑瑞的心跳还是她自己的了。 她全身发抖,忍不住伸出双手环住郑瑞的颈项,十指在他后颈上摩挲着,温柔而缱绻。 可郑瑞的吻次次都是浅尝辄止之后,便退了出来,只用唇舌描绘她的唇形。往往复复几次之后,顾青婉便只剩下喘息的份,只觉得口渴的厉害,恨不得拉住郑瑞狠狠在他唇上咬一口。 她便真的如此做了。 郑瑞痛的吸了一口气,在顾青婉唇上啜了一口,这才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心狠,都快咬出血来了。” 顾青婉面色潮红,却是不敢抬头看,只两手揪着郑瑞的胸襟,手还有些不受控制的抖。 郑瑞环着顾青婉,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又不停的浅吻着他的面颊,却是不敢再放肆了:“都已经寅正了,今日初一,咱们一大早便要去宫中朝拜,你先眯一会儿。” 说着便用锦被把顾青婉捂的严严实实的,自己穿着中衣下床,径直往净室里去了。(未完待续。。) 186 应对 五更天时,红锦便在外头催了。 顾青婉睡了一个回笼觉,摸了摸身边的被子已经凉了,便知道郑瑞醒了之后便不曾睡下。 窗外已经晨光微曦,顾青婉让红锦炊了热水进来,便披了中衣下床,等自己梳洗完毕之后,这才让红锦传膳。 红锦与碧硫二人摆了早膳,郑瑞便裹着冷风匆匆走了进来。这样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薄衫,可额上却泛着汗水,吹了风雪的脸进了暖阁便蒸腾出了水汽。顾青婉估摸着他是偷偷出去打拳了,只嘱咐红锦换了热水来给郑瑞梳洗。 红锦和碧硫知晓郑瑞用膳和梳洗时不喜旁人在身边伺候,送了热水之后便连忙退了出去。 顾青婉用了半碗碧梗粥后,郑瑞才从净室里走了出来。也没有多说什么话,便紧挨着顾青婉坐下。 等他一凑近,顾青婉便有些紧张,只把碗筷摆到他跟前,殷勤道:“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先吃些早膳垫一垫,我只是去皇后娘娘那里陪着她说说话,你今日可要折腾许久。” 今日大年初一,新帝继位之后的第一次朝贺,自然是肃穆又隆重。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今日瞧着天色是要出日头,化雪的时候最是冷了,你把去岁新做的那件夹袄穿在里头。”说着又瞄了一眼里屋,继续道,“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用完膳便去准备准备,我们也该启程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话里行间有时甚至有时丝毫没有逻辑性可言。 郑瑞像是看出了顾青婉的紧张,只是笑着一一应是,趁着间隙的功夫,用完了自己那份早膳,顾青婉剩下的那半碗碧梗粥也落进了他的肚子里。 二人收拾妥当,天边也翻起了一丝鱼肚白,郑瑞快马加鞭往宫里去了,顾青婉则是坐了瑞王府的马车,行至正德门。 顾青婉去的晚。永延宫里的嬷嬷们早已经等的心惊胆战了。见到瑞王府的马车过来,匆匆忙忙的抬了顾青婉便往永延宫里赶。 顾青婉是宗室王妃,命妇朝贺时自然是站在最前头的,与她站在一处的。也是宗室里的那些王妃公主。后头便是国公府、侯府里的那些夫人们。只是隔得远。再加上一片姹紫嫣红看花了眼,顾青婉倒是没瞧见定远侯府的顾老夫人。 大雪过后,似乎呼吸的空气里都带着冰渣子。顾青婉穿着厚厚的氅衣,可还是觉得冷的厉害。 好在朝拜花用的时间并不长,最难熬的是朝拜之前的等待,顾青婉来的晚,倒是少遭了这份罪。 等顾青婉进了永延宫里,脸色已经冻的有些发青了。她跺了跺已经冻的麻木的脚,刚除了氅衣,肖皇后身边的绮绣便上前来给她披了一件烘暖了的披风,又端了一杯滚烫的茶到她手上,只笑道:“王妃冻坏了吧,先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顾青婉接了下来,轻啜了几口,觉得暖和些了,便把茶盏随手放在旁边。 “国公府里的几位夫人在正殿里陪着皇后娘娘说话,还请王妃稍等。娘娘说待会儿与王妃一起,去慈安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奴婢就在外头候着,王妃若是有什么吩咐的话,只管传唤便是。”绮绣说完,便打了帘子出去。 今日来正德门接她的,便是肖皇后身边的杨嬷嬷,只说朝拜之后皇后娘娘要寻她说话,让她径直往永延宫里去。 顾青婉便猜想许是肖皇后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与她讲了。 她在宫宴之前才与肖皇后在私底下见过,肖皇后这般急切的寻了她过来,看来这件事情多半和宫宴有关了。 顾青婉心中揣度着,不知为何想起婉华昨日里说的那番话,心中倒是隐隐有了些预感。 肖皇后倒是很快打发了几位国公夫人,快步往顾青婉所在的偏殿来了。 还未等顾青婉向她行礼,她便一把拉过顾青婉,轻声道:“不必多礼了,今日让你过来,是想先跟你通个气。” 说罢肖皇后看了看四周,见绮罗突然掀了帘子进来,话音一转便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待会儿在路上细说。” 顾青婉正迷茫间,便听到外头有人传话道:“秉娘娘,慈安宫里打发人过来,说是请娘娘与瑞王妃一道过去。” 这声音顾青婉听着熟悉,仔细一回想,却是先前肖皇后说的“旧人”,像是姓范。 顾青婉心领神会,刚出了永延宫,便指着自己的轿子朝肖皇后笑道:“我素来畏寒,这顶轿子里冷飕飕的,到底不如娘娘的暖和。若是娘娘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想与娘娘挤一挤。” 肖皇后略微颔首,面上有些不快,只淡淡道:“王妃都如此说了,本宫哪有不应的道理。”说完便率先钻进了轿子里。 范嬷嬷看了一眼面有不愉的肖皇后,又看了一眼丝毫不觉的顾青婉,眼珠子转了转,便垂下头。 轿子刚起,肖皇后身边的绮罗和绮绣便分开站在轿子两侧,范嬷嬷往前走了几步,刚靠近绮绣,便听绮绣尖声道:“虽然这天冷的很,可范嬷嬷也犯不着这般挤着我。娘娘身边有我和姐姐伺候便行了,范嬷嬷去后头寻杨嬷嬷说说话吧。” “你这小蹄子,我可是宫里的老人了,你怎敢这般与我说话。”范嬷嬷不甘示弱的叫了出来。 “嬷嬷可别在我跟前倚老卖老,别人给你几分脸面,我绮绣可不怕这些。” 肖皇后有些不耐的声音便从轿子里传了出来:“吵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起轿。” 范嬷嬷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看着她的绮绣。又看了一眼低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曾说的绮罗,带着满肚子的气往后站了一步。 待轿子抬了起来,肖皇后这才握住顾青婉的手,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昨日从坤仪宫出来后,惠和在半道上拦住我,说是想把赫儿与霜华凑成一对。想必太后与陈国公也是这个意思。” 顾青婉心中一跳,果然被她猜中了几分。她抿了抿嘴,只问道:“那娘娘是如何答复她的?” 肖皇后叹了一口气:“我当时气的不轻,脸色想必不怎么好。你也知道。我就赫儿这么一个孩子。把他看的比我性命还重,如何忍的下来。” “长公主是个暴脾气,娘娘当众甩了她脸色,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肖皇后冷笑了一声:“惠和对这件事情成竹在胸。我是什么反应。她当然是不会在意的。只等着日后看我笑话呢。” “那现在娘娘打算如何,若是青婉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全力。”顾青婉连忙应了一句。 一来是因为她确实是十分喜欢郑赫。二来是因为肖皇后这般急切的找上她,便是笃定这件事情她帮的上忙。 “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若是你肯帮忙,却是再好不过了。”肖皇后笑了笑,“只是要委屈你一段时日,再过段时日,咱们便没有这般被动了。” 顾青婉挑了挑眉,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是想着肖皇后与她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来是不会有害她的心思,便硬着头皮道:“但凭娘娘吩咐。” 肖皇后满意的笑了笑:“我昨日就是一时没忍住,才在惠和面前摆了脸色。夜里我在永延宫里摔了惠和送给我的茶具,却是做戏给她们看罢了,想必已经传到太后的耳朵里了。太后与惠和我不能触其锋芒,为今之计,只有咱们妯娌两个唱对台戏了。” 说着便凑到顾青婉跟前,仔细说了一番话。 顾青婉脸色变了变,良久之后这才默默道:“事成之前,就依娘娘之言吧。”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直到轿子到了慈安宫,这才噤了声。 肖皇后率先走了出来,也没等顾青婉,冷着脸抬脚便往慈安宫里走。走在她身后的顾青婉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还揪着绮罗训斥了一句。 慈安宫里是陈太后身边的黄嬷嬷出来迎驾,情况如此,她也有些愣神。见肖皇后与瑞王妃纷纷越她而过,便偷偷朝范嬷嬷使了个眼色,这才匆匆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范嬷嬷借着小解,偷偷去了慈安宫的小花园里,黄嬷嬷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一见范嬷嬷,黄嬷嬷便把她拉到隐蔽处,急声问道:“皇后娘娘与瑞王妃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二人像是有些不愉快。” “嗨,还不是瑞王妃是个化不开的,明明皇后娘娘不愿意与她坐同一顶轿子,她还看不懂脸色。”说着便把经过说了一遍,接下来的话却有些偏题了。 “绮绣这小蹄子,仗着皇后娘娘给她几分好脸色,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便是我都敢明着得罪。”范嬷嬷暗恨的啐了一口,“等有一天她犯到我手上,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她。” 黄嬷嬷蹙着眉,又道:“绮罗是个好性子的,你如何不从她下手。” 范嬷嬷拍了一下大腿:“这一对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绮绣是暴脾气,绮罗可是蔫坏蔫坏的。初时我只是骂了绮绣几句。我是宫里的老人了,便是教训新来的几句又怎么了,绮罗这小蹄子便整了不少法子来作践我呢。” “这么说,瑞王妃与皇后娘娘在轿子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是一点都不知情了。”黄嬷嬷眼睛里带着失望,只厌倦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好好盯着就是了。再者我还要嘱咐你一句,绮罗和绮绣虽然是新入宫的,可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你如今在永延宫,说话做事都要注意着分寸,千万不可为太后娘娘招惹麻烦。” “是是是,这个我自然是知晓的,你只管放心就是。”说着范嬷嬷又压低声音道,“我这便出去了,老姐姐你可千万要在太后娘娘跟前为我美言几句。” 见黄嬷嬷点了头,范嬷嬷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未完待续。。) 187 争端 顾青婉走的慢,她尾随着肖皇后进了内殿。屋子里倒是没有多少人,除了几位后妃和惠和长公主,便只有怀王妃、端王妃以及诚郡王妃在此。 陈太后端坐上头,下头最前面则是坐了惠和长公主和肖皇后。 见顾青婉进来,除了肖皇后,众人便露出了笑意。如平日里那样,还未等顾青婉上前,陈太后便免了她的礼。 顾青婉寻了一处坐下,她左侧是惠和长公主,斜对面便是肖皇后了。众人说说笑笑的,显得十分热闹。 顾青婉素来厌烦这样的场合,平日里是不得不应付,今日却可以光明正大的晃神了。她只是听着众人讲话,待她人问话时,这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了,显得十分不耐的样子。在座的都是人精,见顾青婉这幅样子,便不把话题往她身上引了。 可惠和长公主却是个百无禁忌的,冷不丁便开口问顾青婉:“你素日里便是个性子活泼的,可今日进来这么久都闷不吭声的,很是不对劲。我方才便听人说,你与素云进来时脸色都不怎么好。”说着便捂着嘴笑了起来,又打趣道,“可是我们的皇后娘娘责骂你了,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这也是众人想问的话,惠和长公主话音刚落,屋子里便安静了许多,显然正是等着顾青婉回答呢。 陈太后知晓惠和长公主的脾气,见状只能温声朝肖皇后道:“我也是瞧着你这孩子今日古怪的很,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皇后勉强笑了起来:“长公主想岔了。我与青婉之间哪有什么矛盾的,只是来时的路上教了她几句规矩,也是为了她好。没想到她是小孩子脾性,稍有些不如意便都表现在脸上了。” 顾青婉却只是低着头,半晌才道:“娘娘说的是。” 看顾青婉的态度,便知事情不是肖皇后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但是当事人这般说了,众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会究根问底的,又笑笑闹闹的说到其他事情上面去了。 顾青婉全程都板着脸。待到众位后妃和命妇都请辞了。陈太后却是单独把她们二人都留了下来,只沉着脸道:“说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也别想着糊弄我。我虽然老了。可还没糊涂呢。你们妯娌二人平日里好的跟一个人似得。今日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肖皇后垂下头不曾说话。顾青婉左顾右盼的,又朝惠和长公主使了个眼色。 方才黄嬷嬷已经进来与惠和长公主交了底,惠和长公主眼珠子转了转。刚想开口说话,便被陈太后厉声制止:“惠和,这件事情你掺和什么。青婉今日神色不对,别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瞧的出来的。偏你还要开口问,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惠和长公主这才噤了声。 惠和长公主对自己的一双子女护犊子的厉害,昨夜虽然没发难,可也气肖皇后的态度。郑楷也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若婉华是个皇孙,哪还需要她操这么多的心。再者她的霜华哪里不好了,要不是形势所逼,她还不愿意把霜华嫁给郑赫那个傻小子呢。 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见顾青婉与肖皇后二人之间有些龌龊,若不趁机刺一刺肖皇后,便不是惠和长公主的作风了。 “还请母后息怒。”知道顾青婉是个宁脾气,肖皇后最终还是先开了口,“是儿臣的不是,在来时的路上与青婉有了几句争执。想在想来青婉是小孩子脾气,儿臣还与她较真,便是儿臣的不是了。” “是皇嫂的语气重了一些,你便不要与皇嫂置气了。”肖皇后忍了忍,在陈太后以及惠和长公主的目视下对顾青婉说了一句。 陈太后如今有两个儿媳,一个在宫中处处与她掣肘,分了她的权力,而另一个却是心无城府。 陈太后偏爱小儿媳的,这是整个宗室都知晓的事情。年前还因为端王府的成渝郡主与她人说了几句顾青婉的闲话,便把端王妃唤到宫中来说了几句,又冷了端王妃一段时日。硬是逼得成渝郡主亲自登门向顾青婉致歉,如今见了顾青婉,成渝郡主都要绕道走。 肖皇后到底是忌惮着陈太后,这才先说了软话。 惠和长公主便笑道:“素云你惯来是个大方的,青婉虽说性子耿直了些,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倒是好奇你们到底讲了些什么,何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肖皇后面上的惊惶一闪而过,只盯着顾青婉道:“不过是开些寻常的玩笑罢了,青婉你说可是?” 顾青婉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今日皇上说是要到永延宫里摆膳,儿臣倒是要早些回去做些准备。”说罢便拉住顾青婉,“咱们一道过来的,青婉便与我同去吧。” 惠和长公主正要出口挽留,陈太后便挥了挥手道:“罢了,我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肖皇后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连忙道:“不打搅母后休息,我与青婉这就告退了。” 说完竟是不顾顾青婉的反应,拉着顾青婉便出了慈安宫。 惠和公主有些着急了:“母后为何不留住青婉,瞧她们今日这幅样子,肯定是出了大事。若是让肖素云先封了口,日后咱们就难打听了。” “你慌个什么劲,多大了还是这个急脾气,但凡你跟你皇兄一般沉得住气,我也不用操心这么多。”无意中提到郑乾,陈太后这才真的伤感起来,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你放心,我心里自有打算。如今我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你和婉华好。” 即使过继了郑楷和郑瑞,陈太后心中也是不大喜欢他们的,毕竟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德妃呢。 况且郑楷如今虽然看着老实可欺,可焉知他就不是下一个裕丰帝。 若不是她背后站着陈国公府,要不是陈国公府手上还有西北的军权,她又如何能平安活到现在?她这一生在宫中,什么肮脏血腥没见过,再也不敢轻信任何人了。 惠和长公主见勾起了陈太后的伤心事,也不敢再提,只转移话题道:“霜华这丫头,也不知跑哪里疯去了,也是我平日里纵着她,如今更是无法无天了。这宫里不必公主府,可是能乱跑的地方吗?” “许是跟婉华出去玩了。”陈太后脸上这才现出几分笑意来,“别看她们素日里打打闹闹的,可还是能玩到一块。” 惠和长公主便接口道:“可不是,到底是血脉至亲呢。” 陈太后眸光闪了闪,却不再说话了。 这一厢,肖皇后与顾青婉上了回永延宫的轿子,便一直沉默着。直至进了永延宫内殿,肖皇后又挥退了众人,这才开口道:“今日之事,也是我说了重话,咱们是一家子,哪有置气让外人看笑话的道理,你便当不曾发生吧。” 见肖皇后朝她使了个眼色,顾青婉便冷哼了一声:“恕青婉愚钝,皇后娘娘张口便要我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若是太后娘娘把与长公主问起时,我又该如何回答?皇后娘娘话说的这般强硬,好像过错在我身上一般。我顾青婉素来是行的正坐得直,反正这件事情错不在我,她人问起来,我也是不怕的。” “你”肖皇后伸手指着顾青婉,气的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莫要仗着有太后相护,便在我跟前得寸进尺起来。” “皇后娘娘说的这些,我自然是知晓的。”若是论冷嘲热讽,这些大家闺秀还没人能比得上顾三姑娘,她嘴巴一张,说的话就有些刻薄了。 “昨日宫宴里婉华跟我说起时,我还没怎么在意呢,却没料到今日得知了这么一个好消息。”顾青婉有些恶意的笑了笑,“依我说,这是一件好事啊,霜华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女,论身份、论地位这天下还有几个适龄的人比她尊贵的。” “况且我也知道,母后十分喜爱霜华和赫儿,若是这一对心头肉亲上加亲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母后了。”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四周,顾青婉又提高声音道,“皇后娘娘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当然比青婉懂孝悌,母后高兴,皇后娘娘更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这件事情我刚提了个话头,娘娘便出声呵斥我,好没道理。” “难不成娘娘十分不赞同这件事情,若是不同意的话,大可以与惠和长公主去说,拿我来撒气又算什么。” 肖皇后已经是被气的不轻,如今听到这一句,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了。 “皇后娘娘若是不愿意说的话,我这就去慈安宫把事情说开了。”顾青婉抬脚便走,“背黑锅的事情我可不愿意做。我性子直,若是话说的不好听,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不准去、你给我回来!”肖皇后呵斥了一声,见顾青婉执意要走,便连忙出声喊道,“来人,快拦住瑞王妃。”(未完待续。。) 188 意气 肖皇后先前便支开了永延宫里伺候的人,顾青婉怒气冲冲的从内殿出来,外头不知情况的宫女们如何敢拦。再加上顾青婉脚程快的很,竟然是绕过众人出了永延宫,径直往慈安宫的方向去了。 外头寒风刺骨,虽然顾青婉披了氅衣出来,可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她低着头步履飞快的往前走,还能听到后头的喧哗声,想必是永延宫里的人追了出来。 顾青婉一边走,一边暗想这次代价实在太大,回府之后,少不得自己也要病一场才好了。 永延宫与慈安宫相距甚远,顾青婉凭着一鼓作气的劲头,愣是没让人追上。行了大半路程之后,远远便见陈太后身边的柳意姑姑正匆匆往这头走,她心里好歹是送了一口气。 再这样走下去,她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柳意满脸的焦急之色,见到顾青婉,还没来得急行礼,便塞了一个暖炉到她手上,连忙道:“王妃快到轿子里去暖暖。” 说完给顾青婉加了一件披风,又把她扶上软轿后,柳意才松了一口气,扬声道:“快回慈安宫。” 轿子刚起,永延宫里的杨嬷嬷便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眼疾手快的拦住了轿子:“里面坐的可是瑞王妃,皇后娘娘见您匆匆跑了出来,连忙打发老奴过来找呢。王妃快跟咱们回去吧,今日化雪,外头冷的很,若是病了可不好。” 杨嬷嬷是肖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了,是肖皇后从娘家带来的旧人。不说入宫后。便是在靖王府里,她也不曾这样低声下气的与人说过话。 柳意看了一眼杨嬷嬷,心中却是千思百转。 方才太后娘娘与惠和长公主在屋子里说话,便有一个嬷嬷匆匆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与瑞王妃有了口角,瑞王妃一气之下往慈安宫里来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了,皇后娘娘打发人拦也拦不住。。 在肖皇后还待字闺中时,柳意便见过她了。肖皇后在柳意的印象中是一个十分温和可亲的人,宗室这么多夫人里,她脾气好是出了名了。 可瑞王妃却不一样。听说自小是个暴脾气。又没有多少教养。若不是瑞王爷心智不足,太后娘娘当时也需要定远侯府这门姻亲,加上还有几分运气在,现在这位瑞王妃还不知外嫁到何处了。哪会有现在的风光。 那传话的嬷嬷讲。二人的动静闹的挺大的。单单瑞王妃如此柳意还不惊讶。但是那嬷嬷讲动怒的一方是肖皇后,柳意便觉得事情有些意思了。 陈太后听到消息后,自然是打发人先把顾青婉接到慈安宫里来再说。 本来接瑞王妃过来这件事情。慈安宫里哪一个管事嬷嬷和掌事的女官不能做,太后娘娘却偏偏打发了自己来。 柳意知道,太后的意思是,这人一定要请到慈安宫来,哪怕是肖皇后亲自出面来拦。 “杨嬷嬷稍安勿躁,瑞王妃冒着风寒走了这么久,都快要冻坏了。”柳意不动声色的挡住杨嬷嬷,“太后娘娘听说此事,便嘱咐我先把瑞王妃带回慈安宫,慈安宫里,已经有太医在等着了。” 杨嬷嬷嘴里有些发苦,只朝软轿里道:“还请王妃三思,跟老奴回永延宫吧。皇后娘娘对王妃如何,王妃心中有数,千万不要一时意气。” 见轿子里的顾青婉不曾说话,柳意便笑了起来:“嬷嬷,得罪了。这冰天雪地的,要是还耽搁着,王妃的身子怕是熬不住。若是皇后娘娘惦记瑞王妃的话,不妨来慈安宫里看看。” 说罢示意身边的人拉开杨嬷嬷,又厉声道:“还不快走,若是王妃冻坏了,唯你们是问。” 抬轿子的几位婆子应了一声,稳稳抬起轿子,脚下更是健步如飞一般。 “王妃不必担心,太后娘娘打发奴婢过来时,还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柳意见里头的顾青婉一声不吭,不由得有些担心,“王妃再坚持一会儿。” 听到轿子里传来微弱的回应,柳意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有柳意在,顾青婉的轿子是一直抬进了慈安宫的内殿。顾青婉刚进去,便有宫女给她换上了已经熏热了的披风,又往她手上递了一杯滚烫的姜茶。 惠和长公主快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叠声道:“方才回去时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快把姜茶喝了去去寒,太医正在来的路上,待会儿让他给你瞧一瞧。”说罢又打量了顾青婉一眼,“真是可怜见的,嘴唇都冻乌了。” 顾青婉是真的被冻到麻木了,因此也不理会惠和长公主,只连喝了三杯姜茶,才觉得稍微暖和了一些。 陈太后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惠和长公主,她便立即噤了声。 见顾青婉好歹是缓了过来,陈太后这才拉了她的手捂着,温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便听人说你和皇后有了口角,竟然是不管不顾的从永延宫里跑了出来。” 顾青婉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没什么就是儿臣脾气急躁了些。” 见顾青婉嘴唇抖了抖,像是还觉得冷,陈太后又让人添了几个炉子,这才语重心长道:“真是胡闹!这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伺候的人都不带,就这么跑出来,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顾青婉打了个哆嗦,这才垂下头轻声道:“儿臣知错了,要不是母后打发人去的及时,儿臣可就要冻死了。” “可还是在说胡话呢。”惠和长公主啐了一句,却是丝毫不放弃先前的问题,“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真话,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青婉却只是低着头。 惠和长公主朝陈太后使了个眼色,又问了一遍。 顾青婉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便听到外头的云辛道:“秉太后,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惠和长公主便冷笑了起来:“她倒是来的快。” 陈太后瞪了惠和长公主一眼,又看了一眼仍旧垂着头的顾青婉,这才道:“请进来吧。” “见过母后。”肖皇后进来时,却是一副笑意妍妍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方才与顾青婉有了争执。转头见坐在陈太后身边的顾青婉,便上前来柔声道,“皇嫂只是说了你几句,你便这般记恨我啦。” 她拉住顾青婉的手,也不理会顾青婉的抗拒:“你便是气皇嫂,也不该折腾自己的身子,冻坏了不单我们要心疼,你也要受罪。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阿瑞想想。” 最后一句话听着便有些警告的意味了。 顾青婉偏头看了一眼肖皇后,使劲把自己的手从她手心里抽了出来:“青婉愚钝,皇后娘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肖皇后没想到顾青婉说话这般直截了当,便有些尴尬的笑道:“只是气你不珍惜自己的身子罢了。” 顾青婉冷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没一会儿,便有太医过来请脉,也只说有些寒气入体,也亏得顾青婉底子好,吃几服汤药便好了。 顾青婉奔波了这么久,做张做智,劳心劳力,又冷又累,如今进了暖阁,身子暖和些便有些困顿了。 惠和长公主在顾青婉诊脉的时候,便出口向肖皇后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却都被肖皇后简单几句带了过去。她知晓在肖皇后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便不再做无用功。 见肖皇后一副执意要留下来的样子,惠和长公主便不由得刺了几句:“素云,虽然不知你们闹什么矛盾,可如今青婉正在气头上,她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便先回永延宫里吧。有什么事情,咱们等青婉病好了再说。” 肖皇后与顾青婉谈话时,是支开了众人的,又打发了心腹在守着。因此外头的人只知道她们之间有些争端,却不知这争端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若是惠和长公主知晓起因是那晚她所提之事,想来便不会这般幸灾乐祸了。 肖皇后却是难得的强硬了起来:“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还请长公主不必插手。” 惠和长公主倒是没有发作,却是面带疑惑的看了一眼肖皇后,又看着顾青婉如何反应。 “青婉,你这便与我回永延宫,什么事情都要好好说。你也要把性子收一收,这个样子,倒是让皇嫂不知如何是好。”说罢肖皇后又拉了拉顾青婉,已经表现出极大的善意了。 谁知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青婉“腾”的站了起来,只盯着肖皇后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好没道理,我这个样子又如何了,又怎么让你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性子是坏,可我明明没做错事,也没说错话,娘娘的字里行间倒像是我没理一般。” 肖皇后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忍了下来:“好好好,今日之事算是我的错,你先跟我回去。” “什么叫‘算是’?”顾青婉冷哼了一声,“皇后娘娘如今都在和我打着机锋呢,我何如敢跟你走,焉知皇后娘娘是不是要私底下训斥我。”(未完待续。。) 189 喜脉 肖皇后也被带出了脾气,可到底是有所顾忌,便只话带嘲讽道:“素日里可没瞧见你这般能说会道,你这般硬气,本宫又怎么奈何的了你!” “皇后娘娘这话却是说的重了。只是今日我一路走过来,又冷又累,却是再也走不动了,少不得要驳了娘娘的好意。”顾青婉毫不示弱的回了一句,“我性子是莽撞,却也是知晓规矩的,改日等身子好一些了,青婉再去永延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 肖皇后好歹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眸光瞧着站在一旁的惠和长公主与陈太后,心里又摇摆不定起来。 陈太后或许会不懂声色,可惠和长公主却是个执拗的性子,要是顾青婉在慈安宫里留上一个半个时辰的,惠和公主多少要从她嘴里翘出点东西来。 “我打发人带了轿子过来,青婉若是累了也无妨,便坐我的软轿回永延宫里。”说罢她歉意的看了一眼陈太后,“还请母后千万不要介意,毕竟方才动静闹的这般大,若青婉是从慈安宫里回府的,难免又让人多家猜测。还是请她先到永延宫里坐一坐,待会儿我再亲自打发人送她出宫。” 陈太后一副模凌两可的样子,惠和长公主却是再也憋不住了。她们前脚打发人把顾青婉用软轿接回来,肖皇后后脚便跟了过来,不说这二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便说肖皇后方才一直逼迫顾青婉跟着她回永延宫,便是没把她与陈太后放在眼里。 “既然青婉想留在这里。素云你又何必强人所难。”惠和长公主只冷眼说了一句。 可肖皇后已经打定了主意,也难得强势一次,只盯着惠和长公主道:“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还请长公主不要插手。” 说罢还是看着陈太后道:“还请母后恩准,让儿臣把青婉带回永延宫。” 惠和长公主正想发作,便被陈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斟酌了一会儿,这才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既然皇后坚持,青婉你便跟皇后回永延宫一趟吧。”说罢又拍了拍顾青婉的手,“你今日受了风寒。回府之后便好好将养。待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母后再宣你入宫。” “多谢母后。”肖皇后见陈太后都松了口,不由得面带喜色。只对跟着她一同过来的杨嬷嬷道:“快把瑞王妃带回宫。” 顾青婉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奈何陈太后都这样说了。她只能跟在肖皇后身后,向陈太后与惠和长公主请辞。 二人刚出了内殿,陈太后便听到外头突然传来喧哗声。更有宫女的惊叫声。只是这声惊叫很快被掩了下去,再有柳意的呵斥声传了进来。 还未等陈太后打发人去瞧瞧外头怎么回事,便听有人尖声叫道:“不好了,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晕倒了。” 陈太后与惠和长公主相互看了一眼,便快步出了内殿。 外头已经乱成一团了,肖皇后面色苍白倒在地上,顾青婉也是面色苍白在肖皇后身旁,而柳意则是半扶着肖皇后,颇有些吃力的样子。 见到陈太后,顾青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步上前,连声道:“母后,我也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会这样,我不就是多说了几句话,和她有些争执而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她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肖皇后,紧紧抓着陈太后的手臂。 陈太后只觉得顾青婉的力气很大,被抓着的手臂生疼,她连忙伸出手拂开,却又反手抓住顾青婉,道:“好孩子,你别慌,我已经打发人请太医去了。”说罢又对慌乱的众人道,“都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把皇后扶到榻上去。” 说罢陈太后便把其余之事交给柳意,自己则带着顾青婉和惠和长公主快步进了内殿。 柳意的眸光冷冷的环视了一遍众人,殿外的宫女和内侍们自然知道这位姑姑的厉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半晌之后,她们才听到柳意带着警告的声音:“今日之事,我不希望下次再听人提起。我听到了倒还没什么,若是传到主子耳里,我便是想护你们都护不住。各位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好自为之,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柳意看了一眼内殿的大门,半晌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方才是她送肖皇后与瑞王妃出的内殿,她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紧跟在她们身后的柳意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柳意八岁进宫,惠和长公主还未出生时,她便在陈太后身边伺候了。她伺候陈太后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宫女成了近日慈安宫里的掌事女官,什么风浪没见过。可是今日之事,她也算是开了一回眼见。 这瑞王妃,还真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蠢,嘴皮子却厉害的很,若不是有太后娘娘护着,这宫里也不知会得罪多少人。皇后娘娘把她当做自己人,什么事情都与她讲。可瑞王妃终究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 皇后娘娘也是性子太面了一些,话里行间竟然就这样被瑞王妃死死的压着。柳意头一回见到像顾青婉这样大胆的命妇,也站在外头怔了一会儿,这才抬脚进了内殿。 这一次来的,是太医院的刘院判,因为说是太后娘娘身子有些不适,他不敢大意,匆匆赶了过来。 刘院判在宫中十几年,遇事早已经处变不惊了,虽然请脉的是慈安宫,可见到诊脉的人是肖皇后,面上倒是一丝惊讶之色都不见,仿佛自己到的地方是永延宫一般。 刘院判诊脉之后,脸色便有些凝重。沉吟了半晌,又在肖皇后的另一只手上把了脉,这才问道:“太后娘娘,还恕臣多嘴问一句,方才皇后娘娘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陈太后顿了一会儿,这才道:“方才有人说了句玩笑话,皇后不知为何突然晕倒,刘院判瞧着如何?” 刘院判是个人精,听到这里便不再追问,只低头想了一会儿:“无妨,皇后娘娘这是有些气理不顺,把这个给皇后娘娘嗅一嗅,待会儿便会醒过来了。” 说着便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柳意连忙上前接住了。 众人的注意力便都凝在肖皇后身上,刘院判又道:“不过以微臣之见,皇后娘娘的这个脉象,像是喜脉。” 陈太后猛的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你是说,皇后有喜了?” 刘院判便笑道:“想来月份小了些,因此脉象不显。若是太后娘娘不放心,大可请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来请脉。” 正说话间,便见榻上的人有了动静,肖皇后的眼睛动了动,没一会儿便睁开来。想来她是听到了刘院判的话,面上还带着几分喜色:“刘院判说的可是真的,我真的有喜了?” 今上子嗣单薄,除了有郑赫一子之外,便只有康侧妃育有一女,今年也不过将将两岁而已。 而肖皇后在生下郑赫之后,肚子便再也没有动静,心中一直十分忐忑。平日里寻医问药也不少,却还是没有任何作用。她早已经有些心灰了,却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哪还有什么心思再掂量顾青婉之事。 “微臣瞧着像是喜脉,若是要十拿九稳,却还是要等上一个月。” 太医院里的太医说话从不会说满,既然刘院判有这么个意思,差不多就是笃定了。 肖皇后欣喜若狂,她双手贴在小腹上,面上的喜意遮也遮不住。 “娘娘还请稳定情绪,切记大悲大喜伤身。”刘院判适时提醒了一句,又道,“娘娘还请多加休息,您身子弱,有了今日这一遭,日后万不可再受刺激了,微臣明日再来请脉。” 说罢便请辞而出。 欣喜之后,肖皇后终于记起自己为何晕倒,便抬头冷冷看了一眼站在陈太后身边的顾青婉一眼。 顾青婉面上带着后悔之色,见陈太后没有说话,便又往陈太后身边躲了一下,这才支支吾吾道:“皇嫂,青婉真的不知道会成这个样子。若是知晓皇嫂有了身孕,定然不会定然不会” 她说了半晌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倒是肖皇后面色平静了不少,只淡淡道:“今日之事,我已经不想再提。母后,儿臣有些乏了,还请母后恩准儿臣先行回宫。” 陈太后眸光转了转,连忙道:“有了身孕是天大的好事,宫里多久没有喜事了,如今倒可以沾一沾喜气。你赶快回永延宫休养才是正事,若是身子不适,还要赶紧宣太医扶脉。” 肖皇后应了一句,这才坐了永延宫里的软轿回去了。 顾青婉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陈太后,突然之间跪了下来,刚开口,眼泪便流了出来:“母后,儿臣错了,还请母后责罚。若是小皇子有什么不适,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你这是做什么!”陈太后心里正烦着,语气难免就有些生硬,却是片刻就调试好了,只温声道,“快起来,多大的人了,还在母后跟前哭。”(未完待续。。) 190 设计 对于肖皇后突然诊出喜脉来,陈太后心中的不安更多于欢喜。 虽然她已经把永定帝过继到自己名下了,虽然她现在已经贵为太后,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和永定帝之间还隔着一层。不是她生养大的,到底和自己离心。 况且德妃的事情,也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她只有惠和这么一个女儿了,既然惠和动了这份心思,她少不得是要成全的。况且这提议对于她自己,对于陈国公府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若是永定帝只有郑赫一个儿子,或者中宫所出的只有郑赫的话,便是再好不过了。 可现在肖皇后又有了身孕,事情便有些一丝变化。未来的事情,特别是皇家争嫡这件事,谁也说不准。 陈太后心神不宁,也没多少心思安慰顾青婉,便只道:“母后知晓你只是性子耿直,皇后有了身孕,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情。”说完脸色便一板,“只是不管是什么缘由,你不该与皇后这般说话。皇后正是将养身子的时候,这两个月,你便不要再进宫,好好反思吧。” “多谢母后。”顾青婉行了礼,面上一片苦色,心里却早已经偷笑了。 她平日最不耐烦的,就是三五不时的被陈太后与惠和长公主召进宫中,不是陪着她们说话,就是陪着她们吃茶看戏,烦都要烦死了。 如今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用进宫来应付二人,顾青婉是十分欢喜的。而且陈太后只是说让她不要进宫。又不是要在瑞王府里禁足。 顾青婉装出一副不舍又担忧的样子,只垂泪道:“皇嫂那里也不知怎样,她定然也是怨我的,还望母后与皇姐多加开解。这两个月,青婉不能伴母后左右。恕青婉不孝,等皇嫂的气消了,青婉再来给母后请安。” 陈太后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句,便打发云辛准备软轿送顾青婉出宫了。 “说罢,你方才送皇后与瑞王妃出去的,出了什么事?”待挥退了众人。陈太后只留了柳意一人问话。 柳意垂眼思量了片刻。这才清清楚楚道来。 原来刚出了内殿,肖皇后到底是忍不下这口气,便对顾青婉道:“先前只是耳闻,如今却是真见识到了。改日本宫倒是要问一问顾老夫人与顾二夫人。她们到底是如何把子孙教养的这般好的。” 本来已经有些蔫了的顾青婉便被这句话刺激坏了。想都不想便反刺了回去:“若是论教养的话,青婉怎么比的过皇后娘娘。说到底皇后娘娘今日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不让我说出那件事吗。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赫儿和霜华是表姐弟,若是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了呀,皇后娘娘怎么不愿意呢。” 顾青婉笑了笑,仿佛没瞧见肖皇后铁青的脸,继续道:“皇后娘娘不赞同此事便罢了,明着与母后和皇姐讲就是了,何必藏着掖着又心里怨着。母后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不会强人所难。” “闭嘴!”肖皇后面带惊色的看了一眼柳意,只恨不得封了顾青婉的嘴才是。 偏偏顾青婉方才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这柳意只怕都听进去了。肖皇后面带狠色,只转头对杨嬷嬷道,“封了她的嘴,把她带出去。” 顾青婉甩开杨嬷嬷,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一股怒气作祟,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不过嘛,赫儿和霜华朝夕相处的长大,日后若是互生情谊也是难免。皇后娘娘防患于未然,想把赫儿一直拘在永延宫里也不是办法。”说罢她“啧啧”了两声,继续道,“纵使没有家教的我,也觉得娘娘这件事情做的有失偏颇。若是母后与皇姐知晓了,肯定是要伤心的。” “皇后娘娘被气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突然间便晕了过去。要不是杨嬷嬷眼疾手快挡了皇后娘娘一下,今日之事怕不会这般容易了了。”柳意心有余悸的叹了一口气。 谁能料到如今肖皇后是双身子呢,若是她今日摔倒在地磕了碰了,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个万一,便是慈安宫伺候的众人都逃不了干系。 陈太后与惠和长公主听完这些,半晌都不曾说话,倒是惠和长公主有些沉不住气了,磨牙一般道:“母后,我先前便说了吧,你别看肖素云平日里这般和善的样子,其实骨头硬的很。她不同意霜华,我还看不上郑赫那个愣小子呢。若不是形势所逼,我才不愿意把霜华交到肖素云手上磋磨。” 陈太后皱了皱眉眉,却没有说话。 “我看肖素云今日这般,真是报应啊!”惠和长公主合掌笑了起来。 见惠和长公主越说越离谱,陈太后立刻出声喝止:“惠和,我说过你多少次,这般性子使不得。” 到底是如她年轻时一般,没有受过挫折,不知世事艰辛,不知祸从口出。 陈太后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今日的“罪魁祸首”顾青婉,觉得一阵头疼。她用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顾家的那个丫头也是,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她的性子太过,你日后也远着她一些,免得哪一日引火烧身。” 惠和长公主倒是觉得顾青婉今日所做之事十分解气,却也晓得连肖皇后都敢顶撞的顾青婉,日后未尝不会犯浑到她头上去。 陈太后正是向顾青婉施恩的时候,到时候吃亏的反倒是自己。因此听到陈太后劝诫,便低眉顺眼道:“儿臣知道了,只是表面和善罢了,必不会与她深交。” “你懂得就好。”陈太后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端看皇后的态度了。况且阿瑞还横在中间,再加上我在其中周旋,青婉那丫头想必吃不了什么亏。” “那是当然。”惠和长公主接了一句,“三弟对五弟还是有同胞情谊的,五弟性子痴傻,三弟也是多有怜惜。如今五弟对顾青婉言听计从,肖素云不好动她。况且这件事情,肖素云大概也不想太多人知晓。” 想到永定帝及郑瑞,又想到肖皇后的态度,陈太后的脸上便多了几分冷意。她就是怕肖皇后不闹,若是肖皇后把这件事情闹大了,她倒是可以借着郑瑞离间一下帝后之间的感情。 “那霜华的事情怎么办?”惠和长公主突然间想起了初衷,“昨夜我提起时肖素云便诸多借口,今日更是被顾青婉点破了,说不定还会明着反对。” 陈太后皱了皱眉:“这件事情,日后再议。反正赫儿和霜华年纪还小,再等一等也不迟。” 惠和长公主顿时急了:“母后,如今便是最佳时机,错过就迟了。” 永定帝如今还未坐稳位子,西北的兵权在陈国公府手里,西南的兵权尚在振威将军手里,几位手握重兵的将军都不是永定帝的人。在外还有恪王和治国公府的余党未除,永定帝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如今能依靠的便只有陈国公府。 等永定帝坐稳了位子,再议这件事情便没有这般容易了。 陈太后也知晓这个道理,但是见女儿一副焦急的模样,难免就要劝一劝:“只要你外祖在,这件事情就不难,先等一等。” “为什么要等,母后让五弟直接下旨就是了,何必顾忌那么多。”惠和长公主随心所欲惯了,至少从始至终,都不曾把肖皇后放在眼里。 “胡闹!”陈太后脸上一丝笑意都不见了,“肖素云今日为何晕倒,悠悠众口是封不住的。她如今是双身子,太医也说再也受不得刺激了。你再旧事重提,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测,便都是我们的罪过了。” 惠和长公主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那句“关我何事”却始终说不出来。 陈太后见她面上还带着不甘,话里便有些语重心长:“任何人都是有脾气的,不能逼的太过,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天子。” 说着,陈太后的脸上便带了一丝悔意,她不该处处惯着惠和,纵成今日这个性子。她没吃过教训,脾气性子甚至比顾家那丫头还不如,至少顾家丫头还有顾忌,而惠和是什么顾忌都没有。 待到她百年之后,没有人跟在她身后给她收拾烂摊子,可如何是好。 而被肖皇后惦记的顾青婉,此时好不容易回到了瑞王府里。饶是她与肖皇后提前串通好了,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若说肖皇后不知自己有身孕,顾青婉是头一个不信的。 当初她便觉得,若只靠自己和肖皇后演的这一场戏,便让陈太后暂时不提此事,许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中间,还隔着一个性子火爆急切的惠和长公主呢。 若只是拖延时间,却也只能有片刻喘息。过十天半个月之后陈太后重提此事,难道还能再演一场戏不成。 如今顾青婉才明白,肖皇后这般有底气,便是因为早已知晓自己有了身孕。 太医今日已经言明肖皇后受不得刺激,陈太后想必不会步步紧逼。 只是十个月也是十分短暂,能不能推掉与公主府的联姻,便看永定帝这十个月中能做到何种程度了。(未完待续。。) 191 坦白 不过闻得肖皇后有了身孕之后,顾青婉便知肖皇后这一次把她都给设计进去了。 虽然心里明白肖皇后是想着少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可顾青婉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难怪肖皇后提及此事时满脸都是歉意,却原来根本原因在这儿。 恐怕经此之后,如今的瑞王妃怕是要比从前的顾三姑娘更是名声大噪了吧。 不过,她又何尝在意过。说到底,不就是看谁的靠山够硬而已。惠和长公主这样坏的性子也在京中恣意活了这么久,又有谁敢在她跟前多嚼一句舌根? 名声这玩意儿,也就好听而已。 顾青婉用完晚膳后郑瑞还未回府,酉时刚至,天色在残雪的映照下还有些亮。地龙烧的太热,屋子还有些燥,顾青婉无事可做,索性便开了窗子,坐在窗下看闲书。 没一会儿,便听到有声音道:“姑娘可是在里头?” 顾青婉皱了皱眉,她从定远侯府里带来的嬷嬷和丫鬟们,没过一段时日便纷纷改了口。这府里还喊“姑娘”,盼着她惦念着旧情的,便只有桃枝了。 说起来,自顾青婉冷了桃枝两个月后,桃枝便大病了一场,连带着与她走的近的东珠和南玉都病了。 因为怕过给顾青婉,三人便只能被迫迁出萃园养病,并不在顾青婉眼前晃动了。再加上顾青婉年前这段时日忙的昏天暗地,并不怎么出萃园。贴身伺候的也只有宝钿、金钗和红锦、碧硫这四个大丫鬟。 郑瑞的情况。宝钿和金钗是知情的,而红锦和碧硫则是暗中揣度的,顾青婉这才不必处处防范。 桂叶不日便要出阁了,顾青婉身边宝钿与金钗最年长,因此顾青婉便留了她们二人守屋子。别看她们二人平日里能说会道的,私底下宝钿心思细,金钗又认死理,既然顾青婉说了不愿意有人进来打搅,她们二人愣是没让桃枝寻了机会进萃园。 可今日初一,顾青婉放了宝钿和金钗几日的假。让她们回家看看父母。外头守着的便是红缨和碧玉。 “红缨,姑娘定然是在里头,方才我远远瞧着抬了一顶软轿进来。”桃枝说着,声音又哀戚了起来。“如今我病都已经大好了。不会把病根过给姑娘的。今日是初一。我只是想给姑娘磕个头而已,红缨你便帮我传个话吧。” 桃枝嘴上说的十分好听,可心中难免暗恨。 当初她在姑娘身边风光的时候。红缨她娘见到自己还要陪着笑呢,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了。 桃枝想着心中一片酸楚。 在她大病之前,她甚至还有底气与东珠和南玉吵,至少她仗着在姑娘身边伺候那么多年,多少有些底气。 可她病了两个月,姑娘就是过问一句也不曾,难免让她有些寝食难安。她甚至有时候觉得,姑娘是不是已经把她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会这般冷落她。 每次想到这里,桃枝背后都会浸出一片冷汗来,却又立即自我反驳。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她再也清楚不过了,虽然如今变了许多,可不是都说禀性难移吗。但凡姑娘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自己又如何能像现在一般活的好好的。 可桃枝压根没想过,她所熟悉的三姑娘早已经香消玉殒,这其中也不乏她自己的“功劳”。如今的这个留着她,不过是嫌麻烦,只等秋后算账罢了。 因此桃枝还在苦苦的哀求:“我就进去给姑娘磕个头就是了,红缨妹妹你只是进去传个话就可以了。” 说罢便小声哽咽起来。 桃枝素来嚣张跋扈,见她如今哭的这般伤心,红缨到底是心善,等桃枝哭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桃枝姐姐你别哭了,要不,我进去通报一声。若是王妃肯见你便罢了,若是不肯见,你” “若是姑娘不肯见我,我也没脸面赖在这里不走的。”桃枝连忙接了一句。 透过大开的窗子听了许久的顾青婉,这才扬声道:“不必通传了,红缨,你让她进来罢。” 外头的桃枝脸上顿时露出笑颜,余光看了一眼红缨,便欢欢喜喜的进了里屋。 顾青婉早已经搁下笔出了暖阁,只在外头的红木圆桌旁坐着,等桃枝来行了礼,这才淡淡道:“起来吧,病可是好了。” 桃枝脸上笑意又多了几分:“姑娘” 见顾青婉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桃枝连忙改口:“秉王妃,桃枝年前病就好了,本来想来王妃身边伺候的,只是宝钿和金钗二人说姑娘不让奴婢进园子。” 当初顾青婉说的是“闲杂人等不能进萃园”,宝钿和金钗虽跟着顾青婉不久,却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好几年,自然知晓桃枝在定远侯府时便没安什么好心。这“闲杂人等”,自然是把桃枝算在内的。 见顾青婉只是了然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对宝钿和金钗把她阻在萃园外的行为有什么不满,桃枝便垂下了头。 以前姑娘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桃枝心里默默想着。姑娘以前只是脾气坏了些,虽然打骂过她,但为人处世单纯,心思十分好猜。更是事事听她的,也从不曾冷落她。 自从在檀松院跪了几日晕倒之后,姑娘醒来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 桃枝心里存着事,难免有些走神,等回过神来,却见顾青婉坐在上头冷眼看着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顾青婉收回目光,只看着窗外道:“既然已经请了安了,便退下吧。” 桃枝只觉得心里的一阵委屈涌了上来,连忙跪了下来,脸上已经都是泪痕了:“姑娘,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让姑娘觉得厌烦了。姑娘说出来,奴婢一定改,还希望姑娘留桃枝在身边伺候。” 说罢便响亮的磕了几个头。 顾青婉冷眼看着桃枝,半晌才道:“你并没有说错什么,更没有做错什么事,不过是人各有志,各位所需罢了。” 顾青婉这几句话说的平淡,可桃枝却觉得像是一道雷在她耳边炸开了一般。 姑娘果然都知道了。 从顾青婉逐渐变化的态度里,桃枝便应该是猜到了的,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姑娘”桃枝的头渐渐垂了下去,眼睛里也失去了神采,“姑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桃枝不明白。” 见桃枝还在垂死挣扎,顾青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桃枝,你在我身边也伺候那么久了,我的性子从来是不喜欢绕弯子的。你若实在要装傻,我也无话可说。我今日见你,便是给你机会,你若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作何选择。” 她不喜桃枝,盖因桃枝在顾三姑娘跟前挑拨离间,又背主求荣。顾三姑娘的遭遇,桃枝脱不了干系。 可是顾青婉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 她是顾青婉,与顾三姑娘虽然面容相同,可到底不是同一个人。顾三姑娘会香消玉殒,除了小孙氏的迫害和顾老夫人的漠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自己愚蠢。 若是没有桃枝,小孙氏照样可以在顾三姑娘身边安插眼线,是不是桃枝这个人并不重要,结局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你自己想清楚,这种机会过了今日便不在有了。”话毕见桃枝还在犹豫,顾青婉不由得闭上了眼。 既然别人不领情,她又何必执拗。 “姑娘,我说,我说”见顾青婉要唤人进来,桃枝立刻慌了,连忙出声阻止。 “姑娘,若是我说了,是不是”桃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见顾青婉脸色冷了下来,剩下的话便都咽进了嘴里。 顾青婉盯了桃枝半晌,才幽幽道:“我既然知晓了,你那点破事哪还能瞒得住。你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我不过是念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给个机会让你少受一些苦罢了。” 桃枝并不算笨,立即明白了顾青婉的意思,眸子迅速灰了,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起来。 桃枝是家生子,她娘冯婆子原先是小孙氏园子里的粗使婆子,而桃枝的爹年轻时坏了一条腿,走路跛的厉害,在顾家一直分不到活干。家生子在顾家下人中多半十分风光的,而桃枝年幼时没少落得笑话,被人欺凌。 桃枝留在顾三姑娘身边伺候时,冯婆子便找了一份外院里的差事,便是她爹也在庄子里找了一份活。 桃枝一家对小孙氏感恩戴德,自然是处处听小孙氏的。 桃枝从她在顾三姑娘身边伺候说起,顾青婉倒也没中途打断她问话。 零零散散说了一个时辰才大略讲完,桃枝早已经是口感舌燥了,却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跪在地上,惴惴的看着顾青婉。 却大致与顾青婉的猜测差不多,只是小孙氏毕竟是不怎么相信桃枝的,便是许多私底下的勾当,桃枝也不是十分清楚。 见顾青婉眉峰紧蹙的样子,桃枝觉得心中不安,连忙叩首道:“姑娘,奴婢说的全是实话,不敢有半点隐瞒。” “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留园。”顾青婉摆了摆手,终是说了一句话。 桃枝有些慌了,眼泪落的更凶。只是见顾青婉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终是妥协,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未完待续。。) 192 再起波澜 瑞王府虽然是翻新的宅子,格局却十分宽敞阔落。再加上府上的正经主子只有两个,因此很多院子都是空置的。 这留园,便是单独辟出来给桃枝养病的。 桃枝回到留园时,天已经擦黑了。留园里伺候的小丫鬟已经准时从大厨房给她领了晚膳,只是如今是冬日,桃枝又回来的晚,饭菜没温在炉子里,早已经冷透了。 桃枝是一等丫鬟,便是迁到留园里来养病,身边的杂事也有小丫鬟料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虽然是大丫鬟,可不得主子喜欢是事实。若不然病都好了两个月了,也不见主子开口让她回去。 加上桃枝嘴巴坏,平日里嚣张时得罪了不少人,小丫鬟们也不大搭理她。 既是怕把病过给主家,可见留园与顾青婉所在的萃园相隔甚远。就是去大厨房,都要绕上小半个时辰的路,桃枝这样的体力一来一回便要累个半死。 可若是要小丫头们跑一趟,她哪里使唤得动,不给好处哪有人愿意。 只是如今她养病的银子是府中给的,养病期间也没有月钱了。桃枝自己手头都有些紧,哪还有多出来的银子笼络其他人呢。 桃枝勉强吃了几口,可冰冷的饭菜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她吃了个半饱,便再也咽不下去,只能拿出前几日剩下的点心,就着冷茶好歹吃了一些。 吃完之后收拾了一番,桃枝怔愣愣的看着窗外。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 相比较桃枝而言,东珠和南玉就过的好多了。 桃枝是被主子不喜,可东珠和南玉是惠和长公主送过来的丫鬟,这次养病,不过是被桃枝过了病气,受连累罢了。便是冲着惠和长公主,府中的管事嬷嬷们对她们都要和善一些。 初更刚过,住在对面的东珠和南玉便敲了桃枝的房门。 桃枝正在做绣活,见东珠和南玉进来。便把绷子往小几上一扔。只道:“两位妹妹先坐着吧,实在是对不住,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也没口热茶招待你们。” 桃枝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住在她对面的东珠和南玉最是清楚。何况桃枝如今的处境。这里面没少了她们二人的推波助澜。因此也不大在意。 “桃枝姐姐的绣工可是越来越好了,若是王妃瞧见了,定也是要夸赞一番的。”南玉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了桃枝还未做完的绣活,细细看了起来。 东珠便顺口接到:“听说姐姐今日去了萃园一趟,要亲自去给王妃磕头,可是见到了王妃?” 见桃枝怔愣愣的却没有开口否认,东珠眼珠子一转,说的话倒是十分顺耳:“我就知道王妃一定会见姐姐的,毕竟姐姐在王妃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呢。哪像是我们姐妹二人,今日去给王妃请安,王妃给了我们赏银,却是不肯见,只让我们好好养病呢。 若是以前,桃枝自然会心中得意,只是今日顾青婉已经点破了她,她心中又悔又怕,自然对这些话没有什么反应了。 东珠见桃枝不说话,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才小心道:“桃枝姐姐今日见了王妃,王妃可是如何说的。咱们的病年前便好了,桂叶姐姐马上就要出阁了,萃园里怕是人手不够。咱们这个时候回去,也好帮王妃分忧啊。” 对于桃枝把病过给自己,东珠心中也是暗恨的,因此才使了些手段让桃枝在留园里过的没那么快活。 可如今想来,她们倒是同坐一条船了。 自己的病好没好,东珠心里还是清楚的,只是王妃迟迟不让她们回萃园,也不给她们面见的机会,这才是让东珠觉得最焦急的。 若是桃枝能回萃园,她们姐妹二人也必定能回去。东珠细细盘算起来,虽然王妃待桃枝不如从前,可到底是贴身伺候了那么多年,总是有些香火情的。 桃枝眸光闪了闪,半晌才应道:“王妃瞧着我身子还有些弱,让我好好养病。两位妹妹,天色也晚了,我今日累得很,想早早休息,便不送了。” 这便是要赶人了。 东珠是个急性子,站起来便想刺桃枝几句,却被南玉一把拉住。她朝东珠使了个眼色,只道:“倒是我们姐妹二人打搅了,桃枝姐姐若是累了的话,便早些休息吧。我估摸着姐姐今日回来的晚,饭菜想必是凉了,我已经让人开了小厨房的炉火,姐姐若是饿了,厨房里还有些未吃完的米面,姐姐好歹能垫一垫。炉子里还温着热水,若是姐姐等不及从大厨房送过来,便先用了吧。” 桃枝的脸色便好看了一些,又连忙向东珠和南玉道谢。要知道这小厨房的一切花销,都是要自己出银子的,东珠和南玉用小厨房炊热水,定然也是私底下打点花用了不少。 东珠面带不忿的走了出来,只是她到底好酸沉得住气,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才向南玉抱怨道:“姐姐也听出桃枝话里的意思了,王妃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回萃园。况且姐姐又不是没看出来,王妃先前便对桃枝不冷不热的,如今哪还会管她。姐姐倒是做好人,咱们用一次小厨房就花用不少,到头来白白便宜她了。” 见南玉不说话,东珠不由得气闷起来:“咱们是从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如今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园子里,像什么话。既然桃枝没用,咱们便亲自去求求王妃。便是看在长公主的份上,王妃必然不会太过为难咱们。” “闭嘴!”南玉呵斥了一声。 南玉性子十分温和,因此这一声倒是把东珠吓住了,只怔怔的看着她,却不敢再说话了。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咱们如今是在瑞王府里,咱们的主子是王妃而不是长公主。”南玉看了一眼东珠,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难免有些心软,却不得不加重语气,“你整日长公主长长公主短的,若是被王妃听到了,我们该如何自处?” 南玉暗叹了一句。 惠和长公主把她们姐妹送到瑞王府里来,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知道。若是瑞王妃是个性子面的,只要她们不要做的太过,自然相安无事。 可偏偏这瑞王妃是这样的性子。 南玉心中清楚,若是得罪了瑞王妃,她们二人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便是惠和长公主出面又如何,总归是不会与瑞王妃撕破脸的,难道还会替她们二人说话不成。 “你也不想想咱们如今是什么处境,前几日我是如何跟你说的,须知祸从口出,应当谨言慎行。”南玉颇为无奈的看着东珠,半晌之后又道,“我说的这些你可是记住了,若是再犯,你日后也别指望着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东珠呐呐的点了点头,二人又说了一番悄悄话,这才各自睡下了。 而顾青婉此时,却是辗转难眠了。 初更之后,外院里便有婆子进来传话,说是瑞王爷已经回府了,待会儿便到内院里来。 顾青婉当时便有些不好的预感,因为以往郑瑞回府之后,一般都是径直来内院,从不曾打发人来特意与顾青婉说一句。 果然应了顾青婉的猜想,回到府中的人,并不是郑瑞。虽然容貌举止十分相似,乍一看可能会认错,却瞒不了与郑瑞朝夕相处的人。 这假扮郑瑞的暗卫便是东郊庄子里的那一个,因此也不待顾青婉开口询问便交代了起来。 却原来郑瑞今日进宫之后,便被永定帝分派了重任,这一趟,却是要出京前往西南,归期不定。 对于郑瑞来说,也是事发突然,便只能跟暗卫简单交代几句,让顾青婉不必担心。 可这一下子,顾青婉好不容易落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便问道:“你可知王爷是前往西南何处?” “王爷只透露这些,其余的属下不知。”那暗卫垂首回答了一句。 顾青婉看了一眼与郑瑞有九成相似的脸,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烦闷,却还是压住情绪道:“这段时日便要辛苦你了,若非必要的话,我自然不会让你在人前露面。” “属下明白。” 那暗卫行了礼,便见顾青婉站起来一袖子扫落了檀木架上的青花底琉璃花樽,直惊得外头的丫鬟们差点闯了进来查看究竟。。 他眼角跳了跳,这才见怪不怪的往后退了一步。 没一会儿,“瑞王爷”便灰头土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匆匆往外院里去了。 提着灯笼给他照明的两个婆子远远的被他甩在身后,可惜他耳力太好,远远的还是听到了那两个婆子的话。 “王爷今日又是做了什么惹恼了王妃,竟然是正房的们都不让进了,好端端的竟然被赶到外院里去了。”婆子甲悄声说着,可一听语气便知晓是有些乐的。 “谁知道呢,又不是第一次了。”婆子乙也笑了起来,“王妃也真是个厉害的,进门这才一年,便把王爷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一个两个有小心思的,都远远打发了。” “可不是。”婆子甲的音调不由得提高了,“咱们王妃这样的,才是真真厉害的人。”(未完待续。。) 193 百态(一) 过了两日,郑瑞还是不曾有消息回来,顾青婉心中有些猜测,虽然有些担心与忐忑,却还只能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顾青婉虽然人在瑞王府里,可这两日宫中陆续有消息传出来。 肖皇后确实是有了身孕,今上本就子嗣单薄,加之这一胎是他继位之后,后妃中怀的第一个孩子,因此格外欢喜。 听闻肖皇后在慈安宫里晕倒过,永定帝自然要追问缘由。得知这事是顾青婉惹出来的,加之陈太后替她求情之后又罚她不准进宫,今上多问了一句后便也罢了。 而初三这一日,顾青婉清早拾缀完毕,便坐了马车往定远侯府去了。这是她与顾大夫人提起过的事情,不过与当初的打算相比,只少了一个郑瑞而已。 她这一次只带了红锦、碧硫以及福满、双全,反而是婆子和护卫带了许多,场面和阵势倒是弄的挺大。 而定远侯府早已经是中门大开了,瑞王府的马车一路行了过去,因为来的只有女眷,便径直往内院而去。到了仪门,顾青婉这才下了马车,便见顾大夫人已经在仪门外候着。 见顾青婉下马车,顾大夫人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这天冷,你赶紧进轿子里去,咱们到了屋子里再说。” 顾青婉点了点头,坐了定远侯府的软轿,往顾老夫人的檀松院而去。 檀松院里里外外早已经围满了人,顾老夫人带着顾家的女眷候在院子里。听到丫鬟回话说是瑞王妃的轿子快到了,顾老夫人便由玉盏扶着出了院子。 顾青婉刚下软轿,顾老夫人便快步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叹道:“这才几个月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顾青婉看着一脸慈爱的顾老夫人,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 她与顾老夫人关系并不好,在顾家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顾老夫人的心尖尖是在她身边长大的顾青姝,而顾三姑娘的性子又不怎么讨喜。不过顾老夫人到底是重嫡庶的,加上顾青婉又有顾青姝护着。虽然性子蛮横了一些。却也不痛不痒的过了这么多年。 她虽然已经熬过来了,却也不能否认曾经过的艰辛。 况且贺氏的陪嫁落到小孙氏手里,顾老夫人心中清楚,可若不是顾青婉自己闹出来。顾老夫人绝对不会多提一个字。 她与顾老夫人如今也只剩下面子情罢了。如今顾老夫人这幅作态。倒还不如顾大夫人这般利益情分分的清楚。 顾青婉找不出话来应付顾老夫人,索性跳过了这一句,只道:“外头冷的很。咱们还是进屋子里说话吧。” 顾老夫人忙不迭的点头,由顾青婉和顾大夫人扶着进了檀松院。 除了二姑奶奶顾青娅,顾家外嫁的姑娘们今日都回府了。今上登基,今年便加了恩科,顾青娅跟着夫婿周珏回祖籍准备乡试,路程太远便不回来了。 顾青姝却是把桥哥儿一起带了过来,顾青婉被顾家众人簇着坐了下来,这才瞧见了坐在下头的顾青姝。 顾青姝眉眼笑的弯弯的,见顾青婉看桥哥儿,便把桥哥儿放在地上,拍了拍桥哥儿的脸又指着顾青婉道:“桥哥儿,去给你三姨瞧瞧。” 桥哥儿是刚学会走的年纪,步子还不怎么利索。只是瞧着也不是个怕人的,竟然真是听顾青姝的话,跌跌撞撞的往顾青婉这便走来。 顾青婉不待他走近便上前几步接住了桥哥儿,只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笑道:“上次我见桥哥儿的时候,你还不会走的,如今想来是不记得我了吧。” 桥哥儿自然是不会回答的,他虽然不畏生,可是被顾青婉抱了一会儿,到底是有些不情愿,便挣扎着要下来。 顾青婉便把桥哥儿抱到顾大夫人手中,果然就见他安分了。 “祖母在家中一切可好?上次祖母下帖子请我过来,我本来是想应下的 ,可那时身上还带着病呢,不想把病过给祖母,便索性推了。”顾青婉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顾老夫人,耐着性子解释起来,“祖母该不会怪我了吧。” 顾老夫人连忙摆手:“养病才是正事,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强。若不是我也病了一场,定然是亲自往瑞王府看望你的。往日在府里时,你身子是你们姐妹几人中最强健的,是不是王府里的吃食不合脾胃。我的小厨房里倒是有两个厨娘,手艺” 顾老夫人的话说下去,便是要送人的意思了,这是她一直改不掉的毛病 顾青婉连忙打断:“祖母多虑了,我身子从出阁前大病了一场之后,便不比从前了。如今府中每月都有太医来扶脉,每月都要吃上几贴药,才略好了些。” 因提起旧事,顾老夫人面上有些讪讪的,连忙转移了话题。 “四丫头今日也回来了,只是方才桥哥儿淘气洒了些茶水到她裙子上,她便回锦绣阁里换一身衣裳去了,待会儿便会过来。”顾老夫人眼中漾着慈爱的光,“你们姐妹几人,能聚在一起的时日也不多,要好好聊一聊。” 顾老夫人正说着,便见换了一身玫红色如意云纹长裙的顾青娆走了进来。她左右都有丫鬟扶着,便是走路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顾青婉往顾青娆肚子扫了一眼,果然见宽松的裙子里有些有些隆起,便笑道:“恭喜四妹妹了,四妹妹是有后福的人。” 顾青娆的夫家虽然是乔尚书府,可她的夫婿却乔家的六爷。不但是庶出,品性才学也不怎么好。 当初顾大夫人应下这桩亲自,不过是为怀王世子和乔家的嫡女乔思湘的亲事铺路。乔六的人品怎样,并不在顾大夫人考虑的范围之类。 顾青娆的亲事仓促,嫁进了尚书府后,才发觉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嫡母有嫡子,自然是偏疼嫡子的媳妇多一些,虽然面上与她和善,却时刻都是猜忌。而姨娘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见顾青娆亲近乔夫人,暗地里在乔六跟前上眼药,没少跟她闹过。 她这一胎也来的不是时候,乔夫人是不会让乔家的长孙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若是往日顾青婉这样说,顾青娆必定觉得顾青婉是在羞辱她,只会毫不犹豫的反刺回去。她如今也这样觉得,只是到底没有底气顶撞瑞王妃。 生活早已经教会她收起爪子,她不是顾家优嫡母养大的四姑娘,而是乔六奶奶 明明是姐妹,虽然嫡庶有别,可在闺中时处境并无太大的不同。只是出阁之后,又是因为嫡庶,一个青云直上一个低入尘埃。 顾青娆看着坐在上头的顾青婉,突然间觉得心被剜了一样的疼,便是“顾青婉比她先成婚,可自己肚子却先有了动静”这种想法也没能让顾青娆好受一些。 “承三姐姐吉言了。”顾青娆勉强笑了笑,便由丫鬟扶着落了座。 顾青婉瞧着性情大变的顾青娆,同情虽然谈不上,但多少是有些唏嘘的。 “姐妹们亲热些才好。”顾老夫人笑了起来,“你们都是从定远侯府出去的姑娘,日后自然是要守望互助的。 顾青婉笑了笑,却没有接话,只与顾三夫人薛氏说了些话,又与六姑娘、七姑娘闲聊了两句,这才道:“说了这么久的话,我倒是有些累了,咱们便先散了吧。存珂可是在外院里,还请祖母打发人去寻了他过来,我们姐弟许久没见,倒是有些惦念他了。” 说完又朝顾青姝歉意一笑:“等交代存珂几句话,我便去找大姐姐说话,不知大姐姐可方便。” “三妹妹若是累了,便回远香阁小憩一会儿。不必急着来看我,等我把桥哥儿哄睡了,便去远香阁寻三妹妹说说话。”顾青姝不在意这些,可她是在顾老夫人身边养大的,揣度顾老夫人的心思是一等一的,便用余光看了顾老夫人一眼。 顾老夫人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好看。 顾老夫人除了对顾大夫人某些事情上有些让步之外,在顾家内院里,是说一不二的。平日里若是她有了兴致,顾家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欢欢喜喜的陪着,直到她兴尽有些乏力,这才让众人散了。 可如今顾青婉却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顾老夫人偏偏还不能动怒。 “也好,说了这么久的话,我也乏得很。”顾老夫人忍了忍,这才道,“远香阁离这里远得很,你先在隔间里躺一躺,我打发人去寻了存珂过来。” 顾青婉想了想,到底是没再反驳顾老夫人,只笑道:“那就多谢祖母体谅了。” 顾老太太应了一声,让顾大夫人打发人准备席面,便让众人各自回去了。 顾青婉在隔间里歇了小半个时辰,便见红锦打了帘子进来,轻声道:“秉王妃,二爷过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有些困顿的顾青婉顿时来了精神,立刻从榻上坐了起来,连声道:“还不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帘子那头便进来一人,快步越过屏风,人为至声音却传了进来:“姐姐这段时日可好。”(未完待续。。) 194 百态(二) 顾存珂肖母,小时候面相上与顾青婉有八分相似,若是站在一处,明眼人一瞧便知二人是姐弟。 不过如今年过十六的顾存珂身量又拔高了许多,足足比顾青婉高出一个头来。他五官渐渐长出棱角,线条也硬朗了起来,乍看之下轮廓倒是与他父亲有些相似了。 顾青婉出阁之后这一年里,也常常打发人来接顾存珂到瑞王府小住,她索性还在外院里辟了一处,单独留给顾存珂。顾明礼经嫁妆一事后,对上顾青婉心里也有些惴惴的,说话也没之前有底气了,因此不曾反对过。 小孙氏便更没有反对的立场了。 顾存珂是个人精,小小年纪便知道如何掩饰自己。在顾家家学时,他明明早早学完了《四书》,却还是跟着顾存璋的进度来,不让小孙氏猜忌。 可从王府小住一段时日回来之后,顾存珂便不再藏拙,加之顾青婉提过年后要他入白麟书院,因此他于功课上更加刻苦,把家学里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小孙氏这才明白自己被一个小毛孩子骗了这么久,虽然气的咬牙切齿,却也是无可奈何。 “怎么这个时辰便过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家学散了,可是先去给老太太请安了?”顾青婉拉着顾存珂的手坐下来,摸着手背有些凉,便连忙吩咐碧硫换一壶热茶,再拣几样点心过来。 她今日态度强硬,便是想给顾家众人一个下马威罢了。况且她名声已经是那样了。 可顾存珂不同,他是要科举出仕的人,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时代,礼数方面自然错不得。便是顾青婉今日甩了脸色,到底不会明着与顾老太太过不去。 “今日姐夫怎么没有一同过来?”顾存珂由红锦除了披风,这才顺势坐了下来。 顾青婉面色不变道:“在家中赌气不肯来呢。随他吧,父亲那边我已经打发人去知会了。” 顾存珂与郑瑞见的少,郑瑞轻易也不敢出现在顾存珂跟前,因此顾存珂便只“哦”了一声,又把碧硫送来的茶盏随手搁在一边:“之前给祖母请过安了。姐姐放心。” 顿了顿。他又道:“年前便不再往家学里去了,龚先生说他如今没什么好教给我的,若是邹先生在的话,倒还可以随着大哥去听一听。不过我前几日听说。大伯正想给大哥另请一位先生到府里来呢。” 龚先生是顾家家学的西席。而邹先生则是顾大夫人亲自从怀王府里请过来的先生。便是为了顾存瑜的乡试做准备。邹先生是探花出身,加之顾存瑜的天分又很是不错,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 虽然顾存瑜中了举。可邹先生却说他到底年少,若是继续考下去,三甲许是会中,可想考出点名堂出来,却是难上加难了。 正是因为有邹先生这句话,顾家大老爷顾明德便拍板,让顾存瑜下一春闱再下场。 而谢宁馨的夫婿胡寅也是如此,想必是把握不大,索性还年少,便想再等几年,也等的起。 顾大夫人本想再留邹先生三年,可邹先生去意已决,大夫人不能强求,只能封了丰厚的束脩,打发人送邹先生回乡。 如今新帝继位,今年的会试如期举行,又在明年加了一场恩科。明年京中的局势便稳定下来,而那时新帝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明年下场的话,倒还有一搏的可能。 顾家有些意动,可邹先生已经回乡,顾家大老爷这才慌着给顾存瑜寻一位好先生。 可这些并不在顾青婉关心的范围之内,她打量了一眼顾存珂,只问道:“白麟书院是五月开山门,若是你能在之前过了童试,多少也有了几分底气。毕竟是董太傅引荐,咱们至少要拿出点真才实学出来。” “姐姐放心,我省得的,这段时日有什么不懂之处,我都是去请教大哥。” 顾青婉心下一转:“大哥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你要注意些分寸,若是耽搁他就不好了。” 顾大夫人只有这一个嫡子,便是从她硬在怀王府里请来邹先生,可见她对顾存瑜宝贝的紧。若是被顾存珂耽搁了,顾大夫人心中难免会有怨言。 顾存珂便笑了起来:“不碍事的,若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去贺家请教两位舅舅。二舅舅上个月给子敬请了一位西席,二舅舅都说不错的,肯定是个有学问的。” 贺家的两位舅舅都是进士出身,顾存珂又是他们嫡亲的外甥,向他们请教再好不过了。 听顾存珂提起贺家,顾青婉倒是有了些想法:“等过几日,我便去贺家看一看两位舅母,等两位舅舅沐休时你也去拜访一下他们。接下来府上又要过一阵鸡飞狗跳的日子,若是你怕吵闹的话,最好是搬到二舅舅府中小住一段时日。” 顾存珂有些不解:“姐姐如何知晓府上要闹起来了?” “因为始作俑者便是我呀。”顾青婉笑着朝顾存珂眨了眨眼。 顾存珂一愣,见顾青婉笑的开心,担心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他们姐弟二人气氛融洽,而锦汇堂里却是黑云压顶,伺候的小丫鬟们悄无声息的从主屋里退出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顾青嫣手里的帕子已经搅成麻花,小孙氏见她眼圈都红了,连忙哄道:“你如今这副样子做什么,论起来,那个三丫头也只占了个王妃的名分,不过是好听罢了。真论起来,她这桩姻缘哪里比得过你。“ 虽然心中明白这个道理,可瞧着顾青婉如今的排场,顾青嫣心中到底是有些气理不顺。 不管如何安慰自己,可她日后见到顾青婉,不得不行礼,不得不矮她一截,这是不能辩驳的事实。 凭什么顾青婉这般走运。 虽然嫁的是一个傻子,可这个傻子是个王爷,还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若是将来顾青婉有一儿半女傍身,日后的荣华富贵便逃不掉了。 顾青嫣心中恨恨的想着,甚至还有了一丝悔意。 当初太后娘娘和惠和长公主中意的,本来就是她,若不是因为顾青婉走运,这种好事哪能落到顾青婉头上。 小孙氏见顾青嫣脸色青青白白的好不难看,便担心她魔怔了,连忙把顾青嫣揽在怀里劝慰道:“在娘看来,嫣儿的前程可比三丫头好多了。谢子然一表人才,才学又是数一数二的,又是理国公府的嫡长孙,将来你一个国公夫人是跑不了的。” 想到谢子然,顾青嫣的脸立刻红了,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她是见过谢子然的,这桩亲事,也是她期盼良久的。二月底,她便要出阁了,忐忑不安有之,甜蜜憧憬有之。 况且她这桩婚事,是顾青婉求而不得的。 与顾青婉相处十几年,顾青嫣多少了解她的性子,最是执拗不过。谢子然在她心底留下一道疤,这一辈子恐怕都消不了了。虽然先前提起自己婚事时,顾青婉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说不定她私底下早已经气个半死了。 顾青嫣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报复感,她真想看看自己出阁当日,顾青婉到底是个什么脸色。 “只是三丫头今日也太过分了一些,丝毫不给我们母女脸面。”小孙氏提起顾青婉,也是恨的牙痒痒。 檀松院里今日来了不少人,顾青婉便是连顾老夫人身边的玉盏都说了几句话,却始终不曾睁眼看小孙氏母女一眼。便是她们主动与顾青婉说话,顾青婉也只是沉默不做回应,像是她们母女二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几次之后,众人便看出了顾青婉是个什么意思,大家也都不接小孙氏的话,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瑞王妃。 “别人捧着她,她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便是连老太太都敢给脸色。”小孙氏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幸好她肚子不争气,一年了都不见什么动静,若不然怕更是张狂了。 顾青嫣想到的事情,小孙氏自然也是想到了。 顾青婉性子冲动不顾后果,她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还未出阁时便敢与她撕破脸,更何况她如今已经贵为王妃了。 小孙氏相信,只要顾青婉在瑞王府里站稳了脚跟,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是要报复自己的。 想到往事,想到顾青婉的性格,小孙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顾青婉性格极端,若她与顾青婉真有什么冲突,利益攸关之下,顾老太太和顾大夫人哪还会理会她的死活。 “娘,若是日后顾青婉寻我麻烦可如何是好。”顾青嫣生气,不过是害怕的一种表现罢了。 若是日后出阁了,她是新妇,自然是要跟着婆婆各处走动的。顾青婉的性格如此,日后若是遇上了,她才不会顾什么姐妹情谊,少不得要给自己难堪。 “娘,你帮我想想办法。”顾青嫣越想越怕。 从顾青婉今日的态度来看,和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今日当着顾家这么多人的面,她都敢对着老太太甩脸色,更别说是自己了。 小孙氏眯着眼睛,轻轻拍了拍顾青嫣:“走一步算一步,娘定然是会帮你的,嫣儿别怕。”(未完待续。。) 195 百态(三) 顾青婉与顾存珂只说了一小会儿话,顾老太太那边便传膳了,而顾存珂是要去外院里陪着顾明礼用膳的。 “你先往外院去吧,我这次过来要小住几日,你若是得了空的话,尽管来寻我说话。”顾青婉摸了摸顾存珂的头,却被他快速躲了过去。 顾存珂红着脸闷声道:“姐姐,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动不动就摸我的头。”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顾青婉话里的意思,皱了皱眉道,“姐姐可是要在这里小住几日?” “我自然是要住几日的。”顾青婉笑了笑,“你看着小孙氏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情不能更愉快了。” 顾存珂有些语塞,半晌才明白顾青婉说顾家要“热闹”一段时日的话,并不仅仅是开玩笑而已。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呐呐道:“姐姐开心就好,只是也不必太过火。虽然小孙氏如今沉默了很多,可不叫的狗咬起人来才最是凶狠。” 顾青婉点了点头,玉盏又来催了一次,顾存珂这才匆匆去了外院。 这一次摆宴依旧是在拙政堂边的宜园,只是天气冷,设在了宜园的花厅里。 顾青婉陪着顾老夫人到花厅时,顾家的女眷都已经落座,只等着她们二人了。 她随意环视了一眼,却不见小孙氏和顾青嫣,便对大夫人道:“怎么不见二太太和五妹妹?” 大夫人神态自若道:“方才打发人过来,说是二太太吹了风着凉了。头有些昏沉,便不过了。五丫头在二太太身边伺疾,也不过来了。”说罢干脆的挥了挥手,“既然人到齐了,便摆宴吧。” 顾青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饭毕之后,顾老夫人又拉着顾青婉说了一会儿话,到底是年纪大有些力不从心了,没过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只能回了檀松院歇个午觉。 顾青婉辞了众人。打发人去外院里问了问。才知外院的宴席还未散。她不好此时去拜见顾明礼,便应了顾青姝的邀请,去拙政堂里坐了坐,只让红锦时刻盯着外院里的消息。 顾家外嫁的姑娘住过的院子都会空置起来。时常打发人去打扫。若是归宁与回府小住。多半是回自己的院子。 可顾青姝不同,她回定远侯府,必定是会住进拙政堂里。 顾青婉到的时候。顾青姝正在哄桥哥儿睡觉,见顾青婉进来,便轻“嘘”了一声。顾青婉会意,点了点头便到外间里坐了。 等榆塞和兰崖上了茶和点心,顾青姝这才施施然走出来,朝顾青婉笑道:“三妹妹久等了。” “我还怕是我打搅姐姐了呢。”顾青婉往顾青姝靠近了些,又朝里间看了一眼,“桥哥儿可是睡着了?” “他有歇午觉的习惯,不哄他睡觉便要闹,如今已经睡下了。”说起桥哥儿,顾青姝的面色柔和的都快滴出水来,“只是这个时辰睡了,夜里便要闹上许久,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顾青姝说了一些桥哥儿的趣事,想起昨日与她婆婆闲聊时提起的话,眉头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看了一眼顾青婉,小心翼翼试探道:“三妹妹,你这段时日过的可好?” 想来是对初一那日宫中的事情,捕风捉影之下有了些耳闻。 顾青婉从未想她气晕肖皇后这件事情,会成为秘密。虽然肖皇后与陈太后都会封口,可皇宫的墙虽然坚固,却也是四面透风的。况且肖皇后心里,巴不得这件事情传的满城皆知才好。 今日来定远侯府,她便不怕人问起。 听顾青姝提起此事,顾青婉精神一震,又开始了本色演出:“很好呀,姐姐何出此言。” 顾青姝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道:“虽然外人都说你性子如何如何,可咱们姐妹一场,姐姐到底是要劝你一句。”顾青姝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是宗室命妇,说话做事便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世上多少人身不由己,但凡能忍一忍便过去的时候,便是苦也要咽下去。” 顾青姝的提醒十分婉转,其实她更想说的是:皇宫不比定远侯府,若是在府中说错话做错事,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最多是小惩大诫罢了。可皇宫不同,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更是需要谨言慎行。 当初从镇国公夫人口中,听闻顾青婉气晕了怀有身孕的肖皇后,顾青姝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顾青婉的性子有些耿直易怒,却不知在肖皇后跟前也会如此。 今日顾青姝本来是走不开的,但是听闻顾青婉要来定远侯府,便决定要走一趟。 顾三姑娘虽然性子蛮横,可人不傻,谁对她好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些年来顾青姝劝诫她的话,她泰半是会听的,改不改的了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青婉便作出一副忐忑的模样,只低着头呐呐道:“这些道理妹我省得,只是姐姐为何要说这些?” “若是你省得的话,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顾青姝恨铁不成钢的轻拍了一下桌子,“初一那日你在宫里与皇后娘娘的事情,已经传到宫外了。昨日我婆婆便提醒了我一句,既然她也知晓了,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顾青婉权衡了一下,便决定还是本色演出。她皱眉看了顾青姝一眼,像是松了口气般,满不在乎道:“知道了便知道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把所有人的嘴封住不成。” “反正我在大家口中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关系。”竟然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见顾青姝皱着眉不赞同的看着自己,顾青婉又笑了起来:“反正这件事情我觉得自己没做错,唯一就是运气背了点,谁知道皇后娘娘在这个当口有了身孕,没理都变成有理了。” 顾青婉还想说,便被顾青姝捂住了嘴巴:“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如今是在家中倒没什么关系,可日后你说话多少要注意着分寸。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日后切记不可再犯了。” 可顾青婉依旧是死性不改,只得意道:“这件事情自然有太后娘娘为我做主,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这几个月不准进宫罢了。” 顾青姝听到这件事情有了了解,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 沉吟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有些话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讲,若是你不爱听的话,便只当我不曾说过。” 见顾青婉认真的看着自己,顾青姝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太后娘娘虽然对你疼爱有加,可疼爱这种东西,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人都是有底限的,更何况太后娘娘还有惠和长公主呢,你自己心里要有几分计较才好。” 这便是顾青姝,虽然不知她为何对顾三姑娘这般好,可话里行间都是真的为自己着想。顾青婉心中一暖,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姐姐放心,妹妹这一次是真的省得了。” 顾青婉信誓旦旦的样子,并没有让顾青姝相信,毕竟过往种种案例摆在眼前,顾青婉多半是屡教不改的。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顾青姝便突然往顾青婉的肚子看了一眼,这才盯着顾青婉目不转睛道:“你性子太拧,如今我也改不过来了。不过你出阁也近一年了,肚子怎么还不见动静?” 在顾青姝看来,顾青婉性子已经定了,如今期望她改掉躁动的性子,倒不如期望她有一儿半女傍身。只有如此,即使日后顾青婉犯了什么错,便是看在世子的份上,永定帝和肖皇后也不会为难她。 顾青婉不知顾青姝为何把话题跳到这里来,只能面带尴尬道:“这也是随缘的,急又急不来。”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要找太医瞧瞧。若是太医瞧着好,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偏方,待会儿便让人抄录一份给你。”顾青姝见顾青婉有些僵硬,思忖了一会儿才突然抬头道,“你与妹夫,可曾圆房了?” 顾青婉顿时面色发红,对于顾青姝的问题,有些无力招架,只能傻呵呵的干笑。 说了一会儿话,红锦便打了帘子进来,只道:“秉王妃,外院里的席面散了,二老爷带着二爷往外书房里去了。方才二爷打发人来传了话,说是待会儿与二老爷一起去锦汇堂。” 顾青婉点了点头,她对顾青姝的问题招架不住,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便朝顾青姝道:“我便不打搅姐姐了,今日还不曾见过二老爷,既然他要回锦汇堂,我便先去锦汇堂等着,回来一趟总是要给二老爷请安的。” 顾青姝也知晓顾明礼与顾青婉父母感情不怎么好,只是为人子女便应尽孝道,难得顾青婉想主动去见顾明礼,顾青姝自然是十分赞成,又嘱咐道:“外院的席面上少不得要喝酒,你去之前,先让厨房煮了解酒茶,再一并送过去,也算是为人子女的一番心意。” “桥哥儿一个还不够你操心的,姐姐便放心吧。”顾青婉笑着打趣了一句,便即刻告辞了。(未完待续。。) 196 百态(四) 锦汇堂与拙政堂之间的距离跨越大半个定远侯府,顾青婉回想了一会儿小孙氏的作息,便让人抬了软轿,慢悠悠的往锦汇堂的方向上去了。 顾青婉到时,小孙氏正是睡的香甜的时候,听茯苓进来通传,说是瑞王妃正在外头求见,她睡的朦胧的眼和迷茫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小孙氏有一个不算大的毛病,就是俗话说的“起床气”。若非特殊情况,在小孙氏歇息时锦汇堂的丫鬟们都不敢打搅。 先前小孙氏身边的伺候的丫鬟们都不知晓她这个毛病,可到底是被六姑娘揭开了。 那时小孙氏为了膈应顾青婉,有一段时日对庶出的六姑娘十分好,待遇都能比肩五姑娘了。六姑娘是个捧不得的性子,见小孙氏态度如此,便很是作了一段时日。 那日六姑娘新学了一种针法,给小孙氏绣了个荷包,兴冲冲的便跑来锦汇堂里要给小孙氏看。 小孙氏当时在歇午觉,身边当值的人是修竹。见这段时日小孙氏对六姑娘十分喜爱,又终究忍不了真金白银的诱惑,鬼迷心窍之下,竟然真的去小孙氏跟前传话。 待小孙氏问明缘由,整张脸都青了,只淡淡说了句:“让六姑娘去东面的耳房里等着。” 六姑娘这一等便等了四个时辰,没过几日六姑娘的生母张姨娘便被小孙氏找缘由呵斥了一顿,六姑娘也不怎么被小孙氏待见了。很是蔫了一阵子。 便是为六姑娘传信的修竹,后来也被小孙氏寻了理由送到庄子里。 这件事情发生到结束,也不过一个月而已,而茯苓作为小孙氏身边的大丫鬟,自然都看在眼里。 自此以后,锦汇堂里便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若不是顾家老太太和二老爷的事情,在小孙氏歇息时尽量不要打搅。 可如今到底多出来了一个变数,这便是顾三姑娘,如今的瑞王妃。 小孙氏虽然是顾二夫人,可这位顾三姑娘确实正室所出的嫡女。如今更是贵为王妃。小孙氏在她跟前架子根本摆不起来。 沉默了良久,小孙氏接过茯苓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这才起身。薄衫让她显得更加弱不禁风,可她脸上略显森然的冷意。却与她柔弱的外表格格不入。 “请姑太太去偏厅里吧。”小孙氏换了一套衣裙。这才转头吩咐茯苓。 茯苓眼神闪了闪。这才接道:“王妃已经在偏厅里候着了。” 小孙氏不带半分情绪的“嗯”了一声,便径直往偏厅去了。 小孙氏到的时候,顾青婉正在偏厅的主位上坐着。手里刚接过丁香呈上来的茶。见小孙氏进来,她只笑了笑,便把茶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朝丁香道:“快给二太太上茶。”说罢又指了指她身边的位子朝小孙氏道,“二太太倒是姗姗来迟,快坐吧。” 话里行间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甚至比她这个主人更像是主人。 “不劳姑太太费心了。”小孙氏勉强说了一句,看了一眼垂首站在一旁的丁香,扬声道,“去小厨房端几样点心过来。” “倒是并不饿,午膳做的精致,我也用了不少。”说罢顾青婉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拍了拍手道,“等这么久,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这个时辰匆匆赶过来,便是想看看二太太的。” “方才摆宴时,我瞧着二太太不在席上,便嘴多问了一句,才知晓二太太竟然病了,五妹妹也在二太太身边伺疾。”顾青婉笑了笑,“本来是想席面撤了之后便来看一看二太太,可巧大姐姐要与我说几句话,也不好推辞,便来迟了一些。” “听茯苓讲二太太方才在午休,我可是打搅到你了?”虽然是歉意的语句,但是语气丝毫听不出歉意的感觉,反倒是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幸灾乐祸之意,“五妹妹还未出阁,四弟还小,二太太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小孙氏不由得一阵气闷。 她哪有什么病,不过看着顾青婉态度不善,怕她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索性避而不见罢了。可顾青婉的语气,倒像是她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 “对了,怎么不见五妹妹,她不是在二太太跟前侍疾吗,怎的不见人影?” 小孙氏眼皮子跳了跳,这才道:“我瞧着嫣儿也累了,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顾青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与小孙氏聊起其他的话来。期间小孙氏频频掩着嘴打呵欠,可顾青婉只当做没瞧见,继续与小孙氏瞎扯。 面前的人早已不是可以由着她摆布和空置情绪的三姑娘,而是大周的一品命妇,当今天子的弟媳。若是不论长幼,自己还要向她行礼。因此小孙氏尽管睡意浓浓,却不敢打断顾青婉的话。 说了半晌,顾青婉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便拿起丁香送上来的那杯早以及温凉的茶水喝了几口。 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若不是嫣儿不要傻子王妃的名头,哪还轮得到她在这里作威作福。 小孙氏低头冷笑,却听玉竹进来传话,说是二老爷顾明礼带着二爷和四爷往锦汇堂这边来了。她愣了愣,这才连忙道:“老爷可是饮了酒,赶紧上一杯浓茶上来。” “我早已经让人熬了醒酒汤,方才便用食盒装着一同带过来了。”说罢便让红锦把食盒端了上来放在桌上。 顾青婉这句话明明白白的告诉小孙氏,她这一次是冲着顾明礼而来的。 没一会儿,顾明礼便踏着步子进了偏厅。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有些微红,见到顾青婉,还有些意外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她们父女二人之间,早已经有了深深的间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修补好的。 更何况她们中间还卡着小孙氏这根刺。因此顾青婉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顾明礼,也不曾起身,只唤了一声“父亲”。 顾明礼点了点头,还想摆大家长的样子,可见顾青婉清冷的眼,到底是摆不起来。 人到齐了,见顾明礼和顾存珂喝下醒酒汤,顾青婉才道:“今日我等父亲过来,一则是请安,另一则,是有一件事情要父亲同意。” 顾明礼琢磨了一番顾青婉的用词,这才谨慎道:“哦,先说来听听。” 顾青婉却并没有接顾明礼的话,只看了一眼顾存珂,见顾存珂略微摇了摇头,这才道,“存珂如今也已经十六岁了,家学里的龚先生也说他能教的存珂也学会了。年前时我便托了白麟书院的董山长,等年后便把存珂送到白麟书院读书。” 白麟书院是学府,院规森严,再加上所聘的先生不乏当代大儒。不管怎样,顾存珂都是顾明礼的骨肉,顾明礼虽然性格十分糊涂,对待这件事情倒也不含糊,只朗声笑道:“若是存珂真的有机会进白麟书院读书,却是再好不过了,这件事情我自然是同意的。” 话刚说完,便见小孙氏眼波泛光的看着自己,顾明礼便记起了自己另外一个儿子。 在顾明礼心中,顾存璋不管何处都比顾存珂好上不少。若是托了董太傅的关系,顾存珂这样的都能进白麟书院,那顾存璋如何不能。 转头见顾存璋一脸孺慕之意,顾明礼心中便活络了起来。 “存珂到底年纪小,底子又不好,若是进白麟书院的话,进度赶不上也十分吃力。”顾明礼顿了顿,又道,“若是你四弟也一道去,便是再好不过了。有你四弟在,若是存珂赶不上进度,他还能帮衬一把。” 顾青婉心里冷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龚先生说你四弟天分很好。”他看着顾青婉,像是期待顾青婉亲自提出来一般。 “既然如此,等五月白麟书院山门大开的时候,父亲便送四弟去试试。”顾青婉面无表情的接了一句。 白麟书院的历史,比江陵宋家还要久远,从前朝到现在,接收生源一直十分严格。每一届科举三甲的进士,十之三四出自白麟书院。 在白麟书院里授课满三年的先生们,可以保荐一位学生入学。经山长审查品性才学俱佳,这才能进书院。而每年书院五月山门大开,却也只收数十人而已,这为数不多的机会,都是留给寻常百姓的。 这是世家大族里都知晓的规矩。 那些绵延了数百年的世家,家中都有外聘的西席。若是想进学,除了国子监,还有其他两大书院。若是想入白麟书院入学,自然能从白麟书院的授课先生手中拿到保荐的名额。 顾明礼当然知晓这个规矩,一听顾青婉的话音,便知顾青婉是拿话在刺他,脸色顿时就阴沉起来。 而顾青婉像是没瞧见一般,继续道:“只是如今存珂还是白身,便是连童试都未过。” 说罢她看了顾明礼一眼,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责备,“二月便要童试了,府试也在四月,存珂自然是要下场的。若是过了童试再进白麟书院,多少有些底气。我想着两位舅舅才学都好的很,倒不如让存珂到舅舅府上小住几月,对存珂只有好处。” “父亲觉得如何?”顾青婉见顾明礼沉思不语,又追问了一句。(未完待续。。) 197 来访(一) 因为顾青婉的态度有些强硬,顾明礼下意识便提出反对:“你两位舅舅政事繁忙,依我看,存珂还是不要打搅为好。况且他住处清净,正好适合读书,若是有不懂之处,也可以来问我。贺家毕竟不是自己家,多少会有几分不自在。” “父亲多虑了,那可是我与存珂的亲舅舅,平日里便对存珂十分好,更别提着关乎存珂的前途之事,他们是会上心的。”说罢她笑着朝顾存珂点了点头,“既然父亲没有反对,你收拾收拾,过几日便搬过去吧。” 顾明礼半张着嘴,说“是”不情愿,说“不是”又说不出口,竟然被堵的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小孙氏听了顾青婉的话,难免有些不高兴,毕竟顾存璋可没有这么两位在仕途上帮的上忙的舅舅。 只是小孙氏关心顾存璋,只追问道:“方才青婉说的那个白麟书院,我也是耳闻过的。虽然每年山门大开招了些人,可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好去跟别人争这些名额呢。” 顾明礼的脸色便也缓了过来,颇为赞同的接过了小孙氏的话:“正如你母亲说的,招录的名额咱们若是争了,少不得被人笑话。既然你是托了董山长,便索性把你四弟也带给董山长瞧瞧。” 在顾明礼心中,顾存璋处处都比顾存珂强。董太傅是个惜才之人,二人一较便知高低,若是看中了顾存珂,没道理顾存璋入不了他的眼。 顾青婉笑了笑。却出人意料的说道:“既然父亲开了口,我少不得试一试。不过我也只是把四弟带给董山长瞧一瞧,其他事情便与我无关了。” 顾明礼与小孙氏面上都带了些喜意,便是对顾存珂去贺府小住都没有抵触了:“存珂去你两位舅舅府上小住也不无益处,只是切记不可打搅你两位舅舅,若是住不习惯的话,便打发人送话到府上来。” 顾存珂木然的点了点头,顾明礼吩咐他什么,也都一一点头示意知晓了。 顾青婉只觉得顾明礼前后态度天差地别太过好笑了,不过目的达到。她片刻都不想久留。推了小孙氏留饭,匆匆回来远香阁。 好在折腾了一日,顾老太太实在是累了,加上顾青婉要在定远侯府小住几日。顾老太太便没再折腾晚膳。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膳。 顾青婉撤了晚膳。只吩咐红锦在屋子里添了几盏灯,半倚在榻上看书。 初更没过多久,顾青婉便听到院门轻声打开的声音。她无声笑了笑。把手上的书册放在榻上,只嘱咐红锦道:“去请姨娘进来,再让小厨房送茶水过来,茶点也送几份过来吧。” 如今远香阁里,便是扫洒丫鬟都是用的她从瑞王府带进来的,没有眼线盯着,顾青婉说话做事也随意了几分。 红锦应了一声,没一会儿,曾姨娘便跟在红锦身后进了里屋。 见到顾青婉,她一言不发便跪了下去,语气恭敬道:“见过瑞王妃。” 顾青婉这一回归宁,顾家上下为了显示亲热,都以“姑太太”称呼她,这还是第一个跪下来见礼呼她“瑞王妃”的。 “曾姨娘快起身吧。”顾青婉眼梢向上抬了抬,又吩咐红锦道,“给姨娘赐座。” 曾姨娘似乎有些忐忑的样子,推辞了一番,这才在椅子边缘坐了下来。 “不知曾姨娘深夜来访,所谓何事?”待上了茶,顾青婉这才开口询问。 曾姨娘原先是顾老太太身边的伺候的丫鬟,名唤决明,似乎颇得顾老太太信任。后来小孙氏进门且有了身孕,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开脸抬了姨娘,这便是六姑娘的生母张姨娘。 谁知这张姨娘是个有福气的,抬了姨娘不到两个月便有了身孕,顾老太太便做主把决明送给顾明礼。 小孙氏忌讳着决明是顾老太太身边的人,便又送了两个通房丫环给顾明礼,分了决明的宠。 决明性子温婉沉默,加之颜色又不及顾明礼几个通房丫环,做了姨娘倒不如原先是大丫鬟时得意。只是她到底是顾老太太赐给顾明礼的人,顾明礼倒不是十分冷落她,二房的下人们也不大敢招惹她。 曾姨娘抬了姨娘之后便深居简出,久而久之,众人便忘了她还有“决明”这个名字,多以曾姨娘呼之。 曾姨娘的儿女缘不深,抬了姨娘三年后才怀了一胎,生下的那个便是二房最小的姑娘顾青妍,此后肚子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可她这个样子,到底是比张姨娘怀了几胎然后全部掉了的好。 在顾青婉记忆中,这个曾姨娘一直是个不显山漏水的人,可是她心里清楚,能在檀松院里爬到大丫鬟的位置,这位曾姨娘恐怕也不简单。 后来她见到七姑娘,心里便有了些计较。七姑娘还年幼,虽然极力把自己伪装成一幅虚荣又胆小的样子,可顾青婉私下里与她接触时,便知道这也是七姑娘在外头的面具。 教七姑娘戴面具的人,便是曾姨娘无疑了。 顾青婉今日知晓曾姨娘要来,还是因为七姑娘暗地里给碧硫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两句话初更来访,有事相告。 顾青婉一瞧,便知是曾姨娘的手笔。她是顾老太太身边伺候过的人,虽不及玉盏和玉盘这般受顾老太太器重,可到底是大丫鬟,从她身上能揪出不少往事来。 况且曾姨娘说有事相告,那必然也有所求。既然是求人,当然要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才行。 曾姨娘也有三十出头了,她模样远远不及小孙氏,但身上却有一种安宁和沉稳,让人看着生不出厌倦之意。 “既然王妃径直开口问了,奴婢也不拐弯抹角。”曾姨娘面上带着笑,可声音里一丝笑意也没有,“求王妃救救七姑娘,奴婢虽然无以为报,但与七姑娘绝对不会忘了王妃的恩情。” 顾青婉挑了挑眉,从一旁拿起碧硫递上来的纸条,笑道:“貌似曾姨娘今日过来,是有事相告。” 曾姨娘点了点头:“奴婢是知晓一些往事,对王妃自然是知无不言。可若是王妃拉七姑娘一把,奴婢与七姑娘不忘王妃再造之恩,并不是想携往事与王妃做交易。” 顾青婉倒是多看了曾姨娘一眼,沉默了半晌,她才问道:“不知曾姨娘所求何事?” “奴婢并不是家生子,当年家乡闹饥荒,父母便把奴婢卖给了人牙子,顾府把奴婢买了下来,好歹有了安身立命之处。”曾姨娘苦笑了一声,“奴婢从未想过老太太会把奴婢指给二老爷做姨娘,只是老太太的恩情无以为报。” 这便是揣度着顾青婉的性子,知道她痛恨姨娘之流,告诉顾青婉给顾明礼做姨娘实非她所愿了。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七姑娘,奴婢只想有一儿半女傍身,不敢再争其他。唯一能有的想法,便是看着七姑娘找个好人家,也不敢奢求大富大贵,只求对七姑娘好的。” “那曾姨娘可是找错人了,七妹妹的婚事,自然是要二夫人做主的。或者姨娘去求一求老太太也可以,求到我头上好没道理。”顾青婉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又道,“若是被别人知晓了,我一个外嫁的姑娘,难免被人说手伸的太长了。” 曾姨娘便立即跪了下来:“老太太心中嫡庶分明,哪会管七姑娘的亲事。但凡二太太给奴婢和七姑娘一丝活路,奴婢也不会求到王妃头上。” 见顾青婉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曾姨娘便道:“王妃可能不知,六姑娘马上便要定亲了,等五姑娘完婚之后,说不定媒人就会上门了。七姑娘今年虚岁十三,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顾青婉不曾唤曾姨娘起身,只点了点头:“六妹妹只比五妹妹小了几个月,既然五妹妹都成亲了,六妹妹这个时候定亲都算迟了。” “王妃有所不知,六姑娘要说亲的人家,是岐州防守使之子。”曾姨娘面上有些伤感,“虽说是嫡子,可却是个有腿疾的。” 顾青婉正觉得这个地名有些耳熟,便听曾姨娘道:“若是有腿疾也便算了,可王妃想想岐州是个什么地方,六姑娘这样嫁过去,怕是半条命都没有了。” 顾青婉这才想起,岐州地处东南,是有名的不毛之地。因为遍布盐场,土地贫瘠,又是流放之处,可见环境的险恶。 顾大夫人便有一处庄子在岐州,这些年来她也送了不少不好管教的人往岐州。定远侯府的下人,几乎是闻岐州而色变。 小孙氏要把六姑娘嫁到岐州,难道不怕她人在背后嚼她舌根吗? 顾青婉沉吟了一会儿,见曾姨娘面上有了些忐忑,这才开口:“既然媒人还未上门,你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况且这防守史是四品官,那人又是嫡子,与六妹妹足以相聘了。虽说岐州环境艰苦了些,可若是六妹妹不愿意,还有张姨娘在呢。” 曾姨娘满嘴的苦意说不出,抬起头时眼睛里的泪意遮也遮不住。(未完待续。。) 198 来访(二) 曾姨娘哽咽了一声,又慌忙收住泪意,只深深垂下了头:“二太太是个什么性子,便是奴婢不明说,王妃心中也是清楚的。” 顾青婉虽与曾姨娘交集很少,却也知晓她是个谨慎的人,这般言他人不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年前奴婢有一次去锦汇堂伺候二太太用完膳” 反正让七姑娘给顾青婉递消息后,曾姨娘便没想过这件事情能善了,她对旧事所知不多,却足够小孙氏在顾青婉手上吃些苦头了。况且瞧着今日顾青婉对小孙氏的态度,曾姨娘心中便多了一丝底气,索性倒豆子一般讲了出来。 小孙氏对顾明礼的姨娘通房是十分厌恶的,虽没有在众人跟前表现出多少妒意来,却每日让姨娘们晨昏定省。若是顾明礼不在锦汇堂用膳时,她还是召姨娘过来伺候她用膳。 那一日曾姨娘正是伺候小孙氏用完膳,刚出里屋,便想起方才给小孙氏过目的鞋袜样子没带出来,又匆匆转身回去取。 在里屋里候着的丫鬟为顾青嫣去取饭后的点心,帘子外头便无人守着。曾姨娘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竟然在帘子外头听了一会儿。 那里头顾青嫣娇声说道:“我瞧着曾姨娘一直以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小七安分的很,娘为何这样说?” 小孙氏冷哼了一声:“那是你没瞧见她在老太太跟前做大丫鬟时的模样,能在檀松院里爬到大丫鬟的位子。又怎么是个简单的?她这些年来闷不做声的,没准心里偷偷打着什么坏主意。” “便是精明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握在娘的手心里。”顾青嫣嘻嘻笑了一声,“比起六妹妹来,小七一直安安静静的倒是没那么讨厌。” “你懂什么!”小孙氏声音里带了一丝寒意,“出阁便是女人第二次投胎,纵使把她踩到泥泞里,谁知晓她下一刻会不会爬起来。三丫头不就是个例子吗,你瞧瞧她如今的张狂样子,便是老太太亲自打发人上门去请。她都能推了。” 顾青嫣满不在乎的样子:“顾青婉是顾青婉。她如今这个样子,虽说运气好是一回事,却也因为她是二房的嫡女。可小六与小七不同,她们是庶女。便是嫁的再好。还能越过我不成。” 顾青嫣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她夫家是四大公之一的理国公府,她嫁的是理国公府的嫡长子,将来若我意外的话。一品命妇是跑不了的。 可小孙氏显然不这么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想想前朝的盛太后,就是前车之鉴。” 前朝的盛太后便是侯府庶女出身,在家中不得重视。她与嫡姐一同进宫,嫡姐封了正四品的贵仪,她不过是九品的采女而已。可最终,这位从采女一直爬到了贵妃,最后她所出的皇子还登基为帝,整个侯府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顾青嫣便笑了起来:“娘你也太看得起小六和小七了,她们一个愚蠢一个胆小,哪能与盛太后相比。不过娘也没亏待六妹妹,她一个庶女,嫁给四品官的嫡子,也不算委屈她。只不过是岐州太过艰苦,穷山恶水多刁民,要磨一磨她的性子罢了。” “你还不知,那人虽是嫡子,可是有腿疾,仕途算了没了。不过六丫头若是安安分分的,衣食无忧足以。”小孙氏叹了一口气,“你还笑,也不知娘为你操碎了心。那人有腿疾之事,你我知晓便好,若是被那张氏知晓了,少不得要闹一场。一个庶出的丫头罢了,老太太也不会太上心。” 顾青嫣又笑了起来:“我是娘亲生的,娘自然要待我好。” “等你出阁之后,我便开始张罗六丫头的亲事,七丫头还小,倒是可以缓一缓。”小孙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坚定道,“那曾氏心机太重,她教出来的人,就怕不怎么安分。你放心,娘都会为你安排好的。” 曾姨娘在外头听的如坠冰窖,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静悄悄的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子后,曾姨娘暗地里大哭了一场。 她虽然是顾老太太身边的人,可自从到了二房之后,一直循规蹈矩,不曾有争宠的心思。便是生下了七姑娘之后,她都控制着不让自己再有身孕了。 七姑娘出生后,她更是深居简出,若不是每日给小孙氏晨昏定省和侍奉小孙氏用膳,曾姨娘几乎是足不出户。因为她清楚,在这个嫡庶分明的定远侯府,老太太是不会为七姑娘的婚事多说半句话的,纵使她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 七姑娘的后半辈子,完全握在小孙氏手里。曾姨娘也知道小孙氏的性子,她的隐忍,不过是为了七姑娘不被小孙氏厌弃。不求她尽心尽力为七姑娘说一门好亲事,只求在七姑娘定亲时不要私下里使坏就可以了。 可这些年来的隐忍和退让,换来的还是这个结果,她要是依然不作为,七姑娘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曾姨娘想来想去,偌大的定远侯府,能帮自己,又可能会帮自己的,只有已经出嫁了的三姑娘,如今的瑞王妃了。 曾姨娘说完之后,见顾青婉半晌无语,心中的忐忑更甚。 “姨娘先起来吧。”顾青婉沉默了半晌才说了一句。 曾姨娘抬头瞧了一眼,见顾青婉的视线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跪下来苦苦哀求说不定适得其反,便立即起身。却也不敢坐,只在一旁垂首站着。 “姨娘所求之事,说难也不难,可是却要花不少功夫。”顾青婉用杯盖扣了扣茶盏,又指了指自己下首的座位,“姨娘先坐下吧,咱们有话可以慢慢说,只是不知姨娘知晓些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事情。” 曾姨娘依言坐下,飞快的抬头看了顾青婉一眼。 眼前的人,与那个冲动蛮横的顾三姑娘截然不同,曾姨娘心中不禁唏嘘起来。到底是三姑娘隐瞒的深,还是时间和经历逐渐改变了她,却是不好权衡了。 “说起往事”曾姨娘眼神远了一些,“不知王妃是否有过疑惑,家中这么多的姐妹,为何只王妃得了大姑太太的青眼。” 顾青婉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便定在了曾姨娘身上。 “奴婢之言,还请王妃不要介意。”曾姨娘垂下头,继续道,“二姑太太便不提了,四姑太太与大姑太太都是大房的,五姑娘又嘴甜,惯是会卖乖的,可大姑太太当年可曾另眼看过她们。倒是王妃与大姑太太同吃同穿,大姑太太有什么好的,先是紧着王妃。王妃惹的老太太不高兴了,大姑太太每每都会替王妃善后。”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便对人好的,大姑太太这般,便是大夫人和老太太都不曾多加置喙,王妃心中不曾疑惑吗?” 这是顾青婉心中的一个结,她看着曾姨娘,可语气却十分淡然:“我确实有些好奇,曾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可曾姨娘却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问道:“王妃可知夫人是因何逝世的?” 曾姨娘口中说的夫人,只会是顾三姑娘的生母贺氏了。 见顾青婉没说话,可神色有些不耐了,曾姨娘也不敢再吊胃口,只继续道:“府里都知晓,夫人是因为生二爷的时候身子太弱,加之产后又血崩,这才熬不住了。事实确实如此,可不同的是,夫人血崩并不是因为自身原因,而是因为一碗活血的汤药。” 曾姨娘说完便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声音却越发的轻了:“这碗药,还是大姑太太亲自端喂夫人喝下的。” 顾青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姨娘可知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奴婢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已经开了头,曾姨娘心中的那丝顾虑也没有了,“奴婢当年还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夫人头七那一日老太太歇午觉时说梦话,奴婢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后来又听到老太太嘱咐大姑太太。” “其实大姑太太也无辜,她当时还小,看着夫人血崩咽下最后一口气,早已经吓坏了。那段时日,大姑太太是跟着老太太一处睡的,夜里经常梦靥,次次都是哭着醒过来。” 顾青婉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气堵着,不上不下的憋着难受,却又发作不得。 这便是原因了,顾青姝之所以对顾三姑娘这般好,起先也不过是心中愧疚而已。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顾青姝对顾三姑娘越好,心中的愧疚便越少。 可她在姐妹中独独偏着顾三姑娘,又事事替她善后,只会让顾三姑娘在歧路上越走越远。顾青姝当时年纪小,可能还不知晓这样有害无益,可顾大夫人和顾老太太又如何能不清楚。 可即使知晓又如何,若是能减轻顾青姝心中的愧疚,她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衡之下必然是顾青姝比较重要,顾三姑娘如何又关她们何事?(未完待续。。) 199 撕破脸(一) 送走曾姨娘时已经过了二更了,可顾青婉一丝睡意也没有,只望着屋檐上悬挂的幽暗宫灯出神。 “王妃”顾青婉与曾姨娘说话时,并没有刻意避着红锦和碧硫,二人心中有了底,见顾青婉半晌不语,到底是有些担心。 顾青婉这才收回目光,只看了一眼红锦和碧硫道:“你下去交代一番,今日曾姨娘过来的事情,我不希望从其他人口中提起。” “奴婢明白。”红锦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道,“那些话,王妃也不必太过在意,也许她说的并不是事实,还要慢慢查” 顾青婉立即打断了红锦的话:“不,曾姨娘说的是实话,也或许是她所知晓的全部事实。” 红锦便垂下了头,事关七姑娘,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曾姨娘是绝对不敢铤而走险的。 顾青婉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舒展了一下身子:“我有些乏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现在她心系郑瑞,时局又不明朗,顾青婉也不好惹出什么风波来。等过段时日,她自然要好好清算。 虽然顾青婉语气温和,可红锦始终觉得这话带着一股森冷之意。她与碧硫交换了眼神,这才开口:“奴婢这便打水来伺候王妃梳洗。” 顾青婉没有作何表示,红锦和碧硫二人便轻声打了帘子出去了。 虽然说的云淡风轻的,可顾青婉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贺氏身亡不是因为自身原因,而是有人暗中加害。其实顾青婉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却也不会往这方面多想。 毕竟这个时代,女人生产便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死于难产和血崩的多不胜数。贺氏生下顾三姑娘时便元气大伤,还未休养好便又怀了顾存珂,挣扎着生下顾存珂后,好好的身子都败了。 当时贺老太太还健在,但凡贺氏的死因有一丝蹊跷,贺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贺氏身亡时。顾家大老爷已经袭了爵。顾大夫人也已经掌家,顾家内院应当没有什么事情能在顾大夫人眼皮子底下瞒过去,却不漏一丝风声的。 定远侯府的爵位,历来是传给嫡长子的。况且大婚之后。各房都是分产不分家。顾大夫人与贺氏之间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她犯不着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加害贺氏。 二房娶顾老夫人的内侄女做续弦,对于大夫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可若是事关顾青姝。结果自然是不同的。 不管无心还是有意,贺氏毕竟是喝了顾青姝亲手递上来的汤药才血崩身亡的,若是贺家撕扯起来,整个定远侯府都脱不了干系,对顾青姝的影响更甚。顾老太太和顾大夫人一致决定瞒下这件事情,不单是要保护顾青姝,更是保全定远侯府。 下药之人设计顾青姝,顾大夫人不可能无动于衷。顾青婉设想她当年很可能彻查过,却没有翻出什么确切的证据来。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毁掉其他的证据,只希望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公之于众。 顾青婉的眸子在黑暗中慢慢聚起水光,她虽然与顾三姑娘是不同的,但是此刻却能明明白白的体会她的感受。 她能感受到心里慢慢滋生出来的恨意。 顾老太太和顾大夫人为了保全顾青姝,默默替凶手善后。即使如此,对贺氏留下的一双子女,她们没有一丝愧疚,只冷眼看着他们在泥泞里挣扎。 她们冷眼看着顾明礼和小孙氏吞下贺氏的嫁妆,冷眼看着小孙氏养歪原配所出的子女,冷眼看着顾三姑娘不知礼节、蛮横骄纵。 若顾三姑娘那一次不曾在佛堂里丢了小命,她的结局又能好的到哪里去。 只是行凶之人到底是谁呢?小孙氏吗? 顾青婉暗下细细思索了一番,却也发现只有小孙氏有这样的动机。只是那时小孙氏只是寄居顾家的表姑娘,哪有人脉和手段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当事人若不是被灭了口,就是被顾老太太和大夫人打发的远远的。想要寻个知情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第二日顾青婉起晚了,她并未想过去顾老夫人那里请安,因此不慌不忙的用了早膳,便拿了一本出阁前便淘换过来的书,百无聊奈的打发时间。 果然没等一会儿,便见玉盘过来传话,说是姑娘和姑太太们都在檀松院里陪着老太太说话,请顾青婉也一同去。 顾青婉收拾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往檀松院里去了,果然见里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顾老太太还是这般喜欢热闹。 顾青婉暗下嗤笑了一声,却见在座的除了顾家四房的人,顾家本家还来了不少人。她随意看了一眼,倒是认出坐在左侧一长溜黄梨木椅最前头的人便是叶氏。 见叶氏也看向自己,顾青婉便朝她笑了笑,又听顾老夫人在上头用责备但包容的语气道:“怎来的这般晚,这些伯母婶娘们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了,快快过来坐下。” 顾青婉便语带歉意道:“昨日归宁难免心中欢喜,倒是歇的晚了。方才听老太太来传话,说是本家来了人,这才匆匆赶过来。不过来的晚了,确实是我失礼了,给各位伯母婶娘赔礼了。” 说罢微微弯了弯身子。 众人哪会让她真的行礼,顾青婉话音刚落,便被顾老太太身边的一位伯母扶住了。 “你不知我们过来了,又怎么算得上失礼,好孩子,快坐下吧。” 那位伯母是顾氏族长那一支,姓赵,顾青婉还是面熟的。顾家是大家族,除却她们这一房有爵位,家中不乏有子孙为官的。 这位赵氏也是出身大族的嫡女,其夫是两江巡抚,又是顾氏族长的胞弟,在顾家一众女眷里,难免有些自视甚高。顾青婉上一次见她,还是在顾青娅三朝回门时。只是当时这位夫人神色淡淡的,并不曾与顾青婉多说一句话。 如今见她态度十分热络,顾青婉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依着她坐了下来。 顾老夫人便又当着众人表演了一次祖孙情深,顾青婉看着坐在一旁的小孙氏和顾青嫣,难得的没有表现出厌倦,只迎合着顾老太太说话。 “五妹妹年后便要出阁了,不知一应嫁妆可是备好了。”顾青婉说着便拍了拍额头,“瞧我,近来记性也不怎么好了,五妹妹可是定在哪一日出阁,我也好准备添妆。” 顾青嫣直觉顾青婉问这些话没安什么好心,可在这么多人跟前提起自己的亲事,她到底是有些脸红,便垂了头不曾说话。 小孙氏见状,连忙道:“青婉你是贵人多忘事,嫣儿的婚期定在二月二十六。” “哦。”顾青婉像是突然没了兴趣一般,又抬头笑道,“仔细想一想,五妹妹添妆时我大可不必来了,我娘倒是为我着想,提前替我添上了呢。” 话音刚落,顾老太太和小孙氏神色都有些变了。顾青婉最多以“二太太”来称呼小孙氏。她口中的“娘”,只能是生母贺氏。 只赵氏与顾青婉相处的时间短,没觉得丝毫不对劲,只眯着眼睛笑道:“你这话便说的让人费解了,你娘自然是要为五丫头添妆的,你自个儿给五丫头添妆算是自己的心意。” “伯母虽然跟着伯父外任,可也应该清楚,我娘十几年前便过世了。五妹妹的娘算是我继母,可不是我母亲。” 说罢也不管赵氏一副噎到了的样子,只定定的看着小孙氏道:“二太太,我说的可对?二太太如今摆在里屋的那对白釉墨彩山水花瓶,可是我外祖母亲自给我娘挑的嫁妆呢。若是二太太留给五妹妹做陪嫁,不等于是我娘替我送给五妹妹添妆的吗。” 她兀自笑着,屋子里的人却是神色各异。 当初小孙氏与顾明礼贪了不少贺氏的嫁妆,而这些年来,顾明礼又淘换了不少摆件和瓷器送给小孙氏。嫁妆单子在顾明礼手里,哪些是贺氏的嫁妆,哪些是顾明礼在外头买回来的,小孙氏根本分不清楚。 她在这一点上还是拎得清的,但凡顾明礼送给她的东西,她从不问出处和价钱。 后来贺府来追要嫁妆,除了地契和书画之类的物什,其他的贺家嫌弃已经被用过了,多半折成了银两。她屋子里有哪些东西是出自贺府,小孙氏心中没底。 况且顾青婉已经出阁一年了,小孙氏也压根没想过她还会踏足锦汇堂,哪会知道顾青婉还要在贺氏嫁妆上做文章。 本家那些夫人们也都不是没心眼的,只言片语之间便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小孙氏只觉得十分尴尬,见本家那些人一个个的斜着眼觑她,羞恼的脸都红了。 可她不敢与顾青婉争论,难道还要吵着说贺氏的嫁妆已经折成银子还给你了么?她开不了这个口,也丢不起这个人。 她在顾青婉手上的把柄太多了,若是二人争起来,那些陈年旧事都要被翻出来。 小孙氏只觉得心中泛起一阵一阵的苦意,只能求救般的看了一眼顾老太太,便红着眼睛低下头。(未完待续。。) 200 撕破脸(二) 顾老夫人也气了个倒仰,半晌说不出话来,顾青姝见状便笑道:“三妹妹还是这般喜欢玩笑,各位伯母婶娘还请不要介意。我府上老太太下个月要做寿,若是各位伯母婶娘得了空闲,倒是可以去府上吃酒看戏。” 顾青婉只回头看了顾青姝一眼,到底是没再说下去了。 她如今再面对顾青姝,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些年的相护,顾青婉心中不无感激,虽然这过分的关爱让顾三姑娘前路更加艰辛。 可知晓顾青姝对顾三姑娘好,只不过是想弥补愧疚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伤感。 本家那几位婶婶都是会察言观色的,既然顾青婉沉默了,她们也就顺着顾青姝把话题转了。从始至终,再也无人提及顾青嫣的亲事。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顾青嫣只与姑娘们在一处说话,小孙氏却是不尴不尬的作陪了半日,等用了午膳,才终于熬到本家那几位三三两两的家去了。 当夜小孙氏与顾青嫣便到顾老太太跟前哭了一场。 “老太太,您让我以后怎么活,让嫣儿怎么活啊。本家那几日太太,哪一个是与咱们一条心的,没过几日不单在族里,便是外头都要尽人皆知了。”小孙氏哭的极其伤心。 好不容易瞒下来的家丑就这样,在顾青婉“无心”之下当着众人揭破了。继室贪墨了原配的嫁妆,这事要是传出去。小孙氏少不得要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便是顾青嫣都会被人非议。 今日顾青婉虽未明说,可半遮半掩才最引人遐想。日后提起顾青嫣的嫁妆,众人便会猜想那里面有多少是贺氏留下来的陪嫁。她在夫家,在妯娌间还怎么能立足! 这般想着,顾青嫣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只抽抽噎噎道:“还请祖母为我做主,三三姐姐说了这些话,孙女日后还怎么见人,还有什么脸面出阁,倒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胡闹。这话怎么能轻易出口!”顾老太太被二人哭的头疼。她按了按眉心,却也发现自己无可奈何。 当初嫁妆那件事情,她自认为已经做的足够多了。贺氏的陪嫁,虽说没有全部补足。却也是填了十之八九。 况且贺家当初也说过。若是补足了嫁妆。这件事情便一笔勾销。她万万没想到,顾青婉竟然会旧事重提,而且是当着本家这么多人的面。没有留一丝余地。 想起之后她的质问,顾青婉只理所当然道:“我两位舅舅和舅母说一笔勾销,可不代表我不会追究,况且我今日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祖母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性子,最是睚眦必报了,怎么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不吭声,只不过是因为两位舅母百般叮嘱罢了。” “我原本只打算忍气吞声算了,可没想到二太太竟然死性不改。我母亲的陪嫁,她还敢堂而皇之的摆在自己屋子里。”顾青婉笑意越来越冷,“既然二太太不长记性,我便让她长个教训,日后也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看着还在哭的小孙氏呵斥道:“除了哭,你还知道什么,就知道惹祸。那贺氏的东西你还留着做什么,又偏偏被她认出来了。自己惹下的祸事,又怪的了谁,只可怜五丫头被你连带了。” 小孙氏的声音越发哀戚了:“当初老爷说这对花瓶十分别致,我瞧着别处也寻不到,便留下了,况且也是赔了不少银子的。谁知道她眼睛那么尖,竟然一眼便看出来了。” “你还有理了不成!”顾老太太怒斥了一声,又喘了几口气,这才往迎枕上一靠,有气无力道,“我如今管不得你,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说罢又看了一眼伏在她膝上哭的伤心的顾青嫣,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寻我替你做主,我又能如何。若是想让青婉向本家那几位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罢了。若是想让她向你道歉,你有这个能耐你便去,反正我是没有的。” “你前段时日不是总叹她肚子不争气,可她如今气病了皇后娘娘,都有太后和长公主在跟前护着,这还是在没有子嗣的前提下。若是再有一儿半女傍身,更奈何不了她了。况且,她也算不得冤枉了你。”顾老太太觑了一眼小孙氏,见她脸色涨得通红,便挥了挥手,满是倦意道,“我也乏了,你这就带嫣儿下去休息吧。” 小孙氏怔了一会儿,见确实再也讨不到好处,这才用帕子抹净了脸,带着顾青嫣下去了。 顾老太太还想等着第二日与顾青婉好好谈谈,却没料到顾青婉一早便辞了顾大夫人家去了。临走前还特意来檀松院里辞行,只是那时顾老太太还未起身,顾青婉又嘱咐檀松院里的丫鬟不必吵醒她。 而顾明礼的那一番说教,也被扼杀在萌芽里。顾青婉早已经回瑞王府,一并带走的,还有顾存珂。 小孙氏又怕又怒,没过两日便病了一场,将养了大半月才好,心中恨意更甚。 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顾青婉要的便是小孙氏狗急跳墙,而且这一趟还顺道出了一口恶气,因此心中十分欢喜。 刚回府,她安顿好了顾存珂,没两日便打发人向贺府递了帖子,关氏和卢氏当即便有了回复,邀请她去贺府。 这一趟来贺府,主要是为了顾存珂的事情,这一日是小舅舅贺承阳沐休,因此也省了不少事。 顾存珂去外院里见贺承阳,顾青婉进了贺府的内宅,自然是先往大舅母卢氏的住处。 可巧关氏也在,顾青婉上前行礼便被卢氏扶住了:“好孩子,舅母知道你懂礼数,我们虽是长辈,可你是宗室命妇。上回我与你小舅母便说过,咱们随意些不是更好。” 顾青婉点头称是,便挨着关氏坐了下来。 她这一次来,一来是想让顾存珂在贺府暂住,二来便是想在关氏口中探一探往事。 当年贺氏外嫁时,大舅舅贺承平便调了外任。因为家中还有小儿媳关氏在贺老太太跟前侍奉,卢氏便跟着贺承平一道外任,直到顾三姑娘三岁时才回京。对于往事,自然没有关氏那般清楚。 况且这两年看来,两位舅母中,关氏倒是与贺氏关系更为亲近。 因此顾青婉与卢氏说了一会儿话,便借口要亲自布置顾存珂的住处,与关氏一道回了二房。 顾青婉一开始便是想让顾存珂在二房暂住的,却不想乍然提出来,因此才独独挑了贺承阳沐休这日过来。 贺承阳在翰林院供职,平日里庶务比不得贺承平繁忙。况且二房只有一位嫡子,便是连庶出的姑娘都不曾有,人口十分简单,关氏又是一个让人十分放心的长辈。 果不其然,贺承阳听闻此事,一口便应了下来,又连忙让关氏诶顾存珂在外院里收拾住处。 顾青婉只是寻了借口来二房,因此只让关氏处理着,自己躲在偏厅里喝茶。 关氏前后一思量,便明白了顾青婉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只留顾青婉用了午膳,便请她到里屋里说话。 “你吃亏就吃亏在性子上,但凡能小事化了的,你偏偏要折腾成大事来,白白给人落口舌。这般不给小孙氏脸面,外人看了热闹,虽说对她多有鄙薄,却也要寻你的不是。”关氏叹了一口气,“好歹她头上还顶着顾二夫人的名头。” 听顾青婉简略说了说她给小孙氏下脸的事情,关氏倒是劝了好些话,只是看着顾青婉的神色,便知她一丝悔意也不曾有,却也不再多劝。 “小孙氏咱们暂且不论,这几日宫中的事情,便是我都听说了,可见外头传的厉害。”关氏拉住顾青婉的手,脸上满是担忧,“你可别舍本逐末了。” “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可是为了你已故的母亲,我也少不得劝一劝。”关氏正了正神色,凛然道,“今上与阿瑞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和皇后娘娘是妯娌,最应该亲近不过。你莫瞧如今” 关氏瞧了一眼外头,压低了声音:“你莫瞧着太后娘娘如今势大,可到底和阿瑞隔了一层,长公主那才是她的心头肉。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之间,单看谁熬得过谁罢了。” 太后娘娘势头再大,却已经年近半百了,而肖皇后才将将双十而已。 但凭这番话,便知道关氏对她的实实在在的关心,顾青婉心下动容,却只安抚道:“舅母说的我都知晓,先前的确是我太过冲动了,等皇后娘娘身子好一些了,我便进宫亲自去她跟前请罪。” 关氏还想再劝,可见顾青婉的神色,终是欲言又止。 顾青婉连忙绕开这个话题,只压低了情绪道:“我没保住母亲的嫁妆,流落到小孙氏手上糟践,到如今都补不齐全。便是长这么大,却也不知母亲的喜恶,实在是愧为人子。”(未完待续。。) 201 旧事(一) 说到这里,关氏心中便是一紧,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心疼和自责,连忙安慰道:“这又如何怪到你头上,是那小孙氏贪婪成性,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便是自己都保不全了,哪还能管其他的事情。况且你自幼丧母,小孙氏又把你母亲带过去的丫鬟仆妇打发了个干干净净,哪还有人敢在你跟前提及你母亲丝毫。” 顾青婉闷头不语,关氏倒是越说越愤懑:“当年还是你祖父一力促成的亲事,却没想到偌大的侯府,竟然是一丝规矩都没有。前头你们姐弟俩的热孝都没出呢,他们后头便把小孙氏抬进了门。 关氏这般气愤,顾青婉倒是有些淡然。 顾明礼和小孙氏若是真懂规矩的话,也不会在贺氏怀胎十月时便有了首尾,且珠胎暗结。 小孙氏嫁进定远侯府时,前头的原配的头七还未过,大红的嫁衣自然是不能穿的。若非时间紧迫,再不成婚肚子便显怀了,小孙氏也不愿意一身素缟的出阁。 “虽这话不该我讲,但那两人是什么性子,舅母不是早就知晓了吗,何必白白生气。”顾青婉当即劝了一句,又说道,“倒是我母亲的事情,我甚少听说。也不知我母亲与谁交好,我如今出外行走,若是遇到母亲故交而不知,倒是不好。” 关氏便笑了起来,面上也多了几分追忆:“贺家虽然祖籍苏州,可你外祖外任益州十二年。你母亲和两位舅舅都是在益州长大的。你母亲更是生在益州,长到十二岁才进京,交好之人多半都是益州的姑娘。” 贺氏甫一入京,跟着贺老夫人走访了几家亲友故交,便定下了定远侯府这门亲事,此后便在家中待嫁,哪还能结交到什么人。 而后不过嫁进定远侯府三年,便香消玉殒了。 贺承阳比贺氏年长六岁,关氏进门后与贺氏很是相处了几年,对这个性子温婉的小姑倒是颇为喜爱。回忆往事。禁不住有些鼻头发酸。 “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关氏稳了稳情绪。缓缓道,“你本家有一个姓叶的太太,倒是与你母亲关系不错。当年你洗三的时候,还是她把你从屋子里抱出来的。” 顾青婉心下一动。便知关氏说的是本家的婶娘叶氏。 她第一次见叶氏时。叶氏便面露善意。又说当年还抱过她之类的云云。顾青婉当时也只当是客气话,却没想到她还真与贺氏有一段交情。 关氏知晓的都已经说完了,顾青婉辞了她的留饭。只托她照顾好顾存珂,便回了瑞王府。 郑瑞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顾青婉独自用了晚膳,便写了邀请叶氏做客的帖子,让人明日送到叶氏的府上。 叶氏的夫婿名顾明哲,是顾家本家的一位族叔,两家曾祖那一代,是嫡亲的兄弟。虽亲疏上远了,但是血脉上还是极近的,因此定远侯府这一支对顾明哲那一支多有扶照。 几年前顾明哲领着冀州学正的官衔外任,不过六载便连跳三级成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其中定远侯府还是出了几分力的。 叶氏对定远侯府多怀感激,也不过是感激出人出力的大房而已,对于顾青婉,她也是多有怜惜。 虽然不解顾青婉为何突然之间请她到瑞王府做客,明明前几次见到她时,顾青婉对她的态度都是平淡的。可是于公于私,叶氏也知道自己该走一趟。 因此顾青婉下帖子没两日,叶氏便应邀来了瑞王府。 顾青婉早已嘱咐人备好了席面,又打发了宝钿和金钗二人亲自去二门外迎,见叶氏进了万卷堂,连忙上前扶住叶氏的手,把她往偏厅里带。 叶氏见架势拉的这么大,还有些懵,只连声道:“当不得王妃这般客气。” “上次听舅母提起,才知婶娘与我母亲的确是旧交,先前多有怠慢还请婶娘不要介意。”顾青婉与叶氏并肩而行,声音里多了一丝低落,“婶娘也知晓我处境尴尬,许多人许多话是不敢轻信的。”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叶氏心中的柔软,只反手握住了顾青婉的手:“既然王妃称我一声‘婶娘’,我便也应下了。既然知晓我与你母亲是故交,便不要多怠慢不怠慢了。先前你举步维艰,小心些总是不会错的。” 叶氏与贺氏甚是投缘,夫家又是同宗,关系自然日渐亲密。 贺氏怀胎七个月时,叶氏便跟着夫家外任,临走前还交代贺氏若是生了,千万使人递个消息。只是没想到等了几个月,产子的喜讯与噩耗先后传来,中间也不过隔了几日而已。 叶氏听到消息后,便大病了一场。只是出嫁从夫,一大家子都需要她操持,根本不可能回京祭拜贺氏。 期间她也曾写了书信来二房,却始终没有回音,便只能不了了之。 这些年来叶氏一直跟着夫家外任,几前回京时,才知晓顾三姑娘被教养成什么样子。她与贺氏虽然交情不错,却也是十几年前了,对于贺氏所出的子女,感情就越发淡了。 如今见顾青婉,倒是勾起了当年的记忆,少不得挑了一些当年贺氏的旧事说与顾青婉听。 “小孙氏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老太太经常接了她过府玩耍,但凡顾家有什么热闹的场合,十次里倒是有九次能瞧见她。”见顾青婉问起小孙氏,叶氏虽然疑惑,却也是照实回答了。 “我倒是听大伯母提起过,二太太与二老爷可是亲梅竹马。”顾青婉语带嘲讽。 叶氏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大夫人会与顾青婉提起这些,却也只能避重就轻道:“听说老太太是有这么个意思。” 大夫人哪会与顾青婉说这样的话,顾青婉本意只不过是想试探罢了,却没想到叶氏对这件事情不是一味的回避。 “今日请婶娘过府,只不过是想知晓我母亲的旧事而已。”顾青婉看着面带犹豫的叶氏,沉声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秘闻,细细打听之下总会知晓。只是婶娘是长辈,当年与我母亲走的近,又比旁人多了几分情分,婶娘说的,我都是信的。” 叶氏眼神闪了闪,到底是开了口。 贺氏与顾明礼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书香之家出来的姑娘,温婉秀气,满腹诗书,奈何在二人之前,早早有了小孙氏。 贺氏嫁进定远侯府之前,小孙氏便经常被顾老太太接进定远侯府小住。虽说是小住,但是一年里总有八、九个月是待在顾家的。 大夫人昭诚郡主是下嫁,出身太高的后果就是顾老夫人根本拿捏不了,摆不了婆婆的款。 顾老太太在家中处处被掣肘,偏偏还要装的和善。觉得家中没一人与她贴心的顾老太太,便想要一个孙家所出的儿媳妇。 三老爷顾明义是嫡幼子,他小时候便得了顾老太爷的教导,又因为书读的好,很得顾老太爷的喜欢,他的亲事顾老太爷定然会插手。 思来想去,股老太太便想到了二老爷顾明礼。 有顾老太太在一旁牵线,顾明礼和小孙氏自然是青梅竹马,亲亲热热的长大。若是将来喜结良缘,到底算是一桩美事,奈何顾老太爷实在瞧不起小孙氏的出身。 雷厉风行的顾老太爷便迅速给顾明礼定下了贺家这桩亲事,这对于其他的三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可顾老太太和顾明礼终究不敢违背顾老太爷的意思,小孙氏便更没有立场了。 顾明礼和小孙氏之事,定远侯府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心如明镜。可也不知顾老太太是如何想的,便是贺氏进了门,她依旧经常接小孙氏进府小住。 顾老太爷定了顾明礼的亲事,便不再管其他的了。许是想着小孙氏的出身做不了正室,做个侧室倒是可以的。 二房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过着。 贺氏虽然是新妇,可丈夫心思在没在她身上,她还是感觉的到的,莫说这还是阖府都知晓的事情。没过几日,贺氏便晓得府上有一位与顾明礼青梅竹马的表姑娘。 她虽然心中伤感,可与顾明礼没有多少感情,能忍便忍下了。 反正表姑娘依然及笄,定然是快要说亲了。当务之急,还是生下嫡子先在夫家站住脚。 只是贺氏怎么都没想到,她怀第二胎时,顾家的那位表姑娘,竟然是一丝说亲的苗头都没有。而顾明礼也往檀松院去的勤快,说是在顾老太太跟前尽孝道,还不是因为檀松院里住着娇客。 贺家的规矩大,一生都框在规矩里的贺氏,嫁进这么一个没规矩的定远侯府,倒是有些一筹莫展的感觉。 只是她也没愁多久,便因为产后血崩过世了。她过世不到两个月,这位迟迟不肯说亲的表姑娘,便抬进二房做了继室。 见顾青婉半晌不曾言语,叶氏心里到底有些忐忑,只轻声道:“这不过是我一家之言罢了,当年我也只不过与兰馨投缘,陪着说说话而已。” 见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叶氏见状,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也不是我不肯与你说,只是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只会左右为难罢了。” 顾青婉便只叶氏还有话没说。(未完待续。。) 202 旧事(二) 叶氏有些犹豫,只是想着前几日定远侯府那一幕,却是明白这位瑞王妃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小孙氏好过了。 她虽然的侯府多般助力,却与大房交好罢了。至于小孙氏,她也是瞧不上眼的。况且她当年与贺氏私交甚好,顾青婉只是想知晓往事,她不过是如实相告,也不碍旁人什么。 叹了一口气,叶氏到底是想卖一个好,只遮掩道:“这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青婉神色一顿,便转头看着叶氏:“既然婶娘已经开了口,自然是要言无不尽的。” “那一日,我听本家一位太太闲话,她提及你母亲又有了身孕。正巧我前段时日归宁,与你母亲三个月不曾见过了,便递了帖子去府上寻你母亲说话。”叶氏眯着眼,一边说一边回忆着,语气中却带了一丝尴尬,“那时正是夏日,我素来脾胃弱,吃了几颗蜜饯青梅腹内便有些疼。” “等我回来,看到不单单是外间,便是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没有了。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正想打帘子进里间,便听到你父母在说话。” 确切来说,只有顾明礼在讲话。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表妹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又是母亲嫡亲的内侄女,如今这般已经算是委屈她了。”顾明礼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如今是双身子,好好养着就是了,这件事情母亲已然知晓,由她老人家出面再好不过。” 叶氏那一支与定远侯府走的亲近。况且与定远侯府又是连着宗的本家。那位客居在侯府里的表姑娘,因顾老太太常带着她走动,本家里哪一位太太不知晓。 虽然只听了顾明礼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心惊之下,也知晓不能再听,便匆匆避开了。 直至等了一刻钟,又远远见顾明礼出了院子,叶氏这才敢进了锦汇堂。 顾明礼前脚走,叶氏后脚便进来,贺氏便猜晓叶氏定然听了些话去。是以叶氏一进来。坐躺在贵妃榻上的贺氏便笑道:“让弟妹见笑了。” 叶氏见贺氏脸上泪痕犹在。心下有些不忍。 她也是正室,进门比贺氏还早了一年,可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姑娘。为了生下一个嫡子,为了婆婆不再以无子为借口往顾明哲身边塞人。叶氏这两年寻了不少偏方。但凡香火灵验的寺庙都做过布施。 可相比贺氏而言。她却觉得自己幸运了许多。 不管如何,他们夫妻二人都是相近如宾。可贺氏与顾明礼中间,还隔着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姑娘。 方才顾明礼那番话。分明是想纳了孙柔。竟然不顾原配身怀六甲,只越过了她请顾老太太做主,可见是等不得了。 许是心灰意冷,贺氏倒也不在意什么家丑不外扬了:“方才弟妹也听到了,二老爷是想抬她进门做贵妾呢。如今就要死要活了,若是等她有了一儿半女的,哪还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处。” “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人,到底是没见过世面,这世家的规矩,却原来是这个样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贺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嘲讽之色,语气却十分坚决,“但凡我活着一日,绝不会同意这桩事。大不了就闹开算了,看是我没脸还是他们没脸。” 叶氏也被贺氏话中的狠意吓了一跳,只能缓缓开导着。 贺氏到底是双身子,加上又被气了一场,没一会儿便有些力不从心。叶氏见如此,只叮嘱贺氏好好休养,便告辞出府了。 没过几日,顾明哲便收到外任的消息,叶氏跟着他去任上,自然是要在家中收拾金银细软,也不得空去探望贺氏。 “后来,我收到你母亲的一封信,算算时日,应该是临盆前几日写的。”叶氏沉吟了好一会儿,“信中提及因她态度强烈,又身怀六甲,顾老太太那段时日也不曾提起纳妾之事。可没想到快到临盆时,顾明礼又开始咄咄相逼。” “你母亲怀疑,那时小孙氏与他已经有了首尾,且珠胎暗结,因此才这般急不可耐。”叶氏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一眼顾青婉的神色,“只是她那一胎太过凶险,平日保养的又不够,如何还能管其他的事情,只能拖着等孩子生下来再回娘家做打算。” “只是却没想到,九死一生生下了存珂,到底是没熬过去。”叶氏声音也低落了几分。 顾青婉盯着戴在腕上的一只羊脂白玉镯,半晌不曾言语。那镯子是贺氏陪嫁之物,玉质细腻,色泽纯净,是有价无市之物。 听闻当年贺氏这镯子十分喜爱,因为是常戴之物,小孙氏到底不敢堂而皇之的取用,只存在私库里。 顾青婉出阁之后,这只镯子便戴在了她的手上。不管换了什么头面,这镯子十之八九都是不离身的。 她用食指缓缓的摩挲着镯子,一开口便让叶氏有些心惊:“不知我母亲写给婶娘的那封书信,婶娘可还留着。若是留着的话,可否给了我,也算是一种念想。” 便是做念想,也很不必留着母亲给旧友的信件。 叶氏虽然心中有些嘀咕,也知晓顾青婉要那信件不仅仅是做念想罢了,却还是应了下来。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不过是多送出一封信罢了。 顾青婉见叶氏点头,脸上便露出了欢喜之意:“上次归宁,却不见青泠妹妹,算一算虚岁也有八岁了罢,婶娘合该带着她走动走动。” 叶氏所出一子二女,长女三年前便出阁了,长子比顾存珂要小一岁,次女顾青泠还年幼,最得叶氏喜爱。 果然听顾青婉提及顾青泠,叶氏的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上回本也带着她一道去的,却没想到吹了一场风,身上有些不爽利。” 顾青婉便又把宫中赐下来的小玩意分送了顾青泠一些,只道下次带顾青泠一道过来坐坐,又用了席面之后,才客客气气的送叶氏回府。 叶氏从回府那一日便惴惴不安的等着,生怕这个瑞王妃又弄出什么骇人的举动来。却没想到连等了几个月,竟然是一丝消息都没有,不由得心下纳罕。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便说顾存珂即将童试了。 童试要过县试和府试,县试是在每年的二月举行,连考五场,而府试则要等到四月了。院试是三年两次,恰巧明年便有一场。只等顾存珂过了四月的府试,便直直奔明年的院试去了。 顾存珂在贺家小住,顾青婉又没有诏令进宫,又不敢细想郑瑞这一次的差事,便只得了空闲便往贺府跑,平日里又打发人往贺府送这送那的好不热闹。 二月二十六日,是顾青嫣出阁之日。 顾存珂县试,桂叶也是二月底出阁,顾青婉惦记着这两件事,倒是把顾青嫣给忘记了。若不是宝钿提醒了一句,她差点就来不及添妆了。 只是顾青婉刚给了小孙氏一个没脸,又怎么会在顾青嫣添妆时凑热闹的,便只托宝钿和金钗送了一匣子首饰去了定远侯府。 宝钿和金钗是顾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她们二人是家生子,老太太独独把她们二人赐给顾青婉,明眼人都知晓要她们去做什么。 她们二人是聪明人,本就有些犹豫不定,等顾青婉把她们一家子都从顾老太太手上要了过来,便一心伺候顾青婉,不敢再生出多余的心思了。 只是顾老太太当然不会这么想,虽然不高兴顾青婉打发两个丫头回来添妆,到底是把她们二人叫到檀松院里,细细打听了一番。 宝钿和金钗便拣了衣食起居这些无关紧要的说了,顾老太太想听的,却是一句都不曾透露。 见那两个丫头确实和自己离了心,顾老太太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蔫蔫的打发她们走了。 宝钿和金钗回府之后,倒是把顾老夫人的话原封不动的学了一遍,顾青婉只是笑笑,却也不理会了。 及至顾青嫣回门,定远侯府又打发人上门来请,又在前几日把顾存珂也接回了定远侯府。顾青婉想着若是顾青嫣回门之日她都不去的话,少不得别人要编排出来什么了。 要知道,顾青嫣可算是结了一门好亲事。她夫家可是理国公府,嫁的是理国公府的嫡长子谢子然。 偏偏这谢子然,与顾三姑娘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姑娘。 虽然当时顾老夫人已经勒令封了所有人的口,可到底知情的人不少,她躲了添妆里,躲了顾青嫣出阁,若是连回门都不去的话,众人怕都会以为她还在黯然神伤呢。 宝钿和金钗是顾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对那件旧事,却还是隐隐知晓几分。虽然知晓顾青婉的性子,却还是有些惴惴的。 顾青婉便笑了起来:“快启程吧,有人正等着看戏呢,若是咱们不去的话,她们可是会失望的。” 金钗呐呐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走吧,既然她们想看戏的话,我便排一场大戏给她们看。”(未完待续。。) 203 计划(一) 顾青婉到定远侯府并不算晚,顾老太太屋子里却已经坐满了人了。见顾青婉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却被顾青婉一一阻了。 被顾老太太拉着手在她身边坐下来,顾青婉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周围的人说着话。 顾老太太对顾青婉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提起桂叶,听说她已经出阁了,又是嫁到外头成了正头娘子,倒是有些感慨:“她倒是个有福气的,只是好不容易调教好的人,这般说放便放了,也是可惜。” “桂叶好歹是从小便跟在我身边的,我自然是要为她考虑一二的。”顾青婉顿了顿,“不单是桂叶,便是如今在我身边伺候的人,只要不是个心大的,我自然是要给她们一门好亲事。” 所谓心大,便是想做半个主子了。 顾老太太心中嘲笑这个孙女如此善妒,却又不知遮掩。只是日后想要往顾青婉身边送人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嘴上却还是应道:“如此正好,,如此正好。” 冷不丁便听小孙氏道:“说起桂叶,我倒是记得先前青婉你身边有一个叫桃枝的丫鬟,以往你出门走动都是带着她的。我似乎觉得许久都不曾见过她了,可是也与桂叶一般配了人?” 小孙氏上次在顾青婉手上吃了排头,今日来的也有不少是初三时也在的本家太太,她自觉没脸,虽然是顾青嫣的大好日子,却没有往日这般张扬多话了。 顾青婉还未到时。小孙氏倒是与几位太太闲扯了几句,顾青婉落座了,她便不曾言语了。 顾青婉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冷笑,只应道:“我出门走动,总要有人守着屋子罢。既然二太太念着她,改日我便把她带来给二太太瞧一瞧。” 小孙氏讪讪道:“哪里的话,好端端的我念着一个丫鬟做什么,只不过多嘴问一句罢了。” 顾青婉无可无不可的笑了一声,差点让小孙氏憋出内伤来。 嘻嘻闹闹没过多久。便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只跪在堂中朝顾老太太磕了个头,声音里满是欢喜:“老太太,各位太太奶奶,五姑奶奶和姑爷的马车已经进了侯府了。没一会儿便要往内院里来了。” 小孙氏顿时站了起来。眉梢都带着笑意。连说了三个“好”字。 旁边便有一位本家的夫人朝顾老太太道:“要我说,青嫣就是个有福气的。听说新姑爷端的是一表人才,家世好。学问好,竟是一丝不如意都挑不出。” 虽然不大瞧的上小孙氏,可顾青嫣到底是结了一门好亲事,族中另外几位太太便也附和着一通夸赞。 小孙氏嘴上十分谦虚,可心中十分得意,却是不由自主的斜着眼往顾青婉所在之处瞟了一眼。见顾青婉只冷眼看着自己,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只觉得心下有些了然。 顾青婉对那谢子然如何,小孙氏心中如何不清楚。当年为了他,便是大家闺秀的矜持和礼数都忘的一干二净,可谓是把名节都豁出去了。若说眨眼间便彻底放下了,说什么小孙氏都是不会相信的。 当初说成了这门亲事,在欢喜顾青嫣结了一门好亲事的同时,小孙氏心中到底是出了一口恶气。 便是原配所出的嫡女又如何,便是王妃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又只能拣自己女儿不要的。 顾青嫣心中原本也如此想,只是如今坐在轿中的她,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只闭眼养神的谢子然。面前的人长身玉面,才华横溢,在世人眼中,堪称良配。谢子然家世门第模样才情样样出众,这门亲事多少人暗中艳羡她的。 只是,夫妻之间的相处,总归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如何说根本做不得数。 顾青嫣只无声的吐了一口气,垂下眼帘盖住了重重心事。 “老太太,五姑奶奶和新姑爷来给您请安来了。”说话的是顾老太太身边很得头脸的一个管事嬷嬷,人还未到,声音却已经传进来了。因是大喜的日子,众人只有欢喜,哪会计较她失了礼数。 大周朝对已婚妇人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因此除了未出阁的姑娘,其他的太太奶奶们都不曾回避,只等着看看新姑爷是个什么模样性子。 顾青嫣和谢子然便被一帮丫鬟仆妇拥了进来,与顾青嫣并肩而行的谢子然见到一屋子的女眷,倒依然神色自若。 与顾青嫣一一向族中的长辈们行了礼,谢子然便被顾老太太叫到跟前,只略略打量了一番,便赞道:“真真是个好孩子,青嫣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孙女,望你日后珍之重之。” 之后顾老太太又说了几句,谢子然一一应了不提。 不论这是顾老太太的场面话还是真心话,顾青婉听后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她不知生母贺氏是如何不得顾老太太的欢心,只是顾老太太在对待不同孙辈的态度上,到底是有失偏颇。 不过是片刻的失神,顾青婉很快清醒过来,只冷眼看着众人说话嬉笑。 “三姐姐。”顾青嫣朝顾青婉行了一礼,脸上的欢喜又多出几分来,“添妆时三姐姐不曾亲来,我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惹恼了三姐姐呢。咱们姐妹几个出阁的出阁,像往日那样聚在一起的时日也不知有没有了。” 镇国公夫人大病了一场,顾青姝要在婆婆跟前侍疾,又要管家,倒是不曾前来;顾青娅跟着周珏回乡备考,也不曾过来;而四姑娘顾青娆听说是跌了一跤,动了胎气,孩子保不保得住还两说,只能在家中养胎。 定远侯府四位已经出阁的姑奶奶,今日只独独来了顾青婉一人。因此顾青嫣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也跟着唏嘘起来,又来劝她大喜日子何必伤感。 然而笑着说完,顾青嫣便侧过身子,让出了站在她身后的谢子然。 谢子然只须臾沉默,便行礼道:“见过三姐。” 顾青婉是顾青嫣的姐姐,又有着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谢子然向她行礼也是应当的。 可要是原先的顾三姑娘,想必对谢子然还是会念念不忘的,要是听到这一声“三姐”,这种求而不得的心思想必也要气得心口发疼了。 可如今的顾青婉只是看了谢子然一眼,淡淡道:“妹夫不用客气,都是一家子,今日也不讲这些规矩。” 谢子然脸上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只让在座的女眷看了一番,便由顾存瑜带着往外院里去了。 顾青嫣此刻的心情却是复杂得很。 见顾青婉和谢子然二人的神态语气,她一面觉得没让顾青婉动气有些可惜,可同时也放心了不少。 顾青婉看着顾青嫣周旋于各位夫人中间,加之顾老太太与小孙氏在一旁搭腔,倒是热闹的很。她也乐得清静,只在一旁坐着,若是小孙氏与顾青嫣没有时不时偷偷觑她便更好了。 好不容易熬油一般熬到席面散了,顾青婉借口多喝了几杯酒,有些晕沉,只回了远香阁小憩一会儿。又嘱咐红锦寻了外头的粗使婆子,去外院里劝顾存珂莫贪杯。 顾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也是熬不住,只让大夫人出来主持局面,自回檀松院里歇息了。 而顾青嫣与小孙氏,自然是回了锦汇堂说体己话。 顾青婉只眯了一刻钟,便听金钗在外头小声道:“王妃,七姑娘过来了。” 顾青婉方才有了些精神,只应了一句,便见七姑娘顾青妍的大丫鬟桂岭打了帘子,送七姑娘进里屋后,便默默的退出去了。 “三姐姐好。”顾青妍行了礼,还是记忆中娇娇怯怯的模样。若不是顾青婉这里安静的很,怕是还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顾青婉见她这幅样子,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便拍了拍美人榻边的红木圆椅,笑道:“离我这般远做什么,来这里坐,我又不会吃人。” 七姑娘眉峰蹙了蹙,这才慢慢挪了过来,又在圆椅上坐定了。 “这是姨娘托我交给三姐姐的。”七姑娘垂着眸子,细声道,“姨娘说,那件事情隔得太久,人又是太太暗中打发的。若不是她这些年留了心,许是也打听不到了。虽是如此,却也不知那些人现况如何,还需要三姐姐细细去查。” 曾姨娘不好来远香阁里走动,可七姑娘却是可以的。 顾青婉接了信,却没有立即打开看,只盯着七姑娘,缓缓道:“却不知小七说话这般有条有理,这些年你倒是瞒得紧。” 七姑娘涨红了脸,却也不说话,只是头垂的更低了。 顾青婉见她这幅模样,也知她性格本就腼腆沉默,再说她便羞愤欲走了,便只道:“有劳曾姨娘了,还请她继续打听着,若是有什么消息,便知会二门的曹婆子,我多少会打发人过来一趟。” 七姑娘松了一口气:“打搅三姐姐休息了,既如此,妹妹便告辞了。” “还有”顾青婉叫住了欲走的七姑娘,只朝她挑眉道,“你回去告诉曾姨娘,她托付我的事情,我便应下了。” 七姑娘哪还不懂曾姨娘到底所求为何,这回便是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只匆匆打了帘子,逃一般的走了。(未完待续。。) 204 计划(二) 顾青婉闭眼思量了一会儿,便朝站在旁边的宝钿道:“咱们带过来的箱子里,有几匹进上的缎子,你去拿出来。晌午之后,咱们往锦汇堂去一趟。” 宝钿怔了怔,却没有露出丝毫诧异之色,只低声应了。见顾青婉没有其他嘱咐了,这才打了帘子出去。 而锦汇堂里的小孙氏和顾青嫣,正窝在正房里说体己话。 小孙氏摩挲着顾青嫣的头,只眯着眼睛笑道:“我的儿,你方才可是听到了,谁都赞你是有福气的呢。等你生下一个哥儿,在国公府里站住了脚,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倒是顾青嫣头埋在小孙氏的怀中,欣喜中还带着一丝复杂。 她嫁的是国公府,闺中的那些手帕交们,没有一个比她嫁的好的。这桩亲事也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按理说本该知足了。 只是人心本就是得陇望蜀。 理国公府家枝繁叶茂,在京中便有十三支。因为谢老太太还在,因此还不曾分家分产,住在理国公府的,便有六房人,嫡出的有三房。 而如今的理国公夫人,所出二子二女,两位姑奶奶倒是已经出阁了,可只半日的相处,便知她们都是性子厉害的。 而当年谢子然迟迟不肯娶亲,又跟着他六叔避居江南不回,理国公夫人无奈之下,便让谢子然的胞弟先成了亲,娶的是理国公夫人的内侄女小余氏。如今内宅里的一应事情,都是小余氏帮着理国公夫人打理。 顾青嫣冷眼看着。与自己祖母不同,理国公夫人对自己的这位内侄女是真心喜欢,较之自己的女儿也不遑多让了。她若是要接手管家事宜,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还好小余氏嫁进来半年还不曾有孕,不然在府中还不翻了天去。 而谢子然待她,说不上不好,却也只能算中规中矩,相敬如宾罢了。 只是新婚燕尔,这种相敬如宾与顾青嫣想的完全不同,难免让她有些失望。 再想起大婚那日。谢宁馨冷淡的神色。顾青嫣心中又是一紧。 谢老太太最疼爱嫡出的小儿子谢三老爷,谢宁馨是谢三老爷嫡出的姑娘,自小养在谢老太太跟前。便是谢宁馨出阁了,谢老太太尝着哪道菜味道好都会打发人送过去。宠爱程度可见一般。 谢宁馨对她的态度。直接影响了谢老太太对她的态度。 世家大族的下人。哪个不是看碟子下菜的,两重婆婆都不看重自己,她在理国公府如何能立住脚。 偏偏谢子然还真是个无欲无求的。便是下一场的恩科都没打算去考,一心跟着谢六爷准备去看一看塞北。至于府上的爵位和权力,便看的更淡了。 顾青嫣心下发苦,照这样下去,爵位能不能落到谢子然头上还是两说。毕竟先前父母请命把爵位传给其他嫡子的情况也有之。 只是看着众人这般奉承的样子,纵使有千般抱怨,也始终说不出口。可如今见到小孙氏,又得她温言安慰,顾青嫣只觉得一阵阵委屈涌了上来,到底忍不住把心里话都倒了出来。 “你听娘的没错。”小孙氏一下一下拍着顾青嫣的肩膀,只是笑意未减,“先把嫡长子生下来,剩下的事情咱们再慢慢筹谋。你别看三丫头如今这么横,可进门一年了,肚子一丝消息都不见,多少人在背后看她笑话呢。” “她是上头没有正经的婆母管着,才不知厉害。”小孙氏冷笑了一声,“瑞王爷又是个傻子,今日喜欢她,明日还不知理不理会她了。没有一儿半女傍身,这个王妃始终是个空架子。让她如今猖狂着,站得越高,才会摔的越疼。” 这话说完,小孙氏便拍了拍顾青嫣,又起身在暗格里拿出了一把钥匙来,开了柜子下头藏着的一个小箱子,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出来。 “姨娘通房生下的倒是不怕,理国公府也不是嫡庶不分的人家。只是理国公府的嫡长孙,必须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小孙氏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顾家四房,抛开庶出的四老爷,大老爷古板,三老爷木讷,老太太最喜欢的,还是顾明礼。只是大老爷娶的是怀王的亲妹子昭诚郡主,大老爷的爵位便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其他几个兄弟都不敢生出多余的心思。 可理国公府不同,谢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一碗水端的平,可谢子易长年侍奉在理国公夫人膝下,娶的又是理国公夫人的内侄女,这心可不就会慢慢偏了。再加上谢子然又是不喜欢争的性子,日后有什么变数也不定。 唯一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了。 小孙氏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只看着顾青嫣缓缓道:“你外祖母去的早,当年留给我最有用的东西,便是它了。如今我也用不着了,便给了你吧。” 顾青嫣先是有些不解,只是盯着晶莹玉润的瓶子,不知想通了什么,倒是有些怔愣。 小孙氏看着手上的玉瓶,颇有些百感交集。 这个玉瓶是在一个西域大夫手上拿到的,当年她带到定远侯府来,是有更大的作用。只是没料到顾老太爷会出面为顾明礼定下贺家这门亲事,生生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只恨她没料到贺兰馨竟然拼着亏损身子怀了第二胎,若是她下手早一些,她生下的就是二房的长子了。 阴晴不定的想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小孙氏才收拾了情绪,正想跟顾青嫣细说,便听外头丁香声音急促道:“太太,三姑奶奶过来了,瞧着已经进了院子了。” 小孙氏面上现出一丝恼意。握着玉瓶的手却是一动,心下却已经把利弊都思量了一遍,才扯出笑意来:“快请进来吧。” 话刚说完,顾青婉便打了帘子进来,后头却是呼啦啦的跟了一大群丫鬟仆妇,架势拉的极大。她也不看小孙氏笑的有些僵硬的脸,径直挑了位子坐下来,只抬头觑了一眼顾青嫣,便对小孙氏道:“五妹妹添妆和出阁我都没得空来,倒是想与五妹妹说几句话。听人说她在锦汇堂里。便过来了。” 说完便抬了抬手,两个婆子便抬了一口大箱子到跟前来。 顾青婉指着被宝钿打开的箱子,随意指了指几匹缎子:“这是去年底进上的缎子,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匀了我一些。倒是用不了这么多了。便给了五妹妹吧。理国公府妯娌太多。你是长媳,可别自己撑不起来。” 虽然话说的好听,可顾青嫣瞧着顾青婉这幅十分同情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刺她几句,便想起谢家的六姑奶奶谢宁歆与顾青婉交好,她进门这么几日,谢老太太提起顾青婉不下三次,颇为和颜悦色的样子。 她若是现在和顾青婉闹僵了,顾青婉定然会去理国公府给她甩脸色。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在顾青婉跟前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顾青嫣生生咽下一口气,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成拳,养了小半月的小指指甲竟然生生被掐断了。 理智重新回来,顾青嫣面上好歹扯出一丝笑意来,只是看着小孙氏的眸子亮的有些灼人。 小孙氏像是不曾看见顾青嫣的委屈一般,只弹了弹手,脸上多出了几分笑意来:“正好我也乏了,你们便在这里说说话罢,我去耳房里歪一歪。” 说罢又嘱咐茯苓把她前几日得的新茶沏上来。 顾青婉诧异的挑了挑眉,她时常在小孙氏跟前晃动,不过是想刺激小孙氏罢了。人的忍耐都会有一个限度,她如果不咄咄相逼,又怎么知晓小孙氏的底线在哪呢。 况且,看着小孙氏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顾青婉心中也十分痛快。 “二太太与五妹妹处的好好的,我一来你便走,这不成了我的不是吗。”顾青婉淡淡说了一句,又道,“你还是留下吧。” 小孙氏倒是不恼,反而接过了顾青婉的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先前茶水饮的有些多。嫣儿你与你三姐姐说一会儿话,娘待会儿便过来。” 顾青婉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小孙氏便连忙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茯苓便端了茶上来,小孙氏却不曾回来。 顾青嫣却主动与顾青婉搭起话来,说说笑笑间倒是把理国公府那些妯娌们都带了一遍,又意有所指道:“咏慧倒是个好的,也得太太和老太太的喜欢,只是进门半年还不曾有动静,让人有些着急。” “咏慧”是小余氏的闺名,虽然她比顾青嫣年长一岁,可顾青嫣是长嫂,直呼她闺名倒没什么让人置喙的。 见顾青嫣话中带刺,顾青婉心中的那丝违和感才少了一些,只把端在手中的茶盏“嘭”的一声搁在桌上,似笑非笑看着顾青嫣道:“你是长媳,你都不急,她又急个什么。你要是真着急,改日我见到小余氏,倒是可以与她说道说道,也算是圆了你的一番体恤。” 顾青嫣气了个倒仰,却只能尴尬的笑了几声:“我们姐妹之间的私话,说给外人听做什么。” 正说话间,小孙氏便饶了屏风进来,却是坐在了二人中间,又拉着她们的手道:“可是说了什么,还没进门便听到嫣儿的笑声。” 顾青婉平素最烦小孙氏与她故作亲密的样子,便毫不客气的把手从小孙氏手中抽了回来,又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却不曾应话。 小孙氏目光暗了暗,转眼便把这些丢在一旁,只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茶,立即转了话题:“这茶是年前南边庄子里送上来的,吃着一股子清甜味,倒是合了我的胃口。我这里还存着一些呢,若是你吃的惯,便给了你带回去尝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