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醉红莲》 引子 满池红莲妖娆绽放，岸边细雨霏霏，绵绵细雨洋洋洒洒的散落在她的发间、眉目之间。 她看着眼前俊逸得如同谪仙般的男子，轻声说道：“流年，既然我将我的心给了你，那我便不会再收回。” 流年淡漠如水的眸子看着满池红莲，不发一语。 她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他是来与她挥手告别的。她落寞成伤的蓝色眸子中，是掩盖不住的悲伤。她低下头手微微抚上心口，摸着心脏处那没有跳动的左心房，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妖娆绝美的笑，那笑容宛若一朵几近耗尽年华的红莲，妖娆而清雅。她的心就在流年的心里边，如果想要拿回她的心，她必须要从他的心脏那里掏出来，只是她就算是死也不会那样做的。 或许是她眼底的绝望和痛楚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清雅的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的动容，随即流年眸中的星光微不可见的黯了黯，只不过很快的，他就不露声色的撇开眼，语气平淡似水：“对不起，陌儿。”说完，他便转身翩然离去，朝着那个白衣女子走去。陌儿没有挽留，只是静静看着那俊逸若仙的背影，默默不语。 没人看见，在他转身时翩然落下的一滴清泪。 也没人知道，当时她看着他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的时候，她心中是如何的痛苦。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没关系。”她轻声说道，虽然她知道他没有听到她的话。这句话不知道是对他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陌儿微微敛下眼睑，试图盖住眼底的悲伤，嘴角蓦地扯出一个清雅如莲的微笑，他说过他喜欢她的笑，喜欢她宛如莲花般清雅的微笑。只是，她恐怕再也笑不出来了。看着那两抹刺眼的白色影子渐行渐远，她的眼角却莫名的流出了一滴蓝色的液体。蓝砂挂在眼角摇摇欲坠，看起来美丽而清冷。她记得她是没有眼泪的，那液体许是她的冷血吧。 陌儿就那样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远处。全然不知她身后何时站了一个金黄色的身影，其实他在她的身后已经站很久了。细心的他也看见了她眼角的那一抹蓝，顿时他眼中流出复杂的情绪，半晌，他冷漠的说道：“陌儿，你是该回去领罚了。” 闻言，陌儿忍不住笑了，她是该领罚啊，因为她为了流年破坏了引魂师的游戏守则。她毫无怨言的跟在那个男子的身后，不发一语。手习惯的扶上了脖子上的琉璃珠，然后她淡淡的笑开了。 “陌儿，你越是这样笑，我的心会越痛，你知道吗？”那名俊美如斯的男子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紧紧的拥住了陌儿，眼里闪过一抹痛楚。 陌儿露出倾城一笑，她指着自己的心，语气很平淡：“狱帝难道忘了吗？你说过我们是没资格拥有心的，请问狱帝的心又在哪呢？”她的话似乎在嘲笑他的痴情。 狱帝忽然一怔，随即金黄色的眸子变得冷冽，他不带一丝情感的推开陌儿，冷声说道：“对！我们不能拥有心，更不能爱上别人！你现在必须去领罚了，否则以后你定要爬到我的头上。”他的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陌儿微微睨了一眼狱帝，似乎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她语气清淡的道：“陌儿不是无聊之辈，怎会无端端的爬上您的头顶呢？” 上帝眼中的冰霜更甚，绚烂的金黄色袖子一挥，她便被人关进了冰川。 一千年后。 深湛的海水结成冰川，一个红衣女子蜷缩在冰川之上，双手双脚被锁着细长的金链，她被禁锢在冰川估摸有一千年啦。嗬！她紧闭着眼，长而翘的睫毛挂着冰霜，睫毛微微的颤抖着，仿若脆弱的蝶翼，一折即断。蓦地她睁开了冰蓝色的眸子，眸中却像是结了冰霜，冷得渗人。寒气重重的眸子带有一丝氤氲的雾气，她打量着周围浩瀚无边的蓝色冰川，抿了抿莹润的樱唇，忍不住轻笑出声，她的一笑竟带出一圈又一圈的白气。 她在这一个人影也没有的地方呆了那么久，这噬骨的冰寒早已把她的脚踝都冻乌了，她想这该折磨的也折磨完了，剩下的也只有麻木了。 忽然万籁俱寂的冰川周围响起那如同鬼魅般的声音：“一千年了，你是时候去轮回了。”慢慢的她眼前出现一个金黄色的修长身影，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是他，狱帝。 “来人，快带她去轮回。”他眯了眯好看的眼，俯身看着匍匐在冰上的陌儿，冷冰冰的说道：“呵，没想到你竟然能在冰川呆上一千年，若是他们早已死了千万遍了吧，好！有骨气。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温流年在几百年前已经死了，他们早就去轮回了。” 陌儿眼中的光闪了闪，低头撑起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脚踝缩回衣服内。她倔强的看着上帝，气若游丝：“那又如何？与我无关。”她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抽疼了一下。他们永远也不会见面了吧。 他们将陌儿的身体架起，准备带她去轮回。 上帝看了一眼陌儿的被冻乌了的脚踝，脸上微微一怔，如若他在迟点，或许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吧，冷眼看着被拖下去的陌儿，眼底忽然露出悲伤来。 ———— 世上更无羇绊事，壶中别有自由身。 十世的羁绊，只换今生轮回。 愿主能饶恕我们，让你我从新洗心革面。 ———— 子夜十二点。 阴暗的夜空之下，铜铃叮当作响，那飘忽的声响由远而近，清脆而凄凉。一袭红衣胜火，面带银色死神面具的引魂师，神色淡然的走在最前面。她引渡了一批又一批的灵魂，那银色面具中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犹如银色黑曜石，散发着淡淡的冷光，只是轻轻的望上一眼，便能在她的眸中迷失自己，灵魂也会脱离肉体跟着她一起去轮回，穿梭在那一座座荒芜凄凉的坟墓之间。 清脆诡异的铜铃声，吸引了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的灵魂。红衣胜火的她身后引领着一大批的冤魂，在经过一个古老的宅院时，她淡淡的瞥了一眼树上的那个白衣男子与鹅黄色衣服的女子，那是一对男才女貌的恋人。她看过前方的路，脚步一点也不滞留，没有丝毫留恋的带着灵魂继续前进，随着动作的幅度，她的铃铛轻声作响，引起宅院前那串古老的铃铛也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风飘过，微微掠起了她红色的衣衫，隐约间露出一串各色罕见的黑曜石，那便是她生生世世的羁绊，它又是伴随了她生生世世引渡灵魂的工具。 宅院前挂着的一串铜铃不在静止，她的路过惊动了沉睡的它，铜铃声随着她的铜铃赫然响起。 它剧烈的摇晃声再也留不住她的脚步，它渴求她能止住脚步，但是她仿佛没有听见般。以往她总会驻足凝望，可是这次却再也不会了，她一身妖娆的红衣却掩不住全身的清丽与冷冽。 宅院前那桂花树上的那名白衣男子微愣，眉头深锁，清丽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那袭妖娆的红衣的方向，眼中是一片漠然，等她的身影渐行渐远，铃声也渐渐的弱了下来，他淡漠的眼里不禁流露出一抹悲伤。 身旁一袭鹅黄色衣服的女子被铜铃声惊扰，她恐慌的看着那个方向，绝美的容颜有些伤神，她双眼黯淡，嘴里喃喃念道：“是她吧？她来了。”她听到了那一串串清脆诡异的铜铃声，挂在门前静止了许多年的铜铃也响了，虽然她看不见她，但是却能听到她身上铜铃发出的凄厉声响。这一想，她不禁花容尽失，虽是心里竭力保持平静，但眼底的惊慌却泄露了她的心事。 白衣男子颔首，清丽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眼底含着一种言不尽道不清的情愫。他不置可否的轻声呢喃道：“你来了吗！”陌儿……心 底里突然有一抹悲伤和喜悦互相冲击着，经过一番较量，显然喜悦的成分居多。 鹅黄衣服的女子听了他的话语，更是大惊，眼中流露出痛苦与挣扎。 铜铃声虽然渐渐飘远了，但是她耳边的声响却是不绝于耳，鹅黄衣服女子痛苦的捂着耳朵，眼中泪花点点，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她知道她又回来了，只是这次她心里却很不安，究竟是谁对谁错呢。 ———— 一袭红衣的她穿过了错落的坟墓，渐渐的带着灵魂消失在子夜里，她仿佛与子夜融为了一体。银色面具下，她唇角微动——天籁般飘渺的声音在天际响起——我回来了。 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抚mo着那黑曜石上刻的字——流年。无论她倾尽了多少力量去抹掉那些记忆，但是她的心里仍然不能忘却那个清冷如莲花，冷漠而又温润的人，那些似水流年的光阴非但没让她忘却，反而更加清晰，或许这就是诅咒。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喜欢过的人，作为引魂师，她永远也没有资格说那三个字，因为生生世世她都是为上帝而存在。手伏上前胸的琉璃珠，她的眼中淡沲着清丽的光。 她的到来将要搅乱了人们那一湖静如止水的心。她带着前生的记忆，今生来轮回了。这次别再输了，因为她在也输不起了，银色面具下的她勾起一抹冷然的笑，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深处是一片寂然。 风乍起，雪落下，雷响起—— s级引魂师又再次重现风云，只因生生世世的羁绊让她再次轮回了，这次她虽然没有与她拥有相同的名，却也是谐音，或许这就是天意，她和他注定是她的劫。她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s级引魂师——陌莲。陌莲、陌莲，她就是热地狱中的一朵红莲，冷艳妖娆却又透出清雅的气息，让人欲罢不能。 如今的她不再是桑云，而前世的落山岚今日叫做夜涟。 前世她们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发小；前世她为了他抛弃了自己的身份；前世山岚抢了她倾慕的他；她没有留恋的放手毅然离开了，她重新又回到了引魂师的行业，做一个毫无感情的死神，再次引渡灵魂。 前世的他跪在雪地里，抱着花容尽失的山岚。他恳求她救山岚，无论是用什么方法都要救她，还记得她曾对他说过：“引魂师不掌管人们的生死，也不得擅自改变人类的命轮。如果你硬要下决心要求我做，那我也只能是魂飞魄散。”她只是一介引魂师，又怎会因他而去破坏那些森然的规则呢。 可是再坚硬的心也被他融化了，那次她破格救了山岚，当时看着他喜极而泣的抱着山岚，他们紧紧相拥的画面却生生的刺痛了她的眼。眼里想流泪却是流不出泪来，为什么？哦，记起来了！因为她是没有眼泪的，又因为她是引魂师。 她笑着成全了他们，然后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她为了他破坏了那些闻者心惊胆战的潜规则，她为他们承担了所有惩罚，丧尽了一切，结果什么都丢了，心没了梦想也没了，幸运的是上帝念及她的优秀，决定让她再次做回了引魂师，她在上帝面前忏悔了过去的种种。 上帝说：“那不是你的错。” 的确，那并不是她的错，因为在爱情的世界观里是没有对错的。 原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来往，却没想到一千年后的这次轮回，让我再次遇见了你们。 只是现在不再是那个年代，而是在架空的古代。 可前世的羁绊并没有结束，今世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又在这个不知名的年代轮回，她这次不再放弃她的职业，她也不想再放弃他，只要努力了，就算没有结果她也释怀了，今生是否能解开这生生世世的羁绊…… 第一章 踏雪寻梅 轮回的那年，大雪纷飞，寒气重重，有一个新生的婴儿降临于世，是她来轮回了。 年末，白雪纷纷扬扬的下着。一名白衣胜雪的少年骑着一匹雪白的马驹踏过断桥，有一尺多厚的雪上边留下一行行深深地马蹄印，白马的后面跟着一个活泼可爱的书童。刚下断桥，原本云淡风轻的天空就骤然变暗，天气说变就变，黑压压的乌云像铅一般沉重，布满了上空。纷扬的雪花蓦地就下大了，雹子夹着雨水从天而降，砸断了一旁的枯树枝。 “公子，我们赶紧找个地方避下雹子吧？”书童的声音赫然带有女生特有的圆润，她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带有殷切的关心，书童赶紧踮起脚递给那位白衣少年一件蓑笠。 清丽的白衣少年摆摆手，示意不用了，却没想受了风寒。他掩着嘴轻咳了几声，等缓过气来，他轻柔的嗓音才响起：“不用了，一言你自己穿好吧！小心别着凉了，我们到前面的寺庙避避雹子吧。”他轻松地跃下了马，牵着哈着白气的白驹往前边的寺庙走去，书童一言刚想劝阻，却听见了一声如铜铃般清脆的笑声响起。 “呵呵呵……”那清脆悦耳的声音让瘦弱的白衣少年蓦地一怔，手指忽然一抖，震落了缰绳，他清冷又带着稚气的脸上隐约间露出一抹痛楚，心头像是忽然被人狠狠地揪住了似的，他轻轻抓着胸口的衣衫，微喘着气询问道：“快看看附近是谁在笑。”为何那笑声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公子您没事吧？”书童一言伸手就去扶住他，她最担心的不是谁在笑，而是她家的公子有没有事。 “呵呵呵……”铜铃般清脆的笑声再次隐隐约约的传来。 白衣少年冷着一张俊俏如谪仙般的脸蛋，他急忙推开一言的搀扶，淡漠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对一言的说道：“快找。”那稚气未褪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心，那笑声应该是属于婴儿的笑声，这样恶劣的天气竟也有婴儿，那定是弃婴了。他茫然的在雪地中寻找那一抹笑声，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忧虑。 “公子，快看！”一言指向断桥底下。 白衣少年循声望去，发现断桥底下有一个蓝色的襁褓，里面果然包裹着一个婴儿。他踉踉跄跄的扶着胸口，奔向桥底。 书童一言担忧的看着自家年少的公子奔向桥底，心里头也随着他而紧张了起来，她也拖着艰难的步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在雪地中奔跑，看着公子不稳的身子，她担心的扯着嗓子喊道：“公子别跑那么快！小心身子。”一言满脸焦急的跑上前去。 桥下，“呵呵呵……”那清脆无邪的笑声让白衣少年心头忽的一热，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的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婴儿朝他乐呵呵的笑着，肉呼呼的小脸被雪冻得有些微红，一双如蓝色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好奇。那清澈的蓝色水眸子让他不禁喜从中来，他从没未过如此美丽又特殊的眼睛，宛若天然的琉璃，只不过那眸子却带着一抹让人心疼的冷然。 他一脸漠然的看着婴儿的眼睛，忽然觉得那双水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见过呢？他思忖着。 他用手指轻柔的逗着怀中的婴儿，惹得婴儿一阵咯咯直笑。他清丽稚嫩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温润的笑。随即目光一瞥，发现婴儿的脖颈带着一串彩色的珠子。他好奇的将那串珠子轻轻挑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串彩色琉璃，其中也有蓝色琉璃，那珠子就犹如婴儿的眼睛，很美。 正逗弄着婴儿，却无意中发现她的怀中还有一个信封。 一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上接不接下气的问道：“温……公子，你没事吧。” 看着怀中的婴儿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白衣少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嗓子对一言说道：“我身子无碍，倒是快把狐裘给琉璃披上。”他之所以叫婴儿为琉璃，是因为婴儿的眼睛像琉璃般美，而她身上恰巧就有一串琉璃珠子。 一言有些惊愕的张大了圆眼睛，半晌脑子才反应过来，她想把狐裘给公子，却在看到怀中的婴儿时眼里闪过惊艳，她迟疑的将背上的狐裘盖给婴儿，眼里写满了忧虑。她几次想开口，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地闭上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衣少年动作轻柔的晃着怀中的婴儿，轻声问道：“快看看琉璃怀抱中的那份书札写了些什么？一字不漏的念给我听。”他轻摇着怀中熟睡的琉璃，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 一言蹙着眉举止不定，她犹豫着是否该拿出书札。 “一言还磨蹭什么，天气越来越冷了。”他有些不悦的蹙起秀眉，望了一眼犹豫不定的一言，抱着婴儿的白皙指尖已经被冻得通红了，就连说话间嘴里也吐出了一圈一圈的白气。 一言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清秀隽逸的公子也会有不悦的时候，她迟疑的拿起书札，拆开，想要朗声念道，却惊大了眼睛，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公子，这书札的内容有些古怪。”这下她不知道是该念还是不该念，看着公子瞥了她一眼，她犹豫了一会才娓娓道来：“公子上面写了，千年轮回者陌莲，琉璃铜铃是留给此女的遗物，有缘人应当收留此女。”一言读到最后看着那个符号，掩藏性的止住了，她不露声色的说道，“公子，一言语毕。”然后她从纸中拿出一条红绳链，绳子上面系着几个小巧的银白色铜铃，可以看出那是一条铜铃脚链。 顺从的将铜铃链递给公子，欲想接过公子怀中的婴儿，却被公子拒绝了，他轻声道：“我来抱着她即可，把链子给我吧。”他眼也不抬一下的看着怀中婴儿的睡颜，如玉般的脸上透着一股清新淡漠的气息。 “是，公子。”一言察觉到公子的疏离，明亮的目光微微黯淡，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白衣少年接过铜铃，视线终于暂时离开了婴儿，他打量着这条链子，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妥，那银白色的两个铜铃被一颗白玉珠子系在了一起，那颗珠子泛着圣洁的白光，看起来异常美丽，而那两个同龄却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第二章 莲眸惺忪 一言趁公子低下头时，偷偷的将信笺塞进了自己的广袖之内，稚气的脸上不露声色的解释道：“公子，女婴的名字乃陌路的陌，红莲的莲。不知道为何一言总觉得这名字甚为耳熟，好像是在哪听过？” 圆润的铜铃散发着淡淡的冷光，年少的温流年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铜铃，眼里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深沉，然后他微微一笑似是不在意这件物事的来源，他轻轻抱着婴儿，这才轻声念道：“陌莲呀，与夜涟的名字有些相似，只是字意上的不同罢了。”说道夜涟他冷冽的眸子柔和起来，眼中似要荡漾出水花来。 温流年的话提醒了一言，一言恍然大悟的轻拍了拍自己的手掌，言笑晏晏的道：“公子说的莫不是昨日那个宛若芙蓉出水的小姐——夜涟。”一言偷偷看了一眼公子的眼色，作为丫鬟，她的心思甚为敏感。她知道公子虽是年少，但是公子的心智却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她们家公子无论是外貌、品质、能力都是异常的出色，用那道士老头的话来，简直就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罕见得很。想到这里，一言脸上是遮不住的自豪感。 流年也不回答一言的话，他抱着婴儿的陌莲往寺庙走去。 一言见状也急忙牵着白驹，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大约走了一百米左右便到了寺庙，入眼的不是燃烧得火旺的香火，而是破旧的黄色布条，凳子和桌子也破烂不堪，随手沾下都可以摸到那厚厚的灰尘。一言小心的拨开眼前的蜘蛛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寺庙内破败的景象不禁让她蹙了眉头，她捂着口鼻问道：“公子，我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吗？”虽然现在才正午，但是外面却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尤其阴森。 流年抱着陌莲坐在一言已清扫干净的一处地方，看着门外的大雪，平静的回答道：“这雪估摸要下到晚上都不会停，快把白玉牵进来，今夜我们就在这儿落脚。”他将陌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陌莲微红的脸蛋时，露出一抹温润如玉的笑。 “是，公子。但是陌莲的晚餐要怎么办？”毕竟陌莲的身体还是婴儿的身体，总不能也让她也跟着他们一起吃那粗糙干硬的饼干吧。 流年思忖了一会儿，他差点忘了这回事。他一瞥，看见了白玉背上的一个锦色包裹，忽然说道：“昨日涟儿不是赠予一袋莲花糕吗？”正巧里面也有个莲字。 一言微微怔了一会儿，惊喜的说道：“诶，对哦！我怎会忘了还有莲花糕呢？这倒是能派得上场了。”莲花糕是夜涟亲手做的，味道极其鲜美，也不同其他糕点那样甜腻，反而还带着一缕淡淡的莲叶清香，而且还特别酥软，入口即化。这和着水喂给婴儿倒还真的可以。 一言之所以说可以派得上用场了，也不是不喜欢吃那莲花糕，而是因为他家公子对夜涟的情感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所以她还是有些排斥夜涟做的一切，虽然那都是好意。 流年抱着陌莲，也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一言给白玉为了写干草和水，就急忙生起一团篝火。其实她倒是挺喜欢陌莲的，看起来陌莲也乖巧得很，也不哭闹。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陌莲和公子在一起应该会很般配吧，比那个夜涟好多了。不知道为何她就是不喜欢夜涟，打心底里就有些排斥她。等她看到襁褓中那稚气的婴儿脸蛋时，她才感到有些震惊，陌莲还是个婴儿怎么可能与公子好上呢，想到这她不禁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奇怪。她从包袱里掏出莲花糕，开始为陌莲和公子准备晚餐。 婴儿的陌莲似乎睡得很熟，她刚刚似乎看到了流年，是她太累而出现幻觉了吧。她情不自禁的往那个温暖的地方靠去，虽然她知道那是幻觉，但还是忍不住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这或许是她一千年来睡得最熟的一次了吧。 假寐的流年感觉到怀中婴儿陌莲的依赖，不禁露出浅浅的满足一笑，笑容流出无限的幸福，他静静地开始养神。 过了一会儿，一言抬头就看到这一大一小睡着的姿势，觉得那幅画面很是温暖，她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声唤道：“公子，公子！该吃晚饭啦？陌莲应该也饿了。” 闻言，流年这才点头，睁开了眼。他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淡然一笑，道：“我来喂。”伸手欲拿一言手里的碗。 一言不禁担忧的说道：“可是公子，您一天没吃了，小心熬坏了身子。还是我来喂陌莲吃吧，您先去吃点莲花糕？” “无碍，我还未饿，待我先喂了陌儿后再吃。”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看着陌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看公子态度如此坚决，她也深知公子的性子，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就将碗勺递给了他，督促道：“公子您可是答应一言待会儿要吃饭的，可别忘了。”难得公子说待会儿要吃饭，她也不强求他了。 流年用头发去轻轻地挠陌儿的鼻子，试图弄醒陌儿。 陌儿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好像被狗尾巴草挠过一般，酸酸痒痒的。这种感觉很熟悉，她记得流年也有做过这种动作。被打扰了睡眠的她不悦的蹙了蹙眉，眼皮却动也不动一下，鼻翼随着浅浅的呼吸微微的颤动着。 流年看着陌儿微微皱起了眉头，仍然不屈不挠的继续轻轻地挠着她的鼻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浅笑，这个动作不知道为何如此熟悉。 一言有些惊讶公子的动作，嘴巴惊讶的张了开来。她没想到公子也会做出这种如同小孩子才做的事情来，不过她却很喜欢公子的这个幼稚的动作。 “嗯。”陌儿微微哼了一声，在流年的捉弄下，终于不清不愿的睁开了双眼。睡眼惺忪的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眼前俊逸若仙的脸，她似乎看到了缩小版的流年。由于刚睡醒，她宝蓝色的眼中水汽氤氲，带着一种刚睡醒的朦胧美，宛如镜花水月中的一朵睡莲，看不真切。 第三章 寒气逼人 流年看着陌儿略微茫然的双眼，不禁莞尔一笑，道：“陌儿，你该吃晚饭了。”那宛若清水流淌过天际般的天籁之音终于唤回了失神的陌儿。 陌儿微微一怔，随即目光又渐渐地淡了下去，嘴刚开口说话，却变成了依依呀呀的婴儿声，这让陌儿诧异的愣了愣。 看着眼前那如星辰般耀眼的俊颜，有一瞬间她的确微微失了神，直到头顶再次响起那青云如流水的声音，她这才又尝试着开口说话。 却没想到，话到了嘴边变了味，还是那如同婴儿般的咿咿呀呀声。她看着自己短嫩的小短手，这才想起来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这里轮回了。或许这就是狱帝给她的惩罚，也是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吧。 “陌儿，饿了吧？我喂你吃点莲花糕可好。”流年饶有兴趣的看着婴陌儿的表情，笑着扬了扬一只手上的青花瓷碗勺。 “咿咿呀呀……”无奈就算她怎么想说出心中的想法，却到了嘴边总是说不清楚。她凝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蓝颜，思忖着这便是轮回后的流年吧，那眉宇间的清冷一点儿也没改变，依旧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不过如今的他是年纪变小了。 “来陌儿张嘴，吃莲花糕啊。”流年将小巧的勺子塞进陌儿张着的小嘴中，轻声细语的哄着，虽然眼含笑意，却又让人觉得那笑不真切。 陌儿感觉到口中的清凉，蓝色的琉璃眸中淡沲着异样的光辉，她乖巧的让那勺子一下一下的喂入口中，然后她也很乖的配合着流年，将那清凉酥软的莲花糕吞入肚子，她喜欢流年喂她吃饭时那轻柔又细心的模样，至少没有那么清冷了。 “啊。”陌儿张口，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真乖，陌儿似乎很喜欢吃这莲花糕呢？”流年勺起一小羹匙的莲花糕，喂入陌儿的嘴里。 一言眨着眼睛，好奇的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陌儿小姐笑了一下，莫不是一言眼花了。”说着，一言探头就去看正在吃莲花糕的陌儿，上下打量着，可陌儿却吝啬得一个表情也不肯给，面色淡淡的，只是机械的张嘴闭嘴吃着莲花糕。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吗？”一言狐疑的看着安静吃莲花糕的陌儿，小小年纪的她露出了一丝疑惑。 流年好看的眸子静静地观察着陌儿的小脸，应道：“一言定时看错了，我怎么没看到陌儿笑呢？”说完，流年拿起一张洁白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替陌儿拭去了嘴角的残渣，生怕弄疼了她。 陌儿吃饱了就紧闭着嘴，不哭不闹，一句话也没有。她那双蓝色琉璃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流年看。 流年好奇的眨眨眼睛，对陌儿说道：“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为何陌儿这般看我？”说着，流年还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自己如玉般的脸颊。 陌儿不禁哑然失笑。 流云和一言甚是诧异，如果不是她的笑声，真会让人觉得陌儿是个哑婴呢。 他微微笑了笑，轻声问道：“陌儿似乎能听得懂我们说的话。”他换了个手臂，让陌儿更加舒适的靠在他的怀里，他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陌儿说，“我们家的陌儿长大后肯定是一个天才。”说完，流年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一言笑吟吟地说道：“公子，您答应过一言要吃饭的？不可以失言啊？”一言用纸巾包裹着几块莲花糕和水壶放到流年的旁边，示意他也要吃晚饭了。 流年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莲花糕，语气轻如流水，他对一言说道：“我是说过要吃饭，但是我不喜吃这莲花糕，那些莲花糕就留给你和陌儿吧，拿些薄饼和干粮给我就行。”他也不顾一言委屈的模样，对陌儿问道：“陌儿还要吃莲花糕吗？” 一言见公子如此这般模样，便瘪下气去拿那些干硬的薄饼，她知道公子是特意把莲花糕留给陌儿与她的，她心里有些怨气，怨公子不爱惜他的身子，以后她要如何跟老爷交代呀？想到这里一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很担心公子的身体。 “陌儿不吃吗？”流年逗着怀中的陌儿，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 陌儿对流年点点头，示意自己不吃，其实她并不觉得饿，刚刚吃东西只是为了让流年放心。而流年刚刚的那番话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她们好，但是她还是心疼他，他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如今再不好好调整，怕是以后会落下病根。 流年开心的低下头亲了亲陌儿的脸蛋，语气轻松的道：“果真，我们的陌儿就是一个奇才，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对于流年亲昵的举动，陌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想起来他们有多久没那么亲近了啊？她想生他的气，可是总是生气不起来。 “好了，公子，快吃吧？今晚你也好好地休息一会儿，明天还得起身赶路呢？”一言像个老大人似地催促道。 “好。”流年淡淡一笑，也不放下陌儿，直接就腾出一只手来握着纸巾，吃着那块干硬的薄饼，虽说是薄饼但也因为寒冷的天气，所以脆饼也变得异常的硬厚。那饼对他来说就如同嚼蜡，但是他的眉头皱也不皱一下。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在一言和陌儿的注视下，慢悠悠的吃完了那块小小的饼干，他拿着水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试图用水冲掉那些油腻的感觉。 陌儿眼里淡沲着不明的光辉，有些于心不忍。她知道他肯定是不喜欢吃那薄饼，只不过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哪怕他只吃一点东西下肚，那也算可以熬过了。 “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快点睡吧？”流年用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的水滴。 “好吧，公子。”一言将篝火燃得更加旺，然后在干草上和衣席地而睡。 “来，陌儿我们也要睡觉了。”流年将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陌儿，安置在他的怀里，然后闭上了眼，仿佛已经睡去了。 那狐裘把陌儿包裹得很严实，除了露出半张小脸。她听着外面那风雪呼啸的声音，身子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还很暖和。她看着流年只穿了两件单薄的白衣，再看自己这么多衣服，眼睛微微的黯了黯。她像条毛毛虫般一扭一扭的挪动到他的怀里，试图让流年感觉到温暖些。 她在冰川呆了一千年，早已习惯了寒冷，这冰雪天气对她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况且她的身子本就属于寒性，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持着凉意，像某种低温动物。而冬天的时候，她的身子更是寒气逼人，她担心自己会为他带来冷意。 第四章 暗香疏影 翌日清晨，雹子已经停了。 在这个宁静的清晨，他们已经动身赶路了。 流年小心翼翼的将睡意阑珊的陌儿抱在怀里，茫茫积雪已经淹没了他的靴子，他抱着陌儿在雪地中行走，却如履平地，丝毫不费劲儿。他俊逸如玉的脸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像傲雪中的一株寒梅，美丽高雅又清冷。由于他出色的相貌过于耀眼，竟惹得三三两两的行人纷纷驻足，忍不住都望上一两眼，只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漠却让人退避三舍，他们也只好作罢，女子则是娇羞的红着脸拿眼偷偷地去看，恋恋不舍的只看着流年远去的背影。 陌儿本就是一个浅眠的人，只要一有点动静她就会被吵醒，所以她现在早已没有了睡意。她懒洋洋的睁开双眼，悄悄的打量着周围的地势。只见一言牵着温顺的白玉在前方行走。茫茫大雪中，人极少。温度已没有昨日那般寒冷，但是仍然有些冰凉，就连呼吸都让人觉得胸口凉飕飕的。 约摸走了几百里左右，前方就隐约显现一片淡淡的红色和黄色。冷风拂过，陌儿灵敏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幽香，她猜想应该是梅花开了吧。流云许是察觉到陌儿醒了，便低头看向陌儿。他发现陌儿的眼睛一直在凝望着远处，便也好奇的循着陌儿的视线望去，直到看清前方的情景，他露出淡雅一笑，似乎对此不感到意外。他对一言说道：“看来我们正赶上梅花盛开的季节了。” 一言回头朝流云乐呵呵的一笑，应到：“是啊，公子。这梅花若是全都开了怕是更美啊。” 流年不置可否的说道：“一株含苞欲放的梅花不是更加别有一番风味吗？” 闻言，陌儿别有深意的低下头去思忖着，似乎在揣摩他的话意。 一言脚下微微顿了顿，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回头笑盈盈的答道：“公子说得妙，一言见识短，未曾考虑过这么多，还以为花开得越多越鲜艳就是越美呢。”说完，一言又转头去看前面的路了。 流年如玉的脸上仍然是一片淡漠，他不发一语的望着前边的一片淡红色，半晌他才道：“一言，我们到前面歇息一会儿吧。” 一言点头，牵着白玉走向那片梅园，脚下的步子却不知为何放慢了一两拍。 陌儿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伸出墙头的红梅，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走进门前，一言规矩的敲了敲镂空梨花木门。只是敲了好多次，也不见有人来回应，敲累了手的一言就把身子往门上一靠，却没想门突然之间就打开了。 没来由的，一言一个趄趔，就往前边倒去，幸好开门的女子红着脸扶住了一言一把，否则一言定要得摔一跤呢。 那名开门的女子看起来与一言的年纪相仿，她扶着一言向前倾去的身子，低着头羞怯的瞄了一眼一言。 一言意识到女子的误解，于是急忙离开了女子的搀扶，干咳了一下嗓子，这才施礼，彬彬有礼的说道：“一言多谢小姐的出手帮助。小姐，我们公子见这莲坊的梅花开得如此娇美，想到此赏赏梅，不知道小姐意下如何？”末了，一言朝那名清秀的女眷露出一抹笑容。 女子看一言朝她笑，竟羞红了一张俏脸，她低着头不敢看一言，轻柔的回道：“公子怕是误会了，红袖不是这家的小姐，红袖只是一介女婢。公子快请进吧，这梅花可是今天才开的呢，我们家小姐最喜欢这梅花了。”红袖退到一旁，引着一言和流年进了门。 红袖在看到后面的流年时，眼里闪过惊艳。见红袖看过来，流年也朝她淡淡一笑，又转回头去看梅花了。红袖微微的震惊了一会儿，然后快速的低下头去，脸却没来由的更加红了。 一言见状，像个小孩子般自豪的扬了扬脑袋，陌儿忍不住微微一笑，她想一言怕是他忘记他现在是男生了。 陌儿对红袖的行为一点也不感到陌生，谁让流年长得如此俊逸儒雅呢。她不经意的一瞥，却看到了门上方的一个牌子，发现上面赫然写着“莲坊”两字。陌儿有些疑惑，这里面种的可都是梅花啊，怎么会取个莲字，莫不是宅院的主人名字里面也有个莲字。她现在倒想瞧瞧这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古老的院子里，幽香四溢，白的、红的、黄的花瓣落了一地。陌儿看见前边有一个池塘，池里边似乎种了些什么吧，绿油油的一片。陌儿只看到那一片绿色和褐红色，其他的都没怎么看清楚。池岸边的杉木叶子褐红一片，与那绿色相衬煞是好看，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啊。 陌儿被流年抱在怀里，她的一双美眸淡淡的扫过旁侧那暗香疏影，似乎这梅花引不起她的兴趣。其实她对那池塘倒是挺感兴趣的，也不是她不喜欢赏梅，而是以自己现在的姿势欣赏身边的梅花有点难度，一直仰着头望她也只能看到一两枝梅枝，其余的梅花她根本欣赏不到什么，所以为了不让头太累，她就索性不怎么细看了。反正待会儿有的是机会。 第五章 莲坊作客 没走一会儿路，就到了西厢主卧。红袖就将流年、一言还有陌儿带到了一间典雅的屋子门前。红袖轻轻的敲了敲紧闭着的木门，似乎在等候着里面人的回应。 沉默了半晌，屋子里边才传出一个好听而慵懒的男音：“进来。” 红袖朝流年微微的福了福身，声音轻柔：“公子请稍等，奴婢这就进去向少爷请示。” 流年轻轻的颔首，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怀中的陌儿，他似乎也感受到陌儿那刚提起的点点兴趣。 红袖轻推门而入，动作却异常的轻，像怕打扰到了那位少爷。这让细心地陌儿发觉了，那少爷的脾气莫不是很坏？红袖进去后又重新关上了门。里面他们在谈些什么，谁也不清楚。 一言看着对自己紧闭“心扉”的大门，心里虽然对这些行为感到很不满，但脸上却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撅着嘴巴干等。 陌儿倒是难得的提起了那一点点兴趣，她觉得这莲坊的规矩与别家相比，还真有些奇怪呢。比如客人到访了，主人也不出门相见，而是猫在房里与女婢谈话。而且红袖敲门时也不通报是谁敲的门，那少爷就直接让她进去了，这种规矩还是有些令人费解的。 “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一言不满的跨下肩来抱怨道。 “一言。”流年含笑的看了一眼一言，示意她注意自己的形象。 “吱嘎”一声，木门被打开了。红袖悠悠的走了出来，不知为何那走路的姿势竟然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陌儿的眼睛直盯着红袖看，刚才红袖走路的姿势可没有这般好看呢。红袖道：“让两位公子久等了。”她安之若素的看了看流年和一言的脸色，见流年微笑，她这才又说下题，“我们家少爷说了，既然来者是客，那主人必定要尽地主之谊，若不嫌弃寒舍，两位公子就在此夜宿一宿吧？况且待会儿恐怕是有暴雪下呀，这荒郊野外的也不方便，两位公子就在此歇息歇息吧？敢问公子意下如何？”或许一回生二回熟说的就是这样吧。红袖也不像伊始那般羞怯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似乎变了。 一言本想谢绝红袖的好意。却没想到流年发话了：“那就麻烦红袖姑娘帮在下传话，流年谢谢公子的好意了。”流年朝红袖淡漠一笑，那笑意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红袖微微扬了扬嘴角，眼睛瞥过流年怀里的陌儿时，眼中的笑意加深，她道：“是，温公子。”她走了几步，脚步又止住了。红袖回头，巧笑嫣然，她不经意的道：“公子，你这怀里的女娃娃长得着实是俊俏啊，不过她却似乎不怎么喜欢笑啊。”红袖的话更加引起了陌儿的注意，其实自从红袖通报完出来后，她对她就上了心，她总觉得这红袖姑娘说话的语气似乎变了味儿。 流年眸子中的光辉闪了闪，他牵起了一抹优雅绝伦的笑容，说道：“陌儿的性子有些淡漠，但不是不喜欢笑，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笑容。”语毕，流年微笑着朝红袖看去，好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促狭。 红袖对上流年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的转了转，她娇羞的低下头去，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羞怯的道：“原来陌儿姑娘还未适应啊，那红袖就进去禀报了，麻烦公子再次等候一下。”说完，红袖就熟门熟路的推门而入，只是她却不知道就是这个动作，引起了流年和陌儿的玩味。 流年低头，兴致盎然的对乖巧的陌儿道：“今晚陌儿就好好的看戏，这一定会非常有趣的。”说完，他瞥了一眼那紧闭着的木门。 闻言，陌儿浅笑，一双如同蓝色琉璃的眸子也看向那木门。今晚确实有一场不错的戏，不过现在的时间又是如何打发呢？她对今天晚上的这出戏，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陌儿也不知道流年为何会对她这样说，是试探呢？还是别的…… “公子，今天晚上有什么戏啊？我怎么不知道？”一言疑惑的歪着脑袋，对流年的话感到不解。 “今晚你就知道了。”流年淡淡的扫过一枝白梅，眼中像是结了一层淡淡的薄冰，今晚那位少爷必定会出席。 第六章 轻歌曼舞 这回，红袖很快就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红袖从里屋款款而来，她做了一个手势，道：“两位公子，请随红袖到这边来赏梅。”红袖清秀的脸上浮着丝丝的笑意。 流年“恩”了一声，抱着陌儿尾随在红袖的左侧。 在这古香古色的长廊中行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周围暗香疏影，皆是雪白的一片，没有人开口说话，很宁静。流年慢悠悠的沿着朱红的柱子行走着，忽然他打破了这份宁静，似乎是不经意的询问起：“红袖姑娘，你们这梅树约摸也有些年头了吧？”这傲梅与其他人家的梅树相比，那可是大相径庭呢。 红袖对流年的提问，竟丝毫不感到诧异。她微笑的点点头，放慢了步子，使之与流年并肩行走。一言见状，恼怒得不行，心想这红袖也太没规矩了，居然敢与她家公子并肩而行？方才她还不觉得红袖是这般令人不喜欢呢，现在她蓦然的有些排斥这红袖姑娘了，就宛如她排斥那夜涟小姐那般，没有来由的。暗藏在竹色袖子下的小手被她握成了拳头。 流年却仿佛猜到了一言的心事，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一言见状也只好作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她不甘心的撅着嘴，心里偷偷的暗骂这红袖姑娘。 红袖莲步轻移，静静地走在流年的旁侧，瞧那步步生莲花的步姿。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若不是细看，还真让人觉得她是个倾城美人呢。陌儿转动了一下眼珠，心里也猜出了个一二来。半晌，红袖宛若黄莺的声音自旁边响起：“温公子果真是博大精深，只是大略的看了看这梅枝就可以看出了梅树的年轮来，果真名不虚传。”红袖抬起纤纤素手，指了指身侧而过的梅树，又道：“公子，我们到那边的亭台去赏梅吧？”她抿了抿粉嫩的樱唇，狭长而妩媚的眸子中水波淡沲。 流年轻轻的点头，如玉般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笑容。 陌儿却有些疑惑了，她猜测着流年的地位连一介婢女都能知道他的名字，若不是地位极其高贵，就是名声很大吧，总而言之，就是他的身份肯定有些复杂吧？想到这里，她的眸子黯了黯。 一言看着红袖对公子注目含笑的模样，心里竟然不安的“咯噔”了一下，这红袖姑娘是几时变得如此美丽动人了？而且行为举止也变得大方得体，不再是畏畏缩缩的摸样了。看那行为举止就好像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一言不禁感到狐疑，莫不是这红袖知道公子的来历，想来勾引她们家的公子？不然，为何对她们公子“暗送秋波”。这可不能让她得逞呢？她暗暗的下决心。 红袖的眼睛变了，确实是变了，就连气质也跟着变了。她陌莲敢打赌这红袖定不是原来的那个红袖了，流年也一定早就察觉到了吧，说不定他还认识她呢？只是红袖的那双眼睛让她感觉到很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些惊异，难道她是她？难道这就是命数？她也在这个世界生活着吗。。陌儿痛苦的闭上有些疲倦的眼睛，把头窝在流年的怀里假寐着。 “两位公子请坐。”红袖动作优雅的斟着茶，碧绿的茶水还带着温热的水蒸气，一会儿她道：“两位公子请喝茶。”陌儿随意的瞥了一眼红袖，只见她泡茶时的动作是极其娴熟优雅，一点也不像个婢女，反倒像一位大家闺秀，说不定还是一位才女呢。红袖没有察觉到陌儿的注视，仍然温婉大方的坐在凳子上，细细品尝着杯子中的茶。这让陌儿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坐在亭台水榭上，陌儿半阖着眸子往下一望，她发现居然满池翠绿，池岸边的杉木叶子俨然是褐红一片，这不就是她刚才看到的池塘吗？原来这满池翠绿的圆盘子不是别的，就是她前世最钟爱的莲叶。陌儿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又是在莲花池相遇…… “红袖姑娘，你家少爷和小姐莫不是爱莲之辈？竟然养了一池的莲花。虽然还未开莲花，但我可以想象这满池莲花若是一开，怕是万物都要黯然失色了吧？！”流年虽是反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他放下手中温热的茶杯，放眼望着这偌大的莲池，嘴角蓦地牵起一抹璀璨的笑。 流年的话让陌儿感到微微的惊讶，她抬头，对入了那双湛清如碧水的眸子，那带着寒气的眸子竟然浮着淡淡的笑意。 红袖看了一眼陌儿，微微垂下眼帘，摸着那温和的茶杯，她眼里的情绪却是很复杂。半晌，她这才回答道：“我们家小姐最喜爱的不是莲花，而是清冷的寒梅。而这满池的莲花是少爷为一位女子种植的，就连那牌坊也是为那名神秘的女子命名的，里面都带有一个莲字。” 柔和的光洒在流年旁侧，他湛清的眸子中的星光深深浅浅的，他看着假寐的陌莲，眼神有些错综复杂。他道：“那位神秘的女子一定是你家公子的心爱之人吧？而且那名女子也一定很钟爱这莲花？” 红袖浅笑，低声回答道：“是啊，听我……我家小姐说，少爷心爱之人的名字里边就有一个莲字，而且恰巧那名女子也和陌儿小姐那般，是个性子极其淡漠的人儿呢。这还真是巧合。” “原来如此啊。”流年一笑置之，他却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红袖。心里斟酌着她的语句。 一言听了红袖的话，有些好奇的问道：“听起来你家少爷也是一位痴心男子咯。那名女子肯定长得倾城倾国，要不然怎么会让你家公子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呢。” 红袖笑着回答一言的问题：“这个，红袖不知。” 不是陌儿自诩，她总感觉红袖指的那名女子是她。不过这就怪了，她可是个初来驾到的奶娃娃呢，怎会认识她家的少爷。 “红袖姑娘，这剩下的时间要如何安排呢？”一言无聊的撑着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红袖。 看着一言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红袖不禁掩嘴笑道：“既然如此，红袖就为三位舞一曲吧？如何？” 一言拍手叫道：“好好，那就舞一曲吧。”反正无聊也是无聊，她偷偷在心里补充一句。 红袖微微福了福身，道：“不过，红袖需要公子伴奏。”她淡淡的扫过一言和流年。 “很乐意为红袖姑娘伴奏。”流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是很快的就消失不见，他轻声回答道。 “那红袖献丑了。”红袖走到空阔的地方，做了一个优美的手势。 难得的，流年将陌儿给了一言抱。他将如玉般的笛子轻放在他嘴边，忽然一声清幽的低鸣声缭绕而起。 红袖开始翩翩起舞，妙曼的舞姿与清幽的笛声巧妙地相结合。竟然让一言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陌儿半阖着眸子，眼中莫名的光辉荡漾着。她想这舞姿，就是李太玄所形容的《玉女舞霓裳》吧。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 陌儿自嘲道，果真是好一副鸾歌凤舞图。 第七章 牙牙学语 一舞作罢，一言才从那亦幻亦真的梦境中，愣愣的回过神来，她腾出两只抱着陌儿的小手来，忍不住为他们的精彩鼓掌。 “夜涟的舞蹈果真不凡，舞态生风，宛若仙女下凡。”流年将玉笛放回腰间，伸手朝一言抱过安然自若的陌儿。嘴角扬起一抹温润的笑。 陌儿一听，脸色微变。她虽然早就发现这红袖是被掉包了，只不过听到夜涟这名字时，仍然还是有些小小的诧异。果真，她们俩又见面了。她的眸子掠过流年腰间的那支玉笛，心里有些痛心，他竟然用他们的玉莲来为夜涟奏舞。 其中，一言的反应尤其大，她似乎想不到这红袖原来是夜涟，她膛目结舌的看着夜涟，忘记合上了小嘴。 红袖看着流年安之若素的面容，眼里闪过一丝丝的惊讶与不易察觉的仰慕之情，随即她一拱手，温婉的道：“不愧是年的作风，明明早知道是我了，却偏偏不拆我的台，装作不认识我。不过，年你是怎么看出是我来的？”她亲昵的坐近流年，一双秋眸水光荡漾，甚是迷人。 流年含笑的看了一眼俏皮的夜涟，轻声道：“你唤我，温公子时。” 夜涟微张着樱桃小嘴，眼睛笑得月牙弯弯，她道：“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夜涟蹙眉沉思着。似乎对流年说的话感到有些费解。 流年朝夜涟点头，“正是，我从未告诉过红袖姑娘我姓温。而且你的气质与红袖的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无论人的外貌怎么变，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和心灵都是无法改变的，无论那人是天涯海角，我总能找到你。”流年看着陌儿，那双眸子看起来熠熠生辉，他说的话有些深奥。陌儿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前世的他，站在那满池红莲岸边轻声絮语。这句话他似乎也说过，只是她不明白他的心底到底藏了些什么？她永远也摸不透，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失落感。她微微蹙起眉头，她讨厌这种微妙的感觉。 流年的指腹轻轻抚平了陌儿微蹙的眉头，他对陌儿低语道：“陌儿为什么不开心呢？放心，年会重新为你找回微笑的。” 闻言，陌儿淡蓝色的瞳孔微微涣散，瞳仁深处隐匿着一抹悲伤，她为了他将笑容给卖了，微笑就藏在法廉的盒子里，那个没有锁头的盒子里。她的微笑就付出在了他的身上，那他要怎么为她找回微笑呢？她现在只想看到他幸福，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重新找回丢失多年的微笑吧。 “年……”夜涟轻柔的声音响起，她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受伤和莫名的情绪。 “嗯？”流年淡淡的抬头，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夜涟。 “没，没什么？陌儿她……也饿了吧？”夜涟生硬的叫着陌儿的名字，眼睛紧紧地盯着流年和陌儿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 流年点点头，淡笑着问陌儿：“嗯，陌儿饿了吧？你该吃饭了哦。”然后，流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对劲的夜涟，不禁蹙了蹙眉，将手抚上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关切的询问道：“夜儿你没事吧？难道是受了风寒吗？额头有些微热。” 夜儿看着流年有些着急的模样，她的嘴角扯起一抹粲然的笑。 陌儿很羡慕夜涟，她虽然身子自小就虚弱，但是却得到了许多人的爱。那种粲然的微笑令她眼角有些发酸，脸上却平静如水。她知道自己是没有泪的，所以她也不担心泪会流出来，只是那种想流又流不出来的感觉让她有些难过，为何她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呢。 流年看夜儿不在乎自己的身子，脸上虽然未变，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可以听出他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他对一言冷然的吩咐道：“一言，快扶夜小姐回房休息，记得吩咐下人煮些汤药。”他的语气有些淡漠，脸上挂着微笑，却让人莫名的觉得寒心。 一言心里有些堵，心想公子怎么不多关心关心陌儿小姐呢，小姐可是还没吃饭呢。她不想扶着夜涟，却无奈她怎能拒绝公子的请求啊。看向陌儿的脸蛋时，眼里露出了希冀的光芒，如果这时陌儿小姐能够哭一下该多好啊，不过她也不抱期望，因为陌儿小姐一脸平淡，不哭不闹，像个瓷娃娃般，对着“你侬我侬”的氛围根本就无动于衷。 夜涟一听，知道流年有些生气了。她温顺的依偎在流年的身侧，撒娇道：“年，我没事的。在这风雪中才坐了一会儿，怎么可能就染上了风寒。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娇弱，还有，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要担心我好吗？”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朝流年看去。 流年轻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道：“那好，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否则神仙来了也就不了你。” 闻言，夜涟粲然一笑，语气欢快的道：“嗯嗯，我发誓。那夜儿就先回房了？待会儿去找你。”一言不甘愿的扶着她走了几步后，夜涟受冻，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子，用手裹紧了有些凉薄的衣服，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她脚底发虚，有些站不稳，忽然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流年心下一紧，急忙走过去，想脱去身上的一件衣服，因为太焦急了，脑子一阵发热，他差点忘了他怀里还抱着陌儿呢。否则这一松手，陌儿怕是要香消玉殒，怕要夭折了呢。 陌儿感觉到了身子差点重心不稳，向下摔去，所幸流年又急时的抱紧了。她听到流年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他是忘记她的存在了。她虽然是一脸平静，但静若止水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激起了一个个漩涡。他喜欢夜涟吧？嗬，夜涟的身子果真比她的要重要。他还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没想到自己却是他们之间的阻碍，她要脱离这种生活，她要自己站起来。 一言心惊胆颤的看着那一幕，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刚刚仿佛是看到了陌儿小姐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她没事吧？想开口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她现在没资格说些什么，只怕是公子的这个举动伤了陌儿小姐的心吧。 “一言，抱着陌儿，我扶夜儿回房。”流年看着陌儿风平浪静的小脸时，心似乎有些隐隐的痛，对不起，陌儿。 一言有些愤怒的看了一眼夜涟，生平第一次，她对他自家公子发了脾气，她连忙小心翼翼的接过陌莲，口气不太好的道：“公子，奴婢遵命。”她故意强调了身份，她知道公子不喜欢别人自称奴婢，可她还是有些怄气。 流年显然也不生气，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陌儿，便扶着夜涟离开了。 看着公子淡漠如水的表情，她第一次对公子感到很失望。她以前认为公子的淡漠是假的，却没想到那竟然是真的，他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短时间内她关心陌儿竟然如同她关心公子那般。她对陌儿的感情似乎更加的深厚了。她也没想到后来，她曾经发誓只把爱全部留給公子的誓言，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初衷，她把爱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给了公子，另一半却毫无保留的给了陌莲。理所当然的，她们之间变得如同亲姐妹般，那份感情绝对不亚于那种血缘相通的情感。 “陌儿没事吧？”一言焦急的询问道，她小心翼翼的轻拍着陌儿的背，为她缓解惊吓。细心地查看着陌儿的身子，检查她是否受伤，或者是受到惊吓。 “我…没事……”陌儿对刚才也不感到害怕，她看着一言为她焦急的模样，不禁一阵暖意直达心底，似乎在一点一滴地侵蚀着被她用冰包裹起来的心，没想到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不是他而是一言。她有些僵硬的开口，声音极轻极轻，仿佛稍微一吸气，便可以掐断了她的声音。那种带着婴儿特有的嗓音，奶声奶气却异常灵动好听。 一言只是稍稍感到诧异而已，却也开心的笑了，她欢天喜地的夸赞道：“陌儿真聪明，来，姐姐奖励一个。”说着，一言在陌儿略显惊愕的脸上亲了一口 。 未满月的婴儿会开口说话，那确实是件令人震惊的事。只不过她的身上却有着更加令人震惊与心痛的事情，它——埋藏在内心深处。 “呵呵……”陌儿看着一言开怀大笑，也不禁跟着笑了。可能是不习惯笑容吧，她笑得有些僵硬，眼底深处却浮着真挚的笑意。一言也才十岁，抱着陌儿在雪中行走，的确是非常吃力。陌儿看着一言抱着自己单薄的、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子，她不禁开始心疼她，因此她更加坚定了心中那个想法，她一定要快点学会走路，学会说清楚话，或许这段时间就是她“牙牙学语”的时间了。 她一定会学会独立的，她要尽量为他们减轻负担。 第八章 学习走路 回到东厢客房后，一言就一心一意的照顾着陌儿。 一言动作不太麻利的将陌儿抱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有些不稳的拿着一个碗勺，她哄到：“陌儿张嘴，啊，乖陌儿吃莲花糕啊。”一言将小勺子伸到紧闭着唇的陌儿眼前。 陌儿漂亮的琉璃眸子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有些黏糊的莲花糕，再看看一言一脸期盼的模样，她这才不情愿的半张开小嘴，等着勺子塞进嘴里来。 “陌儿，真乖。”一言吃力的抱着陌儿，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陌儿。只是那姿势看起来有些古怪，陌儿被一言抱得不太舒服，身子不由自主的扭了扭，自动调节了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只是一言那瘦小的小身板没有什么肉，她的骨头硌得陌儿软绵绵的小身躯有些生疼。 “一言。”陌儿用稚气的声音轻唤着她的名。有过说话的经验，她开口也不显得僵硬了，只是语调仍然带着婴儿般奶声奶气的声音，而且咬字发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一言停止手中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向陌儿，她看陌儿脸上似乎有些不自然，便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她说着，焦急的放下青瓷碗，想要为陌儿检查检查身子。 “不是……把我放下来好吗？”陌儿有些吃力的将话说完，这次的吐字清晰了许多，这让一言听起来也不费力了。 一言一脸疑惑的眨着大眼，清秀的脸上露出疑问，她道：“为什么？我抱着你的话会比较舒服的。” 陌儿有些无奈，她可一点都不舒服，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这样吃饭容易噎着。” 一言想了想，点头道：“对哦，那我把你放在床上好了。”她扶着陌儿坐在软绵绵的床上，然后脑子一转，在陌儿的身后放置了几个软绵绵的枕头，陌儿的身子这才直立起来。 “大功告成，来，陌儿，我们继续吃饭吧。”紧接着又继续喂莲花糕给陌儿。 陌儿吃得多了，味蕾也没有什么知觉了，那酥软的莲花糕融化在嘴里，她却食不知味。吃了一小口之后，她便紧闭着嘴巴，神色淡淡的，显然是在告诉一言，她吃饱了。 一言颇为无奈的放下碗勺，有些关切的问道：“陌儿，你又怎么了？莫不是这莲花糕不好吃？”她头一次照顾小孩子，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陌儿摇头，云淡风轻的回答：“我没有胃口。”她不是对吃喝挑剔，只是习惯了不吃饭。不管什么饭菜一到她的嘴里，对她来说那味道都一样，如同嚼蜡，可能是因为心情被影响的缘故。 一言则满脸焦急的问道：“要不一言让公子叫一个奶娘来吧？”婴儿不是自小就喜欢喝奶水吗。 陌儿听了，一想象她将要像个婴儿般喝着别人的奶水长大，她就觉得颇为无奈。她道：“不必，牛奶或羊奶便可以了。”她还从未喝过人的奶水呢，为了她的身子，喝牛奶倒还可以。 一言听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她发现照顾陌儿并不难，不过陌儿倒是和少爷一样都是吃得极少，。她展颜欢笑，道：“那一言现在就下去吩咐。”她差点忘记陌儿并非一般婴儿呢，她刚离开床。 陌儿便唤道：“一言，明天再去吧，我现在有话跟你说。”陌儿说完温和的目光投向一言，她现在还有件事要麻烦一言呢。 一言止住脚步，颇感兴趣的看了看陌儿可爱的小脸蛋，重新坐回床上，俏皮的掏了掏耳朵，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想学走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忙。”毕竟她的骨骼还未发育完全，小身板也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她估计就要被吹到了，像个林黛玉般。她看着不争气的小身板，继续道：“我需要你的搀扶。”毕竟，婴儿学走路这件事还得需要有人辅助一下，那样才能成功。 一言听了，笑逐颜开，她欢天喜地的道：“一言很乐意替小姐效劳，那咱们是现在开始学习吗？” 陌儿淡笑，道：“对，越快越好。”说罢，她朝一言伸出了自己的两条小胳膊，示意她先把她扶起来。 一言赶紧将陌儿小心翼翼的扶起来，然后看着陌儿，等待她下一步的吩咐。 陌儿觉得脚下软绵绵、轻飘飘的，仿佛她的脚踩在了云端上，感觉有些不真实，就连走起路来也不稳当。她试着走了几步，小肉脚站在棉被上，感觉就像站在崎岖的下路上，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幸好一言是扶着她走路的。 “小姐，小心点。”一言把手圈在陌儿的身侧，心惊胆战的看着她不稳妥的身子，害怕陌儿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床去。 陌儿试过几次走路后，便感觉支配身体有些力不从心，软绵绵的四肢像柳条儿般，摇摇晃晃，根本就站不稳路，她风平浪静的唤道：“一言，你还是牵着我的手走吧。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小姐，叫我陌儿便可。”她驾驭语言的能力很强，她现在可以一口气说一大串话了，而且吐字发音也比较清楚了，最重要的是，她说完话后，气也不喘一口。 一言看着陌儿神情如此坚绝，心知她也和公子一样，认定的事绝不会改变。于是她也言听计从的回答道：“好，陌儿。”她语气欢快，眉梢带着欢乐的味道。 陌儿满意的点头，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她的眉宇间竟染上了一片淡淡的欢快之意。 “那好，我们继续学习走路吧。”陌儿一口气说完，语气很轻快。 第九章 惊鸿一瞥 在屋里面练习了一上午之后，陌儿走路走的虽然还不太稳当，但是大约可以走两三米远了。 “一言，我们出去散散步吧？”仅仅呆在这屋子里面学，心里有些闷。若是到梅花道上散散步，赏赏花，顺便也学习学习走路，这样兴许还能有所进步。况且就算跌倒了也不怕，摔在雪地里也不会太疼。打起这个主意，她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去。 一言兴许也感觉到了陌儿的无趣，所以就兴致盎然的答应了下来，她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将陌儿扶正后，她拿起床边的那件白色狐裘，细心地给陌儿披上后，这才牵着她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一大一小，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房间。 出了房门便到东院。陌儿凝神看着满园的梅花，心情自然好了许多。现在正值黄昏时刻，红的、黄的、白的梅花与那晕染开来的夕阳红互相掩映着，放眼望去，煞是好看。微冷的空气中，暗香浮动。陌儿心里一动，触景生情，不禁想起了林逋写的那几句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句，心刚想，嘴巴就有了行动。她脱口而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咔嚓”一声，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清净祥和的气氛，这也成功地唤回了微微出神的一言。 陌儿循声望去，看见了落在雪地上的那段枯树枝。再往后一看，那梅花树后俨然站着一位俊美如斯的少年。他看向陌儿时，眼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惊艳。一言面露惊讶的看着少年，嘴里边竟说不出话来。而他仍然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慵懒的靠在梅树上，含笑着与陌儿对视。 似是惊鸿一瞥，让陌儿静若止水的心忍不住轻泛起了涟漪。但是很快的，那细微的变化立刻悄然而逝。她的一双明眸静静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不发一语，她在等待他的下文。 少年似有所觉，他动作潇洒的从身后迅速掏出了一把竹色扇子，施施然的走向陌儿，他慵懒的道：“妙句！敢问小姐尊姓大名？”说完，手中的扇子一收，饶有兴趣的看着陌儿。 一言怔怔的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少年，兴许是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惹怒了一言，她没好气的吼道：“关你什么事？”她担心，该不会小姐会说话的事情被他听见了吧？ 那位少年淡淡的看了一眼有些激动的一言，却丝毫不见生气，一副不以为意的摸样。 陌儿眸中水光淡沲着，知道他是听见自己说的话了，只不过他却对她会说话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陌儿也不打算在紧闭着嘴了。她坦然自若的道：“请教别人名字时，公子莫要忘了报上自己的名字。”她的话语中夹着淡淡的嘲讽。 少年微微挑眉，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对于陌儿的嘲讽，他不以为意。他语气轻挑的道：“免贵姓顾，名连城，那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呢？”说罢，他再次将竹色扇子展开，一派潇洒的轻摇着羽扇。 一言看顾连城一副轻佻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恼怒，她刚想破口大骂，陌儿却先发制人，生怕她做出不合规矩的举动，她握了握一言的手，对顾连城说道：“小女名叫陌莲，敢问顾公子，莫不是这莲坊的少主？”要不然，怎会在这东院里到处乱逛，难道是闲着没事翻墙进来的吗？她可不信这邪。 起初顾连城听到陌儿的名字时，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讶色。而后他淡淡一笑，扇子指着一株梅树，牛头不对马嘴的道：“陌儿刚刚所言的佳句，形容这梅花可真贴切。”或许他天生就属于自来熟那类的，一开口就唤她陌儿。 陌儿知道顾连城不想回答，便也不再纠缠着刚刚那个问题，心中却也有了个大概。她清冷的嗓音宛若寒风拂过：“确实，那脍炙人口的诗句是林逋所写的。”想起她经历了一千多年，去过的年代也数不胜数，如今却在这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时代轮回了，她真不知道是喜还是是悲了。 出人意料的，顾连城也不纠结那个林逋到底是谁，而是淡淡的微笑着。 而陌儿表现的则是很平淡，显然他的反应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否则她也不会告诉他那诗句是林逋所写了。不知为何，第一次见面时，她总觉得他们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脑子中隐隐约约浮出一片竹色的身影，再细想脑子里边却是一片混沌，再也想不起任何关于那个竹色人影的事来。 “我们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吧？”想着想着，她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顾连城笑笑，给了她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你说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陌儿愕然，眼色有些迷茫的看向顾连城。 第十章 回眸一笑 夕阳西下，昏黄洒在顾连城颀长的身子上，竟晕开一圈圈橙黄色的光环来。一瞬间，让陌儿有种想要触摸他的感觉。 只不过，下一秒陌儿就迅速的回神了，她无奈的看着表情有些凝滞的一言。轻声说道：“顾公子，天色已暗，恕不奉陪。”说罢，陌儿便转身牵起发呆的一言，施施然的往里屋走去。 顾连城微微一愣，随即瞧着陌儿那小小的背影笑开了。半晌，他朝着陌儿的背影喊道：“陌儿，下次见面要记得叫我连城。”我们很快就会在见的，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陌儿听罢，本不打算理他的，可一言有些暧mei的朝陌儿眨了眨眼睛，脸上一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的表情。陌儿无奈，心想一言变得还真快。她余光瞥见身后那道颀长瘦弱的身影，心下一动，她不禁朝他回眸一笑。 尽管那笑意并不明显，甚至说有些淡然。但是顾连城还是看见她微笑了，瞬间，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陌儿虽没有再次回头，对顾连城的反应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回到里屋，一言将走累了的陌儿放置床上。她也不似方才那么规规矩矩了，她屁股一坐，俏皮的嬉笑道：“陌儿的福分修得不浅啊？竟然让一位俊美如斯的少爷对你恋恋不舍。”说完，一言便看着陌儿粉雕玉琢的脸蛋，痴痴的笑了。 陌儿看着一言一副天真烂漫的孩童模样，喟然长叹：“我若能像你这般，该多好啊。”只不过她不能抛弃引魂师的身份啊，因为她也不想再抛弃了。陌儿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脖颈那串透着温凉气息的琉璃珠，眸中的光辉荡漾着。 一言疑惑的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小小年纪的陌儿怎会说出如此凄怅的话来。 陌儿知道一言的疑惑，但是却不开口解释。 一言见陌儿保持缄默，也不急着询问。而是望了望门口不知何时点起的大红灯笼，对陌儿道：“陌儿，我们也去正堂瞧瞧戏吧？公子说今晚有戏要看的。”最后一句话，一言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她怕陌儿会为方才的事情生公子的气，因为她的心里对公子仍有一些埋怨。 陌儿一笑置之，不以为意的道：“那我们走吧，一言。”陌儿放下脖颈的琉璃珠，朝一言伸出小手来。 一言见陌儿安然自若的模样，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转眼，她又眉飞色舞的扶着陌儿走出了东厢。 转角处，陌儿余光瞥向那长廊上高挂着的大红灯笼，灯笼周围散发出朦胧的红光，隐约间她看到了那抹抹艳红色的灯笼周围缠绕着，几缕若隐若现的紫黑色的烟雾。只一眨眼，那寥寥紫黑烟雾又悄然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一阵阴冷的微风拂过，带响了陌儿脚踝上的铜铃。不过，铜铃只是响了两下便不做声了。陌儿瞥眼看了看身后的东厢，眸中的淡蓝色的星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而一言则毫无察觉的牵着陌儿走出了东厢。她们一走，万物寂籁的东厢里就响起了几声重物坠地的声响，而那挂在长廊上的红灯笼边缠绕的紫黑色烟雾却越发浓重了。 出了东院之后，暗夜中，陌儿的耳朵也灵敏的动了几下。她淡蓝色琉璃眸子中浮起淡淡的玩味。 “一言，我走累了。”就快到主堂时，陌儿忽然止住了脚步，她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知道她有太多异于常人的本领。 一言茫然不解的低头看向陌儿，发觉到陌儿的眼睛一直盯着屋里面的一个白色身影，了然于心。她一脸惬意的抱起陌儿小小的身子，嘴里小声说道：“陌儿是不想让公子知道这件事吗？”在一言心中，陌儿早已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个奇才。她认为陌儿年龄虽小，心智却异于常人，心思极其慎密。 陌儿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内，不置可否的说道：“切记，今天我会说话会走路的事情，万万不可告诉他人，就连流年也不行。”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夜月的清冷，听起来有些疏离。 一言点头，抱着陌儿走进了灯火通明的主堂。 “陌小姐，一言公子。”一进门，陌儿就看见红袖害羞的低着头，微红着一张小脸。显然，她还没发现一言是女身。 出于礼貌，一言还是微笑着朝红袖点了点头，然后便走近一张带有绒毛的软凳。将陌儿安置在了凳子上。 坐在旁边的流年淡笑着看了一眼脸色淡漠的陌儿和一言，轻声道：“一言，你也坐下吧，不用那么拘谨。陌儿由我抱着便行。”说完，便起身轻柔的抱起了温顺的陌儿。 一言本想拒绝，却看见陌儿递过来一个目光。她嘴里的话哽在喉咙，挨着陌儿和流年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的坐了下来。 陌儿看着主人公都还没出来，开场戏也还没开始。便百无聊赖的打量起了大厅。这大堂之内并无太多的装饰，几张古香古色的雕花桌子与围椅子，墙壁并无繁杂的挂饰，单单只是挂了一幅透着梅红的水墨梅花。桌子上也只是安插了几只优雅的梅花枝，那花瓣上还带着雪霜呢。让陌儿感兴趣的是，这些家具都是用桃木制作的。着偌大的主堂中透着一股高雅凝洁的气息，与门外的阴冷大相径庭。 而流年早就默默的关注着陌儿，只是偶尔会望向门口。没过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一阵轻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袅娜娉婷的人儿与一个颀长的人影走了进来。 陌儿默默的循声望去，看向来人时，之前心里虽然也才出了个大概，但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第十一章 大红灯笼 门口的那个颀长人影并非他人，正是方才陌儿所见的顾连城，而他的旁侧是一位娉婷婀娜的女子。当陌儿再次见到夜涟那张倾城的脸蛋时，淡蓝色的瞳仁机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她似乎出落得越发美丽了。 夜涟今晚一身淡紫羽裳，明眸中半含着笑意。她淡淡的看了一眼流年和陌儿后，轻移莲步，在主位落座。 陌儿轻抿着唇，双瞳剪水带着丝丝氤氲，她淡然自若的看向顾连城。似乎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顾连城对陌儿的打量似有所觉，他微微侧过半边白皙的脸，冷冽的目光轻扫过陌儿的脸颊，没有一丝停顿与惊讶，仿佛他从未见过她那般。陌儿见顾连城的反应如此冷淡，便敛下眼睑，只是黛眉微蹙。忽然一阵阴冷的寒风拂过，吹动了旁边那扇微微敞开着的窗户，陌儿感觉到脚踝的铜铃细微的动了一下，她立刻转头看向窗外。待她转头，只见那窗缝之处似乎掠过一个深红色影子。而奇怪的是，外面长廊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盏红灯笼，竟然不翼而飞了。 见状，陌儿笑意更深了。她回头意味深长的看向室内的顾连城。粉妆玉琢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令人匪夷所思的冷笑。 红袖见顾连城和夜涟都落座了，急忙走上前去，模样有些拘谨的为大家一一斟上了茶水。 顾连城首先发话了，他道：“吾听夜涟所言，温公子打算前往觅城？”他放下茶杯看向流年，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 流年白皙而修长的手微微抚着陌儿的后背，他轻轻颔首，淡笑道：“是的。” “正巧舍妹与温公子也同路，温公子若是不介意，明日就与夜涟乘坐顾某的马车一同前去吧？”他不动声色的揭了揭眼皮，缓缓说道。 闻言，流年的手指停留在陌儿的脖颈处，他神态自若的朝顾连城露出儒雅一笑，回道：“那就麻烦顾少爷了。” 陌儿见流年如此淡然，瞬间了然于胸。她想，流年怕是早已猜到了顾连城的心思了吧？ 顾连城见流年将此事答应了下来，便露出一抹笑，他顺水推舟的说道：“舍妹夜涟还需温公子一路上多加照顾呢？顾某应当感激不尽，温公子又怎会麻烦顾某呢？”他脸上虽然笑意盈盈，心里却藏着算计。 一言在一旁听了，眉头皱得老高，她现在是如坐针毯。她可不想夜涟小姐与她家公子纠缠不清。她心里面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若把夜涟留在公子身边，必定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这时，她的眼皮也忍不住跳动起来。 “公子……这……”一言刚想出口反对的，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流年打断了。 他冉冉说道：“温某一定会照顾好夜涟的，请顾少爷放心。” 顾连城笑着点头，眼底却有些冷冽。 而陌儿眼神幽幽的看了看一言，似乎示意一言不要鲁莽。一言见陌儿这样看着自己，心里蠢蠢欲动的火苗被熄灭了下去。她只能乖乖的喝茶浇火，陌儿所言甚是，她现在确实万万不可鲁莽，从这里到城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马车，若是徒步走去怕也要几天几夜呢。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顾连城自然知道一言那点儿显而易见的心思，他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静静地品尝着茶水，他看见外面下起了雪花，便放下了茶杯，忽然说道：“温公子今夜风雪大，东厢的暖炕又恰巧坏了，今日还没修理好。顾某怕几位染上风寒，不如三位今晚就住进西厢吧。西厢那里又暖和又舒服。”西厢是主院，一般客人是不允许住进去的，而一般贵客也都是住在东院的厢房里的，可他让她们住进西厢就有些不合情理了。 顾连城的这句话引起了陌儿的注意，陌儿暗暗地观察着顾连城的面部表情。心想，他是要支开她们吗？东厢的暖炕坏了，是个借口吧。不过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流年轻笑，沉吟了一会儿，冉冉说道：“顾少爷你的好意温某心领了，住进西厢这于情于理，都不符合夜家的规矩吧？温某等人的身子也不娇贵，区区小寒不碍事的，住在东院便可了。” 这次，顾连城到不说话了，他沉默的看了一眼一直侧耳倾听的夜涟，不知是何意。 夜涟嫣然一笑，千娇百媚，她温婉道：“流年，可是陌儿的身子会不会受不了寒冷啊？”夜涟的这句话刚好堵住了流年。 流年看着陌儿粉雕玉琢的小脸，眼底一片幽邃。他沉吟片刻后，淡然一笑，道：“那就麻烦夜涟和顾少爷了。”说罢，流年朝夜涟冉冉一笑。 夜涟笑得眉眼弯弯，她轻轻的点头，巧笑嫣然道：“流年，这怎会是麻烦呢？” 而顾连城则是眼含笑意的看了一眼脸色淡漠的陌儿后，就撇过头去了。这让陌儿不由得感觉事有些蹊跷。 冷冷的空气中似乎飘着不寻常的味道。陌儿暗忖着，今夜怕是又有的忙活了，她还要麻烦一下一言呢。 然，暗红的长廊上，某一隅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这时又不见了一盏，一抹红影悄然飞过。 第十二章 烛台之谜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面虽然表面上一派祥和，但是谁又知道每个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在座的都是各怀心思。 陌儿惬意的窝在流年温暖的怀抱里，无声的打了个小小哈欠，她作为一介引魂师自是早就察觉到了外面情势的变化。不错，刚刚她看到的那个红影正是她熟悉千年的一个阴灵。只不过怪异的是，她好像还闻到了半阴灵的气息，所谓半阴灵就是在死亡线挣扎的灵魂，那个半阴灵已经是命悬一线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现在必须要找个借口脱身方可。 “哈。”身旁的一言毫无形象可言的，微掩着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陌儿见状，明媚的眸子忽然机灵的一转，蓦地，她计上心来。陌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穿过流年的臂弯，伸出一截短短的小手。她原想伸手去拉一言的，怎奈她的小短手不够长，拉不到，胡乱摸索中，手不小心碰响了茶桌上的一个桃木瓶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这没惹来一言的注意，反倒惹来了流年的注视，他笑意吟吟的看着陌儿露在外面的一截短肉藕，眼底闪过一抹好笑。 无果，陌儿也配合的将自己的小短手收回，心里暗叹了一声一言也太马虎了。 对上流年那双宛若星辰般的眸子，陌儿稍稍一怔，脑袋瓜子又忽然机灵的一转，她突然改变了计策。于是她在众人的眼皮底子下，百无聊赖的也学着一言的模样，微掩住没有贝齿的小嘴，施施然的打了个又长又大的哈欠。那模样一改常态，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的模样在众人眼里，看起来倒是娇憨可爱得紧。 陌儿这个无伤大雅的小小举动让流年眸子里闪过一抹探究的光芒。 他轻轻的将陌儿的小藕臂放回怀中，冉冉说道：“陌儿莫不是乏了？” 身旁的一言听到“乏了”这两个字眼，方才没有焦距的眼睛立刻变得金光闪闪，她现在是恨不得马上就去睡觉呢。既然公子说“乏了”，那隐藏的意思自然是要回房休息啦。 流年还没说下句，善解人意的夜涟便接话道：“夜深了，年你还是让一言带陌儿回房休息吧，想来陌儿应该也早已乏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流年朝夜涟点点头，向顾连城示意，他道：“那我们就先带陌儿去西厢了。” 夜涟婉约一笑，她轻声把红袖唤到跟前，对她道：“袖儿，你带温公子和陌儿她们去西厢歇息吧。还有，待会儿你也不用过来了，顺便就在西厢歇下吧，好好照顾年他们。”说完夜涟不知道往红袖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陌儿对那件物事也无意探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外。她心里暗忖着，夜涟让红袖在西厢住下，目的不是为了监视她们吗？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掩藏什么？ “公子，陌儿小姐请随奴婢来吧？”红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桃木烛台，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框，她回头对流年说道。说完话，她就微微垂下了脸，仿佛是害怕看见了外头的什么一般。 “恩。”流年的眸子微不可见的一暗。随即他轻轻地点头，默默不语的抱着陌儿尾随在红袖的身后。而一言则是屁颠屁颠的跟随在流年的旁边，打算回去睡觉。 出客厅时，陌儿偷偷地透过流年的衣缝，看到了夜涟和顾连城。她发现他们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眉宇间皆是显而易见的沉重感。 陌儿收回视线，也开始细心观察着这条长廊周围的设施。长廊上虽然都挂着鲜红的大灯笼，却照不亮什么，路的前方仍然有些红暗。寒风偶尔吹来，吹得头顶上的几盏灯笼飘来飘去，一些灯笼的烛焰有些还一闪一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了的模样。加上周围都种植了梅树，风一吹，周围皆是响起窸窸窣窣的诡异轻响，不禁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红袖姑娘，这路还有多远啊？”一言许是也感到了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吧，连说话也有些颤抖了。她现在是恨不得马上回到屋子去了，那种阴测测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由于之前大家都很安静的，突然一言发出声来，着实把红袖吓了一跳。陌儿看到红袖姑娘紧紧握着烛台的手猝不及防的一抖，烛台差点要掉下地来。 红袖姑娘急忙稳住烛台，看到完好的烛台，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她嗫嚅道：“哦……快……快到了，就在前面。” 眼尖地陌儿看到了红袖的额头都渗出了丝丝汗滴，她不相信这大冷天的人竟然会流那么多汗，这也太奇怪了。若是她猜得不错，红袖是被吓了一身冷汗吧。难道她也知晓这东宅院里面的事情？看来，顾连城和夜涟也都是早就知道这东院是有阴灵作怪了，只不过他们为什么不搬走呢，而且还要掩埋此事。 “诶，红袖姑娘这长廊怎么这么长啊？阴森森的，好可怖。”一言忍受不了这种寂静诡异的气氛，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她开始与红袖搭起话来。 红袖见一言笑嘻嘻的说话了，握着烛台的手也松动了一下，她强颜欢笑道：“呵呵，其实这长廊倒也没有多长，只是夜里太安静了，人走的时候会觉得这廊子好像很长。其实还有二十米多就到了。”红袖指了指前面渐渐隐现出来的西院，紧绷的脸上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下。 心思慎密如陌儿，怎会知道红袖的焦虑呢。 就在快接近西院时，一阵狂风带着雪花袭来，蓦地把红袖手里的烛焰给吹灭了。流年眼疾手快的伸出白色袖子替陌儿遮掩住了迎面而来的风沙。 而后陌儿才发现，其实流年并不是为她遮风沙，其目的而是为了不让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吧。因为她在黯淡的月光下，看到了红袖一脸惨白，眼里夹着深深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自然而然，陌儿就猜到了刚刚阴灵应该是出现过了。 流年坦然自若的对陌儿说道：“这风沙可真大啊。”他的话让红袖的脸上又是一变。 陌儿见流年不以为意的模样，心想如果他真的看到了阴灵？怎么会如此平静呢，可是红袖的表现又令人匪夷所思。 “公子，我们还是快快进屋吧，要下大雪了，陌儿小姐会着凉的。”这时，红袖也顾不上什么了，她满脸焦虑的催促道。脚下已经准备了要跑向西厢了。 流年对红袖的话，置若罔闻。脚下却忽然像生了风似的，只一眨眼的功，便到了屋子里边。流年的这个举动又让陌儿不禁深思了一会儿。 第十三章 灵魂出窍 一切在回到西厢后，又渐渐的回归了平静，而一言和陌儿也早早的就歇下了。 终于，在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陌儿蓦地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在黑暗中她的眼睛散发出寒气渗人的银白色冷光，让人惊讶的是，那双淡蓝色琉璃眸子在此刻竟变成了银白色眸子。 陌儿起身看了看身边熟睡的陌儿，然后轻声唤道：“一言，一言，快醒醒。”而一言依然睡得死死的，见状，陌儿伸手用力摇了摇一言的胳膊，试着把一言给摇醒。可是一言仍然不为所动，看得出来她睡的极香。陌儿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从脖子上解下了那串琉璃珠子，她将一颗银白色的琉璃珠放置在一言紧闭的双眼前，银色琉璃珠竟神奇的发出了一圈圈的耀眼的光芒。 陌儿自己也朝着珠子闭上了双眼，心里头喃喃的念着术语。她现在是在对一言实施简单的引魂术，而这种引魂术只是将人的灵魂暂时引出，且不会伤及身体，只是灵魂恢复后会感到困乏。这也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银色琉璃只是起辅助作用，它能够帮助她顺利将人的灵魂暂时与肉体分离。 随着力量的凝聚，琉璃珠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忽然两人眼前一白，只一眨眼的功。她们的灵魂便离开了肉体。只是一眨眼的事，一言也奇迹般的醒了。她看见悬浮在半空的陌儿，没像平常人那样尖声大叫，而是茫然不解的看着半空中漂浮的陌儿，眼里布满了惊奇与羡慕。 “陌儿，我不是在做梦吧？”一言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揉揉惺忪的眼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陌儿似是早已猜到一言的反应了，她淡淡的开口道：“你不是在做梦。”为了证实她不是在做梦，陌儿的身体又往一言靠了靠。她看着一言羡慕的表情，温和似水的道：“你也可以做到，一言，来帮我一个忙吧。”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早料到了结果。 果不其然，一言想也没想的就点头答应了。她疑惑不解的问道：“陌儿，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这种神奇的法术。”她站起来离开了床，然后有模有样的学着陌儿的样子，把身体成功的飘浮在了半空中。 陌儿对一言的话也置若罔闻。她径直的飘到矮几上拿了一个桃木烛台，然后递给一言。她说道：“跟着我走，待会儿看到鬼了也别害怕尖叫，否则会惹怒鬼的。记住只要照着我的话做就好，还有一定要拿好这个烛台，它可以辟邪驱鬼。当鬼发怒的时候，你就跑到刚才的主殿堂去，不要再出来。不过，殿堂里面会有一个半阴灵需要你收服，你做的只要拖住他不让他出殿堂，陪他玩，不要惹怒他就可以了。别担心，他不会伤人的。”陌儿抑扬顿挫的告诉了一言待会儿将会发生的事，见一言的表情由安静渐渐变得兴奋激动，陌儿也淡淡的笑开来。或许，一言会适合当一个引魂师，为狱帝所用。 “陌儿，我一定会好好完成这个任务的。不过，半阴灵是阴灵吗？”她跟在陌儿的身后，一直飘着。她现在对陌儿是更加的崇拜了，她认定陌儿一定是仙女下凡，所以才会这样机智过人，与寻常人不一样。其实，早在她看见陌儿那双寒气重重的淡蓝色眸子时，心里早已把陌儿与“金鳞本非池中物”划等号了。 陌儿朝一言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推开门。脚尖一点，身子轻松的浮起后，她便无声无息的飘出了房间。她之所以会使用勾魄术，第一是为了不让红袖发现她们的踪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灵魂出窍后，身子也会变得异常轻便，脚不着地，就不会发出声响。而且又不似肉体婴儿的身子那般笨拙。 有了陌儿这个典范后，一言学起来也就轻松了，她也照葫芦画瓢，轻轻松松的飘了出去，不发出一点声响。 今夜夜色惨淡，皆是灰蒙蒙的一片。而东院的长廊上灯火阑珊，暗红的灯笼根本就照不清什么路。原先到处飘着的红灯笼，在陌儿和一言踏进东院时，忽然全都静止了。一言看着阴森森的东院，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进东院，陌儿就闭上了眼睛。她聚集灵力搜寻着阴魂的具体位置，在那里吗？只是她总感觉到周围总有一股紫黑的雾气蒙住了心眼，让她分不清地理位置。同时她也深深的感受到了东院里面那些“不干净”物体的气息，而这东院的阴气很重，看来并不好对付。她蓦然睁开眼睛，现在大概能分清楚他们所属的级别了。陌儿塞给一言一个孩童的摇鼓，轻声道：“待会儿就摇响它，吸引半阴灵到殿堂。”这个摇鼓是她无意中在东厢找到的，她思忖着这摇鼓应该是半阴灵的玩物。 一言小心翼翼的将摇鼓放入怀中，点头道：“陌儿，那你呢？” 陌儿紧紧的洞悉着周围的一切，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不必担心我，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便可，你就在这等着，等下屋子里面发出动静了，你在摇响它，不用管我。”说完，陌儿脚下生风，飘向了东厢。 第十四章 人鬼情缘 陌儿刚一踏入东厢，身后的门立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门已经被关上了。屋子里面的灯光暗紫暗紫的，显得有些骇人。陌儿从容不迫的往屋子深处走去，就在离木雕屏风有两米远之处，她终于发现了那个阴灵。在屏风的后面倒映出一盏灯笼的影子，那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倩影，陌儿的周围飘着一股浓郁的香气，那味道虽香，却甚为奇异。陌儿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着前面的人影。 “这位姑娘，何不现身一见呢。”陌儿也不打算偷袭，开门见山说道。恐怕那女鬼是早就知道她来的目的不纯了。 不过女鬼并没想到陌儿会如此直白，屏风后面响起女鬼的娇笑声，接着她绰约的身影一闪，便出现在陌儿的眼前了。女鬼的面容并不像书中写的那样狰狞可怖，反而美丽异常得很。 女鬼看陌儿是个孩童，并不觉得诧然。她娇媚一笑，对陌儿欠了身，轻声细语道：“小姐，奴家叫添香，是莲府小少爷的宠婢。”这名叫添香的女鬼一说起小少爷，眼里满是柔情。 见这添香这般娇羞，陌儿反而不觉得开心，她神情严肃的蹙起了秀眉，不卑不吭的试问道：“添香姑娘，吾等初来驾到，还不熟悉莲坊，不知道姑娘所指的小少爷……是哪位？”陌儿边说话边打量着女鬼的神色。 添香见陌儿问起了小少爷，便报以娇羞一笑，柔情似水的道：“少爷名叫顾连城，是个极其俊美优秀的男子。” 添香的话让陌儿微微一怔，原来与顾连城有关啊。看来，这件事情貌似不简单啊。陌儿见女鬼并无什么敌意，便轻笑一声，又继续说道：“原来添香姑娘指的小少爷，竟然是传闻中那位多才多艺的顾少爷啊。”陌儿转眼打量着添香手上的一盏精致的红灯笼，不露声色的发问道：“添香姑娘，这灯笼莫不是顾少爷送给姑娘的定情信物？”她现在得刺激她一下，以便唤醒她的记忆。 添香苍白的脸上露出霞红，言笑晏晏的回答：“对啊，这灯笼是少爷亲手为添香制作的，添香要把它挂得高高的。这样添香出出入入也都能第一眼看到它了。”添香说着，就想把灯笼挂起来。她走了几步，忽然脚步止住，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神色苍白得更加吓人了。 “不！不！不能挂，挂在外面她们会弄坏它的。”说到这里，添香的精神便有些恍惚，蓦地她颤抖着声音，凄厉的叫嚷起来：“不！不！不能抢我的灯笼，这是少爷给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你走开，走开！”添香苍白的脸上露出吓人的青色，她一只手紧紧的捂着灯笼，一边用手挥舞着。她看向陌儿时，眼中的怨气更加浓重了。 相反，陌儿仍然不改常态，一脸的平淡。她似乎早猜到了添香的反应。见效果已经开始出来了，她也知道大概的起因了。所以她便又退一步轻声说道：“添香姑娘莫怕，陌莲并非要抢走你的心爱之物，来，放松点，灯笼不是一直都在你的怀里吗？”她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添香看着怀里的灯笼好整以暇，便稍稍平静了下来。只是对陌儿又多了一分防备。她怪声怪气的道：“你们别想破坏我和少爷的感情，我要把灯笼挂满莲坊，让你们眼红。”受过刺激的添香，眼睛中已经露出一抹猩红。 陌儿漠然置之，眼睛紧紧的盯着添香的眼睛，淡笑道：“添香，看到了吗？我的眼睛里面有什么？”她想这时候或许该对她实施催魂术了。 添香好奇的凑上前去，不由自主的看着陌儿银色的眼珠，眼中的防备渐渐削减，最后彻底瓦解。她表情呆滞，缓缓道：“里面有我，还有少爷给的灯笼。” 陌儿唇畔露出一抹浅笑，她循循善诱：“还有，你看到了吗？那个小孩子？” 添香木然的回答：“看到了，是我和连城的孩子倾城。” 陌儿诧然，那孩子是顾连城的骨肉？她按捺住心中的疑问，一步一步的问道：“倾城他是不是生病了？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添香脸上露出浅浅的焦急，随即她回答道：“是，倾城生病了，他病得很严重，他快要死了，我看到有人要带走他。”添香眼睛中露出一抹焦虑。 她的心情起伏了，声音因此也有些颤抖：“不行！我要把他留在身边，连城不陪我，倾城不能再离开我了！”语毕，添香的语气蓦地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她们骂我，骂我是神经病，她们不让我带走倾城，她们也不让我见连城！她们要烧了我和灯笼，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我恨她们！啊……好烫，好疼啊！她们放火烧我……啊……” 她的神色陡然变得凄厉，身上的怨气浓重的吓人，看来她似乎是在想挣脱她的束缚。陌儿哑然，只是顺了她的意，移开了与添香对视的眸子。 添香一得到解放，眼里的凶狠立刻暴露无遗，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她，猩红的眼睛根本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剩下的只是满满的仇恨。 “你给我去死，去死！我要让你们陪葬！你们想杀死我们母子俩吗！做梦！”添香美丽的脸庞忽然扭曲，丑恶的嘴脸一览无遗。 “嘭啪！”庞大的屏风和桌子被她用袖子轻轻一拂，便如炮弹般全部都砸向陌儿。陌儿眼中的冷光一闪，轻松地躲过了物体的追击，她脚踝上的铜铃不停地抖动，不停地叮当作响。那是遇到鬼魂时发出的声响。 “啊！不要过来！不要！”添香听到那铜铃的响声，她惊慌失措起来，不断地挥舞着手臂，然后捂住双耳，面露痛苦的颤抖着身子。这时，屋子里的东西失控，乱成一团，到处是木屑。 屋子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一言早就听到了屋里面令人心惊胆颤的惊叫声。她不忘陌儿的吩咐，趁机摇响了摇鼓。随着，屋子里面飘出一个三两岁的孩童，那男孩生得极俊俏。一言微怔，然后想起陌儿的嘱咐，便下定决心鼓起勇气使劲的摇响了摇鼓，脚不停的跑向殿堂去。而小男孩也一直尾随在后。 与女鬼对抗的陌儿，听到了那细微的摇鼓声，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看向紧紧捂着耳朵的添香，她又将脚踝的铜铃摇的更响了，见时机已到。陌儿便冉冉的朝添香伸出了一只手，她说：“是时候跟我走了，添香。”陌儿的声音很冷，仿佛透过了层层冰山才传到别人的耳中。对与添香而言，那声音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顿时添香煞白了脸，精神恍惚的看向陌儿的眼睛，陌儿的银色眸子深不见底。霎时，添香的目光中的恐惧和仇恨全都消失，只是神色失常的走向了陌儿，她手中的灯笼早已跌落在地，化作层层灰烟，她现在该离开这个宅院了。 剩下事情也只剩下一言那边的了，不过她相信一言一定能够好好完成的。 陌儿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木然，宛若傀儡般的添香，不由得惋惜的摇了摇头。“情”这个字真的是害了许多女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十五章 定情信物 待陌儿回来时，剩下的事情也如陌儿所愿一一完成了。而且协助一言的人竟然就是顾连城，这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半阴灵的魂魄也终于回归了肉体。顾连城看出了陌儿疑惑的心思，他对陌儿说明了事情的真相和由来。 原来半阴灵也就是不满四岁的顾倾城，但是顾倾城并非是添香所生，更不可能是顾连城的儿子。添香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罢了。不过顾连城确实对添香蛮好的，那盏灯笼确实也是顾倾城亲手为她所做的，但顾连城对添香没有那种男女之情，是添香自己误解了。 而正是因为这盏灯笼，添香也因此以为顾连城与她是两情相悦的，所以她开始胡思乱想。加上顾连城是极少在府中住的，府里的下人也待添香极为不好，所以造成添香身心受创，加上思念成疾，精神也有些失常了。 有一天，添香无意中看见了顾连城的弟弟顾倾城。恰巧顾倾城的容貌颇像顾连城，因此，添香不由得幻想了一段她与顾连城之间的美好故事。她下意识的把幻想和现实混为一体，认定顾倾城是她的亲生儿子。就在一次与顾倾城玩耍之中，添香又对着灯笼睹物思人，于是她为了把灯笼挂到高高的长廊上，以代表自己的思念。但是没想到的是，在她爬上廊檐时，路过此地的一个丫鬟看见了二少爷与“疯丫头”在一起，便要把顾倾城带回去，边走边骂添香是个疯子。而添香见状就想下来阻拦，却不想手这时候灯笼从手中掉了下去。因此添香为了保护灯笼，过于心急，失足从高高的长廊檐上摔了下来。 地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那鲜血淋淋的场面不堪入目。年纪尚幼的顾倾城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当时就吓住了，而丫鬟也疯也似地尖叫起来，后来大夫就说添香已无力回天了。让人觉得惊异的是顾倾城的小姨子，在听说添香刚去之后，立刻让人把添香的遗体抬去焚烧掉，说是辟邪去灾。尽管众人觉得有些诧异，但也没敢多说一句不是，只得按小姨子的吩咐马上把添香抬去火化了。因为当时莲府的主人都不在，只剩下年幼的顾倾城，自然而然也是由小姨子持家。 至于小姨子为什么急着要人把添香火化，是因为添香摔下来之后并没有死，虽然添香伤得很严重，但还有活的机会。然而小姨子早已看不惯添香整天炫耀着顾连城对她的恩宠，她一想起之前的恩怨便不由得起了杀生之念。所以趁机对添香实施报复，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了大夫让大夫声称她已去世，然后派人把她毁尸灭迹，到时候就会死无对证了，就这样添香在小姨子的阴谋下香消玉殒。 她就是死于那次火焚。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顾倾城也莫名的染上了怪病，每天夜里他总说他看到了鲜血淋淋的添香。 为了驱邪，府里的一个老管家让人将添香的所有衣物都烧了扔了，而那盏灯笼也作为其中被摧毁的物件之一。灯笼被撕毁扔掉的那天，添香心中由于种种牵挂和怨念，还没来得去投胎，她心想回去看看她的灯笼和顾连城以及顾倾城之后，再去投胎。可是她回去那日，正巧看见了府里的丫鬟正在撕毁她所有的遗物，边撕边骂着“她这个疯子死了，活该。”因此，添香不由得心生怨恨，没去投胎，而是留在了府里，把府里的人闹得人心惶惶。 顾连城回来后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红袖之外，他二话不说就将府里的下人都给撤了。不过，顾连城对添香还是感到有些愧疚的，因此他也没找人降伏添香的鬼魂，而顾倾城的病也越发严重，而以后顾倾城的身子也迟迟不见发育，就那样直到顾倾城十二岁时身子也不见长，病情依旧很严重。由于吸收了几年的阴气，他差点死去，幸运的是他成为半阴灵的时候，遇见了陌儿。陌儿的到来，顾倾城的病才得以好转。 现在，顾倾城已经恢复健康，只是心里面却多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阴影。 而红暗的东院也恢复了伊始的明朗，那挂在长廊上的红灯笼也终于消失不见。 次日清晨，白雪皑皑，云淡风轻。停在莲坊外面的马车早已恭候多时了。 “谢谢你们，陌儿、一言。”顾连城朝陌儿眨了眨眼，手揽着极为可爱的顾倾城，眉眼弯弯的对倾城轻声说道：“倾城，快向陌儿妹妹和一言姐姐道谢。”他特意加重了“妹妹”两个词。 陌儿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顾连城，静静地等待着倾城的下文。 一直看着陌儿的倾城在顾连城的说话下，终于回过神来，顾倾城挣开顾连城的手臂，他走到陌儿跟前，低下头看着那个有些站不稳、个子小小的陌儿，白皙可爱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浅笑。他握着陌儿的小手，塞给她一个小巧的摇鼓。 他欢声说道：“陌儿，这个摇鼓一定要戴在身上，好好保管哦，这可是我们以后相认的信件哦。”其实他想说那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但是他怕吓着了陌儿。不过以后他们还会相见的，想到这倾城笑靥如水，他俊俏如颜玉的小脸在晨曦下，宛若绽放出了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因为大病初愈，所以他的身子仍然有些虚弱，白皙的小脸在陌儿静静地注视下，竟然染上了一层暧昧的粉色。 陌儿握着倾城有些发凉的小手，微笑着点头。 顾倾城见陌儿笑了，便也跟着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像冬日的太阳，让人的心扉感到暖洋洋的。陌儿看着略带病态美的顾倾城，眼中的水光淡沲着好看的光辉，她紧紧的握了一下他微凉的小手，踮起脚尖凑近他耳旁，压低了声音道：“陌儿等倾城以后暖了手在握。”说完，她朝他浅浅的笑了，然后松开了倾城的手，朝一言伸出了两条小胳膊。 一言欣然一笑，抱起了陌儿，她欢声说道：“顾少爷止步吧，不必再送了。我们家公子怕是等久了，那一言和小姐先行一步了，保重。” 陌儿乖巧的窝在一言瘦弱的怀里，心想她得把一言养胖点才行。 顾连城点头，看着陌儿不舍的道：“一言，好好照顾陌儿。” 一言点头，朝门外的马车走去。 坐在马车里的夜涟忽然掀起车帘，朝顾连城璀璨一笑，与他们辞别。 顾连城只是微微的点头，并无其他言语。而顾倾城看着马车中若隐若现的陌儿，眼里布满了失落，他好想也跟着陌儿一起去觅城啊，只是现在还不行，他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 直到听见马蹄声越来越弱，一大一小终于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 顾连城叹了一口气，拉着失魂落魄的顾倾城往屋子里面走去。 半响，顾倾城抬头望着顾连城道：“哥，我们还会在见到陌儿吗？”他期待的目光中闪烁着好看的光辉。 顾连城半怔，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当然会啦，倾城也喜欢陌儿吗？” 闻言顾倾城笑了，接着他认真的回答道：“恩，倾城喜欢陌儿，哥哥不是也喜欢陌儿吗？”他虽然年幼，但心智却很成熟，毕竟他已经十二岁了，尽管他的身子还是六岁的身子，不过在不久之后经过调整他便能像同龄人一般高大了。 顾连城笑笑，并没有否认。他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主意，高兴地拍手说道：“倾城，我们公平竞争吧！好吗？”这并不能影响两兄弟之间的情谊。 倾城重重的点头，吃味的说道：“只是，陌儿似乎很在意她身边的那位公子呀？我一定要抓住陌儿的心，不能让那公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稚气未退的小脸上露出不符合年纪的严肃与认真。 连城可是双手赞同，只要温流年不在，那一切都好办了。 “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别想坐享其成，我们都得公平 竞争。”倾城看了一眼顾连城，微笑着走进了屋子去。 顾连城淡淡的笑了，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弟弟，是福是祸呀。 忽然顾连城似乎想起了一件事，他朝倾城的背影喊道：“刚才陌儿对你说了什么？快说说那件不为人知的事。” 倾城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故意说道：“这是我和陌儿秘密，不告诉你，”他特意加重了“秘密”两词。 “你这没大没小的小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顾连城欢笑的抡起拳头，朝顾倾城跑去。 第十六章 路遇冥婚 我冷漠的新娘啊，请等待我，等待我的凯旋归来！ 那时我将要为你打造一场，别致而又独特的婚礼。 我要用热地狱中的红莲为你束发，我要用朱红木棺迎接你，我要让所有的鬼魂、所有的一切事物，无论是神、是魔！ 我一律要他们来观看我们盛大的婚礼！ 我的新娘啊，请等我，别想逃，因为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用一尘不染的冥花来迎接你—— 像大提琴般低沉而鬼魅的声音不绝于耳，尽管那声音有说不出的醉人，但是话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梦魇把本来就浅眠的陌儿给惊醒了，她猛的睁开了碧蓝色的睡眸，细腻饱满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丝丝冷汗，精致的小脸上，不可见的毛孔竟微微扩张然后又收缩，乐此不彼。 无了睡意的陌儿便舒适的靠在流年怀里，看向被撩起了车帘的车窗外。 一眼望去，满目苍白，再仔细一看雪地中傲然挺立着一株株树木。外面的景色很美，而且阳光并不强烈，但也不弱。太阳母亲毫不吝啬的将他的温暖肆意的挥洒再大地上。 一路的颠簸，众人皆昏昏欲睡。 其中，假寐着的流年似乎察觉到了陌儿细微的变化，他睁开了漆黑如墨的眼睛，深邃的眼睛带着慵懒的气息，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说不尽的韵味。“陌儿，睡饱了么。”他宛若江南的声音轻响。 陌儿很自然的朝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波澜不惊的碧眸对入流年如墨的眸子中，她的小拇指不自觉的微微颤动了下，不过很快她又转回头，不再看流年。 流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眼睛也看向窗外。 路过滤镜时，车速渐渐放慢了，雪白的马儿悠闲地拉着马车行走在雪地中。车后面那两排轮印清晰地印在雪地中，留下两条很深很深的沟。 明朗的天空忽然飘过几朵硕大的乌云，没过一会儿，太阳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那灰色的云朵，以及丝丝冬雨。 风不大，雨也下得也很小。忽而，陌儿碧蓝的眸子通过窗户，视线一直看向不远处。在丝丝雨帘中，隐约间行走着一支红色的迎亲队伍，可是那种喜庆之意却丝毫不见，就连简单的音乐吹奏也没有。长长的迎亲队伍后面，赫然被抬着两方棺木。 陌儿微敛紧眼眸，幽光渐渐在她的眼中汇聚成股流光。 今天真是“宜出行”啊，没想到竟然让她撞见了传说中的鬼婚。 昏昏欲睡的一言似乎也被惊动了，她好奇的歪头看向车外，随即她后知后觉的张大了小嘴，面露惊讶的问道：“公子，这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冥婚么？”出行第一天就碰见这事，还真是不吉利啊，一言心里暗自说道。 闭目养神的夜涟被一言所说的话给吸引了，她张开眼睛，樱唇微抿，妩媚的双眼似乎有意无意的扫过陌儿，却也未发一语。 流年淡雅的一笑，简单的回答道：“恩，不要议论他人。” 一言受教的点头，然后掀起车帘的另一角，朝车外探出了半个圆脑壳，她好奇的盯着那两具棺材，自言自语道：“怎么看起来有点诡异，人既然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冥婚呢？浪费财产。难道真有阴间这一说么？”此言一出，却不知道她说的话已经竟招来了横祸。 “蹦嘎”一声，木头折断时而发出的清脆的嘎吱声，诡异而又空洞的声音来自于那具朱红色的棺木。 “小心抬，小心抬，可别惊醒了小姐。”一个穿着白色锦衣的美妇，神色兮兮的瞪着眼睛，歪头朝抬棺木的下人小声说到。“是！是！是！如夫人。”抬棺木的四个小哥压低了声音附和道。 陌儿百无聊赖的看向棺木，引起陌儿注意的是，棺木后边一个穿着并不起眼，头上还带着斗笠的男子，男子一身简单的装头，既不显眼也不招人批。隐约间陌儿看见了面纱后那若隐若现的轮廓，真叫人看不真切。不知道那名男子是路人呢还是迎亲队伍中的一员，只见他优哉游哉的慢行着，一位同样带着斗笠的娇小人影跟在男子后面，亦步亦趋。 风微微吹起他的面纱，陌儿清晰的看见男子嘴角隐藏着的笑意，那是一种嘲讽的笑，那讽刺之意直达陌儿眼底。 看情况他似乎对那个如夫人和棺木里的人很不尊敬。 “呵呵。”陌儿垫在流年的怀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幅有趣的“图像”，不禁哑然失笑。 而那名身形颀长的男子耳朵似乎很伶俐，居然微微抬起头朝陌儿的车厢看来，嘴角似乎依然还挂着笑意，但是笑却饱含深意。 陌儿看不清男子的真实容貌，却也看见了他削尖的下巴以及那很白的皮肤，那模样倒一点也不像下人，反而像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观察细微的陌儿暗里把那位男子划为“绝非等闲之辈”。 兴许，他的衣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那身叫人看了一眼就毫无兴致的行头很好的替他掩去了所有的光芒。陌儿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红木棺材，心里早已留意起了那个素衣男子。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 想起刚才的梦魇，陌儿不禁深思了。 木头发出的“咯吱嘎吱”的声音非但没有结束，反而声响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响亮。在与那位素衣男子擦肩而过时，那男子身边的娇小的人儿竟然转头看了一眼陌儿的车厢，然后他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了。那欲断的木头声也从陌儿从车厢旁擦过。 陌儿透过余光看见了素衣男子，没有心跳的左心房竟然出乎意料的紧了一下，那不是心动的错觉，而是一种名叫恐惧的感觉。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恐惧感，真叫她不敢相信。但是肢体动作却早她一步将她内心的恐慌给泄露了出来，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紧紧的拽着流年的衣服。肢体语言是人最诚实的体现者，这个动作真真实实的告诉了她，她确实害怕那个素衣男子。 对此，陌儿既是感到惊愕又懊恼。 流年若无其事的将惊愕的陌儿搂入怀中，似乎是在安慰她。 一言看棺木错过车厢，她也迅速的拉下了车帘，她拍着平坦的小胸脯，一脸惊魂未定的呢喃道：“南门阿弥陀佛，南门阿弥陀佛。” 车厢里面很安静，所以很清楚地听见那木头蹦嘎得想断的声音，这时，一直不出声的夜涟，忽然出声了：“吓着一言了么？一言是个小姑娘吧。”她的语气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一言听夜涟说小姑娘时，有些不大高兴的撅起了小嘴，含糊不清道：“那又怎么样，你自己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最后那一句她说得虽然极小声，但是还是被异于常人的陌儿给听了去，她只是不经意间听到的。 第十七章 彼岸花开 序言：由于天气的恶劣，我们不能再贸然前行。因此我们要在这个寂静的小城上住上一天，只是没想到在绿镜这座安静得阴森的小城内，又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陌儿 本来还是云淡风轻的，可是一到中午天又变了脸，天空布满了沉重的铅。许是因为上次引鬼那件事以及，这时阴时晴的天气不停的交替，让伤了元气的陌儿雪上加霜，不禁感染上了风寒。而浅睡的她在旅途中，终于抵不住阵阵倦意，合上沉甸甸的眼皮，开始迷迷糊糊的睡去。 她温顺的像只波斯猫，窝在流年的怀里，一脸安详。 与此同时，梦魇的獠牙又开始偷偷像陌儿伸去了。 恍惚间，她似乎梦见了前世的自己。 一头青丝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她的身影也一如既往的纤细而单薄。她赤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底下有殷红的鲜血蜿蜒的流淌着，浓稠的血液流满了整个洁白的浴池。一个红衣女子被粘稠的血液浸泡在浴池中，鲜光亮丽的红色喜袍融入血中，让人分不清是衣服还是血。但是从那被泡久了，而泛起鼓囊泡泡和褶皱的喜福来看，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池里面就浸泡着一个死人。陌儿像一个侦探般仔细的观察着。池中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以及那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嗅觉，真是让人不得不想吐。 尽管她以前见惯了远比这场景更血腥的画片，但毕竟是事隔已久，如今在见到这种场面，陌儿的胃中顿时犹如万马奔腾。她想吐却又吐不住，只能徒劳的张了张干涩的嘴，嘴里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喉头仿佛被什么塞住了似地，一个字都说不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来得让她措手不及。 她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只是在梦里，而这是一场透着诡异，又不同寻常的梦。 不知何时浴室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显然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光芒，脚下打着颤，她竭力想克制住她的恐惧，但是恐惧却打败了她的理智。最终，她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紧接着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啊……” 那过于尖锐刺耳的嗓音刺痛了陌儿，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尖叫声犹如噪音。 但是那尖锐而狰狞的喊声，却引来了室外的媒婆。 这时，穿着鲜红袍子的媒婆扭着她硕大的屁股，搔首弄姿的走了进来，她对着吓坏了的小丫鬟呵斥道：“你个没轻没重的丫头，乱叫什么？真不吉利，小心被如夫人听见，打断你的腿。”媒婆甩着手绢恶狠狠的说道。一会儿，她朝丫鬟颤抖的手看去，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下一个拳头。霎时一声比小丫鬟还要尖锐又可怕的尖叫声又响起了，“啊……啊……快来人啊，新娘死啦，新娘死啦！”媒婆被眼前的这幅景象吓得屁股尿流，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是规矩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小丫鬟见媒婆逃走了，再也受不了惊吓，声音还没断人就被吓得晕厥了过去。 陌儿沉思着，从小丫鬟进来，一直到媒婆进来后，两人的反应似乎都没看见自己。也就是说，她们看不见自己，而托梦的“人”就是刚刚那个死去的新娘吧？ 你无法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场面，浴池中黑丝散尽，一张惨白的脸血肉模糊，半浮在血上，很是吓人。 媒婆那尖锐的大嗓门，最终招来了所有人的咒骂。可是当他们一个个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后，几乎都要晕厥了。 陌儿冷眼观看着这一切。 这件事很快的就传到了女主人如夫人耳里，如夫人听了之后，便也匆匆的赶来。只是让陌儿奇怪的是，她在看见自己的女儿惨死的场景时，并无任何激烈反应。不哭不笑的，像个活死人一般，那模样看起来更加让人不放心。如夫人只是招来了几个下人，吩咐他们把尸体清洗干净，然后在再让人找冥媒过来而已。吩咐完事后，如夫人沉重的望了一眼浴室，从口袋里掏出一道符，对管家说道：“记得一定要把这道符放在小姐身上，否则唯你是问。” 尽管老管家有千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忙不迭的点头哈腰称是。一点也不敢忤逆如夫人。 自这件事后，府里的人也都吓坏了，但是府里的人各个都是拿钱干活的人，他们不得不听从女主子的话啊。 事后，陌儿因为没有寻找到其中的玄机而嗒然若丧，她漫无目的的游逛着，似乎在寻找突破口。反正也没有人看得见她，于是她开始无聊的听着几个小丫鬟在闲聊。 “你们说，夫人是不是受不住刺激患了失心疯啊？不然怎么会如此平静呢？还是说，小姐是夫人亲手给……”陌儿一听，便来了精神，耳朵竖起来专注的听着。 可是这几个府里的丫鬟在讲到关键时刻时，她们却神经兮兮的都闭住了嘴，惨白着脸，仿佛如夫人站在她们的眼前，一个个都缄口不提。 “不要在乱说了，这府里面可是有双眼睛在看着呢。”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年长，穿着青色衣服的丫鬟淡淡的说道。 众人连忙点头。 陌儿见她们都没了下文，便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青衣女孩。那是一张并不出色的脸，很平凡，是那种看过一眼便会忘记的面孔。只是那娇小的身影，以及淡淡的声音，平静的目光却让陌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双平静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透出一股不同的味道。 陌儿惊讶，她们见过么？ 与此同时，那个青衣丫鬟也朝陌儿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女孩的目光很平淡，有些飘忽，给陌儿的感觉竟有种沧桑，超越年龄的感觉。莫名的，陌儿咯噔了一下，她是不是看得见自己？女孩只是看了一会儿陌儿这个方向，便又转过头去了。 陌儿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的这堵墙上，竟盛开着一株红色花的植株。花似龙爪，细长尖端，状似蒜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植株，竟可以生长在墙上，最重要的是这种花的模样，是她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那是生长在地狱中的彼岸花，她以前就经常见。 陌儿第一次感到了迷惑不解，这个少女到底是谁？她方才是在看她还是透过她看这株花？那彼岸花又象征着什么，是否与那个新娘有关。 正在陌儿在为这个谜团而感到困顿时，却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正在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是一场陷阱，引诱他们走进黑暗深处。 第十八章 左手是你 正当陌儿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她的眼前晃过，待那抹白影站立好，陌儿这才回过神来。想来警戒的她，第一次松弛了。 来人的容颜像是被打了马赛克般，陌儿视线中所触及的他，模糊一片。 很奇怪，明明他人就站在眼前，却好像镜中花水中月，只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伸手去捞，却什么也捞不着；明明彼此都离得这么近，但是她们之间又仿佛隔了许多个世纪，遥远得不像话。 “小姐，快离开这里吧！这是场阴谋。”白发人一袭白衣，身材修长，背却似乎有些驼。他的声音苍茫而又低沉，让陌儿分不清他到底是个年轻的男子还是个老人，只是听出了他话中流露出的关心。 陌儿看向男人，眼里满满是防备之意。她带着疑虑，踌躇不安的开口问道：“你看得见我。”然而她的语气是肯定的。 白发人点点头，眼里似乎露出了一抹忧伤，他回道：“小姐，你惹上一些麻烦了。”白发人在看向陌儿后面时，视线停在了墙上那株神似彼岸花的植株上，几不可见的他愣了一下，随即他又恢复了常态，他说，“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们对感情都太执着了。”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淡淡的悲伤，就连他的身影也被深深的忧愁给笼罩着，似乎怎么挥也挥不去那一身的悲。 “你到底是谁？都知道些什么？”顿时，陌儿显得有些激动，她不肯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来由的，她深知这个人就是知情者，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白白让他走。或许他能帮助她——解开她心底，那一千多年来的心结。 相反男人很平静，他静静地矗立着，犹如一具雕像，高雅而挺拔。 陌儿见男人无动于衷，便有些着急了。 “求求你告诉我，那个麻烦到底是什么？幕后的黑手又是谁？”陌儿神色紧张，因为心头的焦虑迫使她，伸出了手抓过男人的一只宽大袖子。但是手中的空荡感让陌儿很快的怔住了，他。。。。。。他竟然没有手！ 今日，陌儿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的震惊了。 “是的，我失去了左手。因此，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右手了。”他说这句话时，头微微歪着，眼神似乎很专注的看着陌儿，他说，“小姐，快离开这个充满是非的地方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件幸福的事。”男人神色悲伤的摇了摇头，眼底似乎有湿润的痕迹。但是陌儿却看不见。 “可是我不能，我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况且我要回到哪里去呢？难道那样流年就会回到我身边么。”陌儿一脸平静的望着男人，眼睛中露出淡淡的苦涩。 “答案是不可能的，对吧！”倔强的脸，淡蓝色的眸。仿佛一切如初。 曾几何时，她亦是如此的倔强啊。 男人叹了一口气，他静静地端详着陌儿的脸蛋，不置一词。 虽然模糊，但陌儿却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如水，眸子中是深深浅浅的忧伤，但是他看着她时，眼睛柔软得宛若一湾冬泉。 半晌，他说道：“陌儿，原谅我不能对你说这件事。因为我得保护好你啊。”他的话仿佛一个炸弹，炸得陌儿七荤八素，这句话多熟悉啊。 没有现成的答案，只能靠她一步步去探索，于是她默然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陌儿才惊觉，他是个同她年纪相仿的男子啊，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觉呢？脑子里蓦地蹦出了这个想法。 “就算现在你看清了我的样子，但是你再也认不出我来了。”他的声音顿时变得很轻很轻，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她一呼吸这道风景就会破裂。 “不，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认出你来的。”看着白发男子被忧伤笼罩起来，她的大脑不经思索，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疼？这个男子真的、真的、与他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以为前世的流年就站在他眼前，这真的到了一种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他的身形闪了闪，似乎有些站不稳。他轻轻的说道：“可是你要怎么认出我来呢？你永远也认不出我来了，因为我也认错了你，而你也一直错认了我。”他的话很深奥，让陌儿不解。 忽然一片白色刺痛了她的眼，她依稀还记得他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我们总是认不出彼此来。这就是上帝给我们开的玩笑么？” 于是，他白色的身影就融化在风中，不见踪迹。 陌儿微怔，像个复读机般机械的重复着男子的话：“为什么，我们总是认不出彼此来？”这要问谁啊？问苍天么？那是上帝给我们开的玩笑啊。 “你到底是谁啊？” 一阵轻烟朝陌儿袭来，单薄的她又陷入了一片迷茫的白色中，似乎有人在对她说：“好好睡一觉吧，不要多想了。” 第十九章 良药苦口 我们都坐在一艘小舟上，逆水而上，周围除了水还是水，荒凉的感觉喷涌而出。 你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可是却在药里加了致我与死地的血莲，这是为何啊？昔日的友谊就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你说，在我遇见他的那一刻，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陌儿 “陌儿，好好的睡一觉，醒来后一切如初。”在她入睡前，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对她轻声呢喃，声音轻柔而飘忽，很好听。 是夜——来了，太阳落下了，月亮升起来了。 一张不大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小婴儿。这时，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宛若轻轻扇动的蝶翼般，脆弱而又美丽。一会儿后，她平稳的呼吸声消失了，陌儿也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纱帐出神，淡蓝色的眼里带着几许迷蒙。 忽然，一直守在陌儿身旁的一言惊喜的发出声：“陌儿，你终于醒啦？你睡了好久了。”她的话里透着关切之意。 陌儿回过神，侧脸看过有些憔悴一言，然后她淡淡的笑开了。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真的真的很好！ “一言，你歇息一会儿吧，眼睛都充血了。”陌儿关心的说道，她清脆的声音带上了几丝病后的沙哑。 端起药碗，一言边吹汤匙里的药汤边说道：“我不累，你的身子才要紧，先把药喝了吧。” 陌儿见一言置若罔闻，便勉强的坐立起来，把身子靠在枕头上。细细的端详着一言低头吹气的样子，半晌她才说了声，好。 闻言，一言柔柔的笑了，她说：“陌儿真乖。” 这话，这语气有多久没听过没看过了？顿时，她感觉鼻子眼睛里都酸酸的，心里似乎也有种酸性物质在发酵、膨胀，这种感觉很怪。 “来，陌儿，小心烫。”一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汤匙送入陌儿的嘴里，一边细心的询问着有没有烫到。 这时陌儿忘记了说话，只是机械的张开嘴，任由苦涩的汤药全数送入嘴里，然后她乖巧的将它们吞入胃中。汤药再苦，也冲不去那一腔的酸味。适得其反的是，入口的汤药引起了陌儿喉头的不适。 “呕。。。。。。”陌儿眼孔急剧收缩，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底升起。她强忍住喉头的不适，她现在是想吐却吐不出，喉头似乎梗塞了。这与她在梦中看见那副场景时的反应，如出一辙。不知道为何，她感觉到这苦涩的汤药似乎带着怪异的腥味，就像——血的味道。 “呕。。。。。。药里加了什么？”陌儿的脸色很难看，她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声音更加沙哑得厉害了。 一言见陌儿如此痛苦，便慌慌张张的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替陌儿拭去嘴角的残药。她脸色苍白，紧张的询问道：“陌儿，你没事吧？这药剂是大夫开的，药材也是下人抓的，我也不太清楚。” 陌儿也不再追究，只是有气无力的挥挥手，示意自己不喝药，然后艰难的发出声音：“快拿水给我。” “好，你等等。”一言得到命令便快速的跑出去拿水。 陌儿则靠在床上，思考着。 其实她开始喝时并未发现药有什么不对，过后才惊觉口腔的腥味越发的浓重了。她想有人在里面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了，她不知道这是否是血腥味，但是绝不是好东西。想到这里，陌儿脸色越发苍白得厉害了。 胃里虽然沸腾着，可是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时，一言急冲冲的端着茶水来了。 “陌儿，水来了。”一言将茶杯递给陌儿。 陌儿没搭话，只是急忙接过有些烫的茶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一言见陌儿喝得如此急，便关心道，“小心喝，水。。。。。。” 只是一言的话还未说完，陌儿便将茶水悉数吐了出来，胃中的药物这才被陌儿用内力运了出来。 “噗。。。。。。” 陌儿胡乱抹了一下嘴角，然后不可抑制的剧烈咳嗽了起来。她感到喉头的腥味越发的浓重了，这次不再是汤药中的腥味，而是被热水烫伤后，出血的吧。 “怎。。。怎么了？烫到了么。”一言被陌儿的行为吓得血色尽失，她拍着陌儿的后背，小心问道。 “咳咳咳。。。。恩。”陌儿痛苦的应了声，她现在的感觉坏透了，舌头可能烫出水泡了吧。 “陌儿，你没事吧，我不知道这水有那么烫，我拿的时候明明不觉得很烫的啊。”一言说着说着，抽噎了起来：“明明。。。。。。刚。。刚才还有。。一壶温水的，可是。。不知道给谁。。。谁给喝完了。” 陌儿见一言哭得像个泪人般，无奈的喟然长叹，揉了揉太阳穴。便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一言的后背，像个母亲在安慰孩子。而事实上，一言也确实还是个孩子，但陌儿不是她的母亲，她见到这种场景定是被吓坏了吧。 拍着拍着，一言哭得更凶了，她抽泣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想到。。这药。。这么苦。可是夜涟已经往里面加了些糖块的，不可能还这么苦的啊。” 一言的后半句却让陌儿愣住了，她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眼里流露出几抹痛苦的神色来。 最后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将话说完整的，她记得自己说了一句，帮我把水吹温，好吗？或者拿些白糖来敷敷。 “恩恩，对不起，陌儿。”一言急忙擦了擦眼睛，乖巧的吹着杯子中剩余的茶水，原来就很红的眼睛此时变得更加红肿了，像个兔子眼一样。 原来，所谓的良药苦口是一剂毒药。 第二十章 星月神话 星月神话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 就是遇见你 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 陌生又熟悉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 却无法拥抱到你 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 但愿认得你眼睛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 身边有怎样风景 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 却如此难以忘记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 却无法拥抱到你 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 但愿认得你眼睛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 身边有怎样风景 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 却如此难以忘记 如果当初勇敢的在一起 会不会不同结局 你会不会也有千言万语 埋在沉默的梦里 ——我们的故事就像这首歌，既陌生又熟悉，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的眼睛。在看我们故事的同时，也请听听金莎唱的《星月神话》，这是首很好听的歌。 ——陌儿 被茶水烫伤了舌头的陌儿，这会儿什么东西都吃不了。而事实上她的胃口也一向不好。一天下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劲来，直至晚上流年的出现，她的精神才勉强提了起来。 而这场风波也暂时告了一段落，接下来才是真戏。虽然我们在这个舞台上都无需动刀动枪，但是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武器，却能把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华灯初上，幽静的绿镜也逐渐热闹起来。 这时，一言突然推开了密不透风的窗户，她看着万家灯火，难掩开心之意的对陌儿说道：“陌儿，公子说今晚要带我们出去透透气诶，顺便也欣赏夜景。” 闻言，陌儿并无什么反应，只是一个人静静的低着头，扯弄着被子的一角。 一言见陌儿没表示，便误以为陌儿不想出去。她走过去握住陌儿的小手，苦口婆心的劝道：“陌儿，出去透透气也挺好的，老呆在这屋里会可是闷出病来的哦。” 陌儿抬头朝一言淡淡一笑，然后拉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她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衣服。”只要一说话，她的喉咙就一阵火辣辣的疼。 “啊？哦哦哦。”一言后知后觉的点头，然后傻愣傻愣的关心道，“陌儿，你的舌头有没有好点？还疼吗？”她看着陌儿，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忧虑的光辉。 虽然她的舌头和喉咙都很疼，但是却不想让一言感到扫兴，便摇头否认了。 得到保证，一言有些迟疑的拿过一件素雅的小衣服，替陌儿一件一件的穿上，她边帮忙穿边喜笑颜开的说道：“这衣服做得可真巧，穿在陌儿的身上真好看，我们家陌儿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与公子一对，男才女貌。”说到这话时，一言红彤彤的脸蛋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陌儿有些僵硬的扯起一抹笑，听见一言说“我们家陌儿时”，她竟有种想掉泪的冲动，可是她是没有眼泪的，所以哭不出来。 或许，她在心里早就把她当做姐妹了吧。 “好了，我们出发吧，公子他们可能等久了。”一言拍了拍手，仔细的察看着陌儿的装扮，突然看着陌儿的脑袋说道：“等陌儿的头发长长了肯定超好看，头发一定比夜涟的还要美。”陌儿怔了一下，是啊，她现在还是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头发都没长齐呢，前世的她有一头齐肩发，她的头发很怪，一道月圆之夜便会变成银白色。 说来夜涟的确有一头很美的秀发，头发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而且发质还相当好。夜涟的发色天生就是橘黄色，但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干燥的浅黄色，而是那种暖暖的橘黄，看起来柔顺而又秀美。那是一头让人羡慕的秀发。想来，现在夜涟应该也和流年在一起吧？ 陌儿忍不住想起了流年。 ps：今天字数少了点，将就点吧，晚上回来补上。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哈！ 第二十一章 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是你我相见之时。 看天的那边，有我们相望的影子。 ——陌儿 晚上的天气很凉爽，抬头一望天空便可以看见那一轮高挂着的圆月，今夜月圆了。 每每这时候陌儿便会乖巧的窝在流年的怀里，一双淡蓝色的琉璃眸子，正仔细的观察着街道上的人们，她无聊时总喜欢去揣摩着别人的心理活动。而这个习惯她也一直都保留着。 如果这时，陌儿稍微抬起头，便可以看见有双湛清的眸子，正眼含笑意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这茫茫人海中，陌儿忽然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红色剪影。只见那人全身火红，像只翩跹的红蝴蝶在街道中来回穿梭着。多鲜艳的红色啊！她想在引起谁的注意呢？陌儿暗自猜测道。只是下一秒，她的眼睛就紧紧的锁定了那个红色影子，今天又不是什么喜庆的日子，怎会穿得如此艳丽？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个女子莫不是…… 陌儿没有再思考这个问题，她现在只想追上那位红衣女子，兴许她可以从女子那里得到一些相关信息。于是，她开始想方设法让自己怎么才能离开流年。 “叮铃铃……”她脚踝的铃铛就在这时振动了，下意识的陌儿往回看，发现了站在茫茫人海中的一个白色身影，他的背微驼，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斗笠，面纱虽然遮住了他的容貌，但是她还是认出他来了，没错，是他！——白发男子。 陌儿有些意外，也感到惊喜，她刚想叫出声，但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了一丝丝沙哑声。而那个白衣人也直直的看向陌儿这边，没有言语的，两人只是静静的凝望着。仿佛周围的一切的声音都停止了。 “叮铃铃……” 或许，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待陌儿在看清时，白衣人早已消失在人海中，是的，是那个白发男子，那个背有些陀的白发男子。 在陌儿迷惑之际，她没注意到流年在看向白发男子所站的那个方向时，眼神猝不及防的黯了黯。 “一言，你先抱陌儿到前面的茶楼里去歇息歇息吧，随便点些吃的，我和夜涟去去就来。”流年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夜涟，便把陌儿放到一言怀里。 这时，夜涟柔柔一笑，她很有默契的走到流年的身旁，细声细语道：“我们待会在来找你们。” 说罢，两人便并肩离开。他们的背影真的很般配，陌儿有些自嘲。 看着流年和夜涟消失在人潮涌动的街道里，陌儿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是很快的她就调整了心情，她还是好好的把握住这次机会吧，于是她用手轻轻的拉了拉一言的袖子，示意她回过神来。 一言低下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陌儿，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陌儿指指自己的手心，然后在手心上写着字。 一言恍然大悟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哦。” 陌儿点头，然后将小手挤到一言的眼前，在上面一笔一划起来。 “带……我去找……一个……人？”一言有些艰难的看着陌儿的笔画，然后断断续续的说道。最后她问道，“找人？谁呀？在哪里啊？”她的问题好像颇多。 陌儿语塞，也并不打算回答一言的问题。她用手指了指刚才那红衣身影消失的那条小巷，她方才看见那红衣女子走进巷子里边了。 一言顺从的点点头，然后怪声怪调的“哦”了一声，便呆头呆脑的抱着陌儿小跑进了巷子。 小巷子里边很安静，全然没有街道的热闹和繁华，反而显得凄清诡异。 在小巷里边挂着盏盏不是很明亮的灯笼，粉色和红色的灯笼把过道找出一片微红。这儿只有几个年迈的老婆婆在摆摊卖东西，游人三两个，显得寂静又冷清。蓦地，陌儿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她急忙抓紧胸前的琉璃珠，以试图缓解疼痛，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因为今晚是月圆之夜。 “陌儿，快看！是那个红衣服的女子么？”一言伸手指向巷子深处，一个亭亭玉立的红色人影在摇曳的灯笼下站立着，而她的后面似乎是一家店，果真是那个红衣女子。 陌儿朝一言点头。一言便明白了陌儿的用意，于是一言抱着陌儿快步跑向那巷子深处。可是那红色影子似乎感觉到了陌儿她们的靠近，身子又是一闪，进了那家店里边了。 “咳咳咳……快。”陌儿费了好大劲才说出一个字。 很快的两人便也走到了店铺门口。那门上挂着花红柳绿的灯笼，一块匾上雕刻着“柳烟苑”这三个大字。而屋子里面呈现出一片粉红色，细心的陌儿早已察觉出这是青楼了。 第二十二章 阁楼小事 难道面对喜欢的人时，都会变得很罗嗦么。 曾几何时，她也见过有些罗里啰嗦的流年。 他们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时，就像父母亲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虽然他们有时候会啰嗦，会有些烦，但是那都是关爱的表现。我多羡慕有父母的孩子，以及那些有人罗嗦的他们呀，我连一个对自己罗嗦的人都没有。 ——陌儿 轻纱飞舞、琴声袅袅、暗香袭人，这个地方虽是青楼，却又与其他青楼迥然不同，这里一个男客都没有，连人都不见一个，整间楼鸦雀无声。 “请问，有人在么？”一言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陌儿，似乎意识到了这家酒店的不同。 “额，难道没人听见？”一言神色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低头碎碎念叨着。 可是仍然没人回应，整间酒楼都静悄悄的，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陌儿没有犹豫，径直的走上楼梯。 “陌儿，陌儿，我们就这样上去不太好吧？唉，等等我啊。”一言气急败坏的嚷道。 陌儿才上了两个阶梯，便听到阁楼上有细微的声响，接着是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两位姑娘请止步。” 陌儿顿住，然后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位披着赤红色狐裘的妙曼女子，婉约的站在楼上俯视着陌儿，一双狐媚的大眼睛中带着丝丝傲气与水雾，她好看的红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眼睛煞是勾人心魂。陌儿猜测，这女子要么是柳烟苑的红牌，要么就是地位不凡之人，换句话说，此人不好惹。 陌儿还没有开口，那披着狐裘的女子便风姿绰约的走了过来，边走边道：“两位姑娘难道不知柳烟苑可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琴奴，还不快来招呼两位姑娘。”这时，一个穿着绿衣的漂亮女子突然出现了。或许这就是那名被唤作琴奴的女子吧。 “是。”那名叫做琴奴的女子低头道。 “如果这烟花之地弄脏了两位姑娘的贵体，到时候公子不仅不会不饶了烟饶，甚至会牵连到整个柳烟苑呢。”女子红色的薄唇吐出令人费解的话来，也不知道她的话是针对谁说的。 “是琴奴考虑不周，请烟饶姑娘宽恕琴奴。”琴奴虽然低着头，一副卑微的模样。但是脸上却并没有对烟饶有惧怕的神色，反而淡定得很。或许，烟饶的话是对陌儿她们说的。 果然，女子狐媚的眼睛似乎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陌儿。 对此陌儿感到不解，她所指的公子是谁呀？ “你们不也是女子么？既然你们都能进，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进，大家的身份不是都一样么。”一言没有理解透女子所说的意思，她只觉得女子说她们的身价似乎低人一等似地，因此一言对那位女子感到些许的忿忿不平。 “呵呵呵……”妙曼女子看着一言孩子气的脸庞，顿时娇笑连连，她说，“小姑娘可真有趣？我们的身份怎会与你们一样呢？我们是红尘女子，两位可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能比较的呢？”烟饶似笑非笑的说道。 烟饶的话让陌儿感到有些不舒服，她们何时成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陌儿只觉得这话很可笑，倒也不觉得生气，只是用好笑的目光看着千娇百媚的烟饶，陌儿想说话，于是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喉咙却是火辣辣的疼。 “方才，有位红衣女子进了这里。”陌儿不想在浪费时间，她知道烟饶肯定不是平凡人，于是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烟饶见陌儿还未满月便会说话了，也不觉得诧异，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我们这的红衣女子有很多，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 见烟饶一脸玩笑的坐在椅子上，陌儿的眼睛开始变得有些深邃，原来淡蓝色的眸子变成了深蓝色，脸上挂着冰冷的笑：“烟饶姑娘，你这柳烟苑怕是要弃了，连个男客都没有，怕是阴气太重。”她的声音很沙哑，但语气却极肯定。她是引魂师，自然早就察觉到了这柳烟苑的不寻常。 “琴奴，先带陌儿姑娘去换件衣物，然后在去见秦姑娘。”烟饶自是明白了陌儿的弦外之音，她瞥了一眼琴奴，然后对一旁有些急躁的一言道：“抱歉，麻烦一言姑娘在此等候。” 一言横眉竖眼的看着烟饶，用着充满敌意的口气说道：“你们要带我家陌儿去哪？”她得保护陌儿的生命安全啊。 陌儿停住脚步，回头安慰道：“一言莫闹，我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我。”一言的确不该见到某些场面，毕竟她还年幼。 “可是……”一言支支吾吾着，一脸担忧的表情。 “放心吧小姑娘，我们不会吃了你家小姐的，既然陌儿都发话了，麻烦你就耐着性子等一下吧。”烟饶不咸不淡的插话道。 “那好吧。”一言忧心忡忡的看着陌儿，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她。 “走吧。”陌儿没在看一言，冷然的对琴奴说道。 进了阁楼，琴奴从衣橱里面拿出了一套早已搭配好的衣裙，显然的她们是早有准备的。 琴奴不卑不吭的对陌儿说道：“小姐请换衣。”陌儿看了一眼宽松的衣裙，皱了皱眉，这明明就是少女的衣物，以她现在的小身板哪里穿得起呢。 “你换上，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一旁的烟饶也不再娇笑，她一改常态，柔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严谨。 闻言，陌儿也不再疑惑什么，她拿起衣物便走到了屏风后面，开始自己换衣物。 却万万没想到，穿上了这件衣服之后，竟然有这种奇特的作用。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红衣白边衣裙的少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少女有一头银白色的披肩发，深邃的蓝色眸子中透着寒意，白皙的瓜子脸上是一层不变的表情，她既不会哭又不会笑，像个精致得过头的洋娃娃，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精美的琉璃珠，脚踝上也挂着一串铜铃。少女不是别人，就是陌儿。 现在的她是少女版的陌儿，以她现在的年纪，与一言和夜涟的年纪相仿。 “公子的眼光就是好，只是为什么一定要给你穿红白色的衣裙呢？”烟饶看向陌儿时，目光有些痴，亦有些怨。 “带路吧。”相反，陌儿并没什么表情，只是不咸不淡的提醒着她们，她有正事。 “咔嚓”一声，衣橱被自动转开了，衣橱的后墙上挂着一幅长长的水墨画，紧接着，琴奴把手放在画上，那画的后方便又是一阵机关的响动声，一扇门赫然出现在陌儿眼前。 “请吧。”琴奴替陌儿打开门后，便站在旁边低下了头。 陌儿没有疑惑，毅然决然的走进了门。 而烟饶也朝琴奴使了个眼神，琴奴便会意的与烟饶一起离开了这个小阁楼。期间，烟饶用深沉的目光回头看了几眼紧闭着的阁楼，最终她喟然长叹，道：“前生他们若是认出了彼此，或许今生就没有这般痛苦了。”说话时，她的眼里布满了伤痛。 琴奴低声道：“明明知道这是个诅咒，可是少主和公子就是不醒悟。”她似忧似怨，也不知道在埋怨着什么，忧愁着些什么。 进了这扇门后，身后的画和衣橱又自动合上了。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陌儿微微感到不适，她眯了眯眼，伸手在这里摸索着，朦胧间她看见了不远处被古木制成的楼梯，陌儿暗叹，原来这是间楼中楼，看来真不简单呢。 第二十三章 名叫秦初 楼中听歌，很清婉。歌声中带着几许的悲，几许的愁…… 陌儿黑暗的楼阁中，伸手不见五指。陌儿只能凭着直觉，在摸索着新的出口。 “叮铃铃……”脚下的铜铃忽然又振动起来。陌儿还未回过神来，她的身子就像块磁铁，顿时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给吸了过去，铜铃继续不断地响动着，而陌儿的身体也直直的往前冲去。 “啊。”陌儿忍不住惊呼一声，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然后她动作敏捷的伸出手，在忙乱中她随手就抓住了一件物体，冰冰凉凉的，纤细纤细的，像手一样光滑细腻的不明物体。 那股强大的磁场在她抓住某件物体时也消失不见了。可是陌儿却并未感到庆幸，反而脸色变了一下。如果没猜错的话，真的是一只手。她快速抽离手，可是那只手却比她更快一步的抓住了她。 “跟我来……”女子的声音凄婉而飘忽，阴冷得让人生寒，那是手的主人在说话。陌儿没答话，要是回答了她可能就要上当了，千万千万别回答他们的话，哪怕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也要小心。 女子牵着陌儿在黑暗中行走，一会儿她们似乎来到了一个楼梯。女子说道：“小心，上楼。”陌儿依旧没说话，只是凭着直觉在往前走。她猜这个女子就是那个新娘吧，她想对她实施催眠术么，她似乎是太小看她陌儿了吧。走上楼中楼，眼前稍稍明亮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前方的路点满了红色的蜡烛。 陌儿趁机抬头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不施粉黛也很清丽的脸蛋，自然向上勾起的眼角似乎有着一颗红色的朱砂痣，红朱砂为她增添了些许的妩媚以及冷艳。女子一脸的平静，不喜不悲，这让陌儿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这边。”女子清婉的声调微微轻了些，这时她回头看向细细打量着她的陌儿，嘴角扯了扯，似乎微笑了一下。 女子宛若清水般清透的眸子在看向陌儿深蓝色的眼睛深处时，眼瞳微微扩张，接着眼里流露出凄楚来，她看着陌儿眼里满含哀怨和柔情，她道：“我会告诉你真相的。” “别白费力气了，你该知道我是谁，我只希望你能如实的告诉我真相。”陌儿一把甩开了女子冰冷而毫无生气的手，深蓝色的眼瞳变得越发深湛。 女子没回答，只是看了看四周的墙壁，自言自语道：“哦，是月圆之夜。”女子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却让陌儿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你果然知道……” “你是陌莲，我当然知道。我方才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能力，这边走吧。”女子打断了陌儿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往烛光深处走去。 陌儿有些疑惑的尾随在后，一边打探着长廊一边不经意的问起：“请人帮忙时，是否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她想，女子一定是有事要请求她。果然，女子的脚步似乎顿了顿，她指着一扇雕刻着桃花的红木门，说：“我叫秦初，我们进去里面谈吧？”她说到自己的名字时，眼神有些黯然。 进了房间后，秦初一挥手，房门便自动的合上了。 陌儿很随意的挑了一张椅子，便坐下了，她开门见山道：“快说吧，你的意图？” 秦初款步而来，边走边道：“陌莲，你也看见我是怎么死的，杀害我的人不是我母亲，是范沐礼。那个发誓要与我厮守终生的男子！” 陌儿为此有些意外，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秦初，她说道：“秦初，你坐下来吧。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说完，陌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茶杯，然后提起紫砂壶慢慢的沏着茶。 “茶香就像一种毒药，让人沉醉，而我就是陶醉其中。是哪个男子能让你如此念念不舍。”陌儿不咸不淡的说道。 闻言，秦初起伏的心情似乎平稳了许多，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陌儿，然后与陌儿相对坐了下来。 “来润润喉吧，这茶可真香呢。”陌儿斟了一杯茶给对面的秦初，随即置若罔闻的轻尝着茶水。 “茶香真是一剂毒药。”秦初品尝了茶水后，这才娓娓道来：“范沐礼也是一种毒药，一种慢性的却置人于死地的毒，我这次留在人间并不是有牵挂的人，而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只想知道全月是否活着，范沐礼为何如此铁石心肠，我的母亲过得怎么样。 我死的那天，是洞房的那天。不，我们根本就没拜过堂，所以不存在洞房。和我拜堂的人是全月，他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月哥哥，可是让我更震惊的是他的两腿虽然都还在，但是有一条腿却永远都不可能走路了。 那晚，当我发现和我拜堂的人是全月时，人顿时就傻了。我很生气，但是又不知道全月和范沐礼为何要这样做，于是我质问了全月。他告诉我，他是喜欢我的。我没想到这个结果就像以前范沐礼说的那样——全月是一直都喜欢着我的。 于是我不顾全月的阻挠和哀求，跑去了新房。 打开新房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真的掉进了地狱，永无翻生之日。 那鲜红华丽的纱帐内，有着一群衣不蔽体的女子，而范沐礼就悠闲的躺着与那群女子厮混在一起。 那时的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傻傻的站在那里。 我浑身颤抖，无力的问他：‘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难道戏弄我有这么好玩么？’我没有勇气抬头看他冷冰冰的眼神，生怕自己眼里的悲痛被他看见。 可我竟不知道范沐礼会如此绝情，他冷若冰霜的对我说，‘秦大小姐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你那么贱也配我玩么？碰你都是我的奇耻大辱。’ 顿时，纱帐内的女子们一阵哄笑，有女子不屑的说道：‘呵呵……没想到绿镜第一才女秦初竟然也能落到如此地步，贱人快滚回你的贱窝去吧。’ ‘没想到那个骚货方音如生的女儿也这么不要脸，竟然缠着沐礼。听说那个方音如就是靠着脸蛋才爬到如夫人这个地位的，恐怕秦老爷都是方音如害死的吧，呵呵呵……’ 呵呵呵…… 其他女子听了顿时娇笑连连。 那话成功的惹怒了我，我当时失去了理智，随手就抓起了一个烛台，跑过去想要砸那个骂我母亲的女人，可是在我就要砸向那女人的时候，一直看戏的范沐礼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试图制止我。看着他眼底的冰寒，我没有丝毫的恐惧，倒有一种同归于尽的喜悦。 我用力的挣脱范沐礼，在挣扎的过程很重烛台打中了我，我眼角的朱砂痣其实就是被烛台的一角砸的，那是深深的一个血洞。”秦初说到这里时，痴狂的笑了起来，她摸着眼角类似朱砂痣的“血洞”，说道：“这个血洞是范沐礼送给我的纪念品呢，哈哈哈……” “你知道么，其实被砸到时一点都不痛，我发疯似地继续挣扎着，趁着范沐礼震惊的那一刻，抓起烛台就往那个躲在他后面的那个妖女砸去，燃烧的蜡烛把一床的纱帐点燃了，那个妖女虽然没被砸到，却也被烧到了手，她们都惊叫着扯着衣衫跑下了床，那场面乱得很。 但是我却为此而感到很痛快，当时我把话说得很难听，我说：‘我贱又怎么样，难道你就你们就不贱么？这个男人那么脏你们也照睡不误？他没钱的时候你们怎么就不往他那钻啊？啊？你们也就是一群千人枕万人睡的歌妓，你们根本就不配说我的母亲……’ “啪”的一声顿时换回了我的理智，脸上是一片火辣辣的疼。我狠狠的看着那个甩我耳光的男人——范沐礼。他冷然的看着我，似乎在看一个丑陋的怪物，他无情的对我说：‘谁都可以说我，可是就你不行，因为你没资格！秦大小姐，我这小庙恐怕装不下你这尊大佛，麻烦你回到你那有钱的全月表 哥那里去。” 我不可置信的捂着疼痛的脸，看着他冷冰冰的面孔，顿时悲痛欲绝。那种感觉就像心里被人用刀一下一下的割着一样，心也出奇的平静，我一脸平静的对他说道：‘我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人，我真应该相信全月和母亲的话，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呵呵……果然你给不了我幸福。’ 范沐礼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他讽刺道：‘你现在才看清我么？是你不配拥有幸福，祝你和你的全月表哥幸福，哦！不，是你的瘸腿表哥。’ 他讽刺的话语很伤人。 我强忍着眼底的泪水，最后一次无力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全月的腿打断……” ‘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我就是看不惯你身边所有的人，怎么样？好了，既然你不愿意走那我就送你一份洞房的礼物好了，好好在这睡一晚吧！我们走。’ 他一踏出门，我再也忍受不了，一下子就瘫痪在了地上。我无声的哭着，我的自尊早已在他的脚下荡漾无存了。 听着门被锁上，然后是范沐礼恶魔般的声音：‘你们给我好好看着门，别让她跑出来了，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她。’ 脚步声越来越小，而身后的火焰和门口的火却越来越旺。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等待着等待着…… 在范沐礼他们出门的那一刻，有人故意撞翻了烛台，所以门口的桌子才会起火。而身后的纱帐也烧了起来，我想这是自作虐不可活吧，没有人救得了我了，我自嘲。 坐在火海里，听着门外嘀嘀咕咕的嬉笑声，不禁冷笑起来，人果然都是无情的，就连他的下属也是这样冷血。我没有求生的欲望，也根本就想不出我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得逃出去，所以我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火海里轻声的哼着歌，那首我们初见时的曲子。 第二十四章 走向死亡 没有谁能够拯救谁，这只能靠自己，因为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而靠自己永远不倒。 ——陌儿 “既然你放弃了生的机会，那也只能走向死亡。”陌儿看着神色惨然的秦初，深湛的眸子静得出奇。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既然不能重来，我只想结束这一切，重新来过。”秦初说话时清透的眼睛里流出淡淡的忧伤，但是语气却很坚定，或许重新来过对她、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吧？陌儿想道。 “我答应你，帮你弄清事情真相。也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告诉我你所知道的那件事……”陌儿说着说着便戛然而止了。因为楼道内传来了一声嘎吱声，或许有人进入了这里。 闻声，秦初的神色微变，她回过神来感激的看了一眼陌儿，真诚的说道：“谢谢你，陌儿。我会履行我的诺言的，也请你小心身边的人，尤其是夜涟。” 一听到‘夜涟’这两个字，陌儿就一阵咯噔。最后她很快就恢复了心情，快速的从把脖子上解下那串珍贵的琉璃珠递给秦初，说道：“拿好，它可以帮助你不被那些人发现。” 秦初满含感激的看着陌儿，听着楼道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她只能匆匆的道了一句：“保重。”一眨眼秦初便消失了。 陌儿轻饮了一口茶水，然后有条不紊的打开门走了出去。在暗红的楼道内，看到了不远处的他们。 “谁在那？”一个空灵的女声传来。 是她！夜涟！她怎么会在这？她不是和流年在一起么？！陌儿本想与他们坦诚相见的，但是却不知道烟饶为何要隐藏她，现在她只能察言观色了。 “哦，少爷、夜小姐，她是自己人不必担心。少爷夜小姐里面请吧。”烟饶不卑不吭的声音传来。 “夜涟你先进去吧，我有话要跟烟饶说。”清冷的男声从那头传来，那有些熟悉的声音令陌儿的心头莫名一跳，竟有些疼。 “哦。”夜涟心有不服的回答道。 “墨衫，你还愣在那干什么？快出去招待客人呀。”烟饶适时的打破沉静，偷偷给了陌儿一个眼神。陌儿也会心的回了一声“是”便头也不抬的低头急急往前走去。 就在经过烟饶他们时，那个穿着黑衣的男子突然抓住了陌儿的一只手臂，接着听到他冷若冰霜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这位姑娘似乎有些眼熟。” 闻言陌儿的背脊禁不住绷紧起来，而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也让陌儿忧虑了起来。男子的手很冷，即使隔着衣纱她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寒意，一股不同寻常的寒冷。 “呵呵……墨衫擅长易容术，经常模仿许多人的面貌，现在这张脸或许就是你以前见过的某位小姐吧。”说完，烟饶便把手臂轻巧的绕到男子的手臂上，她亲昵的模样仿佛在对男子撒娇。 而抓着陌儿手臂的男子忽然放开了陌儿。他极快的甩开烟饶的手，声音也陡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烟饶……别忘了我的规矩，你做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休想瞒我。但愿你这次没有撒谎，否则……”说到这男立刻转移了话题，他说：“陌莲……欢迎你回来。” 这句话犹如一个炸弹，惊得她们都心神不宁，原来他知道他们在骗她。 红桃木制成的门开了又关上，而眼前的一片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陌儿幡然悔悟的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难道他认识她？ 而烟饶的脸似乎惨白了一下，她微启樱唇，似乎有些震惊，最后她喃喃自语道：“我果然是个傻子，居然还妄想能够与他接触，我明明知道的……”烟饶哽咽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似乎擦了一下眼泪。 半晌，听到烟饶有些低迷的嗓音响起：“你快走吧，快回去。” 陌儿忧心忡忡的看着背对自己的烟饶，沉默了一会儿，便迈着急促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压抑的楼中楼。 人最害怕的是什么？莫不是心里忘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而陌儿此时心里也有些彷徨，她似乎遗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再听见那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时，某种情感呼之欲出。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有些恐慌、惊讶以及一种莫名的思念。 第二十五章 境遇的爱 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最讨厌的事情还是出现了，还好这个结果比预想中最坏的还要轻点。 —— 陌儿向来就是一个冷静的人，她鲜少会感到紧张，可是这次她真的察觉到了…… 没再逗留，她有些局促的走出青楼，恰好在门口看到了一言。 “陌儿，刚刚……我好像看见了夜涟，有个女子的背影和她很像……”一言神色紧张的瞧了瞧周围，然后把陌儿拉到大柱子后面。 “那她有没有看到你？”陌儿微皱了眉头，她想一言或许就是看见夜涟了。 霎时一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地，她压低声音道：“没……这倒是没有，因为我被柳烟饶藏起来了，所以她没看到我，不过和她一起的那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却好像看到了我一样，眼神很冰冷。”一言神经兮兮的看了看周围，急促的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吧，那女子或许真的是夜涟。” “恩。”陌儿皱了皱眉，满怀忧虑的与一言离开了青楼。 离开青楼后，两人就抄小径回到了住的那个客栈。 “陌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呀？是要以真面目示人么？”底下的凳子还没坐热，一言便又起身来回不停的踱着步，看着陌儿也有些烦躁了。 陌儿不喜欢有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将茶杯放下，一脸平静的对一言说道：“为什么不？婴儿的身体行动不方便。”说罢，她又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水，她的喉咙还有些许的疼痛呢。 一言膛目结舌的看着云淡风轻的陌儿，不可思议的说道：“那我们该怎么解释小琉璃去哪了？”有时候一言更习惯称呼陌儿为琉璃，因为陌儿有一双淡蓝色的琉璃眸子。 “好了，你也别在我眼前溜达了，我当然自有妙算，既能当小琉璃又能恢复少女身形。”陌儿难得的打趣起来。越是紧要关头，她就越要放松。 “那有什么好方法啊？”一言半信半疑的问道。 “敌暗我明，会很吃亏，所以我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真身的，你只要附和我就好了，不要让别人起疑心。特殊情况我会恢复元神，一般就是婴儿身了。”陌儿习惯性的抚上胸前，胸前的空荡让陌儿惊醒，她得找串琉璃珠冒充一下。 “你现在快去集市上买一串彩色琉璃，像我以前脖子上带的那串一样。”陌儿对一言说道。 一言疑惑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了声“好”便出了门。 看着一言风风火火的出了客栈，陌儿不禁轻叹一了声，随即便起身去拿出婴儿的衣服，她爬上床钻进被窝，解下了那身红衣。一道白光忽现，陌儿又变回了婴儿，于是她笨拙的穿上了那件小衣裳，之后她将红衣叠整齐放入了一言的包袱里。 却不料倦意袭来，她禁不住睡去。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 白烟缭绕，眼前的景象一片苍茫，陌儿穿着红衣白边嫁衣，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她就静静的站在白雾当中，看起来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我到底该怎么办？”陌儿喃喃自语道。 “你是引魂师，他是帝之子，你们都不应该有爱。你们若是结为连理，天下必乱。到时候，你们不仅会生生世世受诅咒，那些与你身份相同的引魂师也必受牵连，到时候人界将会受尽苦难，你好好想想。这样值不值得？还是你们只图一时欢乐，让无数无辜的人因你们而饱受苦难？好好想想吧。”一道声音传来。 陌儿猛然抬头，望见那张熟悉而又令人震惊的脸。是他，狱帝！为什么他会在这？ “为什么引魂师就不能拥有爱？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施加在我们身上？为什么我们都要受诅咒？”陌儿用悲伤地目光看着狱帝。俊美的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而这抹笑让陌儿陷进了短暂的沉默中。 压抑的情绪总有爆发的一天，陌儿再也忍不住了，她开口斥责狱帝的过错：“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承认自己的错！你的爱破裂了，你就认为我们不需要爱了么？你懦弱！无情！残忍！活该她会离开你！你就是个自私的人！” 闻言，狱帝握紧了手，他撇过头，不语。 “你知道么？她会离开你，是因为你的错。可是你却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你是个懦夫！躲避爱，扼杀爱的暴君。”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拍在陌儿的脸上，不疼，是因为脸麻了。 “事已至此，希望你好好想想。”狱帝不可置信的看着陌儿，然后他颤抖的手收了回来，最后他不置一词的走进了白雾之中。 “呵呵……你到现在了仍然不知悔改！这种没心没泪的磨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呜呜……为什么一定要我亲手杀了他，呵呵，真可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啊，狱帝一定很清楚吧。生不如死的感觉。”等到狱帝的身影消失不见时，陌儿无力的跌在了地上，任由白雾将她吞噬，如果死能解决一切该多好啊。 不知坐了多久，腿麻了。这时丛林深处传来赫连焦急的呐喊声：“陌儿……” 陌儿心头一震，急忙将狱帝给我的匕首藏进了广袖中。心里不知何为。 “陌儿，原来你在这儿啊，吓死我了。”赫连欣喜若狂的跑过来，将陌儿紧紧的搂住。 “你怎么了？我们回去吧。” 陌儿看着赫连白皙俊逸的脸蛋，心里略微踌躇了一会儿。 “我腿麻了。”她轻声说道。 赫连怔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道：“那相公就背娘子回家好了。”他低迷的嗓音宛若大提琴。 “好。”陌儿强颜欢笑道。 “赫连，我们去那边的山崖看日落吧？”那个初识的山崖。 “好，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少见的柔情，看得陌儿有些心碎。 靠在赫连温凉的怀里看着日落，心里一片坦然，陌儿握紧广袖中的匕首，轻声对他说道：“赫连……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吧？即使是伤害你的事？” “嗯，无论娘子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说完，赫连露出温良的笑。 “赫连对不起，今生今世我们的缘分也只能到此结束了，欠你的来生再还。”语毕，匕首已插入他的心脏，那颗原本会跳动的心渐渐失去了它原有的活力。 “陌莲……你休想逃离我。”他虽身负重伤，但眼底的乖戾与冰寒却让人不寒而栗，他最终带着最后的一句话，身体只是一倾斜便仓皇的跌进了山谷。 那一刻没有响起陌儿嘶声裂肺的哭喊声，因为她不想让他听见她的悲伤。她想既然是从这里开始的，那这一切就从这里结束吧，陌儿没有回身，却知道狱帝一直在。她冷若冰霜的说道：“狱帝，你满意了吧。”话刚说完，嘴边竟涌出汩汩惊人的鲜血。 “陌儿，你。”狱帝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心一紧，下意识的想去抱住她。 陌儿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落寞的扭头看下深不见底的山谷：“他的心是我的，既然他死了那我也不会苟延残喘的活下去。”陌儿回头朝狱帝凄美一笑，随即便纵身一跳，宛若一只折断翼的红蝴蝶，随他翩然而去。 赫连，等着我。 第二十六章 三千青丝 坠崖后，梦也莫名的中断，这使梦中的人儿惊醒了。 陌儿猛然睁开如水般湛蓝的眸子，她的眼底深处满是暗涌的波涛。她思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那么真实的梦境，历历在目。当她使劲回忆那场梦境时，她却感到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而她莹白的额头也早已冒出了细细的汗。 黑漆漆的房里响着一言酣甜时的呼噜声。陌儿疲倦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无力的抬起肉呼呼的小手，她想看清什么，但由于缺少光线，所以她什么也看不见。随后她的小手附上左胸口，那里，没有心跳；那里，是一片死寂。 陌儿眼里露出一时的迷茫，如今她不得不从长计议，她的心到底是去了哪里？难道不在流年那里？莫非在其它地方？她开始惘然了。 正当她想得出神之际，忽听“嘎吱”一声轻响，房门似乎被人推开了。陌儿迅速闭上眼，假寐起来。可她的心里却警惕了起来，她感觉到有人刻意放轻脚步走进来了。 接着脚步声近了，近了。来人轻轻的伏在床畔似乎是在看着陌儿熟睡的脸庞，之后只是轻叹了一声。似是无奈、不舍、以及别的情愫。 “陌儿。”来人在低声叫唤她。 那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莫不是熟人？声音倒也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何人，陌儿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呢，那人却已然离开了床畔，静静的走了出去。而门口那抹暗沉的光线也被轻轻的夹成了一条细缝，渐渐的渐渐的，那一线暗黄消失了，剩下的又是满室的黑暗。 这时陌儿才放心的睁开眼，看清屋里又是一片漆黑，心思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她现在对未来似乎有些茫然了，她有一种感觉，在未知的前方有个人站在那等候她，而那人对她的影响又是起着关键性的作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未来似乎有人在安排并且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黑暗中紧紧的盯着。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明亮、狡诈、美丽、阴狠还是纯净柔和的眼啊？ 次日清晨，陌儿早早就起了床。 她坐在床头的倒角、一言的枕边，似乎是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言那几缕漆黑柔美的头发，陌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唔……陌儿？”睡得极熟的一言因为受到陌儿的干扰，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她迷糊着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陌儿淡然一笑，指着手中那缕青丝，默默不语。 一言看清陌儿正撩着的是自己的头发，眼神忽然露出焦急惊慌的神色，出于本能的她一把就打开了陌儿的手，将自己的头发宝物似地放了回来。 对于一言莫名激动的反应，陌儿则显得从容不迫。她只是稍稍斜睨了一眼自己那被打得发红的小手，仍然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陌儿好整以暇的端坐着，自顾自的把身下由于睡觉而压出折痕来的衣服，她一下一下的压平着褶皱。 而当一言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行为是多么无理时，她为此而感到尴尬和愧疚，更多的是后悔。她手足无措的搅弄着被子，表情有些僵硬，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不安。她其实是想道歉的，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要把被子给绞烂么？”对于一言的举动，陌儿早就看在了眼里。她轻轻松松的压平身上最后的一丝褶皱，静静地看着显得震惊的一言，她不得不再次打破沉默，“还不快去准备茶点，现在都已经是正午了呢。”她说完，带着浅浅的微笑看向了那大打开着的窗户，外面是亮堂堂的天空。 她的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然后又为自己的举动而羞愧，她居然睡了那么久。于是一言高兴地跳下床，忙应着“好”边胡乱的套上衣服，头也不理的就奔下楼去准备茶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