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烧殿下的替身女仆》 楔子 窗外,电闪雷鸣,乌云遮盖下的天空时不时出现一抹诡异的腥红,触目惊心。凛冽的狂风夹杂着豆大的雨滴,不断在玻璃上拍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疾驰的闪电自窗前划过,一道比一道可怕,诡异的绿光伴随着嗜血的腥红,似要将这个世界毁灭。 窗内,纤瘦的淡蓝色长裙女子蜷缩在屋内一角,浑身止不住地颤栗,如瀑的长发披泻在肩头,长发下的那张秀丽的面庞苍白而透明,空洞的眼神里盛满了悲伤,眼角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蓝昕悦,你应该开心才对,因为你,终于要回家了! 是的,你要开怀地笑!因为你,终于要离开这里,回到千年以后的世界了。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在盼着这一天吗? 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呢?痛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痛到绝望麻痹…… 要离开了,我才蓦然醒悟。 这场穿越,不过是一场阴谋; 这场邂逅,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这场相爱,不过是一段幸福却无奈的心伤。 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阵叹息。 两年的光阴,如梦如幻。我和他,从相识、相知到相恋,再到被他无情地羞辱、折磨,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刻骨铭心……原以为,那颗心早在一次次的悲伤中死去了,没想到要离开时,它依旧会痛,痛到麻木。 是的,是时候回家了; 从此,我与他,便是两个时空的距离;那是生与死,也无法触及的遥远。 从此,我便是一个无爱无欲的人; 因为我的爱,早已遗失在这个千年以前的世界里; 在时间的荒野中,一天天老去…… 年轻时我们单纯地以为,错过的,是一个人; 长大后才明白,原来错过的,是一生。 幕启 寂静,如死亡般令人窒息的沉静;痛,浑身上下如撕心裂肺般刺骨的疼痛。蓝昕悦缓缓睁开双眼,清澈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三分迷茫,三分恐慌。抬头,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射到脸上,刺得眼睛微疼;左边,一排排古老而繁密的大树遮住了视线,不时有微风吹过,树叶瑟瑟作响;右边,依旧是满眼青色,高耸入云的大树间,不时传来一两声黄鹂的鸣叫,欢快中透着孤独;慢慢低头,褐色的瞳孔猛然放大,惊讶、恐惧、担忧瞬间充斥了那双清澈的眼眸。我的天!下面怎么这么高?不会吧,我,居然,被挂在了树上! 深呼吸,冷静,冷静,再冷静。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被这棵树给救了。也就是说,我还没死。换句话说,我还活着!谢天谢地,我居然还活着!天啊、地啊、上帝哥哥、大树爷爷、空气妹妹,你们实在是太太可爱了!可是,我要怎么下去呢? 都怪这该死的小红石,干嘛无缘无故发出那么诱人的光芒,害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捡,结果就从悬崖边掉下来了。昕悦愤愤地瞥了一眼紧握在手中如鹅蛋般大小的红石,晶莹剔透的石身被一层淡雅的红色笼罩,五彩而诡异的光芒若隐若现,比琥珀更迷人,比钻石更让人移不开眼。唉,不能再看了,我彻底沦陷了。这肯定是颗价值菲浅的宝石,只要我这次能活着,把宝石卖了,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这样看来,这场冒险也是值得的,嘻嘻,想不到我蓝昕悦也有变富婆的一天。一想到这,昕悦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秦芸看见我掉下来了,她应该会想办法来救我吧。 一想到秦芸,昕悦眼中的喜悦瞬间被忧郁取代。好好的一次毕业集体旅行,自己却好死不死为了检颗石头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坠崖的瞬间,她看见了秦芸一脸的苍白,满眼的惊恐。我一定让她很担心吧,不敢想象妈妈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这么多年跟妈相依为命,她在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亲人了,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浑身巨大的疼痛再次袭来,昕悦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手上,胳膊上,背上,腿上都被周围的刺蔓划开了无数道口子,白色的紧身t恤已经被缕缕血丝染红了,浅蓝色的牛仔裤也透着淡淡的殷红。一根单薄的树枝穿过双肩后的深蓝色背包,将自己悬挂在空中,摇摇欲坠。完蛋了,虽然坠崖没死成,但如果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去,我还能活吗?老天爷,我才刚读完大学,人生路还长,我不想死啊!谁能来救救我! 上天似乎再一次听到了蓝昕悦的呼唤,绝望中,她听见了树下有人走动的声音。昕悦大喜,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呼救,可是,气息似乎被卡在嗓子眼上,她张了半天嘴,硬是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第一章 穿越时空的相遇 古老而苍翠的乔木间,一位翩翩锦衣男子与五位黑衣大汉对峙着,空气中流动着杀气。 锦衣男子如立在林中的仙子,天生的贵族气质浑然天成,冰冷的眼神中透着淡漠,遗世而独立。五位身材魁梧的大汉,身着质地良好的黑色长袍,貌似出自大户人家,他们手握圆月大刀,刀刃透着阵阵寒意。 锦衣男子冷眼看着眼前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墨绿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穆公子,你抢了我家小姐的绣球,怎敢一走了之?只要你现在跟我走,我们保证不伤你。”领头洪老大的声音透着丝丝威胁,满满的络腮胡子中有着一张趾高气昂的嘴脸。 “是你家小姐用内力把绣球抛到我身上,与我何干?我对你家小姐没兴趣,也不想伤人,你们走吧”冰凉而淡漠的声音中透着镇定。 “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家小姐如此不敬!弟兄们,上,给我把这小白脸抓回去!”说罢,洪老大向前跨出一大步,举起手中的弯刀,向白衣男子逼进。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 巨响过后,只见洪老大四肢僵硬趴在地上,全身陷入地面约有半公尺深。他的身上,仰躺着一个女子。这名女子身上的服饰很奇特,大半双手臂都裸露在外,竟是比青楼的女子更大胆。暴露的白色上衣与奇怪的蓝色裤子结合在一起,倒是将她玲珑的身材曲线展露无疑。她眉头微蹙,紧闭着双眼,似乎正承受某种痛楚,浓密的睫毛下有着一张玲珑的鼻子和一张如樱桃般鲜红小巧的嘴。整张五官虽谈不上倾国倾城,倒也算得清秀,别有一番韵味。众人一时摸不清状况,皆愣住了。 巨大的痛楚再次让昕悦恢复了意识,她不禁晃了一下脑袋,吃力地撑开眼皮,正好对上一双冷漠而孤傲的眼眸,眼睛的主人有着一张胜似皓月的绝美容颜,浓密的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正放肆地打量着自己,高挺的鹰鼻下有着一张轻薄而的嘴唇,嘴角轻微上扬,似乎略有弧度。这位年轻男子玉发索冠,一袭白色锦缎裘身,伟岸修长的身段静立在苍天大树之下,贵族气质浑然天成,淡定从容中透着三分优雅、三分潇洒以及一分难以察觉的忧郁。脑中忽然浮现了一句话:白衣胜雪,风华绝代! 这个人长得好俊呢… 蓝昕悦凭借极其有限的美男鉴赏经验,得出了一个惊天大结论:我看到神仙了!理由如下:一袭月牙白锦袍,一身古装,一脸冰霜,一张绝世容颜。越看他,越像是来帮自己收尸的死神。 突然,一个嚣张而愤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是何人?竟然敢伤我们老大!” 莫名地,昕悦感到一阵寒意。转过头,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四个身着黑衣,手握弯刀的彪形汉子,正愤怒而警惕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大刀散发着阵阵杀气。 咦,他在跟我说话,难道我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穿古装?拍电影吗?可是,工作人员在哪?昕悦一下子慌了神,急忙左顾右盼,周围空荡荡的,自己就像是一条三八线模卧在白裳帅哥与四个彪形汉子中间。总感觉身下好像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她的脸色蓦地刷成了惨白。 我,我怎么躺在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身体有一半陷入了土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难道我掉在了他身上?他会不会,被压死了?昕悦颤颤微微地伸出手指,往男人的鼻子靠去,一丝微薄的呼吸传到了手上。幸好!看来他只是昏死过去了!昕悦深呼了一口气,原本紧握成拳的右手也因为这一惊一吓而松开了,一颗晶莹且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小红石从手中滚到了地上… ********* “二哥,你看!是,是碧血石!”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音色中夹着惊喜与激动。这句话似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几个彪形大汉握紧了手中的刀,紧盯着地上那颗红石,眼神中有着无法掩盖的激动与贪婪。 “想不到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的碧血石,竟然让我等碰到了,真是天助我也,哈哈!”洪老二以一种嚣张的目光直逼蓝昕悦,“说!你是何人,为何会拥有碧血石?” 昕悦彻底傻眼了。貌似我还活着。貌似我碰到了一群古怪的人。貌似这不是电影片场,不然发生这么大件事,导演早就该喊停了,周围也不见任何穿着“正常”的工作人员。难道,难道? 昕悦暗自平抚了一下正小鹿般跳跃的小心脏,不管发生什么,天踏不下来的,“呼…”不要怕,不要怕。随即,她鼓起勇气,望向了彪形大汉的方向。 “请…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大汉们面面相觑,似乎对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卫国境内”左手边上一位稍显瘦弱的人答道。 卫国?什么地方?昕悦使劲地对脑海中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进行关键词搜索,结果是,白白死掉了不少脑细胞,您搜索的内容不存在。 “那…那…那现在是什…什么年代?”心慌不祥之感进一步加深。 “天泽五年,你,居然会不知?”瘦弱男子的表情似乎在说,这姑娘是不是摔傻了? “四弟,别跟她废话。此女子服饰怪异,来路不明,且拥有碧血石,此人留不得,直接把碧血石抢过来再说!”正立中间那个微胖的男子发话了,正是刚才那个嚣张的声音。 天泽五年,卫国。我的天!貌似,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难道,难道,梦境中那些可怕的事情真的会发生?不会的,只是个梦而已。可是,穿越,这也太诡异了吧!老天爷,你开的是哪门子玩笑?无缘无故把我送到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碰到这么一群古古怪怪的人,最不爽的,他们正觊觎我的红宝石! 现在该怎么办?穿越定律第一条:装失忆――你整个人都穿过来了,这里明显没人认识你,还装个屁啊!穿越定律第二条:背古诗,用才华征服古人――人家刀都快架你脖子上了,恐怕还没想到背啥诗,就被当成肉包子给砍了;穿越定律第三条:变身万能女主,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一不是医生、二无倾国倾城之貌、三无纵横天下之才,万能?‘万分无能’还差不多!穿越定律第四条:啥也不做,等待救美英雄的降临,然后,再和此英雄发生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啥啥啥――咦,这个好这个妙,这个呱呱叫!英雄啊英雄,你在哪里?昕悦转头四处张望,那道修长的白色身影再次落入视线中,蓦然间,眸光一亮。 论脸蛋,他有祸国殃民的潜力(如果不幸地,这是个女尊国家);论身高及身材,他绝对有成为顶级名模的资质;论气质,他简直就是那能让泰坦尼克号都心慌,并为之沉沦的,巨型冰山;论风度及优雅度,若不是看他被这帮打手缠上,我简直都要怀疑上天掉下个微服出巡的皇上或王爷让我邂逅(不对,被老天爷甩下来的人好像是我吧)。 好吧,就是你啦白裳美男,我的英雄! 隔着两米远的距离,趴在地上的蓝昕悦不断挤眉弄眼,用无比灼热的目光射向那个直立在大树底下白裳男子… 在昕悦的眼皮都眨得快睡着的时候,白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似乎感受到了某道让他毛骨悚然的光芒,顺着感觉,他低下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然后,慢慢地伸出左腿,似要向前迈步… 传说中的英雄救美桥段,就要上演在我的身上啦!天啊、地啊、你真是待我不薄啊!昕悦极力抑制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整个身子也由于这种激动而引发了轻微的颤抖!他救了我之后,如果莫名其妙又爱上了我,那么,我该不该答应跟他交往呢?――虽说我从未谈过恋爱,但是若被一个超级帅哥疯狂追求,也许可以考虑看看呢――你白痴啊!这里是古 代,你要回家的!――也对,那我还是拒绝他吧,一张这么俊的脸,真是浪费了… 白衣美男望着昕悦,缓缓地伸出左腿,慢慢地迈出,一秒一秒,慢慢地向前跨…在触地的一瞬间,步伐一转,大步流星般地,朝着背离昕悦的方向,离去了?! 啥? 是我眼花了吧? 眼前,一片乌鸦飞过,嘎嘎嘎… “穆公子请留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洪老二嚣张而狂妄的吼声响荡在树林中。白衣美男似乎很给面子,真的停下了脚步。 nnd,以后再也不相信那些狗屁的言情小说了,全是骗人的!搞了半天,让我遇见了一个懦弱怕欺的小白脸。老天爷,你耍我吧? 男人靠不住,长得好看的男人更加靠不住,千古真理啊! 那么,只有靠自己了。 第二章 用计解围 男人靠不住,长得好看的男人更加靠不住。那么,只有靠自己了。先过了这一关,再慢慢寻找回家的路吧。 这些人对我手中的红宝石似乎很感兴趣,称之叫碧血石,一听就是块宝。开玩笑,我冒着生命危险捡到的宝贝,哪能这样便宜你们。 他们长得牛高马大,论身手,我绝对不是对手。看来,只能依靠我那张专门混吃混喝、被室友称为“讲遍天下无敌手”的三寸不烂之舌了,但愿这些古人的大脑没身材发达。 眼睛一转,昕悦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咳,咳”蓝昕悦轻咳了两声,调整好面部表情,开始用无畏的眼神对视这些大汉,道:“我既然能拥有碧血石,必然有防身之法,岂是你们能随便招惹的?”?? “说!你是何人?”洪老二嚣张的声音带着些许谨慎。 “你们既然能够认出碧血石,看来还是有点到眼色。那么,你们可知这碧血石的来历?”先蒙蒙你们再说。 “当然知道!”最边上的洪老五抢先答道“碧血石乃江湖第一庄蓝鹰山庄的镇庄之宝,二十年前,自从那场轰动江湖的变故后,碧血石突然消失。多年来,武林众豪杰一直都没有放弃寻觅。没想到,它竟会落在你这么一个衣着古怪的女子手上”说罢,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蓝昕悦。 看来,蓝鹰山庄在这个世界很有份量,也不知它当时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么,我就赌一把吧。昕悦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道: “很好!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蓝鹰山庄庄主即将过门的妻子!”那个庄主,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实在是形势所迫,保命要紧,见谅见谅! 此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几个男子明显愣住了,面面相觑。再回头一看那白衣帅哥,俊美的脸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有几分痛楚,几分诧异,几分警惕,还有几分似有似无的嘲讽。可也是几秒钟的功夫,他眼中的波澜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水的淡漠。 昕悦没有功夫去钻研白衣男子眼神中那抹转瞬即逝的复杂,自己保命还来不及,哪有空管别人。 “蓝鹰山庄庄主墨曦,向来行事极端低调,江湖上大多数人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姑娘,你如何证明你是未来的庄主夫人?”瘦弱的洪老四口气中带着怀疑。 行事低调?看来我是押对宝了!墨曦,名字倒还挺好听。 “这么多年,我一直替蓝鹰山庄守护碧血石,还需什么证据?曦哥哥向来最疼我了,若伤到我,哼,蓝鹰山庄可不是你们能惹的起的。”把谎话说得理直气壮,才能震得住人,这是蓝昕悦一向遵循的原则。曦哥哥,昕悦的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原来起鸡皮疙瘩是这样的感觉。希望那个庄主不是个爷爷辈人物,不然就亏大了。 “二哥,我们该如何处理她?蓝鹰山庄可不是好惹的主。”洪老五的语气中透露明显的慌乱。 “是啊,这墨曦可是个传奇人物。他年纪轻轻,但是天资聪颖过人,是个绝世奇才。仅用了十年,就已修炼至冰鹰神掌的最高境界。连当年的武林盟主墨剑萧,可都花了三十年。这十年来,墨曦虽一直隐居在冰鹰山,蓝鹰山庄的事务也一直由副庄主穆天啸代为管理,可是,武林中可没人敢无视他的存在。不是我夸张,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灭掉蓝月大陆任何一个门派。”一直沉默的洪老三发话了。 “这个墨曦从未在江湖公开露过面,我们也摸不透他的性子,还是不要随便招惹好!”站在边上的洪老四也有点慌。 “既然这个女子能拥有碧血石,跟蓝鹰山庄或多或少会有些关联,大哥,此事我们得谨慎。”最不起眼的洪老五附和道。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森林中出现了难得却略显诡异的安静氛围。 墨曦这个名字的效果,真是不同凡响。 蓝昕悦一见鱼儿上钩,心中窃喜,脸上却更加镇定了。 然而,洪老二嚣张的声音再度响起:“呵!碧血石就摆在眼前,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今天这事儿,只要除掉她跟那小白脸,还有谁会知道?” “哈哈,二哥说得对,咱谁也没见过蓝鹰山庄庄主,更甭提庄主夫人了,只要来个死无对证,那么…” “恩,二哥三哥高见!” 渐渐地,几个大汉露出阴险的笑,眼中的贪婪之火更加旺盛。然后,几个汉子扬起大刀,向昕悦逼进。 在欲望面前,人是没有自制力的,这个道理果然与时空无关。 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慢着!”昕悦抬起手大喊道,洪家兄弟稍稍放缓了脚步。“只要你们放过我,除了碧血石,我这儿,还有一个更无价的宝贝!” “哦?你身上还有什么宝贝,拿出来给大爷们看看!”洪老二掩饰不了声音中的狂妄。 “好!大侠等着,我这就献给你们!” 蓝昕悦将身后的背包拉至前胸,打开拉链,摸出了内包的烟雾弹,一边用手在包内拧动开关,一边带着欣喜的笑容朝着汉子们身后大喊:“曦哥哥,你总算来了,快救我啊!” 趁几个男子慌张回头张望之际,她将烟雾弹朝大汉们的方向扔去。刹那间,四周出现了一团浓厚的白色云雾,完全辨不清方向。 昕悦迅速捡起地上的碧血石,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朝着背离黑衣大汉们的方向冲去… 砰!撞到柱子了。 昕悦抬头,柱子上方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紧盯着自己,眸中似乎带着探究的光。 在身后几位大汉盲目的怒吼中,昕悦眼前的这道白色柱子却依旧立在原地,丝毫未动。 这人是吓呆了还是天生就傻,人家明明要连他一起杀,干嘛不逃命?算你这小白脸走运,碰上了心地善良且宽宏大量的我,本姑娘就顺道帮你一回吧。 于是,几乎未经过大脑思考,昕悦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白衣男子的左手,白衣的身子似乎突然僵了一下…昕悦握紧了那只修长而宽大的手掌,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前一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森林深处跑去…… 第三章 贴身侍女 幸好厚着脸皮从秦芸的警察哥哥那里讨来了几个烟雾弹,今日总算派上用场了。昕悦一边庆幸自己的小聪明,一边气喘吁吁往前跑… 突然,紧握在手中那双宽大而冰凉的手掌传来阵阵向后的阻力,她一个重心不稳朝后倒去,额头扑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昕悦一抬头,清澈的双眸再次对上了那对冷漠孤傲的眼睛。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这么近距离面对这张脸,昕悦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上帝将一张这么完美的脸放在一个男子身上?细长而浓密的睫毛,刚硬而坚挺的鼻梁,整个脸部棱角分明,五官完美地令人嫉妒。 的薄唇轻轻凑近昕悦的脸,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究竟是何人,接近我有何目的?”音色中透中丝丝冰凉与警告。 昕悦蓦地回过神来,“我接近你?你这人真奇怪,我可是救了你!”不懂感恩也就算了,好像我还对你有企推的。 白衣男子缓缓推开蓝昕悦,脸上写着一如既往的冷漠,“你走吧,我对你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呵,奇了怪了,你凭什么拽成这样?长了一张这么俊的脸,性格却这么烂,实在浪费。 “我当然会走,但、不是现在。我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才过河就要拆桥,你还是男人吗?”昕悦一脸愤怒。 “我不需要你救。” “我管你需不需要,反正我就是救了你,这是你欠我的。” “那你想如何?” “我要你还我!” “我为何要答应?” “因为你是个男子汉,欠人情就该还,理所应当。当然,若你不把自己当男人看,就算了” 空气中流动着沉默 低缓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想我怎么还?”。 诡计得逞,昕悦的嘴角开出了一朵花,“简单!当我的长期饭票,直到我找到回家的路。”嘻嘻,我一个人在这孤苦伶仃的,先解决吃住问题再说,跟着这帅哥混,我又不吃亏。 “长期饭票为何物?” 呃,怎么解释呢“意思就是,在我回家之前,你有义务养着我”一定要理直气壮,一定要理所当然,一定不能有半丝愧疚,谁叫他刚才那么冷漠来着。他活该! “你要我,养着你?”白衣的声音轻微颤了一颤。 “恩,不但要养着我,还要帮助我回家。我早一天找到回家的路,你就早一天解脱,怎么样?” “我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然,若你不是,那你就走吧,我不会勉强你的!无论你愿不愿承认,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看着办吧。”说罢,昕悦故意扭过头,不再看他,我就不信这个激将法蒙不住你。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白衣男子转过身,独自朝前走去…… 不会吧,他就这么把我扔下了?真是个冷血动物,太没同情心了!早知道就不该拉你跑,让你被那些人弄个毁尸灭迹,看你还怎么嚣张! 等等,他竟然真走?我孤零零的留在这片森林中,怎么出去?即使出去了,外面什么世道都搞不清楚,怎么活?如果活不下去,怎么回去?没钱没身份没方向感,连这个地方的基本常识都不懂,留下来肯定死路一条。不行,这次一定得赖上这冷血动物。 思考透彻后,昕悦立马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死死缠住了白衣男子的手臂。 “一个月!之后,我会马上离开!”那个时候,应该可以回家了吧。即使希望破灭,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我适应这个社会,找个法子养活自己了。 昕悦外表看起来虽然柔弱,可内心却是一个独立的女孩。父亲过世后,家里经济状况并不好,大学四年,她一直过着半工半读的生活,学费及生活费都是靠业余时间打工,一点一点累积而成。这几年,她啥活都干过,发过传单、搞过推销、卖过化妆品,在超市当过营业员,经常在货柜前一站就是连续十个小时。用室友的话说,“你就是一根杂草,放哪都活得下去。” 杂草归杂草,不过昕悦这人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欠了别人的,她一定会加倍奉还;但别人若欠了她的,她也一定会死皮赖脸追着人家讨债。就比如说现在,她认定是自己救了这小白脸,所以,小白脸绝对有义务养她一个月! “善良的公子,你,你就帮帮小女子吧”抬头,露出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既然不吃硬,我来软总行吧。 白衣男子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 “我异国,不慎掉入悬崖。大难没死成,却误打误撞救了你,你我飘相逢,也是缘分一场。你怎么忍心,看小女子一个人流落荒野?大侠是明白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啊!……你这么一走,小女子恐怕要饿死在此地了。”再次抬头,昕悦的整张脸写满了凄惨,晶莹的水珠在眼框里打转…… “好,你可以暂时跟着我”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 哈哈,冰山终于妥协,昕悦的脸上立即绽开了一朵花。 然而,低缓的声音再度响起:“因为我正好需要一个‘侍女’”磁性的音色故意加重了“侍女”这两个字。 昕悦脸上的那朵花僵在了半空。“你……凭什么!” “我没兴趣养闲人,你若不愿,请自便。” 白衣转过头,嘴角轻微上扬。 蛇蝎美男心,我今儿是见识到了! “好,侍女就侍女,有什么大不了!”米虫梦想泡汤了,哼,为了不饿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忍! “走吧。” 白衣美男转过身,带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缓缓朝森林深处走去。“喂,你等等我!”昕悦匆匆拔腿欲追,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先前那种刺骨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糟糕,身上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又经这么一摔一跑一惊一诧的,伤势肯定加重了吧…忧虑中,昕悦的眼前渐渐黑成一团,意识也慢慢涣散开来…… 第四章 山洞苏醒 一个身着鲜红长裙的女孩,直立在一座古老的城楼前。耳畔的寒风,阴冷而诡异;脚下,一片死气沉沉的血红,满目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阴冷的血水,渗透了布鞋,直直透过皮肤往骨髓里钻。她静静站在一片血色里,眼神空洞而绝望。像是一个被抽去灵魂的瓷娃娃,摇摇欲坠,全身散发出让人绝望的悲伤与恐惧…遥远的天际,闪现一道道红光,夕阳西下,鲜血的阵阵腥味,在微风中缓缓飘散…… 又一次,昕悦在一身冷汗中惊醒。那个红衣女孩,经常伴着满目的血腥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很多次,昕悦想凑近去看清她的脸,却总是被一层淡淡的雾气所阻隔。冥冥中,总感觉那个女孩有话想对自己说,可是,却总也抓不着重点。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她要出现在我的意识中,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醒了”一个冰冷而淡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昕悦定睛一看,洞口处站着一袭月牙白锦衣男子,挺拔修长的背影静立在淡淡的月光之下。昕悦蓦地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好希望这也是个梦,梦醒后我就回家了。唉,愿望归愿望,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去! “那个,我睡了多久?” “两天。” 不会吧,居然昏睡了这么久。昕悦低头一看,依旧是那套白t恤,蓝色牛仔裤,不过身上那些伤口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结痂,先前剧烈的疼痛感也消失了。看来这个小白脸也没那么坏。 “谢谢你!” “恩”淡如水的声音传来。 这个人为什么老爱摆一张酷脸呢,好像谁欠他钱没还似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我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呢?“咕……咕”肚里传来两声怪叫,昕悦不觉一脸尴尬。 “你身后有食物”声音听不出丝毫温度。 “恩,好!” 昕悦转过身,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小堆篝火,火苗上端一根铁丝搭着几只羊腿,传来缕缕飘香。昕悦一溜烟跑到火堆旁,拿起羊腿就大口大口啃。实在是太饿了,管不了那么多。若是在平常,面对这么大一美男,再怎么都会勉强装装淑女样子的。 “那个,我叫蓝昕悦,你叫什么名字?”昕悦一边啃,一边对着洞口的人进行自我介绍。 她只听见了自己的话在空气中流动。 估计是他没听清吧,“喂!问你名字呢!”昕悦又嚷了一句。 “穆、风”半晌,低缓冰凉的声音响起。 “哦,木风啊,我觉得叫木头更合适呢”昕悦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白衣依旧站在洞口,微风吹过,几根散落的青丝随风而舞,感觉孤独而冷傲。 “穆风,你是什么人?” “你的主人”淡淡的声音透着坚定。 不就是答应做你侍女,摆什么架子。“那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要到哪里去?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跟那些人结仇呢?”昕悦追问道。 “你的话,太多” 有用的信息半点没捞到,还赚我话多? 昕悦放下手中的羊腿,眼中闪过一抹灵光。她静静地走到穆风身边,发现自己比他矮了一大截。仰头,眼神的余光再次瞥见了那张可令任何女子心动的脸。第一次见发傻叫“正常”,第二次见发傻叫“不能适应”,若第三次见还发傻,那就叫“花痴”。蓝昕悦以强悍的能力证明,她,绝不是花痴,所以,她没有再发傻!轻轻凑近他的耳畔, “你知道天上为什么有月亮吗?” “” “因为太阳落山了。” “” “知道西瓜为什么叫西瓜吗?” “” “因为它没有其他的名字了” “” “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念完三字经?” “” “很简单,三字经” “” “如果某天你银子掉了怎么办?” “” “马上捡起来” “” “小红是个健康的孩子,可为何生下来只有一只右眼?” “” “因为她只有一只眼睛长在右边” “” “知道猪为什么不说话吗?” “” “因为他正看着月亮流口水。” “……” 穆风的眼神蓦地从遥远的月光收回,狠狠地瞪了昕悦一眼,脸部肌肉有一丝抽搐。 “哈哈哈哈”昕悦再也忍不住了,“你果然无愧于木头的光荣称号,改天给你颁给最佳笨蛋奖,相信你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昕悦张着一张嘴,呆愣愣地看着穆风,混身动弹不得。才一秒钟的功夫,也不知被这家伙点了哪个穴道。 “你的话的确很多,今夜就留在这反省吧”说罢,穆风径直往洞内走去,平静无波的脸上似乎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浅笑划过。 喂,你这个冷血动物,怎么可以把我扔在这,我还怎么睡觉?眼睛的余光瞟见那个白衣恶少,他已经安安心心地躺在了火堆旁边,看不出丝毫内疚。哼!你最好哪天别落在我手上,否则看我怎么整你,没同情心的冷血动物。昕悦哀怨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很自然地将目光对准了月光,因为实在看不到其他东西,保持这个姿势是最舒服的。 一分钟后,月亮是圆的,星星是耀眼的,天空是皎洁美丽的;十分钟后,月亮好像是圆的,星星好像是耀眼的,天空好像是美丽的;半个时辰后,月亮应该是圆的,星星应该是耀眼的,天空应该是美丽的;一个时辰后… 就这样,一位体形纤瘦样貌清秀的女子直立在山洞口,嘴唇张开很大,眼睛瞪得很圆。她保持着高难度的姿势面向月光,一动不动。一个时辰后,居然,睡着了! 第五章 燕照之城 苍翠茂密的树林里,一前一后两个人正向前赶着路。走在前方的白衣男子,俊美如斯,行为举止间透着优雅与从容,淡定的脸上写着冷漠,给人以拒人于千里的孤傲。走在后方的傻小子,身上扛着一个大包,一路小跑紧跟着,气喘吁吁,似乎是白衣男子的仆人。傻小子一袭淡蓝色长袍,一头青丝被一根银色发带高绑在脑后,清澈的双眼闪动着灵动的光,玲珑的鼻子下方一张如樱桃般小巧的嘴,整个五官竟如女子般娇小而秀气。 臭木头,烂木头,挨千刀的家伙,干嘛走那么快,明知我昨晚没睡好。蓝昕悦愤愤地想着,一边小跑紧跟着穆风,心底早已把他骂了数百遍。今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双充满戏谑和嘲笑的眼睛,昕悦气得直想杀人。 “昨晚睡得可好?”声音中有着隐忍不禁的笑意。 身上的穴道顺便被解开了,昕悦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你说呢?你要不要也试着站立睡一晚?”一边揉着酸痛的双腿和双肩,一边用怨恨的眼神瞪着穆风。 “哈哈,我看你睡得舒服,口水流了一身,实在不忍打扰。”穆风的笑声清澈而爽朗,宛如山泉般沁人心脾,昕悦不由看得傻了眼,一时忘了尴尬。可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张脸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平淡,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换上它,你那身衣服看着碍眼”冷冷的声音传来,一袭淡蓝色的男式长袍扔到了自己的身上。果真是个怪胎,翻脸与翻书还快,昕悦暗自撅了撅嘴。现在,她已经能接受自己穿越时空这个事实了。应该说,不得不接受。既来之则安之吧,慢慢寻找回家的路便是了。自己的这身现代装束在古代确实看着奇怪,那就换上吧,女扮男装方便。好像想到什么,昕悦用手摸了摸脸颊,似乎确实有口水干掉的痕迹,难道口水真流了一身?一张脸刹那变成了红苹果,这回可好,真是丢人丢到封建社会了,请问有没哪块墙是豆腐做的?… 正回想着,昕悦发现自己与穆风又拉开了一定差距,匆忙加快了速度,低头慌慌张张向前跑去。 “砰”又撞到柱子了。一抬头,柱子上方一双眼睛正瞪着自己。 “瞪什么瞪,我不是故意的!” “今日就在燕照城歇息吧” 绕过柱子,昕悦看见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城门。坚固的乳白色大理石环绕城身,龙凤图案装点城檐,精致的红木浮雕牌匾上凸显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燕照”,耀眼夺目,有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燕照城是什么地方?看起来真有气魄!”昕悦真心地赞叹。 “卫国的首都。”穆风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连傻子也知道。 又是卫国,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国家。 “你是卫国人?” “不是” “这里还有其他国家?” “是” “那你是哪国人? “哪国都不是。” “啊!难道你是个犯了重罪的通缉犯,所以故意隐瞒国籍?” 某人满脸黑线中。 半晌,“蓝、月、大、陆” 说罢,白衣径直往城内走去。 “蓝月大陆是什么东西?” “” “喂,你等等我啊,赶着去投抬吗?” “喂,烂木头,你慢点!…” 昕悦一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城内跑,总算缩小了与这木头的距离。环看四周,她立马被这座繁华而热闹的城市吸引了。城市主要街道由青石铺就而成,路旁随处可见小桥流水木楞房,柳树成荫,依水而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柳叶花香。大大小小的店铺林立在街道两旁,来往商旅客人流动频繁,自由而跳跃的商业气息遍地皆是。路上众人有缓步慢行的,有骑马招风的,也有牵着马儿慢慢溜达的。可以感觉到,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写着安逸和满足,昕悦对燕照城有种没来由的好感。能把一个国家管理成这样,这个卫国的国王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驾…驾…”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打乱了昕悦的思绪。一辆装饰华丽的红色马车由远及近,以一种狂妄嚣张的姿态向城中奔来。街道中的行人匆匆向两旁躲闪,谁也不愿枉死在这些疯狂的马儿脚下。慌乱中,昕悦看见离自己不远处,一个手握冰糖葫芦的小女孩呆愣愣地站在大路中央,估计是被这阵势吓傻了。嚣张的马车越驶越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小女孩眼见就要成为冰冷马蹄下的亡魂。千匀一发之际,昕悦来不及多想,飞身一扑,将小女孩护于身下。恍惚中,昕悦的耳畔传来行人的惊呼声,抬眼一望,镶着铁边的马蹄已扬起在自己的正上方… 那一瞬间,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完蛋了,看来我的人生要终结在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了。不知道这个地方会怎么对待舍己救人的英雄,会不会发点抚恤金给家属,然而再出个告示让全国人民默哀之类的?笨啊我,即使有抚恤金,也到不了那个时空的妈妈手上啊。我这回真是亏大了,白白搭了一条命,却一分钱都捞不到。真没想到我蓝昕悦也有这么伟大的一刻。蓝昕悦烈士,请安息吧…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轰隆一声,华丽的马车倒在了蓝昕悦的身旁。抬头,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俊美面容,深不可测的眸子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波澜。昕悦连忙爬起身,拉出身下的人,小女孩的脸色毫无血色可言,似乎是惊吓过度。此时,华丽的马车车厢里,爬出了一个华丽丽的女子。耀眼的紫色锦裙袭身,镶嵌淡蓝色流连花边,黛眉,杏眼,薄唇,完美的身材曲线在紫裙的包裹下若隐若现。这等姿色,放哪里都是拿得出手的美人一个。她双手叉腰,愤怒地瞪着昕悦,眼睛可以喷出火来,似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该愤怒的人是我才对吧。昕悦越想越气不平,努力扩大瞳孔,开始回瞪紫衣美女。空气,在两个女人充满火药味的对望中,嘎然而止。 “臭小子,竟敢把姑奶奶的马车撞翻!看来你是不想活了!你以为姑奶奶是好惹的?”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可是个“男人”。昕悦看着紫衣美女一副想要吃人的母夜叉形象,与身上的高贵装束以及那张俏丽的脸搭在一起,实在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噗嗤”,蓝昕悦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要笑出声的。再一看那紫衣母夜叉,一脸受屈辱的表情。“还敢笑?哼!让你见见姑奶奶的厉害!”说罢,紫衣母夜叉一个跨步向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揪住昕悦的脖子,一眨眼的功夫,昕悦整个人都悬空了。不至于吧,我,居然被一个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女子,像个小鸡一样捏在手上。真是丢人!“啊…”脖子上那只母夜叉的手越拧越紧,昕悦的脸色开始泛青。 “放开他”一个熟悉而冰凉的声音响起。母夜叉转头,整个面部表情由扭曲到惊讶到欢喜再到柔弱,仅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昕悦亲眼目睹了这个转变过程,佩服得五体投入,真是个极品女人啊,善变的功力非一般人能及。脖子一松,昕悦啪地一声摔到地上,感觉开了花。再一看,母夜叉消失了,一个柔弱而娇俏的紫衣女子站到了穆风旁边,紫衣女子似乎浑身无力,正一个劲地往白衣男子身上贴。昕悦使劲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大脑出现了短路,刚才真的有母老虎拦路吗? 第六章 庄主夫人 娇弱的紫裙女子含情脉脉地望着穆风,身体不断地往他身上磨蹭,似乎恨不得立马把自己融化掉。“穆公子,奴家总算找到你了,几日不见,奴家想死你了”说罢,陆定芊拿出手绢,捂嘴而笑,羞涩中带着妩媚。昕悦看得一愣一愣,身上打了个寒颤。母夜叉成功变身杨贵妃,穆风啊穆风,你还真是功德无量。 可是,白衣男子似乎不解风情,对她的一番进攻非但没起化学反应,反而流露一脸厌恶。“姑娘,你认错人了。”说罢,穆风手指一动,那双欲扑向他的双臂停在了半空。向前一个跨步,穆风一把抓起跌坐在地上的蓝昕悦,往肩上一扔,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那抹紫色的身影立在原地,一双手臂悬在半空,一个愤怒而模糊的声音传来“穆风,你跑不掉的!就算是用捆,本姑娘也一定会把你带回去,成亲!…” 客栈里,昕悦像只落难的小动物,被穆风一把扔到了床上。揉着被抓疼的肩膀,昕悦用莫名其妙的神色看着穆风。一路上被行人用怪异的眼神望来望去,本来就已经够尴尬了,一进到客栈,却不得不面对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这家伙到底哪根筋不对啊?我今天有得罪他吗,难道是遇到什么倒霉事心情不好?不对啊,今天比较倒霉的人应该是我吧,心情不好的人也该是我呀,他这是发什么神经! 墨曦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蓝昕悦。墨绿色的深眸闪过一种捉摸不透的情绪,随即,脸上又恢复了招牌式的冷漠表情。这些年来,他习惯使用穆风这个化名行走江湖。不为别的,只为求得那一份自由自在的洒脱。 “我是你的主人,以后做事先征求我的同意”冷冷的声音响起。做事,哪件事?救人还是挨打?他这是什么态度!不就是为了混饭吃而答应做侍女,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主人?跑到古代来当个受气包,我蓝昕悦至于那么柔弱嘛! “我不会这么做”昕悦丝毫不示弱。 墨曦的眼神中扫过一抹诧异,“记住你的身份”。 “我没忘。侍女,只是一份工作。我和你,是两个平等的人。你没有权利要求我事事征得你的同意。我当你的女仆,是为了生存;而你,可能正好需要一个人打杂。所以,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用商业眼光看,叫做各取所需。” 墨曦的思维稍显停顿,仆人与主人的地位平等,这个提法倒是新鲜。 “况且,我当初答应做你的侍女,是建立在一个条件之上的,那就是,你要帮助我回家。” “你的家在何处?”淡淡的声音带着几分探究。 “我的家,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你不会知道的。”一提到家,昕悦的眼神不自觉暗然。 “哦?我倒要听听看,整个蓝月大陆,有哪个地方我是不知道的。” “算了,等我有线索回去时,再详细告诉你”穿越时空,连我自己都怀疑是在梦中,又怎么能让你相信呢?昕悦现在只恨自己看的书太少,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该怎么生存。 “姑娘,你的家莫不是蓝鹰山庄?”墨曦嘴角轻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昕悦这才想起随口瞎颁的那段未来庄主夫人的身世,不由得脸部有些发烫。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定会送你回蓝鹰山庄的家,庄主夫人”墨曦故意强调了“庄主夫人”这几个字,满脸欠揍外加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正等着看出好戏。 昕悦低着头,没看见穆风的面部神色。把我送去蓝鹰山庄,那我岂不是死翘翘?听说蓝鹰山庄是整个江湖第一庄,那个庄主墨曦可牛气得不行。我打着庄主夫人的旗号招摇撞骗,万一庄主一发怒,给我来个五马分尸,死了连魂都找不着。不行不行,一定不能让这幕惨剧发生。豁出去了,再怎么都得保住小命。 昕悦一抬头,用一双可怜兮兮且略带哀怨的眼神望向穆风,道:“穆风公子,不,我亲爱的主人。我,是万万不能再回蓝鹰山庄了” “为何?” “蓝鹰山庄的庄主,叫墨曦,你见过吗?” “……” “曦哥哥为人一向低调,你不说话,看来你也没见过。可是,你知道墨曦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说来听听”墨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唉!”昕悦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来, “曦哥哥虽然年纪轻轻,可是不知为何,却是个秃顶。知道秃顶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脑袋上竟一根毛都没有!” 穆风的身体明显抽搐了几下。 看来是我的说词打动他了,好继续加油。 “他不但脑袋上长不出头发,而且面部奇丑,左右面颊各有两道很长的疤痕,鼻子向下塌陷,嘴巴向上翘起。个子阂差不多高,整天挺着个浑圆的啤酒肚,好像个孕妇。说起话来像杀猪,声音撕哑难听。两条绿色的鼻涕似是擦不干净,经常在鼻子下方挂着。你知道他为什么低调吗?就是因为长得太丑了,不想跑出去吓人,所以宁愿给江湖人士留下神秘的感觉。” 墨曦一脸铁青,双手紧握成拳,眉宇间的青筋略微暴出,似乎在强制地压抑某种情绪。牙碜里蹦出了三个字:“继续说!” 昕悦受到了鼓励,继续往下煸情。虽然穆风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从小与曦哥哥一起长大,断不会因为他样貌奇丑而离开他。可是,你知道他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吗?” “说!” 穆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但也说不清到底哪里怪了。无论怎样,一定要获得他的同情,所以,一定要挺住!蓝昕悦暗暗为自己打气。 “唉,最可怕的是,堂堂蓝鹰山庄的庄主,竟然有断袖之癖!山庄里面养了几十个面容俊美的少年,曦哥哥每次回来都会宠幸不同的美少年。那些个面首为了争宠,人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媚有余,对着曦哥哥眉来眼去的,把整个蓝鹰山庄搞得乌烟瘴气。这么多年,曦哥哥他,他竟然从未正眼看过我!呜呜……我忍气吞声活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狱逃出来。穆风主子,你,怎么忍心再把我往火坑里送呢?呜呜…”说罢,昕悦一脸期待,泪眼婆娑地望着穆风。 可是,期待中的同情并没有来临。穆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欲杀人的怒气,让昕悦感到了阵阵寒意。这家伙怎么回事,喜怒无常,我说的又不是他,干嘛这么生气。真是怪人一个! 正索着,突然,啪的一声,床边的桌子断了。咻地一身,自己又再次腾空了。砰地一声,客栈的门被踢开了。墨曦用胳膊夹着昕悦,径直往外走去。“呼”的一声口哨,一匹银白色的千里良驹出现在眼前。咦,这家伙什么时候有匹这么好看的马?墨曦一个纵身上马,夹着昕悦的胳膊一紧,腿一蹬,往城外呼啸而去。 “喂,你疯啦!放我下来,我们是去哪呀?”昕悦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一边使劲拍打穆风的背,一边大声嚷嚷。 “闭嘴!”说罢,骏马加快了速度,一路向前飞弛,掀起阵阵黄沙…… 第七章 荒郊野外 黑漆漆的夜,一轮弯月悬挂在半空,静谧而诡异。“啊!…”昕悦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墨曦一把扔到了草地上。“你干嘛!我今天得罪你了?”一边揉着差不多被摔得开花的,昕悦一边怒气冲冲地瞪着穆风。墨曦一个纵身从马背落到了地上,静静地望着一脸狼狈的蓝昕悦,一阵策马狂奔之后,他眼中的怒气似乎消退了不少。 “你留在这采摘清晨的第一滴露水,明日给我泡茶。”深邃的眼眸滑过一抹笑意,如孩童成功报复了抢自己糖的同伴。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昕悦努力吞了吞口水,一定是听错了,深更半夜的,他不会冷血到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吧?环顾四周,自己似乎又到了某个深山林。身后有个玲珑的小湖,湖水在月光的点缀下散发着点点银光,大片大片的淡绿色荷叶躺在湖面上,一朵朵白色的小花苞含羞地藏在绿色里。咦,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荷塘月色”呢?多有意境的夜!可是,我却跟这么个冷血动物在一起,真是浪费大自然的恩宠。 “你若采不到第一滴露水,明日就不用回来了。”说罢,墨曦一个转身,温柔地抚了抚银马的鬃毛,左脚一跨,正欲离去。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右脚抬不动。低头一看,一个狼狈的蓝色身影正匍匐在自己脚下,一双手死命地抱住自己的腿。 虽然很丢脸,但这家伙好像是认真的,不能让他走啊。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深山老林中,万一来个怪兽啥的,我还能活吗?我还要回家呢,可不能在这儿死得不明不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穆风,你给我记着! “放手” “不放!” “你这是干什么?” “公子啊!”平地一声悲鸣。“你这样一个人回去,奴婢担心啊!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奴婢怎么去救你?奴婢决定了,一定要亲自护送你回客栈才放心!” “……”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公子不仅外貌英俊非凡,更是有一颗宽阔善良的心灵!”比蚂蚁宽一点,比毒蛇好一点。“你不仅收留了孤苦无依的我,”好像是我救你先的,“而且还在这么美的夜晚里,用你那强壮有力的臂膀,夹着我骑马兜风,”兜到我差点吐血身亡,“并且,把我领来这么美的地方赏月观荷花。你不知道,在我的内心,是多么的感动!”我感得想动手杀了你! “……” “你可曾知道,通过几天的相处,你已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我对你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有如长江大决口,十万军民齐抗洪…”巴不得这洪水能把你淹死。 “哦?既然如此,为何不愿留下,为我摘得第一滴露水?”淡淡的声音中透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公子啊!”平地又响起一起悲鸣。“奴婢,奴婢是舍不得你啊!你是这么的温柔多情,这么的善待下人,你这样的主子,我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离开你一分钟,我会心慌;离开你一个时辰,我会心伤;离开你一整晚,我,我会心痛啊!”马屁马屁,全当放屁。 “哈哈哈哈”一阵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林中。墨曦缓缓俯,修长的手指抬起昕悦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这么说,你是想侍寝?竟一个晚上也离不了我。”满含笑意的眼神中闪着诡异的光。 糟了,说错话了。马屁也有拍错人的时候。 “我…我不…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近距离地盯着那双眼睛,昕悦的声音开始发颤,脸上不自觉有些发烫,眼神也带着些许迷离,这个,是不是传说中的帅哥效应呢?恩,肯定是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我现在就要了你?”温柔的月光下,的嘴唇慢慢凑近,眼神中透着戏谑。四目相视,昕悦能感受到他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息,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伴着阳刚男子气息的,淡淡的冰山雪草的味道。 砰砰砰砰。为什么我会心跳这么快?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帅哥。砰砰砰砰。蓝昕悦你真丢人,亏你还是见过世面的现代人。砰砰砰砰,不行,不能再让这冷血动物靠近了。 昕悦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推开了对面的人,墨曦一时没有防备,一个侧身斜坐在草地上。两人就这样相互对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我们回去吧。”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应该要发怒吧?可是,在心里酝酿了半天情绪后,居然跑出了这样一句没出息的话。 “恩”墨曦似乎也没打算继续刚才的动作。 起身,拍拍尘土,大跨步向前。突然,手臂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拉,昕悦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一根修长的手指堵住了自己的嘴。“别说话,有人来了”墨曦轻声道。说罢,纵身一跃,昕悦感到腰身一紧,随即全身便腾空了。“啊”昕悦轻呼了一声,双手紧紧抱住了墨曦的腰。这些古人真厉害,说飞就飞起来了。低头一看,银马也在转瞬间失去了踪迹。 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已飞身至树端。 “你可以松手了”墨曦的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 “我不要。”昕悦的音色中透着恐慌,双臂揽得更紧了。前几天才从树上掉下来,她现在对大树有心理阴影。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抱着我?” “谁叫你把我领树顶上来的!”低喃的声音中透着不满。 墨曦轻叹一声,嘴角扬起一抹莫可奈何的弧度,悬在空中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了昕悦的肩上。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一根狭长的树干上,仰躺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俊公子,他的身上,趴着一个清秀的蓝衣仆人,仆人一双手紧抱着白衣男子的腰,白衣男子的一双手轻轻搭在蓝衣仆人的肩上。这镜头,怎么看怎么觉着,暧昧得诡异。 一阵疾弛的马蹄声,渐渐从远处响起,越来越清晰…… 第八章 林中阴谋 静谧的夜色下,两匹疾驰的黑马停在了一个布满荷花的小湖边,两名男子从马上纵身而下。“启禀主上,所有事情均已布置妥善。”黑衣蒙面男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勤勤恳恳。“恩,办得好。”说话的中年男人一袭青色长袍,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中透着凶狠。 “青木堂的门户都清理干净了?” “是,知情的人已全部灭口,请主上放心!” “陈青河的妻子儿女呢?” “无一活口。” “人手都安排妥当了?” “是” “静静待命,等到了一定时机,我再通知你行动” “是!主上,听说失传已久的碧血石,最近又重现江湖。” “哦?说来听听。” “据说碧血石正落在一名女子手中,该女子身份样貌不详,目前属下正在调查中。” “继续查,一定要把碧血石给我找出来。不管是谁,挡路者格杀勿论!” “属下遵命!” 昕悦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这是什么世界,却不动就砍人,难道杀人都不犯法?红宝石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每个都想得到它?不行,我得尽快脱手,卖个好价钱,不能为了一块石头搭上一条命。一想到这,昕悦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肩膀上那双宽大的手掌紧了紧,传来了温暖的力量。窝在这个有着淡淡冰山雪草气息的怀抱里,不知为何,昕悦突然间感到安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弥漫心田。 “你先回去吧,不要让蓝鹰山庄起疑心。” “属下遵命!”说罢,蒙面男子起身,欲跨马离去。 “慢着”中年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墨曦还没回庄?” “没有。但是副庄主穆天啸中毒的事情,应该已有人秘密传至冰鹰山。属下估计,庄主应该在回庄途中。” “你,可曾见过墨曦?” “庄主十年前便前往了冰鹰山练功,属下八年前才得以进入蓝鹰山庄,故而,属下从未见与他相见。” “那,你可知这墨曦的性子?” “这,属下听庄里的人说,墨曦生性淡薄名利,对江湖以及各国间的是非向来极少参与。但是,万不可小瞧了他。他在少年时便流露出超乎常人的天分,无论从练武还是心智上,远在一般人之上。他不在的这十年,穆天啸因一直暗中与他保持着联系,蓝鹰山庄在蓝月大陆的地位才得以牢固如此” “如此说来,墨曦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属下认为,他一旦回庄,事情会变得很棘手。他是个练武奇才,功夫远在你我之上,且头脑灵活,绝世聪明,似乎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眼。总之,他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 “他有没有弱点?” “属下不知,望主上恕罪!” “找出他的弱点。” “是” “走吧,记住你的任务。” “遵命!” 两男子纵身上马,马蹄声渐行渐远…… 昕悦暗自呼了一口气,他们总算走了。抬头,柔和的月光映衬着一张若有所思的俊美的脸,深邃的眸如同高山下沉寂的湖面,一眼望不到底。 “木头,貌似我们听见了一个大阴谋哦” “恩” “可是,我好像没听懂,你明白这是什么阴谋吗? “明白” “你说那是什么人啊?” “萧云飞” “谁?” “青木堂副堂主” “你怎么知道?” “” “貌似,墨曦好像有麻烦哦” “你,关心他?” “关心谈不上,但我还是希望他别出事” “为何?”淡淡的声音带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情绪。 “我打着他庄主夫人的名号这么久,再怎么还是有些内疚的…”啊!惨了,说露嘴了!蓝昕悦你这个大白痴,为什么经这么一吓,说话都不经过大脑思考了?傻瓜笨蛋大猪头! “我…我的意思是,曦哥哥跟我,再…再怎么也是青梅竹马,我…我关心他是应…应该的。”由于心虚,昕悦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舌头也无形中打了结。低头,将自己的脸埋于冰山雪草的怀抱中。 “曦哥哥,你叫得倒是顺口”树枝上,墨曦一手紧抱着昕悦,另一手轻轻抬起了昕悦的头。 “我…我当…当然顺…顺口啊”面对着深如湖水的眼睛,昕悦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发烫。 眼前的女子,虽非倾国倾城的美女,却不知为何,那双灵动的眼睛似乎有魔力,让人移不开视线,再加上脸上这一片红霞,着实可爱得紧。墨曦的眼神渐渐柔和,平静的湖面上似乎起了一片波澜。 柔美的月光下,一颗苍天古柏的枝头上,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望着。墨曦的眼眸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温柔而详和,昕悦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而有节奏,仿佛某种生命在苏醒。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是持续不了太久。 墨曦的眼眸中突然闯入了某种不知明的情绪,随即,那双泛着点点波澜的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深不见底,招牌式的冰山脸再度回归。 “走吧”冷冷的声音刚落,两人便已平安落地。轻轻的一个口哨,银马再次出现在面前。 “它叫什么名字啊?” “风” “啊!不会吧?你,你居然跟马同名?” “……” “你爹取名也太没水准了!居然给你用马的名字?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完后,昕悦还不忘轻拍墨曦的背,以示深切同情。 “闭嘴!”墨曦再一次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扔到了马的前座上,随即纵身上马,策鞭,银马飞身向前驶去…… 第九章 蓝月大陆 明月客栈,燕照城最大的客栈。 靠墙的一张红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可口的菜肴。一位身着蓝色长袍的俊秀公子独自坐于桌前,低着头,嘴巴似乎正大口地吃肉,脸上洋溢着快乐的满足感。 自从那晚回来之后,穆风那冷血每日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客栈,基本没见着人,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幸好他还算有良心,给我留了满满一锦袋银子,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的胃。面对着一大桌子的菜,昕悦心情大好。在现代自己可是清苦惯了,哪有机会这么奢侈。况且,现在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真好! 这两天通过对客栈小二的旁敲侧击,昕悦渐渐对自己所处的时空有个大致的了解。她所处的这块土地叫做蓝月大陆。二十年前,蓝月大陆乃九国并立,分别为楚、韩、周、祁、齐、鲁、卫、赵、燕、。楚国的军事及经济实力最强,经过十年的征战,收复了西北的韩及周,自称西北霸主;祁国向来重谋略,善水战,十年战乱非但没有被吞并,反而成功收降了齐鲁两国,称霸蓝月南部;卫国本是东部小国,经济军事实力只能自保,然而,自五年前新王登基后,卫国以惊人之速向前发展,在短短五年内便以较和平的方式成功收降了燕国及赵国,改国号为天泽,改首都名为“燕照城”。也就是说,现在的蓝月大陆呈三足鼎立之势,北有楚,南有祁,东有卫。 三国无论从军事还是经济力量上,实力均不相上下,统一的大战似乎无可避免。然而,蓝月大陆上的每个人都不会忽视,有一股非常重要的制衡力量,那就是,蓝鹰山庄。 蓝鹰山庄地处蓝月大陆的正中心,是三国领地的分界线。蓝鹰山庄本身只占据了一个幽深的峡谷地段,可是多年的战乱导致大量难民涌入寻求保护,于是蓝鹰山庄以山为界,不断扩大保护圈,渐渐形成了大面积的居住群。蓝鹰山庄现在的领地,几乎相当于半个国家的土地面积。 尽管如此,蓝鹰山庄却不是个国家,这里所有的人都有绝对的人身自由,并且都以蓝月大陆人民自称。不向任何国家称臣,也绝不侵犯他国领地,以此来表示中立态度。据说,这是庄主墨曦定的规矩。 蓝鹰山庄没有军队,却有弟子门徒无数。从战乱流落到此的难民,皆争先恐后要加入蓝鹰山庄,习得一身武艺以保全自身。但凡蓝鹰山庄的弟子,都会对山庄誓死效忠。因而即使没有军队,蓝鹰山庄几乎人人习武,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总体上比蓝月大陆任何一个国家都强大。 蓝鹰山庄之所以让所有国家如此忌惮,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的经济。蓝鹰山庄在每个国家都有大量的投资,几乎掌控了蓝月大陆的经济命脉,所涉及的领域包括丝绸,客栈,盐铁的经营及兵器的制作。只要蓝鹰山庄从任一国家撤出资金,都足以让那个国家的经济陷入瘫痪。战争中的难民一旦踏入蓝鹰山庄的保护圈,各国便不会再追究。毕竟蓝鹰山庄,谁也得罪不起。 蓝鹰山庄向来不参与各界争夺,且从不侵犯他国,长期以来保持中立态度,对战乱中受害的民众提供无偿的帮助。因而,在蓝月大陆很多人的心目中,蓝鹰山庄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而庄主墨曦,江湖上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坊间传言他有着惊为天人之色,是蓝月大陆万千少女梦中的良人。 蓝鹰山庄副庄主的女儿穆茹云,人美如名,慧质兰心,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为蓝月大陆第一美人。 店小二还告诉昕悦,最近燕照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蓝鹰山庄设在燕照城的分社青木堂,堂主陈青河在数日前遭人暗杀。青木堂在燕照城代表的就是蓝鹰山庄,也不知何人敢如此大胆,竟明目张胆得罪蓝鹰山庄,希望蓝鹰山庄别将怒火迁至卫国就好了。小二说得一脸胆颤。 从店小二的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昕悦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古代,一个历史书上并不存在的地方,而且还是一个乱世!说实话,这世界谁强谁弱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自己该怎样回去。到目前为止,昕悦还是没搞懂自己为何会遇上这么莫名其妙的穿越,生活在21世纪的妈妈及朋友,会不会认为自己已坠崖身亡?从某种程度上说,穿越也是好事,起码我还活着,不然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肯定已经没命了。而现在,我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品尝到这么美味的食物,看到一个大部分人所都不知道的世界。所以,到这个世界走一趟也挺值,应该要好好体验这里的生活。既然我能过来,肯定也有方法可以回去的。对这一点,昕悦有种近乎盲目的自信。乐天派的她,无论面对任何逆境,似乎总能看到希望。 酒足饭饱 昕悦慵懒地伸了伸胳膊,正欲结账离去。抬头,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在自己对面的桌子上,一名绿衣女子正在品茶,表情淡定而柔和。清秀的脸庞上略施脂粉,脸颊红霞微现,娇媚而不失风情。这位女子的容颜谈不上美丽,却也算得上精致,年龄约摸二十五六岁。她吸引人视线的,不是亮丽的姿色,而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韵味,属于成熟女人的,而略带风骚的味道。 连我这个女人都能够这样自然而然地被她吸引,相信男人就更加无法抗拒了吧。昕悦的直觉果然没有错,她感受到两道色色的光正绕过自己,直射向绿衣女子。侧脸一看,一位纨绔子弟模样的公子,正半眯着一双色眼,放肆地打量着绿衣女子。他的旁边,坐着一个打手模样的黑衣汉子。 绿衣女子似乎对那道灼热的目光毫无知觉,依旧淡定地喝着茶,举手投足间,透着说不出的妩媚。 终于,那位富家子弟耐不住干瘾了,向黑衣打手眼神一使,两人同时起立,绕过昕悦,径直地走到了绿衣女子的桌前,未经同意,擅自在绿衣两旁坐了下来。 第十章 绿妖赤雪 “美人独坐于此,似乎略显寂寞,不知是否需要在下陪伴?”说话的男子,身着暗绿色锦袍,细而小的眼神中透着情欲,身材不高,且略微有些发福,像极了短而宽的扁担。 绿衣低头不语,纤长的手指把玩着白瓷茶杯。 “不知美人可愿意到府中一叙?”暗绿色扁担的口气有些迫不及待。 绿衣女子抬头,一双杏眼暗含万种风情,轻唇微启,“感谢公子问候,妾身只想安静喝茶,不敢招惹事非。” “无礼!我家公子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高大的黑衣打手发话了。 “妾身见识浅薄,还望公子恕罪。”听起来虽然恭敬,可昕悦却隐约觉得绿衣女子说这话的口气,有着某种程度的鄙夷。 “呵呵,美人不必害怕,只要你跟我回府,我定不会亏待于你。”扁担伸出魔爪,直直地扑向那双细长而白嫩的手。 然而,仅一秒钟的功夫,扁担及黑衣打手同时扑倒在红木桌上,口吐白沫,面部表情极其狰狞。好强的毒功,杀人于无形。昕悦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绿衣缓缓起身,动作依旧优雅而妩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她经过昕悦时,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随即,眼眸中充斥了惊讶、不可思异、怀疑等种种情绪。她轻轻凑近昕悦的耳畔,娇柔的声音响起“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个女子果然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性别。直觉告诉昕悦,这女人不简单,甚至有些危险。可是,受头脑中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双腿还是不听使唤地跟了出去。 ********* 明月客栈后院的一处偏僻林子里,一位绿衣女子与一位身着淡蓝色男袍的女子迎风而立。绿衣女子身上的娇媚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气逼人的寒意。 “你居然,还活着?”绿衣紧紧地盯着昕悦,语气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冰冷中含着警惕。 “你…认识我?”与其说是吃惊,倒不如说是感觉莫名其妙。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疯卖傻了,赤雪。”绿衣的口气带着某种嘲讽。 赤雪是谁?原来她认错人了。我就说嘛,怎么表现得好像跟我很熟似的。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赤雪。”昕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 “够了!别人不知你是谁,但于我,即便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一个转身,绿衣已经站在昕悦的身后,一把冰凉而的匕首架在了昕悦的脖子上,雪白的脖颈顿时出现了一缕殷红。 我这是倒了哪辈子霉,跑到这个世界来,时时刻刻面临性命之忧。老天爷,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去22年的生活太平淡了,所以故意给我找些刺激?可是,再怎么,我也不能白白为了个叫赤雪的人搭条命呐。 “姐…姐姐,你真的认错人了,即…即使你杀了我,死的也不是那个赤雪啊”昕悦急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绿衣一把将昕悦的双手反绑在一起,一惊“你的内力哪去了?” “我…我没有内力,是你弄错了” 绿衣手握匕首,从昕悦的脖劲缓缓下滑至右肩,轻微一用力,淡蓝色长袍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个弯月形的鲜红胎记悄然呈现。 “没错,你就是赤雪。”绿衣收回匕首,肯定的语气中带着冷漠。“你为何内力尽失?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是赤雪,我也不认识你。”昕悦渐渐镇定了来。这个女人还真是莫名其妙,明明认错了人,却一脸的肯定。我从另一个世界跑过来,你若是我的‘熟人’,那还真是神了。 “你,真不认识我?”绿衣的声音透着些许诧异。 “是的!我万分肯定从未见过你!” “那么,你可曾记得发生了何事?” “不记得。”若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就太诡异了。 “你可知道,他,一直在找你。” “他?是谁?”天呐,我头都痛了。我简单的人生,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混乱。 绿衣似乎并不打算回答,继续问道“你为何会失忆?” “我…我没有失忆”昕悦一脸的哭笑不得。 “赤雪,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呵”绿衣自嘲似地冷笑一声,“不过,你果然命大,居然,还能够存活下来。看来,是我绿妖小瞧了你。” 虽然依旧莫名其妙,但被人如此肯定地当成另外一个人,直觉告诉昕悦,自己与她口中的‘赤雪’,绝对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联。会不会,我的穿越跟这个赤雪有着一定程度的关系?昕悦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到了,但同时亦很兴奋,终于找到了一些细微的线索。 “你为何如此断定我就是赤雪?” “呵,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赤雪的样貌我还能认错?别说你女扮男装,即便你毁了容,我也能一眼认出你!”绿妖冷哼道。 原来,这个世界居然有跟我长相一样的人。 “可能,我只是跟她长得相像而已,姑娘,你的确认错人了。” “认错人?呵,那你右臂上的弯月怎么解释?你以为,人人都能有资格拥有?”绿妖的眸中闪烁着嫉恨的光。 我的右臂上为何会有月形胎记?我怎么知道。从出生到现在,这记号伴了我二十几年,恐怕你去问我妈,她也无法解释吧。 “赤雪,为了一个情字,你竟然将自己糟蹋到这地步。今日我不会杀你。我绿妖欠你的,都还清了。下次见面,我不会再轻饶你。宫主正在找你,你,好自为之!”话音刚落,一阵强风吹过,绿妖便失了踪迹,空荡荡的林子里,只剩下一脸茫然的蓝昕悦。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月形胎记,赤雪,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跟你,又有着怎样的关联?绿妖口中的‘他’是什么人?谁又是她说的宫主?赤雪啊赤雪,你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我顶着一张跟你一样的皮相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呢?唉,头痛,头痛! 经过这么一折腾,昕悦隐约感觉,只要能找到赤雪,也许就能找到自己穿越的答案了。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昕悦心里莫名感到温暖,原来,我并不孤单。可是,人海茫茫,我又该怎么找呢?赤雪,你真的存在于这世上吗? 第十一章 交易一桩(上) 宁静的夜,月圆如盘。看来,满月之日就要来临了。墨曦轻瞟一眼月光,若有所思。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影,他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却见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一抹淡蓝的身影趴在桌子上,似已沉沉睡去。 轻轻阖上房门,俊美的薄唇微扬起一抹弧度。墨曦悄然坐于桌前,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深邃如海的眸渐渐浮现了一朵祥云。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淡而细的眉宇轻微皱起,透着主人的倔强;浓密而略微上翘的睫,小巧玲珑的鼻,轻薄而不失的唇。每一个部位,看似平凡,但结合在这张脸上,却又是那么协调,那么充满朝气。若隐若现的红霞浮现在白皙晶莹的肤色上,着实给这张娇俏的脸增添了几许可爱。若让她穿上女装,不知是何模样。 不知为何,墨曦眼中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渐渐地,眸中那朵宁静的祥云再次沉入海底,直至不可见。 “咳…咳”如冰山般空洞而淡漠的声音响起。 昕悦轻皱了一下眉,不情愿地睁开双眼,迷离的眸中映着那张熟悉的冰山脸。随即,她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两个小巧的酒窝点缀在花朵间,“木头,你回来啦!”。 “我不叫木头” “哦,呆子,那个,我…” “我不叫呆子” “好啦,冰山,我有事想…” “我,不叫冰山!” “恩,恩,知道了。那个,我在等你呢。”昕悦一脸谄笑。不知为何,这笑容看得墨曦心里有点发毛。 “银子又用完了?”墨曦倒是开门见山。 “哇!你果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连这都能猜到,在下实在佩服,佩服!”说罢,昕悦双手作揖,一脸崇拜像。拍马屁,也是要讲究功底的。 某人无语中…… 啪地一声,一叠银票扔在了自己面前。昕悦随手抽出一张,“一百两”。天,这总共得多少钱呐,发财了。话说,这穆风出手也太阔绰了吧,随便一挥袖就这么多银子。看来,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也许,也许……昕悦脑中灵光一现,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加深了。 她缓缓起身,慢步走到墨曦身后,俯身,嘴唇凑近墨曦的耳畔,清脆的声音响起“穆风,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虽然名义上是她的侍女,但昕悦从来就不懂所谓的主仆之道,心情好时称他为穆风,心情不好称他为木头、呆子。好在穆风倒也不在意,并未真的追究过。 “你,又想做什么?”墨曦一脸警惕。 “交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昕悦一脸坏笑。随即,她从内袋中摸出碧血石,如珍宝般轻捧在手,然后轻轻放至桌面。 幽暗的烛光下,琥珀色的碧血石环绕着一圈金色的眩晕,一波又一波如烈火般耀眼的红光自内而外流动,像水波般缓慢而有韵律。 墨曦扫了一眼碧血石,又扫了一眼昕悦,淡淡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决定,把碧血石卖给你!”碧血石在蓝月大陆太有份量,人人都在争。这种麻烦还是早点脱手好。跟着我久了,我还得为它担性命之忧。穆风貌似是个有钱人,如果他愿意接手,实在最好不过。 “哦?你居然不想拥有碧血石?”墨曦的眼中滑中一丝不解。 “不就是一块石头,长得好看点,所以人人都来抢。我要这东西干嘛,又不能当饭吃,还是换成银子实在。”昕悦一脸的理所当然。 墨曦嘴角微扬,“你为何认为我会买?” 这可把昕悦难住了,明摆着那么多人想要的东西,穆风居然不感兴趣?可是,听这口气,也不像毫无兴趣啊,还是试试吧。 “这可是碧血石呐!听说可是蓝鹰山庄的镇庄之宝,武林中人寻找了多年的宝物。你今日不买,以后可别后悔哦!”昕悦一脸的耸动相。碧血石在这世界到底有多重要,她完全没概念,但是,听了那么多之后,瞎颁的能力还是有的。 “既然你也知道碧血石属于蓝鹰山庄,你,以何种身份将它卖与我?”墨曦的音色里透着玩味。 “因…因为我跟曦哥哥很…很熟啊,所以,他将碧血石交与我保管。”自从那晚露馅之后,昕悦倒也识趣,再也不以庄主夫人自称了。 “既是如此,你擅自将碧血石卖与他人,岂不是对不住你的‘曦哥哥’?”穆风的声音里透着很强的戏谑味,这让昕悦感觉不爽。她脸一红,昂起头,正色道:“那是我的事,你爽快点,到底想不想买?” “说,你究竟是怎么得到碧血石的?”墨曦的语气依旧淡定,可是,却含着某种隐形的压迫感,让人不容忽视。 看来,穆风完全没被我糊弄住,有关曦哥哥的那套说词以后是用不着了。 第十一章 交易一桩(下) “我在悬崖边上捡到的。可是,既然让我捡到了,我就是它的主人。所以,用它来换点钱也是应该的。”有时候,实话实说办起事来反而更方便。 “那么,你可知碧血石的价值?” “不知道。反正它对我没什么价值。” “你想用什么来交换?”墨曦虽然很清楚碧血石早晚会自己“回”庄,无上老爷子玩腻了自然会乖乖回来。可是,再怎么说,这丫头也算是间接帮了忙。 “我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昕悦心中窃喜,终于找到买家了,而且还是像穆风这么阔绰的买家。 “说” “第一,以后不准把我当侍女使唤,要把我当客人看待,当我缺银子时,要毫无理由支援我。”简而言之,厚脸皮的某人想要名正言顺当米虫。 “好!”墨曦的嘴角轻扬,有点无可奈何。 “第二,我要你帮忙找一个人。她的名字叫赤雪。我想知道一切有关她的事情。” “好!”没有问为什么,墨曦也没兴趣知道理由。 “至于第三嘛,恩…,扼…,我想…,我想要…”好像有点不太好意说出口。 墨曦抬头。 “那个,我要…我要你…”还是不太好意说啊。 “你,要我?”墨曦的眼神中透着些疑惑,些许戏谑。 “我…我…我要你再欠我三个要求!具体是什么……以后再告诉你。”呼,终于说出了重点!虽说的确有点厚脸皮,但好不容易赖上这呆子,现在不愁吃不愁穿,要钱也没用。等到我要离开时,再给碧血石定个价,嘻嘻。 某女人一脸坏笑中…… “你……” “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那碧血石我可要去找其他买家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哦” 墨曦似乎略为无奈,牙蹭里蹦出了三个字“好…成交!” “太好了,呆子,把你的左手抬起来!”墨曦不明所以地抬起左手,有些莫名地看着昕悦。纤细而嫩白的小手蓦地凑过来,啪地一声脆响,掌心微疼,十指交接间,心却有种莫名的悸动。 “我们击掌为盟,绝不反悔!”昕悦笑得一脸灿烂,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两个小酒窝格外显眼。 “恩”墨曦的唇角晃过一缕春风,温暖人心。 “以后碧血石就交给你啦,唔,好困,我去睡了。”昕悦缩回右手,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桌上那叠银票,朝门口走去,身后却传来了穆风低缓而冷静的声音, “我不在时,不要随便上街,而今很多江湖人士在寻碧血石,有人是见过你的。” 昕悦回头,却见那双深如海的眸子中,流过一闪而逝的关怀。从何时起,穆风的眼神居然也有了温度?太奇怪了! “碧血石不是给你了吗,我还有什么危险可言?”昕悦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以为,其他人会相信?”声音依旧淡定,却有着不可置否的说服力。 “知道啦,我会小心的。早些休息,晚安!”昕悦转过头,庸懒地揉了揉眼睛,向前一个跨步走出了墨曦的房间,轻轻地阖上了门。 房内,墨曦独坐在床榻前,低喃着“晚安”,对这个新词似乎颇有兴趣,左手掌心依旧有些发烫,一缕淡淡的弧度,不自觉自嘴角流露……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1) 燕照城 熙熙攘攘的青石大街上,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袍的俊秀青年混迹在人流中,一张脸东张西望,眼神中充满了新鲜与好奇。怀里有了银子,自然是走到哪都不怕了。昕悦掂了掂沉沉的口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脚步虽慢,胸膛却挺得很直。 自那日之后,绿妖再也没有出现。被撕破的长袍,经自己一番修修补补,终于又能见人了。穆风这两日低调得不行,行踪鬼魅得很。转眼间,自己来到燕照城已半月有余。这段时间,昕悦可是大大地享受着古代米虫生活,拿着穆风的银子大把大把地花,完全不心疼。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享受。 但与此同时,昕悦心中的担忧亦越来越强烈。约好的一个月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可是,回家的路却异常渺茫。虽然穆风似乎并不介意多一个人同行,可是,我没理由一直赖着他。所以今天,她打定了主意,要出来了解这个世界的行情,等到哪天离开穆风之后,总得为自己找条活路。没错,她蓝昕悦就是一根杂草,放哪儿都必须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不得不承认,燕照城的确是个繁华的商业都市,街上有耍杂卖艺的,有摆小摊卖手工制品的,时不时还能见到各种特色小吃,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行走在大街上的,有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有身披长剑的江湖人士,有服饰奇特的各类商人,亦有锦衣玉袍的达官贵人。各色人等,皆神态自若,足以可见这个城市的包容性。 话说昕悦同学正端坐在某面摊前埋头吃面,丝丝面条,入口即化,好不惬意。忽闻某处人声嘈杂,热闹异常,抬头一望,却见街头拐角处围了一圈人。昕悦是谁?好奇心强且爱凑热闹的俗人一个,这类八卦怎能少了她?于是,匆忙结帐,直奔人流处。 昕悦凭借自己身材娇小的特点,硬是从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中挤入了事发中心。定睛一看,不禁愣住了。 一席破烂不堪的草垫上,跪着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身着粗糙的褐色麻布衣服,瘦弱得如同一根竹竿,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晕倒。她的脸色苍白,颧骨突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挂着泪水,眼神里透着胆怯与凄然,整个眼珠略微向下凹陷,似乎已有几日没睡。她的身后,平躺着一个约摸30来岁的妇人,妇人紧闭双眼,脸色惨白,貌似即将断气。小姑娘的怀里,抱着一个木制的小牌,上面用刀刻着几个略显稚嫩的字“卖身救母”。 昕悦的心不自觉了一下,她自小与妈妈相依为命,自然很清楚两个弱女子在人世间生存的艰辛。而今跪在地上的小女孩,为了有钱给母亲治病,居然做出这种举动。 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又或许是同情心突然泛滥。昕悦暗下决心,这个忙,她非帮不可。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有人先站了出来。 一位浓妆艳抹,体态丰盈的女子扭腰走到了小姑娘面前,她的身后,跟着几个打手模样的家丁。女子从怀中掏出几锭碎银,随手扔在草垫上,道“今日起,你便是我醉红楼的人了。安顿好你母亲后,便过来接客吧”声音软媚入骨。 小姑娘眼中有泪花朵朵,悲伤绝望尽收眼底,仿佛有苦无人倾诉。她缓缓弯腰,正欲拾起地上的碎银,忽闻耳畔传来一个清脆动人的声音“慢着!”,抬头,却见一位淡蓝色长袍的俊秀公子立于自己面前。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何事?”昕悦柔声问道。 小姑娘仿若遇见救星,原本绝望的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奴…奴婢小青,自出生便不幸丧父,多年来与娘亲相依为命,孰知娘亲在数月前染上恶疾,因家境贫寒,无法请动大夫,娘亲的病一拖再拖,近几日,娘亲一直昏迷不醒。恳请公…公子救救我的娘亲!” 躺在地上的妇人脸色如死灰般苍白,再不马上救治,可能撑不过今天了。昕悦急忙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轻轻放在小女孩手中,道“快去请个大夫给你娘看看,不能拖延。” 小姑娘颤颤巍巍地摸着手中的银票,脸上大惊失色:“公…公子,给娘亲治病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这…太…太多了!” “没关系,你只管拿去用就行。”昕悦暗自嘀咕,反正那也不是自己的钱。 “感谢公子出手相助,小青愿意生生世世服侍公子左右!”小青的语气诚恳,没有丝毫虚情假意。 “不用报答了。等你娘亲病好后,你们就盘个小店,以后好好地过生活。快去找大夫,你娘的病不能再拖了。”我现在自己还靠别人养着,哪有本事再养一个闲人。 小青一脸受宠若惊,脸上的泪珠像掉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流。 不知所措间,那个软媚的声音再度响起“且慢!” 侧脸,浓妆艳抹的老鸨正直盯着自己,一双凤眼略含愤怒,“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与我醉红楼抢人?你究竟是何人,姑娘?”说罢,她的手指向昕悦的发间伸去,略微一动,原本缚住长发的丝带瞬间脱落,一头青丝如瀑布般直直泻下。人群中顿时出现了一股倒抽气的声音,原来,他竟是个女人! 不愧是青楼老鸨,眼色比常人要厉害得多。昕悦正为自己的失态懊恼间,一个略为耳熟的声音响起,响亮而清晰,“大哥,她就是那个拥有碧血石的女子!”寻声望去,正是当日树林里那几个黑衣汉子… 碧血石三个字一出,众人仿佛皆忘了呼吸,原本嘈杂的闹市突然间安静得诡异。昕悦感觉有数千道目光正直直射向自己,那目光中有探究,有好奇,有羡慕,有质疑,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老鸨倒也识趣,见阵势不对,忙退于一旁,不再说话。 身份暴露,此地不宜久留。昕悦心中的不安感迅速扩散。她匆忙从怀中又掏出几张银票递于小青手中,道“你快走,再不请大夫,你娘就不能活了。后会无期!” 扑通一声,小青向昕悦行了一个跪礼,眼中波光点点:“公,不,小…小姐的大恩大德,小青永生难忘。他日若能相见,小青必当以性命相报!”言罢,小青以袖拂泪,匆匆离去。 昕悦见此事已了,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对她做出举动之前,低头,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背离黑衣男子们的方向疾步走去。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跑多远,但总比什么也不做,站在那等死要强。正思考间,却惊觉自己已进入一个死胡同,转身,却见那些黑衣男子已经追来。然而,最让昕悦感到惊讶的,不是这些已见过面的黑衣打手,而是那位缓步踱在男子身后,体态妖娆且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印象的,紫裙母夜叉。 第十三章 冤家路窄(2) 昕悦静静地盯着紫裙母夜叉以及抱胸立在她身后的黑衣大汉们,表面宁静,实则大脑正以光速旋转,omg,我该怎么办? 母夜叉向前跨出一步,一双丹凤眼放肆地打量昕悦,眼神中透着轻篾,语气中微含怒意:“哼!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人,老娘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说!你跟穆风是什么关系?当日他为何会救你?” 不愧是个极品女,见面第一句话,问的不是碧血石,而是那个叫穆风的男人。口气听起来这么酸,难不成把我当成了潜在情敌?这类女人能躲就躲,惹不得。 “穆…穆风是谁?我不认识啊!姑娘说的可是当日救我的公子?”昕悦一脸无辜。 “正是他!你与他有何关系?”陆定芊的气势颇显嚣张。 “实不相瞒。我在街上偶遇那位白衣公子,便被他出众的容貌所吸引,于是乔妆成男子,希望能接近他。可是,却遭到他的厌恶,至今连他的名字都不知。他告诉我,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叫我不要再打扰他。”昕悦努力酝量情绪,双目间流动着凄楚。 母夜叉一听此言,眼神中涌动着急迫:“快说,他心里的人是谁?” 昕悦一脸被甩的弃妇模样,道:“他说,他爱上了一位爱穿紫裙的姑娘,这位姑娘国色天香,让他一见倾心。这位姑娘时而温柔时而凶狠,着实可爱得紧。他还说,我也见过这位姑娘。我想来想去,认识他之后,惟一见过的紫裙姑娘,就只有你而已。”穆风大爷,谁叫你招惹这么个极品母夜叉来着,丑化你的眼光,并非我本意,敬请谅解。 “他…他果真这么说?”母夜叉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话锋一转:“可是,他为何对我如此冷漠? “那位公子是个内敛之人,他越是喜欢的人,就会越冷漠。所以,姑娘完全不必在意。他对你冷漠,表示他在乎你。”那个啥,反正穆风也听不见。 “哈哈,你的话姑奶奶爱听,今日可暂且饶你性命…” “多谢姑娘不杀之恩,奴婢祝姑娘与穆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相守到白头。”昕悦立马双手抱拳,大大地作了个揖。然后,大跨步绕过紫裙姑娘,准备开溜。 两名黑衣汉子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大侠,麻烦让个道,多谢!” 昕悦向左绕,对面的黑衣男子向右移;昕悦向右绕,对面的人往左移;总之,不管怎么走,昕悦的面前始终立着两堵黑墙。 “我说过饶你性命,可没说放你走”紫裙骄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说!碧血石在哪?” 谈完男人就该谈利益了,果真女人本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没有碧血石”强装的镇定里透着心虚。 “小姐,我等亲眼看到,碧血石是被这位姑娘拿走了”不急不慢的,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看,说话的就是当天树林里的洪老二。他一个小跨步向前,眼神中透着些许,“你是要自己乖乖交出来呢,还是要本大爷动手来帮你?” 昕悦看着眼前这一道道黑墙,很清楚自己已无法逃脱。我要不要把穆风拉下水?若告诉他们碧血石的下落,肯定会给穆风带来麻烦,与此同时,我照样逃不掉。这么算来,说与不说,我都摆脱不了今天的麻烦,那又何必暴露穆风。再怎么说,那家伙也对我不坏。一番心里斗争后,昕悦心一横,道:“碧血石不在我这里,我也从未见过碧血石。” “你们几个把她的衣服给剥了,认真搜搜!”陆定芊懒懒地道,满脸的骄傲霸道。 “遵小姐吩咐!” 眨眼间,昕悦已被夹在两名黑衣人中间,手被反绑,动弹不得。 撕地一声翠响,淡蓝色的长袍自左肩处被扯开,露出一片嫩白的香肩。 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3) “看不出来,这小妞倒还有些姿色”洪老二的眼中闪着光。 “若你们喜欢,本小姐就把她赏赐给你们了,不管用何办法,把碧血石的下落给我问出来!”依旧是那个骄横的嗓音,此刻却足够惹人讨厌。 这个女人,够狠! 昕悦愤愤地看向陆定芊,眸中闪着烈火“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为何?其一,你不知轻重,居然敢接近我陆定芊看中的男人,我怎可容了你?其二,说出碧血石的下落,我就让他们对温柔点。”陆定芊的眼中闪烁着凶狠。 终于能明白为何穆风会如此讨厌她了,这个女人,实在不逗人喜欢。 “你们若敢动我,就永远都别想知道碧血石在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碰上这么狠的人,算我倒霉。 “呵,那就试试看。你们还在等什么?本小姐赏个娇滴滴的姑娘供你们消遣,可别浪费了良辰美景。”说罢,紫裙后退一步,双手抱胸,漠然地看着黑衣打手们围向昕悦。 蓝色长袍被撕成了碎片,飘散在瑟瑟微风中,春光一片乍泄…黑衣汉子们露出的笑容,被包围在内的女子,浑身只着一件及膝粉红色吊带内衫,脸色苍白,眼中惊恐初现。 “你…你们走开!光天化日的,你…你们欺负一个弱女子,算…算什么英雄?”昕悦有点语无伦次。这种情况她第一次碰见,完全懵了。昕悦虽现在社会,可是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羞辱。不对,这不叫羞辱,这叫犯罪!看到这些欲扑向自己的魔爪,胃里一阵翻腾,很是恶心。长这么大都没被人碰过,居然会遭遇这些流氓。一想到这,心中突然觉得无助,甚至,有些委屈。 “呵呵,先让哥几个好好享受,再把你抓回府去拷问。你今日若侍候的不好,可有你苦头吃的”得到了陆定芊的默许后,几个黑衣打手也更显嚣张了,一只只肮脏而粗糙的大手开始扑向那嫩白的肌肤。 一阵乱石飞来…… 谁也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五个黑衣大汉便在瞬间倒地,不醒人事。一位如天神般俊美的男子从天而降,一袭白衣,一片冰霜。 “穆风,你来救我了。”轻轻的一句话,心却莫名的感动。这个世界,除了穆风,我还认识谁? 墨曦不答话,定定地望着昕悦,冷漠的眸中出现了一闪而逝的心疼与责备,似乎还伴着某种强抑的怒气。他脱上的披风,轻轻的搭在昕悦的肩头,视线不经意划过了她的右臂,那朵美轮美奂的弯月胎记,如暗夜里的红罂粟,夺目耀眼。墨曦的脸色倏地一变,墨绿的深眸刹那间波澜汹涌。他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胎记遮掩于披风之下,再次抬头,面色已平静如常。 墨曦不说话,安静转过身,将昕悦挡于身后,冷冷地看着立在不远处陆定芊。 对于穆风的突然出现,陆定芊有些始料不及,心中的兴奋胜过了吃惊。脸上浮现了一抹浅笑,软媚入骨的声音响起“穆公子,你让奴家好找!” “陆姑娘请回,别再来纠缠。”墨曦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听不出情绪。 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4) “穆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你身后的姑娘告诉我,你的冷漠是因为喜欢我。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回去成亲吧,奴家…奴家可是等你很久了。”陆定芊的声音含着些许羞涩。 墨曦回头,瞪了昕悦一眼。昕悦心存愧疚,吐了吐舌头。 墨曦再次望向陆定芊,脸上一片平静,“陆姑娘误会,穆某,从未对姑娘动过心。” 陆定芊沉不住气了,一张脸略微有些发青,怒道:“好你个穆风,我堂堂楚国郡主,哪里配不上你了?哼,我看中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将你绑回去!”说罢,紫裙拔剑,向穆风冲来。 穆风丝毫未动,单手接招,刀光剑影中,不出三招,紫裙的长剑已被穆风反握于手,剑刃直指她自己。 “我不想与你结怨,你走吧”淡淡的声音中,依旧没有丝毫情绪。 陆定芊一脸怨恨,道:“想不到你的功夫竟如此了得,你有胆就杀了我,不然,我是不会放手的,穆风,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情意吗?我对你,一直……”砰地一声,紫裙倒在了地上,貌似被打晕了过去。 昕悦抬头,以惊讶的眼神看向墨曦,那张千年冰山脸上明显写了三个字“她太吵”。 这,这真是个男人吗?那么美的女子,居然舍得把她pia晕。他……他……难道不知道今天的行为会让多少迷恋他的少女梦想破碎? “哈哈,曦可真是不解风情。此等佳人,换成我,洞房花烛还来不及呢”一个极其勾魂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寻声望去,墙角处,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位如狐精般妖媚的红色身影。 昕悦揉了揉眼睛,呆呆地望着这位莫名出现在视野的红狐狸,有点发傻。神呐,这个男人的长相,简直就是,惊艳!挺拔而修长的身段,一头桔红色的波浪卷发垂于胸前,高挺的鼻,樱红的唇,一双丹凤媚眼电力十足,勾人心魄。在他嫣然一笑的瞬间,倾国倾城,妖娆绝世,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比较而言,穆风就像是一块封存了千年的冰山玉雕,有着如天神般完美的容颜,却让人感觉望尘莫及。而眼前的红衣男子,就像是烈火中走出来的妖孽,勾魂而醒目。 不知为何,昕悦手臂上的胎记开始莫名发烫,隐隐作疼。 兴许是她被这双媚眼电得呆愣了,又兴许是她对手臂的莫名反应感到奇怪,以致她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个人称穆风为“曦”。 “璎,你今日很闲?”墨曦的语气中有着不痛不痒的嘲讽。 “彼此彼此!向来不管江湖闲事的冰山美男,居然从酒楼飞身来救人,这等热闹,我当然要来凑凑。”璎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玩味与漫不经心。虽然是与墨曦对话,但他的视线从来敬曾离开过他旁边的昕悦。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璎满脸研究地望着昕悦,感叹道:“啧啧,你真是女人?” 昕悦恶狠狠地盯着红狐狸,眼里有千把寒刀闪过。nnd,好歹我也成年了,虽然没母夜叉那么波涛汹涌,可是好歹也算发育正常。倒是你,一个男人长了张比女人还妩媚的脸,祸害! “丫头,不许骂我!”红狐狸的语气不急不忙,眼中闪过一丝哀怨。 第十六章 冤家路窄(5) 不是吧,这家伙居然懂读心术?简直就是怪物。 璎叹了一口气,眼睛依旧盯着昕悦,话却是对墨曦说的,“既没身材又没女人味,居然也能让你产生兴趣?” 现在如果给昕悦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捅向红狐狸,太没口德了!愤怒间,璎那双哀怨却勾魂的眼神再次投来,看得昕悦头皮发麻。 墨曦不动声色地挡过昕悦与璎的对视,平静地道:“你热闹看够,我们也该走了”他很自然地握住昕悦的手,准备离去。 “且慢!”璎妖艳一笑,风情万种,声音平静似水,“这丫头,我要带走”。他的口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仿佛是要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宠物。等等,宠物?我怎么会联想到这个词? 掌心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墨曦的唇角扬起了轻微的弧度,眸中凛冽渐显,语气却出奇平静,“她是我的人”。 昕悦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墨曦,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璎,脑中一片混沌。这是咋回事,两个惊天大美男居然同时要带我走?我在现代活了22年,从来都是我倒贴人家,而且每次都惨败而归,然后灰溜溜地跑回宿舍被室友嘲笑。我现在居然成了两大世界级帅哥的抢手货?今天,不会是愚人节吧? 璎依旧保持着招牌式的笑脸,视线缓缓地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眸色,渐渐变寒,嘴角的笑容却未曾褪去,“这丫头,你让给我吧” 墨曦淡淡地笑了,声音波澜不惊,“不让”。 一问一答间,天地黯然色变。冷飕飕的寒风扫过,昕悦不自觉一阵颤栗,虽已盛春,内心却莫名感到冷。 “她,并非你所寻之人”墨曦天籁般纯正动人的音色打破了暂时的沉寂。 璎嘴角的弧度妖娆迷人,眸中寒意却愈来愈深:“你又从何得知?” 墨曦又笑了,“你可有把握胜我?” 璎却笑得更迷人了,“可是,我不愿与你一战呢,怎么办?看来,只好先将她借你一段时间了”,他将目光绕过墨曦,带着探索及研究的眼光盯着昕悦,声音如在烈火中舞蹈的精灵,妖媚悦耳:“丫头,我们定会再见,要想我哦!” 临行前,璎意味深长地望了昕悦一眼,那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有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意味。昕悦一阵恍惚!璎翩然转身,红色身影如空气蒸发般,瞬间失去了踪迹…… 昕悦目瞪口呆地望着璎消失的方向,心中的疑团却越积越多。可以感觉得出,他跟穆风绝对是旧识,对彼此的脾性极其熟悉。可是,他们的关系又绝不像是一般的朋友;说是敌人吧,更加不对劲,两人之间虽有寒气却绝无半点杀气。璎才第一次见到我,为何就要带我走?为何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我臂上的弯月胎记会隐隐作疼?穆风说我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么,璎又在寻找什么人?璎与穆风,是敌是友? 昕悦侧过脸,一脸探究地望着墨曦,极其认真地问道:“穆风,璎到底是什么人?” 墨曦静静地望着昕悦,眸中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昕悦还未来得及读懂,他又回归了那张经典冰山脸,“你,无需了解”。 昕悦追问:“那么,你为何不让我跟他走?” 墨曦转过身,昕悦看不清他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中荡漾着某种莫名的情绪“因为,我要保护你”,似乎忽觉不妥,他立马又生涩地加了一句“我只是,遵守交易”。 昕悦悄悄地望着墨曦的背影,心底的某根弦倏地一颤,脸颊莫名地暗自发烫,嘴角不知不觉向上轻扬,心中似是填满了蜜,丝丝甜味弥漫于空气间。 “走吧,三日后,离开燕照城” 昕悦乖巧地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她已经摸透了这个冰山男的脾气,他不想说的事情,她不管使出啥手段都问不出来。 这一次又被他所救,既然他不提,那我也不提吧。 不过,自那日之后,江湖上谣言四起,说是碧血石已回归蓝鹰山庄。因而,众人对碧血石的争夺焦点,再次放回蓝鹰山庄。那位曾经拥有碧血石的莫名女子,也慢慢地被江湖人士所遗忘。昕悦曾为此暗自赞叹穆风,这家伙竟懂得嫁祸蓝鹰山庄,真是聪明啊。 第十七章 满月之夜(1) “咚咚” 无人应答。 “咚咚咚” 无人应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唔…谁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屋内响起,睡意未散。 “起床!”冰冷的声音似乎略带怒意。 “唔…天还没亮呢,等天亮了再…再说吧”懒懒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不可闻。 砰地一声,客房的门开了。一位俊美的青年手握一块千疮百孔的白色绸布径直闯入,瞳孔中有火星点点。 床上的女子,头发凌乱地散于肩头,双眼慵懒地合着,脸颊处红晕点点,小巧的下巴,柔和的颈部,白如雪的肌肤,一条修长而嫩白的腿裸露在外,舒适而随意。 墨曦略显不自在,低头,轻轻地咳了两声“咳咳,咳咳” 女子依旧紧闭双眼,未见任何动静。 “咳咳咳咳,咳咳!”咳嗽的音量明显加大。 昕悦睁开迷茫的双眼,望着穆风阴沉的脸,第一反应:“呆子,你得哮喘了?” 随后,昕悦低头,环顾四周,迷蒙的眼神渐渐清醒,突然,蓦地坐起,满眼警惕,大喊,“啊!啊!你…你怎么在我房里!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别乱来!”(作者:请原谅某人电视剧看得太多,把自己想成了金枝玉叶,大家自动忽略这种神经质反应。) 墨曦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盯着昕悦,一挥袖,一块破烂的白绸布正好砸中了昕悦的头,“说!怎么回事?” 昕悦掀开罩在头上质地上乘的丝质白绸,定睛看了看,随即,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那个…是这样的,我想做一件白色花边的连衣裙,但是街市上的白绸,质地及色泽均不如你的衣服,所以…所以我就…就……”声音越来越低。 自从女扮男装被揭穿两次后,昕悦固执地认为,那套男装只给她带来霉运,所以,无论如何都决定恢复女儿本色。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改变服饰。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跑到我房里,剪裁我的衣服,做你裙子的陪衬,嗯?”墨曦的声音越来越冷,眼中的烈火越升越旺。 昕悦心虚,头一低,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本是想经过你同意,可是,昨日你不在房中。反正你银子那么多,少一件衣服也没…没关系,就当成做善…善事…” “啪……”,木桌子被劈得几近断掉。 昕悦用略带委曲的眼神望着墨曦,双目间有盈盈水气流动,“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衣服你要穿…”人家不穿,放在随身包裹里干嘛?这句话好像太白痴了点。不管怎样,这个时候,扮弱女子是最有用的招。 果然,面对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墨曦似乎有火无处发。他顶着一张冰山脸,半晌,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几个字:“半个时辰后,出发!”言毕,甩袖离去。 这厢,昕悦睡意全无,手忙脚乱收拾细软…… 客栈外,大榕树下,翩翩白衣公子与银白神驹静立于瑟瑟微风中。 白衣公子的眼中似乎微有怒气,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女子,却让他眼前一亮。该女子身着淡蓝色碎花长裙,镶嵌银白色流连苏边(当然,这白色流苏的来历,俺就不说了),玲珑的身材曲线被裙子衬托地恰到好处,素面朝天,如刚出浴的青莲,娇艳欲滴,清纯动人。 淡蓝色女子轻盈地走到银白身旁,对着墨曦露出两个华丽的酒窝,“走吧,呆子!我坐前面哦。”话音刚落,双脚一跨,欲纵身上马。 可是,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向后的阻力,昕悦一个重心不稳,啪地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谁说你可以坐前面?”墨曦扫了一眼地上狼狈的淡蓝色身影,脚一蹬,优雅地上马,“你坐我身后,自己上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武侠剧里不都那么演吗,两人共骑一匹马,女主角坐在前,男主前在身后温柔抱住她,多浪漫。nnd,这个穆风不是一般的不解风情。(作者:昕悦同学,这个风情嘛,是依对象而言滴,别随便侮辱我家穆风滴眼光。昕悦:你给我闭嘴!) 昕悦用哀怨且略带恶毒的眼神瞟了一眼墨曦,爬起身,华丽丽地拍了拍,凶狠狠地扯住墨曦的白衣,纵身往上一跳,落到了马尾上,还没坐稳,只听呼地一声,银马瞬间向前飞弛,惊魂未定间,昕悦的一双手紧紧地缠住了墨曦的腰…… ********* 潇潇古道,如一条蜿蜒的蛇环绕在群山之间,夕阳的余辉笼罩在群山之巅,金光点点。马蹄声起,阵阵黄沙飞舞,一匹银白色神驹转瞬即逝。骏马上,两个翩翩身影一晃而过,一男一女,一白一蓝,一优雅一狼狈。 昕悦侧身坐于墨曦身后,双手紧圈住他的腰,骏马疾弛,掀起裙角飞扬。 “穆…穆大侠,你能不能骑慢点?” “不能” “哦” 十分钟后 “穆大侠,现在的景色真美啊,山是青的,水是绿的,天空是金色的,晚霞是彩色的” “恩” 又十分钟后 “穆大侠,你的马长得真好看” “哦” “它为什么要长白毛而不是长呢?” “……” 五分钟后 “穆大侠,你骑马累不累?” “不累” “你渴不渴?” “不渴” “你饿不饿?” “不饿” “哦” “可是,我有点累,很渴,非常饿…怎么办?” 吁地一声,银马突然停了下来。 墨曦回头,面带疑惑道:“一个时辰前在客栈用完晚膳,你怎么又饿了?” 昕悦努了努嘴,有点委屈地答道:“我还没吃饱,就被你给拉出来了。我们今夜为何不住客栈?” 墨曦眼眸轻垂,低声答道:“因为客栈有埋伏。” 昕悦神色一惊,转念一想又不太对,问道:“呆子,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可以这么说。” “这天下有多少人能成为你的对手?” “很少” 昕悦不解,追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怕埋伏呢?” 墨曦抬眼,声音轻淡如风:“因为,有你在。还有…今夜特殊。” 墨曦突然转过头,遥望前方古道,低缓地道:“你先忍耐一阵,等到了安全之处,我再给你寻些吃的。”言毕,银鞭一扬,银马以惊人之速,向前飞驰。 ************ 夜色渐沉,夕阳悄悄地隐匿在云层深处,天空纯净地如同一大块纯茶色玻璃,纵使没有一颗星星,却依旧能感受到它若隐若现的光芒。传说中的满月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穆大侠,这就是你所说的‘安全之处’?”昕悦看着眼前这个略为阴暗的山洞,借助着柔弱的光线,洞内随处可见荒草丛生,显然为人迹罕至之地。 墨曦淡淡地看了一眼昕悦,轻声道:“这一带为卫国边境荒凉地带,洞穴众多,能暂时拖延暗夜宫的杀手。” 昕悦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杀…杀手?暗夜宫是什么?” 墨曦眼帘轻垂,眸光中波涛暗涌,低声答道:“蓝月大陆第一杀手组织。” 昕悦的脸色不自觉刷白了,声音略带焦虑,“第…第一杀手组织,他们是来杀你的吗?” “是。”墨曦的口气,仿佛 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倒是昕悦,开始沉不住气了:“这一路上,他们一直都跟着我们?” “没错。不过一个时辰前,已经暂时甩脱了。” “那么,他们还会再追来吗?” “会” 简单一个字,却足以让昕悦惊心动魄。 “穆风,你…你怎么会得罪这号人物?” 墨曦不答,转变话题对昕悦道:“我出去为你寻点食物,你呆在这山洞中,不要出去,今夜不太平。” “好。”昕悦乖巧地看了一眼墨曦,莫名的,某种不安却在心中缓缓升起。 墨曦走出山洞,回头,给昕悦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白色身影瞬间消失在淡淡的夜色中。 第十八章 满月之夜(2) 千穴谷,卫国边境荒凉地段,人烟罕至。此处山林众多,万千洞穴交错分布其间,藤蔓小道遍地开花,岔道丛生,整个山谷宛若一个巨大的迷宫,进去容易,出来难。据说,至今为止,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来,因而,它又被当地人称为“死亡谷”。 千穴谷内,一处隐秘山洞前。 一位淡蓝色素花长裙的秀丽女子蹲在洞口,双手抵住下颚,脑袋略歪,眸中有无聊神色。 九千九百九十八只羊,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羊,一万只羊。 一头牛,两头牛,三头牛,四头牛…… 昕悦缓缓直起身,揉了揉蹲得发麻的双腿。这样的等待实在有些无聊,从鼠到狗,十二生宵她已经全部数遍了。都过去了两个时辰,还是不见穆风的人影。 抬头,一轮明月已在不知不觉间升起,一半露在天空,另一半被浓厚的云层所遮挡,纵使如此,它那种势如破竹的力量及由此而放射出的奇异光芒,却不是云层所能阻挡的。满月的美丽,果真让人心动。不知待会浓云消散后,它将会呈现怎样惊人的光华。 昕悦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仰望着月光,在现代社会,由于工业污染,欣赏这样纯净的月色似乎已成为一种奢侈。 咕咕…咕咕,肚子又开始叫了… 求人不如求己,干脆自己出去找点东西吃吧,趁现在月色这么明亮。 想法一经形成,马上付诸行动才是正道。 昕悦直起身,轻弹掉身上的尘土。 “你呆在这山洞中,不要出去,今夜不太平。”临行前,突然想起穆风先前的警告。昕悦折回山洞,找到自己的随身背包,拿出一个烟雾弹放于衣袖中。转过身,离开了山洞…… ************ 诡异的夜,一袭单薄的淡蓝色身影行走在曲折的山间小道上,略显孤独与无助。 昕悦心里懊恼地很,早知道应该听穆风的话,乖乖在山洞中等待。现在倒好,走了这么久,不但没见着任何食物,反而把自己给弄丢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岔道这么多,每个山洞长相都一样,我该怎么回去? 正烦闷间,忽闻耳畔传来潺潺水流的声音,随声寻去,昕悦已来到一条小溪前。 高山重重,流水淙淙。静谧的月光下,清澈的溪流泛着波光点点。 昕悦心头一喜,正觉口渴。弯腰,轻捧一掌溪水,低头,清水流入喉咙,甘甜可口,滴滴凉意沁入心脾,舒适惬意。 蓦地,昕悦感觉喉咙一片冰凉,不是溪水的纯天然清凉,而是冷兵器靠近脖颈所散发出的带着杀气与危险的冰寒。 抬头,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盯着自己,眼神无情而凶狠,握在他手中的长剑,正直抵自己的颈动脉,那么精确的位置,只要稍微一用力,自己马上就可以断气。他的背后,负手站立三个人,同样的黑衣蒙面,同样的杀气四射,同样的凶狠无情。 昕悦的脑中忽然闪过穆风的话“暗夜宫,蓝月大陆第一杀手组织。”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昕悦不敢动,也不能动,呆呆地望着黑衣蒙面人。那把充满杀气的长剑在自己的脖子上明明只停了一分钟不到,但她却感觉时间格外漫长。 “说,墨曦在何处?”黑衣蒙面人问话了,声音如同地底深处的寒冰,让昕悦感到冷。 墨曦,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是谁来着? 咬咬牙,昕悦胆颤心惊地挤出了几个字:“我…我不认识他” 黑衣再次毫无表情地问道:“你的同伴、墨曦,在何处?” 墨曦,好耳熟,想想…哦,曦哥哥,蓝鹰山庄庄主!可是,我的同伴不是穆风吗?难道说,穆风就是墨曦?他居然是,蓝鹰山庄庄主? 昕悦正失神间,惊觉颈部剑刃的力度似乎被加重,脖子上微有刺痛,淡淡的鲜红液体缓缓流了出来。 我面对的,是蓝月大陆第一杀手组织,稍不留神,就可能身首异处。一定要尽量让他们觉得自己有用处,拖延一些时间。 昕悦忍住了刀刃滑破皮肤的刺痛,抬眼,对黑衣人道:“我知道他在哪,我可以领你们去。” 黑衣人一把抓起昕悦道:“站起来,领路!” 昕悦站稳了身子,正欲往前走,却见听一位蒙面黑衣上前,挡住了自己,对身后的人道:“轻雷,小心有诈。” 轻雷淡扫了一眼啸雾,问道:“何出此言?” 啸雾谨慎地道:“墨曦突然现身,刻意将我们引来此地,我们被困一个时辰了还没找着出路。现在他的同伴出现,领我们去找他,这其中恐有陷阱。” 轻雷略微颔首,表示认同。随即,他反转手将昕悦挟持于胸前,将剑刃对的心脏,对疾电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在这里等他出来。” 轻雷冰寒而洪亮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千穴谷:“墨曦,你的人在我手上,想留她性命,就马上现身!” 空寂的千穴谷,瑟瑟微风轻起,偶有脆鸟飞过,传来一两声稚嫩的鸣叫。随后,一切又归复于万劫不复的诡异宁静。 “墨曦,我数到五,如果你不出来,我就砍断她的双手,然后再砍断她的双腿,最后再砍下她的头。你听好了!”轻雷寒彻入骨的嗓音再次在林中响起,有如一声惊雷,在静谧夜空中划下一道鲜红的血光。 昕悦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定可以说到做到。因为,他是个职业杀手。他身上所散发的嗜血杀气,也证实了他的身份。 害怕吗?不知道。 当害怕超过一定的极限,心里反而突然平静了。因为平静了,所以不知道该怎样去呼救。 “五…” 千穴谷静寂地诡异,黑暗吞噬了一切生灵。 “四…” 千穴谷静寂地诡异,偶有微风瑟瑟吹过。 “三…” 千穴谷静寂地诡异,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过。 “二…” 千穴谷静寂地诡异,兔子在杂草丛中乱窜。 “一!” 千穴谷似乎没那么静寂了,空气中暗涌着某种莫名气流,窜得人心慌慌。 可是,穆风,不,也许该说是墨曦,依旧没有出现。 轻雷提剑,将剑刃对准了昕悦的右肩。 昕悦闭眼,心中涌起了一种情绪,名字叫落寞。心中苦笑,罢了,也许这样,我就可以回家了。 轻雷手握长剑,略微上扬,然后猛地用力,朝昕悦的右肩锁骨砍下去…… 第十九章 满月之夜3 刹那间,乱石飞舞! 轻雷的剑被石子击中,向右一斜,直接掉入了地面。 昕悦转头,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如天神般从天而降,绝美的容颜依旧,可是,眼眸中的淡定却消失了,取代它的,是另一种情绪,名字叫‘无畏’。 墨曦淡淡地扫了一眼轻雷,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冷哼道:“居然能请动暗夜宫四大护法,买家的实力果真非凡” 轻雷冷冷地吐出了八个字:“收人钱财,替人卖命。” 墨曦淡淡地望向昕悦,轻声道:“放了她,她与此事无关” “好!暗夜宫不杀无牵连之人。”说罢,轻雷松开了手臂。肩上的力道消除,昕悦立马挣脱了轻雷的挟持,朝墨曦的方向奔去。 昕悦默默地走到他身边,一时无语。 曾经如此熟悉的冰山容颜,此刻却让她感到陌生而遥远。 穆风吗?不,他不是。 他是墨曦,蓝鹰山庄的庄主。 那个名满天下,被世人称为救世主的蓝鹰山庄。 原来,一直以来,真正的傻瓜是我自己。 墨曦静静地望着昕悦,深遂的湖面泛起了点点波澜,薄唇轻启,低缓而深沉:“你走吧。沿此路朝北走二里地,遇一株桂兰拐西走三里地,在石子八卦阵型中,以跳跃步法踩奇石前行,出阵后朝东走一里地,便可走出千穴谷。”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歉疚,他只是,要我走。 那么,我就走吧。 昕悦低头,不再看他,朝着墨曦所指方向走去。 可不知为何,心却莫名的失落。 “等等!”天籁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昕悦猛然回头。 墨曦衣袖一挥,似乎扔了什么东西过来。昕悦很自然地双手一接,两颗大而晶莹的野果落在了掌心。 野果,微凉;心,微热。 墨曦淡然一笑,眼中似有不舍流过,轻声道:“现在,走吧” 昕悦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今晚的穆风,不,墨曦,有些不对劲。 墨曦嘴角的那一缕笑容,于她,有着绝望的味道。 一缕殷红的液体自墨曦的嘴角流下,仿若夕阳逝去时,天际那一抹夺目的红霞。 墨曦仓皇转身! 昕悦的心,突然被抽空了! 诡异的夜,浓云褪散开来,一轮满月挂在了漆黑的天幕,夺目耀眼。有如那人的眸,明亮中伴着某种看不透的情绪。 “穆风,你怎么了?”昕悦神色仓皇地冲到墨曦身边,满眼尽是担忧之色。 此时的墨曦显得相当镇定,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愈来愈阴沉。他的脸苍白得吓人,没有丝毫血色。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一滴滴的顺着面颊往下流,汗水渐渐湿透了他的衣衫,身体也如被抽空一般,体内有一股异样气流不听使唤往上窜,直化为阵阵鲜血往外喷涌。 昕悦竟觉得胸口一窒,引发了她浅浅的轻颤:“你…你别吓我!”她伸手向前,欲扶住在风中轻微颤抖着的墨曦,却被墨曦突然冒出来的手臂挡了回去。 “你走,不要回头。”墨曦没有看她,声音却异常坚定。 “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难怪买主指定要在满月之夜拿你性命。因为满月之夜,你的内力尽失,这是唯一可以杀你的机会。”轻雷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你倒也是个英雄,明明内力尽失,却强行运功救人。现在要取你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啸雾的话有如一道闪电,刺痛了昕悦的心。 原来,墨曦早就预见了今夜的刺杀。 所以,他刻意将杀手引来这个如迷宫的地方。 只要能够拖延杀手的时间,过了今晚,就安全了。 可是,一切却因为我,而发生了变化。 突然间,月色中闪过几道凌厉而锋芒的光,阴气逼人! 墨曦猛然将昕悦拉于身后,执剑的手在空中扬起了几个敏捷而优美的弧度。伴随着砰砰的金属撞击声,直逼而来的八道暗器突然改变了方向,迅速而精确、伴随着沉重的杀气,径直朝四大护法飞去! 四大护法纵身一跃,涉险躲过了墨曦的还击。 忽然,一把锋利的的金属尖刀,绕过墨曦,直直向昕悦飞来! 速度快而准,杀气弥漫! 墨曦迅速回转,将昕悦护于体内,握剑的手用力一档。尖刀割破了墨曦的手臂,擦破了昕悦的淡蓝色灯笼袖口,缓缓落入了地面。 眼前,血腥弥漫。大片鲜红的液体自墨曦手臂处涌出。 昕悦并未受伤,被擦破的衣袖缓缓落地,嫩白右臂渐渐裸露在外,一朵醒目的弯月胎记在夜色中绽放着鲜红的光亮,触目惊心。 鬼使神差的,昕悦惊觉四位蒙面男子均用莫名的眼神盯着自己,那眼神,含着些许疑惑,些许警惕,甚至,些许迷茫。 一时间,空气里流动些许沉默。四大护法似乎正被某件事情困扰,暂时没有再出手。 由于再次强形运功,再加上手臂的外伤,墨曦的脸色更加惨白,殷红的鲜血不断自他嘴角向外喷涌,有如一道道妖冶的伤痕,硬生生刺疼了昕悦的眼。她紧紧地抠住墨曦的衣角,无法抑制地低吼道:“墨曦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牺牲性命来救我,我要怎么还? 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沙哑;眼眶,莫然其妙地多了一层雾气…然后,毫无理由的,一滴滴液体顺着脸颊滚了出来,落入嘴中,凉凉的,咸咸的。 “你,”大而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娇嫩玉颊,拇指停在了眼角,“哭了,”淡淡的声音竟带着些微疼惜。 墨曦拧着眉,轻轻抚去她眼中的泪,一闪而过的悸动划过心湖,荡漾起徐徐涟漪。 “你马上离开,我只是不愿,连累无辜!”墨曦眸色暗沉,声音轻到不可闻。 说到连累,我和你,究竟谁连累了谁? 一只纤细而嫩白的小手覆上了他古铜色的宽大手背,掌心微热,如阳光般明亮温暖。昕悦抬头,倔强而清澈的眼睛对上了深如湖水的双眸,声音轻淡而坚定:“我、不、走”。 她从很早就知道,在穆风冷如冰山的外表,沉默如斯的言语之下,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善良而且宽阔的内心。他虽然武功盖世,却从未借此欺凌过任何人;他虽然富可敌国,却从未摆过任何奢华排场,总是有意无意地帮助弱小者;他虽然多次对自己恶言相向,却总是在危难时刻挺身相救。 他就是这样,低调而安静地活着。 可是,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以及全身所散发出的耀眼光芒,却无法轻易遮掩。这也使得他在人群中,总能成功吸引别人视线。 昕悦也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他的身份,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是自己口口声声念叨的‘曦哥哥’。 这一切,究竟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命定的相遇? 我很清楚,现在,我不能离开。 因为欠你的,我已经还不起。 墨曦的定定地望着昕悦,墨绿色的深眸浮现点点波澜,“傻瓜麽,你留在这里作甚?不过浪费一条生命”语气似是微怒,略微带有责备意味。 昕悦淡然一笑,眸光清澈而透明,“你甘当笨蛋,我甘当傻瓜。” “姑娘,我只问一句,你右臂的弯月烙从何而来?”轻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眸 中锋芒捉摸不定。 这个唐突的问题让昕悦一愣,墨曦剑眉微皱,眸色也随之一暗,深不见底。 等昕悦回过神来,却发现轻雷、啸雾、疾电、狂雨四大护法均定定地望着自己,眸中写满了疑惑与探究。 看来,我身上的弯月胎记很受关注呢,上次绿妖也刻意提到了它。 几乎没经过思考,昕悦随口问道:“你们跟绿妖是什么关系?” 四大护法的眼中闪过一道道犀利的光,杀意初现。 “竟然认识绿妖,果然是你!”轻雷的语气含着不容置否的肯定,如释重负般,“终于找到你了!” 四大护法拔剑出鞘,千穴谷弥漫阵阵寒意。 一个是必杀之人,一个是必抓之人。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第二十章 月夜离别1 墨曦反手握住昕悦的掌心,将她护于身后,单手执剑,紧握长剑的指关节泛白,掌心有血丝渗出。在满月的光华下,他的脸苍白而妖冶,如同一朵精华被生吞抽取的水仙,随时可能面临生命的凋谢。 墨曦修长挺拔的背影,在月色下略微轻颤,却让人感到坚韧,宽大的手掌不时向昕悦传来阵阵温暖的力量,这种力量让昕悦感到莫名的心安。不管面临什么,仿佛只要有墨曦在身边,她就处于整个世界最安全的中心。 哪怕现在的墨曦,可能比自己更脆弱。 墨曦镇定地望着轻雷,淡淡地道:“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了她。” 轻雷冷哼道:“你的命,我们定会要。她的事,与你无关。”随即,他又望向昕悦,凛冽的目光中微含杀意,“赤雪,宫主命你回去领罪” 昕悦不敢正视轻雷的目光,脑中一片混乱。 第一次被认错是偶然,第二次被认错是理所当然。赤雪啊赤雪,敢情我欠了你一百万,为何你的冤家全找上我了? 墨曦内力全失,现在又受了伤。衣袖里还有一枚烟雾弹,我们一定要逃走! 昕悦不动声色地将藏有烟幕弹的左袖移至墨曦身后,一边试图拧动开关,一边貌似镇定地反问轻雷,道:“你如何断定我就是赤雪?” 轻雷眸色一沉,身上的杀气不减,道:“宁可误抓,不可误放”。 说罢,又一轮暗器扑天盖地袭来! 这一回,凌厉的箭锋直指墨曦,似乎刻意避开了他身后的昕悦。墨曦反手用力将昕悦推离了自己,双手握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凛冽的寒芒。 暗箭丛中,四大黑衣护法踏着朦胧的夜色飞奔过来,三人围向墨曦,另一人正直直扑向昕悦。昕悦匆忙后退,惊慌失措间,鞋底一滑,径直往后倒了下去。袖口中的烟幕弹还未来得及完全打开,竟直直向空中往墨曦的方向抛了出去。 昕悦仓皇大叫“穆风!”, 墨曦回头,巧妙地接住了空中的不明物体。 刹那间,白烟四起,千穴谷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昕悦只觉腰身一紧,身子蓦然腾空。惊魂未定间,她紧紧抓住了那个抱住自己的有力手臂,背后,隐约传来冰山雪草的气息。墨曦果然聪明,他只见我用过一次,便学会了烟雾弹的使用方法。 **** 昕悦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两人便停在了一处山洞前。 “穆…墨曦,我们为何不逃远点?这么近,他们很快会追上来的。”昕悦径直往洞内走去,同时用埋怨的口气向身后的人问话。 久久未有人回答。 昕悦回头,一轮满月正高挂在天空,发出诡异而神秘的光芒。月下的男子,面色苍白得吓人,眸色阴沉,双唇紧闭,似在阻止某种不断上涌的气流,唇角不断有鲜血流出。全身上下仿佛有无数嗜血小虫在血管里乱窜,钻心刺骨的疼痛引发了他身体难以自制的轻颤。 昕悦仓皇扶住墨曦,将他领至山洞,在一处稍显干燥的地方铺了点茅草,扶着他慢慢躺卧下来。她一把撕破了裙角,匆匆对墨曦手臂的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然后,她盘腿坐于墨曦旁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臂,平心静气地聆听他的脉搏。 昕悦大学的专业是英语,因为听说英语挣钱快。可是,由于妈妈体弱多病,她花了大量时间看过一些有关中医的书籍,对把脉略有研究,可也仅限于一知半解,仅能通过脉搏判断一个人病得多重,对于治疗却一窍不通。 昕悦静下心来,努力回忆书本中有脉搏的知识,面色逐渐变得惨白。墨曦的脉搏极弱,而且非常紊乱,甚至,很难感受到生命的痕迹。 昕悦一脸严肃地望向墨曦,担忧地道:“你中毒了?” 墨曦轻咳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无力地点了点头。 没错,墨曦不仅仅是失去内力那么简单,而是中了毒,且极有可能是剧毒。从脉博的不规则跳动来看,毒素已经深深地浸入血液里,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这种毒,常期潜伏于血液之中,只会在受到某种特定刺激时才会发作。比如说,满月之夜? 昕悦眸中突然蒙了一层雾气,满脸愧疚地对墨曦道:“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在那些杀手面前暴露了弱点。” 墨曦轻轻握住了昕悦的手,露出一缕微笑,轻声道:“无碍,两个时辰后满月的力量就会消失,忍忍就过了。”言毕,又是一声轻咳,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裳,全身战栗地厉害。 墨曦的手,依旧宽大有力,可是,却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温度。昕悦心里一惊,急忙摸了摸墨曦的额头,如寒冰般凉得彻骨。 难怪他会一直发抖,这个毒竟然能逐渐吸走中毒者身上所有的热度。现在不能生火,那会引来那些正搜查我们的杀手。那么,只剩一个办法了。 第二十一章 月夜离别2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昕悦迅速躺在墨曦旁边,双手从墨曦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全身紧紧地贴在墨曦的背,试图将自己的体温过渡给墨曦……墨曦的身体突然一僵,长久不敢动弹。 空气中流动中一丝尴尬,两人均选择了保持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滴答、滴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救人,蓝昕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遍又一遍地,昕悦对自己进行心理催眠。可是,心里却有头小鹿非常不听话地到处乱撞。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跟一个男生这么亲近,还是自己主动,说不紧张绝对是假话。 人兜大学四年没谈过恋爱的人是感情白痴,蓝昕悦毫无疑问就是那类同胞。 墨曦身上的寒气似乎很重,渐渐地,冰悦也开始感到体力不支,感觉自己像是抱住了一块寒冰,那种冰冷的感觉引得她浑身也不自觉地颤抖。 墨曦突然转过身,双手紧紧抱住了昕悦,将她的头深深地埋于自己的怀抱中。 一丝淡淡的体温夹杂着某种莫名的悸动,袭遍了昕悦的全身。那一刻,她突然有了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名字叫迷恋。 砰砰,砰砰,两个人共同的心跳声,融化在空气中,慌乱中藏着丝丝甜蜜。昕悦的头一直埋在墨曦的怀中,不敢抬起。她很清楚,她的脸早已烫得通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滴答、滴答… 耳旁,渐渐传来了墨曦轻微的呼吸声,那样的安心,仿佛有着幸福的味道。 而蓝昕悦,眼睛清澈似水,毫无睡意可言。 墨曦是因为剧毒发作,意识有些涣散,而且身体极度疲惫,所以很容易就进入了梦乡。可是我,被一个世界级的帅哥抱在怀里,意识清醒得很,开玩笑,我能睡得着吗? 蟋蟋梭梭,不远处似乎有物体移动的声音,昕悦心里蓦地一惊。 糟糕,他们就要寻来了! 墨曦说只要两个时辰,他的毒发过程就会结束。现在,应该只过了一个半时辰。 这一带虽然洞穴众多,交错分布。可是搜寻的声音明明就在不远处,估计不到一刻钟,就可以寻到这个山洞。 这件事都怪我,若不是我突然跑出来被他们逮个正着,我们之前躲的那个山洞,离这远着呢,他们两个时辰之内绝对寻不着。墨曦剧毒发作,轻功不能支撑太久,所以,他只能就近寻了一个地方藏身。 既然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么,就让我去弥补吧。 昕悦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跳,轻微挣扎了一下,试图从墨曦的怀中挣脱出来。可是,抱住自己的那双手,突然收得更紧了。 耳畔旁,传来轻到不可闻的声音,“悦,别出去”,嗓音低沉而沙哑。 原来,墨曦也被这窸窣声给吵醒了。 昕悦抬头,露出两个招牌式的酒窝,轻声道:“我可没那么伟大呢”,纤细小巧的手掌轻轻抚上了墨曦的面颊,光滑的额,浓密的眉,深邃的眸,高挺的鼻,的唇,略有胡渣的下巴,慢慢往下移,修长的脖颈,宽厚的肩,的锁骨… 墨曦略带迷茫地望着昕悦那双清澈的眸,脸上渐渐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眸中渐渐闪现了温柔的色彩。昕悦的手停在了他的左胸口处,轻轻地抚摸着,然后,在某个特定的位置轻轻一按,墨曦眸中的温柔瞬间被愤怒取代。 “这是我还给你的”昕悦恶作剧般地一笑,轻轻挣脱了墨曦的怀抱。而墨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爬起身,浑身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自从那晚在山洞站立睡了一晚之后,昕悦便千方百计地求墨曦教她点穴的方法,墨曦倒也不吝啬,她想学什么就教什么。于是,今晚她终于有机会学以致用了。 第二十二章 月夜离别3 昕悦爬起身,拍掉了粘在身上的几根杂草,然后,她与墨曦对望了一眼。墨曦的眼神中,写满了愤怒及担忧,甚至还有些许的,恐慌。 我知道,墨曦在说,不要出去。 可是,我留在这,他们找过来,我们都会没命;如果我出去引开他们,你还有一丝活的机会。 只要,再撑半个小时就好了。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我,一定要为你争取这个时间。 我本来就另一个世界,死了,也许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墨曦,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出事。墨曦,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昕悦努力对墨曦挤出了一个微笑,她知道,这个笑肯定比哭还难看。然后,她朝着与此山洞内部相联的另一个山洞走去…… 墨曦呆呆地盯着那个渐渐离去的淡蓝色身影,双眸的神色渐渐由恐慌升级为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原本宁静无畏的深湖开始掀起一片汹涌的波澜! 突然,湖水的深处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因为,那个娇小的身影折回来了! 由远及近,那个淡蓝色的身形在自己眼前越来越清晰。 他看见这个清秀的女子缓缓俯,她精美的面部轮廓不断在自己的眼前放大。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纤细的眉、玲珑的鼻、因为羞涩而略显粉色的面颊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如樱桃般小巧而诱人的鲜唇,缓缓地,一寸寸地向自己靠近… 那一刻,他突然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那般的疯狂、那般的不可抑制、那般的蠢蠢欲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不断放大的、娇艳欲滴的唇,一种奇特的感觉自体内慢慢升起,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柔软而娇嫩的鲜唇,缓缓地,一寸寸地移向墨曦的薄唇…眼见两唇就要相贴时,昕悦蓦然停住了…一滴液体从女子的面庞缓缓流下,却偏偏掉在了他的唇上,咸感的,涩涩的,那滴液体仿佛一把要命的利剑,他的心,突然就被刺痛了… 昕悦愣愣地望着墨曦泛着点点波光的墨绿色深眸,水色流转中,她看见了在那片波澜中不断放大的自己的脸。一瞬间有些恍惚,某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越长越大。低眸,看见自己的淡唇与墨曦的薄唇之间,仅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耳畔,传来了急促而紧迫的呼吸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墨曦的… 我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吻他,特别地,想要吻下去…蓝昕悦,你醒醒!你是要回家的,这样的感情你怎么承受得起?疯了疯了,你肯定是脑袋秀逗了! 眼前的墨曦,眸色迷离而柔和,他的眼中流露着她前所未见的温柔。昕悦的脸,突然烫得厉害…天呐,蓝昕悦,你不要再瞎想了,不准想不准想,真是个猪脑袋! 为了让自己清醒,也为了阻止自己的邪念,她闭上双眼,头一偏,狠狠地将额头砸向了某处……额心处传来的巨大痛楚逼她再次睁开了双眼,然后,她看见了某人原本光滑的前额,出现了一片惨不忍睹的紫色。一双墨绿的深眸正紧盯着自己,眼中写满了哭笑不得。 她迅速直起身子,对着墨曦挤出了一个尴尬而抱歉的微笑。仓皇转身,头也不回地、狼狈地、几乎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墨曦的视线。 墨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正逐渐跑远的狼狈身影,眸中越来越深的慌乱再次湮没了湖底那片清澈…… 昕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从另一个山洞径直往外跑,她不是不想回头看墨曦的表情,而是不敢回头。惊世骇俗的事情做过也就算了,她可不想看当事人嘲笑的表情。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情不自禁地吻他了。我的脑袋肯定是进水坏掉了!我刚才的表现,会否让墨曦觉得我轻浮呢? 昕悦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恍惚间,她已经到了山洞口。 她刻意选择了从另一个洞口出来,就是怕暴露墨曦的位置。万一刚出洞口就被发现,也不至于马上引火烧身到墨曦那里。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幸好,外面没人。 昕悦轻声轻角地迈出洞口,弯子,小心翼翼地朝着远离墨曦的方向跑去,脚下不时传来与小草摩擦所发出的擦擦声。 她无需故意弄出很大声响,因为只要有一点点动静就能引起四大护法的注意;她只能拼了全力地向前跑,因为她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转移杀手的视线,将危险远离隐藏墨曦的山洞。 不知跑了多远,直到耳旁隐约传来了溪水的声音时,她终于被四个冰寒而凛冽的黑衣蒙面人包围了。 耳旁再次传来轻雷熟悉而凛冽的声音:“墨曦在哪里?” 昕悦望着轻雷,浅浅一笑:“他早就出去了,蓝鹰山庄的救兵马上就会到。你们逃不出去了。” 轻雷的眸光一动,冷冷地对啸雾道:“你先把她抓起来,墨曦迟些再杀也不迟。”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啸雾便成功制服了昕悦,没费丝毫力气。“想不到传言中人见人畏的赤雪,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啸雾的语气,有着明显的不可一视。 我最讨厌,轻视我的人! 昕悦看着横在胸前让自己动弹不得的强壮臂挽,心里没由得一阵火大。于是,她低下头,轻轻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朝那只如钢铁般有力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贱人,放开你的嘴!”啸雾的吼声在千穴谷显得格外诡异。可是,他的话却丝毫未起作用,那张咬住他手臂的嘴越来越用力,一滴滴鲜血穿过臂腕的肌肉,沿着她的牙齿缓缓流了下来。 昕悦头一回知道,牙齿居然是个这么有力的武器,闻到嘴角的那缕血腥味,她的自信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然后,她倾尽所有力气,更加卖力地往下咬…… 没来由地,她感到自己的腹部受到了强烈的重撞,然后,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朝后飞去!落下时,身下冰凉一片。低头一看,她居然落入了一条正急速向下流的小溪中。一股莫名的气流正不断自体内向上涌,大量的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原来,啸雾在极度恼怒之间,竟狠狠地给了昕悦一掌。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一掌居然将她直接打入了奔流向下的溪水中。 昕悦抓住机会,忍住胸部剧烈往上涌的疼痛感,一咬牙,憋住气沉入了水底,顺着溪水的方向朝下流游去…不知过了多久,由于极度缺氧,她再次将头露出水面,那几个急速赶至小溪边的蒙面黑衣人,在视线中渐渐变成了黑点。抬头望向另一个方向,一位翩翩白衣公子慌慌张张地从山洞中跑出,几乎毫不迟疑的,那位公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可是溪流的速度太快太急了,白衣男子飞翔的身影也渐渐地远离了视线,成为了一个不断变小的白点,仿佛一个象征希望的萤火虫,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昕悦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太好了,墨曦,你的功夫,终于恢复了。 这样,他们巨法再伤害你…… 胸中有一股气流不断地乱窜,如同千万只蚂蚁到处乱爬,如刀割般难受,然后,潮水般的鲜血再次从口中喷涌而出。昕悦的天空开始变得一片漆黑,意识渐渐涣散,眸中的神彩也渐渐变得暗淡…… 也许,我真的要回家了;墨曦,再见了…… 第二十三章 神医无牵 “丫头,醒醒!你再不醒我就要用水泼你了!” “臭丫头,都七日了,你还敢昏迷!快给我起来!” “你这丫头够懒啊,不要败坏我老神医的名誉,睁开眼睛!” …… 唔,谁在说话,好吵… 可是,眼皮好沉,还是想接着睡啊… “你不愿醒是吧?好,好!我让你尝尝我老神医的厉害!” 一根长长的茅草渐渐探入了床上女子的掖窝中,如一条缓缓爬动的毛毛虫,在光滑如水的肌肤上生出团团涟漪…… “唔,好痒…走开…嘿嘿…走开啦!”蓝昕悦不情愿地睁开双眼,面前浮现了一张面带邪笑的老顽童的脸,铜锣般的眼球正如鬼魅般直盯着自己。然后,她的笑容立马僵住,下一秒, “啊——!” “啊——!”老顽童跟着阿了一声。 昕悦眶当了几下眼皮,一秒钟后,尖锐的女声几乎震掉了自己的耳膜,“啊——!” “啊——!”老顽童亦不甘示弱,然后一个趔趄,差点往后摔下去。 “你……你鬼叫什么?”昕悦一脸警惕地盯着老顽童。 “是你先叫的,我不能吃了亏!”老顽童一脸委屈。 昕悦一脸哭笑不得,刚才那一瞬间的害怕也突然消失了。不由得静下心来,开始打量周围环境。然后悲凉地意识到,自己依然在古代。这是一间普通的草屋,房间里弥漫着药草的香味,房子不大,阳光透过茅草的缝隙射进来,撒在身上,暖暖的。房间的一侧挂着一层乳白色的薄布帘帐,应该是与另一个房间相通。眼前的老顽童,白头发白胡子,背部略躬,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常常挂着如孩童般顽劣的笑,总体看来,是个慈祥好玩的老人。 当恐惧感消失,昕悦自然而然地放低了声音,勉强对着老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爷爷,我怎么会在这?你是谁?” 老顽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脸骄傲地道:“老朽乃名满天下医技震四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牵无挂逍遥一生的绝世神医、无牵是也!至于你为何在这,肯定是因为老朽救了你啦!” 听明白了,原来老顽童是个医生呢。 昕悦双手作揖,对着老顽童便是一拜,“蓝昕悦感谢无医生的救命之恩! “叫我无牵神医!” “恩,无神医好!” “是无、牵、神、医!”老顽童一张脸涨得通红。 “恩、恩,无牵爷爷好!莫要气坏了身子!”昕悦一脸谄笑,接下来转入自己最关心的话题:“那么,无牵爷爷,我的病应该不重吧?” “哦,不重…就是断了腿…” “哦……啊!啊!我…我的腿断……断了?”昕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同遭遇晴天霹雳,整个人完全呆滞了! 回过神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伸进被窝里,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掐了一把……痛,非常痛! 咦? 于是,她将手对准另一条大腿,用劲全身力气往下掐……妈呀!好痛!! 可是,有痛感不就说明腿还是自己的吗? “就是断了腿…的经脉而已,我已经接好了”老顽童不慌不忙地说出了下半句话。 呼,吓死我了! “可是,你的腿暂时不能独立行走,还需休养一个半月”终于,老顽童说出了重点。 我明明是被啸雾一掌打到了腹部,然后滚落进溪水中,怎么会伤到腿呢?昕悦暗自纳闷着。 “你中的那一掌极大地损伤了内脏,才会导致你昏迷七天。不过经过我这几天的治疗,已经无大碍了。至于你的腿,该是你在昏迷时撞上了溪中的大峭石所致。这一个半月,你的腿不能用力,否则会导致刚刚接好的经脉再度断裂,那就麻烦了。”无牵像是猜到了昕悦的心思,自顾自地解释着。 昕悦一脸感激地看着老顽童,诚恳地道:“谢谢无牵爷爷!这一个多月就要辛苦你了!” 无牵横眉一歪,一脸怪异地看着昕悦,“小悦,谁说我要留下来照顾你了?” 昕悦一脸困惑,“爷爷,我…我是病患…” 无牵面色一正,满脸的正义凛然,“我把你从一个半死人医成了一个正常病患,怎么,你还要我这一把老骨头来照顾你?现在你醒了,老爷子我要云游四海去也,三个月之后回来。” 昕悦慌了,一把抓住了无牵的长袍,“等…等等!无牵爷爷,你说我的腿要休养一个多月,你这一走,我一个人岂不是会饿死在此地?” 老顽童不满意了,“谁说你是一个人?”苍老的手指向了那层薄薄的白布帘,“里面还住着一个呢。” 昕悦乐了,敢情这老家伙够意思,还特意留下一个小厮照顾我。神医果真是大好人呐,名不虚传! “他断了手,你断了腿,你们俩正好互相扶持……这日子,勉强能凑合”无牵邪邪一笑,眸中闪动着恶作剧般的光芒。 昕悦的表情彻底石化! “你们俩倒也命大,竟然同一天为我所救,一个倒在明涧溪西侧,一个昏死在明涧溪东侧。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刚弄进来一个,又马上发现另一个。本来那日就要出谷的,硬是让你们这俩兔崽子拖了七天。那小子命比你贱,受的伤比你重,却在两日前就清醒了。你这臭丫头,今日总算是醒了。” 原本沉浸在石化情绪中的昕悦,突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无牵爷爷,你这一走,屋里不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你说的那小子,万一企图对我不轨怎么办?爷爷,你就留下来吧,好不好?” 老顽童似笑非笑地盯着蓝昕悦,一脸坏笑,“他…对你不轨?你们俩在一起,我担心比较危险的是他呢。哈哈哈哈… 丫头,放心吧!相处两日后,我对这小子的人品绝对放心。既然你们都醒了,我现在可以安心出谷了。你们俩的药单子放在桌上砚台下,药材在隔壁房,食材在隔壁的隔壁,至于怎么配合才能活命,你们自行商议。老朽,出游去也!” 老顽童趁昕悦晃神之际,将长袍袖口轻轻从昕悦手中抽出,逃命似地往外奔去,行至门口,他突然回头,对着乳白布帘里的人喊道:“小子,这几个月,你们给我好好活着!” 一个清润的声音自帘帐内响起,“师父放心,我们一定活着等你回来!”音色如山涧跳跃的泉水,清澈透明,隐隐有着阳光的味道。 无牵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缕淡淡的微笑,神色中涌动着对自由的向往,转过身,飘逸健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阳光下…… 第二十四章 辅车相依(1) 昕悦傻楞楞地望着逐渐消失的无牵,心里没由来一阵窝火,转过头,深色的瞳孔聚焦在那袭碍眼的白帘上,眸色中怒意渐现,音调不自觉上升到高分贝,“里屋的,你给我出来!”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略显陈旧的白帘被掀起了一个不规则角度,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昕悦的眼前。 此人一身粗布麻衣,一副乡野村夫打扮,一根青色发带将蓬松的黑发高高束起,面庞清俊如幽竹,风韵雅致,纯净的双眸微含笑意。自墨曦之后,昕悦的美男抵御能力大幅上升,所以这张如玉竹般清俊风雅的面庞,倒是未能引起她太大的震撼。直接得出结论:又是一张祸水脸蛋! 他的左手手臂被木架固定在胸前,缠满了白色纱布条,右臂伤势较轻,能自由活动,可明显也经过多层包扎,红色血渍在白布条下若隐若现。 昕悦胸中原本有满腔怒火,可一看人家伤成这样,气焰顿时减了一半,语调也缓和了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他眸色略沉,眼中流过一闪而逝的伤感,嘴唇轻启,黯然道:“我…不记得了” 昕悦满脸不解,追问:“怎么会?” 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轻声道:“我失忆了。” 昕悦的眸中开始流露出同情,“记忆能恢复吗?” 他嘴角轻扬,眸底略显轻快之色,“师父说我的头部受了重创,导致短期内记忆丢失。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便能恢复。” “那就好!”昕悦轻吐了一口气,转而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要不这样,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方便交流。你看看喜欢哪个:桌子、板凳、白痴、呆瓜、笨猪、臭虫、蚂蚁、蟑螂、毛毛虫…” 对面男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昕悦一脸无辜地望着他,继续道:“怎么,都不喜欢吗?那么这些呢:叮叮、当当、汪汪、喵喵?我突然想到一些更有深度的:大黄、小白,或者小花…” “辰”,清润的男声打断了昕悦的自说自话。 “成?原来你喜欢小花这个名字啊!看吧,我取出来的名字,又好听又好记。我告诉你哦,小花是我们家那条母狗的奶名,那条母狗太能生了,一胎居然窜出了7只小狗崽,那些狗崽啊…” “咳咳!”男子清润如竹的面庞突然有些发黑,昕悦一脸古怪地望向他,“我想,我的名字中应该有一个‘辰’字”。 昕悦的眼神更古怪了,“你不是失忆了?”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知为何,‘辰’字于我非常熟悉,似乎它本该是属于我的。” 昕悦浅浅一笑,“好吧,以后我就称你为‘小辰’咯!”这招就叫做霸王硬上弓,用“小”字称呼人家,无形中就提高了自己的辈份。 小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辜而完美的弧度,他望着昕悦,轻声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昕悦嘴角一扬,顿作昂首挺胸状,“本姑娘乃倾国倾城、绝色天下、见义勇为之一代女侠、蓝昕悦是也!记住了吗?” 小辰略微颔首,嘴角的弧度进一步扩大,“恩,小悦,我记住了!” 丫的!这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刚提高的辈份,又让他给扯平了! 小辰的眼神很清澈,脸上始终挂着无害的笑容,温润如玉,清俊如竹,这倒让昕悦放心不少。先前对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种种顾虑,也在无形中渐渐消失了。在现代社会,陌生男女合租的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刚出来工作的学生,为了减轻经济压力,这类事情更常见。她大学四年虽然活得保守,一直窝在宿舍。但,虽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呀。 转念一想,其实自己穿过来真的很幸福。如果换成在现代,自己已经毕业。可是,毕业就相当于失业。尤其是这两年,世界经济危机越来越严重,连美国华尔街都倒了,大片的人都丢了饭碗,找份好工作更是雪上加霜。我一穿到这里,就遇到了穆风,不,墨曦,吃穿不愁,银子随便花;现在受伤了,又被神医收留,有房子住,有东西吃。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挑剔呢?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幸好妈妈是她公司资历很老的员工了,即使裁员应该也轮不到她。 突然之间,昕悦开始对这个古代社会很感恩。这里的生活,虽然简单纯朴,可是,人的心灵却相对善良单纯。在现代,像无牵这样免费帮你治疗又给你提供住处的医生,已经像华南虎一样绝迹了。普通人小病不敢去医院,大病又不敢住院太久。多年的积蓄,在医院里呆上一个月就能化为幻影。昕悦越想越辛酸,现代人为何就活得这么累呢?教育门槛高,医院门槛高,就业门槛高,大批的工业化建设破坏了大量田园,许多美丽的自然风景伴随着工业化的进程渐渐消失。工业,的确能让经济飞速发展。可是,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贫富差距越拉越大,人们在追逐金钱的过程中,却也渐渐迷失了自己。现代社会丰富多彩的娱乐生活,貌似可以让人活得更滋润。可是,诱惑越多,人的心反而越浮躁。 相反,在这里,每日与青山白云为伴,空气清新,人们对于金钱的欲望普遍不高,生活虽然简单,却很轻易就能感受到幸福。从古代农业社会进化到现代工业社会,普通人的生活质量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昕悦忽然感到迷茫。 “小悦,你在想什么?”清润如竹的声音将昕悦拉回了现实,昕悦抬眸,对上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眸。 “没……没什么”,不知不觉,已将近正午,肚子,开始不自觉地咕咕乱叫。再看一眼小辰,他的嘴角挂着笑,一副了然的模样。“小辰,你会做饭吗?”小辰的眸色中却略有尴尬神态,低低地道:“不会。” 昕悦露出狡黠的笑脸,“哈哈,我会!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我一定让你饿死在这!”她很大方地伸出双手,“小辰,你过来扶我!我们一起去做饭。” 小辰的脸上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红晕,轻轻地道:“小悦……男女,授受不亲”,昕悦被这句话刺激地差点吐血,恶狠狠地道:“我都没介意,你一个大男人,害个什么臊?你的手受伤了,又不会做饭。难不成,我俩第一天就饿死?” 小辰不再说话,静静地走到昕悦身边,用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掀开碎花被褥,轻轻地将她的双腿移到床沿,弯,将地上的浅白色绣花鞋套在她的脚上。随后,他缓缓起身,右臂环住昕悦的肩,轻轻一用力,昕悦便勉强直立起来。 昕悦诧异地看着小辰的一系列动作,我要他扶我,可没要他帮我穿鞋啊!再说,我的右腿虽然伤得很重,但左腿勉强还能运动。她转头正欲说话,两个人的面颊却不经意碰到了一块,淡如清竹的男子气息瞬间包围了昕悦,昕悦看着小辰脸上越来越强的红晕,硬生生将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于是,断了左手的男子与断了右腿的女子,两人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窗外,春光明媚,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对相互依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格外显眼…… 第二十五章 辅车相依(2) “小悦小心,前面有个坑,你在发什么呆呢?” “小悦!” “啊?哦!小…小辰,这…这里好美啊!”昕悦自一踏出木楞房,就被眼前的 美景完全震憾住了。一条幽深寂静的峡谷蜿蜒盘旋在两座雪山之间,大朵大朵 的乳白色云雾缭绕在群山之颠,久久不散,如仙似画;脚下,山花正烂漫,五 颜六色的野花点缀于满目的青翠中,漫山遍野,绚丽缤纷。 昕悦静静地感受着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完全陶醉于大自然的精雕细琢之中。 小辰静静地望着昕悦,微笑道:“我刚醒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感到震撼,想不 到世间竟会有如此佳境。无牵师父果真好眼光,人生得以隐居于此,偶尔逍遥 江湖,该是何等快意!由于记忆丢失,我又略懂医术,第二天我便做了决定, 请求师父收我为徒。” “那他答应了吗?” 小辰淡然一笑:“他本不愿意,或许是缘,这两日我们相处非常愉快,他终于 改变主意,答应等他云游归来便正式教我行医。” 昕悦嘴角一歪,笑道:“你小子不错呀,失个忆就赚个了师父,比我还厚脸皮!对了,这是哪里,叫什么名字?” 小辰望着远处的雪山,眸色清朗,“师父将此地命名为‘无牵谷’,是蓝鹰山 庄的管辖范围,得以躲过了战乱,风景才能保护得这般完好。” 昕悦的心猛然一跳,“这里居…居然是蓝…蓝鹰山庄的管辖区?” 小辰望着昕悦,眸中略显怪异:“没错,你…怎么了?” 昕悦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那这里离蓝鹰山庄有多远?” “很远。从这里去蓝鹰山庄,快马加鞭也得三天三夜。你……没事吧?” “没……没事!”昕悦原本强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了,心里却有种隐隐的失落, 原来我离他还很远呢。可是,是远是近,又有何区别呢?反正我跟他,不会再 有交集,也不该再有交集了。 昕悦朝着小辰释然一笑,搭在他在肩上的手往下轻轻地拍了拍,“走吧小辰, 我饿了,我们做饭去!” 小辰优雅一笑,亦不追问,扶着昕悦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 ************ 厨房里,狼籍一片,乌烟滚滚向外涌。 “小辰,把火弄小一点” “再小一点” “不行,这也太小了,你煽大一些” “好、好,保持这个火势不要动,千万不要动。”蹲在灶前的小辰,无奈地抹 了一把被熏得满脸乌黑的脸,满脸震惊地望着正手忙脚乱的昕悦,眸中流露出 受欺骗的神情。 昕悦的形象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她单腿直立,一手执铲,另一只手正胡乱地往 油锅里放调料,一张脸被油锅熏得通红,香汗淋漓。突然,她神色大变,“啊 ……啊!油锅着火了!怎么办,怎么办?小辰,你快起来帮忙啊!” 小辰无奈地直起身,揉了揉有点发麻的腿,他走到水缸旁,舀起一勺水,毫不 留情地往锅中倒去……没料到,油锅的火势竟然越来越旺,直接冲向离它最近 的昕悦!小辰一把挡过昕悦,用那只能活动的手急忙拿起锅盖,迅速盖了下去 ……锅中,闷闷地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渐渐地,一切归于平静。火是灭了,但 经这么一闹,锅中的菜算是全毁了! 小辰转过头,略带愧疚地望着身后的女子,轻声道:“你没事吧?” 昕悦脸色发青,恶狠狠地盯着小辰,“你有没有常识?难道不知道水会让锅里 的火越来越大?” 小辰满脸无辜地望着昕悦,“我从未做过菜。” 昕悦伸出手指对着小辰,一字一句地道:“出去!我不要你帮忙了。” 小辰满脸怀疑,“你确定?” 昕悦狠狠地点了点头。 小辰迅速转过身,一个跨步迈出了厨房!呼,总算是解脱了! 厨房里,在饥饿驱使下的女子更加发愤图强,手脚不停地开始忙碌…… 小辰安静地坐在红木桌前,半晌,淡蓝色长裙女子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东西,面 无表情地走过来,将手中的盘子放在他面前,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厨房。 没多久,她又拿出另一盘黑糊糊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然后低下头 ,开始认真地吃东西。 小辰尽量放柔了语气,轻声问道:“小悦,请问这是何物?”。 小悦头也没抬,“蛋、炒、饭”,继续低着头吃。 小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此物,人能吃吗?” 小悦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抬头盯着小辰,怒吼:“你什么意思?我都吃这么多 了,难道我不是人?” 小辰压低了声线,暗自委屈道:“我以为,你懂得做饭。” 小悦满脸怒火地望着小辰,一字一句地道:“我说我会做饭,又没说做得好。 你有本事自己做去!” 小辰不再说话,轻轻拿起竹筷,夹起一口炒饭,斯文的塞进嘴里,眸光猛然一 亮,“呃,小悦,此物虽然不美,但入口即化,勉强还能算作美食。” “扑哧”一声,昕悦乐了,居然有人把这份烧糊了的蛋炒饭称作“美食”? 她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身粗布衣裳打扮的小辰,恍然大悟道:“看你 穿成这样,估计你失忆前也应该是生活在山里,没见过世面,所以不懂真正的 美食为何物。”她伸出手,颇有同情心地拍了拍小辰的肩,语重心长地叹了口 气:“可怜的小辰,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保管你天天有肉吃。” 小辰颇为尴尬地笑了笑,眸色中一片清朗,却也不言语,低头继续品尝蛋炒饭。 可是,他的吃态却极其优雅斯文,一举一动,宛如习惯了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 ,不可亵渎。 这让一直在旁观察他的昕悦不爽了,她轻轻地握住小辰手中的竹筷,小辰抬头 望着她,眸光中略有迷茫神态。 昕悦露出了一个美丽的笑容,温柔地望着小辰,轻声道:“小辰,你可知你做 错了一件事?” 小辰眼中一片清朗,疑惑:“何事?” 投票送礼赢 第二十六章 辅车相依3 昕悦反手夺过小辰手中的竹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阴冷,“你一个农家孩子,吃个饭干嘛这样假斯文?你再敢这样吃,我以后就不与你同坐一张桌子!”我俩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吃饭时一副高高在上的贵族相,相比之下,我就像个粗野的村姑,越看越不爽! 小辰眼中的困惑与不解越来越深,宛如做错事的孩子,轻声问道:“那么,我该怎样用膳?” 昕悦狡黠一笑,扬起小辰的竹筷,温柔地道:“你张开嘴,我来喂你。” 小辰脸上有红霞飘过,他轻轻地将脸凑近小悦,缓缓张开了嘴巴。 “小辰,嘴巴张大一点” “再大一点” “还是不行,来,我帮你!”昕悦放下碗筷,双手紧紧捏住小辰的脸颊,向两边猛地一扯! “啊!”可怜的小辰何时受过这种虐待,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他脸色略微发白,张着一张被小悦强行掰大的嘴,略为胆怯地盯着小悦,不说话。 昕悦快乐地笑道:“好!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现在我来喂你吃饭!”她拿起桌上的碗筷,将碗对准小辰的嘴,猛然挥动手中的竹筷,一粒粒黑糊糊的蛋炒饭,有如倾泄而下的洪水,汹涌地流向小辰的口中…… “咳咳!咳咳!”小辰一边用手挡住小悦的进攻,一边低着着猛咳嗽。他的脸色微微涨红,桌上、地上,一片狼籍。 昕悦放下碗筷,脸上绽开了一朵花,乐呵呵地对小辰道:“以后就该这样吃饭,懂了吗?” 小辰脸色发青地望着昕悦,清澈的眸中闪过几许懊恼。 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是饿了。他拿过碗中剩下的食物,正欲轻轻地往嘴里送,视线却神奇地对上了昕悦那双犀利而狡黠的眸。然后,他猛然转过身,手中拿着碗筷,悄悄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丫头,我在房中躲着吃,总行了吧? 身后,忽然传来了清脆悦耳的女声,“小辰啊!吃完饭后记得要收拾桌子碗筷哦,我这条腿啊,实在是不中用,想帮忙也帮不上,唉……”,魔音,绝对的魔音!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遇见了恶魔。 “xiu”的一下,二十天过去了—— 小辰抱着一捆柴火回来了,小悦连忙爬下床,拖着一张瘸腿,艰难地晃到他面前,露出一张灿若夏花的笑脸,“小辰,辛苦了!”。 小辰一脸警惕地望着她,眸中闪过些许不解,嘴角倒是挂着温和的笑:“不辛苦”。我每天都被你逼迫砍柴做家务,从未听你说过辛苦二字。 小悦笑,“今天的天气真好呢,对吧?” 小辰点头,“对” 小悦继续笑“这么好的天气,窝在家里真浪费呢。对吧?” 小辰一脸迷惑地看着她,不说话。 小悦温柔地望着小辰,接着笑,“小辰,我们去爬山好不好?” 小辰满脸质疑地望着小悦,她的腿,能爬山吗? 小悦的笑容越来越甜,声音浓得可以化出蜜来,“唉,只是我这条腿实在不中用,爬山的途中,就要拜托小辰多多照顾了……” 于是,所谓“我们去爬山”,演变成了一个人爬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身体机能得到了魔鬼式训炼;另一个坐在他背上,毫不费力地越升越高,满脸舒适惬意,不断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那一刻,他开始无比期盼无牵师父的归来。 ********* “xiu”的一下,又二十天月过去了—— 小悦用一种极其严肃的口吻对着屋外大喊:“小辰,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辰轻轻地走进屋内,看见小悦一脸的严肃相,心中不觉慎重了几分,“何事?” 小悦认真地望着小辰,用手掌轻轻拍了拍桌子,叹了口气,“小辰,如今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你的手也基本康复了。有些事,我们得谈谈。” 小辰认真地望着小悦,不说话。 小悦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望着一脸雾水的小辰,再次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叽里呱啦地讲出了早已打好腹稿的一番话:“小辰啊,以前咱都受伤了,不说这话。如今我俩都康复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规矩不得不定。以下是我们的同居契约:” “第一,你一定要比我晚起,比我早睡,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在睡着的时候被你偷窥。” 小辰在心里嘀咕,以前我每天都比你早起比你晚睡,你那睡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第二,路过我房间时,能闭着眼睛就别张开,睁着眼睛巨视我的床,实在是看见了我的床,巨视床上那一点点的不整洁。作为姑娘家,还是要保留一点矜持的。” 小辰暗自感叹,我倒是希望你醒悟得更早一些,你那张床简直可以跟猪窝媲美,哪里有半点姑娘的样子? “第三,以后我做饭的时候,你烧柴洗碗;我不做饭的时候,你烧柴、洗碗、做饭” 小辰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暗暗叹了口气。 “第四,不准长时间盯着我看。本姑娘虽然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但勉强也算个美女,还是既年轻又有活力的美女,吸引你的视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说现在你从未盯我看过,但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特拟此条。” 话说完了,小悦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安静地望着小辰。 小辰目光直视小悦,面部肌肉渐渐抽搐,竟然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起来……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小悦,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没多久他又回来了,不知从哪弄了一面铜镜,放在小悦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又走了出去。 小悦郁闷地看着小辰一系列奇怪的反应,随手拿起铜镜一瞧,“咦,那个老妖怪是谁?”镜中的女子因长期卧床,蓬头垢面,脸色略显苍白,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向下塌陷。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在的自己,哪里有半点美女的影子?简直就是个四十来岁的殴巴桑! 丫的!对我没兴趣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那一刻,她猛然醒悟,原来善良如天使的小辰,也可以成为恶魔。 xiu——xiu——xiu,在天使与魔鬼的较量中,快乐单纯而安逸舒适的两个月,在无牵谷无忧无虑的生活中,悄悄逝去了。 第二十八章 山谷下山 葱翠的竹林里,瑟瑟微风划过,伴随着碎碎的脚步声,一个瘦弱的身影从远处渐渐走近,犹豫而胆怯。 昕悦从小辰身后钻出脑袋,望着这个约摸八九岁衣衫蓝缕的小屁孩,轻声问道:“小弟弟,有事吗?” 小男孩满脸胆怯地望着眼前的两人,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不安地问道:“请……请问无牵神医在吗?” 昕悦绕过小辰,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来,满富爱心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无牵爷爷出谷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小弟弟乖,回家去玩吧!”。看着小男孩粉嘟嘟的脸蛋,昕悦一时母性大发,轻轻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可是,小男孩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本作品为“世纪言情小说网”(http://mm。2100book)签约作品,欢迎喜欢本作品的朋友到“世纪言情小说网”阅读最新章节,欢迎支持正版。 昕悦一下子慌神了,一边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一边嘴里直嘀咕,“你哭什么呀,被姐姐我摸摸又不会少层皮,小气鬼!”可是,小男孩似乎毫不领情,双手打掉了昕悦的魔掌,哭势却越发汹涌了! 昕悦满脸无奈地转过头,却见小辰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你笑什么!有本事你让他别哭!”。 小辰轻叹了一口气,蹲到小男孩面前,对着他静静地微笑、微笑、再微笑……神奇般地,小男孩居然止住了泪水,满脸迷茫地与小辰对望。哼,居然使用美男计!这小屁孩,不看美女看美男,长大后肯定是断臂!昕悦一脸的愤愤然。 从小辰与他的对话中,昕悦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小男孩名叫狗娃,是无牵谷下杏花镇的居民。因母亲得了一种怪病,镇中的大夫均无能为力。狗子的爹爹多年前死于战乱,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狗子听说无牵谷里住着一位神医,于是,连夜入谷,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找到这里。衣服、鞋袜早已被路上的藤蔓割得不成样子,身上也划出一些伤口。 昕悦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随即便做出了一个决定:下山替狗娃的娘治病!而且,她凭借三寸不烂之际口才,硬是说服了小辰一同前往! 据说,原始的对话是这样子的: 小辰满脸疑惑地望着昕悦:“你确定要下山?” 昕悦拍了拍胸脯,满脸正义凛然:“见死不救非好汉!难道眼睁睁看人家病死?” 小辰为难地:“可是,镇里的大夫都治不了的病,我们下去有什么用?你懂医术吗?” 昕悦深思,“医术嘛,我略懂一点”随即,她反问小辰:“你不是也懂医术?” 小辰深沉地,“我的确略懂一二,可是……” “那不就对了!”昕悦啪地一声,双手合十,满脸欢喜地望着小辰:“你懂一点点,我也懂一点点,两个半桶水合起来不就是一桶水吗?咱俩合力肯定能治好他娘的病!” 这是什么逻辑?本作品为“世纪言情小说网”(http://mm。2100book)签约作品,欢迎喜欢本作品的朋友到“世纪言情小说网”阅读最新章节,欢迎支持正版。 小辰无言地望着满脸笑容的昕悦,终是不忍继续打击她的信心,无奈地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加了一句:“如果不能治,千万别随便下药。医者,可以治人,却也可以害人!” 昕悦像鸡啄米似地,使劲点头!脸上的笑容像夏日盛开的鲜花,感染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于是,一番整顿后,一男一女外加一小屁孩,浩浩荡荡地出谷了! 临行前,昕悦还给无牵留了一小纸条,“感谢无牵爷爷救命之恩,我们下山救人了,但愿日后还能相见!祝无牵爷爷身体健康,永远无忧!” 无牵爷爷,但愿日后还能相见。因为这一走,我没打算再回来。 ~~~~~~~~~~~~~~~~~~~~~~~~~~~~~~~~~~~~~~~~~~~~ 蓝鹰山庄内。 墨曦的脸色阴沉得吓人,目光紧紧锁定在手中摊开的画卷上,画像上的女子蓝裙飘飘,灿若夏花的笑容让整张脸蛋增色不少,清澈的双眸中闪动着灵气与狡黠。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他几乎派出了蓝鹰山庄所有的青衣密探,搜空了包括暗夜宫在内的整个蓝月大陆,却丝毫没有她的消息。她的自作主张让他生气,如果那晚她不出去,他自然有办法护她周全。终究,她还是低估了他的力量。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如此打乱他的心绪。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他慌乱如此。 忽然,窗前闪过一道暗影,墨曦的眼神蓦然一亮,转眸望向突然出现在墙角的魅,“有消息了?” “是!已发现她的踪迹。”一袭青衣的魅面无表情地回答。 墨曦慌忙放下手里的画像,霍然站起身,两个月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在哪?” “我……不能说!她还活着,你可以放心了。”魅依旧面无表情,语气中隐隐透着坚忍之情。本作品为“世纪言情小说网”(http://mm。2100book)签约作品,欢迎喜欢本作品的朋友到“世纪言情小说网”阅读最新章节,欢迎支持正版。 啪地一声巨响,案几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纹,墨曦的面色又恢复了先前的阴沉,冷哼:“放肆!这里究竟谁是主人?” 魅抬头望向墨曦,眸中写着坦荡与无畏,“她已耗费你太多心神,你们不该再见面!” 墨曦脸色一沉,暗绿色的眸光深不见底,“你知道了?” 魅毫无表情的眸中划过一闪即逝的无奈及坚忍,“我一直都知道。” 墨曦轻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想见她。” 魅的声音平静似水,“再见面的后果,你可曾想过?” 墨曦的眸色暗了暗,“我想见她。” “你们不能再见面。” 墨曦面色发黑,声音微有怒意,“她在哪?” “我不能说。” “我是你的主人,告诉我她在哪!!” “你是我的主人,所以我不能说。” 墨曦眉头微蹙,耐心似乎已忍耐到极限,怒:“她到底在哪里?即使你不说,我也能把她找来!” 魅抬头,脸上写满了坚定,“老庄主的托付,你难道忘了?即使你不顾自己,蓝鹰山庄这么多人,你也不管了?” “你!……”墨曦垂眸,良久,“算了,你下去吧。” 魅转身告退。 “等等!”魅回头, 墨曦的眸中闪过些许期待,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她怎么样?” “还活着。” “她可好?是否受伤?” “很好。即使有伤应该都已痊愈。” 墨曦锁着眉,紧握画卷的手指关节泛白,情绪复杂:“派人好好保护她,别让她受到任何损伤,尤其是暗夜宫那边,要注意提防,记住了?” 魅亦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本作品为“世纪言情小说网”(http://mm。2100book)签约作品,欢迎喜欢本作品的朋友到“世纪言情小说网”阅读最新章节,欢迎支持正版。 墨曦轻轻摆了摆手指,“你下去吧。” 当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时,墨曦无奈地瘫坐了下去,目光再次定格在画卷上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面容上,心中五味陈杂,痛苦、不舍、不甘、无奈……悦,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二十九章 杏花小镇1 杏花小镇,顾名思义,是一个梨树杏树遍地开花的热闹小镇,隐匿于群山之间,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清雅花香。虽曰“小镇”,实则不小。此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随处可见。街道上坊市间热闹非凡,商业交流异常活跃,镇上居民大都安乐富足,无论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 狗娃告诉昕悦,在蓝鹰山庄的管辖区内,像杏花小镇一样富足安乐的村落数不胜数。他说,母亲常常教育他,要永远不忘蓝鹰山庄的恩泽。因为十年前的这里,不过是一片荒地。从各国战乱逃来此地的难民,在少年庄主墨曦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不过十年光景,杏花小镇与蓝鹰山庄管辖的其他所有村落一样,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 以前的昕悦对于墨曦的名气不过是限于“听说”,可是在这里,她却切切实实感受到,在蓝鹰山庄普通百姓的心中,墨曦俨然已成为一位“神”。十年前,蓝月大陆一片战火硝烟,大量的难民涌入此地,寻求庇护。年仅15岁的少年庄主墨曦,开始承担起一个本可以轻易推卸的责任。他调动蓝鹰山庄所有精锐力量,划地为界,不断扩大保护圈,让越来越多的灾民免受战乱之苦。他自小博学各类经书,知识渊博令人叹服。在一大片荒地中,他通过开垦梯田、引水灌溉、鼓励商业交流都举措,逐步让一片不毛之地成为了蓝月大陆心中人人向往的人间天堂。这十年来,墨曦虽然大都在冰鹰山练功,可是每当有重要建设或重大事情,他一定会亲自回庄指导。他为人低调异常,见过他真面貌的人屈指可数。 其实,蓝鹰山庄大多数的老百姓都希望能建立蓝鹰国,拥护他们敬爱的庄主为王。可是,墨曦对于名利的淡薄态度让人敬佩。他说,蓝鹰山庄没有国王,每一个老百姓都可以自由选择国籍,不愿选择的,均以蓝月大陆人民自称。蓝鹰山庄不收留鸡鸣狗盗之徒,偷盗者、抢劫者、犯罪者一经发现,一律驱逐于蓝鹰山庄之外,且终生不得再入内。孔老夫子笔下的大同世界理念,在墨曦管理下的蓝鹰山庄得到了实现。 狗娃说,他三年前就开始跟着邻居李叔叔练习武艺,他的理想就是长大后能守卫这片家园,能为墨曦庄主卖命。在杏花小镇,在整个蓝鹰山庄,狗娃的梦想也是大部分少年的梦想。“墨曦”这两个字,早已成为蓝鹰山庄人民心中的精神寄托。 狗娃还说,两个多月前的满月之夜,青本堂副堂主陈青河勾结北方楚国发动了一场叛乱,他们居然在河水中下毒,此毒能让所有习武之人功力尽失。幸好庄主墨曦不动声色地区分了反叛者与拥护者,让每个拥护者都事先服用了解药,欲盖迷彰,给敌人造成了一定的迷惑性。所以在叛乱发生当日,我们轻轻松松就打退了北方楚国的进攻,而且还惩罚了一批背叛者。蓝鹰山庄的人兜,只要有墨曦在,就不用害怕任何敌人。他们对于墨曦,是一种绝对的、完全无条件的信任与崇拜。 不知道为什么,有关墨曦的传闻,昕悦知道得越多,反而会越来越不知所措。她从未意料到,自己误打误撞认识的,竟会是这样一位光芒四射的人物。墨曦的身上,有太多的光环,那是她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墨曦是神,他的存在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更好地生活;而她却是‘人’,一个在芸芸众生中挣扎,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小人物。他与她,是云与泥的距离啊!云,用来仰视;泥,用来践踏。 多年以后昕悦才明白,当女孩开始因为优秀的男人而变得敏感自卑的时候,往往是因为,爱情降临了。 ************* 当昕悦推开门的时候,月娘依旧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中,不时会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狗娃匍匐在床前,听见声响后急忙起身,蹦蹦跳跳地向她奔来。 昕悦一手提着刚买来的中药,另一只手抚了抚狗娃的脑袋,微笑道:“走吧狗娃,我们去给你娘煎药。”狗娃扑闪着大眼睛,眸中充满了信任与希望,道:“悦姐姐,我娘吃了药就能好了吗?” 昕悦迟疑了一会,道:“应该……会好吧!我捡的全是补药,起码吃了不会有害处的。” 通过对月娘病情的观察,她以半桶水的医理知识判定,月娘的病该是与肺炎及血虚有关。所以她跑去药房开了一大包补血养生的中药。昕悦的理论很简单,即使治不好病,但补药对身体绝对是无害的。所以,先试试再说。 当昕悦将煎好的药喂月娘服下后,才看见小辰踩着月色从门外踏进来,眸中略有疲惫神色。昕悦气不打一处来,将药碗放于桌子上,站起身将小辰拉了出去。 皎皎月色下,深深杏花林中。 昕悦用手指着小辰,满脸怒气:“你怎么回事啊?说好一起救人的,结果一出谷就不知所踪,一整天没见着人影,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小辰疲倦地揉了揉额角,眼神似笑非笑:“你在等我?” 昕悦狠狠地瞪着他:“废话!我在杏花镇除了狗娃,就只认识你,不等你等谁?狗娃还是个小屁孩,你就不能早点回来啊?本来想找你……”手掌处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昕悦有点无所适从,她望着突然被握在小辰掌心里的手,硬是忍住了下半句话:本来想找你讨论月娘的病情的。 小辰紧紧握着昕悦的手,神色因为紧张而略显复杂:“小悦,你愿意等我吗?” “嗯?”昕悦一头雾水地望着小辰。 小辰专注地望着昕悦,极其认真地:“小悦,如果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你愿意等我吗?” 昕悦看着小辰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轻轻抽出被小辰紧握的双手,低眸,轻声道:“小辰,你要走了吗?”音色中有她自己都读不懂的失落。 小辰轻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玉萧,倚靠着身后的杏花树,安静地、旁若无人地吹起来。萧声悠扬婉转,如高山流水,缠绵而忧郁,寂静而空荡,温暖着听者的心。袭袭轻风划过,朵朵美丽而飘扬的杏花,在空中漫舞。 那晚,是昕悦第一次听小辰吹萧。 皎皎月光下,寂寂杏树林中,那个在杏花丛中吹萧的男子,孤独而温暖。 当萧声结束,一个弱小的身影仓皇跑入了杏树林中。 狗娃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他使劲地用手捶打昕悦,带着哭腔冲着她大吼:“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我娘要死了!我娘要被你治死了,她要死了!都怪你,都怪你!!呜呜呜……” 第30章 杏花小镇(2) 房内,月娘僵硬地躺在床上,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体温低得吓人,她的脸色如死灰般苍白,嘴角鲜血直流,似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昕悦跪在床前,面色苍白得有些发紫,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身体由于惊吓过度而不由自主地发抖。她惊慌失措地抓着小辰,眼神空洞而茫然,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怎么办?小辰怎么办?我害死人了,我害死她了!我怎么会这么坏呢?她……她是一个孩子的娘啊!我……我这种坏人应该要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该怎么办?陪葬,对,小辰,我应该去给她陪葬!……” 小辰紧紧地抱着昕悦:“小悦,她还没死!我们还有办法补救。” 昕悦只知道自己害死人了,她紧抓着小辰的袖口,继续低喃:“小辰,她没得救了,她马上就要死了,是我害死了她,是我这个王八蛋害死了她呀!是我,是我……” 小辰不断地摇晃,试图摇醒她:“小悦你醒醒!你今天给她开了些什么药?” “药,药……”昕悦似懂非懂地答着小辰的话,“我就开了一些进补的药啊,党参、太子参、黄芪、莲子、伏苓、壁虎……” 小辰的心中猛然一惊!糟糕,伏苓与壁虎同食,会致死! 狗娃本是跪在床角的另一旁大声地哭,却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昕悦推到了地上,一边哭一边吼:“你不是说我娘吃了药就能好吗?为什么她会吐血,为什么会这样?你害死了我娘!你是坏人,坏人!” 昕悦泪流满面地望着狗娃,眼神中流动着绝望,“对不起狗娃,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吃补药也能吃死人,我……”她转过头,望向小辰,“小辰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给他娘开药,我是个混蛋!我怎么可以害死人呢,我杀人了啊,我……我居然杀人了!…小辰,你杀了我吧,我要给她陪葬……我怎么可以害死人呢?我怎么会这么坏呢!我……” 小辰满脸沉重地将昕悦抱在怀中,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小悦,我会把她救活,我保证。她一定不会死!” 昕悦抬头,仿佛抓住了一棵求生的稻草,她死命地抠住小辰的袖口:“小辰你能救她吗?你一定能把她救活对不对?” 小辰轻轻地拍了拍昕悦的肩,认真地承诺:“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她死。” 昕悦胡乱抹了一把脸,先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小辰,随后,眸光逐渐暗淡,语无伦次:“你骗我的,你又不是无牵神医,你救不了她。她马上就要死了,要被我害死了。我是个混蛋,我为什么要自作聪明!我该死,我现在就该去死!我无缘无固跑到这个世界来,却亲手害死了一个孩子的娘,我为什么还活着,我该去死,死了就可以滚回我自己的世界去了!我……” 小辰轻轻抱起了被他点了睡穴的昕悦,走到门口,沉着脸低声喊:“南宫,出来!” 黑暗中闪过一道影子,一身便衣装束的南宫信将军半跪在小辰面前,语气恭谨:“陛下,有何吩咐?” 在南宫面前,小辰身上的君王之势尽显无疑,“你此番出来,可有携带御医同行?” 南宫略微沉吟,道:“禀陛下,此番出来寻找陛下,我们担心陛下可能已受伤,一路都有李御医同行。” 小辰眉色稍缓,道:“立即召他过来,不管用何种方式,务必将狗娃的母亲治愈!” 南宫垂首,“喏!”,一眨眼的功夫,人已不见踪迹。 小辰轻轻地望着熟睡在自己怀中的昕悦,在她耳畔轻声低喃:“睡吧小悦,一切有我。~ 第二天一早,当昕悦醒来并匆忙赶至月娘的房间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月娘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扎满了银针,她的气色逐渐已恢复如常。狗娃匍匐在床前,睡得很熟,眼角的泪痕已干,嘴角还挂着笑。小辰背对着她,安静地站在床前,背影修长而挺拔。红木桌子旁边,一位慈祥的老人正在认真地写着什么。 31杏花小镇(3) 当昕悦踏入房门的时候,小辰也正好回头,安静地对着她微笑:“小悦,你醒了?月娘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不用再担心。”昕悦内疚地望着满脸倦色的小辰,神色复杂:“你一夜没睡?” 小辰不答,只是望着她微笑,令人安心地微笑着。此时,李御医已从桌旁站起,恭谨地将处方递给小辰,正欲行礼,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昕悦,急忙改口道:“陛……公子,病患已无大碍,按此处方开药,一个月应该就能彻底治愈。” 小辰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昕悦身上,话却是对李御医说的,“李御……大夫辛苦了,请现在去抓药。”他的迅速扫了一眼李御医,御医很识趣地准备离开。 “等等!”昕悦慌忙跑了过来,一把抢过了李御医手上的药单,神色愉快而轻松:“让我去抓药!这事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去抓药。小辰,谢谢你!” 小辰看着昕悦的笑脸,有一瞬间的恍惚,“要我陪你去吗?” 昕悦快乐地把小辰拉到桌前坐下,“你一夜没睡了,快去休息!我一个人去就好了!”说罢,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小辰静静地望着那个翩然离去的背影,嘴角划过一道微笑。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从何时起,这张灿若夏花的笑脸,已经悄悄地走进了他的心。 昕悦紧紧地捏着处方,怀着轻松的心情踏入了一家药店。 掌柜此时正好不在,昕悦闲适地坐在店内的木桌前,随意地四处打量。从装潢来看,房子很新,药品看似齐全,估计这家药店应是刚营业不久。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姑娘,抓药吗?” 昕悦回头,却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他的身材很高,高得不像个老人,可是他的四肢却全部都残废了,完全依靠拐杖才能直立。说不出为什么,昕悦总觉得老人的脸长得很奇怪,整张脸型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老人在看见昕悦的一瞬间,眸中闪过些许的诧异,随即,情绪便恢复到了最正常的状态。 昕悦闷闷地望着老人,问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爷爷,我们以前见过吗?” 老人故意压低了声线,咳嗽了几声,“老夫……没有印象。姑娘,你是抓药吗?” 昕悦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肯定是太多心了,怎么可能见过他?她拿出手中的药方,递给老人,“恩,请爷爷照处方抓药,谢谢!” 老人用衣袖将手裹了一圈,接过药方,往里屋走去。没一会儿,他捧着一个茶壶走出来,轻轻放到昕悦面前,压低了嗓线道:“姑娘,这个药方很复杂,捡药可能得花一些时间。姑娘不妨边喝茶边等,老夫……现在就去检药。咳咳……” 昕悦感激地望着老人,正好也觉得口渴了,她满满盛了一大杯茶,一边喝一边对老人道:“爷爷,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可能真的是口渴了,昕悦觉得这茶很香很好喝,一口气又连喝了好几杯。 老人冷笑了几声,眸中流过一闪而逝的杀机及憎恨。昕悦只顾着低头喝茶去了,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反现药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了。昏暗的房间里,身后再次响起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呵,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昕悦回头一看,老人已经悄悄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对熟悉的眼睛。昕悦心头一惊!手中的茶杯“砰”在掉在了地上,声音中透着些许的恐慌与无措:“怎么……怎么会是你?” 32杏花小镇4 这双眸子,昕悦再是熟悉不过。她感到非常后悔,为何刚才没能想起来。两个多月前,就是这对冰寒双眸的主人,一掌将她打入了奔流向下的溪水中。也正是他,导致了她七日的昏迷以及这么久的养伤生活。没想到,刚一离开无牵谷,又遇见了啸雾。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吧? 啸雾冷冷地盯着她,眼里全是恨意。他堂堂暗夜宫四大护法之一,却沦落到内力尽失、筋脉寸断,不得不靠伪装度日的凄惨境地,全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按照暗夜宫的规矩,如果任务失败,只有死。可是,当日对于墨曦的刺杀,宫主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无法成功。因而只将其作为一个特别任务执行,若成功,买家将会支付另一半的天价筹码;若失败,他们亦可退回暗夜宫,继续四大护法之位。 可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在千穴谷被墨曦打成重伤,内力尽失、四肢被废;回到暗夜宫,宫主得知事情原委后大怒,一气之下要他自行了断,幸得其他护法求情,才做出将他驱逐出宫的决定。 他本是一个杀手,无情无欲,终生以杀人为业。可是现在,他是一个废人,终日不得以真面目见人。这一切,他怎能不恨?今日,这个女人居然自动送上了门,真是天赐良机! 昕悦自是不会明白啸雾的恨意何来,她觉得自己真是霉星高照,那么多药店不选偏偏来了这一家,这不是送上去让人宰吗?看啸雾的样子,好像手脚都断了,自己是个正常人,要逃应该也是有机会的。她摸索着想要站起来,谁知刚一动,胸口一阵如刀割般的绞痛袭来,几乎同时,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立马传遍了全身,生不如死!脸上好像有些液体流了出来,她虚弱地用手一擦,整张手满满都是血。鲜红的液体自眼睛、鼻子、嘴角越流越多,她的意识越来越涣散,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朦胧中,她看见啸雾拿着一把匕首向自己走过来,她努力地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看见啸雾的眼睛,充满了恨意,充满了杀气,那双眼睛越靠近她,就显得越兴奋。她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继续看清他的表情,她看见他的瞳孔突然间放得很大,眼球几乎要鼓出来,然后,他缓缓地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他的胸口被人从背部刺入了一把利剑。昕悦知道,自己得救了。她用尽全力想要继续睁开眼睛看清是谁,可是,脑部的氧气似乎已经耗尽,哪怕睁开眼的力气,她都已经用完了。黑暗、无止境的黑暗渐渐湮没了所有的意识…… 人总是习惯了把死亡挂在嘴边,可当它真正来临时,竟会是这样的突然,这样的让人毫无准备。直到这一刻昕悦才发现,她不想死,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很多话没来得及说。过往生活的点滴渐渐在脑中浮现,现代的、古代的融合在一起。她听见了妈妈在远方焦急地呼唤,她迈开脚步想要往前走,却有人突然从身后拉住了她。她转过身,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冰山容颜,墨曦紧紧地拉着她,脸色憔悴而苍白;她努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墨曦却变成了小辰,小辰的眸中写满了焦虑与忧伤;她再次用力甩了甩头,眼前的人又变成了璎,火红的发丝如黑暗中盛开的罂粟花,倾国倾城的脸上写着她看不懂的哀伤。接着,黑暗、昏天盖地的黑暗袭卷而来,她的思维能力渐渐停滞,整个世界就这样渐渐消失了…… 魅收回刺向啸雾的剑,将手指置于昕悦的鼻息之下,脸色凝重异常。他站起身,对身旁的青衣密探白蒙道:“走。” 白蒙迟疑地:“庄主有令,要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她,这该如何是好?” 魅神色复杂沉重,道:“她中了‘即亡’,此毒,无解。我们救不了她。” 白蒙诧异,道:“我们该如何向庄主交待?” 魅沉思良久,道:“此事暂时瞒住庄主,我会自会担待”他轻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此女若活着,迟早会对庄主造成威胁。” 门外忽然传来了细碎而匆忙的脚步声,魅与白蒙对视一眼,瞬间隐匿了踪迹。 ******* 小辰怎么也不敢相信,明明一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小悦,会被侍卫们扛着回来。那个曾经想方设法虐待她、让他干苦力活的女子,如今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浑身冰冷,七窍流血,整张脸白得让人胆颤心惊。 桌子蓦然被掀翻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茶杯。夏亦辰紧闭双唇,脸上青筋突显,面色难看得吓人,他盯着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的侍从们,怒吼:“一群废物!朕要你们保护她,你们就这点能耐?马上召御医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全部给她陪葬!” 侍从们吓得面面相觑,没人敢回话。事发太过突然,当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就只看见了被人刺穿心胸的莫名男子以及身重剧毒,昏迷不醒的蓝姑娘。他们的皇上向来温和爱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暴怒与焦急,足以可见这个女子的重要性。 李御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小跑进来的。地上跪了一地的侍从,他的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尤其是见到床上的女子时,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毕竟是多年的老医师,他比大多数人都要镇定。他安静地坐在床前,把脉、施银针,良久后,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了夏亦辰面前。 小辰的脸色难看得发青,但依旧保持着王者的风度与镇定,低头望着御医:“如何?” 御医的脸色相当沉重,“禀陛下,蓝姑娘身中剧毒。据老躇知,此毒名为‘即亡’,是一种民间失传多年的怪毒,毒效极强。中毒者在三个时辰内若无解毒之法,必七窍流血、撕心裂肺而死。” 小辰的脸色蓦然刷得惨白,一把揪住老御医,声音中带着无法克制的焦虑:“朕命令你,马上替她解毒!” 李御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苍老而无力:“此毒,无解。老臣,无能为力!请陛下降罪!”小辰大怒,一把甩开了御医,来回在屋内踱步,焦躁异常,“无解?什么叫无解!朕怎么就养了这样一群饭桶!李御医你告诉朕,是如何一个无解法?既然是毒就必定会有解毒之法!”李御医低着头,一字一句,清晰而无奈:“禀陛下,此毒乃多年前西北苗疆所制。制毒之目的,乃是以最快的速度致人于死地,且毫无回旋的余地。故而,只有毒方并无解药。‘即亡’因其高效杀人之重大危害性,多年前已被各国朝廷严加防范,禁止在民间流通。今日蓝姑娘怕是遇见了专业杀手,才会……” 小辰紧握双拳,指关节处泛着青白,面对李御医,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管付出何种代价,给朕找出解毒之法!” 李御医跪在地上,沉思了良久,方道:“老臣听闻,世间有一奇果,名曰‘千生’。长于冰天雪地之中,历百年而成一颗,经千年不烂。此果汇集了天地万物之灵气,人食用后,将百毒不侵。用服食之人的血液做药引,可以愈百病。若能寻得此果,应该能救蓝姑娘一命。只是,千生果价值连城,多年来各国朝廷不惜一切代价争相寻之。老臣愚昧,不知……该何处找寻!” 小辰的眉色稍缓,语气开始趋于冷静,“你的意思是,只有千生果,才能救她性命?” 李御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只是,千生果乃民间传说,它是否真正存在,老臣……不能确定。” 小辰轻叹了一口气,对众人道:“南宫将军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众人闻言,纷纷告退。 南宫信单膝着地,一脸凝重,欲言又止:“陛下……” 小辰俯身坐于床沿,轻轻抚摸着昕悦的发丝,语气却是极其认真,“南宫,你可有随身携带着?” 南宫沉思,道:“陛下两个多月下落不明,为臣担 心陛下遭遇危险,一直……将它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小辰似是松了一口气,望向南宫信,“南宫,拿出来吧。” 南宫迟疑良久,方道:“请陛下三思!千生果乃先皇遗物,先皇花了十年,才得以寻此宝贝。先皇临终托孤,家父临危受命。这些年来,为免惹人怀疑,致使陛下遭遇不测之灾,一直不敢送交陛下食用。如今,陛下好不容易清理完太后余党,正是大有作为之时。陛下龙体尊贵,臣建议,陛下应自己食用为宜。至于蓝姑娘,人各有天命,请陛下节哀……” 小辰眸色暗沉,轻声道:“南宫,你该明白她对我的意义,拿出来。” 南宫低着头,依旧不屈不挠:“陛下,千生果乃无价之宝,历百年才能寻此一颗。为臣恳请陛下……三思!” “南宫!”小辰的语气变得威严而有力,“不要让朕说第三遍。” 南宫轻声叹息,从怀中掏出一个暗红色锦盒,恭谨地献至夏亦辰手上。 小辰轻轻地打开锦盒,如拇指般大小的千生果晶莹剔透,隐隐约约透着由七种不同色彩交织而成的奇异光芒。小辰轻轻颁开昕悦的嘴,毫不迟疑地将千生果放入她的口中,用内力迫使其下咽。随后,他转头望向南宫,“今日之事若被泄露,她便有性命之忧,你可明白?” 南宫信作揖,严肃地道:“为臣知道该如何处理,请陛下放心!” 当昕悦再次苏醒之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小辰那张放大了的脸,满眼血丝,眸光中尽是疲态与憔悴。小辰对着她微笑,笑容干净而澄澈。这样的小辰,总是能让她感到安心。近三个月相依为命的生活,使她和小辰之间,早已形成了旁人看不懂的默契。 没有大风大浪,只有彼此间平静似水的真切关怀。现代社会有一种词汇,叫做“蓝颜”。蓝颜者,生平挚友也,比朋友深比恋人浅,没有爱情的波涛汹涌,有的只是彼此间细水长流的真情。小辰于昕悦而言,蓝颜知己是也。 小辰懂小悦。知道她何时想笑何时会哭;知道当夜深人静,她一个人坐在山顶看月亮时,往往因为她想家了;知道她虽然表面看起来活泼好动,内心却常常有着与这个世界不相融的孤独;知道她向往自由,不愿被禁锢在宫墙之内,所以当十日前他的记忆恢复时,一直不敢将真实身份告之于她。 小悦亦懂小辰。知道他每次心甘情愿被自己欺负时,不是因为他真的笨,而是因为他想让她开心;知道他虽然外表温润如玉,面对紧要事件时,却会比任何人都威严果断;知道当他紧蹙双眉,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那一刹那,其实记忆已经恢复了;知道那夜寂静杏花林中,小辰那一曲萧声中所蕴含的孤独与无奈。 昕悦常常会觉得迷茫,为何会自然而然地将小辰归于‘蓝颜’一类,而从未想过跨出友情的那条线?她不知道自己于小辰算是什么,但是小辰于她,是极其重要的朋友,谁也无法替代。 昕悦不会明白,当一个女孩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其他再优秀的男孩,都注定只能成为朋友。因为,在爱情的世界里,不存在公平与否,却永远都存在着,先后之别。 ********* 昕悦的身体康复得很快,几日以来,小辰不离不弃地守在她的身边。昕悦常常会打趣他,“以前我断腿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认真过。怎么,现在良心发现了?终于醒悟了?意识到你在无牵谷时有多虐待我?”小辰只是灿烂地笑,眸光中一片清朗,隐隐藏着忧郁,“若可以,我希望时间可以停滞在无牵谷。因为我这一生,从未曾像那样轻松过。”每当这时候,昕悦就会转换话题,有的没的聊一大堆无关痛痒的东西。她知道,她是在害怕,害怕追问,害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你高考落榜、即将步入社会的时候,你却得知你最要好的朋友,即将赴美读哈佛。从此,海角天涯;从此,原本平起平坐的两人,突然就多出了一道鸿沟;从此,你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于是,原本打打闹闹的两人,突然间会变得很安静。小辰与小悦,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任何敏感的话题。比如,她为何会得救;比如,小辰的身边为何突然多出了那么多对他唯唯诺诺的人;再比如,小辰为何常常盯着她看,眸中满满都是忧伤与不舍。 于是,在表面的宁静安乐中,她的身体一天天康复如初。可是她的心,却一天天地变得不舍。离别,终究还是要来临了。 34杏花小镇 皎皎月光下,寂寂杏花丛中,朵朵或粉或白的花儿随风漫舞,飘荡着团团涟漪,夜空中流动着芳香漫漫。 月色下的小辰,清俊如雅竹,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秀丽女子,眼神专注而认真,似是要将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地吸入脑中。他就这样安静地盯着她看,时而寂寞、时而忧伤、时而坚定。昕悦终是忍受不了这种淡淡的离愁,故作轻松道:“你特意把我叫出来,难道惊了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看我?想我堂堂蓝昕悦,也是亮丽的鲜花一朵,你当我是专供人观赏的小猴呀?本姑娘耐心有限,你有话快点讲啦,不然我就……”身体忽然被小辰紧紧搂在怀中,紧紧地,仿佛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了一般。昕悦的心猛地一跳,吞吞吐吐地道:“小辰,你怎么了?” 小辰只是紧紧地搂着她不说话,良久,才道:“小悦,我要离开了。” 昕悦轻声叹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临了,“什么时候走?” 小辰蓦然用力,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更紧。良久,方答:“两个时辰后。” 怎么会这么快!昕悦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沉默着,沉默着;伤感着,伤感着。 小辰此番离去,凶险异常。太后余党刚刚清理完毕,一直低调异常的八王爷却突然有了动作。八王爷趁他微服私巡之际,派大量人马进行暗杀,才会导致他的遇险。这三个月以来,若不是手握军权的南宫信一直强撑着,恐怕八王爷早已逼宫叛主。可是,国王三个月不早朝,南宫信种种借口都已用尽,终难服众。如今,卫国军心涣散,民心动荡。他不回去,必失天下;纵使他回去,经这么久的酝量,八王爷那边怕早已做好了十全准备,凶险难测。所以,他并未打算带上小悦同行。 小辰轻轻抬起昕悦的头,四目交接间,他望着她,认真地道:“小悦,等着我,可好?” 昕悦亦是极其认真地望着小辰,心中似是有什么堵得慌,别离的伤感一点一滴占满了心房。在小辰炽热的目光下,终究,她还是撇开了头,深呼了一口气,故作调侃:“我才不等你呢,你一走,我就逍遥江湖去!自由自在,多好!” 小辰的眸色顿时暗淡了几分,波光流转下,几分怅然若失时隐时现。良久后,眸光又渐渐变亮,小辰掰过小悦的头,迫使她与他对视,表情认真而坚定:“小悦,不管你是否愿意等我。等度过这一劫,只要到时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来找你!” 昕悦闻此言,眸中焦虑初现:“小辰,你这次离开会很危险吗?” 小辰不答话,看见小悦眼中的焦虑,似是很满意,突然轻笑起来。 昕悦这回真急了,一把挣脱了小辰的怀抱,大吼:“笨蛋辰,你到底干嘛去?我讨厌你这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你要是去享受荣华富贵我就不跟着了,可如果是危险的事,你就一定要带上我!你把我蓝昕悦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吗?噢,不对。虽然我的确是贪生怕死之徒,但是,你的事我就不能不管!” 小辰愣愣地望着昕悦,眸中情绪复杂万分,诧异、感动、高兴、无奈、忧伤,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最后,居然傻傻地笑了起来。小辰就这样对着昕悦傻笑,如阳光般温暖、开怀地笑着,眸光中却流露着点点不舍。然后,他将脖子上的青龙玉佩摘下,用力将它掰成两半,未经昕悦同意,便将另一半紧紧地系在了小悦的脖颈上。 小悦摸了摸锁骨处有点冰凉但质地绝对一流的玉佩,疑惑地望着小辰:“这是什么?” 小辰温柔地摸了摸小悦的头,说话的语气却是认真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能否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将它摘下来?” 小悦望着眼前的小辰,想到过往的点点滴滴,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小辰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地对小悦道:“小悦,以后你会百毒不侵。但是要记住,千万别让任何人接触到你的血液,也别轻易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明白吗?”昕悦看着小辰严肃的表情,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再一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辰似是对今晚昕悦的表现很满意,他始终都保持着淡淡的笑,暗藏着忧郁与伤感的笑,“小悦,两个月之后,如果蓝月大陆无任何异常,你凭此玉佩到蓝月大陆的任何一家聚星阁,那里的人会安排你见我。可是,如果这里发生了一些重大政变,比如卫国叛乱,比如旧主已逝、新主已立,你就永远也不要再使用这个玉佩,明白了吗?” 昕悦的心咯噔一跳,双手捶上小辰的肩,怒:“你什么意思?说好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小辰紧紧握住昕悦的手,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对不起小悦,我……不能带你走。如果两个月之后我还活着,我,定会来找你!” 寂寂杏树林中,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南宫信半跪在地上,语气严肃:“公子,事不宜迟。该出发了。” 小辰叹息一声,转过身,走向南宫信,昕悦却一把从背后拉住了他的手臂。他回头,看见了那张清秀的脸上写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倔强,“笨蛋辰我告诉你,你一定要活着来见我。你的玉佩,我绝对绝对不会使用。我等着你来找我,告诉我你成功了。你要是敢不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昕悦心里清楚,她什么都不会,什么忙也帮不上,跟着他,只会是他的拖累。 小辰一把搂住昕悦,没给她时间做任何思考,便在她的额头上快速地烙下了一个吻,轻轻的,柔柔的。小辰望着尚处于错愕状态的小悦,眼神坚定异常:“我保证,一定会活着来见你。到时不管你在哪,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然后,他跟着南宫信,坚定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昕悦定定地望着小辰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就是毫无理由地相信,小辰一定不会出事,他一定会活着来找她。此时的她,完完全全地又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中。于是,久藏心中的想法开始越来越强烈,终于迫使她付诸实践:她要去暗夜宫寻找赤雪。因为只有找到赤雪,才能找到回家的路。而唯一能与赤雪联系得上的线索,仅暗夜宫而已。所以,要找赤雪,必须去暗夜宫。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走的道路。而寻找赤雪,就是她将要走也必须走的路。 35重遇无牵 一夜无眠。 清晨,昕悦与狗娃一家人告别之后,便踏上了漫漫征程。 这段时间她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暗夜宫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杀手组织,它的总部在哪里,江湖人没有人知道。但是,暗夜宫在蓝月大陆卫、楚、祁三国都设有名为“夜”的客栈,“夜”便是江湖上各类杀手交易的接头点。昕悦还打探到,因蓝鹰山庄禁止杀手交易,所以蓝鹰山庄的管辖区并无“夜”的存在。离这里最近的“夜”,位于祁国边境。而从这里去祁国边境,快马加鞭也得三天三夜。她单独一个姑娘上路,雇一辆马车是非常必要的。 幸好小辰临走前给她留下了不少银子,别说马车,就是雇几个保镖也是绰绰有余。可是,由于蓝鹰山庄前阵子刚平息了一场大叛乱,杏花小镇里的丁男、骏马目前皆处于休养生息中,没什么人愿意做生意。昕悦在集市上转了好几个圈,马车市场确实萧条得可以。千辛万苦后,她终于找到了一辆愿意出远门的马车,与车夫谈好价格后,她一个跨步跃入车厢,开心上路了! 谁知才刚刚启程,一个颠簸车子又停了下来。门外,传来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嗓门,“车内的小子,能否把此车让给老朽?” 昕悦掀开门帘仔细一看,嘴角顿时绽开了一朵花,那个站在街道中央双手拦车、一脸玩劣的老顽童,不是无牵是谁?昕悦一个箭步跳下了马车,直奔无牵,激动得一把抱住了老顽童:“无牵爷爷,好巧啊!我一直惦记着您呢!” 无牵被昕悦这个激动的拥抱吓得半天回不过神,待看清眼前人后,他一把推开昕悦,怒气冲冲:“你个臭丫头,居然敢跟我玩不辞而别?哼!向来只有我老神医放别人鸽子的份,你们倒是够胆!”昕悦委屈地:“爷爷,我有给你留纸条。” 无牵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指着上面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毛笔字,怪异地望着昕悦:“这是你写的?”。昕悦为了证明她确实没有不告而别,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老顽童极为同情地望着昕悦,一脸的悲天悯人:“兜长相不好的女子通常能写一手漂亮的字,你长得不好看也算了,没想到写字连鸡拉屎都不如。唉,可怜的孩子……”鸡、鸡拉屎?昕悦尴尬地望着老顽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立马转变话题,“爷爷,你拦车是要去哪?” 老顽童倏地狠狠拍了一下头,像是忆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把拉起昕悦就往车厢里跑。一秒钟后,他钻出头,对着车夫耳语了几句,车夫会意,马车立即扬长而去。颠簸的车厢内,昕悦郁闷地望着无牵:“爷爷,这是我花了一个早晨才雇到的马车。”老顽童狠狠地敲了敲小悦的脑袋,一脸正义凛然:“你个死丫头,命是我救的,怎么,让个马车给我都那么多废话?”昕悦继续郁闷:“这车您要就拿去呗,我还可以找其他的,为何要拉着我一起走?” 老顽童骨碌骨碌转动着眼球,答:“老神医我现在要去救人,缺个助手。”然后,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昕悦,问道:“那个臭小子呢?”昕悦的神色黯了黯,诚实地道:“爷爷,您说的那臭小子,名字叫小辰。他……回去了。”无牵揉了揉眼睛,继续问:“回去?他回哪去?”昕悦沉思了良久,答:“其实……我也不清楚。”无牵打了个呵欠,声音似有似无:“那臭小子跟你一个德性,说走就走了。” 昕悦轻声地替小辰辩解:“爷爷,他应该有不得不走的理由,您就别怪他了。”她用手抚了抚额角,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问道:“爷爷,我们要去哪里救人?”半晌,车厢内没有动静,只有轻微的鼾声在空气中流动。昕悦转过头,毫不意外地发现老顽童早已呼呼睡去,香着呢!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老顽童一路上不是吃就是睡,没跟她聊过几句话。昕悦过得自然是极其郁闷。但无牵是她的救命恩人,现在他正需要一个助手,她自是愿意跟着的。昕悦身上虽然优点不多,但知恩必报却是她的人生信条之一。等救完人再去寻找赤雪,亦不算迟。 白天、黑夜;黑夜、白天。 青山、绿水;绿水、青山。 一路颠簸,一路辛苦,一路无趣。 三日后,马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当昕悦掀开门帘的那一刹那,不禁被眼前气势恢宏的建筑震住了。这是一座建立在山顶上的城堡,金色的建筑群高耸入云、伟岸庄严,堪与日月争辉。两岸青山碧水,神秘幽深的峡谷间山花烂漫,徐徐清风吹过,空气中荡漾着浓浓花香。如梦如幻的景致,一切皆仿若仙境,美得让人窒息。 昕悦望着这个建立在仙境中的城堡,陶醉得无法自拔。忽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自己眼前居然跪了一排人!其中一个貌似为首的上前一步,走到她旁边,对着无牵神医恭谨地作揖:“请无牵神在此稍候,庄主将亲自迎接神医入庄!” 昕悦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庄……庄主?这个词让她很自然就联想到了一个人。应该……没那么巧吧?她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终于,在马车停靠处,她发现了四个金碧辉煌却让她心惊胆颤的大字“蓝、鹰、山、庄”!来不及作任何思考,昕悦一个跟斗钻进了马车里,将门帘遮得严严实实。车厢外,传来了无牵古怪的声音,“丫头,你做什么?”昕悦努力平复着心跳,勉强挤出了几个字,“我……我有很重要的东西掉在车里,你先进去,我…我找找。”门帘外,无牵哦了一声。 昕悦万万也想不到,无牵是来蓝鹰山庄救人。救谁?难道墨曦受伤了?不对,刚才那人说庄主会亲自出来迎接,那么受伤的肯定就不是他。墨曦没事就好!哎,我担心他干什么呀,这时更应该担心自己才对。我……我该怎么办? 昕悦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突然间变得特别乱,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简直就要奔出来。然后,不知过了多久,门帘外传来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个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思维变得一团乱的声音,那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他说:“无牵师伯,一路辛苦了!” 36蓝鹰山庄1 墨曦恭谨地对无牵道:“无牵师伯,一路辛苦了!” 无牵瞥了瞥眉,从上到下打量着墨曦,道:“一年不见,你小子怎么瘦了!飞鸽传书把我找来何事?” 墨曦眸色暗沉,音色中略带焦虑,“穆叔的老毛病又犯了。” 无牵眉头微蹙,眸光暗沉,“走,带我去看看。”随即,他一个跨步越过墨曦往庄内走去,早已忘记了此时正藏在车厢内的昕悦。墨曦亦不多说话,紧跟着无牵走入了山庄。 昕悦安静地躲在马车内,摒住呼吸,直至外面的喧嚣渐渐远去,终是松了一口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第一反应会是躲起来。照理说,墨曦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人。如果没有墨曦,她早已迷失在那片无名的树林;如果没有墨曦,她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如果没有墨曦,她不会体验到心跳的滋味;如果没有墨曦,这个世界对于她似乎变得毫无意义。照理说,她没有任何理由去逃避墨曦,可是最终,她还是逃了。 究竟是从何时起,墨曦突然就走进了她的心?分开的这三个月,墨曦的眼神、墨曦的笑容、墨曦的点点滴滴总是会无缘无固从她的脑海中冒出来,赶不走、驱不散。她常常会觉得害怕,这样的思念、这样的情感让她不安、让她彷徨。她固执地相信,她与墨曦之间,不会有未来。所以,她拼了命地去压抑这份正不断疯狂增长的想念。她以为她成功了,她以为她做的很好,她以为,只要不再相见,就可以不再想念。 可是,一切的压抑与克制,在听到墨曦声音的那一刹那,全盘崩溃!她很想打开门帘,很想见他,很想知道他见到自己时的表情。可是,她终究还是缺少了掀开那层门帘的勇气。于是,她在心里多出了一些小小的期待,期待墨曦能发现车内还藏着一个人,期待他能突然掀开门帘,期待他能欣喜若狂地对她说“你来了!”。可是,墨曦终究未能发现她,他终究还是果断地走了,甚至没有往这里看上一眼。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悲伤。耀眼的墨曦终究还是注意不到渺小的她。一层薄薄的门帘,隔开的,是两个世界。 昕悦茫然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她看见门口的侍从走向她,她听见侍从问:“姑娘,你的东西找到了吗?”她茫然地点了点头。朦胧中,她听见侍从说:“姑娘,请先随我去客房休息。”于是,她糊里糊涂地跟着侍从走入了蓝鹰山庄,七绕八绕地走进了一个房间,盲目地道完谢之后。她把门一关,鞋也不脱便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心,很乱。 墨曦这几个月过得如何?不知道。 墨曦有没想过她,有没找过她,有没有思念她,就像她思念他一样?不知道。 以后会不会碰到墨曦?同在蓝鹰山庄,万一相遇该怎样面对?不知道。 墨曦、墨曦、墨曦……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一夜的心事,一夜的辗转难眠,终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 无牵神医健忘得很,半路硬拖了个人过来,可真正忙起来时,却完全忘了自己还带了个助手。于是,昕悦倒也乐得清闲,全当自己做了回善事,护送一个老人来到这里。 蓝鹰山庄很大,大得让她找不着南北西东。东转西转,终于找到了一个侧门。她毫不犹豫就绕了出去。沿着一条开满鲜花的山路,她一路直走,淡淡的花香让她的心情大好。两岸高山重重,脚下流水淙淙,碧水与蓝天相接,鸟儿欢声歌唱。昕悦忽然觉得,墨曦真的很幸福,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如此的宁静安祥,如此的清新迷人,远离了世俗的一切喧嚣。此情、此境,会让所有身处其中的人觉得,所谓金钱,所谓权力,不过过眼云烟。人们习惯了追逐欲望,习惯去忽视内心的宁静。拥有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于是,终生努力着,为了继续拥有而努力,为了不失去而努力。突然某天,却悲伤地发现,拥有了财富与地位,却丧失了那颗容易满足的心。从此,快乐不再简单。 昕悦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她走进了一片开满蓝色鸢尾花的山谷,直到她被眼前的美景震惊得再也迈不开脚步,她停下了。一排又一排的蓝色鸢尾花在阳光下放肆地盛开,绽放自己最美丽的光华,漫山遍野绚丽夺目,如一只只优美的蓝色蝴蝶,飞舞于高山流水之间。花丛中的蓝昕悦,惊呆了! 昕悦找了一棵大树,背靠着树桩,在树荫底下,悄悄睡去。待到她醒来时,已近黄昏。腹中的饥饿感让她感到不适,她起身正欲返回,视线却不经意绕过大树,蓦然地,定格在远方那个熟悉的背影。 夕阳西下,金光闪闪的鸢尾花丛中,那个修长伟岸的男子,如一尊天神,傲然挺立,直视着远方。仅仅是一个背影,却如此地让人迷恋,如此地让人移不开眼。今日的墨曦,一袭黑衣,在夕阳的照射下,增添了几许孤独、几许思愁。 昕悦的心跳得快要奔出胸口。如此氛围,如此情境,她的理智与自卑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此刻的她,只有一种想法:她要走出去。她要告诉墨曦,我来了。她想对他说,能够再见到你,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她想说,这段时间我很想你,没有理由地想你。她想问他,你过得好不好?她想问他,你有没有思念我?她想问他,为什么昨天你没有发现我? 昕悦这么想,也决定这么做了。于是,她微笑地迈开脚步,微笑地想要走到墨曦身边,微笑想要走向自己的幸福,“曦哥哥!”昕悦刚跨出去的步子,突然就僵在了半空。 远处,一个倾国倾城的身影缓缓走近。那个女子,美得晃若迷失在凡间的仙女,一颦一笑,尽态极妍,漫山的鲜花因她的出现,顿时失却了色彩。那个绝世倾城的女子走到了墨曦身边,对着他莞尔一笑,声音温柔而羞涩,“曦哥哥,原来你在这里。”然后,她看见墨曦,那个冰山大美男墨曦,那个貌似从不懂得怜惜女孩子的墨曦,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答:“恩,我在这里。” 37蓝鹰山庄2 穆茹云优雅地走到墨曦身边,对着他莞尔一笑,声音温柔而羞涩:“曦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墨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眸光中藏着些许悲伤,然后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恩,我在这里。” 茹云诧异万分,眸光中满满都是喜悦与激动。第一次,曦哥哥待她如此温柔。十年了,每一次曦哥哥回庄,她都千方百计地想要与他亲近,可是,他总是回避得礼貌而婉转。今日的曦哥哥,却是温柔异常。难道……会与爹爹有关? 茹云的心开始往下沉,她抬起头,仰望墨曦,“曦哥哥,你昨日领了神医回来,爹爹的病……还能治吗?”墨曦垂眸,深绿的湖面涌动着悲伤,良久,方叹了一口气:“穆叔……还剩一年,这一年,你……多陪陪他。”茹云闻言,无力地靠在了墨曦的怀中,晶莹的泪水自面庞不断滚落,哽咽:“曦哥哥……爹爹怎么会!云儿的娘亲过世得早,云儿自幼由爹爹抚养长大,爹爹要走了,云儿该怎么办……怎么办?”墨曦轻轻地拭去了云儿面颊的泪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坚定:“云儿,我……定会为你找一个值得托付的好郎君。”云儿一听此话,却紧紧抱住了墨曦,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浸湿了墨曦的衣襟:“云儿除了曦哥哥,谁也不要。曦哥哥,爹爹要走了,求求你……别抛下云儿。” 墨曦的心情非常沉重,自五岁父亲过世以来,穆叔于他,既是叔又是父。如果没有穆叔,蓝鹰山庄早已惨遭灭门之灾;没有穆叔,他早已毒发身亡,活不到今天;没有穆叔多年来勤勤恳恳的管理,蓝鹰山庄不会有今天。云儿是穆叔的掌上明珠,穆叔亦曾多次暗示,希望他能照顾云儿。多年来,云儿对他的情意他并非不知。云儿被誉为蓝月大陆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冰雪聪明,慧质兰心。自她行成人礼之后,各国皇亲国戚前来提亲的不断,其中不乏翩翩少年郎。可是,云儿却全部回绝,穆叔亦尊重女儿的决定。如今云儿已芳龄二十,依旧待嫁闺中。 云儿的心意,他怎会不懂?可是,每次面对云儿,面对如此完美的女子,却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总是会感到空虚寂寞。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他的生活突然就变得充实了。看到那个女子的笑,他的内心会莫名开心;那个女子不开心,他也会莫名难过;那一夜,那个女子自作主张地离去,会让他焦急成分。究竟是从何时起,他的情绪居然会如此轻易地受到影响?…… 云儿紧紧地抱着他,哭得梨花带泪。此情,此境,他终究不忍将她推开。他轻轻将手搭在云儿的肩头,轻轻拥着她,任她在自己的胸膛哭泣。远外,昕悦茫然地望着夕阳下那对相拥在一起的男女。男的,俊美若天神;女的,优雅若仙子。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才子佳人,鸳鸯眷侣,人见人羡。因为相隔较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她却清楚看见了墨曦对那个女子的温柔。她看见那个女子紧紧地抱着墨曦,然后她看见墨曦,温柔的回抱她。那一刻,她的心,纠痛得厉害;眼泪,非常不听话地往下流;脚下,似有千斤重担,沉甸甸地迈不开步伐。 昕悦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就糊里糊涂找到了回庄的路,糊里糊涂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沉沉地躺下。 满腹心事,满腹心伤。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无牵神医把她带过来,却根本不需要她;小辰有重大的危机要处理,她帮不上忙;墨曦,脑海中满是夕阳下那对璧人相拥的景致,墨曦也不需要她。她忽然觉得,原来她于这个世界,竟是如此多余。哪怕她就此永远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38蓝鹰山庄3 那一刻,回家的愿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那一刻,她强烈地思念着现代社会的点点滴滴。 那一刻,她决定逃离蓝鹰山庄。马上逃离,一秒钟也不多停留。 于是,她爬下床,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凌乱的秀发,简单收拾了自己的随身包裹。她轻轻打开门,准备趁着夜色悄悄离去。谁知,她才刚迈出门槛,身体便被紧紧固定在了一个怀抱中,一个陌生的、充满男子阳刚气息的怀抱。昕悦本能地反抗、挣扎,孰知那男子竟用手死死堵住了她的嘴,跨脚把她抱入了房内,一把锁上了房门。 害怕、彷徨充斥着昕悦的心,她用双拳使劲地捶打男子的肩。男子却并不还手,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不断用手安抚她的背,让她冷静。终于,她冷静下来,不再挣扎。男子松开了怀抱,轻轻摘开蒙在脸上的黑纱,嗓音低哑:“是我。” 于昕悦而言,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刚硬的五官,充满线条感的面部轮廓。昕悦冷冷地盯着他,声音比自己想象地还要镇定:“我不认识你。” 男子深情地望着她,眸中渐渐出现了讶异与茫然:“雪,你怎么了?是我,影!”昕悦可以感觉得到,男子对她所流露的专注与深情绝不是装出来的。她轻轻撇开头,心中明白了一个大概,声音更是清冷许多:“我不是赤雪。” 影的眸中划过些许哀伤,“雪,我找了你整整一年,你究竟发生了何事?”昕悦低头,轻声叹息:“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她。”影一把搂过昕悦,紧紧抱住,坚定中隐隐透着兴奋:“我终于找到你了!不管你发生了何事,我一定会治好你。你还活着,真好!”昕悦强行挣脱他的怀抱,声音冷静异常:“再说一遍,我不是赤雪!我也在找她!” 影不可置信地望着昕悦,眸光却是坚定异常,他一把抓住昕悦的手,“雪,我们先离开这里,跟我走!”。 昕悦将手从影的掌心中抽出来,语气中微有怒意:“我不跟你走。你马上离开,不然我要叫人了!”虽然她准备走,可是,她不愿意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尤其是被当成其他女人的替身。这样一份纠葛不清的感情,她不想参与。 影似乎并不理会她的反应,强行拉着她准备离去。昕悦一时怒火攻心,一边使劲地推开影,一边放大了音量大声喊“快来人啊!救命!救命!谁来救我!……”影回头望着她,眸光中满满是诧异,隐隐透着失望。 昕悦歉意地回望他。对不起,我不是赤雪,我不认识你,所以,我不关心你的死活。我只是,不愿意被你带走。昕悦的喊声,惊醒了沉睡中的蓝鹰山庄,大批的人马不断朝这个方向涌来。影却并没有放弃她,影紧紧抱着被点穴的她,一路过关斩将,一路血腥弥漫,一步一步,坚定而艰辛地,踏出了蓝鹰山庄。 昕悦心中的希望渐渐暗淡,连蓝鹰山庄都拦不住他,影,究竟有多高深莫测?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那个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让她心痛的声音,他说:“江湖第一杀手,我蓝鹰山庄与你无怨无仇,你带走的是何人?” 于是,影抱着她回头。 于是,她与墨曦,在相隔三个月之后,在这种情境下,重遇了。 39生死与共(1) 于是,影抱着她回头。 于是,她与墨曦,在相隔三个月之后,在这种情境下,重遇了。 四目交接的瞬间,她看见了墨曦眼中的诧异与震惊,那片泛着绿色波光的深眸中,满满都是惊喜,满满都是深情,些许遗憾,些许焦虑。那一瞬间,昕悦几乎要融化在他的眼神中。那一瞬间,她几乎忘却了傍晚的那一幕。那一瞬间,她与他,几乎回到了三个月前。 墨曦望着昕悦,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昕悦被点了穴,无法回答。于是,墨曦进攻;影一手抱着昕悦,一手还击;两个人都小心翼翼,不去伤害到她。影毕竟是单手接招,没过几招,便处于明显弱势。 影撤退,带着昕悦迅速飞离了蓝鹰山庄。影的轻功极好,昕悦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炫,耳畔的风声很大,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墨曦在其后,紧追不舍。终于,影停在了一处山崖前。脚下,是奔流直下三千尺的银河瀑布,身后,已无退路。 墨曦亦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一脸冰冷地望着影。影轻轻放下昕悦,全神贯注地对付墨曦。 两大高手间的对决开始了。刹那间,风起云涌;刹那间,天地变色。刀光剑影间,影渐渐拜于下风。突然,空中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墨曦与影两人,皆被这场剧烈的内力之战震出了老远。影退到昕悦旁边,单膝着地,大量鲜血自口中喷出。影似是领悟到墨曦并不会伤害昕悦。他深情地望了她一眼,坚定地道:“我会再来找你!”下一秒,影飞身离去! 再下一秒,墨曦已出现在昕悦身前。墨曦随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手指轻轻在昕悦的锁骨处一按,昕悦身上的穴道便被解开了。 昕悦安静地坐在地上,安静地望着墨曦;墨曦半蹲在她身旁,亦安静地望着她。 相对无言。 沉默着,沉默着;思念着;思念着。 墨曦轻轻扶她站起来。下一秒,墨曦突然就抱住了她,紧紧地、紧紧地。 昕悦的心,疯狂而剧烈地跳动着,淡淡的冰山雪草气息环绕在周围,莫名的幸福与满足充溢在心田。那一刻,她忘记了一切。袭袭微风吹来,属于女子的清香隐隐的从墨曦的怀中传来,钻进了昕悦的鼻孔里。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很痛。夕阳下那对男女相拥的情景突然就从脑中冒了出来,那是一条坚硬的伤痕,挥不去,躲不开。 昕悦一把推开了墨曦,粗鲁地、疯狂地推开了他! 墨曦诧异地望着她,音色中隐隐有着失落:“悦儿,怎么了?” 昕悦拼了命的摇头,泪水却不知不觉直往下掉。 墨曦急了,往前一步欲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昕悦一边往后退,一边对着他怒吼:“你走开!别靠近我!” 昕悦的身后,便是奔流直下的万丈瀑布。墨曦慌了,“悦儿,你别动,不管何事先过来再说!”他一个脚步走上前欲抓住昕悦。昕悦哪里知道那么多,见墨曦一个跨步向前,便毫不犹豫地一个大迈步往后退去。可是,她一脚踩空了,空得离谱,她的身体突然失衡得厉害,一个跟头直直往后仰去! 她的身体一直往下掉,她看见漫天的水珠扑面而来,奔腾向下的瀑布之水扑天盖地向她袭来,打在身上,很疼很疼,疼得快要让她窒息。她闭上眼睛,试图缓解这种疼痛。突然之间,就真的不疼了!她努力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多了一个墨曦。墨曦紧紧地抱着她,用身体替她挡住了一切。她看见喷涌而来的瀑布夹杂着大量的碎石砸在了墨曦的背上,疯狂地、凶狠无情地砸着他的身体;她感觉到墨曦时不时会因为疼痛而不自觉抽蓄,可是却依旧紧紧地抱着她,丝毫不愿放手;水色朦胧中,她早已看不清墨曦的脸,可是,她却听到了墨曦的心跳声,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拼了命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人,然后,她终于看见了。墨曦在笑。在天与地的坠落中,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在波涛汹涌的层层白浪中,在生与死的交接中,眼前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男子,那个拥有着绝世容颜的男子,那个轮廓分明、眼神坚定的男子,那个莫名其妙走进她心里的男子,他在,对她笑。 坠落,坠落。两个人的坠落。 深渊,深渊。两颗心的沉沦。 黑暗,黑暗,这个世界渐渐远去…… 40生死与共(2) 昕悦不知道自己下坠了多远,也不知道还将下坠多久。 她只知道,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头晕目眩,呼啸的强风夹杂着水滴不断冲进耳膜,似要将她撕成两半。她只知道,即使被墨曦挡住了大部分瀑水与碎石,她的身体还是很疼很疼。在这种疯狂的失重状态下,哪怕是从崖顶落下的一滴小水珠,砸在身上,都会造成紫青的淤痕。她难以想象,此时的墨曦,正在承受着怎样一种疼痛?她很想开口去问他,问他疼不疼,问他为什么要跳下来,问他现在在想什么。可是,她却无力地发现,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原来,在主宰天地万物的自然面前,人的力量竟是如此渺小。 在绮丽潋滟的月色下,在漫天飞舞的水花中,在不断坠落的世界里,她与墨曦,紧紧相拥,不离不弃。生或死,都已不再重要。因为,我们在一起。 所谓幸福,便是与你爱的人一起,同生共死。在淡淡的幸福中,昕悦微笑地闭上了眼。意识朦胧中,她觉得自己沉入了一个深深的湖里,大量湖水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里,让她窒息。她张开嘴,试图吸取一些氧气。可是,汹涌的水流通过她的嘴,直接钻进了她的心与肺,疯狂的湖水连绵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里,不断吞肆着她的意识与挣扎,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的生命越来越脆弱,临死的绝望如一团乌云笼罩着她的世界。终于,她累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放弃吧,放弃吧……唇,突然被一个软软的东西堵上了,甘甜而诱人的空气透过那人的唇传入了她的体内,她的意识渐渐开始复苏,求生的本能使她开始回吻他,用力地、不断地吸取那人嘴中的芳甜。那人似乎被她的主动吓到了,唇角僵硬了一秒钟,随后,便以一种进攻地姿态,疯狂地、霸道地吻她,狂燥而又冲动地吮吸着她口中的冰凉。昕悦的头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那是她从未体会的感觉,危险中含着涩涩的甜蜜,欲罢不能。 柔和的月光下,冰凉的湖水里,相依相偎的两个人,温柔缠绵。那一刻,天荒地老;那一刻,海枯石烂;那一刻,定格成永恒。 **** 昕悦再次苏醒的时候,已是在一个无名的岸上。 昕悦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仰望天空,阳光明媚,环视四周,除了高耸入云的大树,还是高耸入云的大树。墨曦沉睡在她的旁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一时玩心大起,趴到墨曦身上,仔细地端详他。 沉睡中的墨曦,纯真得如同一个孩子。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他的眉毛很粗很浓,眼睛轻轻地闭着。昕悦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睫毛,那一排长长的睫毛居然也跟着她的手指颤了颤。昕悦恶作剧地笑笑,手指继续往下移,高挺的鼻,略显苍白的面颊,轻薄而略有弧度的唇。昕悦用手指在他的唇上打了个圈,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水中的那一幕蓦然浮上心头,昕悦的脸突然就刷红了。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糊里糊涂就给献出去了,最可恨的是,墨曦的吻居然让她陶醉到睡着了。昕悦突然觉得吃亏了,墨曦吻了她,她得吻回来才划算。反正墨曦现在睡着了,偷吃他的豆腐,占点便宜他也不会知道。于是,她轻轻凑近墨曦的唇,闭着眼睛准备吻下去……耳畔,忽然响起了墨曦凉凉的声音“你知不知道,这叫做勾引?” 昕悦睁眼,近距离对上了墨曦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昕悦诧异地:“你什么时候醒的?”,墨曦理所当然地:“从你趴到我身上那时起。”昕悦怒:“醒了为什么不起来!”,墨曦无辜地:“因为你压着我了。”昕悦低眸,眼球旋转了360度,突然“阿”地一声,一把将刚刚撑起身的墨曦推到了地上,自己也立马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昕悦一边拍打身上的水珠,一边冲着墨曦怒吼:“亏大了这回,偷鸡不成反啄了一把屎!”,墨曦躺在地上望着昕悦,嘴角挂着笑,“你刚才……想做什么?”。昕悦脸一红,惊觉自己失言,继续怒瞪着墨曦:“什么也没想做!你都醒了还躺那干嘛,装死啊?”墨曦不答话。昕悦站起身,继续冲着墨曦吼:“你快起来啦,我们去勘察附近的环境。”墨曦望着她,半晌,无奈地答:“女人,过来扶我一把,我……受伤了。” 昕悦看墨曦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估计他的伤没什么大碍,便跑过去粗鲁地将他从地上一扯,墨曦的身体突然颤了颤。昕悦丝毫未发觉墨曦的异样,用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我说,你能自己走吗?”墨曦的身体突然僵了僵,他转头望向昕悦微笑:“我不想自己走,你扶我。”昕悦扶起墨曦朝森林深处走去,墨曦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令人迷恋的冰山雪草气息立即包围了她。墨曦低头望着昕悦,认真地道:“女人,你的脸红了。”昕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红!”墨曦用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的脸很烫。”昕悦凶恶地盯着他,“没有烫!”墨曦疑惑地望着她,口气无比确定:“你的脸明明又红又烫。”昕悦用手肘重重地撞了撞墨曦的背,怒:“我哪有!你看花眼了!”墨曦的身体突然又颤了颤。他认真地盯着昕悦,似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忽然弯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昕悦耸了耸他的肩,一脸茫然,“喂,你笑什么?” 墨曦继续笑,“没什么。” 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逐渐走向森林深处。 “你干嘛一直笑?” “我没有。” “你明明就在笑!” “我没笑。” “我的脸真的很红?” “没……没有。” “我的脸不烫吧?” “嗯……一点也不烫。” …… ################################################# 41生死与共(3)(洗洗 期待下更) 夕阳西下,古老苍翠的原始森林泛着金光点点。浓密而茂盛的树荫下,昕悦与墨曦正在分享着野果。 昕悦一脸倦态地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在这森林里转了一天,除了野果还是野果。姓墨的,你家山庄怎么还不派人来找你?” 墨曦沉思,声音满是镇定:“不出三日,他们定会找到这里。”他转眸望向昕悦,“怎么,想吃肉了?”昕悦满脸期望地望着他,鸡啄米似的点头。墨曦勉强站起身,往森林深处走去。昕悦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冲着他大喊:“喂,你不是受伤了?能行吗?不行就算了!”墨曦并不回头,只是径直往前走,声音清淡如风,“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你在那等着,别走开!” 昕悦一脸满足地望着墨曦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似是吃了蜜,被喜欢的人关怀的滋味,真幸福。 一时兴起,一时无聊。昕悦拾起地上的石子抛向高空去打树叶,哗啦啦,树叶一片片落下,惊飞了树上的鸟儿。不玩则已,一玩倒是上瘾了。于是,昕悦不断地捡石子,不断地打树叶。丛林里,鸟飞叶落;丛林里,昕悦玩得不亦乐乎。良久。树林里忽然间安静地诡异,树叶瑟瑟作响。昕悦感觉到身后传来了浓浓的压迫感,她谨慎地转过身,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头体重超过500斤,身高超过5米的巨大黑熊,正蹲在离她十来米远的树林里紧紧地盯着她,眼露凶光,浑身上下充满了进攻性。她,俨然已成为它的猎物。 昕悦吓得全身发软,想逃跑,却根本迈不开脚步,她傻傻地盯着黑熊,害怕得不知所措。远处,忽然响起了墨曦用内力传出的、略显慌乱的声音:“悦儿,熊的视力不好,你站在那千万别动也别说话,摒住呼吸,等着我!”墨曦的声音像是一定安神剂,昕悦原本砰砰乱跳七上八下的心,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突然就不害怕了。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立在原地,不发出任何声响。目光扫过黑熊,直落在黑熊身后,正从远处悄悄向她靠近的墨曦身上。黑熊毕竟是敏感的嗅觉动物,刚才昕悦那么大的声响,早已引起它的注意。于是,它一步一步朝昕悦的方向靠近,试图准确判断猎物的位置。黑熊一步一步走来,昕悦的上方顿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所笼罩。她摒住呼吸,僵硬在原地,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鼓。黑熊走到她的眼前,突然就停下了!它张开血淋淋的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慢慢俯,开恃索目标。温热且带着腥味的呼吸洒在昕悦的脸上、脖颈上,她的全身一阵发麻,脚颤得厉害,若不是一直望着黑熊身后一步步靠近的墨曦,她早就吓得倒下去了。黑熊在昕悦眼前站了良久,闻了良久。墨曦果断地刺穿了手中的野兔,扔向了另一个方向。黑熊猛然转头,沿着血腥味追向了另一个方向! 墨曦悄悄走到昕悦旁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发出动静。昕悦哪里明白那么多,一见墨曦来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害怕全涌了上来,啪地一下瘫在了墨曦身上,大气直喘,声音断断续续:“吓、吓…死我了!”抬头,却看见墨曦的脸色黑的吓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头刚跑远的黑熊,突然又窜回来了!这一回它似乎确定了目标,张着血淋大嘴,疯狂地、凶猛地朝他们扑来! 墨曦一把推开了昕悦,一个纵跃跳上了黑熊的肩,双腿紧紧地盘住它的脖子,对着它的眼睛狠狠地砸了几拳!鲜血沿着黑熊的眼角不断往下流。这一回,黑熊是真正被激怒了!它用爪子抓了抓胸膛,发出了几声震天的咆哮,开始在原地飞速而疯狂地旋转,试图将肩上的人甩下来!墨曦双腿紧紧缠住熊的脖子,运用内力朝着黑熊的头狠狠地击了一掌,熊的脑袋顿时被击穿了一个洞,伴着强烈腥味的鲜血喷涌而出。濒死的黑熊发出了震天动地的狂吼,凶猛的野兽此刻已经被血腥染红了眼,它俯头,迅猛而疯狂地直往身边的大树撞去! 迷蒙的星光下,乌云渐渐褪去,一轮满月升上了高空,耀眼夺目。月色下,一头垂死挣扎的疯熊与一个赤手空拳的男人,在搏斗,血腥而震撼。墨曦本是胜券在握,可在野兽的疯狂还击下,突然被它从身上甩了下来!黑熊趁机进攻,对着墨曦的胸狠狠一爪!鲜血,从墨曦的胸口喷涌而出! 昕悦满眼惊恐地看着形势的巨转急下,抬头一望天空,心里倏地大惊!糟糕,与墨曦分开刚刚三个月,今夜又是满月之夜,墨曦毒发了!!墨曦脸色苍白,汗珠直下,全身颤抖得厉害,特别是前胸又遭致命的一袭,他虚弱地躺在地上,温情而坚定地扫了一眼昕悦,示意她悄悄离开。发了狂的黑熊见自己得势,一个猛扑向墨曦奔来!墨曦一个翻身,躲开了它的袭击!黑熊毫不松懈,张开爪子便再一度扑向墨曦!墨曦艰难地再次翻滚,左臂却被熊爪抓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墨曦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站了起来,勇敢与野兽对视。他冲着昕悦吼:“悦儿,你快爬树上去,我引开它!”。黑熊体型庞大,虽然受了重伤,可一头愤怒着的垂死挣扎的野兽,比平常的攻击力强了千倍万倍!而墨曦,身受重伤又逢剧毒发作,虚弱得在风中摇摇欲坠。这样的较量,胜与负,显而易见。 昕悦急得泪流满面,她在黑熊身后,使劲地用大块的石头砸向它的背,一边砸一边哭着吼:“死熊!笨熊!你过来啊!欺负一个受伤的人算什么?烂熊,我砸死你,砸死你,砸死你、砸死你……”墨曦脸色大变,冲着她怒吼:“笨女人,你在做什么!停下!给我爬树上去!”昕悦只知道墨曦现在根本不是黑熊的对手,心里担心地要死,也顾不得害怕了,不断地捡起地上的大块石头,拼了命地往熊的后背砸,边砸边哭,“王八蛋!浑蛋!你敢伤害墨曦,我砸死你、砸死你!……”渐渐地,昕悦成功激起了黑熊的愤怒,它猛烈转身,凶残而疯狂地向昕悦扑来! ################################################# 42生死与共(4) 昕悦吓得腿脚发软,连滚带爬地跑向森林深处。她拼了命地往前跑,愤怒的黑熊在她身后疯狂地追!昕悦忽然觉得,她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疯狂地奔跑过,那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当面对死亡时,人的求生意识可以创造许多奇迹。就好比现在,一头熊追赶一个人。人疯狂地向前冲,熊咆哮着在后追;人跑得精疲力竭,熊追得气喘吁吁;人与熊之间,却始终都隔着那么十来米的差距。而这点差距,便是生命的奇迹。 昕悦就么疯狂地跑着,头脑一片空白。突然,腿下一个趔趄,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两条腿的膝盖狠狠地撞上了地上的突起的石头,鲜血沿着大腿径直流到了草地上,染红了一大片野花。黑熊疯狂地向她冲过来!她努力爬起身,想要继续跑,可是还没站起来,膝盖处传来的巨大疼痛让她又重重地倒了回去!野兽冲到她的面前,张开锋利的爪子直直向她扑来,巨大的阴影遮盖了她的视线。忽然,她的身体被人紧紧地抱住了!那人抱着她灵巧地在地上翻滚,涉险躲过了黑熊的进攻。 在一棵大树后面,墨曦紧紧将昕悦压于身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黑熊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嗅觉动物,但眼睛却基本失明。它只能凭着嗅觉,沿着昕悦刚才留下的血腥,仔细地搜索。黑熊很快就找到了刚才被鲜血染红的那一大片野花,它缓缓俯,用鼻子嗅了嗅,伸出舌头又舔了舔。昕悦心里担心地要死,她的腿一直在流血,黑熊马上就能沿着血腥味找到他们! 可是奇迹般地,黑熊在舔了野花上的血之后,身上的攻击性居然毫无理由的消失了。它不再追寻猎物,反而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渐渐消失在森林深处…… 昕悦诧异地盯着黑熊逐渐消失的背影,转眸望向墨曦:“熊是不是因为累了才离开?”墨曦疑惑地望着她,不答话。他突然放开昕悦,半蹲在她身旁,仔细观察她膝盖处的伤口。昕悦的腿本是旧伤刚愈,再加上刚才的新伤,血流不止。墨曦黑着一张脸,迅速给她点穴止血,然后猛地扯掉自己的衣角,低头给她的伤口包扎。月色下的墨曦,脸色苍白得吓人,额上隐有冷汗冒出,可是他的眼神却专注而认真,隐隐藏着怒意。昕悦看着墨曦胸前的那一片血红,一想到他现在正忍受着剧毒发作的痛苦,鼻子忽然酸酸的,心里莫名地疼。 她突然紧紧抓住了墨曦正给自己膝盖包扎的手,声音焦虑:“曦,你先别管我,让我看看你胸口的伤。”墨曦不答话,一把挣开她的手,继续包扎。昕悦再一次拦住了他的手,“你今夜是不是又毒发了?会不会很难受?”墨曦低着头,声音微有怒意:“放手!”。昕悦却死死抓住墨曦的手,“你躺下,让我看看你胸口的伤。”墨曦抬头,眸光中有着昕悦看不懂的复杂与愤怒:“我叫你放手!”昕悦却抓得更紧了,倔强地与他对视:“说了别管我!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墨曦突然粗鲁地甩开她的手,盯着她怒吼:“蠢女人,你怎么老是惹麻烦!” 这一句话,正好戳中了昕悦的硬伤。从认识到现在,她带给墨曦的,似乎除了麻烦还是麻烦。她不断地闯祸,墨曦不断地弥补她的错误。她总是在墨曦最脆弱的时候,犯下最致命的错误,才会导致墨曦的屡次受伤。脑海中,忽然再度浮现了夕阳下那对才子佳人相拥的情景。昕悦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狠狠地将墨曦推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冲着他怒吼:“我就是个蠢女人,我没用,老给你惹麻烦!你干嘛一次又一次地救我?谁要你救了?我长得又不好看,性格又不温柔,人也不聪明,你干嘛跟着我跳下来?你家仙女妹妹还在等你呢,你回去找她呀,回去啊!谁稀罕你救!”昕悦忽然联想到现代社会的点点滴滴,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回家的希望却如此渺茫,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如放闸般一个往下掉,她不断用手擦,却总也擦不干净。 墨曦半躺在地上,心疼地望着情绪失常的昕悦,眸中些许懊恼、些许茫然,他向昕悦伸出手,“悦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过来。”昕悦不理会他,只是在一旁一个劲地抹眼泪。良久,终是止住了泪水。忽然想到墨曦胸口的伤,便也顾不得其它,吸了吸鼻子,屁颠屁颠地爬到了墨曦身边,试图解开他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口。 手,忽然被紧紧地握住了。抬眸,墨曦正温柔而深情地望着她,然后,墨曦说出了一段话;一段每当想起时,都能让她傻笑半天的话;一段在没有墨曦的日子里,总会让她泪流满面的话;一段她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的话。 墨曦说:“笨女人,你莫名奇妙走进了我的世界,当我开始习惯你的存在,你却突然离去。你了解那种得到后再失去的空虚痛苦吗?”他说:“这三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他说:“认识你之前,我不懂寂寞;认识你之后,我开始寂寞。” 他说:“我给过你自由,没有去找你。可是,你自己又跑回来了。” 他说:“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月色下的墨曦,如此温柔。如此深情。如此坚定。月色下的昕悦,羞涩着,傻笑着,幸福着。那一刻,她决定相信他。纵使天崩地裂,纵使海枯石烂,纵使整个世界变了色。她信他。 昕悦望着墨曦,傻笑了良久。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墨曦一直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他的毒发作了,肯定很难受;他的前胸受伤了,可是还不至于让他浑身动弹不得。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坠落瀑布的瞬间,朦胧中大量碎石砸在墨曦背上的情景,昕悦的心倏地一疼!她轻轻扶着墨曦坐起来,伸手想要解开他的衣襟。墨曦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坚定:“悦儿……不要看。我没事。”昕悦倔强地挣脱他的手,一层一层,开始脱去他的上衣。墨曦轻叹一声,不再阻拦。 浸满了血渍的衣服,被昕悦颤抖着的双手,一件件褪去。月色下,墨曦赤裸的上半身呈现在昕悦眼前。古铜色的肌肤早已被鲜血染得变了色。前胸,深深的熊爪印触目惊心;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少量的碎石不屈不挠地夹在背部的中央,形成了一团团暗红的血痂,狰狞而可怕。 昕悦的胸口忽然窒息得厉害,莫名的气流不断往胸口上涌,整颗心死死地纠结在一团,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丝毫不受控制。然后,她看见墨曦,那个身受致命伤害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墨曦,那个脸色苍白得吓人、容颜却依旧绝世的墨曦,那个她无法不爱上的墨曦,他转过身,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微笑着说:“你别哭,我没事。” ################################################# 43生死与共(5) 墨曦身上受的伤,很重、很重,又逢毒发,一般人早就撑不下去了。 昕悦不断地用手抹眼泪,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努力平复那股不断从体内上涌的热流,红着眼望着墨曦,声音哽咽:“告诉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救你?”墨曦不停地为她拭泪,声音镇定而温柔:“你只需陪着我,什么也别做。蓝鹰山庄很快会找来。还有,不要哭。”昕悦胡乱地摸了一把脸,双手死死地拽住了墨曦的衣袖,焦虑:“你身上的伤,会不会致命?” 墨曦眸色沉了沉,“我可以挺过去。昕悦沉思了良久,用一种认真的、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墨曦,“曦,答应我,不要死!” 墨曦伸出手宠溺地摸了摸昕悦的头,轻声笑:“傻女人,别乱想。” 昕悦却只感觉墨曦是在敷衍他,他全身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让她心中的不安不断扩散。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曦,你一定要活下去。没有你,我走不出这片森林。没有你,这个世上对我就没有了意义。你要是敢死,我一定跟着你走。我和你,要么同生;要么共死!”墨曦的眼框红了红,他轻轻将昕悦拥入怀中,似承诺,似叹息,声音坚定而深情:“悦儿,我不会让你死,所以,我会活着。” 在墨曦洋溢着冰山雪草气息的怀抱里,昕悦的心渐渐安定。她抬起头,想要仔细端详这个让她感到幸福无比的男子。然而,就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她的眸光,渐渐变黯,眼眶,越来越红,“曦,你的脸色好苍白……”墨曦努力地甩了甩头,轻声答:“我可能……累了。”昕悦伸直了双腿,“你躺我身上,休息一会。”墨曦担心地望着昕悦:“你膝盖上的伤……”昕悦重重地拍了几下大腿,坚定中带着请求:“已经不流血了,一点也不疼,求你,躺下来……”墨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忍拒绝,轻轻地躺在了她的腿上。 昕悦轻轻抚着墨曦的头,语气中微有怒意:“曦,是哪个浑蛋给你下的毒?” 墨曦眼眸轻垂,“她不是浑蛋。” 昕悦激动地怒吼:“给你下毒的人,不但是浑蛋,还是个王八蛋,是个臭掉的烂蛋!” 墨曦轻声叹息,“悦儿,你说的那个浑蛋加王八蛋,是我娘。” 昕悦诧异地:“什么?” 墨曦的眸光中流动着忧伤与无奈,“给我下毒的人,是我娘。” 昕悦疑惑地:“怎么会?什么时候?” ################################################# 44生死与共(6) 墨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深邃而悠远:“从我出生的时候起,直至五岁时我娘离世。每一天,娘都逼我喝药。我身上的毒,已经深入骨髓。” 昕悦的心仿佛被针狠狠地刺了几下,疼得厉害。表面风光无比的墨曦,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孤独童年?“你娘为何要这么对你?” 墨曦无奈地,隐隐含着忧伤,“不清楚。” 昕悦心疼地望着墨曦,声音微微发颤,“你……恨她吗?” 墨曦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昕悦的心纠痛得厉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抬眸望向天空,“曦,今夜的月色很美。” 墨曦仰头望着昕悦,轻轻地回答:“嗯,你也很美。” 昕悦傻傻地笑着,继续仰头望着星空,“曦,我现在觉得好幸福。你幸福吗?” 墨曦摸了摸昕悦轻微发烫的脸,温柔地答:“幸福。从未如此幸福。” “曦,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记得。” “你当时对我是什么感觉?” “觉得你大胆,不知男女有别,非常厚脸皮,可是,又有一点点……可爱。” 昕悦低头,狠狠地瞪了墨曦一眼,“才一点点而已哦?” 墨曦笑,“对,只有一点点。可是相处越久,就越发现你的可爱。” 昕悦傻笑,“我哪里可爱了?我要知道。” 墨曦继续笑,“很迷糊,老是闯祸,可是又很有正义感,老爱莫名其妙帮人出头;一点也不温柔,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似水柔情,可是偏偏又很傻,很容易害羞;很贪钱,爱赚小便宜,偏偏本质又非常善良;有时候很可恶,甚至很可恨,却总是能让人哭笑不得……” 昕悦仰望天空,继续幸福地傻笑,眼泪却不知不觉往下掉,“曦,你想知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时的感觉吗?” “想。” “我第一次见你时,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那时我就在想,如果能赖上你就好了。不为别的,有你这样一个帅哥身边,我会觉得很风光。后来,没想到你那么笨,真让我给赖上了。再后来,我居然舍不得走了。如果不是那夜的那场意外,一个月之限到期之时,我不知会不会有勇气离开。那时我就在想,也许我该找个借口,再赖上你一个月。嘿嘿,我很流氓对不对?” …… “曦?” …… “曦!” …… “曦,你在听吗?” …… “墨曦你这个浑蛋,你说话啊!你答应我不死的!” …… ################################################# 45生死与共(7) “墨曦你这个浑蛋,你说话啊!你答应我不死的!” …… 皎皎月光下,墨曦安静地躺在昕悦的腿上,秋风瑟瑟,啼鸣幽幽,森林里一片沉寂。墨曦的突然沉默让昕悦不知所措。她就这样一直抬着头,仰望着璀璨夜空,不敢低头。有时候,对真相的恐惧会让人选择逃避。比如,现在的昕悦。 她不敢知道墨曦到底怎么了,只知道他躺在自己身上,安静得可怕。墨曦身上有着致命的伤,长时间未得到处理,又逢毒发,很难撑下去。可是,他答应了她会活着,而她,选择相信。 良久。世界依旧安静地可怕。 昕悦的心,一点点变凉。 手,突然被紧紧握住了。昕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开怀地笑:“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醒了吗?”墨曦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轻声低喃:“娘,我喝药,决不会把此事告诉爹,不…不要离开……”昕悦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墨曦的额头烫得吓人,他意识迷糊,紧握着昕悦的手,音色里有着浓浓的忧伤,“娘,你为何如此讨厌我?…” 昕悦轻声叹息,心里凉凉地疼。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母亲,竟忍心亲手给自己的孩子下毒,让他每逢满月之夜遭受撕心裂肺之痛? 墨曦的意识已经完全混淆了,他的面色突然苍白得透明,汗珠直下,情绪激动:“爹你起来!我只有五岁,你别把山庄交给我!我不要山庄!”“穆叔你撒谎,我爹娘没死!”“我娘早上对我笑了,她第一次对我笑。你们骗人,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早晨我还看见了!”…… 昕悦只觉得揪心地疼!现在墨曦,意识必是回到了童年最痛苦的瞬间。一个刚出生就被灌毒药的孩子,一个被亲身母亲所讨厌的孩子,一个年仅五岁就不得不面对父母双亡的孩子,这样的墨曦,究竟该怎样长大?没有童年,没有母爱,甚至,没有家。在这种畸形家庭成长的孩子,通常会成为两个极端,要么极其优秀善良,要么极其颓废厌世。而墨曦,显然是前者。 随着月色的加深,墨曦身体的热度渐渐褪去,体温越来越冰凉,寒得彻骨。昕悦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不祥的感觉在心头越长越大。身体突然由过热转为过冷,只能说明,人的生理调节机制已经失控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墨曦,命悬一线。 曦,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一定不能让你出事。 由于长时间没有得到有效治疗,墨曦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发紫,梦魇过后又陷入昏迷状态。而昕悦,由于一直保持相同姿势,她的腿开始发麻,先前愈合的伤口突然又开始流血。血?看着自己的鲜血,她突然想到了小辰之前说的话:“你的血现在百毒不侵。”如果我的血可以百毒不侵,那么,它能不能解墨曦身上的毒呢?不管能不能解毒,墨曦已经失血太多,他现在非常需要血。 毫不迟疑的,昕悦捡起地上碎石,狠狠地朝自己手指一划,殷红的液体沿指尖喷涌而出。她急忙将手指塞入墨曦的嘴中。意识迷离的墨曦似乎正好口渴,竟有意无意地吸吮着她指尖的鲜血。奇迹般地,墨曦的面色渐渐红润,昕悦心头一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小辰不曾骗她,她的鲜血确实特殊。她曾经听南宫提起过,说小辰给她吃了什么果,难道是那个果子的作用? 昕悦很高兴,终于能够为墨曦做一点事情了。她又急忙划破了另外一根手指,塞入墨曦的嘴中。她的鲜血似乎对墨曦起了作用,他的体温正渐渐地回升,面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昕悦轻轻抚着墨曦的青丝,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好,心头莫名地开心,一直扯后腿的她,终于也能帮到墨曦了。突然,墨曦的脸色大变!一种强有力的排斥力量自他体内不断上涌,大量鲜血喷涌而出,甚至将昕悦的手指都震了出来。然后,一波又一波的鲜血自墨曦的嘴角流出,昕悦努力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身上、地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红! 昕悦看着不断流血、意识越来越模糊的墨曦,她的面色苍白得发青,嘴角直哆嗦,全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栗。怎么会这样?墨曦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我会不会害死墨曦?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亲手害死自己深爱的人,该是怎样的一种残忍?昕悦紧紧地抱着墨曦,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吼:“墨曦,你快醒醒!你……你别这样,求你了,我……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血会有这么大反应。曦,千万不要死,求你!……” 墨曦的嘴角越来越乌紫,昕悦的鲜血似乎给他本已脆弱的生命带来了致命一袭,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额角流下来,全身亦开始抽蓄得厉害,他的意识也进入了高度昏迷状态。昕悦紧紧的抱着他,泪流满面,不知所措。 “水……水……”墨曦微弱地发出了本能的呼唤。昕悦匆忙抹了一把脸,满怀希望地望着双眼紧闭的墨曦,声音颤抖地厉害,“你、你要喝水是不是?我、我现在就去找。等着我,曦,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昕悦轻轻将墨曦的头放在草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寻找水源。可是,她还没能站起来,膝盖上的伤又迫使她重重地摔了下去。她一次次尝试站起来,却一次次摔了下去,鲜血,沿着膝盖不断往下流。 不行,墨曦在等我,他要喝水。我一定要找到水! 昕悦不再尝试站起来,她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一步一步艰难地朝远方爬去……昕悦凭着自己对水源方向的记忆,拼了命地往前爬。一路上,荆棘将她的手掌划得鲜血淋漓,原本受伤的膝盖早已血肉模糊,她跌倒了很多次,膝盖处传来的巨大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她的手与腿都在不停的流血。可是,她感觉不到痛,我一定要找到水,墨曦在等我…… ################################################# 46生死与共8 终于,昕悦发现了一条小溪。她兴奋地捡起小溪旁边的破瓦罐,舀起一罐水,用嘴巴死死地咬着瓦罐的边缘,头也不回地往回爬。也许只要有水就可以救墨曦了,快点回去,曦还在等我。一路荆棘、一路碎石、一路鲜血,昕悦的心却是幸福的,有水就可以救曦了,曦不会死!突然,膝盖倏地一软,昕悦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瓦罐里的水,无情地洒在了昕悦的早已染满鲜血的淡蓝色长裙上。昕悦虚弱地瘫倒在草地上,呆呆地望着空空如也的瓦罐,忽然间,号啕大哭…… 曦还在等我,不能再哭!昕悦抹了一把脸,用嘴角衔起瓦罐,双手匍匐着爬回了水源处。当她再一次衔着盛满清水的破瓦罐往回爬的时候,膝盖已经处已经长满了碎石,血肉模糊,完全用不上力。她用手肘撑地,牙齿死死地咬着瓦罐,艰难地拖动身体,一步一步、不顾一切地往回爬…… 一种荆棘、一路鲜血、一路希望。墨曦在等我,只要我不放弃,他一定不会放弃。曦答应过我,他不会死。曦要喝水,我找到水了。蓝鹰山庄很快就能找过来,只要不放弃,墨曦一定可以活下去。不能放弃,我要活下去,墨曦也要活下去,我们会活得很幸福。不能放弃,我离他越来越近了。不能放弃,墨曦在等我。不能放弃。…… 皎皎月色下,寂寂森林中,瑟瑟秋风里。纤瘦虚弱的女子匍匐在草丛中,嘴角衔着灰色破瓦罐,坚强而倔强地往前爬。淡蓝色长裙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裸露在外的肌肤被荆棘划开了一条条深深的血痕,越来越多的碎石钻进膝盖处的伤口里,狰狞可怕,残破的瓦罐无情地腐蚀着嘴唇的肌肤,鲜血直流。那个浑身是伤的女子倔强地爬着,眼睛却是清澈异常,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快了,马上就要到达墨曦的位置,曦马上就能喝到水了!一波又一波的兴奋与希望涌向昕悦的心头,她加快了爬行速度,咬紧了瓦罐,小心翼翼而又充满希望地往前爬。只要绕过这棵树,就能看见墨曦了!曦在等我,我终于回来了!昕悦兴奋地、满怀希望地爬过了那棵树,然后,她真的就看见了墨曦!只是,墨曦不再是一个人。她看见无牵神医半跪在墨曦旁边,表情严肃地检查他的伤势。一位一袭黑衣,面部线条刚硬的陌生男子站在墨曦旁边,脸色铁青、表情凝重异常。她看见那个仙女妹妹紧紧抱着墨曦,梨花带雨的哭泣着。仙女妹妹拿着一个镶着麒麟图案的玉碗,里面盛满了清水,她轻轻地抬起墨曦,将水缓缓灌入墨曦的唇中。然后,他看见墨曦躺在那个仙女妹妹的怀中,缓缓地睁开了眼。 先前被努力遗忘的疼痛突然间袭上了心头,昕悦只觉得浑身昏昏沉沉,痛得难以自拔,于是,她再也看不清墨曦的脸…… ################################################# 47波澜再起(1)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干净整洁,精致典雅。昕悦掀开眼前的凌罗帐幔,缓缓撑起身体坐起来,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约模十五、六岁丫鬟打扮的女子捧着热热的洗脸水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床上的昕悦,眸中顿时露出了欣喜神态,她急忙将水盆放于红木桌上,极为熟练地用裙摆擦了擦手,轻轻走到昕悦身旁,语气恭谨:“姑娘,您终于醒了!” 昕悦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我在哪?你是谁?”。女子轻轻一笑:“奴婢染儿,姑娘您是在蓝鹰山庄,右使大人吩咐要好好照顾您。” 蓝鹰山庄?昕悦突然紧紧握住染儿的手,语气急切:“墨曦怎么样了?” 染儿的眸色略显诧异,低头恭敬地回答:“庄主他……受了重伤,三日前被右使大人和小姐寻回,至今…仍未苏醒。” 仍未苏醒?怎么会这样,明明记得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难道又出事了?昕悦顾不得膝盖上厚厚的绷带,挣扎着想要爬下床,语气焦虑而坚定:“麻烦你,带我去看他。”染儿急忙拦住昕悦,焦急地:“姑娘,你腿上的伤,不宜走动。而且,您能否见庄主……奴婢决定不了。” 昕悦倔强地推开染儿,僵硬地将双腿伸出床外,试图给自己穿鞋,“你们庄主认识我,你只需告诉我他在哪就行,我自己去看他。”染儿叹了一口气,急忙跑回来扶住她的手,语气为难:“姑娘,右使大人吩咐…您哪也不能去,求姑娘…别为难奴婢。您腿上的伤很重,还请姑娘回床上休息。” 昕悦瞪着染儿,微怒:“你们右使大人是谁?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在我的社会,这是违法的!”染儿愣愣地瞧着昕悦,一脸茫然。 “蓝姑娘的脾气倒是不小”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循声望去,一袭黑衣的魅正面无表情地向她走来。染儿恭敬地作揖:“右使大人。”魅轻轻地扫了一眼染儿,“你先下去。” “是”染儿轻轻退出了房间。 昕悦紧紧盯着魅,:“我要见墨曦,他在哪?” 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不会再见你。” 昕悦态度坚定:“他见不见我,不是你说了算,他的伤如何?” 魅依旧面无表情,“你的存在,只能让他的伤势恶化。蓝姑娘,请不要再纠缠我家庄主。” 昕悦一把抓住了魅的衣袖,微怒:“你什么意思?” 魅摇了摇头,扫了一眼昕悦腿上的绷带,望着她,似怜悯似叹息,“蓝姑娘,我们定会将你的腿治好,伤好后,就离开吧。你与庄主,不合适。” 昕悦死死地抠住魅的衣角,语气倔强而冷静:“你说清楚,我和他怎么不合适了?” 魅不再答话,轻轻点了昕悦的睡穴,神色复杂地将她扶卧在床上,转身离去了。 此后半月,昕悦的生活极其单调乏味。起床、洗漱、喝药、吃饭、睡觉。除了二十四小时不离身边的染儿,她见不到任何其它人。除了这个古朴典雅的房间,她去不了任何地方。简单说来,她,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在这里莫名其妙地被软禁了! 右使大人不允许她见墨曦,甚至连染儿也被洗了脑,从她这完全套不出有关墨曦的任何消息。昕悦曾琢磨过多种反抗方式,比如绝食,可仔细想想,实在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的腿伤非常严重,没有别人的帮助,几乎走不了路。所以,她决定先养好伤,反正人在蓝鹰山庄,迟早能见到墨曦。有无牵神医在,墨曦应该不会有事。 一想到无牵,昕悦就觉得郁闷。好歹自己跟那老顽童也算是旧识,现在她腿伤这么重,老顽童只是开了药方,吩咐染儿每日熬药,却从不过来看看她。对此,昕悦只能以老顽童事务繁忙为由,来缓解内心那点小小的失落。无牵神医要治她、治墨曦、还有那个穆叔,也难怪人家抽不出空。迟早某天,总会有人记起她吧,无牵爷爷、墨曦或者那个无良右使。 在这种若有若无的等待中,昕悦平静地养着伤,日子悄悄逝去了半月有余。直到某个夕阳西下的金色傍晚,她的房间果然就来了一位访客,一位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48波澜再起(2) 昕悦半倚在床前,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位绝色佳人,令人过目不忘的精致五官,桔红色的长裙包裹着标准完美的身段,藐视他人的傲气。美人亦静静地盯着她,眸光中暗含恨意。 昕悦倒是极为冷静,认真地盯着她瞧了半晌,方缓缓地道:“穆姑娘,有事吗?”这段时间,除了墨曦的事情,染儿对于蓝鹰山庄倒是有问必答,所以,她不可避免地知道了穆茹云的点滴事件。她如何有名,琴技如何倾城,她何时又拒绝了某某皇子。 穆茹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半晌,轻声一笑,“蓝姑娘,你可知道,曦哥哥迟早是要与我成亲的?”昕悦的心咯噔一跳,表面却依旧镇定,不答话。 穆茹云沿着床边软软坐下,声音温柔无比:“我与曦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昕悦探究地盯着她,良久,突然轻声一笑:“既是如此,穆姑娘为何要来这里?” 穆茹云的脸色变了变,眸中流过一闪而逝的憎恨,随即,她对着昕悦温柔一笑:“蓝姑娘,曦哥哥让我送你走,马车已经准备好。”昕悦疑惑地望着她,冷笑:“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穆茹云理所当然地:“是他让我送你走。”昕悦不再说话,瞥眉望向了窗外的满树桂花,良久,方叹息了一声,轻眸望向她,语气肯定:“你在说谎。” 她理不清墨曦与穆茹云究竟是什么关系,曾经,她也为此难过自卑了很久。可是,在墨曦跟着她一起跳下瀑布的刹那,在墨曦奋不顾身救她的刹那,在墨曦对她说‘他不会放手’那一瞬间,她,选择信他。既然相信了,就不会轻易动摇。 穆茹云亦冷笑一声,转眸望向门外,“你们进来,把她抬上马车。”四、五个家丁从门外走了进来。昕悦伸手紧紧抱住床头的红木柱子,望着这些家丁,表情坚定而倔强,“你们走开!我要见墨曦,我不走!”家丁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右使吩咐要好好照顾她,小姐突然又要把她送走,蓝姑娘倔强着不肯走,实在是为难。 窗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小姐,蓝姑娘旧伤未愈,此刻不宜远行。”眨眼间,一袭黑衣的魅已经站在两人眼前。穆茹云盯着魅,神色复杂,声音却是温柔可人,“魅,你身为蓝鹰山庄右使、青衣密探之首,此举是何意?”魅垂眸,平静似水:“小姐,她因庄主而负伤,于情于理,蓝鹰山庄都该以礼相待。” 好个以礼相待,莫名其妙将我软禁这么久,你倒是冠冕堂皇。昕悦愤愤地盯着魅,不说话。 穆茹云突然转眸望向昕悦,双手轻轻握住昕悦的手,温柔一笑:“右使说得对,是妹妹怠慢了,希望蓝姐姐莫怪。等曦哥哥伤好了,我一定陪他来看你。”这番话,在旁人听来,显现了穆茹云的知书答理,在昕悦听来,却是刺耳异常。什么叫你陪他来看我?墨曦有手有腿,不会自己来,干嘛说得你们那么亲近。可是,墨曦为什么不来?她在蓝鹰山庄已经半月有余,墨曦没有理由不知道她在这里,可是,墨曦为何不肯来看她?曦,到底出了什么事? 昕悦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扩散,目光紧盯着魅,音调不自觉提高,“墨曦到底怎么了?带我去见他!”魅的眸色一暗,不答话,携着穆茹云欲转身离开。穆茹云的手,却被昕悦紧紧抓住了。昕悦焦急地大吼:“曦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不来?!”穆茹云也被她这一吼激怒了,她转头望向昕悦,抽出手,眸光中满是憎恨,“你还敢问,曦哥哥差点被你害死!你若不想他出事,就马上走,越远越好!” 昕悦怔怔地望着穆茹云,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抠住魅的衣袖,转眸望向魅,“她什么意思?曦不是正在康复中吗?无牵神医不是正在治疗他?求你,带我去见墨曦,我要见他!”魅的眸色沉了沉,表情凝重,终究,他只是深深地叹息一口气,“蓝姑娘,等你的腿能自由行动,就离开此地,离庄主越远越好。这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言毕,也不等昕悦给出任何反应,魅便携着众人离去了。 昕悦茫然地望着又归于安寂的空屋子,心里空空荡荡,没有着落。为何每个人都要她走,为何每个人兜她会害死他?墨曦,到底出了什么事? ################################################# 49波澜再起(3) 金碧辉煌的暗夜宫殿,扑朔迷离的夜。 身着鲜红长裙的秀丽女子半跪在地上,仰望着那个千级台阶之上妖娆绝世的男子,眸色复杂,音色冰凉:“宫主,任务已完成。”男子慵懒地躺在银色裘皮座椅之上,鲜红披风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的肌肤,火红的发丝随风飘舞,如暗夜中的罂粟花,妖娆妩媚。他伸出手指,对着台阶之下的女子妩媚一笑,“雪,你过来。” 赤雪面无表情地走上了千级台阶,一步一步,因习惯而镇定。台下,黑压压跪了一片人,无人抬头,无人出声,静寂异常。璎满意地望着不断靠近的赤雪,嘴角划出一抹玩味的笑,他轻轻一摆手,“其余人都退下。”众人闻言,皆悄无声息隐退。眨眼间,整个大厅只剩下两抹艳丽的红。 赤雪半跪在铺满裘皮的垫子上,语气平静:“宫主,有何吩咐?”璎一把将赤雪拥入怀中,语气中略有不悦:“无人的时候该如何称呼我?”赤雪眸色轻垂,声音微哑:“主人。”璎满意地凑近赤雪的耳畔,轻柔地抚摸她的发丝,气息若有若无:“从我捡到你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奴,永远别忘你的身份。你这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是我的奴,我的女人,”赤雪眸光微沉,声音平静:“我明白。” 璎用手指轻柔的摩挲着赤雪的脸,蓦地将一颗黑色药丸塞入她的嘴中,眸光中略有怜悯流过,声音温柔似水,“此丸可保你真气不损。我现在可舍不得你死呢,你可准备好了?”赤雪望着他,目光复杂,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她拿出随身匕首,掀开满是伤痕的右臂,对着一处光滑肌肤狠狠一刺,暗红的血顿时溢了出来。她低头,恭敬地将手臂呈至璎的唇边,璎望着她的伤口,犹疑了几秒钟,随即,便将唇贴近她的鲜血,不顾一切地吮吸起来。赤雪低头望着璎,面色逐渐变白,唇角却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昕悦蓦然睁开双眼,额角隐隐有冷汗渗出。这样的梦境,着实诡异。赤雪的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窗外,渐渐露出了鱼肚白,黎明已经悄悄降临。昕悦翻了一个身,欲继续刚才的梦,朦胧中,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浓厚的压迫感迫使她顺着感觉望去。精致的红木茶几旁边,那个倾国倾城的妖娆身影正半倚在椅子上,对着她微笑。 昕悦蓦地爬座在床上,满眼警惕地望着眼前的红色身影,诧异万分:“红…狐狸?你怎么在这里!”璎收起嘴角的笑容,优雅地朝她走来,眸光中略有哀怨神态:“丫头,不许称我为红狐狸。” 昕悦望着这张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脑中忽然浮现了梦中那一幕。她紧紧蜷缩在一团,眸光中满是防卫:“我不是赤雪!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璎站在她眼前,双臂抱胸,满脸玩味,“这间房已设了结界,无论你怎么叫,外面的人都不会听见。不信,你试试?” 昕悦自是不相信,当真扯开嗓门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救命!谁来救我!…”窗外,毫无动静。她进一步拉开嗓门接着喊:“这里有个大怪物,你们蓝鹰山庄的人都聋了吗?快来救我!无良右使你在哪?”窗外,依旧毫无动静。 昕悦绝望地看着璎,脸色铁青:“臭狐狸,你到底想怎样?我的血不好喝!”红狐狸挨着床边坐下,满脸玩味地望着她,“谁说我要喝你的血?你可真是抬举自己。”一听他不喝血,昕悦暗自松了一口气,依旧警惕:“那你来干什么?”。璎轻声一笑,手掌轻柔地抚上她的发丝:“我想你了,来看看你。”昕悦啪地一下打掉了他的手,眸光坚定:“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赤雪!”。 璎淡定地望着她,嫣然一笑:“我知道。” 这回,轮到昕悦吃惊了,第一次有人肯相信她不是赤雪。她不确定地望着他:“你真的知道?” 璎干脆脱掉鞋子,挨着昕悦半躺下来,望着天花板,神色慵懒而自信:“丫头,我不但知道你不是她,还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这句话,让昕悦彻底震撼了!她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紧紧抓着璎的手臂,语气急切:“你知道我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对吗?告诉我!”璎转眸望向她,似笑非笑:“想知道答案吗?那么,就跟我走。” 昕悦垂下眼帘,轻轻松开了手,低声答道:“我不能跟你走。”璎的眸光暗沉,望着她,语气古怪:“怎么,舍不得曦?”昕悦突然满怀希望地盯着璎,“璎大侠,你这么神通广大,带我去见墨曦好不好?”璎安静地盯着昕悦,嘴角一歪,邪邪一笑:“臭丫头,真让我伤心呢。你闭上眼睛,我考虑看看。” 昕悦闻言,乖乖地闭上了双眼。只要璎肯答应,她马上就能见到墨曦了!唇,突然被一片软软的物体堵上了!危险而又充满诱惑的罂粟花气息包围了她。她惊恐地睁开双眼,璎那双美丽而勾魂的眸子直直瞧进了她的心里,惹得她脆弱的小心脏一阵乱跳。下一秒,她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何事。璎在吻她,璎居然在吻她!天呐,她要崩溃了,怎么会让红狐狸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她伸出双手,努力想要推开璎,可是,璎却突然紧紧抱住了她,舌头灵巧地撬开她的牙齿,吻得更深入了。她努力地挣扎、反抗,可是,无济于事!她在璎的眸光中,看见了些许哀伤、些许留恋、些许欣喜,以及些许若有若无的玩味。等等,玩味?啪地一声巨响,门忽然被推开了!下一秒,一个愤怒的咆哮声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昕悦的心猛然一跳!侧眸望去,那个她思念了千百遍的墨曦,此刻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他们。他的衣衫略显凌乱,脸色略为苍白,似乎刚从病床上爬出来;他双拳紧握,脸上青筋突显,眸光中寒意四射,杀气弥漫。 ################################################# 50波澜再起(4) 昕悦慌了神,心中怒火澎湃,对着璎的舌头便狠狠地咬了下去!璎灵巧地收回舌头,轻轻放开昕悦,饶有趣味:“丫头,你味道不错,就是脾气大了点。”昕悦气得不行,一挥拳就往璎的脸上砸去!手,却轻易就被璎握住了。 “再问一遍,你们在干什么?”墨曦的声音再度响彻在屋内,冷冷地,寒寒地,隐忍的怒意即将爆发。这一回,璎与昕悦都转头望向了他。璎邪邪一笑,语气充满暧昧:“正如你所见,我们在接吻。”昕悦愤愤地斜扫了一眼红狐狸,心中早已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再胆颤心惊的望向快要失控的墨曦,心脏砰砰乱跳。墨曦直接无视掉璎的存在,只是冷冷地盯着昕悦,眸光中一片漆黑,声音冷似寒冰:“我在问你。” 昕悦头一回被墨曦这么愤怒地盯着,心乱得不行,她咽了一口口水,说话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墨曦眸中的寒意更深了。昕悦突然意识到这个解释笨得可以,急忙用手指着璎,眼神可以喷出火来:“他…他,这只死狐狸强迫我!我…我不愿意!”红狐狸在旁边轻声一笑,手指轻轻抚上昕悦的发丝,温柔似水:“丫头,不用害羞。” 害羞?nnd!故意让墨曦误解我,你这只死狐狸居心何在?昕悦一掌狠狠地劈过去,试图将发丝上的魔爪移开。只是她的手还没伸出来,红狐狸的手像是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刺激,突然就缩了回去。璎转眸望向墨曦,轻笑:“曦,你的脾气真不小。” 墨曦冷冰冰地望着璎,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指尖处泛着青白,强抑着怒火挤出了一个字:“滚!”。璎缓缓从床上站起身,半倚在床柱上,双臂抱拳,一脸委屈:“我好不容易来访一次,你就这样对待客人?”墨曦冷冷地扫视璎,语气凛冽:“马、上、滚!” 璎不慌不忙地走向墨曦,姿态优雅,眼神充满玩味,“曦,我不过开个玩笑。”墨曦猛然一拳向璎挥去,璎惊险躲开。墨曦收回拳头,貌若平静地盯着璎,语气却有着令人心惊的威摄力,一字一句,落地有声:“你的人,我去找。不要再碰她。若有下次,我墨曦决不饶你!”璎倚靠在门口,神情亦是难得的认真:“曦,你可清楚你在做什么?”墨曦不再看他,直望着昕悦,眸光坚定:“很清楚。” 璎轻笑一声,似叹息似怜悯:“冰山美男,你何时变得如此不明智?若连你都不在了,我以后的人生将是何等无聊。”他轻轻拍了拍墨曦的肩,“唉,我舍不得你呢。”墨曦冷冷地扫视他,“给我滚!”璎讪讪地收回搭在曦肩头的手,转眸望向昕悦,满脸欠扁相,“丫头,我可要走了哦。” 昕悦急忙唤住他:“死狐狸,你别走!你还欠我一个答案!”璎满意地笑了笑,从手中摘下一个暗红宝石戒指,向空中轻轻一抛,戒指奇迹般地落入了昕悦的食指中,不过一秒钟,那颗闪动着暗红光芒的戒指突然从昕悦的指间消失了。 墨曦紧紧揪住璎的衣襟,目光凛冽地可以杀死人,“你对她做什么?” 璎依旧优雅地笑着,眸中略含威胁:“你要保她,可以,但必须把我的人寻回来。否则,我还会来找她。”他转眸望向昕悦:“小悦悦,想知道答案吗?戒指的力量会引领你找到我。” 墨曦脸色阴沉,声音冷静无比:“有我在,你带不走她。”璎漫不经心地一笑:“我知道。所以,我等丫头来找我。”话音刚落,那抹妖艳的红色身影便人间蒸发了。 诺大的房间内,昕悦与墨曦遥遥对视,久久无语。 昕悦心情复杂地望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墨曦,些许欣喜、些许期待、些许心虚。 墨曦冷冷地走到昕悦身旁,蹲,双手轻轻抚摸她缠满绷带的膝盖,一言不发。 昕悦低着头,心虚而小心翼翼地:“曦,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良久,墨曦依旧沉默着。 昕悦急了,墨曦低头半跪在她床前,她看不清墨曦的脸。她伸出手,轻轻放在墨曦的肩上,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楚楚可怜:“曦,你别不理我。我不知道浑蛋狐狸会…这样对我。我真不是自愿的!” “我知道。”墨曦忽然抬起了头,眸光写满心疼,“笨女人,你可知道,你的腿…差点废掉!”那日,当他清醒之时,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她。他突然心慌得害怕,云儿的眼泪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他只是焦急地四处张望,眸光轻易扫过了无牵与魅,绕过层层大树,他终于发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娇小身影。可是那一幕,竟是如此震撼、如此可怕,至今回想起来,都让他心有余悸。 他看见那个娇弱的女子面无血色地斜趴在地上,双眸紧闭,似是失去了意识。可是,她的唇角却死死地咬着一个残破的瓦罐,鲜血直流,瓦罐中隐约有水波荡漾。顺着视线往下望,他的心一点一滴被揪得很紧、很紧。那个女子的蓝色长裙早已被荆棘划破,露出一道道令人胆颤心惊的血痕,她的手与手肘血肉模糊,修长的指甲因沙石而向外翻起,扭曲得变了形。最可怕的,是她的腿。原本受了伤的膝盖里长满了尖锐的石子,沙石不断侵蚀她的血与肉,她的腿像是被截成了两半,血肉模糊中,竟隐约可见本该深藏于膝盖内的髌骨!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让这个笨女人忍住了如此可怕的疼痛,为他取来如此珍贵的一罐水! 昕悦急忙唤住他:“死狐狸,你别走!你还欠我一个答案!”璎满意地笑了笑,从手中摘下一个暗红宝石戒指,向空中轻轻一抛,戒指奇迹般地落入了昕悦的食指中,不过一秒钟,那颗闪动着暗红光芒的戒指突然从昕悦的指间消失了。 墨曦紧紧揪住璎的衣襟,目光凛冽地可以杀死人,“你对她做什么?” 璎依旧优雅地笑着,眸中略含威胁:“你要保她,可以,但必须把我的人寻回来。否则,我还会来找她。”他转眸望向昕悦:“小悦悦,想知道答案吗?戒指的力量会引领你找到我。” 墨曦脸色阴沉,声音冷静无比:“有我在,你带不走她。”璎漫不经心地一笑:“我知道。所以,我等丫头来找我。”话音刚落,那抹妖艳的红色身影便人间蒸发了。 诺大的房间内,昕悦与墨曦遥遥对视,久久无语。 昕悦心情复杂地望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墨曦,些许欣喜、些许期待、些许心虚。 墨曦冷冷地走到昕悦身旁,蹲,双手轻轻抚摸她缠满绷带的膝盖,一言不发。 昕悦低着头,心虚而小心翼翼地:“曦,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良久,墨曦依旧沉默着。 昕悦急了,墨曦低头半跪在她床前,她看不清墨曦的脸。她伸出手,轻轻放在墨曦的肩上,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楚楚可怜:“曦,你别不理我。我不知道浑蛋狐狸会…这样对我。我真不是自愿的!” “我知道。”墨曦忽然抬起了头,眸光写满心疼,“笨女人,你可知道,你的腿…差点废掉!”那日,当他清醒之时,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她。他突然心慌得害怕,云儿的眼泪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他只是焦急地四处张望,眸光轻易扫过了无牵与魅,绕过层层大树,他终于发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娇小身影。可是那一幕,竟是如此震撼、如此可怕,至今回想起来,都让他心有余悸。 他看见那个娇弱的女子面无血色地斜趴在地上,双眸紧闭,似是失去了意识。可是,她的唇角却死死地咬着一个残破的瓦罐,鲜血直流,瓦罐中隐约有水波荡漾。顺着视线往下望,他的心一点一滴被揪得很紧、很紧。那个女子的蓝色长裙早已被荆棘划破,露出一道道令人胆颤心惊的血痕,她的手与手肘血肉模糊,修长的指 甲因沙石而向外翻起,扭曲得变了形。最可怕的,是她的腿。原本受了伤的膝盖里长满了尖锐的石子,沙石不断侵蚀她的血与肉,她的腿像是被截成了两半,血肉模糊中,竟隐约可见本该深藏于膝盖内的髌骨!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让这个笨女人忍住了如此可怕的疼痛,为他取来如此珍贵的一罐水! 昕悦急忙唤住他:“死狐狸,你别走!你还欠我一个答案!”璎满意地笑了笑,从手中摘下一个暗红宝石戒指,向空中轻轻一抛,戒指奇迹般地落入了昕悦的食指中,不过一秒钟,那颗闪动着暗红光芒的戒指突然从昕悦的指间消失了。 墨曦紧紧揪住璎的衣襟,目光凛冽地可以杀死人,“你对她做什么?” 璎依旧优雅地笑着,眸中略含威胁:“你要保她,可以,但必须把我的人寻回来。否则,我还会来找她。”他转眸望向昕悦:“小悦悦,想知道答案吗?戒指的力量会引领你找到我。” 墨曦脸色阴沉,声音冷静无比:“有我在,你带不走她。”璎漫不经心地一笑:“我知道。所以,我等丫头来找我。”话音刚落,那抹妖艳的红色身影便人间蒸发了。 诺大的房间内,昕悦与墨曦遥遥对视,久久无语。 昕悦心情复杂地望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墨曦,些许欣喜、些许期待、些许心虚。 墨曦冷冷地走到昕悦身旁,蹲,双手轻轻抚摸她缠满绷带的膝盖,一言不发。 昕悦低着头,心虚而小心翼翼地:“曦,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良久,墨曦依旧沉默着。 昕悦急了,墨曦低头半跪在她床前,她看不清墨曦的脸。她伸出手,轻轻放在墨曦的肩上,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楚楚可怜:“曦,你别不理我。我不知道浑蛋狐狸会…这样对我。我真不是自愿的!” “我知道。”墨曦忽然抬起了头,眸光写满心疼,“笨女人,你可知道,你的腿…差点废掉!”那日,当他清醒之时,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她。他突然心慌得害怕,云儿的眼泪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他只是焦急地四处张望,眸光轻易扫过了无牵与魅,绕过层层大树,他终于发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娇小身影。可是那一幕,竟是如此震撼、如此可怕,至今回想起来,都让他心有余悸。 他看见那个娇弱的女子面无血色地斜趴在地上,双眸紧闭,似是失去了意识。可是,她的唇角却死死地咬着一个残破的瓦罐,鲜血直流,瓦罐中隐约有水波荡漾。顺着视线往下望,他的心一点一滴被揪得很紧、很紧。那个女子的蓝色长裙早已被荆棘划破,露出一道道令人胆颤心惊的血痕,她的手与手肘血肉模糊,修长的指甲因沙石而向外翻起,扭曲得变了形。最可怕的,是她的腿。原本受了伤的膝盖里长满了尖锐的石子,沙石不断侵蚀她的血与肉,她的腿像是被截成了两半,血肉模糊中,竟隐约可见本该深藏于膝盖内的髌骨!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让这个笨女人忍住了如此可怕的疼痛,为他取来如此珍贵的一罐水! 他的心揪疼地厉害!那一刻,他是如此恐慌失措,害怕这个女人又一次离他而去,害怕她会一去不复返。嗜骨的疼痛以前所未有之姿劈天盖地向他涌来!他一把推开了云儿,异常艰辛地向昕悦爬去。那时候的他,简直是疯了!一次又一次,他粗鲁地推开了试图阻止他的云儿,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昏迷的女子,不断地爬向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他不能失去她!排天倒海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向他袭来,深藏于体内的蛊毒开始猛烈地复活,暗红的液体不断自嘴角流出。可是,他没有办法停下爬行的速度,那一刻,他很坚定地意识到:纵若失去所有,也不能失去她!这个傻傻的女人,带给他从未体会过的快乐,带给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带给他太多令人震撼的深情与感动。 浑身是伤的他,忍受着高强度发作的蛊毒,坚定地爬向她……身体,忽然无法再动弹;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他知道,定是无牵突然在他身上施了银针。他仰头望向魅,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两个字:“救她!”。随后,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半月有余。几日前,他终于苏醒,可是依旧无法下床。魅与云儿的刻意隐瞒,让他无从得知她的下落。直至今日,他感应到璎使用的结界术,才匆忙寻来。终于,得以见到她…… ################################################# 51波澜再起(5) “笨女人,你可知道,你的腿…差点废掉!”墨曦定定地望着她,眸光中满满都是疼惜与怜爱。 昕悦却依旧沉浸在刚才璎所带给她的震撼中,她慌忙抓住墨曦的手,急于解释:“曦,我不是赤雪。”墨曦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眸光一片清朗:“我知道。” 昕悦诧异且疑惑地望着他,“你也知道?”墨曦站起身,坐于她的身边,“曾经我也怀疑,你是赤雪。可是一个顶级杀手,纵使武功全废、记忆全失,身上的杀气却永远都存在着。而你,显而易见,从未杀过人。” 昕悦急迫地:“曦,我曾让你帮我调查赤雪,她到底是什么人?” 墨曦轻声叹息,认真地望着她:“你真想知道?” 昕悦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墨曦转眸望向了窗外的满树桂花,一字一句,平静无常:“她是暗夜宫的右使,蓝月大陆二号杀手,仅次于影。” 昕悦只觉心跳加速,怎么也想不到,赤雪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追问:“那么,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墨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而遥远:“据青衣密探的了解,赤雪极为神秘,每次作案均以黑纱蒙面,江湖人鲜有人见过其真面目。此女子身份来历不明,在暗夜宫初出茅庐之时便一直跟随在璎的身边。一年前,莫名失踪。这一年之内,蓝月大陆数名少女接连失踪。该是与赤雪有关。” 昕悦开始变得忐忑不安,向来简单的她,怎么会与这么复杂的人物扯上关系?冷汗,不知不觉自手心渗出,“曦,我有感觉,我与赤雪长得很像……”不但像,说不定是一模一样。从绿妖到影,昕悦不相信这仅仅是巧合。 “我猜到了。”墨曦回眸,轻轻拍着她的肩,语气坚定:“别怕,有我。”突然,他抓过她的手平放于掌心之上,略微用力一压,一阵轻柔的气息瞬间注入了昕悦体内。 昕悦意外地望着他:“你在干什么?” 墨曦紧紧握着她的手,表情严肃而认真:“璎,很危险,你不要找他。” 昕悦突然想到那个消失的戒指,疑惑地问:“他刚才给我戴了什么,怎么一到我手上就消失了?” 墨曦蹙眉,嗓音低哑:“那是‘暗戒’,是为暗夜宫宫主信物。在常人指间化于无形。除非璎亲自动手,否则无法摘除。此戒能追踪佩戴者的行踪。我适才已用真气阻止它的追踪功能。只要你不呼唤璎,它巨法起作用。” 昕悦松了一口气,目光怪异地望着墨曦:“老实交代,你有调查过我吗?” 墨曦平静地望着她:“查过。来历不明,身份未知。” 昕悦乐了,重重地拍了拍墨曦的肩,调侃道:“你果真够呆,这样还肯留下我!就不怕我是某个神秘杀手,趁你不留意就把你给喀嚓了?” 墨曦嘴角上扬,“你不会。” 昕悦望着他,“你就从不好奇我的身份?” 墨曦沉思了良久,道:“一直都好奇。” 昕悦奇怪地:“那你为何从不问我?” 墨曦淡定地:“你迟早会告诉我。” 呵,你可真不是一般的自信。昕悦邪邪一笑,凑近墨曦的耳畔,“呆子,你把大强找来,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 墨曦疑惑地:“大强是谁?” 昕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拍了拍墨曦的肩:“你起来,蹲下。” 墨曦乖乖站起身,蹲在床的旁边,满脸茫然。 昕悦继续笑:“现在,伸出你的手,掌心着地。” 墨曦听话地伸出双手趴在地上,不信任地望着她。 昕悦继续邪笑:“乖!现在低头往右转,你看见了什么?” 墨曦转头望向床底,声音清冷:“什么也没有。” 昕悦疑惑地:“你确定没有发现一只黑色的爬行物体?” 墨曦冷冷地:“你是说那只死蟑螂?” 昕悦诧异地:“啊!它死了?” “快肥死了,”墨曦满脸厌恶地拎出那只肥得快要窒息的黑色蟑螂,眸光扫向昕悦,“它就是大强?” 昕悦捂了捂鼻子,漫不经心地道:“它不是。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懒的蟑螂,赖在我床底一直不肯走。我善心大发,扔了好多点心进去。才不过三天,它就肥成这样了!我管它叫小强。” 墨曦疑惑地瞪着她,“那大强呢?” 昕悦一脸鄙视地望着墨曦,“切!亏你还是个庄主,怎么连这点分析能力都没有。拎着小强的大笨蛋,就叫大强呗!” 52 波澜再起(6) 墨曦沉思了良久,猛然间,眸光中燃起了一片怒火!他怒气腾腾地盯着昕悦,正欲发作。 “啊……” 墨曦脸色一变,慌忙坐在昕悦身旁,满眼焦虑:“你怎么了?” 昕悦楚楚可怜地望着墨曦,死命找借口,“我…那个…这个…我太困了!麻烦你把大强带出去。记得关门哦!”言毕,啪地一声倒在床上,呼呼睡去了,鼾声四起。 墨曦满脸铁青地望着那个装睡的女子,良久,终是拎着小强愤愤而去…… ****************************** 此后半月,日子平淡而幸福。 每日午膳开始之时,墨曦会准点出现在她的房间;在晚膳结束之后,又会准时离去。 昕悦安心地养着伤。她每日的主要工作如下:等待冰山美男;调戏冰山美男;共进午餐与晚餐;失落地看着他离去;期待新一天的来临。 昕悦知道,自己是真的恋爱了。 她爱上了墨曦,这个不属于自己时代的男子;最甜蜜的是,墨曦也爱上了她。他与她,像所有令人羡慕的情侣一样,幸福地相爱着。 她告诉墨曦,她一个千年以后的世界。 那个世界,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那个世界很方便,只需借助一个像鸟儿一样的机器,便可飞到任一角落;只需通过一根长长的线,便可与相隔千里的朋友对话;只需通过一张虚拟的网,便可了解到世界的动态。 那个世界的人们很懒。不愿走路,所以就发明了四个轮子的机器,代替步行;不愿干活,所以就有了一次性碗筷,有了各种机器帮人洗衣、做饭;不愿运动,所以就有了椅,让人躺着也能活动。 那个世界的环境很糟糕。天空常常是灰色的,看不见蓝天白云;河水常常是混浊的,垃圾随处可见;生活常常是喧嚣的,耳畔满满都是噪音。 …… 墨曦先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昕悦,满脸诧异。随后,他便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常常会惊奇地望着昕悦,饶有兴趣地听她描述那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墨曦有着惊人的领悟能力及思维能力,现代社会的科学与人文,昕悦只需简单提及,他便可以迅速理解。这也使得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轻松异常。 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却能够基本无障碍地进行文化对话,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昕悦将这一切归功于墨曦的聪明;而墨曦却将之归因于两人的默契。 时而打闹、时而交心、时而无言相望。 每一天,墨曦正午时分出现,日落之前又准时离去。 幸福而不受任何打扰的半个月,就这样悄悄逝去了…… 在满满的甜蜜中,昕悦回家的信念一点点动摇。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又何苦执着回家的路? 我们习惯将眼前的幸福幻想成“一辈子”,殊不知,所谓一辈子,不过是个华丽的未知数。因为未知,所以充满想象。而昕悦的幻想,中止在魅突然出现的那个深夜。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天上,弯月如钩。 昕悦收拾好一切,正准备卧床睡觉。忽然,一阵轻风抚过。一袭黑衣的魅满脸凝重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沉默半晌,倏地半跪在地上。 昕悦大吃一惊:“无良右使,你这是做什么?” 魅低着头,沉思良久,一字一句,无奈而心痛:“请蓝姑娘离开,否则,庄主…必亡!” 波澜再起(7) 昕悦脸色蓦然刷白,紧盯着魅,语气中有隐忍的怒意与焦虑:“你在说什么?” 魅沉声道:“你可知道,庄主每个夜晚都是怎么过来的?” 昕悦疑惑地:“他不是在处理山庄要务吗?”这些日子以来,昕悦也非常疑惑,为何每日墨曦在日落之前一定要离去。墨曦的解释是,蓝鹰山庄事务繁忙,必须要由他亲自处理。对此,昕悦倒也未怀疑过多。墨曦是一个庄主,不可能24小时都陪着她。 魅叹了一口气,“蓝姑娘,请你连夜离开,以后再也不要打扰庄主。” 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扩散,昕悦瞪着魅,声音却是冷静无比:“告诉我,曦每晚都在干什么?” 魅抬头,眸光沉重,“你真想知道?” 昕悦坚定地点了点头。 魅轻声叹息,语气严肃:“蓝姑娘,请跟我走。” 这段时间,墨曦每一日都会给她运功疗伤,经过细心调养,她的腿已经能够自由行动。清朗月色下,她跟着魅,穿梭于廊腰缦回的楼台间。绕过一条条茂密的林间小道,穿过一道道幽深细长的峡谷,终于停在一道褐色石门前。石门上方,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鹰门。 魅对着鹰门右上角苍鹰形状的雕刻轻轻一扭,石门无声开启。魅双臂垂于身后,表情沉重,声音略显苍白:“你进去看看,记住,千万别打扰庄主。” 昕悦心情忐忑地走进鹰门,寒冰之气扑面而来,惹得她一阵颤栗。身旁,形状各异的冰石争奇斗艳,姿态万千。显而异见,鹰门,该是一个天然的冰洞。昕悦双手抱胸,一边努力给自己取暖,一边继续前行。绕过一条狭长的通道,视线豁然开朗。在相互交错的天然冰晶与冰柱之中,她轻易就找到了墨曦的身影。 诺大的冰台之上,双眸紧闭的墨曦盘坐于正中间,双手平放于大腿之上,似乎在运功疗伤。晶莹剔透的碧血石悬浮于他的正上方,发出一团团若隐若现的暗红光芒。他的上半身赤裸着,胸口处有一团乌黑的暗云,呈不断扩散之势。他的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浓密的剑眉蹙成一团,似在压抑某种巨大的痛楚。 这是墨曦毒发时才会有的表情。可是,今夜并非满月,为什么会这样?墨曦胸口的黑云正在不断扩散,他的表情如此隐忍,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墨曦身上的蛊毒恶化了!昕悦的心像是一棵突然被狂风席卷的蒲公英,飘飘浮浮,乱得失去了方向。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他,不敢声张,不敢贸然去打扰运功中的墨曦。 碧血石的光芒渐渐暗淡,墨曦的面部神情渐渐舒缓。在碧血石的光芒终于褪去的那一刹那,墨曦软软地倒在了冰台之上,沉沉睡去。 昕悦正欲走上前,悬在空中的碧血石蓦然跳动了几下,一个人影从碧血石中跳了出来。昕悦狠狠地揉了几下眼睛,没错,的确是从碧血石中冒出来的!那个浓缩版的人影站在地上不断长大、长大,终于成为正常人的大小,缓缓走到了她的眼前。 昕悦再次使劲揉了揉双眼,仔细地观察眼前的人。在万分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她终是疑惑且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无牵爷爷?” 白胡子老头探究地望着她,在听到她的话时眸光倏地一沉,冷声道:“别坏我名声,我不是无牵那个混帐老头!” 昕悦愣愣地望着他,结结巴巴:“可…可是,你…明明就…就是无牵……”长得一模一样,连神态都差不多,不是他是谁? 白胡子突然重重地拍了拍昕悦的头,一脸愤然:“死丫头,老朽乃名震江湖武功盖世天下无双人见人爱之、无上散者是也!无牵是我的混帐弟弟!” 昕悦的嘴巴张得老大,下巴都要掉下来。连开场白都一样,不愧是双胞胎兄弟! 可是一想到冰台上的墨曦,她顿时没了开玩笑的心情,也没功夫去思葵怎么会从碧血石中钻出来。她只是担忧地望着无上,口吻严肃:“无上爷爷,曦怎么了?” 一提到墨曦,无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沉重。他探究地盯着昕悦,良久,“你就是那个悦儿?” 昕悦茫然地点了点头,心中疑惑:“难道他的毒发与我有关?” 无上瞥眸望了一眼墨曦,又转眸望向她:“丫头,你可知我徒儿所中为何毒?” 昕悦茫然地摇摇头,每次她提起此话题,墨曦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追问,只知道此毒每逢满月之夜便会被催发。她焦急地望向无上,追问:“他的毒可有性命之忧?” 无上垂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音色苍老而无奈:“曦儿所中之毒,名曰――绝情蛊” 这个名字让昕悦的心猛然一跳,她努力压抑心中不断上涌的不安,强作镇定:“无上爷爷,‘绝情蛊’是什么?” 无上抬眸,苍老的面庞凝重异常,眸光定格在某个无名的地方,声音空洞而遥远,“绝情蛊,与‘即亡’齐名,是普天之下最阴最狠的两类毒。中‘即亡’者,三个时辰内必七窍流血而死;而‘绝情蛊’,比‘即亡’更为阴鸷万倍。此毒乃苗疆至宝,只有历届苗疆首领才有资格研制。苗疆首领以血养蛊,蛊虫进一步化为蛊血,又必须使得服食者连续五年饮用此蛊血,日不间断。如此,蛊血与新血融合,深入骨髓与内脏,永生永世不得有解毒之方。” 昕悦的心紧紧揪在一起,脸上莫然其妙湿了一大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母亲,竟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亲骨肉。她对墨曦的恨,若非深入骨髓,怎会如此绝情?有着一个疯狂变态母亲的墨曦,竟能成长为一个如此善良、如此优秀的男人,在这过程中,他付出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昕悦紧紧盯着无上,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绝望中又隐隐含着希望,“无上爷爷,绝情蛊一旦毒发,会有什么后果?” 无上没有看她,声音却像是苍老了十岁,沉重而无力:“中绝情蛊者,若心无牵挂,只需每逢满月之夜承受万蛊钻心之剧痛,并无性命之忧;可是,一旦爱上某人,必将万蛊穿心、内脏俱碎而亡!爱之越深,生命亦将消逝越快。”他转头望向昕悦,眸光满满都是悲伤与沉痛,“丫头,曦儿是用生命在爱你啊!自悬崖一别后,他体内的蛊毒每日都在疯狂扩散,老朽…已快压制不住……” 昕悦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眼泪如蓄势待发的喷泉,麻木地向外涌。无上爷爷后来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鼻子酸得厉害,心中像是压了千担重石,堵得无法呼吸。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都是无上的那句话:丫头,曦儿是用生命在爱你啊!他是用生命在爱你!…… 生平第一回,她无比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是墨曦伪装得太好,还是她太笨?我浑蛋!为何没能早点发现他的异常?如果早知道墨曦不能去爱人,我不会一开始就死皮赖脸跟着他;如果早知道他无法去爱,我就不该来到蓝鹰山庄,不该再次与他相遇;如果早一点知道,我就不该让他陪我一同坠入悬崖;如果早一点知道,我就该听从穆茹云的话,离开这里;如果早一点知道,我就该对他好一点,不该老是戏弄他;如果早一点知道……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一切的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无法摆脱、无可奈何、无怨无悔。她和他,就这样相爱了。爱得刻骨铭心,爱得惊心动魄,爱得天崩地裂。 即使她现在离开,还能来得及救墨曦吗?一旦爱了,那颗付出去的心,还能否收得回? 昕悦疯狂地擦了一把眼泪,眼神空洞绝望,举目四望,歇斯底里地大吼:“无牵呢?无牵爷爷在哪里?他不是神医吗,他一定有办法救曦的,对不对?”她转头望向无上,抓紧其 手臂使劲摇晃:“无牵神医一定能救他,对不对?无上爷爷,带我去找他,求你带我去找他!” 无上眼眶微红,重重地摇了摇头,沉重地叹息,声音略有哽咽:“丫头,自十年前曦儿随我去冰鹰山练功,无牵就一直在寻访解毒之法,至今……未果!一月前,他见曦儿的蛊毒正凶猛扩散,便出庄寻找最后一线生机,至今未归。” 昕悦的心刹那跌到了谷底,脸色苍白得吓人,看不到底的绝望一点点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维。麻木,永无止境的麻木席卷而来…… “我回来了!”一道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昕悦欣喜若狂地回头,不经思考地扑向从远处走来的无牵,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语气激烈而急切:“无牵爷爷,你找到救曦的方法了对不对,你肯定找到了,是吗!你一定找到了方法救墨曦,对吗……” 无牵凝重异常地看着昕悦,又望了望远处被点了睡穴的墨曦,脸上再也不见半点老顽童的影子,只有满脸沧桑、满脸心痛、满脸无奈、满脸悲伤,终究,融化为孤独而绝望的一声叹息…… 54浪迹天涯(1) 次日正午,墨曦准时走入昕悦的房内,却惊讶地扑了个空。染儿转告他,昕悦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在彼岸谷等他。 墨曦亦未思考太多,便匆匆走出了山庄。待他赶到彼岸谷时,看见的便是如此一幕: 幽深宁静的雪山峡谷,漫山遍野的蓝色鸢尾花,蓝白相间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争奇斗艳。花丛间,那个身着淡蓝色长裙的美丽女子,婷婷而立,如一只淡雅而羞涩的蝴蝶,漫山鲜花只为她而绽放。如瀑的青丝垂在肩头,微风抚过,前额的几许秀发随风飘曳,略显凌乱。她的嘴角挂着恬静的笑容,阳光静静地倾泄在她的身上,银光闪闪。她远远地望着他,对着他微笑。在连绵起伏的茫茫雪山下,在一望无际地青青草甸上,在漫山遍野的层层鲜花里,在两个时空的偶然交错处,她在,对他笑。 墨曦一言不发地走上前,轻轻将她拥于怀中,低头凝视她良久,吻,毫不意外地落下。柔软的唇,紧紧地贴在一起,冰凉的触感在彼此的舌间缠绵,团团涟漪在彼此的心田蔓延。意外邂逅的美丽,生死相随的情意,饱经沧桑的无奈,生离死别的痛楚,点点滴滴,融化在长长的一吻中,丝丝甜蜜、丝丝忧伤、丝丝无奈、丝丝坚定…… 死亡,可以阻隔两个相爱的人,却无法阻隔两颗相守的心。于是,便有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义无返顾,有了罗密殴与茱丽叶的浪漫艰辛,有了孟姜女哭长城的勇敢坚定,有了蓝昕悦今时今日的抉择。 徐徐微风下,漫漫花丛间,丝丝甜蜜中,相依相偎的两个人,温柔缠绵。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唯有情,不可变。 时光,停驻在这一刻,终究又,无情地走远。 昕悦抬起头,仰望墨曦,眸光一片清澈:“曦,你可曾记得,你还欠我三个要求?” 墨曦浅浅一笑:“记得。” 昕悦唇角轻微上扬:“我现在要兑换它们,你可愿意?” 墨曦轻轻地刮了刮昕悦的鼻子,“当然愿意。” 昕悦灿烂一笑,笑容如阳光般干净温暖,“那我要开始了,你不祝赖!” 墨曦微微一笑:“开始吧” 昕悦狡黠地转动双眸,“第一个要求:我想坐在你的肩上。” 墨曦迅速蹲,拍了拍自己的肩,语气轻快:“你上来!” 昕悦伸出双腿,颤颤惊惊地穿过墨曦的脖颈,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墨曦的肩上。墨曦从前方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你可坐稳了?” “嗯,坐稳了。” “那我要出发了?” “好,走吧!” “啊…妈呀!墨曦你跑这么快干嘛!” “啊,啊!曦你慢点……” “死呆子你想摔死我啊,给我跑慢点!”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你还是快点吧…” “呆瓜呆瓜快点跑,我要追前面那只蝴蝶,加速前进!!” “哦也,我也能飞了,哈哈哈哈…” …… 漫漫鸢尾花丛中,灿烂阳光下,昕悦坐在墨曦的肩头,墨曦紧紧握着她的手,疯狂奔跑着,开怀大笑着。 那一瞬间,昕悦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候,父亲依旧在世,她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坐在父亲的肩头,伊伊哇哇地大声尖叫…… 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气喘吁吁的两个人慵懒地躺在草地上。两人对望良久,终是哈哈大笑起来。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倾斜地洒在彼此身上,舒适而温暖。 两人终于笑累了,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墨曦撇过头,静静地望着昕悦,语音轻柔:“你的第二个要求是?” 昕悦坐起身,颇为认真地盯着墨曦,倔强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执着:“我要你记住这片花丛,记住我。从今日起,彼岸谷就是我们的天地。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忘记了我。那么,你就要回到这片花丛,努力想起我。你可愿答应?” 墨曦亦是认真的回望昕悦,眸光中闪过几许不解,却依旧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昕悦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对着墨曦灿若夏花般一笑,温暖而明媚,“接下来,是最后一个要求,也是最重要的要求。曦,请你一定要答应。” 墨曦严肃地望着她,心中早已做好了点头的准备,“你说。” 昕悦伸出双手,掌心紧紧置于墨曦宽大的手掌之上,眸光中闪烁着向往与期盼,“曦,给我三个月,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可好?这三个月,没有蓝鹰山庄;没有赤雪;没有任何其他人;只有我和你。可好?” 墨曦诧异地望着她,沉思良久,眸光中渐渐涌动着对自由的向往与欣喜。他握紧了昕悦的双手,唇角划出一道极为优美的弧度,眸中闪烁着坚定与愉悦:“好,我去安排。”他掌心的力道加重,望着昕悦,似开怀似承诺:“我们去……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2) 熙宁城,祁国首都。 兴润客栈,熙宁城最大的客栈。 正值午餐时分,客栈下方的酒楼人声鼎沸,热闹异常。熙宁城最著名的说书者李麻子,当然不会放过此最佳时机。他顺手抄起一张桌椅,往客栈前方的表演台一坐,啪地一声巨响,李麻子干脆而简练的声音响彻于整间客栈: “各位大哥大爷、兄弟姐妹,我李麻子今日要为大家演说一段秘史,若说得不好大家尽管砸场子,若说得好您就多少打赏点口水费,感谢各位捧场!今日我要说的人物,那可不简单!他们就是在短短一月之内红透大江南北,蓝月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爱、无人不崇拜的超级大明星―――假面双侠是也!” “噗”地一声,客栈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传来了喷茶水的声音。 原本喧嚣异常的客栈众人,在听到“假面双侠”四字之时,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刷向了台上的李麻子,眸光中涌动着期待与向往。 李麻子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浅笑,似乎对于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扬起手中的醒木,对着桌子“啪”地一声狠狠拍下,头一歪,神态凛然,刹那间,唾沫四射: “话说,此假面双侠,自两个月前横出江湖,其显赫名声便以野火燎原之势,瞬间传遍了蓝月大陆的每个角落。其传播速度之迅捷、传播范围之广泛、仰视崇拜者数量之巨大,均创下了蓝月大陆数百年之最!假面双侠是何等人也,大家想知道吗?” “想!想!想!”众人迫切地望着李麻子,争先恐后地回答着。 李麻子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扇子,蓦地双手抱拳,望向众人神色一变:“各位大爷,小的手中握有一份假面双侠的秘史,此秘史,可谓前无古,后无来者!只是,天气干燥,还望各位爷打赏点买水钱。” 噼哩啪啦,大量的铜钱从四面八方扔到了李麻子的桌子上。李麻子双眼发光,唇角挂着得意的笑,然后扬起手中的醒木,再次“啪”地一声巨响,唾沫横飞: “假面双侠,是为侠盗也。从体型判断,该是一男一女的组合。这两个月以来,假面双侠横行蓝月大陆,行侠仗义,让众多贪官污吏一日破产,让众多贫苦百姓衣食有了着落。可谓:贪官闻之色变,百姓闻之欢颜!他们做案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每次偷盗,必定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而非夜深人静时。双侠每次行侠盗,都会佩带银色面具,各国朝廷皆以其假面画像进行通辑,至今,毫无收获。假面双侠究竟长成何等模样,大家是否想知道?” “想!想!想!”众人争先恐后地冲着李麻子大吼。 李麻子嘴角一歪,双手抱拳面向众人:“天气干燥,还望各位爷打赏点买水钱。”噼哩啪啦,又有大量的铜钱从四面八方扔到了李麻子的桌子上。 李麻子灿烂一笑,激动地站起身,面向台下众人,“啪”地一声巨响,唾沫满天飞: “李麻子最新爆料,假面双侠确定为一男一女。男的,长相极为丑陋!丑到什么程度呢?据说,楚国有一位肥胖的姑娘,正好碰上假面双侠作案,为了目睹双侠的芳容,一路沿着他们的足迹,猛烈追赶,那是一直追一直追,跑了几十里地呀!最终,假面双侠也跑累了,停下了脚步。于是,那位勇敢的肥胖姑娘猛烈地扑向男侠,一个用力就掀掉了他的面具!肥胖姑娘在见到男侠的那一瞬间,突然吓得两眼发直,竟然当场晕死过去!此后三天,肥胖姑娘的体重居然由三百斤缩水到了一百斤!大家想想,能把如此勇敢的肥胖姑娘当场吓晕,并且三天之内体重消减两百斤。这位男侠的相貌该是何等丑陋、何等恐怖、何等吓人!” “噗”地一声,客栈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又传来了喷茶水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眸光中涌动着诧异与惊慌。 “我怎么听说,是男侠长得太俊美,当场把肥胖姑娘迷晕了。其后三日,肥胖姑娘为他消得人憔悴,茶不思饭不想,才会导致体重剧减?”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群众中响起,众人鄙视地扫了一眼说出此话的瘦弱小孩,继续满脸期待地望向李麻子。 李麻子直接忽视掉瘦弱小孩,满足地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突然又“啪”地一声巨响,他的两眼开始发光,口水直流: “刚才说了男侠,现在来说女侠。” “女侠的长相,那可叫一个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太美了,实在是美啊!美到什么程度呢?据说,祁国有一位富家公子,某日在朋友家饮酒作乐。不巧,假面双侠当日正好在他的这位朋友家里作案。富家公子出去方便,偏偏就看见了正在偷盗的两人!当时,男侠在里屋行窃,女侠在窗外等候。富家公子看着女侠窈窕匀称的背影,一时色心大起,偷偷走到女侠旁边,轻轻握住了女侠放在窗台上的手。就在此时,男侠突然冒了出来,女侠亦突然回头看他。估计是被女侠倾国倾城的气质给迷倒了,即使隔着一张面具,富家公子依旧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大家猜猜看,这位富家公子后来做了什么?――他回家后,居然主动把所有家产都捐献给了当地的贫困百姓!所有家产啊,全部都捐了!!大家想想,富家公子仅仅是摸了摸女侠的手,甚至还没能见到她的真面目,便像失了魂魄的布偶一样,做出此等离谱之事。可以想象,女侠的相貌,该是何等漂亮、何等美丽、何等惊艳!” “啪”――“噗”――客栈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传来了一人从椅子上摔落及另一人喷茶水的双重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口水直流,眸光中涌动着期盼与向往。 “我怎么听说,富家公子是被男侠胁迫,不得以才捐献全部财产的?”人群中,忽然又出现了那个微弱的反抗声。 李麻子“啪”地一声巨响,用手指着声音的发源处,怒发冲冠:“究竟谁是说书人?大家还想继续听我爆料假面双侠吗?想的话就叫那人闭嘴!” “想!想!想!你闭嘴!闭嘴!闭嘴!”众人顿时群情澎湃,激愤异常。 李麻子得意了咧嘴一笑,扬起手中的醒木,又是“啪”地一声巨响,唾沫星子溅了一地: “不过短短两个月,假面双侠风靡整个蓝月大陆,从青春懵懂的少男少女,到风华正茂的才子佳人,再到白发苍苍的老妇老妪,只要一提起假面双侠,那是无人不激动、无人不喜爱、无人不疯狂!大家想知道,假面双侠的成名之路吗?” “想!想!想!”众人冲着台上的李麻子疯狂呐喊着。 李麻子嘴角笑容一收,双手抱拳,而向众人:“天气干燥,还望各位爷打赏点买……”噼哩啪啦,又有大量的铜钱从四面八方扔到了李麻子的桌子上。 李麻子笑得合不拢嘴,单脚立于板凳之上,扬起手中的醒木,“啪”地一声惊天巨响,唾沫星子满天飞: “两个月前,假面双侠在楚国大昭城首次露面。他们干的第一桩案子,那可了不得,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猜猜看他们的目标是谁?――陈之龙是也!陈之龙是何等人物?――大昭城城主是也!陈之龙此人,杖着自己的妹妹陈贵妃在宫中得宠,无法无天。身为大昭城的城主,却是个鱼肉百姓之暴徒!挥霍公款,徇私枉法,无恶不作,无娼不嫖!十年前,大昭城原本是楚国最富裕的城市。可是,自从陈之龙担任城主之后,大昭城年年亏空,入不支出,百姓的赋税负担年年加重,贫困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流离失所,好不凄惨!在这种情况下,假面双侠出现了!我们可敬可爱的假面双侠,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使得奴役百姓数十年的驻虫陈之龙完全破产,并且被上级彻查,因贪污罪而监禁终生。大家知 道假面双侠是如何做到的吗?且听江湖头号说书人李麻子细细道来: “第一日,光天化日之下,假面双侠登堂入室,盗取了陈之龙庞大无比的藏金阁。身为大昭城的城主,陈府的守卫必定森严异常。可是,假面双侠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得将藏金阁中的所有金条及珠宝一洗而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据说,假面男侠的功夫高深莫测,可谓来无影去无踪、幻化于无形。案发当日,假面男侠携数张麻袋潜入陈府,假面女侠则驾马车在暗处等候。假面男侠每背出一麻袋金条,假面女侠立即驱车远行,将金条藏于位置各异的隐秘地点。如此反复,假面男侠从陈府背出的金条竟有八十麻袋之多!由此可见,驻虫陈之龙在任期的十年内,到底蹂躏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钱!” “第二日,陈之龙宣布全城禁严,全面辑拿假面双侠,追寻失踪的金条。与此同时,大昭城有八十个位置各异的贫民聚居点,均收到了假面双侠的飞刀信号,要他们奔赴不同地点收取金条,分发给有实际需要者。于是,陈之龙还没来得及彻查,他所有的财产已经被全城老百姓分完了。” “第三日,陈之龙大发雷霆,要求全城百姓乖乖将金条归还陈府,否则,全城大屠杀!可是,他的命令刚刚颁出去,朝廷就来了人,要将他辑拿归案。原来,楚国最正直的宰相谢平突然收到了一封检举信,信中证据确凿地指出了陈之龙这十年来贪赃枉法、蹂躏百姓的点滴事件,罪不可恕!而今日他的这道命令,更是给他的罪证雪上添霜。陈之龙罪恶深重,本该判处绞刑。可是他的妹妹陈贵妃在宫中势力非凡,最终,保住了他的命,判处终生监禁。” “啪”地一声巨响,李麻子扬起手中的醒木,突然爬上了桌子,单手叉腰,情绪激动非凡:“总之,这场较量假面双侠赢得精彩漂亮!仅仅凭借两个人的力量,仅用了三天,就打败了盘踞大昭城十年之久的地头蛇,并且让全城所有百姓都得到了福利。这样的侠盗,我们老百姓怎能不爱,怎会不爱?从此之后,假面双侠声名鹊起!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假面双侠的足迹遍及蓝月大陆的每个角落!惩贪官、罚污吏、除恶霸、救百姓,激动人心的事情干了一件又一件!” “啪”地一声巨响,李麻子神色凛然,眉毛一斜:“各位大爷,根据李麻子独家秘史,小的猜测,假面双侠的下次作案将会是在……” “哪里?哪里?在哪里?”众人纷纷露出好奇之色,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之势。 又“啪”地一声巨响,李麻子嘴角一歪,露出谄媚之笑,面向众人双手抱拳,“天气干燥,……”话还没说出口,噼哩啪啦,大量的铜钱从四面八方扔到了李麻子的桌子上。 李麻子情不自禁地咧嘴一笑,强忍住触摸铜钱的冲动,扬起手中的醒木,在高中抛了几个圈,啪地一声回落在桌上。李麻子单腿直立于桌上,双手叉腰,眼神闪闪发光,神态激动异常: “根据李麻子独家秘史,小的分析,假面双侠的下一站将会是――卫国燕照城。为什么呢?”啪地一声巨响,李麻子继续激动:“且听蓝月第一说书人李麻子为您细细道来――” “大家都知道,卫国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此话怎讲?――半年前,卫国国王夏亦辰连续三个月不早朝,朝廷动乱,军心涣散。八王爷夏戴之趁机培养势力,废除旧主的呼声越来越高。就在大家都以为卫国要改立新主之时,三个月之前,卫国辰帝居然又回来了!目前,卫国政坛可谓风云变色,保皇党与扶王党名争暗斗,战争,一触即发!” “大家可能要问,这与假面双侠有何关系?殊不知,八王爷为了扩展势力,提拔了大量贪赃枉法、为非作歹之徒,使之身居高位,对百姓造成了严重威胁。身为蓝月正义大使化身的假面双侠,怎么可能听之任之?所以,李麻子大胆预测,假面双侠的下一站必定是――”李麻子正义凛然地直立于木桌之上,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前方,用尽全声力气大吼:“燕――照――城!” 众人闻言,纷纷赞叹李麻子充满智慧的预测能力。 客栈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曾经屡次喷茶水的某人,突然陷入了沉思中。 “啪”地一声巨响,李麻子从桌子上爬了下来,整了整衣襟,掏出一个小麻袋,“哗”地一声将桌上的铜钱收入麻袋中。接着又啪地一声巨响,李麻子握紧手中的醒木,面无表情地向众人抱拳:“欲知假面双侠后事如何,且听李麻子下回分解!”他背着麻袋,跳下表演台,抖了抖肩膀,雄纠纠气昂昂,扬长而去…… 浪迹天涯(3) 无牵说,他寻找了十年,终于找到了绝情蛊的解毒之法。绝情蛊,乃世间至阴至狠之蛊毒,中蛊之人,必须寡情、绝恋,方能存活。一旦动了爱念,必死无疑。十来年,无牵从来没有放弃过研究解毒之方。一年前,他在逍遥途中,得以遇见一位苗疆前任首领。那人告诉他,世间唯有千年血蚕可以制服此蛊。以所爱之人的鲜血养蚕,必须养足百日,再送交中蛊者吞食,方可解除绝情之蛊。可是,千年血蚕本身含有剧毒,必须吸吮百毒不侵之血液,方可化解血蚕之毒。 千年血蚕,生长于冰山深处,千年才得以一遇。他寻找了一整年,昨日,终于寻得。是机缘,亦是幸运。 无牵还说,当日悬崖底下,他在给昕悦疗伤时,发现她竟拥有百毒不侵之血液,该是服食了千生果所致。这一切的一切,皆表明,她是唯一可救曦儿之人。 昕悦听完后,当即拍了拍胸膛,露出烂若夏花的笑脸,“无牵爷爷,千年血蚕交给我吧,我现在就来养!” 无牵闻言,半晌没有任何动作,他沉重地望着她,轻声叹息:“丫头,你可知绝情蛊一旦解除,会发生何事?” 昕悦茫然且不安地望着无牵:“会发生什么?” 无牵低头,眸光中涌动着悲痛与哀伤,声音苍老而憔悴:“凡沾染过绝情蛊的人,要么,因多情而死;要么,因无情而活。”他转眸望向昕悦,“曦儿身上的蛊毒一旦解除,从此,他将失去有关你的全部记忆;从此,他将没有能力去爱任何人;从此,他将成为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你,是否依旧愿意救他?” 昕悦像是突然被雷辟中了,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整颗心,像是飘在海上浮萍,忽然间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兜兜转转这么久。她与他,最终还是逃不掉形同陌路的宿命。她觉得全身乏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生命里那种本能的力量,使她重重地点下了头。毫不犹豫。义无返顾。 只要墨曦能活着,就好! 虽然他会忘记她,会忘记一切。只要他能活下去,就好! “砰砰砰……”轻柔的敲门声唤回了昕悦的意识,“悦儿,出来吃饭,我做了烧鸡。”门外,传来了墨曦富有磁性的嗓音。昕悦慌忙用枕巾擦了擦脸,白色枕巾顿时一片湿润。她平息了胸中的热流,故作轻松对门外道:“呆子,我在换衣服,马上出来,你不许偷吃哦!”。然后,她匆忙藏起装有千年血蚕的锦盒及装满千纸鹤的透明玻璃瓶,理了理衣裳,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恬静地走了出去…… 曦悦纷飞(1) 彼岸谷,我站此岸,他在彼岸。 传说中有一种奇妙的花,名曰彼岸,又名曼珠莎华。生长在忘川河边,通向幽冥之狱。火红的叶,火红的花,火红的色。 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 佛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幽深寂静的彼岸谷,没有妖冶鲜红的彼岸花,却有纯洁而高雅的蓝色鸢尾花。漫山遍野,一望无际。如海水般湛蓝。如蓝天般清澈。 昕悦第一次踏入这里,便深深地爱上了这片花海,深入骨髓,无法自拔。 曾有人告诉她,蓝色鸢尾的花语,是宿命的游离,是精致的美丽,却极易破碎。 这,像极了她的爱情。 回到彼岸谷后,她与墨曦并没有去蓝鹰山庄,而是在山涧丛中筑了一座小竹屋。每日,与青山绿水为伴,伴着朝霞而起,踏着落暮而归。 生活简单、幸福、悲伤。 墨曦身上的蛊毒已蔓延至手臂,时日无多;千年血蚕已被她血养了九十天,即将复活。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示她:离别在即。 偷养血蚕一事,她并未告诉墨曦。无上与无牵亦表示赞同。他们太了解墨曦。 于墨曦,他宁愿死,也不愿忘记昕悦;他会选择死,而不会选择无情无义地活。可是,于昕悦,她宁可被遗忘,而不愿他死去,或者,变成一缕孤魂。 所以,他们都撒了谎。与他们一起撒谎的,还有另一个人:魅。 墨曦常说,等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他的灵魂就会被吸入碧血石中,他还是会永远陪着她。所以,墨曦不悲伤,他不害怕死亡。于他,那只是肉体的消逝,他依旧可以,继续爱她。 可惜,墨曦却不知道,他期盼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昕悦不会允许,无上不会允许,无牵不会允许,魅不会允许。 墨曦不会知道,再过几天千年血蚕就要复活了。到那时,会有人逼迫他服食千年血蚕;到那时,他会忘记她,忘记所有他与她的记忆。所以,昕悦常常会望着他,泪流满面。而墨曦,无法真正理解这种悲伤。 穿越了两个时空的距离,她遇见了他,爱上了他,却终究会,形同陌路。 ~~~~~~~~~~~~~~~ 之前一直是编辑大人在帮忙更新,跟大家交流比较少。 这文有人在追着看吗?看点击不算低,收藏却没怎么涨,留言的人也没几个。同志们,给点动力啊动力~~ 曦悦纷飞(2) 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昕悦静静地站着,遥望远方。忽然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淡淡的冰山雪草气息让她感到安心。 “在想什么?”墨曦的嗓音低哑。 昕悦淡然一笑:“在想那个小阁子,何时才能做好。” 身体突然就腾空了,墨曦轻轻遮住她的双眼,抱着她飞到了大榕树的顶端。昕悦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精致的小门,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三个字“曦、爱、悦” 昕悦的眼中突然就蒙了一层雾气,她故作镇定在打开了小门,那个不太大的小阁子里,塞满了一朵朵朝气蓬勃的鲜花,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缤纷绚丽。 昕悦转眸望着他,墨曦突然低了头,似乎有些羞涩:“不知你喜欢什么花,所以每样都摘了点。”昕悦继续盯着他,语气怪异地:“我要你做个小阁子,你却把空间都塞满了,我的东西往哪放?” 墨曦无辜地望着她,“那我……现在撤掉它们?”语毕,伸手探入阁子内。手,却被紧紧握住了。昕悦责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许撤!你真笨,这是花呀,东西挤挤不就放进去了?” 墨曦轻声笑了笑,忽尔转眸望向她:“悦儿,你想在此阁放什么?” 昕悦故作轻松地一笑,“这个阁子,我想用来装载我们的秘密。” 她认真地盯着墨曦,良久,语气轻柔:“曦,如果有一天,我们丢失了彼此,请记住,大榕树顶的这个暗阁内,装有我们的记忆。” 墨曦疑惑地望着情绪有些失常的昕悦,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声音温柔而坚定:“悦儿,你要相信,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死后,灵魂会住在碧血石内。到时候,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我们,永远不分开。” 昕悦的鼻子忽然堵得慌,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掉。 墨曦只道她是不舍自己的生命,拥得更紧了。忽然,他感应到怀中女子的轻微颤栗。低眸一望,透过淡雅蓝色丝绸,她的手臂上隐隐有着血迹。 墨曦眉头一蹙,抓紧她的手,向上卷起她的衣袖。昕悦慌忙抓住了墨曦的手,语气略显慌乱,“曦,你干什么?”墨暗眸光一沉,心中疑惑更甚,不发一言继续刚才的工作。墨曦是一个男人,昕悦哪里拦得住他。才不过几秒钟,昕悦的两条手臂便赤裸地呈现在墨曦面前。 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划满了近百条浅浅的伤痕,旧痕与新痕融在一起,满目狰狞。墨曦脸色铁青得吓人,他生气地盯着昕悦,眸光中略有怀疑与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昕悦瞥眸,音色中略有心虚:“我…不小心摔的。”,墨曦探索地盯着她,声音平静:“那是刀痕。”昕悦继续心虚:“那个,我说错了,是不小心被刀划伤了。”墨曦继续盯着她,听不出丝毫情绪,“近百条刀痕,都是不小心划的?”昕悦脸色刷白,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到不可闻,“没错。” 墨曦突然握紧了她的手臂,语气中有着隐忍的焦虑及怒意:“你有事瞒我?”。 曦悦纷飞(3) 昕悦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强作镇定:“没有。”这些天来,她每次喂食千年血蚕都选择割伤手臂而非手指,就是为了怕墨曦发现。 墨曦掌心的力道加重,低声怒吼:“你有事瞒我!” 昕悦忽然倔强地抬起头,亦冲着他怒吼:“没有!” 墨曦心中突然慌乱得紧,他死死捏着她的手臂,愤怒地盯着她,似要将她撕成两半,“你到底做了何事?告诉我!” 墨曦没由来的愤怒,让昕悦一愣,眼泪,吧嗒吧嗒掉下。墨曦忽然慌了,再看她的手臂,因自己的莽撞用力,原本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匆匆放开了手,眸光中满满都是歉意与慌乱,“我该死!走,悦儿,我带你下去止血。” 昕悦却一把推开了墨曦,眼泪刷刷直流。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与隐忍一瞬间倾泄而出。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告诉墨曦真相;如果可以,她何尝想独自承受离别的孤独与心痛;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能在墨曦的心头刻上自己的名字,让他永永远远也不能忘记她。可是偏偏,她什么都不可以做,什么都不可以说! 亲眼见证自己被深爱的人彻底遗忘,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凭什么,她就该一个人独自承受?凭什么,墨曦还能因此而凶她?墨曦脸上那种气愤、疑惑、心疼的表情,让昕悦觉得很委屈。她用力挣开了墨曦伸向她的怀抱,梨花带雨地冲他怒吼:“你走开,我不要你管!我自己会走!”说罢,她一个起身跳了下去。只是,她似乎忘了,他们是坐在高耸入云的榕树之顶。这一跳,让她的身体立马进入了强烈的失重感,耳畔,呼啸的风呼呼吹过,随之而来的强烈耳鸣让她感到无措。身体,忽然被紧紧抱住了,熟悉的冰山气息包裹着她,她的心,忽然就平静了。 墨曦抱着她,轻轻一用功,耳畔的强风消失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如随风飘零的落叶,在空中轻轻地转了好几个圈,终于,轻柔地落于地面。昕悦紧紧地压在墨曦身上,墨曦紧紧地抱着他。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她与墨曦,安静地凝望对方,眸中,只有彼此。墨曦眸光中的如海深情,让她的心剧烈地狂跳着,她的面颊又开始莫名发烫。世界,忽然安静了,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唯有彼此间疯狂而不可抑制的砰砰心跳声,以及,两人越来越强烈而急促的喘息声…… 曦悦纷飞(4) 坠落之时,墨曦的宽松上衣被风吹散。昕悦紧紧地压在墨曦身上,隔着一丝薄薄的丝质蓝绸,柔软的紧贴于墨曦赤裸的胸襟上。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未干的泪珠,我见犹怜。她与墨曦,安静对望,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 砰;砰砰;砰砰砰砰……彼此间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响荡在耳畔。墨曦的眼神越来越温柔,神色越来越迷离,昕悦几乎要融化在他的似水柔情里,她感受到墨曦越来越坚挺的下方,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忽然,墨曦一个翻身,将她轻轻压于身下。吻,扑天盖地落下。光滑的额,细而长的眉,眼角未干的泪痕,白皙的颊,小巧玲珑的鼻,单薄的唇……墨曦霸道而温柔地吻着她,舌头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不断吮吸她口中的甘甜。昕悦的脑袋一时短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凭着本能不断地迎合他,莫名的热流在全身游荡。墨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疯狂膨胀着。他的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疯狂,似恨不得将她融入体内。手,开始在她娇嫩匀称的身驱上游移,“撕”地一声脆响,昕悦的蓝色长裙被扯成了碎片,露出一片的粉蓝色裹胸。昕悦睁眸望着墨曦,神色娇羞而迷离,此时的墨曦亦深情地凝望着她,大口喘着粗气,原本放在她胸口的手,突然就停下了,似乎在强烈压抑着某种即将喷涌而出的欲望。 昕悦亦急促地呼吸着,眸光,不经意扫见他的赤裸的上半身,乌红的蛊毒,已蔓延至手臂。昕悦的鼻子突然很酸,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她抓住墨曦的手,放于缝合裹胸的纽扣处,笨拙地解散纽扣。墨曦的手却僵硬了,他望着她,呼吸匆促,声音断断续续:“悦儿,不…不要傻…”昕悦不再逼迫他,伸出双手置于纽扣处,一颗一颗,无言解下。一阵轻风袭来,女子的粉蓝色裹胸随风吹散,白皙娇嫩的女子赤裸,完美无瑕地呈现在他面前。 墨曦的脸颊顿时涨地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疯狂压抑着体内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的热浪,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悦儿,把衣服…穿…穿上……”昕悦并不理会他,眸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勇敢。她的双臂轻轻绕上墨曦的肩,紧紧地抱住,柔软的紧贴于墨曦赤裸的胸膛之上,羞涩而笨拙地吻上了墨曦的唇,纤细的手掌,在他宽阔的背部轻柔地摩挲…… 墨曦体内的欲望刹那如火山喷发,随之而来的热浪如汹涌波涛,湮没了他本该有的一切理性与理智,发疯般的占有欲袭卷了他的整颗心房!他霸道激烈地吻着她,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她胸部的那一片柔软。昕悦只觉全身一阵酥麻,浑浑噩噩中,她仿佛触摸到了天堂。墨曦的吻不断下移,小巧的下颚,嫩滑的脖颈,的锁骨,高挺丰满的胸……墨曦的唇继续下移,视线在触及她胸口处那块散发着红色光晕的玉佩时,却突然停止了全部动作。 曦悦纷飞(5) 昕悦随着墨曦的视线下移,亦是惊讶地一愣。小辰送给她的那半块玉佩,不知从何时起,居然变成了一只绮丽高雅的青色凤凰,此时正弥散着暗红的光晕。墨曦静静地盯着青凤玉佩,眸光,渐渐变暗,他转眸望向昕悦,声音低沉得有些悲伤:“他果真对你……在乎得紧!”他轻轻松开了抱紧昕悦的手。昕悦却突然抓紧了他,语气慌乱:“曦,别…别走!”。墨曦任由她紧紧抓着,眸光中满满都是悲伤与无奈,“我……不能碰你。” 即将成为一缕孤魂的他,有什么资格去毁掉一个纯情女子的清白?他的生命即将逝去。以后的日子,他可以继续爱她,却无法,再碰她。 墨曦眸中越来越明显的忧伤与坚定,让昕悦感到心慌。她匆忙抱紧了他,再次尝试,笨拙地去吻他。可是,墨曦突然重重地推开了她,刷地一下站起了身,疯狂地,头也不回地,向远方跑去,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昕悦愣愣地望着墨曦渐渐消失的背影,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未来的他与她,突然间,没有任何理由地,号啕大哭。天上的乌云,渐渐聚集,大雨,倾盆而下。赤裸地躺在草地上的女子,被豆大的雨点无情蹂躏着的女子,狼狈地哭泣着…… 大雨,继续无情地下着;昕悦的眼泪,却早已流干。 她爬起身,捡起草地上被扯坏的衣服随意地披在身上,茫然地望着远方。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把自己完整地献给墨曦。还剩三天,三天之后,千年血蚕就要复活了;三天之后,她于墨曦,将成为完全陌生的路人。三天之后,她人生的路,该何去何从?――她不知道。 这个世界有太多无奈,所以我们总是尝试去改变。有的时候,我们改变了世界;有的时候,世界改变了我们。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快接近一年。她越来越能融入这里的生活。现代社会的点点滴滴,离她渐渐遥远。有时候,她会在梦中惊醒,惊恐地发现,那些高楼林立的建筑、车水马龙的街道,已在不知不觉间走远。那份曾经念念叨叨想要回家的心,已不再那么迫切。她悲凉而又无可奈何地意识到,她变了,变得开始依赖这里,甚至,开始爱上这里。她变了,因为这里,有个墨曦。 如果有一天,当墨曦也不在她身边了,她该怎么办? 曾经,她也尝试过逃避。可是,逃来逃去,终究逃不过那份心的牵拌。于是,她选择了勇敢面对,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 曾经她以为,她遇见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爱情;现在她却突然觉得,最幸福的爱情,不是生死相随的震撼,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平淡。平淡,是一份最容易被忽略的幸福。她与墨曦,经历过一切,却独独,缺少平淡。 三日之后,她的人生,该何去何从?墨曦,还会是她的墨曦吗? 曦悦纷飞(6) 磅礴大雨下,意识朦胧中,她似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跑来,她突然就笑了。墨曦神情焦虑地跑到她的身旁,轻轻抱起她,语气中有着深深的自责懊恼、满腹的心疼:“我真该死!笨女人,你怎么还在这!……” 窝在令她迷恋的冰山雪草怀抱中,她只是傻傻地对着他笑。墨曦似乎后面还说了很多话,可是,她根本听不见。她看见墨曦的嘴唇一张一合,悄悄地望了一眼他蹙成一团的剑眉,然后,沉沉睡去…… 当昕悦再次苏醒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墨曦那张放大了的脸,满满都是焦虑与自责,隐隐含着欣喜。她的手,与墨曦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墨曦兴奋地望向她:“悦儿你醒了!饿吗?想吃点什么?” 昕悦茫然地望着墨曦:“我怎么了?” 墨曦懊恼地:“你发烧了……昏迷了一整日。” 一整日吗?昕悦垂眸掩饰自己的忧伤。她与墨曦,又少了一天。 清醒之后,她才觉得自己与墨曦紧握的手,有一些僵硬。她疑惑地望着他:“你一直没走?” 墨曦低眸,“你在昏迷中,一直呼喊我的名字……让我别走。”他抬眸认真地望着她:“悦儿,我永远都不会走。” 昕悦只是愣愣地听着,一时无语。 “扑通、扑通……”床底忽然传来的怪异声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昕悦心头一惊!糟糕,一整日没给千年血蚕喂血,它肯定是饿了! 昕悦神情慌乱地望向墨曦,强作一笑:“曦,我饿了,你去做饭好吗?” 墨曦疑惑地扫了一眼床底,却是淡然地一笑:“好,悦儿。你等着。我很快回来。”说罢,他轻轻在昕悦额头烙上一吻,便缓步离去了。 昕悦见墨曦已走远,也来不及多想,便急忙将手伸向床底,在某个隐秘角落拿出了那个银制锦盒,匆匆打开盒盖。盒中的千年血蚕,因饥饿而显得狂燥异常,四处摆动着驱体。她拿起床边的小刀,对着手臂轻轻一划,鲜血,一点一滴地落入了盒中。血的腥味,使得千年血蚕安静下来,专心地吮吸着,它的全身,又开始散发出奇妙的七彩光晕 昕悦满足地看着正逐渐平静下来的千年血蚕,一时忘了其他。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这就是你受伤的原因?” 抬眸,只见墨曦站在门边,冷冷地、满脸愤怒地盯着她,面色阴霾得吓人。然后,他突然冲了过来,狠狠握住了她正在流血的手,声音里有着令人心颤的愤怒与心痛,“为何要这么做?” 昕悦的心突然乱成一团,结结巴巴:“我……我只是想养个宠物。” 墨曦的愤怒更甚了,啪地一声将桌上的银制锦盒摔到了地上,冲着她怒吼:“你还想骗我到何时!你就那么想要我忘记你?!” 昕悦的心剧烈狂跳着,墨曦居然知道千年血蚕。 一年前,墨曦听闻无牵提及过千年血蚕。只是他没有想到,无牵竟然真能找到。他没有想到,那个向来胆小怕死的女人,会瞒着他做出如此惊心动魄地事情。此刻的他,有如贴在热锅上的蚂蚱,心中愤怒异常,焦急异常,慌乱异常。 他满脸阴霾地怒视她良久,终究,还是轻轻地拿起她的手臂,一言无不发地为她包扎伤口。他低着头,沉默良久,方冷冷地道:“以后,别再瞒我任何事!”此后,又是久久的沉默。伤口处理好之后,墨曦弯,捡起地上的银制锦盒,往门外走去。 昕悦一把扯住了他,慌乱地:“你去哪?” 墨曦并不理会她,也未回头看她,冷冷的声音中微含怒意:“你放手。” 昕悦却抓地更紧了,固执地:“你要把千年血蚕带去哪?!” 墨曦的声音,平静得吓人:“毁掉。” ~~~~~~~~~~~~~~~~ 曦悦纷飞(7) 昕悦的面色刷得惨白,却突然从身后抱紧了他,近乎乞求地低喃:“曦,我…头好晕,你…别离开我,好吗?”她努力了这么久,眼见血蚕就要复活,墨曦就要得救了,怎么能让他毁掉它?昕悦侧眸望向窗外,夜色渐沉,月光,很快就要出来了。 墨曦闻言,果然怔了怔。他匆忙回头,轻轻将昕悦扶至床前,冰凉的指尖碰上她滚烫的前额,眉头顿时蹙成一团,眸中焦虑尽显,“几个时辰前才退烧,怎么又这么烫!” 昕悦说她头晕,一方面是为了拖住墨曦,另一方面却也是实话。这段时间,为了供养千年血蚕,她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再碰上昨日那场大雨,整个身体的免疫功能突然就彻底崩溃了。其实现在的她,不光是头晕,还伴随着时好时坏的耳鸣。 她躺坐在床上,紧紧地握着墨曦的手,安静地对着他微笑。墨曦坐在她的床前,懊恼、担忧、焦虑,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她说着话。她的听觉时好时坏,有时候,她能听到几个零碎的词语,比如“笨女人”,比如“对不起”,比如“我爱你”,比如“幸福”;可更多的时候,她的耳畔只是翁翁一片乱响。 她看着墨曦时而懊恼、时而严肃、时而深情、时而幸福的表情,暗自猜测着,或许他是在为昨日之事道歉,又或许是在向她表白。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甜滋滋的。 有时候她会突然有种冲动想打断他,告诉他,她现在根本听不见;可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笑。习惯了孤独一人的墨曦,并不太善于跟人交流。所以,才会给人造成冰山美男的假象。而真正有机会了解他的人,都会为他的人格魅力所征服,进而,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他。比如无上,比如无牵,比如魅,比如,她。 一般情况下,昕悦与墨曦之间,都是她问一句,墨曦便答一句。 这是第一次,墨曦主动对她讲这么多话。可是她,却偏偏听不见。最后,她终于又能听到墨曦的声音了。墨眸极其认真地望着她,声音中满满都是迫切与焦虑,隐隐透着希望与欣喜,他说:“悦儿,答应我,可好?”她看着墨曦无比期盼的眼神,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然后,墨曦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熟悉的冰山雪草气息,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满满的幸福洋溢在她的心房。 这样的墨曦,哪怕是付出生命,她也一定要救他。 如果,她可以听见墨曦此时此刻的心声,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偏偏,命运让她在这个时刻失了聪。于是,所有的一切,从此脱离了轨道,奔向那遥远的未知。无法挽回。无可奈何。 曦悦纷飞(8) 夜色渐沉,一轮明月升上了高空。墨曦的脸色惭惭惨白,虚汗,自额角喷涌而出。鲜血,不受控制地自嘴角流下。昕悦心疼地用手掌抚上墨曦的面部,替他擦汗,泪眼朦胧地望着依旧对着她微笑的墨曦,内心的信念却越来越坚定。 门,忽然被闯开了。 一袭黑衣的魅走了进来,目光随意地扫到了桌上的银制锦盒,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异常! 墨曦疑惑地扫向他,强抑住体内的蛊毒,声音冷冷地:“不是告诉过你,这三个月不要打扰我们。” 魅的眸光有些许心虚,他不敢与墨曦对视,目光直接扫向昕悦:“现在?” 昕悦的身体突然颤抖地厉害,她的双手无力地从墨曦的脸庞垂下,掌心,紧紧捏成了拳,泛着惨白,少量鲜血沿着指甲,自掌心流下。她拼了命地压抑体内不断上涌的热流,鼻子酸到不行,喉咙处干哑难耐,她垂下头,用力全身力气,艰难地、低不可闻地、挤出了两个字:“现…在!” 墨暗的脸色猛然变得如死灰般惨白!他慌乱而惊恐地盯着眼前的两人,身体不自觉往后退,愤怒地低声咆哮:“浑帐!你们…要干什么!”。魅不答话,眸光中满满都是歉疚与心虚,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墨曦逼近。 昕悦拼了命地低垂着脑袋,眼泪如泉水般喷涌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泣着、颤抖着,喉咙,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来。 昨日,她悄悄给魅发送暗号,要他今夜赶过来。本来是要商量何时才对墨曦动手,谁知,墨曦今日已发现了真相,又恰逢他蛊毒发作。他们都明白,错过了这个最佳时机,墨曦必会毁掉千年血蚕,而魅亦将不是他的对手。墨曦,一定得活下去。否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墨曦在见到昕悦表情的那一刹那,突然明白将要发生何事。他一个劲地往后退,望着魅,狂躁的愤怒中有着隐隐的无助:“魅,别这样!你们……会后悔!” 魅却是坚定无比,迅猛地向他出招!两大高手的对决,还未开始,却是胜负以分。墨曦的蛊毒扩散得很厉害,此刻,即便是一个略懂拳脚的江湖小辈,亦能将他打败,何况是魅?几乎只用了几秒钟的功夫,墨曦的身体就被点了穴,无法再动弹。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黑色药丸,用内力迫使他迅速咽了下去! 墨曦满眼惊恐地望着魅一系列的动作,忽尔,歇斯底里地大吼:“悦儿!”昕悦匆忙抬起了头,泪眼朦胧中,墨曦那样的绝望哀伤、那样的无助惊恐,那样的失望与心痛!他用尽全力大吼:“悦儿,要记得,你答应过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蓦然倒在了魅的身上,沉沉睡去…… 曦悦纷飞(9) 此后两日,昕悦跟随着魅及昏睡中的墨曦,回到了蓝鹰山庄。 第一日。 鹰门之内,墨曦安静地躺在冰台之上,头顶的碧血石散发着若隐若现的红色光晕。昕悦静静地坐在冰台边上,专注地望着红色光晕下的墨曦发呆。沉睡中的墨曦,相貌极是俊美,可他的眉头,却紧紧地蹙成一团,眼角竟挂着若有若无的泪光。这让昕悦很是心疼。她的墨曦,即使睡熟了,却也在承受着生离死别的痛楚。 墨曦痛苦地沉睡着,昕悦心疼地发呆着。短暂而又令人迷恋的一整日,无情逝去。 第二日。最后一日。昕悦已经失去了发呆的权利。 千年血蚕复活前的最后一日,需要大量鲜血、持续不断地供应。鹰门之内,昕悦麻木地看着自己的鲜血,连续数小时地,一滴一滴往下掉,千年血蚕贪婪地吮吸。她忽然会有一种错觉,感觉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过是在做梦。等到梦醒后,她就会看见,墨曦站在门口,冷冷地冲她吼:“笨女人,快起来,要吃饭了!”……亦真亦假,亦梦亦幻之中,昕悦终究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倒下…… 再度苏醒,她已身处一个典雅精致的房间内。窗外,夜已渐沉,一轮满月悄悄爬上了天空。昕悦的大脑豁然清醒!满月之夜。此时,该是无牵帮墨曦解毒的时候!她挣扎着爬下床,想要去亲眼目睹墨曦的苏醒。 门,突然被推开了! 月色下,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药碗,神色焦虑地走了进来。穆茹云温柔地坐到她的床边,表情诚挚而善良。 她说:“悦姐姐,我错怪了你,谢谢你能救曦哥哥。” 她说:“悦姐姐,以后你就安心待在山庄,我们姐妹相称。” 她说:“姐姐,曦哥哥在等你,你把药喝了,我扶你去找他。” 昕悦一时感动,一时欣喜。一口气就喝下了她手中的药罐。然后,她满脸迫切地望着穆茹云:“走,我们去见墨曦!” 穆茹云的神色却是冷然一变,她望着昕悦,面容,渐渐狰狞。 她说:“我恨你。” 她说:“曦哥哥是我一个人的,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凭什么你一来就能抢走他的心?” 她说:“曦哥哥以后的人生,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 她说:“你安心地走吧,我会比你更爱他。” 她还说了什么,昕悦已经听不清,血液突然翻滚地厉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绞痛,她的意识,渐渐远去…… 穆茹云面色阴沉,冲着门外低声吼:“你们进来!” 两位蒙面男子马上跪在了她的脚下,她冷冷地道:“把尸体扔雪山上去,喂狼!”跪着的两人俯首称诺,抬起昕悦正欲离开。“等等!”穆茹云忽然叫住了他们,“我爹及右使他们,此时正在鹰门附近,你们不要靠近那个方向。还有,今日之事若谁胆敢传出去。下次会被抬出去的,便是你们的妻子儿女。”两位男子谨慎且胆怯地跪地称诺,轻轻将昕悦装于麻袋之中,抬着麻袋,悄悄离去。 穆茹云坐在床前,估摸着他们已走远。良久,摸出一把小刀,对着自己的左肩便是一刺,然后故做惊慌地大声喊:“悦姐姐,他要带你走,我不会说的!求你…别…别杀我!”“啊!――”刺骨的尖叫声,瞬间惊醒了沉睡中的蓝鹰山庄……… 昨日萋萋,烟雨霏霏。 明朝遥遥,人分两地。 愿重逢时,琴瑟如意。 愿重逢时,琴瑟如意! ~~~~~~~~~~~~~~~~~~~~~ 艳惊全城 半个月后。 祁国首都,熙宁城。 云梦阁,熙宁城规模最大、名气最响的青楼。令无数达官贵人留连忘返,醉生梦死。 云梦阁内,一处朴素粗糙的偏僻厢房前。浓装艳抹的老鸨锦娘,如水蛇般扭动着略微有些发福的腰身,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厢房的门,径直走到了略显破烂的木床边,伸出柔软娇嫩的双手,刷地一把扯住了床上女子的青丝,怒吼:“死丫头,你还要装病到何时?” 昕悦满脸痛苦地仰视锦娘,身色凄惨:“锦妈妈,痛……!” “痛?”锦娘眼中的怒火似乎更旺了,面容变得狰狞,“哼!我当初就不该捡了你!整整半个月了,你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迟迟不肯接客。还几次三番试着逃跑!你当我锦娘是慈善家呐?哼!我可告诉你,当初是你自己要跟着我,那你就是我云梦阁的人。这客人,你是想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锦娘突然一把将昕悦推倒在床上,冷笑道:“我已放出消息,今晚将拍卖黄花大闺女桃红的开苞之夜,你好生准备着!” 昕悦双手揉捏着抓疼的发丝,满脸迷茫地望着锦娘:“桃红是谁?” 锦娘单手叉腰,另一只手缓缓指向她,“还能有谁?如今这云梦阁,也只剩你一个黄花闺女而已!”她收回手,双手抱腰,居高临下地道:“凭你这等姿色,又是初夜,拍个三百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我可告诉你了,别想逃跑。今夜,我加重了这里的保卫,哪怕你化成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还有,也别想用自杀来威胁我,姑奶奶我见得多了。按照云梦阁的惯例,但凡自杀示威着,一律拉出去,送给云梦阁的打手们集体消遣!……” 昕悦愣愣地望着怒气冲冲、满脸狰狞的锦娘,硬是将刚刚到嘴边的借口,又生生吞了回去。 半月前,当她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某坐荒无人烟的深山中。夜,寂静得恐怖,远处,偶尔能听到-两声野狼的鸣叫,令人毛骨悚然。 昕悦被吓得慌了神,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去。路上的荆棘划破了她的长裙,划伤了她的手臂,可是她却顾不得疼痛,只是拼了命地往下跑……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在晨曦渐渐升起之时,终是累倒在了一条山间小路上。很渴,很饿,很累,很无助…… 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车滚动的声音。昕悦仿佛看见了希望,用尽全身力气又爬了起来,她狼狈地站到了路的中央,对着从远处不断驶进的马车拼命挥手。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脸浓妆艳沫的锦娘,缓缓掀开了门帘,满脸厌恶地冲着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吼道:“哪来的乞丐,走开!” 昕悦却是顾不得那么多,源自本能的求生欲望使她紧紧抓住了锦娘露在外头的手,用力挤出了两个字:“救……我!”。锦娘听着这清脆的声音倒是一愣,然后,她伸出手,缓缓掀开了遮在女子眉头的流海,满目灰尘中,那张脸倒也清秀可人。 她眼珠一动,笑着对昕悦道:“要我救你可以,你得做我的人!你可愿意?” 昕悦一时没想那么多,以为只是要做她的丫鬟,便匆匆忙忙点下了头。谁知,锦娘立即拿出了一张卖身契,满脸慈祥地对着她笑道:“口说无评,姑娘,画押吧”。作为云梦阁的老鸨,卖身契等用具,当然是随身携带的。 昕悦虽是心头疑惑,但终是饥渴难耐,未经思考,便用母指沾了沾旁边的红墨,重重地印在了那张写满毛笔字的纸上。随后,锦娘殷勤地邀请她上马车,她一上车,吃了点东西后,便是沉沉睡去…… 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这一画押,竟是误入青楼。 她曾经好几次尝试过逃跑,但是每次刚一溜到后门口,就乖乖被人堵了回去。于是,这半个月来,她经常试着去生病,常常在深夜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窗前,冷得浑身发抖,第二天就可以因为受凉而逃避接客的悲惨命运。因为,来青楼的客人,也肯定不愿一个病央央的姑娘来服侍。 可是今天,这个方法也算是用到头了。昕悦毫不怀疑,锦娘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今晚,她的确很危险。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被关押在此地,与外面的世界已完全隔离。她逃不出去,别人也找不到她。昕悦忽然想到了小辰,小辰说过,只要凭借玉佩去各国的聚星阁,就有人会安排她见他。墨曦,很有可能已不记得她;小辰,是她现在惟一可以信任的人。 可是,怎么样才能让小辰知道呢? 锦娘今晚就要将她卖身。今晚之前,她出不去;今晚之后,万一她真的不幸被强暴,或者被下,那小辰的帮助亦不再有意义。 所以,要想解救自己,唯一的机会,是在今晚的拍卖台上下功夫。 可是,该怎样下功夫?昕悦忽然想到了那个让万千少女为之无比疯狂的词语:一夜成名! 没错,今夜,她必须想办法一炮而红。只有红了,才能提高自己的身价。只有红了,才能让小辰发现她在这里。只有红了,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个牢笼。 思考透彻后,昕悦反而就平静了。她望着锦娘,忽尔一笑:“锦妈妈,我答应你。” 锦娘诧异地望着她,语气中有着不可置信:“你终于想通了?”原本,锦娘预想着她肯定会进行激烈的反抗,还特地带了过来,准备逼她服下。这是,昕悦这么平静的反应,倒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昕悦眨巴着双眼,对着她狡黠一笑:“不但想通了,我还想表演一个节目,需要你的帮助,可好?” 锦娘疑惑地望着她,眸光闪烁不定。可她终究是个识时务的生意人,眼睛骨碌一转,含笑点头应下。以往,很多姑娘都会选择在开苞之夜,展现自己的才华,以求抬高身价。想不到她捡的这丫头,倒也机灵。 昕悦见锦娘已点头,心中顿时轻松不少,又笑着道:“不过,锦妈妈,我不想叫桃红。” 锦娘的语气瞬间倒也和气不少,笑着道:“可以,那你想叫什么?” 昕悦的眼前,忽然浮现了彼岸谷的那一片湛蓝的花海,声音恍若水中的浮萍,似飘似幻:“蓝鸢,我想叫……蓝鸢。” 锦娘轻声一笑:“好,蓝鸢。今夜,属于你。” *** 夕阳西下,天空的朵朵红云渐渐散开。夜,已沉。 原本喧嚣的熙宁城,渐渐归于宁静。 云梦阁内,一切,刚刚上演。富丽堂皇的大厅内,达官贵人、富家子弟、风情美女左拥右抱,一派纸醉金迷。 忽然,不知谁吼了一句:“锦娘,今儿不是有个姑娘要开苞吗?怎的还不登场?” 锦娘急忙从前台走了下来,谄媚一笑:“哟,钱老爷今儿来得真早!人家姑娘正打扮着呢,您甭急。今儿那姑娘,保管能上您的眼!” 钱老爷悠闲地躺卧在太师椅上,单手抱着坐在他腿上的牡丹,手掌在她细嫩的腰上摩挲;另一只手停在正俯身给他的杜鹃身上,不规矩地游离着;他轻轻张开嘴,接住桃花递过来的葡萄,还不忘趁机用舌头舔舔她的手指。看见锦娘走过来,他半眯着双眸,神色庸懒,“当真?那姑娘叫啥名来着,桃红?” 锦娘狡黠一笑,“钱老爷,桃红今儿不舒服。上场的是另一位姑娘,那可特别着呢,保管让您呐,大开眼界!” 钱老爷斜眸望着她,声音不慌不乱,“是吗?她叫啥名?” 锦娘正欲回答,却突然仰眸看见了楼上的暗号,连忙歉意地向钱老爷鞠了一躬,匆匆走上了表演台。锦娘站在表演台上自制的扩音筒前,对着台下众人,“各位大爷,请听锦娘讲几句话 !”台下顿时安静不少,众人庸懒而随意地望向锦娘。 锦娘娇柔而谄媚地一笑:“各位爷,今儿云梦阁可来了一位特别的姑娘,保管让大家啊,魂销梦绕!我锦娘看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判断绝对不会错。我敢保证,很快,她将会在咱熙宁城刮起一股鸢氏旋风!” 台下,突然传来了张员外的嘲笑声:“哟!我说锦娘,你这样夸自家姑娘,小心砸了场子,你台面下不去啊!”语音刚落,便传来了众人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锦娘却是淡定而自信地一笑,她抬眸望了望楼上,随即,便对浑圆的嗓音对着话筒,大声道:“下面,让我们有请云梦阁未来的花魁——蓝鸢姑娘登场!” 嗓音刚落,整个云梦阁,突然陷入一片漆 众人正惊恐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之时,厅堂内,忽然传来了如天籁般空寂幽深的筝声。伴随着轻微的鸟鸣声,悠扬的古筝声自远而近,如潺潺流水,如倦倦飞鸟,亦真亦假,亦梦亦幻,众人原本慌乱的心,突然就宁静了。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天空,忽然响起了清脆婉转的歌声,如春飞抚面,如翠柳含香,众人情不自禁地抬头,一时间,齐齐愣住!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 暗暗夜色中,一个美丽的身影缓缓地从天而降,粉蓝的霓裳似乎被一层仙雾所包裹,在漆黑的夜幕下闪烁着点点银芒。她的身上,长着两个巨大无比的白色翅膀,仿若迷失在森林中的精灵,又若偶然落入凡尘的仙女。优雅着,俏皮着,纯洁着,美丽着。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粉蓝色的精灵淡然一笑,缓缓张开洁白的翅膀,俯身飞向台下早已被迷得失了心神的众人。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切” 坠入凡尘的仙女安静地降落在众人中间,悄然收起翅膀,眸光中略有忧伤神态。 “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偕” 纯情而美丽的仙女缓步从众人中间穿过,轻风吹散了她的秀发,蓝色鸢尾的淡淡花香弥漫在空气中,给满是胭脂俗粉的云梦阁,带来了一缕清雅。 “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蓝色精灵突然停住了,向众人伸出纤纤玉手,就在众人争先恐后地伸出手,准备与她相握时,她突然又将手收了回去。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可爱的精灵缓缓张开翅膀,优雅地向表演台飞去。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忧伤的精灵淡雅地降落在表演台的正中心,眸光望向远方,空洞而寂寞。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 蓝色精灵的白色翅膀悄然脱落,坠入凡间的仙女,轻柔地张开双臂,优雅地起舞。 “人在千里;魂梦长相依” 迷人的仙女深情而忘我地舞着,时而温柔,时而刚硬。如一只湛蓝的蝴蝶,流连于高山流水之间;如一朵在风中婷婷而立的蓝色鸢尾,纵情而放肆地盛开着,最绚丽的光华。 “红颜空自许;南柯一梦;难醒!” 清雅而忧伤的仙女,缓缓地倒在了台上。大量散发着奇异绿光的萤火虫,从她的身下轻柔飞出,缓缓升向高空。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厅,忽然间,繁星满天,璀璨而闪烁。 “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 如梦如幻的粉蓝色女子,轻轻抬起腿,做起了优雅而高难度的瑜珈动作,直看得众人两眼发光,如痴如醉。 “映我长夜清寂!” 粉蓝色女子缓缓爬起身,对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笑,比精灵更可爱,比仙女更美女,比天使更迷人。漫天飞舞的淡蓝色鸢尾花瓣从舞台的上空倾泄而出,飘在女子的发丝上、肩膀上,飘在众人的脸上,鼻子上,身上。飘进了每一个人的心田里…… 如天籁般悠扬淳厚的古筝声渐离渐远,粉蓝色女子面向众人,优雅地一欠身,悄然退去。云梦阁的大厅,渐渐又恢复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沉默着,沉默着;沉醉着,沉醉着。 良久。 云梦阁内,传出了几声稀微的掌声。突然间,野火燎原般地,扑天盖地的掌声席卷而来,响彻在整个大厅。如雷鸣,如闪电,如波涛汹涌的层层骇浪,如万里翻滚的朵朵白云。台下众人,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一幕的震撼中,大家的面部没有一丝表情,唯有双手,如机械般地拼命鼓掌。漫漫夜色中,如啸如雷的掌声,久久不息…… 蓝鸢一舞,艳惊全城。自此,蓝月大陆又多出了一个传奇。 灯光,渐渐升起。众人还未得及回神,耳畔便响起了锦娘骄傲而兴奋的声音:“蓝鸢,今夜开苞,请各位爷拍价!” 花落谁家(1) 云梦阁内,灯火渐渐亮起,空阔的花厅,又恢复了先前的富丽堂皇。 锦娘站在自制的扩音筒前,面部表情开心得有些疯狂。蓝鸢立在她身后,一袭粉蓝的霓裳将玲珑匀称的身段完美展现,柔顺的青丝静静地泻在肩头。她头戴一顶黑纱丝帽,飘渺的黑纱轻柔地遮住了她秀丽的面容,隐约可见精致的五官及额角隐隐渗出的汗渍。 她知道,她在赌。 从表演完毕的那一瞬间,她就有感觉,一夜成名,她做到了。 锦娘的效率高到令人难以置信。仅在一天之内,惊她准备好了萤火虫、鸢尾花、由大量的洁白羽翼编织而成的翅膀,并且为她请来了熙宁城最富盛名的乐师。曾经她也很是疑惑锦娘的慷慨,锦娘倒是精明一笑,称其为“投资”。姑娘的身价越高,她荷包里的银子也就越多。所以,她是乐于准备的,而且如此震慑、如此动人的表演,锦娘生平也是头一回遇见。 此刻的锦娘,心中正无比地庆幸,自己果真捡了个宝贝回来。 此刻的昕悦,心中念念叨叨的,却全是墨曦。其实,早在她开口唱第一句的时候,心,便飞回了那段浪迹天涯的时光。 那时候的他与她,徜徉于高山流水之间,纵横于江湖风云之中,行侠仗义,打抱不平。那时候的他与她,虽然洋溢着满满的离情、满满的忧伤,却也充实着满满的幸福、满满的甜蜜。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人在千里;魂梦,长相依。红颜,空自许。 墨曦,我今日的歌,你可有听见?今日的舞,你可曾看见? 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我遇见了你;穿梭了千里的距离,我思念着你。 可是,现在的你,是否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个,我。 这一舞,既是为墨曦,亦是为自己。 昕悦在赌。 她在赌自己的运气,亦在赌小辰的实力。她在赌一夜成名之后,消息能迅速传到聚星阁。她在赌小辰的人,能在今夜之内就赶过来救她。除了全力一博,她别无他法。 锦娘清了清嗓子,含笑对着众人道:“蓝鸢姑娘,今夜开苞。请各位爷拍价!”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本依旧沉迷在那震撼一幕中的众人,顿时回过神来,目光齐齐刷向了表演台,而欣赏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向昕悦射来,直让她心里一阵发毛。 “白银五百两!”财大气粗的张员外顿时发了话,浑厚的嗓音响彻在整个花厅。 众人皆是一愣!按照一般惯例,相貌较好的姑娘,拍卖时都是以白银五十两起价,逐渐叫价,最后的成交价,最高也就三百两。而这位蓝鸢姑娘,居然起价就叫到了五百两!这让原本跃跃欲试的众人,气焰顿时消减不少。众人无比惋惜地望向蓝鸢,心中一阵难受。看来,今夜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富豪有资格竞争。唉,如此佳人,他们却只有眼馋的份,一想到此,众人便是一阵心痛! “白银六百两。”京城首富钱老爷的声音庸懒地响起。 “七百两。”锦绣布庄的孙老爷也出马了。 “七百五十两!”张员外亦不甘示弱。 “八百两!”孙老爷紧追其后。 呼!众人中出现了一股倒抽气的声音。八百两,那可够普通人生活一整年了! “八百五十两!”钱老爷的声音开始带了些威力。 “八百六十两!”张员外开始揪着心大喊,这个价格已经大大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他抬眼望了望台上轻纱蒙面的美人,暗自吞了吞口水,心里祈祷不要再有人竞价。 “九百两!!”孙老爷的吼声响起,声音中满满都是紧张与焦虑。 “九百五十两!”钱老爷突然从座位中站了起来,满脸镇定。 昕悦郁闷地看着眼前竞争激烈的三人,一个满脸横肉,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圆圆滚滚。她的心中忐忑不安,眸光中写满了焦虑心慌。万一小辰的人不能及时赶来怎么办?可怜她一位现代社会的花朵,难道真要被这些个牛粪给糟蹋?苍天啊,请降她一个救世主吧!不然,她真的有自我了断的冲动。 空荡荡的花厅内,忽然响起了一个浑厚的男低音:“一千两……黄金!” “哇!”众人情不自禁地一声感叹,目光齐齐刷向声音的发源处。昕悦亦跟随众人的目光,扫向了二楼西侧的贵宾包厢,心头蓦然一喜!那个直挺挺地站在包厢门口,面容刚硬而威武的男子,不是南宫信是谁! 难道小辰来了? 小辰终于来了!她有救了!昕悦心头一阵狂喜!可是,这小辰也太猛了吧,居然为她一掷千金?昕悦的心里隐隐作疼,一千两黄金啊!还有,小辰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宫信漠然地俯视众人,眸光直直扫向昕悦,声音不急不缓、不焦不躁,却是有一股压迫人心的威严:“我家公子愿出黄金一千两,为蓝鸢姑娘赎身!” 此话一出,众人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荡在整个大厅。原本叫价激烈的三人,突然井靡地坐了下去,不再声张。 锦娘亦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千两黄金,足够买下十个云梦阁了,这样的大主上哪寻去?她担心客人会突然反悔,亦琢磨着没人再会出比这更高的价格了,急忙扬起手中的案板,对着身侧的桌子重重一拍,满脸陪笑:“这位爷,锦娘现在就宣布,蓝鸢姑娘归……”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嚣张而狂妄的声音打断了,“黄金一千零一两!” 众人循声望去,二楼东侧的贵宾包厢,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管家模样的男子,身着尊贵的锦衣华缎,满脸的张逛与不屑:“九王爷愿出金一千零一两,将蓝鸢姑娘收入府中。” “九王爷”三字一出,众人皆吓得傻了眼,愣愣地望着双门紧闭的东侧包厢发呆!九王爷居然也在这里! 在祁国,乃至整个蓝月大陆,九王爷段隐轩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人人闻之色变”!人兜祁国重谋略,可是祁国的百姓却都知道,祁国之所以能在多年的战乱中得以生存,并最终与卫、楚呈三国争霸之势,主要是因为,祁国有个九王爷。 要说起九王爷段隐轩,众人的一致评价就是:喜怒无常、高深莫测、神秘诡异!据说,先皇在世之时,为保太子顺利即位,对还是少年的九王爷颇为禁忌,欲除之而后快。可是,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九王爷便逼宫叛主了!随后,先皇被软禁以致郁郁而终,太子被杀,大批相关官员遭砍头、革职、流放。整个祁国在一夜之间,成为九王爷的天下。 所有人都以为,祁国将立新主,九王爷将为新皇。谁知,九王爷却将四皇子立为新皇,自己倒跑去云游天下了,快活自在。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一向温文尔雅、敦厚善良,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位。可是,他一向敬重先皇,且与太子感情深厚,亲密无间。九王爷逼宫杀太子,使得他与九王爷之间,可谓不可戴天之仇。他之所以能接受皇位,必是深藏忍辱负重之心。若有机会,他定是想将九王爷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所以,祁国百姓一致认为,九王爷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若说他对权势无欲无求,又何必逼宫叛主;若说他想掌控天下,又为何将自己的仇人立为新皇?` 经过多年努力,祁国新皇的权力虽然有所增长,但国家的军事及财政大权,却依旧掌握在九王爷手中。 在祁国,九王爷说的话,那就是圣旨;九王爷想要的,没有得不到。得罪九王爷的下场,非常凄惨。 就好比 现在,九王爷要定了蓝鸢,谁还敢与他争? 众人皆遗憾而好奇地望向了南宫信所在的西侧包厢。只见南宫信面色阴沉,举棋不定,终究还是将头悄悄探入包厢内,似乎是在征询主人意见。几秒钟后,他终是满脸铁青地站在众人面前,不再言语。 锦娘毕竟是多年的生意人,见风向不对,立马堆笑望向东侧,声音娇媚:“九王爷果真独具慧眼!锦娘宣布,即日起,蓝鸢姑娘脱离云梦阁,归入九王爷府中,望王爷喜欢!” 南宫信的脸色阴沉地吓人,却终究未发一语。他与陛下此番悄悄来祁,身份不宜暴露。若在此情境下得罪九王爷,实属不明之举。 自八王爷叛党平息之后,陛下日日心系蓝姑娘的安危,焦虑难耐。前几日,密探回报,祁国云梦阁有一姑娘今日开苞。从锦娘无意透露的信息看,此姑娘在云梦阁所留时日,与蓝姑娘自蓝鹰山庄失踪的时日,极为吻合。 陛下闻此,竟不辞辛劳连夜赶来此地,只为一堵芳容。方才蓝鸢姑娘表演之时,纵使我这个只见过她几面的人,都能轻易辨认出她的声音,又何况曾与她朝夕相处的陛下? 陛下千里迢迢寻她至此,又亲眼目堵如此惊艳的表演,更加不可能会放弃她。刚才听陛下的语气,虽略为恼怒,倒也不失镇定。 看来,今晚又有得折腾了。 蓝鸢姑娘已被九王爷赎身,随即,便跟随锦娘回房收拾行李。 众人见大势已定,虽遗憾叹息,却终究不敢表现出来。九王爷看中的人,纵使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妄想。于是,原本被惊得一愣一愣的众人,又渐渐回复了正常模样。美酒佳人,寻欢作乐,好不惬意。夜色迷离中的云梦阁,又恢复了先前的纸醉金迷。 云梦阁内,二楼北侧的贵宾包厢,气氛却沉静得恐怖吓人。 墨曦满脸阴鸷地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脸色异常、心神恍惚的魅,随手拿起手中的银樽,毫不迟疑地将杯中美酒一口气倒入腹中,半晌,方闷声道:“怎么,你也看上了她?” 魅迟疑地望着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闷闷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想……救她。” 墨曦狠狠地将手中酒杯砸在桌上,眼神阴鸷而凌厉:“不过一风尘女子,有何好救?身为蓝鹰山庄右使,如此妇人之仁,实在让我失望!” 花落谁家(2) 魅垂眸,脸色阴沉,刚到嘴边的话好几次都要喷涌而出,终究还是忍下了。若是在以前……罢了,庄主与蓝姑娘,终究是,无缘。 他与她,用了一生的时间去相遇,用了一年的时间去相爱,却只用了一晚的时间,去遗忘。从此,海角天涯;从此,劳燕纷飞,从此,形同陌路。 只是,被遗忘的那一方,该如何面对? 魅低着头,沉默着。一时间,气氛很僵。 坐在墨曦对面一位官员模样的人,见气氛不对,忙笑着打圆场:“右使大人若看上了别人还好办,只是这蓝鸢姑娘,已收入九王爷府中,怕是今夜就要圆房了。我倒是认识几位姑娘……” 啪地一声巨响,木桌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五指掌痕。兵部侍郎李成才突然间被吓傻了!他愣愣地望着脸色铁青的墨曦,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墨曦没由来一阵焦躁心烦,冷眼盯着李成才,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找我过来何事?” 李成才似乎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拿起手中的酒壶,恭敬地给墨曦斟酒,嘴角挂着谄媚的笑:“墨少主,皇上特邀墨少主来此密会,是有要事相商。只是今夜听闻九王爷临时来此,陛下不便露面,所以才由为臣代为招待。不周之处,敬请海涵!” 墨曦拿起酒樽,一口气将美酒灌入腹中,音色中略有不耐:“说重点。” 李成才放下酒壶,压低声音,神色严肃,“陛下想向墨少主……借道!” 墨曦侧眸,探究地盯着他良久,似嘲似讽,“怎么,韵帝终于要夺权了?” 李成才蓦然大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冷汗,不知不觉从额角渗出,声音结结巴巴:“你……你知道?” 墨曦嘴角轻微上扬,冷笑道:“天下没有我青衣密探不知道的。” 蓝鹰山庄的少庄主,果真如传言中一般,深不可测!李成才暗自捏紧了掌心,忐忑地望向他:“那么,墨少主……意下如何?” 墨曦随意地拿起桌上的酒壶,倒满银樽,自顾自地喝下,然后轻轻放下银樽,满脸镇定地望着李成才,“你转告韵帝,这道,我愿借!只是,我要他手头的一样东西。” 李成长掌心泛着青白,一脸谨慎:“不知墨少主所言何物?” 墨曦冷声一笑:“绛、龙、珠” 李成才的冷汗刷刷直流,良久,终是镇定下来,认真地望着墨曦,眸光中略有钦佩之色:“陛下早就说过,能吸引墨少主的,世间唯绛龙珠而已。只是陛下亦交待,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此条件。为臣惭愧,没想到墨少主竟如此聪明、如此直率。好,此交易,我代替陛下应下了!” 墨曦略为颔首,倏地,神色一凛,侧眸望向窗外,怒喝:“出来!” 一位小二模样的人,端着茶水,颤颤惊惊地推门走了进来。魅一把揪住他,声音不怒而威:“说!为何要偷听?你是谁的人?” 小二吓得屁滚尿流,脸色发白,声音结结巴巴:“这……这位爷,小…小的是送茶…茶水的,刚…刚才被蓝…蓝鸢姑娘的表…表演惊…惊呆了!小的站…站在门…门口没回过神来。爷、爷饶命啊!小的什…什么也没听见!” 魅见小二眼中的惊恐不像是装出来,放开他的衣襟,冷声道:“马上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小二急忙放下茶水,对着屋内的三人拜了又拜,慌慌张张向门外跑去。只是,他还没走几步,身子却突然软软倒了下去,脖颈被突然飞来的兵器划破,鲜血流了一地。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已断气身亡。 魅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头望向墨曦,眸光中满满都是愤怒与置疑:“他不过是个送茶水的小二!” 墨曦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银樽,声音冷似寒冰:“他亦有可能是奸细。”随即,他转眸望向李成才,“交易已定,你走吧。” 李成才唯唯诺诺地站起身,刚要向门外走,却突然被魅拦住了。魅的脸色黑得吓人,望着墨曦,镇定的声音中略显焦虑,“此道不能借,还请庄主从长计义。” 墨曦低眸品酒,身声镇定得令人发怵:“魅,让他走。” 魅固执地挡在李成才身前,“庄主,此道,不能借!” 墨曦刷地一下站起身,阴鸷而凌厉地望向魅,眸光阴森可怕,“蓝鹰山庄,还轮不到你做主!” 魅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双手无力地垂下,低头,不再言语。 祁国四皇子段韵,自从被九王爷扶上皇位之后,多年来一直忍辱负重,在楚国秘密培养力量。如今他在楚国的护皇军队,已成长为数十万人。此护皇队,将成为他抗御九王爷的中坚力量。只是,如何将此庞大人马秘密运回祁国,是个大问题。 若直接从祁国边境进入,必将打草惊蛇。在蓝月大陆,只有蓝鹰山庄与各国的分界处,不设边检。将军队从蓝鹰山庄分批秘密入境,是为佳策。 这几年来,祁国新皇多次秘邀墨曦,试图商量此事,但墨曦均以各种借口避而不见。因为蓝鹰山庄的缺口一旦被打开,虎势眈眈的楚国必将趁机入内,通过蓝鹰山庄直逼祁、卫,或联祁夺卫,或联卫夺祁。弥漫着血腥的权力与欲望之战,必将在蓝月大陆上演。好不容易得到和平与安定的老百姓,又将陷入永远止境的黑暗与痛苦之中。 多年来,墨曦刻意维持着蓝鹰山庄的中立立场,从不参与各国的内战,亦从不为任何国家破例开门。蓝鹰山庄就像是一座神殿,巍然立于三国的正中心,力量强大,光芒四射。它的存在,令野心磅礴的君主们无可奈何,令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有了希望与依靠。难以想象,蓝鹰山庄的大门一旦向各国政权敞开,这个世界将重陷于怎样的混战之中。 绛龙珠,与碧血石齐名,乃武林至宝。得碧血石者,能将冰鹰神掌的修行提至最高境界,此乃武林正学之颠峰;得绛龙珠者,再配以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的魔教水绚宫拳法,将修练成邪学之顶峰。碧血石与绛龙珠,一正一邪,若为同一人所获,外加自身努力修行,从此,亦正亦邪,成为武林之至尊,天下再无敌手!对所有习武之人而言,碧血石与绛龙珠的魅力,远胜于一切金银财宝。 若是在以前,墨曦定是不屑于绛龙珠的诱惑,亦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陷所有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是,他,早已不再是以前的墨曦…… 李成才渐行渐远,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失望地望着墨曦,沉默不语。 墨曦轻轻地扫了一眼魅,冷声道:“回庄。”随即,踏脚朝门外走去。才刚迈出步伐,身体却是蓦然一愣。先前让他心头莫名颤动的淡蓝色长裙女子,此时正站在东厢包房的门口,踌躇不前地徘徊着,眸光中满是焦虑与紧张。他愣愣地站在远处,望着那个女子缓缓地推开了东厢包房的门,心头又涌起一阵莫名的心烦与焦燥。 魅不明所以地望着停在门口的墨曦,低声问:“怎么了?” 墨曦收回视线,眉头紧蹙,声音冷似寒冰,“没什么。走!”说罢,一甩袖,烦躁地走出了云梦阁。 *** 云梦阁,东厢贵宾包房。 昕悦站在门口徘徊良久,终究还是忐忑不安地推开了房门。精致典雅的前厅,空无一人,花香扑鼻而来,幽幽暗暗的烛火在风中轻微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射得很长。昕悦疑惑地站在门口,迟迟不敢入内。 一个低沉而妖治的声音自里阁传来:“你进来,把门关上”,音色中有着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威严。昕悦乖乖地踏入房间,轻轻阖上门,不知所措地坐于桌前,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掌心微有冷汗渗出。 里阁内,隐约有静水流动的声音,九王爷该是正在沐浴。她从锦娘那里,已经听闻了九王爷的点滴轶事。连小辰都没有跟他争,这个九王爷果真来头不小。唉,她该怎么办?小辰不会真不管她吧? “丫头,过来服侍我更衣。”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昕悦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四处张望,发现了搭在屏风处的紫衣锦袍,拿起衣服正欲往里走,却突然又停住了。那个九王爷,刚刚在沐浴,现在不会是赤裸着全身吧?一想到这,昕悦就愣在了原地,半天不敢动弹。 “怎么,害羞了?”屏风内的人似乎正在轻笑,“从即日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进来!” 谁是你的人,谁愿意做你的人?你个死老头子!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我早就跟着小辰脱离苦海了!昕悦心头愤愤地将九王爷的祖宗十八代咒了个遍。但是转念一想,外面有人守着,她插翅难飞。此时若得罪九王爷,万一使得他兽性大发,当场把她给强暴了怎么办?算了,我忍! 昕悦心头一横,抱起那堆紫衣锦袍,紧闭着双眼,勇敢地冲向屏风内!脚下蓦地一滑,扑通一声巨响,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直直地栽入了浴池内!窘、狂窘!撒哈拉大沙漠窘!昕悦挣扎着从浴底爬起来,咳嗽了几声,用手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正欲睁开双眼,却突然意识到,那个老头子很有可能正浑身赤裸、色眯眯地望着自己。眼不见为净!她干脆紧闭着双眸,将自己手中的锦袍递向前方:“那个,衣服给你。” 对面的人,好像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半晌不讲话。昕悦又抖了抖手中的衣服,稍微修饰了一下自己的用词:“九王爷…爷,这是您的衣服!”昕悦一想到手中那一抹亮丽的紫色,心头不禁一汗,神呐,一个老头子居然穿紫色!听他的声音倒是很年轻,说明这个老头子很会保养。 自从听锦娘讲完九王爷那段匪夷所思的逼宫历史之后,昕悦凭借着多年看电视剧积累的宝贵经验,几乎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当今皇上,肯定、绝对、一定是九王爷的私生子!九王爷逼宫叛主,扶四皇子上位,但是又不告诉他真实原因,为的,就是能让皇帝卧薪尝胆、发愤图强,成为一代名君!这个老头子,可谓用心良苦!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却还跑来花楼快活,他整个就是一混帐老头! 昕悦的思维,对面的人自然是不知道。昕悦的耳畔,又响起了那人妖治而动人的轻笑声:“衣服湿了,如何穿?” 昕悦这才惊觉,自己正与九王爷同坐在一个浴池内!别说手上拿的,就连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也湿透了!真是郁闷!昕悦蹙了蹙眉,紧闭着双眸,结巴着道:“那我…出、出去拿干净的衣服。”她把手放在浴池外沿,摸索着想要爬起来,手臂,却突然被握住了。陌生男子所呼出的温热气体扫过了她的面颊,惹得她的心脏因紧张而剧烈狂跳着。 “丫头,睁开眼睛。”男子的声音似笑非笑,似严肃似调侃。 昕悦的心头又是一阵狂跳。丫的,你浑身赤裸,要我睁开眼睛是什么意思啊!死老头,都年纪一大把了还色心不改!昕悦努力平复已经被吓得有些发抖的小心脏,她固执地闭着双眼,面向他,表情严肃:“段爷爷,您身为祁国的九王爷,受万民敬仰。小女子乃一风尘女子,论身份,我配不上您;论年龄,咱俩有代沟,我也没法为您分忧解难。小女子万分感谢您的慷慨解囊,所欠您的黄金,我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凑齐还给您。小女子真心地请求您能够高抬贵手,不知段爷爷意下如何?” 她鼓起勇气终于说完了,浴池内一片沉寂。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大笑!良久,段隐轩似乎是笑够了,他轻轻抬起昕悦的下颚,语气轻挑:“你再不睁眼,我可就要吻你了。” “啊!别!我睁,我睁!”昕悦慌慌张张地睁开了双眸,一时间,愣住了!那是一张极为年轻、极为俊美的脸,狭长而美丽的凤眸中,隐隐透着邪恶与玩味。昕悦愣愣地望着他,不敢置信地:“你怎么这么年轻?” 段隐轩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轻笑道:“我应该很老?” 看来,那些港台电视剧真是害人不浅!昕悦只觉浑身不自在,余光扫见了段隐轩赤裸的上半身,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她匆匆爬出了浴池,准备逃出这里。身体却被人猛然一拉,直直倒入了段隐轩的怀中。段隐轩轻轻地抱着她,眼神暧昧,神色轻佻:“怎么,我才刚买了你,就想逃?” 段隐轩邪魅一笑,的薄唇一点一点昕悦靠近。昕悦满脸慌乱地望着他,心中直打鼓。她伸出双手想要推开他,手,却被他紧紧固定住了。昕悦眼睁睁地望着那张越来越大的脸,心里紧张地不行。臭小辰,你死哪去了?知道我在这也不来救我! 段隐轩望着昕悦那张羞涩而慌乱的脸,一时玩心大发,还真的凑过身,准备去吻她。在两唇即将相接的那一刹那,他的神色倏地一变,紧紧抱住昕悦,直直扑入水中。昕悦只觉眼前一花,无数道精光自头顶飞过! 段隐轩抱住她,猛然一个翻身,从浴池滚落而出,他顺手抄起旁边的宽大浴巾围在了身上。昕悦被这一变故吓得丧了胆,躲在段隐轩怀中,一时也忘记了反抗。他们藏身于浴池之后,无数道暗哭扑天盖地袭来,打得木制浴池丁冬作响,身后的墙壁亦是花了一大片。良久,暗器终于停下了。 昕悦抬眸望向一脸了然模样的段隐轩,轻声嘟哝道:“喂,这是你的仇家,你出去看看。”潜台词就是:这些人是来杀你的,别连累我,你快出去! 段隐轩低眸望向她,轻声一笑:“好。我出去。丫头等着我。”他瞥眸望向门外,邪邪一笑:“段韵那小子,果真要动手了,有意思。”说罢,他轻轻放开昕悦,站起身,抄起那件紫衣锦袍往身上一套,长袍上的水珠竟然瞬间就消失了。他转眸望向昕悦,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待会再来找你。”随即,镇定而优雅地走了出去。 昕悦看着段隐轩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晚,总算是平安过去了!她懒懒地爬起身,准备为自己找身干衣服换上,浴室的窗,却突然被打开了,一个黑影自窗外窜了进来! 昕悦刚刚平定下来的心,又是猛地一跳,正欲开口大喊,嘴,却突然被那人的手堵上了!耳畔,响起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蓝姑娘,是我。公子命我来救你!” 咦,南宫信?昕悦疑惑地侧眸,蒙面人肯定地点了点头。昕悦心头一喜,就知道小辰不会那么不讲义气。她也不再挣扎,任凭南宫信带着他,越窗而出。 她也不知道南宫信究竟带她飞了多久,等她再次回过神来,他们已停在一辆外表普通、颇显宽大的马车前。南宫信轻轻摘下面纱,半跪在她眼前,语气恭谨:“请蓝姑娘入内,公子在等你。” 昕悦虽是不习惯南宫这种太过恭敬的态度,但是一想到小辰的身份,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掀开门帘,跨脚迈了进去。一进来才发现,这辆马车的内部极为奢华舒适,简直别有洞天。车厢内铺满了珍贵的纯白狐毛,中部有一个长长的雕皮软榻,软榻旁边,摆着一张典雅暗红的案桌,此时的小辰,正蹙眉盯着案桌上的木简,埋头专注地写着什么。见有人进来,他顺势抬头,在望见昕悦的那一刹那,眸光中涌动着激动与欣喜。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毛笔,伸手迎向昕悦,欲拉她上来,神色温柔:“小悦,你来了?” 小悦愣愣地望着身着金色锦袍、气宇非凡的小辰,再瞧瞧眼下的自己,狼狈地像个落汤鸡,一时间,竟迟迟无法伸手。只是愣愣地答了一句:“我的手……脏!”,然后单手撑住马车,凭借自己的力量,坐了进来。 在昕悦的记忆中,只有那个粗 布麻衣,眼神清澈的男子,何曾见过如此华丽的小辰。再联想到他的高贵身份,她突然一阵失落。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终究已走远。 小辰愣愣地望着被小悦晾在半空的手,眸光中隐有失落,略有受伤。可是,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兴奋神态。他从车厢内掏出一套衣服,放于昕悦手上,对她轻声道:“小悦,这是我的衣服,你先换上,否则会着凉。你换好了叫我。”说罢,也不等昕悦回话,便径直走下了马车。 昕悦的心里又是一阵莫名温暖,小辰,果真还是没变呢。也许改变的,只有她。 森林中一阵阴风扫过。昕悦刚换好那身轻便的男装,便听见小辰在门外略显慌乱的吼声:“小悦,别出来!”随即,便是辟辟拍拍一阵乱剑声响。昕悦心情忐忑地趴在车厢内,一动也不动。她知道自己若出去,只能给小辰添乱。 良久,外面的声响算是平息了。昕悦悄悄地探出头,正欲看个究竟。小辰却突然钻了进来,眉头紧蹙,神色略显焦虑。他冲着外头大吼道:“南宫,回国!快!”南宫在外应声听命,马车瞬间扬长而去! 昕悦颇为紧张地望向小辰:“发生什么事了?” 小辰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眸光坚定,“此地危险,我要带你走。” 昕悦不屈不挠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辰静静地回望她,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而无奈:“统一之战,怕是要开始了。” 风云初变(1) 旭日东升,潇潇古道间,一辆外形普通而低调的马车,飞速前行着,掀起黄沙滚滚。 车外,南宫信表情沉重严肃,专心驱车,时不时会往车后看看有无异常。 车内,小辰双眉紧蹙,俯在案桌前奋笔疾书,似乎正在做什么重大的筹划布局。昕悦茫然地望着小辰,心中忐忑不安。 良久,小辰似乎终于忙完了。他停下笔,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抬眸歉意地望向昕悦:“小悦,让你久等了。” 昕悦见小辰终于停下了,呼地一下坐到他身旁,满脸焦虑:“小辰,刚才来杀你的,是何人? 小辰低眸,声音平静:“楚国柘帝的心腹军队,锦衣卫。” 昕悦不解地:“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小辰抬眸望向她,神色温柔:“小悦,你该问的,是楚国锦衣卫为何会在祁国。”他轻叹了一口气,“楚拓狼子野心,早就对我卫国虎视眈眈,他想杀我,扶八王爷上位,我不奇怪。可是,我意外的是,他竟然胆敢在祁国境内动手。” 昕悦的眸光中渐渐填满了焦虑,“难道说,楚国与祁国有勾结?” 小辰瞥眸望向窗外,犀利的锋芒自眼底一闪而过,“没错。昨日之事,该是一个预兆,祁国纵容楚国锦衣卫肆意妄为,只能说明:祁楚即将联合,攻卫,将是必然。”他突然转头,紧紧握住了昕悦的手,神色焦虑:“小悦,我必须带你走。战争一旦爆发,除非你在我身边,否则,我很难保证你的安全。”他进一步握紧了她的手,深深地凝望她,口吻认真而紧张:“小悦,跟我一起走,可好?” 昕悦亦认真地回望小辰,却突然觉得心疼。才不过短短数月,小辰的眸光中满是沧桑与疲惫,早已不复先前的清澈与单纯。她突然开始明白,小辰为何会说无牵谷的那段时光,是他这辈子最轻松的光阴。 一个帝王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羁绊与约束、太多的责任与无奈。得江山易,守江山难。得权利易,得民心难。这些日子,她从各方面了解到,卫国的辰帝,勤政爱民,赏罚分明,受万民拥戴,可谓百川归海、众望所归。可是,即使优秀如此,他恐怕亦很难睡个安稳觉。刚平息八王爷的夺权风波,马上又要面临祁楚夺卫、事关国家生存安全的重大危机。这样的小辰,着实让人心疼。 可是,纵使心疼,她真的愿意跟他走吗?愿意从此隐匿在宫墙之内,与众多女子明争暗无斗,过那种虽荣华富贵、却寝食难安的生活吗? 小辰对她的用心,小辰深情的眼神,即使她再迟钝,亦能感受得到。如果,她能回报小辰同等的爱,或许,她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他离开,无论甘苦。可问题是,她爱小辰吗? 昕悦垂眸掩饰自己的情绪,故意忽略掉小辰的问题,转而又像是想到什么,疑惑地问道:“祁楚联合,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小辰对于她刚才的回避神态,眸中流过一闪而逝的忧伤,却也不再追问。随即,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严肃:“这……该与蓝鹰山庄有关。” 昕悦诧异地抬头:“怎么会?” 小辰侧眸望向窗外,声音似飘似浮:“近半月来,蓝鹰山庄一改往日的反战立场,频繁与祁楚的政界交往。蓝鹰山庄这个突破口,很可能已经打开。”他叹了一口气,“蓝月大陆,怕是很快就要陷入混战中了。” 昕悦只觉得心脏扑通直跳,每次只要听到与墨曦有关的事情,她就会乱了分寸。以往,她听到的都是赞誉墨曦的话,这是第一次,听闻如此负面的消息。她迫不及待地追问小辰,脸上满是不安与担忧:“这一切,是不是与墨曦有关?” 小辰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原本清朗的眸光蓦然变得一片漆黑,隐隐有着强忍的怒意与悲伤。他似乎并不愿提及这个人,只是倏地垂下头,不再说话,算是默认。然后,他再度拿起手中的奏章,埋头批 风云初变(2) 砰的一声巨响,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你们进去看看!”一个粗鲁暴躁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话音刚落,房间里一阵骚动。昕悦紧紧压在小辰身上,透过薄薄的床帘,隐约可见几双深蓝色的官靴。头顶,有被褥被掀开的声音。官靴渐渐走远,隐隐有嗓音响起:“回六爷,此房无人。” 所有的声音渐渐消失,房间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昕悦松了一口气,从小辰身上爬下来,正欲钻出去。忽然身体一僵,又被小辰扯了回来!昕悦呐闷地望着小辰,正欲开口询问,小辰猛然伸手堵住了她的嘴巴。就在那时,房间的门,又被人用脚踢开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缓缓走向了房内,娇滴滴的嗓音柔得可以化出水来,“六爷,您把我叫进来干什么呀?”房间的门突然被重重地关上了,先前那个粗鲁的声音响荡在屋内,弥漫:“你说呢?”六爷猛地一扑,抱住了牡丹,不由分说就去脱她的衣服。 牡丹一边欲迎还休,一边喘着粗气,嗓音魅惑:“哟,六爷。您慢点!一夜春宵长着呢,这么着急干什么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六爷已经脱光了牡丹的衣服,他抱着赤身的她往床上一扔,一边破不急待地脱裤子,一边破口大骂:“他娘的!这段时间夜夜查房,老子好几天没碰过女人了,你给我好生服侍着!” 牡丹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娇艳一笑,“我说六爷,这段日子到底怎么了?整个青研镇都紧张兮兮的。每天晚上都有人查房,弄得牡丹接客都好生尴尬。”六爷脱光了最后一条裤子,一边往床上爬,一边怒气冲冲:“操他娘的!九王爷的新宠蓝鸢跟个小白脸跑了,九王爷这回发了狠话,一定要干掉那小白脸,活捉蓝鸢。”他伸出粗陋的双手,对着牡丹胸前那一片柔软狠命一抓,牡丹发出一阵娇喘的。六爷一边地抚摸着牡丹的全身,一边喘着粗气大骂,“操他娘的蓝鸢,操他娘的小白脸,搞得老子几夜都没休息了。等哪天捉住了他们,老子一定要先干了那丫头,尝尝这艳惊全国的女人到底是啥滋味!” 牡丹一边,一边假装撒娇地道:“六爷……你坏!抱着牡丹,心里想的却是蓝鸢”六爷对着她的胸口又是一阵猛揉,撇头向床外吐了一口唾沫,粗鲁地道:“天天对着蓝鸢的画像,能不想她吗?他娘的!长得也算不得倾国倾城,咋就闹出这么多事端!” 牡丹好奇地道:“那拐走她的小白脸呢,长相如何?”六爷又对着床外,猛地吐了一口唾沫,“我哪知道,上头又没给画像。只说跟蓝鸢姑娘在一起的年轻男子,一定要秘密干掉,不能留活口。”六爷转过头,粗鲁地抚摸着牡丹的全身,嗓音越来越:“这点屁事,提着就心烦。来,爷要进来了,你好好服侍!”言未毕,他的猛地一用力,牡丹发出一娇柔而勾魂的…… 床底下,昕悦郁闷地趴在小辰身上,心中索万千。刚才六爷说,他们手头并没有小辰的画像,看来祁国顾及小辰的身份,还不敢公开捉拿他。也就是说,只要她不跟小辰同时出现,小辰应该就可以安全脱险了。她的头顶,传来了两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及声,昕悦一想到床上正在上演的限制级画面,脸蛋倏地就刷得通红。 要知道,她在现代社会,那可是纯情小女生一枚,连稍微过一点的画面都没见过。现在亲临最高级别的欢爱现场,那一阵阵波涛汹涌的让她的心底一阵发麻,整张脸烫得跟熟透了的柿子似的。忽然,她觉得小辰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硬的,弄得她很不舒服。她转眸望向小辰,正欲用眼神询问,却突然愣住了。 此时小辰,正无比深情、无比温柔地盯着她,他的脸部略有潮红,额上略微突显的青筋显示他此刻正极力压抑着某种冲动。她再低眸看看自己,正全身紧贴在小辰身上,柔软的紧压在小辰的胸膛上,就连私密的,亦是相距不远。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不是勾引吗? 床头正上演着波涛汹涌的限制级画面,床下她与小辰如此暧昧地贴在一起。试问天底下有多少男人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兜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话的潜意思就是说,面对诱惑,男人的抵御能力远远比不上女人。而这,偏偏是男人的本能。 “啊…啊…六爷,好…好舒服,再…再来”床头,牡丹不断发出迷离而销魂的嗓音,六爷听得激情彭湃,更加卖力地着身体,床板,不时被震得咚咚作响。“啊……哦……舒、舒服…”“哦…哦…六爷你好棒…棒”牡丹勾引而沙哑的嗓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响荡在房间内,一波比一波强烈…… 床下,昕悦听到了小辰强烈压抑却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感受到他铿锵有力却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发觉他的下面正不断膨胀变大。昕悦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酥麻的、怪怪的感觉。她稍微翻动了一体,准备变换一个姿势,却突然被小辰紧紧抱住了!小辰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两颗加速跳动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 昕悦被小辰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动上面的人。可是,体内的氧气却开始流失,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意识朦胧间,一股清新空气被注入了嘴内,她使劲睁开双眼,正好对上了小辰深情注视的双眸,她与小辰的双唇,正紧紧地贴在一起。小辰深情而坚定地注视着她,清新的空气在他和她的舌尖缠绕,温柔辗转。昕悦在小辰如海水般澄澈的眸光里,看见了专注与认真,看见了略显惊慌的自己。她倏地醒悟到,自己居然与小辰在,接吻?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样怎么对得起墨曦?昕悦猛然推开了小辰,倏地站起身准备远离此地。可是,她显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她才刚抬起头,砰地一声巨响,后脑勺顿时被撞得晕头转向! 床上的人,也突然停止了动作! 六爷疑惑地望着神色迷离的牡丹:“刚才是你在踢床板?”牡丹此时正陶醉在似梦似幻的世界里,她半眯着双眸,脸色潮红,声音嘶哑:“不…不知道,六爷…继…继续呀!”六爷疑惑地望着她,声音越来越冷静:“不对,我刚才明明听到声音了。”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六爷随地吐了一口唾沫,怒吼:“操他娘的!谁啊?” 门外,传来了小青稚嫩的嗓音:“六爷,有位小官爷在外等着,让您马上回去。”六爷愤怒地大吼:“大半夜的,回去个屁!你给我滚!”小青不屈不挠地敲着门,“六爷,这个小官爷说,青研镇刚来了位贵客,让您回去招待!您说,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打扰您呀!”六爷疑惑地望向门外:“贵客?什么人?”小青在外稚嫩地回答:“小的也不知道,据说是从京城来的,身份很尊贵呢。” 京城来的?六爷的脸色突然变了,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慌忙穿好衣服,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六爷刚走不久,小青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牡丹灿烂一笑,“牡丹姐,您在这儿呀?孙三爷正在怡红院找你呢。”牡丹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孙三爷来了?”。小青使劲地点头,“是呀,您还是快回去吧,孙三爷是大户,出手可阔绰了。”牡丹妩媚一笑,爬起身穿好衣服,拿出几颗铜板放于小青手中,声音娇媚:“小丫头很机灵,以后有客人来了常通知我。”小青慌忙陪笑,送走了牡丹。 良久,整个客栈又恢复了安静。小青悄悄对着房内喊道:“悦姐姐,你们出来吧。他们全走了。” 昕悦与小辰急忙从床底爬了出来,小辰用手轻揉着昕悦的后脑勺,对小青道:“小悦受了点伤,你去拿点消炎水来,好吗?”小青闻言,慌忙跑下了楼。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昕悦与小辰两个人。小辰扶昕悦坐下,认真而温柔地盯着她良久,方愧疚地 道:“小悦,刚才,对不起。”昕悦撇开头,不敢注视他的眼睛,装作漫不经心地笑道:“没关系。刚才那情境,是个正常人都能有冲动,我不怪你。”小辰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迫使她与他对视,眸光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专注:“小悦,我对你……是认真的。想吻你,并非刚才一时冲动的想法,你知道吗?” 昕悦重重地垂下了头,不知所措。门,突然被推开了!昕悦慌忙挣脱小辰的手,故意忽视他眼中的受伤,转头笑着对正走进来的小青道:“小青,你真聪明,居然能想到这个方法支走六爷!” 小青将消炎水放于桌上,一边略显羞涩地道:“这不是我想的方法,是青研镇真的来了贵客,我只是来传话而已。” 昕悦诧异地:“来的是什么人?” 小青挠了挠头,疑惑地答:“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九王爷。” ******* 次日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整整一天,昕悦与小辰都待在青梅客栈之内。期间,昕悦拉着小青躲在房间里,说了许久的悄悄话。小辰多次想要询问谈话内容,终被昕悦以女孩子的秘密为由,搪塞而去。 日落时分,小青带着两套普通平民的衣服,从外面赶了回来,神色仓皇。小青匆匆将衣服放于二人手上,敦促道:“你们快换上衣服,边检处还有半个时辰换岗,换岗时的检查是最松懈的。”昕悦急忙对小辰道:“你快去隔壁房换衣服,我在这里换。”小辰轻轻点了点头,拿着衣服离去了。 昕悦见小辰已走远,匆匆拉住小青,神色谨慎:“小青,我今天跟你说事,你可都记住了?”小青虽然还不到十五岁,却是个机灵的丫头,她神色紧张,声音略为犹豫:“我记住了。可是悦姐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辰哥哥他……” 昕悦打断了她的话,冷静地道:“没时间了。你记得,出境后一定要把他送到卫国大虹镇的聚星阁,此事千万不能耽误。然后,再去做第二件事。”昕悦从小青处获知,大虹镇是离青研镇最近的边境小镇。她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青的额头,满眼愧疚:“唉,小青,真是难为你了!现在除了你,我不知道该靠谁。”小青的眼眶红了红,认真地道:“悦姐姐你别这么说,当初若没有你,我跟我娘都活不到今天。你放心,你所交待的两件事,我一定会认真去完成!”她担忧地望着昕悦,“只是这样,你会不会有事?”昕悦勉强一笑:“放心,我不会有事。” 等昕悦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小辰已经站在客栈的柜台处等她了。落日的余辉静静地洒在他的身上,俊美的面庞泛着柔和的波光,仿若一尊令人敬仰的神,清澈高雅。昕悦在心底暗自叹息,这样的小辰,如此善良、如此正直,实在不该生在帝王家!她走上前,对着他灿烂一笑,然后顺手捞起柜台上方的茶壶,斟满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入小辰手中,鼓起勇气微笑道:“干杯,祝福我们一切顺利!” 小辰微笑地望着昕悦,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随后,两人启程,躲入早已准备好的破旧马车内,小青在前方驾马,马车缓缓向前方驶去。 马车内,昕悦急忙掏出拜托小青买来的白头发、假胡子,试图贴于小辰脸上。小辰挡住她的手,疑惑道:“你自己的面具呢?”昕悦傻傻一笑:“急什么!先弄完你的,再弄我的呗!”小辰微笑地看着小悦在自己的脸上大做文章,突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眸光中满是深情与感动:“小悦,谢谢你肯陪我一起走,我很高兴!” 昕悦侧眸,躲开了他的视线,试图转移话题,“听说九王爷也在这里,我们等会要小心行事。” 小辰谨慎地点点头,沉思良久,方道:“我们见机行事,若今日出关太难,可等到明日再走。” 昕悦神色黯了黯,却依旧低声微笑道:“好。”可是小辰,在这里多待一天,你就多一分生命危险。你千里迢迢跑来救我,我怎能让你如此涉险。虽然比起九王爷,我更希望跟你走。可是,我绝对不能让你出事! 小辰见她愿意跟着自己走,心中满满都是甜蜜。他认真而专注地盯着正为自己忙碌的昕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可不知为何,眼前的女子在视线中越来越模糊。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昕悦的手臂,焦急而愤怒:“你干了什么?” 昕悦的眼眶微红,对着小辰露出淡淡的微笑,轻声道:“小辰,睡吧。等你醒来后,就会回到自己的国家。以后,不要再想我,也不要再找我,我不值得你如此付出。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成为蓝月大陆最出色的帝王!” 小辰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眸光中满满都是诧异与惊恐,他努力克服不断袭卷而来的睡意,艰涩地挤出了几个字:“小悦…别,九王爷…危险…”话未毕,头一偏,沉沉睡去。昕悦抹了抹眼角不自觉掉下的泪花,低声道:“小辰,对不起。再见了!” 没错,茶水里放了能使人迅速入睡的药,而她,事先服了解药。 快到边检口了,昕悦从破旧的马车里爬了出来。毫不意外地,远远便望见了城墙处那一抹华丽的紫色身影。 既然她能知道换岗时的检查最松懈,九王爷肯定也会知道。所以她猜测,九王爷一定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 她与小青,牵着那辆破旧的马车,混迹于人流之中。快到边检口时,她与小青相互对望一眼之后,便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街角边,有一个女模样的女子正在补装。昕悦鼓起勇气,走到女身旁,对着她的胸口狠狠一抓!女诧异地抬起头,忽然对着她妩媚一笑:“大爷,看上奴婢了?二十两银子,我这就跟你走。”昕悦郁闷地扫了她一眼,这女人怎么不生气啊。于是,她伸出另一只手,对着女的胸口又是一抓,低声道:“我没钱”。女忽然咯咯一笑,伸手摸住了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娇滴滴地道:“爷,既然您能看上我,也算是缘分,十两银子如何?”昕悦被她的话刺激得头皮发麻,双手在女的胸前揉捏来揉捏去,稍微提大了音量:“我没钱!”丫的,我就不信这样还刺激不了你! 没想到,女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她轻轻握住昕悦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娇羞道:“爷,您真有意思。这样吧,五两银子,奴婢马上让您快活似神仙。”这一回,轮到昕悦生气了!眼见着小青的马车离边检口越来越近,她心里一急,对着女狠狠一推,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终于,女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昕悦,尖声大叫道:“你个死流氓,调戏良家妇女就算了,还不给钱!不给钱也罢了,居然还如此欺负我!”她转头望向四周,梨花带雨地大哭道:“呜呜~~~来人啊!还有没有天理啊,给我五娘做主啊!呜呜~~”五娘的哭声,引来了大量围观的群众,街道上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昕悦见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心中得意非凡。她学着流氓的样子,双手抱胸,满脸欠揍模样,压低嗓门对五娘吼道:“吼什么吼!我偏要摸你,你敢拿我怎么样!臭娘们,给我闭嘴!”五娘见状,哭得更凶猛了,围观群众亦指着昕悦,议论纷纷。 五娘姐姐,实在对不起,让你受罪了!昕悦头皮发麻,心里一个劲地向五娘道歉,嘴巴却硬得很,怒吼:“臭娘们,快给我起来!否则我要揍你了!”五娘见这么多群众在此,根本不理会昕悦的威胁,只是哭得更凶猛了,围观群众亦变得愤慨异常。 不知为何,群众突然间变得异常安静,昕悦正觉奇怪,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嗓音,“原来我的蓝鸢丫头,还有调戏女人的嗜好。”昕悦转过头,看见 一袭华丽锦袍的段隐轩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远处,隐约传来小青稚嫩而紧张的声音,“官爷,我家爷爷染了重病,我要急着带他回去行医,还望官爷通行。” 昕悦心头紧张地要死,急忙对着九王爷勉强一笑“王爷,您终于来了,蓝鸢好想你啊!”段隐轩瞥眸望向小青的方向,心中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忽然对着昕悦轻声一笑,“丫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是真心愿意回来?” 昕悦眼见着马车即将出关,连忙讨好般地对着九王爷谄媚一笑,“蓝鸢真心想回来,愿意侍奉在王爷身旁!” 段隐轩邪邪一笑,走到昕悦身旁,旁若无人地搂住她的腰,轻声道:“既是如此,那就跟我走吧。” 昕悦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九王爷向前方走去,回眸,望见小青的马车已顺利出关。那辆载着小辰的破旧马车,行驶在卫国的土地上,向远方飞奔离去…… 腹黑王爷 夕阳西下,落日余辉洒照在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上,天边的晚霞隐藏在层层红晕里,羞涩而美丽。山路上,一辆豪华绮丽的加大型马车缓速向前行驶着,坐在前方的小车夫,衣着朴实、面容秀丽,他无精打采地驾着马车,不时抬头仰望落日,眸中满满的怨恨及高高撅起的嘴巴,显示了此刻他心中的不满。 昕悦郁闷地驾着马车,在心里不停地诅咒段隐轩,丫的,这人简直就是一变态!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大批的侍从不要,偏偏指定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来驾驶这么大一辆马车!要她驾车也就算了,那个变态居然还撤退了所有的保卫及服侍人员,整条回京路上,只剩下她与他两个人而已。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也罢了,偏偏他还命人放满了食物,美其名曰:在野外享受生活! nnd!你倒是享受啊,可怜了我,在外面坐了一整天,又冷又饿的,疼死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么沉一辆马车,我哪赶得动啊!这下倒好,原本四天就可以完成的回京之路,按照变态王爷这个折腾法,怕是十来天都赶不回去!郁闷,天下怎么会有她这么倒霉的人!段隐轩你这个变态、神经病,心里有问题吧你!我画圈圈诅咒你,哼! “丫头,你在骂我?”一个好听的声音自车厢内传来。 “没有!”昕悦愤愤地回答着。哼!不敢当面骂你,我在心里还不能骂你了?哼,变态王爷。 “真的没有?”段隐轩轻轻掀开门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昕悦愤愤地回望他,语气生硬:“没有就没有!怎么,你吃饱睡足没事干了?” 段隐轩轻声一笑:“嗯,没事干。所以想找你聊天。” 昕悦冷眼望着他,极力抑制着怒火:“我跟你不熟,没共同语言!” 段隐轩故意忽视她眼中的怒火,从车厢内拿出一盒精致的糕点摆在手上,微笑道:“丫头,饿吗?” 昕悦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毫不客气地抢过糕点就吃。几秒钟过后,她又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我还要。” 段隐轩邪恶地一笑:“让我亲一口,我就让你吃饱。” 昕悦火冒三丈地瞪着他,积累了一整天的怒气瞬间爆发:“丫的,饿了我一整天,现在搞什么假慈悲!姑奶奶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对吧?你个大变态!我告诉你,把我饿死了,你就得一个人驾车回去! 段隐轩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丫头脾气倒是不小”,他伸出手抚了抚昕悦的脸,“我连你的味道都还没尝过,又怎么舍得饿死你呢。” 昕悦一把打开了段隐轩的手,怒吼:“我告诉你,别老是动手动脚的,我忍你很久了!” 段隐轩丝毫不介意昕悦的吼叫,继续抓起昕悦的手,来回抚摸,“我还是喜欢温柔的女人。” 昕悦愤愤然地甩开了段隐轩的手,刷地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吼道:“告诉你,我不干了!大不了你杀了我,哼!”言毕,她便跳下了马车,径直向前方走去。 “你站住!”段隐轩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昕悦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看段隐轩,却明显可以感受到他音色中的寒意与冰冷,“你以为你那点雕虫小技骗得了我?你现在要是敢走,我马上派人去大虹镇聚星阁,杀掉辰帝。” 昕悦只觉全身一寒,却依旧嘴硬道:“你有什么本事跑到卫国去杀人?” 段隐轩冷冷一笑:“丫头,千万别怀疑我杀人的能力。既然你想救辰帝,我便依了你。我甚至连他的护国将军南宫信都一并放了回去。可你要是敢走,我可以保证,辰帝绝对活不过三日!你,想不想试试看?” 昕悦的心渐渐下沉、体温渐渐变凉,她缓缓转过头,与段隐轩对视,“我才不信你有那本事!” 段隐轩远远望着她,微笑:“那么,你想不想试试?” 段隐轩嘴角那一抹笑容,阴森而寒冷,让昕悦的身体不自觉颤抖。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到马车旁边,低声道:“不用试了,我不走。”语毕,她又跳上马车,驾车前行。 段隐轩从身后递来一块糕点,放至她的唇边,微笑道:“吃下去。”昕悦愤怒地:“不吃!”段隐轩继续微笑,声音渐渐变寒,“吃下去。”昕悦倔强地:“不吃!”段隐轩第三次微笑,声音仿若黑暗中的寒冰,没有丝毫温度,“吃下去。”昕悦的心蓦地一抖,不再说话,乖乖地将糕点吞了进去。 段隐轩轻声地笑道,“这才乖。”接着,他又拿出另一块糕点放至昕悦唇边,“吃。”这回,昕悦没有再反抗,直接就吞了进去。 夜色渐沉,豪华马车缓缓向前行驶。段隐轩不停在昕悦身后喂糕点,昕悦不停地吃。先前干瘪的肚子,渐渐不再饥饿,可是内心对他的害怕,却越来越强烈。 这是第一次,昕悦如此害怕一个人。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昕悦头一回感受到自己面临的危机。或许是她的运气太好,从墨曦到小辰,她遇到的每个人都那么优秀、那么善良,正是因为这么多人对她的宠爱,使她爱上了这片土地,也使她早已忘记了害怕的滋味。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没由来地让她心慌。仿佛在他而前,她无论做什么都能轻易被看穿。她想做的事情,没他的允许做不了;他想做的事情,她必须无条件服从。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夜幕,终于降临。天上,繁星满天,璀璨耀眼。 马车渐渐行到了一段宽阔的草地上,段隐轩掀开门帘,轻声道:“今夜就在这里歇息。”随即,他轻松跳下了马车,拿出一块宽大精致的金色地毯,轻铺在草地上,随意地躺了下去。 昕悦见状,亦放下了手中的马鞭,转头欲钻进马车。 身后,响起了段隐轩低沉的嗓音:“丫头,你干什么?”昕悦转眸望向他,理所当然地答:“睡觉啊!既然你放着这么好的车厢不睡,那疽睡呗。” 段隐轩轻声一笑,指了指身旁的空位,懒懒地向她招手:“丫头,你过来,睡这里。” 昕悦待在原地,倔强地答:“我不去。” 段隐轩继续笑,声音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我说睡这里,你过来。” 又来这一套了!昕悦愤愤地叹了一口气,别扭地走向他,僵硬地躺下,双手抱胸,狠狠地闭上了双眼。她的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变态王爷要是敢对她做什么,她就以自杀相威胁!虽说她也不清楚这个威胁到底有没有意义,但是她却有感觉,变态王爷并不想让她死。起码,现在还不想。 可是,出乎意料地,变态王爷并没有碰她,也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出奇地安静。天空,繁星璀璨;草地上,一片寂静。偶有轻微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过,偶有耐心的知了长鸣而过,可是,却始终听不到变态王爷的任何声响。 昕悦睁开眼,悄悄转过头,却惊奇地发现,变态王爷已经睡着了。邪恶的变态王爷,睡容倒是纯洁得可以,他嘴角常挂的那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在此时看来,却显得如此得,开心? 昕悦疑惑地转过头,没有多想。她见自己今夜的危机已经解除,轻松地闭上了双眼,在劳累了一整天之后,终是沉沉睡去。 整个世界,变得简单而安静。 昕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体内突然而来的某种窒息的感觉,逼迫她睁开了双眼。然后,她看见了变态王爷近在咫尺的脸。变态王爷双眸紧闭,双手却紧紧地抱着她,额角隐有汗珠划落,似乎正陷在某个可怕的梦境中,不可自拔。 昕悦被他抱得浑身不舒服,正犹豫着是否该 叫醒他。忽然,心中蓦地一惊!一条黑质白章的大蛇,正绕过变态王爷的背脊,缓缓爬上了他的肩膀。细而长的红色舌头,从大蛇三角形的脑袋中缓缓伸出,摩挲着变态王爷的脖颈。昕悦僵硬地瞪着双眼,望着大蛇,心脏吓得砰砰直跳,一时失去了主意。 我到底该不该救他?这个变态王爷这么可怕,让他被蛇咬死了才好!可是,我这样会不会太狠了点?再怎么说,人家也从青楼救了我,况且他并没有真欺负我。好吧,现在的问题不是该不该救,而是如何去救。怎么救,才能既不让他受伤又不让自己受伤?算了算了,干脆叫醒他吧,要他自己想办法。 可是,昕悦还没来得及叫醒他,意外发生了! 段隐轩似乎无法忍受脖颈微微发氧的感觉,他伸出手朝脖颈处摸去,毒蛇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动静,急忙张开大嘴,欲从他的脖颈往下咬。昕悦“啊”地一声大叫,慌忙伸手抓住了毒蛇的头,用力将毒蛇拖离了段隐轩的身体,毒蛇灵活地从昕悦的指尖滑落,转而缠上她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了下去! 下一秒,毒蛇的身体瞬间断裂成两半,紧咬着她手臂的三角形蛇头,无力地落到了草地上。段隐轩爬起身,略显惊慌地望着她:“让我看看伤口!” 昕悦伸出突然膨胀了好几倍地手臂,惊慌失措地望着段隐轩,结结巴巴:“那…那…那是什么蛇?我…我…我不…不会死吧?” 段隐轩脸色沉重,低声道:“那是五步蛇,有剧毒,被咬者不出五步便会致命。可是,我不会……”话未说完,就被昕悦尖得六神无主的尖叫声打断了:“啊!不出五步就会死?我头好晕,天呐,我要死了!我是为救你而死的,你…你一定要…厚…厚葬……”话未说完,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居然真的昏死过去了。 朦朦胧胧中,她似乎感觉段隐轩正在低头吮吸她的伤口。昕悦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内心却非常不甘心。要她为墨曦去死,她一万个愿意;为小辰去死,她在所不辞;可是,为了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变态王爷献命,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呐!老天爷怎么就这么糊涂啊,她真的不想死得这么没价值…… * 等到昕悦再次苏醒的时候,是在那辆豪华舒适的马车内。窗外,阳光明媚。 段隐轩侧身躺在她身旁,淡定地望着她,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丫头,醒了?” 昕悦迷茫地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好险我没死。” 段隐轩轻声一笑:“我没让你死,你怎么能死呢?” 昕悦侧过脸去,不想搭理他。她爬起身,掀开窗帘,疑惑地道:“怎么我们还是在原地?” 段隐轩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道:“我在等你醒来驾车。” 昕悦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着他,声音因为生气而略显激动:“你、你太过份了!我昨夜才救了你!” 段隐轩双手抱头,懒懒地躺在车厢内,语气却是理所当然:“那是你应该做的。现在,去驾车吧。” 昕悦气愤了垂下手,掀开门帘就跳到了驾驶位上。人逢霉事,我呸呸呸,哼! “丫头。” “叫什么叫?”昕悦怒气冲冲地回头,惊觉变态王爷正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段隐轩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良久方道:“你的血……”,他叹了口气,又闭上了双眸,声音貌似漫不经心,“看不出来,夏亦辰对你如此用心,居然连千生果都肯拿出来。” 昕悦只知小辰给她吃过什么东西,让她的血液百毒不侵,却并不了解具体情况。她疑惑地追问:“千生果是什么?”段隐轩倒也不避讳,他轻闭着双眸,将千生果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致。 最后,段隐轩缓缓睁开双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丫头,你可知道,你的血液价值连城。它用来做药引,可以愈百病;用来酿酒,可强身健体,功用甚过任何灵丹妙药。”他懒散地揉了揉额角,“你该庆幸,我对此并不感兴趣。换作其他人,你的血,怕是早就被放光了。” 昕悦一愣一愣地听完段隐轩的描述,心里温暖而感动。在那一瞬间,小辰在她心中的形象又高大许多。万一墨曦已经忘记她,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对她好的人,只剩小辰了。一想到小辰,她的眸光又暗淡不少,小辰醒后会怪她吗?她会不会,连这个最重要的朋友也失去? 段隐轩远远地望着她,眸光,渐渐地变寒,声音清冷:“怎么,想他了?” 昕悦侧过头,扬起手中的马鞭挥向前方,声音略为不快:“你管不着!” 段隐轩突然从车厢内钻了出来,坐在她身旁,轻声道:“丫头,我想要一样东西。” 昕悦没有好脸色地望着他:“你要什么?” 段隐轩轻轻一笑,指着她锁骨间的青凤玉佩道:“我要它。” 昕悦谨慎地盯着他,态度坚定:“绝对不行!”这是小辰送给她的礼物,她答应过小辰,绝不会摘下来。说来也怪,这个青凤玉佩似乎有灵气,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摘得下来。在云梦阁的时候,锦娘看着这块玉值钱,曾想方设法想弄下来。可是,她脖子上的金丝线已经与玉佩合成一个完美整体,找不出任何缝隙,金丝线似乎也有灵气,任何利器都无法割断。 她知道,要想将玉佩摘下,唯一的方法是她自己抛弃它。可是,那块玉佩象征的是小辰的心意,纵使她无法给予同等的回应,却永远也没不会,把它当成破烂一样扔掉。小辰于她,是非常宝贵、非常想珍惜的人。 段隐轩在她旁边冷冷一笑,“你可知道,只有卫国的皇后,才能佩戴此玉。”他目无表情地盯着她,语音冰凉:“丫头,摘下来。” 昕悦心头虽然诧异,却也执着而倔强地回望他,语气坚定:“我不摘!”即使摘,我也只会当成小辰的面,认真地还给他。而不是现在,被你当成垃圾一样对待。 段隐轩阴寒地盯着她,强力隐忍着怒意,良久,方叹了一口气:“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昕悦认真地点了点头,毫不畏惧:“他很重要。” 段隐轩的眸色黯了黯,认真地望着她,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话:“那我呢,我重要吗?” 昕悦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奇怪地望向他,却被他认真而寒冷的表情吓得心头一惊,沉思了良久,方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 段隐轩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松了一口气,脸上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用手指抚上了昕悦的发丝,轻声笑道:“我送你的礼物,你也不准扔。甚至还要更加珍惜,懂吗?” 昕悦迷茫地挠了挠头,半晌,方用探索的眼神望向他:“你艘什么了?” 段隐轩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反而一个转身,又窝到车厢里睡觉去了。昕悦郁闷地扫了一眼这个阴晴难测的变态王爷,扬起手中的长鞭,驾地一声,豪华庞大的马车继续向前爬行…… 山寨土匪 豪华马车日复一日地向前爬行,昕悦日复一日地腰酸背疼,这种苦力活还真不是人干的! 这几日以来,她和变态王爷的相处倒还算和睦。每天,她驱车、赶路,变态王爷睡觉、看风景。变态王爷心情好时,就会喂她一些糕点吃,让她有体力继续干活。每晚,变态王爷随机喊停,在野外随便找个地方,地毯一铺倒头就睡。当然,那个心里有问题的大变态,每晚都一定要拉着她陪睡。 自毒蛇事件之后,变态王爷每次睡觉前,都会拿着竹竿就地画一个圈。很奇妙地,他们再也没有受到任何野生动物的袭击,哪怕连一只苍蝇都没有看见。 每到半夜,她总是会在窒息中惊醒,毫不意外地发现变态王爷正紧抱着自己,双眸紧闭、冷汗直流。很多次,她都想叫醒变态王爷,可一看他那个无害的样子,又强行忍住。 每到深夜时分,变态王爷就会陷入某个可怕的梦魇中,无法自拔,那时候的他,很脆弱、很无助,让她心生怜悯。每当他清醒之后,却总是对她冷言冷语,时而调戏、时而威胁,那样的他,让她恨之入骨。 时光,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平淡中,悄悄逝去。 掐指一算,七日已经过去。照他们这种龟爬的速度,回京之路终于已走完一半。 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上,昕悦驾着马车绕过一个拐口,无精打采地抬头望向前方的路,心头却倏地一动,一种近乎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远处,大批衣衫破烂的难民正迎面走来。难民队伍主要由妇孺儿童组成,妇女们掩面而泣,儿童们茫然地望着前方。总体来说,整条队伍出奇地安静,似乎没人有情绪大声喧哗。他们低着头安静地向前走,与她擦身而过。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小男孩清脆的嗓音:“娘,我饿了。”一个年轻妇女沉重地道:“三娃,乖,等到了蓝鹰山庄,我们就有吃的了。”小男孩不屈不挠:“可是,我现在很饿!”年轻妇女悲伤地道:“孩子,忍着!”小男孩指着昕悦的方向,天真地道:“他们肯定有吃的,我去讨些来。”年轻妇女扯住三娃,声音中隐有恐惧:“孩子别去,会挨打!”小男孩可怜兮兮地望着昕悦,不敢动弹,良久,终是以抹了一把泪花,转身离去。 “你们等等!”一个年轻女子清脆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众人纷纷回头,望着昕悦。 昕悦跳下马车,掀开门帘,没好气地对段隐轩道:“你出来!”段隐轩半眯着双眸,莫名其妙:“怎么了?”昕悦坚定地:“你出来!”段隐轩轻声一笑,倒也给足了她面子,缓缓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昕悦把段隐轩晾在一边,拉起马车径直走到了难民中间,把马鞭塞入年轻妇女的手中,轻声道:“这里有很多食物,还有一些暖身的棉被,你们把车牵走,东西平分了,沿途用得着。”年轻妇女神色一动,低声道:“姑娘,这怎么使得?”昕悦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有什么使不使得!你们快走,到达蓝鹰山庄就安全了。”年轻妇女眸光中闪动着泪花,欲接受,却又突然望向段隐轩的方向,胆颤地问:“那位公子……会同意吗?” 昕悦瞥眸望向段隐轩,一袭紫袍的他亦在远处望着她,嘴角挂着一如继往的邪笑。她撇过头,对年轻妇女道:“他没问题,你们快走吧!”。年轻妇女突然间跪了下来,紧接着,所有的难民都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感谢姑娘、感谢公子!你们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昕悦惊讶得不知所措,回眸望向段隐轩,他的神色似乎也略有动容。昕悦慌慌张张地扶起众人,千辛万苦地接受完众人的感激之后,难民们终是牵着马车,齐齐离去了。 昕悦缓步踱到段隐轩身旁,不太确定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段隐轩好笑地望着她,“你把我的马车捐了,还敢问我怎么办?” 昕悦心虚且诧异地:“你是个王爷,不可能身上没银子吧?我们再重买一辆马车就是了。” 段隐轩邪恶地一笑,逗她:“我身上没钱。” 昕悦手指远方,惊异地大喊:“咦,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段隐轩疑惑地回头张望,昕悦趁机伸手探入段隐轩的长袍内,刷地一下,拿出了一大把银票。段隐轩转头望着她,轻松一笑:“臭丫头,连我也敢骗。” 昕悦拿着银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开心地道:“这些银子,不但够买一辆马车,还够雇一个车夫回京了。哈哈,我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段隐轩眸光扫向她的身后,邪邪地笑,“你这话,好像说早了。” 昕悦顺着段隐轩的眸光望向身后,心脏顿时跳慢了半拍!不远处,五六个土匪模样的人,手握大刀,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跑来。昕悦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土匪们已经站在了眼前,顺着他们两人围成了一个圈。 带头的那个人,满脸落腮胡子,气势嚣张。他的目光直接扫过昕悦,冷冷地盯着段隐轩,嗓音浑厚:“小白脸,今日碰见我秦二爷,算你倒霉。”段隐轩平静地望着他,嘴角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不说话。 昕悦拿起手中的银票,鼓起勇气走到落腮胡旁边,张嘴谄笑,试图当个和事佬:“大爷,我知道这路是您开的,这树也是您栽的,您辛苦了!这银子您拿着。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我们俩了。” 落腮胡低声一笑,一把接过昕悦手中的银票,嗓音粗鲁:“算你小子有见识!” 昕悦连忙陪笑作揖,转过身走到段隐轩旁边,拉起他的袖子就想走。身后,突然又传来了落腮胡的冷喝声:“把他们绑回去!” 众大汉纷纷围上前,欲上前捉人。昕悦慌忙躲在段隐轩身后,愤怒地吼:“银子都给你们了,还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家公子可厉害了,你们要是敢过来,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落腮胡冷笑一声,“呵,出手这么阔绰,这小白脸肯定非富即贵。你们把人绑回去,好好审问身份,问他家里人要钱!” 昕悦松了一口气,搞了半天,原来他们的目标是变态王爷。倒也是,从穿着上来看,她不过是个女扮男装的普通小车夫,怎么劫也劫不她身上啊,她急啥! 一想到这,昕悦心头乐了,松开了段隐轩的手臂,谄笑地对着大胡子道:“大爷,您真猜对了,我家公子的确是富贵人家。你们把他抓回去吧,好好审问!小的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小的先走一步!”说罢,她转身就往后跑,可也不过几步,马上被迎面而来的大汉绑得服服贴贴。 落腮胡在身后冷笑:“你想回去报信?门都没有!” 昕悦一肚子委屈,跟着这个变态王爷,她怎么就霉运不断啊!她使劲朝段隐轩挤眉弄眼,焦急道:“公子,露两手给他们看看!”人见人畏的九王爷,我就不信连几个匪徒都制不了!段隐轩好笑地盯着她,无奈地道:“我不会功夫。” 昕悦瞪大了眼神,郁闷地望着他,“真的假的?” 段隐轩看着她那副窘样,轻声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众土匪闻言,皆松了一口气,走上前轻松就将段隐轩绑了个结结实实。在那一瞬间,在她心中原本就不怎么高大的王爷,形象进一步缩水。真是的,这变态王爷怎么这么没用,亏我还老没由来的怕他,瞎眼了我! 于是,倒霉的她与落难王爷一起,被押上了土匪的山寨老窝。一路上,昕悦愤愤地盯着段隐轩,似恨不得把他撕掉;段隐轩却神色轻松的望着她,一路轻笑,似乎还很开心。变态王爷越开心,她就越不爽。死到临头了还副表情,这人简直就是不正常!果真是变态! **** 云水寨。寨如其名,位于某个不知名的山头上,头顶有云,脚下有水。 日落时分,昕悦与段隐轩被土匪一行人押到寨顶,还没来得及观赏风景,便被狠狠地推进了柴房内。秦二爷冷声道:“把他们给我绑结实点,别让人跑了!等大王回来再审!”下一秒,几个大汉围过来,将她与段隐轩紧紧绑在一起,挣脱不得。再下一秒,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门外,隐约传来了粗鲁的对话声。 强盗甲疑惑地:“你说大王这回能抓到段隐轩那狗贼吗?”强盗乙担忧地:“不一定,那只老狐狸不好惹。” 强盗丙气愤地:“操他妈的狗王爷,杀了我兄弟,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大王咋就不让我跟着去!”强盗甲冷静地:“老七你太冲动,大王怕你坏事。” 强盗丁附和道:“就是!你想想看,咱云水寨的兄弟哪个不是与段隐轩有血海深仇!老三的爹,老四的儿子,老五的娘,老六的弟弟,老八的哥哥,哪一不是狗王爷杀的?最恨他的怕是大王了,全家独于他的手上。操他娘的!” 强盗乙冷静道:“狗王爷神秘莫测,行踪飘忽不定,现在他来了大研镇,终于入了我们的势力范围。大王前几日已带了最精锐的力量去刺杀,我们就等着大王的好消息吧。” 强盗丙提高音量怒吼道:“若是大王将那龟孙子活捉回来,我们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强盗甲盗附和道:“那是一定的,若非那狗贼,我们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不放过,太残忍了!” …… 夜色渐沉,黑漆漆的柴房内,昕悦用肩膀碰了碰身后的人,低声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段隐轩轻声道:“不清楚。” 昕悦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段隐轩无所谓地回答:“杀过。” 昕悦暗吞一口口水,沉着嗓子问道:“你杀过多少人?” “很多。”段隐轩的声音风淡云轻。 昕悦的声音渐渐变冷:“那这么说,他们讲的很有可能是事实?整个山寨的人都与你有血海深仇?” 段隐轩轻声一笑,“可能吧。我杀的人太多,哪能记得住。” 昕悦强抑着体内不断上涨的怒火,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段隐轩沉思了良久,方道:“可能是……无聊吧。” 昕悦只觉心头一紧,勉强放柔了语气,满怀希望地问道:“你肯定是吓我的对吧?我跟着你这么久,从来没见你杀过人!”变态王爷虽然并非好人,却也大度地容忍了她对难民的帮助,甚至还间接释放了小辰。从这个角度看,她实在无法把他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联系起来。 段隐轩沉默了良久,侧眸望向她,表情难得的认真,音色中略显迷茫:“你在我身边,我突然就不无聊了,也失去了杀人的欲望。” 昕悦的心头堵得厉害,愤怒的热流自心底喷涌而出,她狠狠地用肩膀撞了撞段隐轩,低吼:“无聊?无聊就可以杀人!而且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不放过!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段隐轩疑惑且不解地:“我又没杀你的亲人,你气什么?” 昕悦愤怒地低吼:“你闭嘴!我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段隐轩的声音渐渐变冷:“丫头,不许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昕悦气得浑身发抖,这几天刚对段隐轩产生的一点好感也完全没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渺视人的生命! 段隐轩碰了碰肩膀,声音低沉:“丫头,我在对你说话。” 昕悦沉默。 段隐轩的神色渐渐凛冽:“丫头,说话。” 昕悦继续沉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失去了与他交流的欲望。 段隐轩的声音冷似寒冰:“丫头,说话。否则我去杀了辰帝。” 昕悦倏地愤怒起来,大声吼道:“你浑蛋!别老拿这个威胁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杀啊你!” 砰地一声,门被踢开了!一个彪形大汗站在门口,不耐烦地怒吼:“吵什么吵!爷还要睡觉呢,给我闭嘴!”昕悦乖巧地闭了嘴,不再说话。又是砰的一声,门又被重重阖上了。 黑漆漆的柴房内,一片寂静。 良久。 “丫头,你在生气?”段隐轩低声问道。 沉默。 段隐轩不解地:“你为什么生气?” 沉默。 段隐轩的声音凛冽冰冷:“我在跟你说话。” 昕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没什么好说的,睡吧。” 段隐轩疑惑地:“你不喜欢我杀人?” 昕悦诚实地:“非常讨厌。” 段隐轩突然轻声一笑:“这好办,这些人我不杀便是了。” 昕悦撇眸,望向他的侧脸,迷茫而愤怒:“你把人命当什么了?想杀就杀,就留就留?况且你现在还在别人手里,你就那么大本事!” 段隐轩轻轻闭上双眸,声音淡然若水:“丫头,不要怀疑我的本事。” 昕悦低头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方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段隐轩眯着眼睛,声音似沉睡似清醒:“无聊的人。” 昕悦蹙了蹙眉,不再说话。 关于九王爷的传闻,她是听过一些的。他有时候会突然善心大发,给全京城所有的乞丐每人一锭金子;有时候又会很莫名其妙,拿着老百姓的户籍,强行命令一些人进京,凡是被他选中的人,全部都会神秘消失。每年,总有一些百姓因此而销声匿迹。于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九王爷杀了他们。尤其是近一年,失踪的百姓数量,更是呈倍数增长。 祁国的老百姓对于九王爷,又敬又恨。敬的是,没有九王爷,祁国无法如此强大,百姓的生活无法如此富裕;恨的是,每当他发疯想杀人时,没有人能逃过他的魔爪。 喜怒无常,神秘莫测――这是祁国百姓对于九王爷的评价。因此,祁国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害怕被九王爷盯上,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身后,传来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昕悦神色复杂地望了望背后沉沉睡去的人,轻轻叹息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眸。 漫漫长夜,在令人心悸的沉默中,缓缓逝去。 次日清晨,破晓的鱼肚白刚刚出现在天空。 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狠狠地在踢了踢地上睡眼惺忪的两人,粗鲁地道:“他妈的快起来!跟我走!”。昕悦迷茫地望着他,低声问道:“去哪里?” 那男人冷笑一声,声音嚣张:“大王回来了,要亲自审问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有你们苦头吃!” 再识王爷 昕悦与段隐轩被半推半就地进入了大厅内,空气沉闷得吓人。 前方强烈的压迫感,使得昕悦不自觉抬头望去。数级台阶之上,坐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满脸横肉,眼神阴狠。那个男人的目光,绕过他,直直盯向段隐轩。 身旁有人冷喝道:“跪下!” 昕悦见段隐轩站着不动,亦跟着理直气壮了一把,硬是没跪。 身旁那个打手模样的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昕悦一个不稳,直直向前栽去!眼见就要牙齿撞地,身体似乎突然被什么弹了回来,又安全地站回了地面。昕悦诧异地望了望段隐轩,用眸光在询问:刚才怎么回事? 段隐轩微笑地望着她,一脸无辜。 身旁的土匪恶狠狠地吼道:“大王在此,你们给我跪下!”说罢,一脚狠狠地向昕悦踢去。 话说,一般人在折腾主子前,通常会先将主子的随从折腾个半死。所以,昕悦很无辜就成为了段隐轩的替罪羔羊,被身边的土匪推来推去,毫不怜惜。 “不要再碰他。”段隐轩冷冷的声音自耳侧响起,凛冽冰凉,隐隐藏着愤怒及杀意。旁边那个强壮的土匪先是一愣,随手拎起昕悦的胸口,愤愤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他妈的偏要……”突然,他神色一变,手猛然一松,啪的一声,昕悦被摔到了地上。土匪满脸茫然地望着秦大王,神色怪异:“大王,这是个娘们!” 坐在台阶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缓度踱到了两人身边,探索地盯着段隐轩,声音浑厚:“你是何人?”。段隐轩轻声一笑,不答话。那个叫秦大王的人,转眸望向昕悦,神色凌厉:“说!你们是谁?” 段隐轩亦侧眸望向她,神色复杂。 昕悦略显恐慌地低下头,心情忐忑。看来,这些人并没有见过九王爷的真面目。如果现在说出段隐轩的身份,这里所有的人都与他有血海深仇,恐怕他真的会死无完尸。虽然她不喜欢九王爷,在听完昨日的对话后,甚至很憎恨他。可是,她真的愿意看着他死去吗? 人兜九王爷坏,可他对她却不坏;人兜九王爷杀人心狠手辣,可她并没有亲见。她真的希望……他去死吗? 忐忑了良久之后,她终是抬起头,吞吞吐吐地道:“我家少爷,是……京城首富钱老爷的……儿子。请大王饶命,你们需要多少赎金,我们一定如数奉上!” 段隐轩略显诧异地望着她,眸光中隐隐有着惊喜。 秦大王冷冷地盯着她,低喝道:“京城首富的公子,会只带一个丫鬟出行?”他突然狠狠捏紧了昕悦的面颊,眼神中满含杀意:“说!你们到底是何人!否则老子一刀砍了你!” 昕悦与这个传说中的土匪头子对视了一秒钟,心咯噔跳了一下。她闭眼镇定了几分钟,再次睁开眼,神色凄惨:“大……大王饶命,我家少爷的确是钱老爷的儿子钱多。少爷与奴婢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可是钱老爷见奴婢出身卑微,大发雷霆,极为反对!少爷一怒之下,带着奴婢离家出走。一路上,奴婢一直女扮男装跟随着少爷。本来是想逃到卫国去,却不料在半路上遇上了你们……”昕悦越说越伤心,梨花带雨地望着秦大王,声音哽咽:“求大王饶了我家少爷,饶了奴婢!钱老爷虽然生气,可他只有少爷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不管。您要多少钱,我们一定给!” 段隐轩面带微笑地望着她,神色难得的柔和干净。 秦大王狐疑地凝视着两人,不太相信昕悦的说词,却又无从反驳。他冷冷地望向段隐轩,声音凛冽:“她说的可是真的?”。段隐轩微笑地望着秦大王,声音难得的干净清澈:“是真的。” 啪地一声,秦大王对着段隐轩重重地击了一掌!怒喝道:“他妈的!富家公子能这么镇定!你把老子当猴耍呢?”段隐轩顺势跪了下去,单膝着地,嘴角隐有血渍渗出,却依旧挂着笑。 秦大王见状,对着段隐轩便是狠狠的一阵拳打脚踢!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段隐轩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伤痕累累,可是他依旧没有还手,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昕悦诧异地望着被当成废物一样殴打的段隐轩,满脸震惊。在她的心目中,变态王爷起码还是懂一点防身之术的,不然那时躲暗器怎会那么利索?可是现在,变态王爷摆明了心甘情愿让别人打,是她看错了,还是变态王爷吃错药了? “啪——!” “砰——!” “pia――!” 段隐轩被秦大王左一拳右一拳、左一腿右一腿地狠揍着,体无完肤,嘴角不时有鲜血流出。 昕悦实在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气拖住了秦大王扬起的手,焦急地道:“大……大王别打了!我家少爷在京城见惯了大场面,自然面对任何场景都能非常镇定。你把他打死了,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秦大王本是特意去捉拿段隐轩,却扑了空,心情正烦闷,见有个富家子弟让他发泄,哪里肯罢手。他一把将昕悦甩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道:“操他娘的,给我滚开!”言未毕,对着昕悦便是狠狠地一脚!昕悦感受到那凭空而来的凛冽寒风,闭上了双眼准备挨揍,可是身体却突然被人抱住了,秦大王那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段隐轩身上! 段隐轩转眸望向秦大王,眸光中一片漆黑,浑身上下所散发的犀利无比的寒意让秦大王也愣住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震慑力:“我可以让你打,但是,不、要、碰、我、的、女、人。” 秦大王愣愣地望着段隐轩,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兄弟都在望着自己,他还是鼓起勇气回瞪段隐轩:“他妈的!你是哪个葱,敢在这教训老子!” 段隐轩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墨色的眸光中所折射出的杀意,让秦大王一阵心寒。 恰逢此时,站在一旁的秦二爷突然开口了:“大哥,照这种情形,他们所说的应该为真话。你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那样,我们就拿不到一分钱。” 秦大王不敢与段隐轩直视,突然撇开了头,心虚地对众人道:“把他们拉下去!给钱老爷写封信,让他带十万两黄金来赎人!” 众人纷纷围上前,将满脸茫然的昕悦及满身是伤的段隐轩,拉出了大厅。 夜深人静,粗糙的柴房内。 段隐轩懒懒地趴在地上,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紫色的长袍隐约透着鲜红的血渍。昕悦跪坐在他旁边,轻轻掀开他的上衣,他背上那些或青或紫的淤血,在月光下显得诡异而狰狞。 昕悦用手轻柔段隐轩肩部的淤血,困惑地问:“你为什么肯白白让他凑,完全不还手?” 段隐轩懒懒地答道:“因为丫头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所以,我不想动手。” 昕悦莫名其妙地:“你这是什么逻辑?” 段隐轩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她轻轻一笑,双指放于唇间轻轻一吹,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自窗外飞到了他的掌心之中。段隐轩对头上鸟儿低喃了几句,鸟儿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昕悦奇怪地盯着他:“你在干什么?” 段隐轩保持着唇角完美的弧度,轻声道:“明日清晨,就会有人送十万两黄金过来。” 昕悦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那个传说中心狠手辣、人见人畏的九王爷吗?” 段隐轩哈哈大笑道:“原来我的名气这么好。” 昕悦依旧不敢置信地、谨慎地盯着他,疑惑地问:“你是不是有阴谋?白白让人打了不说,还送人这么多金子,实在不像你九王爷的作风。” 段隐轩突然收敛了嘴角的笑容,爬起身望着昕悦,神色干净而认真:“因为,我想让我的丫头高兴。” 被段隐轩这么盯着,昕悦觉得浑身不自在,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急忙往后爬了几步,以掩饰自己的慌张,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段隐轩似乎丝毫未注意到昕悦的窘样,望着她,沉思了良久,方道:“也许,我的确是云水寨的仇人。所以,我心甘情愿挨揍,他们想要多少金子,我也愿意提供,算是赎罪。”他突然凑近昕悦,专注地望着她,眸色认真:“这样做,会不会让你高兴?” 昕悦红着脸,疑惑地望着他:“可是……你为什么要在乎我的感觉?” 段隐轩的表情难得的严肃认真,定定地望着她,却又似乎是在望另一个人,目光空洞而遥远,隐隐流动着悲伤:“因为……我后悔了。” 昕悦满脸不解地追问:“后悔什么?” 段隐轩突然撇开了眸,不再答话。接着,他又懒懒地趴在地上,声音慵懒:“丫头,帮我柔柔肩膀。” 昕悦郁闷地爬到他身旁,伸出手放在他的淤血处,轻柔地。 良久。段隐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侧眸望向昕悦,似笑非笑:“丫头,我全身都被你看光了,你要对我负责。” 昕悦停下了手中的活,满脸愤怒地望向他:“哪有全身,就上半身而已!” 段隐轩轻声一笑,饶有兴趣地望着她:“这么说,下半身你也想看?我不介意呢。”说罢,他就作势要去脱裤子。 昕悦一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惊慌失措地道:“你……你干什么,谁说要看了,你流氓!”段隐轩忽然慌乱地将手从她的掌心抽出,匆忙转过头,不再说话。 昕悦在他身后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虽说你买了我,我对你可没兴趣,我爱的人,比你好多了。”她继续将手覆上他的肩,轻轻着他的伤口,温热的触感自她的掌心,传至了段隐轩的体内。段隐轩忽然狠狠抖了抖肩膀,甩开了她的手,音色中有着隐忍的怒意:“别揉了,笨手笨脚的!” 昕悦亦来了气:“我好心好意给你揉肩,你还骂我笨?” 段隐轩没有转头望她,声音冷似寒冰:“本王爷,不习惯被女人占便宜。” 这回昕悦真的动怒了,真是狗咬吕洞宾,哼!她愤愤地收起了手,走到了柴房的另一个角落,轻轻躺下,不再说话。 段隐轩亦没有再说话,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衫,撇过头,沉沉睡去。 漫漫长夜,在沉默与孤独中,缓缓逝去。 * 次日一大早,云水寨便来了客人。 一队自称钱老爷家仆的人马,抬着十万两黄金,前来赎人。 这队人马的出现,让云水寨炸开了锅。一方面,众人为钱府办事的效率震惊不已;另一方面,众人间相互揣测,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居然让人直接找到云水寨来了?这要是让官府知道,还不直接把他们给灭了? 好在,这队人马貌似是成心求和,经仔细检查,云水寨周围,亦无任何伏兵。 于是,昕悦与段隐轩再次被绑着带入了大厅之内。 秦大王冷冷地盯着两人,良久,方道:“给钱少爷松绑,送出云水寨。”身旁的大汉立马解除了段隐轩身上的绳索。 昕悦耐心等待了良久,却迟迟不见有人来给自己松绑。身侧,响起了段隐轩冰凉的声音:“把我的丫头也放了。” 秦大王缓步踱到昕悦身边,冷笑道:“十万两黄金,是赎你的价格。这丫头,必须留下。” 段隐轩突然轻笑一声:“你还要多少?我给。” 秦大王的心中自有盘算,能这么快就拿出十万两黄金,此人的确是首富之子。可一想到昨日他看自己的眼神,他就浑身不是滋味,居然让一个富家子弟给吓到了!真是有辱他秦大王一世英名!只有报复这小子的女人,才能让他的心里有点快感。 秦大王伸出手,粗鲁地为昕悦松了绑,猛地将她搂入怀中,对段隐轩冷笑道:“大王看上这娘们了,打算留下来做压寨夫人。你滚吧。” 段隐轩安静地望着他,眸光犀利,声音平静:“放开她。” 这个眼神让秦大王心中的怒火更甚,他对着昕悦的衣角,粗鲁地一扯,昕悦的淡蓝色长裙瞬间撕成了碎片。众目睽睽之下,他猥亵地在搂住只剩粉蓝色内裙的昕悦,轻蔑地望着段隐轩:“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就是要留下她,你能怎么着?臭小子,看在你爹那些钱的份上,我现在放你一条活路,你给我马上滚!否则,我不但缴了你的金子、要了你的女人,还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昕悦朝着秦大王的脸,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厌恶地怒吼:“你滚开!别碰我!”秦大王被昕悦的态度激怒了,一只手紧搂着昕悦,另一只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乱摸,低吼:“你个骚货,大王看上你是你的福份!”昕悦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羞耻的泪水,自她的脸上滑落。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她。”段隐轩的声音很低、很沉,却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震慑力,他的脸色阴霾而恐怖,眸光直直盯向秦大王,眼神中一片血红,可怕得能直接杀死人。整个大厅突然出奇的安静,所有的人都飞屏住了呼吸,不知所措,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寒意。 秦大王亦被这种气势震得不知所措,手脚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可是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如果示弱,太损自己的威严。转念一想,一个富家子弟,再生气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何况这里还是他的大本营!他怕什么! 秦大王提起勇气与段隐轩对视,手不规矩地摸上了昕悦的胸部,怒吼道:“老子今天就要定了这娘们,还怕了你不……”剩下的话,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一片树叶自窗外飞过来,狠狠割掉了他的头。一秒钟前还威风凛凛的秦大王,突然间,身首异处。 “啊――――”昕悦惊恐无限的大声尖叫,脸色苍白得吓人,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刚才还强搂着自己的人,突然间失去了头,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身体。这样的场面,让她怎么去接受! 段隐轩飞速来到昕悦身边,轻轻抱起像流浪狗一样楚楚可怜、不断发抖的她,面无表情地朝门口走去。 厅堂内被吓了失了心魄的众人,突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杀了大王!” “这小子杀了大王!” “杀了他!” “杀了他!” 于是,无数双握刀的手,围成一个大圈,狠狠地砍向了段隐轩!段隐轩睁着血红的双眼,凛冽地扫向众人!突然间,无数落叶自窗外飘进大厅,快速而凶狠地飞向众人的脖颈!几秒钟,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大厅内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惨绝人人寰人的尖叫声!无数的人头在昕悦的头顶飞来飞去,像一个个长着眼睛、却染满鲜血的皮球,在空中飞来飞去,最后重重掉下,血肉横飞!大厅内到处都是失去头的身体,盲目挣扎着,最终缓缓倒下! 昕悦躲在段隐轩的怀里,全身不停地发抖,体温低得吓人,心脏的跳动几乎超越了负荷,那些平常积累在体内的各种食物,一瞬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不断自嘴角往外呕。恶心伴随着胸闷的感觉,让她渐渐窒息,身体苍白到几乎透明,她紧紧抓住段隐轩的衣袖,几乎哀求地大吼:“别……别杀了,求……求你!”心脏的过度负荷,让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早上过来的那批人马,此时正在厅外等候。段隐轩抱着已陷入昏迷状态的昕悦,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大厅,冷冷地 丢下了一句话:“血、洗、云、水、寨。”随后,他紧紧抱着昕悦,飞身离去! 其后半日,云水寨充斥着厮打与搏杀的声音。据说,远在十里之外都能听到男人的尖叫声,血腥而恐怖…… 与君陌路(1) 当昕悦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一个典雅华丽的房间内,透过层层七彩的罗幔,隐约可见天花板上栩栩如生的龙腾雕刻。整个房间布置得颇为细致,尊贵典雅,华丽而不张扬,处处彰显着贵族气势。 雕花镂空的华丽房门被推开了,段隐轩端着一碗中药,轻轻走了进来。他远远望着正迷茫与他对视的昕悦,柔柔一笑:“丫头,你醒了?” 昕悦疑惑地爬起身,迷茫地望着段隐轩,低声问道:“我在哪?我怎么了?” 段隐轩轻轻地坐于她的床沿,微笑地望着她,语音轻柔:“你受了点惊,休息了几天。这是本王的府邸,以后要做什么,对着门外吩咐一声就行。”他舀起一勺中药,放于唇边轻微吹了吹,放于昕悦嘴角,温柔地:“来,丫头,吃药。” 昕悦迷茫地张开嘴,一边努力适应段隐轩突如其来的温柔,一边试着去回想到底发生了何事。脑海中,渐渐浮现了当日在云水寨,带血的人头满天飞的情景,胃里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她匆忙推开段隐轩,探出头猛地呕吐起来…… 段隐轩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说一句话。良久,肚子里的东西终于吐空了,昕悦无力地瘫坐在床上,神色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段隐轩轻轻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道:“丫头,要不要再休息一会?”昕悦猛地将手抽出,谨慎而恐慌地望着他,声音低沉:“你别碰我。” 段隐轩的眸光中划过一抹伤痕,又迅速消失。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碗,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这点刺激都受不了,如何做我的女人?” 昕悦冷冷地盯着他,音色冰凉:“我不是你的女人。” 段隐轩脸色一沉,冷静地望着她,眸光犀利:“你一直都是。” 昕悦撇开头,不想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低声道:“他们……云水寨那些人,全死了?” 段隐轩漫不经心地答道:“无一活口。” 昕悦抬眸,失望地看着他:“你曾经说过,不杀他们。 段隐轩静静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光中闪过一道道狠厉的光芒,“他不该碰你。” 昕悦垂下头,声音有气无力:“既然你功夫如此了得,当初为何愿意被他们抓去?” 段隐轩低声一笑:“因为……好玩。” 好玩?好玩! 昕悦抬起头,愤怒地质疑:“你杀人也是因为好玩吗?那么多人头在空中飘来飘去,很好看是不是!” 段隐轩收敛了嘴角的笑容,平静地望着她:“杀人,以前是因为无聊;这一次是因为……愤怒。” 昕悦一想到秦大王的那副猥亵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如果总是这样不拿人命当回事,会遭报应的。” 段隐轩亦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流动着悲伤,似自言自语:“报应么,好像已降临。”他突然凑近了昕悦,眸光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好在,我的丫头回来了!” 昕悦疑惑地望着他,问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你以前认识我?” 段隐轩轻轻一笑,眸色复杂而神秘。 “咚咚”门外,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 “进来”段隐轩平静地道。一位家丁模样的人毕恭毕敬的走了过来,对着两人轻微一鞠躬,然后凑近段隐轩的耳畔,低喃了几句,段隐轩的神色轻微变了变。他站起身,对着昕悦不露痕迹地一笑,“丫头,我出去见个客人,你好好休息。”随即,便跟随家丁匆匆迈出了房间。 昕悦望着段隐轩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来的人,于她而言,非常重要。莫名其妙地,她的心开始变得忐忑不安。 窗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自远而近的对话声响荡在昕悦耳畔,越来越清晰。 “那人长得好俊俏呢,比咱家王爷还好看” “是啊,王爷还特意屏退了所有人,书房五里之内,不得踏入半步。看来这场谈话很重要。” “那人冷着脸,说是来找王爷要人的,好像心情不太好呢。你猜王爷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我猜啊,十有八九跟王爷带回来的那姑娘有关。这么多年了,王爷头一回对人这么用心,居然亲自给她熬药。” “知道那姑娘是谁吗?她是蓝鸢,那位一舞艳惊全国的蓝鸢!也难怪王爷会上心。现在全蓝月大陆,哪一个不知道蓝鸢姑娘?” …… 声音渐行渐远,昕悦独坐在床头,一下又一下,整颗心剧烈地跳动着。长得比王爷还好看、冷着脸过来要人……难道…是他?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昕悦慌忙从床上爬下来,理了理衣裳,对着铜镜认真地梳理好秀发,脸颊涂抹了少量的腮红,在万分确定自己的妆容无恙后,她鼓起勇气,对着铜镜挤出了一个灿若夏花的笑脸,然后,风风火火地走出了房间。 一路曲折,一路漫长,一路激动。 东问西问之下,她终于到达了书房的庭院。庭院内,寂静幽深,温柔的春风抚过,万物复苏,空气里流动着春天的味道。昕悦的步伐,因为激动而略显不稳,她一路小跑来到书房门前,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挤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对着那张古典华丽的木门猛地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段隐轩近在咫尺的背影。 段隐轩蓦然回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眸光中闪过些许的诧异及慌乱,也仅一秒钟的时间,他的脸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及玩世不恭。他突然转过身,在昕悦还未来得及四处张望时,便紧紧地抱住了她。热烈的吻,突然就覆上了她的唇! 昕悦诧异地瞪着段隐轩,想要挣扎反抗,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段隐轩点了穴,浑身动弹不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由段隐轩肆意将舌头侵入自己的嘴中,婉转缠绵,若有若无的罂粟花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昕悦愤怒地瞪着段隐轩,脸颊因为羞愧而涨得通红。段隐轩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反而更下深入地往下吻,他平静地与她对视,眼神中有着些许享受、些许捉弄,以及些许的玩味。等等,又是玩味?这眼神,怎么如此熟悉? 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充满了磁性的声音,一个她曾经熟悉无比、此刻却冷漠无比的声音,他说:“当着客人的面如此亲热,是否有失礼仪,水绚璎?” 昕悦侧眸望去,心跳顿时慢了半拍!一袭黑衣的墨曦,此刻正坐在书房一侧的木椅上,独自品茶。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在亲热的两人,在与昕悦对视的那一刹那,眸光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及厌恶。 砰砰砰、砰砰砰,昕悦没有注意到墨曦的眼神,她只听见她的心,剧烈而疯狂地跳动着!她的墨曦,来了!墨曦肯来,是不是就代表,墨曦还关心着她,还没有忘记她?激动、欣喜、快乐,那一瞬间,昕悦幸福得快要流出泪来。 可是等等,墨曦刚才叫变态王爷什么来着,水绚璎?水绚――不是传说中那个强大无比、却又消声匿迹多年的魔宫之姓氏吗?璎――璎?璎! 与君陌路(2) 不知何时,段隐轩已悄然解开了昕悦的穴道,轻轻将她推离了自己的唇边,望着她意味深长地笑。昕悦猛然推开了段隐轩,满脸诧异且不可置信地:“你是……红狐狸?” 段隐轩不可置否地一笑,将手移至脸颊边,用力一扯!他脸上的人皮面具以及与之配套的黑色假发瞬间脱落,露出一张妖娆绝世的脸,火红的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水绚璎望着她嫣然一笑,声音亦不复先前的低沉暗哑,突然间变得悠扬而动听,他轻声笑道:“居然这么久都没认出我,丫头真让我伤心呢。” 昕悦不自觉地往后退,震惊地望着水绚璎,愤怒地大吼:“你骗我?!” 水绚璎收敛了嘴角的笑容,眸光复杂地望着她,声音平静:“丫头,我没有骗你。九王爷,是我的另一个身份。” 昕悦不信任地盯着水绚璎,眸光中满是警惕,隐隐写着惊慌。眼前的这个倾国倾城、妖娆绝世的红狐狸,他是名震天下的祁国九王爷、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暗夜宫的宫主,也许还与消失多年的魔教水绚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知道她并非赤雪,知道她异世界,他了解她的一切,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么复杂的人物,让她感到害怕。 她慌慌张张跑到墨曦旁边,紧紧抠住墨曦的衣袖,近乎哀求地道:“曦,带我走!快点带我走!”她的眸光,紧紧盯着那张熟悉的冰山容颜,优雅完美的侧面轮廓,让她心跳的冰山雪草气息。墨曦,他真的来了!一切的一切,恍然若梦! 数日前,青梅客栈的房间内。 昕悦神色复杂地望着小青,语音沉重:“小青,悦姐姐求你两件事。请你一定要帮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小青认真地望向昕悦,眸光中满满都是坚定:“悦姐姐,你说!小青一定尽力办到!” 昕悦叹了一口气,认真地道:“第一件事,等辰哥哥睡熟之后,请你将他送到大虹镇的聚星阁。别问为什么,我有非做不可理由。你可愿答应?” 小青疑惑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将辰哥哥安全送达。” 昕悦松了一口气,“至于第二件事,”她轻抚着小青的发丝,轻声道:“在确定辰哥哥的安全之后,请你帮我去一趟……蓝鹰山庄。” 小青好奇地:“去做什么?” 昕悦鼓起勇气望着小青,眸光中流露出明显的忐忑与不安,“你去找庄主墨曦,告诉他,一个于他很重要的人,被九王爷抓住了,请他相救。” 小青满脸惊讶地望着她,语气中满满都是羡慕:“悦姐姐你居然认识墨少主?好了不起哦!那我要不要直接把你的名字告诉他?还是……” “不要!”昕悦慌乱地打断了小青的话。万一墨曦已经忘记她,蓝昕悦这三个字,就什么也不是。昕悦苦笑一声,忧伤地:“小青,不要告诉他我的名字。你告诉他,一位他曾经……爱过的人,需要他的帮助。”昕悦的心突然一抽,“曾经”这两个字,让她心痛。 小青毕竟是年近十五的少女,男女之事多少懂一些。她小心翼翼地望着昕悦,探究地问:“悦姐姐,你和墨少主……” “恩,我们曾经……有故事。”昕悦耸了耸鼻子,强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伤感情绪。她认真地望着小青,轻声道:“小青,我不确定他是否会来。如果他实在不肯来,就算了,你也别过于勉强自己,好吗?” 小青探索地望着她:“悦姐姐,是不是只有墨少主才能救你?” 昕悦忧伤地点了点头,小辰将被她送离出境。墨曦,是她最大的希望,亦是最大的奢望。 小青眸光坚定地望着昕悦,认真地道:“悦姐姐,你救了我跟我娘。无论如何,小青一定会将墨少主请来!” 昕悦对着小青轻声一笑:“傻丫头。别说一定,如果他自己不愿来,你是请不动的。” 小青倔强异常地:“悦姐姐,你拜托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 转眼间,数日已过去。 昕悦万万没有想到,墨曦,真的来了!是小青的说词打动了他,还是他并未完全忘记她?――她不知道。可是不管如何,他来了,来到了九王爷的府中,来救她。一想到这,昕悦就激动得想哭。 原来,她的墨曦,从未走远。 因为有墨曦在身旁,她心中的恐惧渐渐褪去,嘴角浮现了安心的笑容。她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的侧脸,微笑。然后,她看见墨曦,缓缓转过头,冰凉的眸光冷冷地扫向他,疏离与陌生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厌恶与蔑视? 昕悦的脑袋嗡地一响!是她看错了吗?恩,肯定是看错了! 她紧紧抠着墨曦的衣袖,情不自禁地微笑:“曦,我们走吧。” 墨曦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将另一只手轻轻地压在她的手上。然后,一根又一根,果断而决绝地、掰开了她紧抠住他衣袖的手,最后,嫌弃地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冰冷的眸光直直射向水绚璎,声音冷似寒冰:“听说,你抓了我的人?” 昕悦怔怔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水绚璎神色复杂地望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昕悦,转眸望向墨曦,忽而轻声一笑:“谁说的?” 墨曦略微瞥眸,扫向了站在墙角的瘦弱身影,“她。” 昕悦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房里,还有另一个人。茶桌之后的墙角处,小青正满脸惊恐地望着他们,她看起来非常狼狈,膝盖处隐隐渗着血渍。 小青在与昕悦对视的那一瞬间,神色倏地一变,连滚带爬地扑进了昕悦怀中,断断续续地抽泣着:“悦姐姐……你没事,太……太好了!我…我在蓝鹰山庄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把墨少主请过来了!”小青紧紧地抱着昕悦,似乎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小青没用,拖了这么久才过来,希望不算太迟!” 跪了三天三夜么?昕悦鼻子一酸,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不断自体内往上涌,眼睛莫名其妙就湿润了。她紧紧抱着小青,低声道:“傻丫头,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你求我来救的人,就是她?”墨曦毫无温度的声音,从身侧响起,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寒意。 小青诧异地转过头,却被墨曦冷若冰霜的脸吓到了,她慌忙躲到昕悦身后,钻出一个脑袋望着墨曦,结结巴巴地道:“墨少主,你救……救救悦姐姐吧!” 墨曦冷哼一声,甚至没有再看昕悦一眼,毫不犹豫地拔腿朝门外走去。下一秒,他的胳膊被人死死拽住了。昕悦紧紧抱着墨曦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眸光中满是哀求:“曦,带我走,我……” “别叫我曦!”墨曦冷冷地打断她,“我不认识你,请你放手。” 那一瞬间,昕悦像是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彻骨地凉。虽然她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可是这句话由墨曦亲口说出,还是会让她的心一阵绞痛。 他要她放手。可是,她怎么可以放手? 昕悦紧紧地抱着墨曦的手臂,满脸期望地仰视他,一字一句,低沉而无奈:“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墨曦冷笑一声,犀利的眸光直直扫向水绚璎,“你的女人,都是如此随便吗?” 水绚璎神色复杂地望着两人,眸光中流动着忧伤,他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丫头,你过来。” 昕悦却越发拽紧了墨曦的胳膊,神色恍惚,近乎乞求地低喃:“曦,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了。我求求你带我走,让我跟着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求你,千万、千万不要……抛下我。” 墨曦侧眸,眼神阴鸷望着她,低声一笑,漫不经心地嘲讽:“水绚璎的女人,果真让人意外。”他伸手另一只手握住昕悦的手臂,猛地一用力,毫不怜惜地将昕悦推进了水绚璎的怀里!然后,他厌恶地扫了扫衣袖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踏出了房门,坚定地、毫不回头地,朝前方走去。 昕悦看着墨曦逐渐走远的背影,眼泪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一个温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面庞,轻轻拭去那些粘人的液体。耳畔,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似心疼似悲伤:“丫头,他走了。留下来,我会好好待你。” 他走了,他真的抛下她走了? 不,他不能走,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留下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不,不能让他走,一定不能让他走。 昕悦猛然推开了水绚璎,慌忙跑出了书房,勇敢而坚定地、不顾一切地、朝前方追去…… 与君陌路(3) 墨曦的速度很快,才刚出书房便失去了踪迹。 昕悦拼尽一切地,绝望而悲伤地往前跑着。她不知道墨曦走的是哪条路,只能凭着直觉,拼了命地往前追。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一直看不见墨曦的身影。 昕悦一边拼命抹眼泪,一边气喘吁吁地向前跑,倔强的眼神拒绝被绝望所吞没,隐隐闪烁着点点希望。 墨曦不会就这么抛下她的,她与墨曦之间点点滴滴的回忆,那么多那么动人。怎么可以说放就放?墨曦不会走的,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她,等着她去唤醒他。 嗯,对,她一定要唤醒墨曦的记忆。她与墨曦,一定会活得很幸福。 可是,墨曦在哪里? 不知不觉,昕悦已经跑出了九王府,来到了人声鼎沸的熙宁大街。无数的路人与她擦身而过,大病初愈的女子,面色苍白地四处张望,眼神越来越绝望。 他真的走了吗?她与他,是不是再也回不到过去? 昕悦憔悴而无助地蹲坐在地上,正当她绝望到想要放弃的时候,眸光却倏地一亮,整个人也跟着傻笑起来!那个刚刚从王府走出来的、俊美若天神的男子,不是曦是谁? 原来,不是墨曦走得太快,而是她追的太急了。 昕悦傻笑着站起身,猛烈地扑向了墨曦的怀抱,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幸福地低喃:“曦,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 “这……就是你勾引男人的方式吗?”墨曦不冷不热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昕悦迷茫地抬起头,望着那双写满蔑视的眸子,疑惑地道:“你在说什么?” 墨曦冷笑一声,眼神阴鸷而无情,“谎称是我曾经爱过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知廉耻地投怀送抱。”他冷冷地扫视她,轻蔑地一笑:“这就是你勾引男人的方式吗?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昕悦愣愣地望着他,半天回不过神来,“你是说,我在勾引你?” 墨曦探究地望着她,神色似笑非笑:“蓝月大陆第一女蓝鸢,勾搭男人的伎俩,果真特别。” 墨曦探究地望着她,神色似笑非笑:“蓝月大陆第一女蓝鸢,勾搭男人的伎俩,果真特别。” 女?他居然称我为女?昕悦心头一紧,双手却更加抱紧了墨曦的腰,她仰起头,真诚地望着墨曦,认真地道:“如果我是真心想勾搭上你,你是否愿意,带我走?”女也罢,勾引也罢,我只是希望,留在你身边。 墨曦缓缓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在他冰凉的指尖触及她皮肤的那一刹那,昕悦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说我是女又如何,只要可以留在你身边,就好! 墨曦的指尖停留在昕悦白皙娇嫩的面颊上,轻柔地摩挲,然后,倏地一用力,狠狠扬起了她的头。墨曦的脸猛然凑近,他阴狠而凛冽地审视她,低声道:“说,水绚璎要你勾引我,目的何在?” 昕悦茫然地盯着陌生的他,紧于解释:“与他无关。曦,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们……” “够了!”墨曦粗暴地打断了她,厌恶地望着她,声音寒得彻骨:“不管你们目的何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对别人用过的玩物,没兴趣。” 别人用过的―――玩物? 昕悦的心,一点一点变凉,紧抱着墨曦的双手,也不自觉松开了。 昕悦突然紧抠住墨曦的衣袖,抬起头,倔强地望着他,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我――不是玩物!” 墨曦将脸凑近昕悦,冷冷地盯着她,低声嗤笑:“蓝鸢一舞,艳惊全城。当日,辰帝与九王爷,两个叱咤风云的男人为你一掷千金。怎么,今日目标又转移到我身上来了?”他轻浮地抚上她的面庞,眸光中尽是嘲讽:“不管你目的何在,若你肯当众脱掉衣裳,显示你的诚意,或许,本庄会考虑收了你。” 当众脱掉衣裳。 曦,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只要我这么做,你就会带我走,对吗? 人声鼎沸的熙宁大街,突然间静寂得诡异!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刷向同一个方向! 嘲笑、鄙视、震惊、不敢相信! 昕悦鼓起勇气与墨曦对视,双手抚上左肩处的纽扣,颤抖着双手,一件又一件,脱掉九王府的丫鬟给穿上的华丽衣裳。 如丝轻柔的雪白色披肩。 精致华丽的淡蓝色丝绸霓裳。 可爱俏丽的粉蓝色内裙。 昕悦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现在的她,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嫩绿的裹胸及一条仅能遮住私密部位的超短裙。充其量,也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泳装。 墨曦的眸光,越来越阴沉,犹如被漆黑夜幕所掩盖的大海,无穷无尽的黑暗掩饰了所有的波涛浪涌。 白皙的手臂及修长的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嫩白的肚脐裸露在外,纤细的腰在轻风中瑟瑟发抖。 昕悦颤抖着双手,覆上自己的裹胸,泪眼婆娑地望着墨曦:“还要……接着脱吗?” “天呐,那是谁家的姑娘,怎如此不知羞耻?” “她好像是蓝鸢!我上次是云梦阁见过她!” “她不是被九王爷收了吗?怎么现在还……” “哎,都入了九王爷府中,还如此犯贱!女永远都是女!” “真不要脸!街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是啊,这女人真贱,人家明明不要她。” …… 昕悦的全身都在发抖,虚弱乏力的感觉不断往上涌,她的手指紧涅成拳,指甲嵌进了肉里,隐隐渗着血丝。她用尽全身力气望着墨曦,牙齿死命咬着嘴唇,唇角渗着殷红的血丝,颤抖的手覆上裹胸,重复:“还要……继续脱吗?” 墨曦双拳紧握,指关节泛着青白,深邃的眸光,犹如正遭遇巨大风暴洗礼的海面,激起一层又一层惊天动地的浪花。他震惊地望着她,波涛汹涌的情绪即将喷涌而出。 “你停下!―――” 一个愤怒而阴狠的咆哮声,自空中炸开! 戴着人皮面具的水绚璎,满脸阴霾地飞到昕悦身旁,空气中流动着无穷无尽的杀机及寒意。他迅速脱下自己的长袍,将昕悦裹于怀中,眸光冷冷地扫向墨曦:“给我滚!” 墨曦望着被水绚璎紧搂在怀中、不断发抖的昕悦,看着水绚璎亲昵地抚摸她的发丝,先前不断上涌的复杂情绪,忽然转变成翻天覆地的愤怒!他冷冰冰地望着她,毫不留情的讥笑:“这个女人,果真轻浮到了极点,真是不知廉耻!” 水绚璎阴鸷地盯着墨曦,猛地一掌击过去! 墨曦迅速侧身躲开了他的袭击!不远处,一棵苍天大树轰然倒塌! 水绚璎面无表情地扫向墨曦,抱紧了昕悦,声音毫无温度:“你给我马上滚,否则,我会杀了你。” 墨曦冷冰冰地望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眸光扫向水绚璎,冷笑:“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他忽然撇过了头,音色中有着强抑的愤怒:“罢了!这样的女人,不值得我与你动手。”言毕,拔腿绕过昕悦,朝前方走去。 “曦―――你别走!我求求你!!”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墨曦的脚步,突然就怔住了。 可是,他没有回头。 与君陌路(4) 昕悦泪眼朦胧地望着墨曦的背影,抽泣着,大声哀求:“曦,带我一起走……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昕悦努力想要挣开水绚璎的怀抱,可是这一次,水绚璎没有放手。 昕悦被水绚璎紧紧抱着,泪流满面地低声哀吼:“你要我脱衣服,我也脱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带我走?”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颤抖:“曦,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跟着你!墨曦……不要走!……” 墨曦怔怔地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要转过身,将那个莫名奇妙的女人从水绚璎手中抢过来!可是,一想到书房里两人亲密接吻的场面,不可抑制的愤怒感又涌上了心头!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腿,继续前行。 下一秒,他的腿被人死死地抱住了。 低眸,瘦弱异常的小青正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他的腿。她的眼中噙着泪水,胆怯而可怜地望着他,吞吞吐吐地:“墨……墨少主,你带……带上悦姐姐吧!” 墨曦平静地望着小青:“你放手。” 小青却固执地抱着他的腿,丝毫不肯松手。 墨曦忽然抽出了手中的长剑,锋利剑刃对着小青,冷声道:“放、手!”莫名其妙的情绪不断自他体内往上涌,小青再不松手,他担心自己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那个女子,占为己有! “小青,别让他伤害到你。你放手,让他……走吧”身后,传来了昕悦低沉的嗓音,些许慌乱、些许悲伤,些许绝望。 小青见悦姐姐已经放弃,自己也没立场一直拦着墨少主。于是,她缓缓松开了手,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因为前几日一直跪在地上,膝盖处受了些伤,她才刚刚站起来,脚下却突然一软,直直倒向了墨曦。 墨曦的神色猛地一慌! 握在手中的利剑还未来得及收回,小青却毫无预兆地扑了过来! “啊―――!”小青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大街上,久久回响。 “啪――”地一声,一道惊雷自晴朗的天空划过! 昕悦循声望过去,刹那间,停止了呼吸! 墨曦手中的长剑,穿透了小青的心脏,鲜血淋淋的锋利剑刃,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狰狞的血光。小青浑身是血,满眼惊恐地望着昕悦,她的脸很白,如同垂死之人一般苍白。她惊恐而慌乱地望着昕悦,毫无血色的嘴唇正不断颤抖着,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她还未来得及留下只字半语,喷涌的鲜血突然自嘴角猛烈地向外涌!浑浑噩噩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她的呼吸,停止了。 小青,死了! 一分钟前还代替自己跪在地上,乞求墨曦不要离开的小青,死了。 那个勇敢的、眸光坚定的、一直念叨着要报恩的小青,死了。 那个善良无比的小青,被她最爱的墨曦,杀死了。 “啊―――啊―――”昕悦抱住头,全身缩成了,歇斯底里地大声哀嚎。下一秒,她不顾一切地挣脱了水绚璎的怀抱,冲到小青身前,紧紧抱着她的尸首,放声痛哭! 再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愤怒而绝望地盯着墨曦,痛苦地大吼:“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杀死她?为什么!!!” 墨曦怔怔地望着昕悦,毫无由来的恐慌,一点一点,莫名其妙的占满了他的心。他的心紧紧纠结在一起,好像一种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正逐渐离他远去。他愣愣地望着神智失常的昕悦,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小青,的确是死在他的剑下。 昕悦缓缓站起身,泪流满面地望着他,精神失常地低喃:“你知不知道,小青才不到十五岁,人世间还有太多的快乐她都没有尝试过,可是,她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小青的娘,还在青梅客栈等着她回家。她娘就这么一个女儿,多年来,她们相依为命。小青死了,她娘怎么办,她娘应该怎么办?” 她精神恍惚地纠住墨曦的手臂,眼神空洞绝望,毫无生气,“小青为了求你救我,在蓝鹰山庄跪了三天三夜,我还没来得及说声感谢,她就这么走了。”她绝望而无助地盯着墨曦,“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墨曦不知不觉地握住了昕悦的手,眸光中满满都是愧疚及迷茫,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被昕悦狠狠地推开了! “啪――”的一声脆响,墨曦的脸上,印下了五条深深的指痕!昕悦收回手掌,泪流满面地望着他,如绝望无助的孩子,低声悲鸣:“我应该杀了你,为小青报仇!”她突然间放声大哭:“可是,我完全下不了手啊!我真是太没用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决绝地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代替你去……赎罪!”言未毕,她猛地抬起墨曦握剑的手,狠狠地、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一切的一切,来得太快! 墨曦惊慌失措地想要阻止,可是,来不及了! 凶狠无情的利剑,径直地刺向昕悦的胸口,墨曦急忙运用内力,促使剑刃猛地一偏! 长剑瞬间刺穿了昕悦的左肩,鲜血,喷涌而出! 墨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情绪突然间变得恐慌异常,所有的理智,全部消失。 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不断膨胀,有一个强大的声音不断在呐喊:他,不能失去她。 墨曦慌乱地丢下剑,想要去抱住正逐渐倒下的昕悦,下一秒,他的身体被某种凌厉的掌风,击向了空中! 水绚璎紧紧搂住昕悦,迅速为她点穴止血,顺便点了她的睡穴。悲伤异常的昕悦,紧蹙着双眉,终于沉沉睡去。 水绚璎温柔地抱着昕悦,眸光冷冷地扫视此刻正身负重伤、半跪在地上的墨曦,声音冷似寒冰:“给我滚!” 墨曦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站起身,眸光中满是后悔与慌乱:“让我看看她的伤。”言毕,径直向水绚璎走去。 水绚璎对着他,再一次,猛地一掌! 鲜血,自墨曦的嘴角涌出。可是,他没有倒下,也没有还手。 墨曦继续朝着昕悦前行,望着水绚璎,坚定地道:“我要带她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就是希望,带她离开。 水绚璎怜悯地望着失魂落魄的墨曦,叹息一声,平静地道:“太晚了。你已经失去角逐的资格。” 墨曦突然就愣住了,跨出去的步子,蓦然停在了半空。 水绚璎的话,让他的心,纠成了一团。紧紧地、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水绚璎转眸望向身后的仆人,冷静地吩咐:“把小青的尸首,抬回九王府。”然后,他温柔地抱起熟睡的昕悦,一步又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墨曦失魂落魄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心里变得空空荡荡,好像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突然就消失了。 可怕的是,他居然不知道,那个正在消失的重要东西,到底是什么。 更可怕的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愣愣地停留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心底的慌乱,无边无际地漫延。 迷茫、空虚、孤独、后悔、害怕。 扑天盖地的恐慌,永无止境的黑暗,不断扩散。 他的世界,突然间,一片漆黑。 他好像什么也没失去,又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暗夜迷宫(1) “小青,是我害了你。” “小青,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离开,小青,你娘还在等你,悦姐姐也在等你。” “小青,小青,你别走!小青!―――” 昕悦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猛地睁开眼睛! 一个清凉的手掌抚上了她的面庞,轻轻拭去了她额角的冷汗。 昕悦神色迷茫地望着坐在她床边的水绚璎,紧张兮兮地道:“红狐狸,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居然梦见小青死了!我真是太坏了,怎么可以咒小青死呢?”她突然紧紧握住他的手,充满希望地:“拜托你把小青找过来好吗?我有话对她说。” 水绚璎神色忧郁地望着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丫头,接受现实吧。” 昕悦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她死死地抠着水绚璎的手,把头埋得很低,肩膀不停地着。水绚璎怜惜地望着她,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叹息道:“丫头,小青的死,与你无关。你别太过自责。” 昕悦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声音哽咽:“怎么与我无关了?小青就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求她去找墨曦,她现在还在青梅客栈,跟她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抹了一把眼泪:“我是个大混蛋!我真的不得好死!”她突然紧紧抓住了水绚璎的胳膊,似乞求似希望:“红狐狸,你功夫这么厉害,求求你,把小青救活好不好?好不好?” 水绚璎定定地望着她,不说话。 莫名其妙的希望之火,突然自昕悦的心底升起。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稀奇古怪的话还是脱口而出:“你有方法把她救活,对不对?求求你,救救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璎!” 水绚璎温柔地注视着她,柔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昕悦充满希望地回视他:“璎,我求求你,救救小青!求你――!” 璎认真地望着绝望而悲伤的昕悦,忽尔瞥眸望向窗外,轻叹一声:“丫头,要救活一个人,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昕悦突然笑了,红狐狸总是能让她意外。她轻轻握住璎的手,微笑道:“只要能把小青救活,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水绚璎犹豫了良久,终是转眸,认真地道:“丫头,我可以救活小青。可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昕悦急促地:“什么条件?” 水绚璎忽尔轻声一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从即日起,我要你陪在我身边,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奴。” 昕悦沉思了良久,望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愿意!”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红狐狸所说的巨大代价,是指她还是他自己? 水绚璎的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好,给我半个月。我会救活小青,安排好这边的一切。半个月之后,我带你走。” 昕悦疑惑地望着他:“去哪?” 水绚璎安静地望着她,微微一笑:“回家。” * 此后半月,蓝月大陆风云巨变,谣言满天飞,老百姓人心惶惶,寝食难安。 其一,祁国内战宣告结束。据传,九王爷与韵帝达成秘密协定,九王爷将军权交出,从此归隐江湖。韵帝对九王爷的党羽概不追究,仍保留其原职。 其二,韵帝得到军权后,非但没有平息战乱,反而与楚国拓帝勾结,联合夺卫。一场旷日持久的统一大战,自此拉开序幕。 其三,一向坚持反战的蓝鹰山庄,立场突然改变。它非但对战争持冷漠的旁观态度,而且还无情拒绝投奔至此地的各国难民。被誉为世外桃源的蓝鹰山庄,被众人当成神一样敬仰的庄主墨曦,一夜之间,让所有人心寒。 各国间维持了十年的和平泡沫,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从此,战争的阴霾笼罩在蓝月的上空,久久不散。 从此,恐惧、无助、绝望,仇恨,一点一滴吞噬着普通老百姓的心。 从此,和平,成为蓝月大陆最大的奢望。 ……… 三个月后。 “璎哥哥别出去!外面危险!”身着鲜红短裙的小女孩,紧紧地抓住红发少年的手,童稚的眼神里充斥着惊慌与担忧。 少年愤怒地盯着密室的门,稚嫩的眸光里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悲伤与仇恨,他侧眸冷冷地望向身后:“你滚开!” 小赤雪紧紧抱着少年的手,丝毫不肯放松,梨花带雨的哭泣着:“璎哥哥,求你快点跟我走,你打不赢他们的。宫主已经去世好几年,水绚宫被叛徒出卖,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现在正在外面,联手围剿我们。扇须右使及恶唯左使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小赤雪突然紧紧搂住了少年的腰,抽泣:“璎哥哥,宫主从未教你武功,求你……别出去!右使大人已经找人代替你的身份。他吩咐过,要我们马上从密道出去。右使大人说,今日水绚宫……将遭灭门……呜呜……” 红发少年突然转过身,狠狠地将赤雪推倒在地上,愤怒地大吼:“你滚开!我要出去找扇须右使!”红衣少年迅速奔向密室的门口,对着铁门用力一扯!门,丝毫未动。 红衣少年再次用力拉门!门,依旧丝毫未动。 小赤雪突然冲到了少年身旁,吞吞吐吐地道:“璎哥哥,门……被右使从外面锁住了。” 少年红着眼,气愤地瞪着小赤雪,随即,举起双拳,猛烈地敲打铁门! “砰!――砰砰!――砰砰砰!――”剧烈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小赤雪慌了,紧紧拦住璎的拳头,慌慌张张地道:“璎哥哥,你别敲了!会把那些人引过来的!”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着碧绿光芒的绛龙珠以及一本小册子,脸色苍白地道:“这……这是右使刚才给……给我的。右使说,这是宫主自创的武学秘笈,你若想报仇,就……修…修炼它!” 水绚璎突然安静下来,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小册子,怔怔地望着封面上金灿灿的“水绚”二字,沉默。 门外,隐约传来了剧烈的厮打声,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而震撼。 小赤雪突然握住了水绚璎的手,焦急:“璎哥哥,我们快走吧。” 水绚璎低头沉默着,良久,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眸光阴鸷而深沉:“总有一天,蓝月大陆所有的人都要为今天,付出代价!”他侧眸扫向小赤雪,探究地:“我只问一遍,你是要独自离开,还是继续跟着我?” 小赤雪不停地点头,晶莹的眸光中闪烁着坚定:“璎哥哥,要不是你收留了我,我早就饿死了!”她紧紧托着水绚璎的手,“璎哥哥走到哪,赤雪就跟到哪!” 被仇恨充斥了心房的水绚璎,突然冷冷一笑,一把扯过小赤雪,将她带到秘室最顶端的一处诡异雕像前,冷冷地道:“你现在向神鸷宣誓,生生世世都将效忠于我” 小赤雪惊恐地望着这樽似鸟非鸟的雕像,结结巴巴地道:“我发…发誓!生生世世都将效…效忠于璎…璎哥哥!” 水绚璎诡异地一笑,突然伸手探入了雕像的翅膀内,拿出了一根弯月形状的血烙,毫不犹豫的神鸷前方的火坑内。不一会儿,他又迅速将血烙抽出,灼热的铁制血烙散发着暗红的光晕,狰狞可怕。 小赤雪慌张地望着他,恐惧:“璎哥哥,你…你要干什么?” 少年水绚璎冷冷地打断她:“别再叫我璎哥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奴。以后,称我为主人。”他毫不怜惜地扯开小赤雪右臂的衣裳, “嘶――”地一声,弯月血烙狠狠地烫入了赤雪的手臂内! 小赤雪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疼晕了过去。 水绚璎双手合十面向神鸷,嘴唇微启,低喃了一连串的咒语。良久,方居高临下地望着昏厥的小赤雪,冷冷地道:“我以水绚宫神鸷的名义,赐于你弯月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水绚璎的专属女奴!生生世世,永不停歇……” 血腥而凄厉的呐喊声响荡在耳畔,此起彼伏,波涛汹涌。 水绚璎阴霾地扫了一眼门外,俯身抱起小赤雪,面无表情地踏入了密道之中…… 昕悦猛地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睛,惊恐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窗外,阳光明媚。懒洋洋的太阳透过窗格,疏疏密密地爬进来,洒在身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昕悦松了一口气,看来,又做梦了。 来到暗夜宫已经三个月,每一晚,赤雪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点点滴滴的情境,真实到让她心慌。 “雪姑娘,宫主要你过去服侍他用膳。”门外,传来了侍女低沉轻柔的嗓音。 “好,我马上去!”雪姑娘?昕悦苦笑一声,急忙爬起身,梳洗一番后,匆匆走向了房外…… 暗夜迷宫(2) 不知不觉间,冬天已悄然而至。凌晨的阳光虽然明媚,却不暖人。瑟瑟寒风中,扑鼻的凉意让昕悦浑身发抖。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匆匆推门进入了水绚璎的寝宫。 房间内,暖意融融,清幽的檀香缭绕于鼻间,舒适宜人。 水绚璎半躺在软塌上,单手撑着脑袋,火红的发丝衬托着敞开的胸襟,风流。他半眯着双眸,慵懒地望着昕悦,微笑道:“丫头,过来帮我揉揉肩。” 昕悦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璎的身旁,侧,乖乖地帮他。水绚璎懒懒地趴在软塌上,侧眸望着昕悦,漫不经心地道:“丫头,你越来越沉默了。” 昕悦的眸光黯了黯,一言不发,继续忙碌着手中的工作。 水绚璎突然转过身握住了昕悦的手,探究地盯着她,语气冰凉:“怎么,在想墨曦?”昕悦的心倏地一颤,久藏于心中的某根弦震了震,刺得生疼。 墨曦,那张无比熟悉的容颜,开始变得模糊。这段时间,昕悦常常在幻想,也许那一日的点点滴滴,不过是场噩梦。梦醒了,她的曦就会回来了。可是,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悲哀地意识到,墨曦,是真的走了。他已不记得她,已不再爱她,甚至,还很瞧不起她。 左肩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是,那条狭长的疤痕,却是永远留下了。像是一个诅咒,铭刻在她的肌肤上,时时刻刻提醒她,曾经发生过什么。 墨曦刺向小青的那一剑,无形中,摧毁了她对他所有的幻想。 经过了三个月的沉默与自闭,她开始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她与曦,已经回不去了。 我们曾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在面对现实的考验时,却突然会变得,不堪一击。 “跟着我,是否让你后悔了?”红狐狸听不出情绪的嗓音自耳畔传来,昕悦低头望着璎,轻声地、坚定地道:“不,我不后悔!” 如果没有红狐狸,她恐怕要抱着对小青的内疚度完余生。是璎,救活了小青,弥补了墨曦的错误,弥补了她的遗憾。璎不但救了小青,还派人将她送回了青梅客栈。从这一点来说,昕悦是真心地感谢红狐狸,也真心的愿意陪伴在他身边,报恩。 “可是,你不快乐。”红狐狸探究地望着她,音色中隐隐有着不悦。昕悦突然撇开了头,没有说话。 璎优雅地伸出手,指着椅子上的蓝狐大衣,轻声道:“丫头,把它拿过来。” 昕悦匆匆行至桌旁,轻轻拿起那片柔软的蓝狐,蓝狐的质地精良,摸在手上暖融融的,就像太阳的感觉。有这样一件衣服,冰天雪地中都能感到温暖,红狐狸眼光果真不错。 昕悦拿着蓝狐走到璎的身旁,顺手就往他身上搭,红狐狸略显诧异地挡住她:“你干什么?”昕悦奇怪地:“你不是要穿吗?” 璎轻声一笑,指着昕悦,温柔地道:“你穿上试试。” 昕悦郁闷地望着他,心道,你的衣服我怎么能穿?却也懒得推辞,顺手将蓝狐套在了自己身上。下一秒,她惊讶地发现,蓝狐大衣竟是无比贴身,玲珑的身材曲线若隐若现,浓浓的暖意瞬间袭遍了全身。 璎安静地望着她,温柔地笑:“丫头的尺寸,我果然没有估错。” 昕悦惊讶地望着他,不确定地:“这……这是给我的?” 红狐狸唇角上扬,轻声悦耳动听:“我知道你喜欢蓝色。这个季节,蓝狐越来越少,不好找。这是今早刚送过来的。丫头你的手太凉,以后出门就穿着它。” 不知是不是蓝狐皮太过温暖,暖暖的气流涌上了昕悦的心头。她感动地望着他,良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眸光渐渐暗淡,轻声道:“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因为……我不是她。” 璎侧眸望向窗外,貌似漫不经心:“你在说什么?” 昕悦耸了耸鼻子,莫名其妙的委屈之感涌上了心头,她努力保持镇定,“从我进入暗夜宫的第一天起,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赤雪,都称我为雪姑娘。”她忽然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其实,你也是把我当成了赤雪,对吗?所以……你才会对我这么好。” 璎缓缓转过头,迷茫地望着她,思考了很久,“我……不清楚。” 昕悦的眼眶,不知不觉又红了。墨曦不再爱她,小辰不在她身边,而璎,很明显把她当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她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意义?她越来越迷茫。 昕悦再次耸了耸鼻子,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你把我当成她也没关系。你救了小青,这是我欠你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直到你……厌倦我为止。”她轻轻拿起桌上的糕点盘,端至璎的眼前,“红狐狸少爷,该用早膳了。” 红狐狸迷茫地望着她:“丫头,你在难过?“ 昕悦冷冷地道:“没有。” 红狐狸垂下头“可是,我觉得你在难过。” 昕悦强力克制住内心越来越烈的情绪,低声道:“没有!” 红狐狸眸光复杂地望着她:“我不希望你难过。” 昕悦突然转过身,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盘,对着身后的人低吼:“我说没有就没有!”脸上,莫然其妙就湿了一大片。自从被墨曦抛弃之后,她的情绪总是会失常。今天被确认当成另一个女人的替身,说不委屈是假话。没错,她在难过,非常难过。 昕悦不希望璎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急匆匆朝门外走去。 “丫头,你等等。”昕悦的脚步停了下来,可是,她没有回头。 水绚璎轻声叹了一口气,他迷茫地望着昕悦的背影,些许疑惑,些许不解,些许茫然,轻声道:“我的雪,她……不喜欢蓝色。” 昕悦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后,裹紧了身上的蓝狐,匆匆忙忙迈出了房间。红狐狸的话,她没有听懂。可是已经喷涌而上的伤感情绪,让她无法控制,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昕悦低着头,不断往前走。脸上的泪水渐渐被风吹干,身上的蓝狐极为暖和,仿若寒冷冬日里的一抹阳光,舒适宜人。 “砰――”她的左肩狠狠撞上了某人的右肩,她迷茫地抬起头,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脱口而出:“绿妖?” 绿妖诧异地望着她,眸光中有着深深的震惊:“你居然回来了?宫主竟然……没有追究!” 昕悦迷茫且疑惑地:“追究什么?”绿妖见到她如此诧异,可见,她在暗夜宫的消息,红狐狸封锁得很好。 绿妖阴冷地一笑,语气充满敌意:“你做出如此不堪之事,还有脸回来!宫主对你……果真特别!” 直觉告诉昕悦,这件事绝对与赤雪的消失有关。她迫不急待地望着绿妖,追问:“我做了什么事?” 绿妖冷冷一笑,不再看她,反而转过身,对身后道:“把他们扔地牢去,快点!” 昕悦这才发觉,绿妖的身后不远处,居然有很多穿着朴素的老百姓被绑在一起,几个杀手模样的人,手拿长鞭,眼神阴冷。被绑的百姓中,大部分是妇女弱童,亦有少量壮丁,所有人都面露惧色,眼神绝望而无助。因为恐惧,整个队伍竟无一人敢讲话,安静得诡异。 昕悦愤怒地盯着绿妖:“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绿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径直绕过她,朝前方走去。她身后那几个面无表情的杀手,押着众人,紧随其后。 昕悦疑惑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众人,悄悄跟了上去。 阴暗潮湿的地牢,哀嚎声四起。 绿妖走进地牢,随手抓住一个儿童,冷声道:“跟我走!” 小男孩惊 恐在望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乖乖地任由她拖着往前走。绿妖揪着小男孩的衣领,走出了地牢,绕过一片梅树林,进入了一个地下冰室。 冰室内,绿妖冷声对着门口吩咐:“拿血壶过来。”不一会儿,一个庞大的暗红雕花容器摆在了她的眼前,壶内,殷红的液体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绿妖抬起小男孩的手臂,抄起一把匕首,欲往他的动脉处割开。小男孩脸色苍白,挣扎着,流着泪咆哮:“求……求你,别……别杀我!”绿妖眉头一蹙,眸光扫向了小男孩身后的侍从。侍从会意,走上前轻轻一点,小男孩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绿妖一言不发,握住匕首,割向小男孩的动脉血管。 “住手!——”焦急的吼声在空气中流荡。昕悦满脸苍白地冲了进来,紧紧盯着绿妖,眸色中隐隐有着愤怒,“你在做什么?” 绿妖望着她,冷笑:“如你所见,我在放血。” 昕悦匆匆跑上前,一把握住绿妖手里的匕首,愤怒:“你太残忍了,他不过是个孩子!” 绿妖轻蔑地:“你滚开,这是宫主的命令。” 昕悦不解地:“红……宫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绿妖疑惑地盯着她:“赤雪,你是真失忆还是装糊涂?宫主练功需要喝人血,你难道不知?”她低眸沉思半晌,狐疑:“宫主这次回来,气色大不如前,好像受了极大的内伤。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伤害宫主,除了……他自己。”她的眸光冷冷地扫向昕悦:“他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知道吗?” 红狐狸气色大不如前吗,为何她没有发觉?是她太迟钝还是她对璎关注得太少?不过经绿妖这么一说,似乎红狐狸自从救活小青之后,每日躺在床上的时间的确增多了。昕悦疑惑地望着绿妖,不确定地道:“我曾经央求宫主,救活了一个已逝之人……” “啪!――”昕悦突然被狠狠地推到了地上,绿妖杀气腾腾地望着她,火冒三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怎么可以央求宫主做出如此荒诞之事!宫主将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清楚吗?!” 昕悦疑惑而茫然地:“你……什么意思?” 绿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光阴冷而冰寒:“人死不能复生,此乃天地伦理。宫主修行‘水绚’,修行之法与天地正义之气背道而弛。所以,宫主确实有扭转乾坤力。可是他若违背人的正常生死轮回,强行将已逝之人救活,将遭受……巨大的惩罚!” 昕悦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小心翼翼地:“什么……惩罚?” 绿妖愤怒地望着她,眼眶微红,一字一句,清晰有力:“一年之内,宫主不得动用任何内力,否则必将……筋脉寸断而亡!即使安全度过这一年,以后,宫主的阳寿将……减少十年!”她突然歇斯底里地揪住昕悦,怒吼:“你这个贱人!宫主修行‘水绚’,注定只能拥有四十岁的阳寿。如果再减少十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昕悦感觉自己仿佛被利剑狠狠刺穿了胸口,浑身上下,莫名其妙地疼。她茫然地望着绿妖,好像连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那宫主现在……多少岁?” 绿妖红着眼眶,声音暗哑:“二十七”,她愤怒而绝望着昕悦:“也就是说,宫主……还剩三年!” 昕悦像是突然被雷辟中,整个人彻底呆滞! 三年,只剩三年!这就是璎所说的巨大代价吗? 难怪,璎会突然交出九王爷的所有权利,带她归隐暗夜宫。难怪,璎每次看见她,都会要求她替他揉肩。昕悦一直以为,他只是故意找碴,现在才明白,他是真的很虚弱。 只剩三年生命,且一年之内不能动用内力。为了挽救小青的生命,为了让她不再内疚,璎,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却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一直以来,她都把红狐狸当成邪恶的代名词,害怕着,防备着。他杀人时的凶狠无情让她惊恐,他时有时无的调戏让她气愤,他臭名昭著的名声让她厌恶。她的脑海中,满满都是对他的警惕与防备,却独独忽略了,他对她的好。 仔细想来,他对她,真的很好!他买下了她,却从未强行拥有她;他知道她与墨曦的点点滴滴,却从未因此而折磨她、厌恶她;他要她做他的专属女奴,可是到暗夜宫她才发现,她的地位虽是一人之下,却是万人之上。她习惯了红狐狸眸中的狡猾与玩味,也习惯去忽视他眸光中若有若无的忧伤,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呆在璎的身边。 璎,就像一个迷,让她猜不透、看不懂。这样一个邪恶的人,为何独独对她这么好? 绿妖沉思了良久,低声道:“难怪宫主最近喝血如此频繁。以前,只有他闭关练功的几个月,才需要抓人。现在我明白了,他需要喝血,来促进功力的恢复。”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紧紧揪住昕悦的衣领,“赤雪,你必须救宫主!” 昕悦急不可待地:“我救!我救!可是……我该怎么做?” 绿妖认真地望着她,眸光中有着极力隐忍的不甘与愤怒:“于宫主而言,你的血最特别,比凡人强出百倍。还有……也只有你,可以延长宫主的生命。只要你……”可是,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被一个冷冷的嗓音打断了――“绿妖,你好大的胆子!” 循声望去,一袭宽大红袍的水绚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褐色的眸光里一片冰凉。 绿妖迅速面向璎,半跪在地上,语气恭谨:“宫主,我只是想救你,只有赤雪……” “够了!――”水绚璎冷冷地打断她,缓步走到昕悦旁边,轻柔地扶起她,轻声道:“丫头,我们走。”昕悦迟疑地望着绿妖,又望了望在侍从怀中沉沉睡去、脸色苍白的小男孩,乞求地望着璎:“放了他。” 璎冷冷地扫向绿妖,声音很轻,却是极具威严:“丫头刚才说的,你可听见了?” 绿妖满含敌意地扫了一眼昕悦,低头“是。” 璎轻轻一笑,“丫头,走吧。” * 水绚璎的卧室内,昕悦轻轻将璎扶至软塌前,轻声责备:“大冬天的,你怎么穿这点衣服就跑出来了?生病了怎么办?” 水绚璎微微一笑:“丫头,你在关心我?” 昕悦垂了垂眉,低声道:“璎,谢谢你!”以后,我会学着去关心你。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背对着璎,拿起桌上的匕首对着手臂轻轻一划,然后,她转过身,将流着鲜血的手臂递至璎的唇边,真诚地道:“把地牢那些人都放了,以后,请你喝我的血。” 水绚璎诧异地望着她:“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昕悦坚定地点了点头,眸光中满是感激与感动:“虽然我不是赤雪,于你而言,我的血液没什么特别。可是,我服食过千生果,我的血液可以强身益体,助你早日恢复。”她再次将流着鲜血的手臂凑近了璎的唇边,低头,“请不要再为难那些无辜的百姓,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璎眸光复杂地望着她,“丫头,你可想清楚了?” 昕悦再次坚定地点了点头。 水绚璎的唇角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似叹息似开怀:“我的丫头,终于回来了。”他从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塞入昕悦的嘴中,轻声道:“此药,可减缓你的疼痛,亦可加快你体内的造血功能。”随即,他缓缓低下唇,对着昕悦手臂的伤口,轻柔而小心翼翼地吮吸着,脸色,渐渐红润……—— 前世情缘(1) 金碧辉煌的暗夜宫殿,扑朔迷离的夜。 众人纷纷告退后,璎一把抱过赤雪,用手指轻柔的摩挲着赤雪的脸。他将一颗黑色药丸塞入她的嘴中,眸光中略有怜悯流过,声音温柔似水,“此丸可保你真气不损。我现在可舍不得你死呢,你可准备好了?”赤雪望着他,目光复杂,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她拿出随身匕首,掀开满是伤痕的右臂,对着一处光滑肌肤狠狠一刺,暗红的血顿时溢了出来。她低头,恭敬地将手臂呈至璎的唇边,璎望着她的伤口,犹疑了几秒钟,随即,便将唇贴近她的鲜血,不顾一切地吮吸起来…… 良久。 璎终于抬起头,望着怀中脸色略显苍白的赤雪,轻声道:“雪,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怎么了?” 赤雪面无表情地望着璎,声音平静:“没什么,可能是……累了。” 璎伸出手指,轻柔地摩挲赤雪面部娇嫩的肌肤,声音漫不经心:“雪,即使累,你还是要陪我走下去。如果少了你,我的人生将失去多少乐趣。” 赤雪低下头,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悲伤:“你变了。” 璎轻声一笑:“或许,我从来都没有变。终于明白爹为何会阻止我学武。因为我本来就非善类,‘水绚’果真适合我。” 赤雪轻声叹息,嘲讽:“这就是你留下我的原因,是吗?”她抬眸望着他,自嘲:“你留下我,因为你修练‘水绚’,需要服食人血。而我,恰好成了第一位献血者。我是第一个与你血液相融的人,所以我的血,比其他任何人都重要。你的功力每上升一层,必须饮用我的鲜血,才不至于走火入魔。你离不开我。”她忽然仰起头,认真地望着他:“如果那一天,我选择独自离去,而不是留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杀了我?” “会。”璎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赤雪苦笑一声,“那现在呢?你已经修练至‘水绚’的最高境界,你已经不需要我。为何还要留着我?” 璎慵懒地望着她,眼神充满玩味:“因为……我需要一个女人,用来暖床。”言未毕,他的手指开始不规矩地在她的身上移动,“嘶――”的几声,赤雪身上所有的遮掩都已褪去。璎抱着浑身裸露的赤雪,走进了卧室之内。 卧房之内,春意融融,两具赤裸的身驱,紧紧结合在一起。没有任何前戏,亦无任何温柔。赤雪的身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抓痕。水绚璎疯狂而粗暴地发泄着自己欲望,赤雪抓紧了床单,咬牙承受着浑身巨大的疼痛…… 良久,璎终于累了,轻轻倒在赤雪身旁,汗流浃背。赤雪轻轻抚摸璎俊美的脸庞,声音低哑:“璎,你爱我吗?”璎半眯着双眸,嗤笑:“爱?多无聊的字眼,你别自不量力!还有,早就告诉过你,别称我为‘璎’,叫我主人!” 赤雪苦笑,泪水不知不觉流下,她侧过头背对着他,轻声道:“那么,我跟醉红楼那些姑娘比起来,谁更能让你快活?”璎低声嘲笑:“你比起她们……差远了。” 赤雪不着痕迹地擦干了眼泪,转过身,平静地望着他:“你觉得这种生活有意思吗?以两种身份活在这个世上,把所有的人都当成玩物,想留便留,想杀便杀。这样的日子,你快乐吗?” 璎抬眸望着天花板,神色慵懒:“无聊至极。” 赤雪镇定地:“你还是在想着复仇?” 璎妖冶一笑:“最初的确想复仇,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可真正到了无所不能的这一天,却突然又觉得无聊。”他漫不经心地扫向她,轻笑:“让所有人先尝试幸福,再痛苦万分。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到地狱,倒是有点意思。” 赤雪冷笑:“所以你创立暗夜宫,为各国政界卖命,以制衡各方势力。你去了力量最弱的祁国,代替九王爷活下去,促使祁国崛起。你先让所有人习惯了和平的快乐,再伺机挑动世界大战,让这片土地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她漫不经心地望着他:“这就是你的新玩法,对吗?” 璎的手指在雪赤裸的身躯上游离,轻声笑:“还是丫头了解我。” 赤雪仰望着古典华丽的天花板,冷漠地笑:“可惜你算漏了一个人――墨曦。你在扰乱世界的同时,墨曦却在极力地维持世界的秩序。相信只要有墨曦存在的一天,你所期待的世界大战就不会到来。”她瞥眸望向他,疑惑:“以你的个性,居然没有与墨曦宣战,真是奇怪。” 水绚璎的手指停在她柔软的上,殷红的唇轻微上扬,语音慵懒:“曦啊,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对手。少了他,生活可就真的没有乐趣了。”他轻轻一笑:“世界大战么,我可以慢慢等。我就不相信,墨曦可以做一辈子的圣人。这样的日子真是无聊可呢。” 赤雪不再说话,反而握住了他的手指,停留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璎,别玩了好吗?当日参与灭门水绚宫的人,都被你清剿殆尽。我们退隐江湖,从此平平静静地生活,好吗?” 璎突然抽出了手指,双手置于脑后,轻轻阖上着双眸,“你以为你是谁?我最讨厌――自不量力的女人。还有,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要直呼我的名号!” 赤雪无声苦笑,忧伤地望着他:“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想我吗?主……人?”璎没有睁开眼睛,嘴唇轻启,声音凉似薄冰:“在我还没厌倦之前,你以为你走得了?我累了,想睡觉,你出去。” 赤雪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冷静地整理好衣服,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绝望地望着床上的俊美男子,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爱穿红裙吗?” 水绚璎紧紧闭着双眸,没有答话。 “因为--你喜欢红色。从四岁那年遇见你,与你相伴的这十七年,我的世界,只有这一种颜色。”她吸了一口气,泪流满面地望着床上貌似熟睡的男子:“可是你知道吗,我突然,不再爱红色了。”下一秒,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璎的房间。 房间内,水绚璎缓缓睁开了双眼,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出神,眼神空洞而茫然…… 窗外,一轮旭日渐渐升上了高空。 昕悦缓缓睁开双眼,愣愣地望着冰天雪地中那一片傲然独立的梅树林,心绪复杂。 或许这里是与赤雪关联最多的地方,自从她到了暗夜宫,每一个夜晚,赤雪都会准时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点点滴滴的片断如此真实、如此动人。 那个与自己长相一样的女子,十七年来,不离不弃地爱着一个人。 她的爱很卑微,卑微到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暖床侍妾,卑微到为了博他一笑,历经艰难苦练武艺,成为一个顶级杀人工具。 她的爱又很高尚。可以容忍自己所爱的人留恋于风花雪月之中,可以接受爱人将自己当成玩物一般看待。 从四岁到二十一岁,十七年的青春,十七年的守候与等待,只为换得他一个真诚的回眸。可是,她什么也没等到。至少在昕悦的梦境中,她没有看见赤雪所渴望的幸福。 无数次,她看见赤雪望着水绚璎的背影,黯然神伤。 所有人都以为,赤雪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唯独昕悦知道,赤雪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在恐怖的梦魇中度过。杀人给她留下的心里阴影,太过可怕。 可是每到白天,赤雪又会继续恶魔般的杀手生涯。冥冥中,昕悦似乎与赤雪心意相通,她理解赤雪这么做,无非是想留在璎的身边。赤雪希望能成为璎的帮手,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累赘。 一想到璎,昕悦不自觉叹了口气。 梦境中的璎,是个恶魔。他可以因为一句话,毫不犹 豫地割掉一个人的头;他总是随意抓来大批的普通老百姓,面无表情地抽干他们的鲜血;他把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当成泄欲的工具,从未付出过真心;最可怕的是,他没有弱点。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过在乎的人。 他做了这么多坏事,理由只有一个――无聊。因为他无聊,所以他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玩具,用来娱乐。 梦境中的璎,与昕悦所认识的璎,不一样。 很多时候,昕悦觉得迷茫。现在的璎,是伪装得太好,还是,已经改变? 如果是他真的变了,那么,促使他改变的人,又是谁? 不知不觉间,昕悦已踏入了这片高雅清幽的梅树林中。 时值冬末,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下,朵朵梅花在银装素裹的天地中,傲然绽放,若有若无的点点艳红,使得原本晶莹剔透的世界,多了一份高雅与淡然。 古色古香的长亭内,水绚璎慵懒地斜靠在红木椅上,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桌面的琉璃酒樽。他面带微笑,安静地望着正不断走近的昕悦。漫天飞雪中,那一袭柔雅的淡蓝,宛若被云层所遮掩的蓝色天空,干净澄澈。 他望着她,柔声道:“丫头,你过来。” 昕悦乖巧地走到璎的身边,顺手扯开一张椅子,手撑着下巴坐下。水绚璎伸出手,温柔地拭去她发丝上的六角雪花,轻声笑道:“丫头,你喜欢雪吗?” 昕悦诚实地点点头,撇头望向长亭外如棉絮般飘落的飞雪,深瞳中涌动着星光点点,“很喜欢。我自小就生活在南方,儿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雪花飞舞的冬天。”她转眸望着他,轻声询问:“赤雪呢,她喜欢雪吗?” 阳光透过长亭,斜斜洒在璎长而浓密的睫毛上,留下长长的阴影。他垂眸,貌似漫不经心:“她讨厌雪。” 昕悦疑惑地:“为什么?” 璎抬眸,微微一笑,深邃的眸光里遥夜沉沉,“她说……雪太干净。” 一个以雪命名的人,却讨厌雪的干净,可见她有多讨厌自己。昕悦低下头,暗自叹息,轻声道:“那你呢?你讨厌雪吗?” 璎的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轻声笑:“我曾经也很讨厌雪,可是今天突然觉得,雪花――其实很美。” 昕悦缓缓抬起头,凝望他良久,终是问出了久藏心中的疑惑:“赤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绚璎收敛了嘴角的笑容,墨色的瞳内一片漆黑,似懊恼、似气愤、似忧伤:“我不想说。” 昕悦眸光清澈地望着他,语气认真:“我陪在你身边已经整整半年,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关于赤雪的事,因为每天晚上,我的梦境会告诉我答案。可是这段时间,我的梦开始停滞不前。”她轻轻覆上他的手,眸光严肃:“赤雪,是不是离开了暗夜宫?她到底怎么了?”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雪是怎么了?”一个冰凉无比的嗓音,自远方飘入耳畔。 转眼间,一个修长的身影已立于长亭之外,黑色的发,黑色的袍,黑色的眸。他的长袍略显凌乱,暗红的血渍若隐若现,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打斗。 水绚璎冷冷地望着几米之外的影,轻声笑:“你终于找来了。” 影的眸光直愣愣地望着昕悦,满满都是深情与不悔。昕悦别扭地撇开头,心里的愧疚一点点漫延。这个陌生人对她真心真意的付出,始终让她难以释怀。 “我找了这么久,她竟又被你带回来了。水绚璎,你果真狡诈。”影的声音,弥漫着杀气,他望着昕悦:“雪,你过来。我带你走。” 昕悦紧紧地抠着璎的衣角,羞愧无比地垂下头,低声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真的、真的不是赤雪!你快离开吧!” 影拔剑出鞘,冷冷地指向水绚璎:“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水绚璎倏地站起身,眸光中有着隐忍的愤怒,冷笑:“我最得意的下属,胆敢拐走我的女人。你还敢问我对她做了什么?”他的眸光毫不留情地扫视影:“你倒是告诉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雪,没有预兆地停了。 狂烈的寒风,疯狂而肆虐地乱窜。 两个强大的男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相互对望。 冷风嗖嗖,寒意弥漫。 昕悦突然意识到,璎在一年之内都不能用内力,否则,必亡! 昕悦慌乱挡在璎的身前,结结巴巴地:“那个……有话好说。” “你走开!―――” “你走开!―――” 空气中,传来了两个男人的怒吼。 昕悦暗吞了一口口水,反手抱住了璎的身体,将他挡于自己身后,平静地:“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害,有话好说!” 影望着紧紧护着璎的昕悦,眸光中流露出几缕忧伤,“是她自己要求我,带她离开。”他面无表情地扫向璎,“从十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爱上了她。我爱了她整整十四年。这些年来,我眼见着她一次又一次被你伤害,却无能为力。因为,她爱你。她无怨无悔地爱着你,就像我无怨无悔的爱着她。”影的眸光越来越冰寒:“这些年我心甘情愿留在暗夜宫,全是因为她。可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不再是你的女人,你不配!” 水绚璎缓缓拿起桌上的琉璃酒樽,轻轻一捏,酒樽碎了,醇香的液体沿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直直落下。他抬起手指,放在唇畔轻轻舔舐。暗哑的嗓音中,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我对她如何,你管不着。她永远都是我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碰她?若不是她临死前苦苦哀求,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临死前?――你在胡扯什么!”影愤怒地咆哮,指着昕悦大声道:“雪,你过来!这个人是疯子!” 璎伸手紧紧抱住昕悦,黯然的眸光里满满都是绝望,声音却是寒得彻骨:“她不是雪。真正的赤雪……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