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极品公子》 第1章 世外之人 戊戌年终,京城洋溢着过年的热闹景象,大街小巷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就要辞旧迎新了! 偏生主管这京城治安诸事的京兆府内,府尹大人愁眉不展地枯坐着。 “没有道理..确实没道理!我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的大案要案,哪一个也不似这个没头绪!总不能在这个事情上有闪失?!恩师之前教导我,遇事不慌,才是王佐之才,今日如何这般汗流浃背?”他就这么想着,喊下人把火盆挪开些。 这样的天气,一个火盆怎么会让他汗出如浆呢?肯定是有大事! 京城死了个姓牛的小官,这没什么奇怪的,圣上也不会关心,偏偏他有个结拜兄弟是太尉的义子,偏偏这个太尉,就是一路扶摇直上的高俅! 府尹如何不紧张?太尉府已经放出话来:限期破案! “老爷,您请的高人来了!”还没等挪火盆的人过来,一个丫鬟低声来禀报。 府尹身躯一震,赶紧整了整衣冠,打起精神来,在桌前站起侍立等候,这个人可是个不简单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五雷心法,比当朝国师还要厉害,只是隐居洞天福地不露面,一般人想见一面都很难,更不用说请动他出山了! 他看到高人时微微一愣:这太平常了,就和京城那些普通的道士没区别,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仙风道骨,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人,但偏偏看不出年龄多大。府尹不敢怠慢,一揖到底:“冒昧请仙长来此,实是琐事缠身,不能擅离..” 来人什么都没说,掏出一个铜器,放在桌上,用一个金锤轻轻敲了一声,良久才说:“你所求之事确实麻烦,要想水过不沾身,需要找一个世外之人..” 府尹小心翼翼地站着,听到这话终于端不住架子了,赶紧单膝着地施礼:“恳请仙长帮下官渡过此厄!” 来人叹口气:“也罢!既然我动了凡心过来,终究要给你说清楚..” 府尹越听越喜,最终是喜不自胜! ****** 己亥年到了,这一日正是惊蛰节气,田间地头有了农夫。 汉江边上有座太白山,太白山南有座小山,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几乎终年常绿。 小山下有个茅草屋,茅草半新半旧,泥墙是黄色的,隐隐有股威严在。平民是不能穿黄色的,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可是用黄土——这遍地都有的不值钱的东西,官府就没法管。茅草屋前面是个小院,跑着三四只鸡,栽了两棵果树。小院用树枝和竹篱笆做强,大门不过是两个粗树干间用粗些的树枝编成的柴门,用个麻绳挂在一个柱子上,里外都能开。 慕容晟本想一把解开大门的麻绳,推门进去,忽然觉得这样唐突,况且心里对柳公子本就有些畏惧,只好站在门口,高声喊道:“柳大侠可在?”没有回应。他内功极好,侧耳细听,听见屋内有响动,心里一动,知道肯定在里面,最不济也是屋内有人可以告知去向,马上喜道:“柳大侠在上,鄙人是京兆府慕容晟,有桩事请柳大侠指点迷津!” 屋内传出不耐烦的声音:“一大早搅人清梦!我这山不属于京兆尹的管辖地盘,就算他来了也不能进来!这屋里有个姓柳的,不过不是什么大侠,不过是个樵夫!你赶紧回去吧!” 慕容晟何尝受过这样的冷落!只是事关重要,又是费老鼻子劲请了国师大人占卜,又是请京兆尹大人给这当地的州刺史写文书请协助,又是询问了周围的人,知道这茅屋中住的人不是个凡人,这才确定。当下赔笑道:“柳大侠恕罪则个!在下心急切了些,不想搅扰了阁下,我跋山涉水前来,多等几个时辰也是无妨,不知可否让我入小院内坐坐等君起床?” “不可!小院虽破,风可进雨可进,官府之人不可进!”里面传来的声音很平,很静,却有着一份力量。 慕容晟气急,把两只拳头攥紧,发出“咔咔”的声音,心想别说你这平常都不值正眼看的小屋,就是那深墙大院,王侯府邸,哪个敢这样和我说话?!可是宦海浮沉几十年,怒火对他来说就像个道具一样,无能的上司都忍过了,何况是个无名布衣? “柳大侠言重矣!既然如此,我在门口等等也好,学那程门立雪,希望能得名师真传。” 程门立雪是本朝一段佳话,在士子口诵著书宣扬之下,不说人人皆知,那也是家喻户晓,柳公子自然也应该知道。慕容晟用这个典故,不过是想给自己个台阶,顺便表达下诚意,最重要的是堵住柳公子的嘴,让他无话可说。 果然再没有声音传来,似乎有轻微的呼噜声——娘的,这家伙真就这么睡了? 慕容晟心里暗暗叫苦:早知这厮如此无礼,无论如何也不接这趟差事了! 他当然不能一直站着,那样太累,他四处望了望,看一块石头比较干净,上面也比较平,于是盘腿坐上去,闭目调呼吸运功,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了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心神一凛,感觉到杀气逼近,难道是柳公子想杀人灭口?虽然眼睛还是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左手已经放在腰间掏出了三支飞镖,右手按在刀柄上,只等敌人靠近,杀他个措手不及! 片刻功夫他确定杀气不是从茅屋传来,倒是指向茅屋的,因为他听到了了轻微的呼噜声,还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在茅屋周围,行踪有些飘忽。因为小院的鸡还是那么“咕咕”叫着觅食,一点也没有受到惊吓,可见那些人也注意到了鸡,不想让它们发现。 他听到三五人的脚步声传来,能感觉到这些人武功甚高,是刻意压低了脚步的走法,只是周围有落叶,只是慕容晟听力甚好,不然还真发现不了。 慕容晟心里大骇:这帮人是什么来头?难不成跟了自己一路,也是找柳公子的?如果是这样,自己一路上都没有察觉,万一要是找自己的..背后一阵凉,冷汗出的太多。他不敢再想,打定主意,只要这些人不冲着他来,他就闭着眼睛,一个朝廷命官,干嘛要掺和武林人士的争斗呢?井水不犯河水。当然,如果要是用自己掺和,那这个柳公子武艺还能有传闻中那么邪乎?! 第2章 闯入竹篱茅舍 传闻中,那个柳公子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从不会秋后算账,都是当时就算,而且是睚眦必报! 府尹说让他找这人,他是一万个不乐意,好在最后找了国师,国师说他会有一番非同寻常的际遇,他这才定下心来,决心不辞劳苦也要把那人找到。 这时他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风大哥,咱要不要一把火烧了茅屋?这样他就在睡梦里见阎王爷了,然后咱再砍了他的头,提到坟前拜祭..” “秋贤弟糊涂了,大哥别听他的!万一要是烧的面目全非了,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那个姓柳的?假如是别人,岂不是枉杀了好人,让那贼子逍遥余生?” “秋世兄所言有理,可是三哥说的也没错,要是不用活烧,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报仇啊!” “此言差矣,我觉得报仇不光是要杀死他,是要用他所擅长的剑术杀死他,让他知道当年他的罪孽!要真是为了杀死他,在他饮水里投些砒霜,在他床下放摄魂散,再不济就是去做个游方郎中,在他头疼脑热求医时放些乌头附子,不也把他杀了?可是我们的父辈是被他闯入家中点名杀的,还用的是我们的剑法,欺人太甚!如果不是用这样的方法报仇,把他杀了,父辈们也不会含笑九泉的!” “诸位贤弟,大家不必争了。放火烧死他那是妄想,一个习武之人白天被人烧死家里,那是天大的笑话!前门口有个慕容大人,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是来找姓柳的,不要与他为敌。” 声音很低,慕容晟费力才听到这些,心里不禁乐了:这伙人在别人墙根下耳语,自己都能听到,不怕被柳公子听到?知道这些人忌惮自己,握着刀柄的手不由得松了。不过他却不知道这帮人的来路,武功高低,师承门派,看来当年师父教导的没错,江湖的水太深,既入公门,凡事给人行个方便,正所谓公门之中好修行。再要听时,又无丝毫声音传来,想来是密谋好了。 他正想要不要起身询问那些人的来路,只听得一阵风啸,接着是一声大喝:“姓柳的,纳命来!”慕容晟急忙睁开眼,见一个大汉昂首站在院门口,是施展轻功从屋后飞过来的。他飞起一脚去踹大门,不料那门是虚掩的,还没有踢到就开了,那人来不及防备就摔了个趔趄,倒在地上。 “睡个觉都不安生!老子招谁惹谁了?闯到别人家里,光天化日之下,眼里可还有王法?!”一个年轻人把那摔倒的人拉起来,推出门外。众人看时,那人穿着一身褐色衣衫,面白无须,剑眉大眼,虽是寻常樵夫打扮,又不像是个山野村夫。他一只手抓着大汉的衣襟,另一只胳膊伸着懒腰,看样子对被吵醒很是不悦。 “柳大侠,请随在下去一趟京城,快马我已经备下,就在不远处..”慕容晟生怕这一伙人和他打起来,急忙说。 “都说了我虽姓柳,真就是个打柴的,你找错人了。这位是你的手下?怎么摔到我屋子来了?”年轻人很不高兴地说。 “姓柳的!别想我叫你一声柳公子,老子是江南风家的风萧萧,这次你取你狗贼头上的首级来了!纳命来!”说完壮汉一个箭步跃开,挣脱了樵夫的手,一手从腰间摸出随身宝刀,说话间刀已出鞘,半截刀在阳光下亮闪闪的。这时那几个人也从院外跳进来,站在风萧萧的身后,个个都抽出了随身武器。 慕容苏不敢托大,真要是血溅当场,他可是个见证,惹了麻烦不说,请人的任务就完不成了。赶紧纵身一跃,跳到樵夫和那伙人之间:“在下京兆府慕容晟,也是找柳公子的,请问诸位与他有何深仇大恨?” 他这么问,想的是打个圆场,阻止双方打起来,最好是说几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把这伙人支走,柳公子还要欠他个人情。毕竟,江湖上虽然传闻那柳公子是杀人不眨眼,但凡行走江湖的,谁不想少个仇家? 不料樵夫似乎不通情理,硬生生地回了句:“你们都找错人了吧?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得罪了你们,还要我的命?” 一伙人都愣住了,确实不知道那个姓柳的是啥模样,一时有些尴尬,有个年轻人打破僵局:“我秋月明倒要问问你:前年重阳节,子陵台上,你出手杀死杀伤我亲人,怎么,现在敢做不敢当了?” 说话的年轻人是个瘦弱的少年,个子有些高,猛一看像个竹竿套了件衣服,脸上一脸稚气,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子陵台?在什么地方?我本是个打柴郎,不懂你等说的。” 慕容晟一怔,觉得子陵台这个地方有些耳熟。这时,为首的大汉讲了起来与他们的恩怨。 风家宝刀秋家剑,惟愿今生不复见。风家和秋家都是江南的武林世家,久不入江湖,少为中原武林所知。秋家家传武艺为剑法,有一套鉴湖十八式,暗含至高的武林剑道,只是莫干山上,秋四爷看到一个女子标致,忍不住调戏了几下,被柳公子一剑砍去了食指。那个女子本来又惊又惧,忽然感到托着自己下巴的手指不见了,低头的力道很大,下巴磕在自己胸前,然后看到那一截断指滴溜溜地落在地上,洒出的血在地上,她和另一人同时发出“啊”的喊叫。 那一声自然是秋四爷的,他一是因断指之痛,再就是因为这突然的一剑,让他很没有面子。他很愤怒。 然后就看见那个使剑的人,看到了那双洁白柔嫩的手,看到了那把让他梦里惊醒的剑。 那是一把木剑。等到他彻底清醒过来,那个女子早已消失,那个木剑的主人也不见了。 秋四爷回到家后,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后来听老爷子的世交风波平说,才知道那原来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柳公子。 这些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什么?那人是传说中的柳公子?! 第3章 寻常樵夫 江湖人称风老爷子的风波平,一向是不出风家大门的,这次去越州,是去秋家求助的。 飞来峰上,风家三公子恶言侮辱了高僧,高僧唾面自干,只是不语。这时有人开口让风三公子给高僧磕头滚开,不要脏了佛门圣地。风三公子哪听过人这么和他说话的?当即飞起一脚就踢,却不知怎的自己被摔了出去,下巴脱臼不能说话,几个跟班也被打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最后风三公子被逼着给高僧磕头,这才被放回去。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当即发誓要报仇。当时让他没面子的,也是个拿着木剑的人。 于是两家出动全部高手,在重阳节那天,于富春江边的严子陵台设伏围攻柳公子,不曾想伏击虽然成了,却没有伤了那柳公子半根毫毛。经此一役,风老爷子被斩去左臂,成了废人;秋老爷子被割掉一只耳朵。两家都死了三个人。 鉴湖十八式自此多了一式:斩柳。 风萧萧讲起此事,仍是义愤填膺,觉得这柳公子人品太过卑劣,让两位武林享誉盛名的老爷子如此,分明是一种羞辱!慕容晟大约知道一些个中缘由,叹口气,轻抚一下胡须说:“难道那柳公子武功如此高?两大家十几位高手,竟然占不了一点便宜?” 秋月明忍不住地说:“众所周知武林世家都是有些底蕴的,也不是我们托大。后来我陪着叔伯们去现场仔细勘查,又让两家老爷子回忆,发现了一个事实。” 慕容晟吃惊:“什么事实?” “那天,柳公子不是一个人。他至少还有两位帮手,一个嵩山剑法出神入化,一个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老爷子的耳朵,便是被一瓣花瓣割去的。” “难道说,当时是白柳拈花都在场?”慕容晟惊问道。 大家都沉默了,“白柳拈花”这四个字,不知道会勾起多少人的记忆! 秋月明惨然一笑:“技不如人原是如此,只是我们何曾与那白公子、拈花公子结下过梁子?” 众人默然,都齐齐盯着樵夫。樵夫冷笑道:“这么说是诸位抬举我,只是我要有那个本事,何苦在这穷山僻壤里砍柴过活?怎么着不能大鱼大肉、车马轻裘,尽享那荣华富贵?” “那是因为你怕我们追杀你!如同过街老鼠,不敢见这日光!”有人恨恨地说。 慕容晟笑了,心想真要是这么怕你们两家的人,还不把你们两家的人都杀光?何况你们两家高手尽出,都没能奈何得了他?风萧萧咳嗽两声,大约是嫌那个后生说了大话,秋月明拔出长剑:“不管你为何隐居于此,且让月明领教领教!” “你们真是认错人了!”樵夫皱眉,不满地说:“要是放在平时,你们欺负我一个人我也就认了,真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也是清净了,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在这世上受苦,说不定这么冤死,阎王会让我投胎到富贵人家,成了你们谁家的小主人也不一定。可是这京兆府的大人在现场,你们滥杀无辜就说不过去了。慕容大人,你可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樵夫被一群武功高的人砍了?” 慕容晟皱了眉头,据他所掌握的,那柳公子从不说废话,一言不合就起杀心,出剑干净利落,从不畏惧任何人。当年单挑魔道的副宗主,不过是因为那个副宗主骂他不长眼,他一怒之下闯入魔道山门,连伤十一位高手,最终将那副宗主双眼刺瞎。而被骂的时候之所以没出手,是因为有个人阻止了他出手,这世间,能让他住手的,大约只有那个人了。他现在也拿不定主意这个人是不是柳公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你们不是说他那木剑很是厉害?找找就是了!” 在别人家里乱翻总是不礼貌的,众人愣了下,看樵夫说了句“家里没什么武器”后表情没什么反应,一幅任君翻检的样子,总不能真进去翻吧?风萧萧一眼看到灶房墙上挂着一把武器,大声说:“翻?传出去坏名声!哼,不要装,那不就是一把剑!” 秋月明疾步过去取了下来,大家看时,一块破布里面包着一根黑铁片,除了把手上有黄麻布缠着外,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把剑,众人哈哈大笑。 “这砍刀是来砍柴的,我早就给你们说了,偏不信。我就是个打柴的,叫我砍柴郎也行,樵夫也行,柴门客也行,我不是你们想找的那个柳公子,天下之大,只许他一个人姓柳?” 大伙面面相觑,确实没有什么证据这就是要找的那个人。何况这人的做派,一丁点也没有武林高手的风范,和离武林大家更是有天壤之别。 “你们要找的那什么柳公子,听你们说来煞是厉害,那怎么会在这穷乡僻壤?我自然姓柳,不过是个樵夫,你们叫我砍柴人也行。两天前有个拿剑的家伙来,抢了我的酒,还杀了我一只鸡,吃饱喝足扬长而去。那个人也行柳,从门前的大路走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拿的是什么剑?”风萧萧失望之余,忽然看到了眼前的一丝光明。 “我哪敢问他?!那剑我都没看到,就见我的鸡死了,呶,树下还有些血迹。” 慕容晟心想来了个持剑的人?三天前?慢慢盘算会是什么人。 “列位,客走主安,诸位是不速之客,不约而至,好端端地搅扰人睡不成觉,那就算了。我要去砍柴了,失陪。” “真是一文钱看成铜盆大!砍柴能有几个钱?好好地陪也几个说话!说说三天前那个人!” “这位爷想来是想照顾我的生意,一担柴十文钱,言不二价。列位,请不要耽搁我的生意,若不是诸位搅扰,我睡起就去砍柴,十文钱早到手了。诸位请便,这下午不砍柴陪几位说话也无妨。再要问话,每人十文钱。” 慕容晟心里哑然失笑:“这人如此斤斤计较十文钱,哪是自己要找的大侠?”冷笑道:“阁下倒是很会漫天要价。” “十文钱,一分不少。一个时辰十文。”说着在庭院中插下一根树枝:“自此开始。” 慕容晟拂袖走了,心想按照这个樵夫所说,是有个剑客前来,杀了他一只鸡走了,那人莫非就是柳公子? 秋风两家人见慕容大人走了,确定这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悻悻然起身,难不成真给这樵夫十文钱?秋月明说自己留下,五天为期,说不定那个剑客还会过来,这样自己便守株待兔。 “月明!莫说那人不会来,你在此徒费时日,若是那人前来,你如何敌得过?大敌当前,还想敌人是兔子?狂妄!赶紧随我众人一起前行,说不定还能追上慕容大人。”说话的是个方脸的汉子,身材不甚高,双目炯炯有神。 “七伯,若是那柳公子前来,自会放烟花讯号,小侄不才,也能缠斗一个时辰,众人围攻除之。生死本是寻常事,若是贪生,何必出会稽山?”秋月明朗声道,言语中有一股豪气。 “这是我家,我不留你,哪个敢住下?”樵夫冷笑,看看日影。 秋月明诚恳地向樵夫鞠躬:“这位柳兄,我等家仇在身,不敢懈怠。月明无奈打扰,还请海涵。”说着掏出五两银子,“些小之物,不成敬意,权作五天住宿之资,请柳兄笑纳!”这钱原是母亲临别时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他们一行人原本就是食宿在一起,由领队的长辈分配,不让小辈们自带银两的。 风家有人笑:“哈哈,秋兄弟何苦自降身价?求这个樵夫做甚?”秋月明不理他,只是看樵夫。 樵夫笑笑:“还是这位秋爷深明大义,谁和银子有仇呢?诸位,既然你们是我房客的家人朋友,送你们一个时辰言语,一个时辰后,还是十文钱每人。” 那个方脸汉子按捺不住:“好,月明,你不听号令,莫怪七伯不顾你安危!和这等眼里只有阿堵物的山野村夫混迹一起,真是少教!我们走!谁愿意和升斗小民说话!哼!” 后面一句话是说给樵夫听的,意思是嫌他不识抬举。 “我们这些世家公子到你这茅屋来,自然是令你蓬荜生辉,还不赶紧堆起笑脸巴结,少爷高兴了说不定赏你几两银子,抵上你几个月的营生,真是不识抬举,问句话要十文钱?笑话,十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在乎这十文钱?堕身价!”出了柴门,有个人恨恨地说。 秋月明听到这话,赶紧赔不是:“定是有个小兄弟口无遮拦,有眼不识泰山,柳兄千万莫要放心上!” 樵夫笑,拿出一个粗糙的红泥壶,提起脚边的一个大泥壶,往里倒了一壶热水,往里面扔了几片茶叶:“尝尝这山野茶。他说的没错,都是实话,我为什么生气?” 事实上,让人生气的都是实话。只有实话才会入心,才会让人无法反驳。 秋月明不明白这层,听了这话,看樵夫脸色平静,心里登时一宽。不知怎地,他一见这个樵夫,心里觉得很亲切;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茅屋有机密,说不定和仇敌有关,因此临时起意,在这住两天。 这个寻常的樵夫,是不是一个世外高人?!万一他对自己起了杀心,万一这屋子里藏着古怪?!他想着想着,忽然愣住了,冷汗要出来,手下意识地就要摸腰间的剑! 一时间茅屋里的空气都要凝固了! 第4章 上山遇鬼 “怎么?这茶味道不好?”樵夫问他,脸上笑眯眯的。 秋月明赶紧端起粗瓷碗,喝到嘴里,慢慢品,这茶别有一股清香,微涩略苦,回味微甘,又有余香。他打开红泥壶,看到几片绿叶在水中飘着,略加思索,问道:“这是西湖龙井茶?不过不是雨前茶,应该是明前茶吧。” “哈哈!我怎能喝得起龙井茶?这不过是我自己做的山野茶而已!仲春时节,山中绿叶多,随手采一些。” 秋月明又细细地品了品,琢磨着叶子的形状,想印证心里的猜测:“这是一种树上的罢,柳兄,请问是什么树?” “当然是柳树。这是柳叶茶。” 听到这个“柳”字,秋月明心里一动。 “我姓柳,自然对柳树亲近些。柳树一身都是宝,又容易活,江南河北,家家户户,亭外河边,处处皆有。”樵夫感慨道,趁阳光明媚的时节,采些柳枝的嫩芽,在洗干净的铁锅里翻炒几次,便是这浓郁的柳叶茶。 “我在家时也常喝茶,离家了喝的少了些。。” “柳芽凉拌也是一道菜,拌面蒸吃也可做主食,只是那样吃有些急促,只是一两顿饭的功夫,不如炒茶能放一年半载的。草木皆有灵性,随用随生。山间除了柳叶茶,还有杞叶茶,还有槐米茶,野草也有几味,都可做茶。”樵夫不以为意,随意说道:“各种茶各有各的功用,不是单纯的提神化食。比如柳叶茶可以祛病;枸杞叶和女贞子叶的茶,可以补肾;槐米茶可以清肝热。我要去砍柴了,你在此小憩一会?” “晚辈随前辈同去,也可帮忙捡些柴。家里老人教导,不作不食。”秋月明愈加觉得樵夫不可小视,抬眼望去,那张干净的脸上不像是一个为了生计奔波的樵夫,砍了柴卖给谁?秋月明满腹疑云,却也不能发问,称呼不自觉地换成了“前辈”。 晴耕雨读是家教,不作不食是母亲的教诲,如此才能不负上苍,不愧大地。秋月明虽然也算是大家的少爷,从来没有架子,对下人们都很好,舂年糕、推磨之类的重活,他是都干的。当然,这都是悄悄地做,一来怕家主看见责罚下人,二来怕父亲看见唾骂自己不成器。 “本来叫我柳兄的,怎么矮了一辈?”樵夫戏谑地说,一口喝完碗里的茶“有个人我想和他做兄弟,可是他说我们做不成兄弟。你这也是认为我们做不成兄弟?” “惭愧惭愧!在下怎敢?我叫前辈原是出于尊敬,这山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月明可从不敢想。既然前辈不弃,我还是以柳兄称呼好了。”秋月明只是觉得这人恁地亲切,急忙辩解。 樵夫大笑,秋月明也笑。两人出门,樵夫随手抓了一把谷子,往树下一撒,几只鸡飞奔过来。樵夫返身掩上门,走到前去拉开柴门,随口吟道:“有柴有米好饱腹,无花无酒不成眠!” “柳兄好雅致!” 秋月明跟在他身后,暗暗观察周围的一切,这山和别的山也无甚分别,没有猛虎出没,没有巨蟒筑穴。忽然听到樵夫说话:“你学武艺是为了什么?” “会稽是报仇雪耻之乡,不是藏污纳垢之地,这是祖辈自小教育我的。我们家虽说是当地的大家族,也不过是钱塘江边有些名声罢了,自小就有来挑战的,说是以武会友,心存胜负心,如何谈得上会友?故对那些武林中人不齿,也不屑。可是你不找别人,别人就为了名声来挑战,搞得家里鸡犬不宁,被迫应战,你强了挑事端的就少,你弱了连家产都保不住。我们秋家子弟不管是谋什么生计,武艺是必须学的。我是后门三支里偏房的,不是长房子弟,也没有家财世袭,只好靠武艺维持家族声誉,家族才给些钱粮。说到底,都不过是为了衣食而已。母亲心善,见不得打打杀杀,偏偏我被家里的教师爷说天赋异禀,这四个字让我好生得意了几年,后来发现,这不过是他糊口的招数罢了。” 樵夫静静地听着,沉默了一阵:“那你杀过人吗?” “没有。学武是为了防身,为了保家,比武点到为止,为什么要杀人呢?” “如果你找到你们的仇人,那个柳公子,你会杀了他吗?” “不会,我会带他到家里,向老太爷赔罪。”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苦笑:“唉,说什么呢,他不杀我就是万幸了,我这点功夫,在他手下走不过一招。” 先前所说的缠斗一个时辰,看来也是他为了宽心那个七伯所说。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大伙走?” “我见前辈。。我见柳兄莫名地感到亲切,也想看看自己能否在这世间立足,不靠家世背景,不靠别人供养,自给自足。先前只是想世间是否有人能做到,今日一见柳兄,方才明白可以如此。” “很好!”樵夫鼓掌大笑,吓飞了几只树上的鸟,“扑棱棱”地飞走了。樵夫叹气:“你会武功,能抓到那几只鸟吗?” 秋月明看见那鸟都在树梢上,摇摇头。樵夫叹气:“我以为会武功的人,能够飞沙走石,连个鸟都抓不到,唉!” 这话集齐了秋月明的好胜心,手里没有弓箭,随身携带的长剑又不能用,他看到地上有几个石子,弯腰捡起来,施展轻功跃到另一株大树上,双腿同时一伸,借树枝的反弹力,朝鸟儿们飞过去,右手几颗石子飞出,有一颗砸住一只小鸟,小鸟直直地坠落于地,剩下几只小鸟又飞走了。他轻轻地落在地上,捡起鸟,原来是只麻雀,已经被打死了。递给樵夫,樵夫看了一眼:“我刚才说的是抓,要活的。也好,总算开开荤了,晚上炖了吃罢!” 秋月明本来以为会得到夸赞,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轻功漂亮潇洒,没想到只是得了这样的评语,心里一凉,正要辩解说你连个死的也够不上,忽然想不能和一个不会功夫的人计较,说:“柳兄说的是,小弟技艺未精,还需要磨练。” 樵夫浑不在意地说:“方才我说的话有些不中听?莫非是因我不会捉鸟?说来有些意思,世间万事,大都是这个理。莫说兄弟会武功,不会武功的人,也都听不进去别人说半个不字。” 秋月明心想本来就是,你又不会捉鸟,我打着一个还有些不满意,麻雀虽小也是肉啊。既然他如此说,自己倒要听听还有什么高论:“柳兄,小弟洗耳恭听。” “我不会飞过去,我也不会用石子打鸟。可是如果我要是想捉鸟,活的鸟还是能捉住的。你以为我那小院的鸡就是寻常的鸡?” 秋月明仔细想想,刚才没有好好看那些鸡。这么说的话,那些鸡不是家养的?脸上有些愧色地说:“柳兄,小弟没有在意。” 樵夫笑笑说:“那都是我在山上捉的山鸡,下的蛋也小,杀一只鸡很容易,捉一只就难了,捉一只养着不跑,那就更难。你方才捉鸟,没有想捉多少,没有想要活的还是死的,只是为了我那一句话,上去就出手。我说的对不对?” 秋月明频频点头。 “你看功夫你比我好,可是在这山里生活,你未必如我。你再去捉只鸟试试,不一定要抓到,但每一次出手都要有进步。近山知鸟性,你不了解鸟没关系,慢慢来,但要一次比一次更好,怎么样?”樵夫停下来,拿着一根树枝,指指天空。 秋月明看着鸟,心里若有所思,忽然想到自己的功夫,想到他们来找柳公子,可是对那个人没有一点了解,心里有所触动。 他看着那些鸟,看这树枝,想着自己的使命,捉鸟这事小时候做过,不过那是下雪天之后用笼子歹,在树上捉鸟,想来就很有一番趣味,心里不禁痒痒起来。 樵夫笑着说:“你不是要待上三五天?相信你三天后肯定能捉到一只活鸟的。别看鸟了,砍柴吧,看看这些树,树和人有什么差别?” 树就是树,人就是人,差别大了去了。可是树。。?他看看树,忽然觉得树和树也不一样,心想山里真是大有学问。 “别愣神了,砍砍树,就知道和人有什么不同了!”樵夫拍拍秋月明的肩膀。 樵夫走到一边准备砍柴,爬到树上折断一些枯枝,又用砍刀砍了一棵枯树。秋月明见他用这么笨拙的砍柴方式,心想这樵夫真不是高人啊。自己施展轻功,不一会就折了很多枯枝。抽出宝剑,一剑把一株枯树砍倒。樵夫鼓掌说有武功就是好啊。 树林中,两人开始砍柴,樵夫忽然一愣神,秋月明感受到了杀气,脱口而出:“有杀气!”言未了,只听有人大声说:“姓柳的,你扮猪吃虎要到什么时候?” 樵夫一怔,停了下来,这时从周围窜出来三个人,为首的厉声叫道:“姓柳的,你骗得了姓秋的小子,骗不过我们!” “我是个樵夫,不认识你几位。”樵夫试着用手里的铁片把树枝砍断,抬眼看了看三人,说完继续干活。 秋月明见这三个人身材魁梧,说话的这人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态,其余两人都是鼠目猴腮一脸猥琐,再看过去,发现三人都少了一只耳朵,说话的那人持刀的手上四指都断了一截。 秋月明拱手道:“三位大哥,想来你们也是认错人了,他虽然姓柳,可是不是那个柳公子。” “小鬼,你让开些,你看我们的眼可瞎了?没有!就是这个家伙,个子稍稍高了些,容貌黑了一些,就是他错不了的!前年九月重阳节,羞辱我们弟兄三个!” “他?” “当然是他,柳公子柳云飞!” 樵夫不以为意,微笑着看着三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三位来有何贵干?” “哼,姓柳的!我可不会叫你柳公子!我们从哪儿来?当然是从黄河来!我们黄河三鬼不会半夜敲门的,我们大白天来了!”说着三人同时抽出钢刀,不过抽出半截。 “搞错了吧?我是个山边的樵夫,怎么会招惹你们水上的渔夫?定是你们认错人了!”樵夫有些不解地问,身子往后一撤,退后半步。 “老子可不是什么渔夫!姓柳的,看招!”三柄钢刀同时出鞘,白晃晃地闪着人眼,齐齐朝樵夫砍了过去! 第5章 望月结拜 樵夫吓得身子一弯,差点摔在地上,堪堪避开最先的这一刀,另两人的刀也都上前来招呼,一时间刀光闪闪,喊声、大叫声不停。秋月明有些不忍心看到樵夫惨死,刚皱了眉头,被樵夫一把推上前:“有人要杀我,你都不管?还是兄弟不?” 秋月明下意识地拔出长剑:“住手!三位有话好好说!” 那三人杀得眼红,哪里听得进去?直接朝他劈了过来,秋月明心想此时无法再躲,樵夫就在身子侧后,于是剑尖上抖出了一朵剑花,直接一招“入海”分别刺向三人的要害,三人只好收刀回守,又一招“尝胆”,分别刺向三人下身、胸前和喉咙,趁那猥琐的两人心慌之际,飞起一脚踢落了两柄刀,又一招“笔走”直直掠向方脸汉子的双眼,大喊一声:“撤刀!” “咣当”一声,刀扔在地上,汉子闭上眼:“要杀要剐随你,不要羞辱我们!” 秋月明收回宝剑,气愤地说:“不让你们撇刀,你们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方脸汉子叹气:“也怪我们不自量力,就这点功夫还想报仇,姓柳的,你行啊,连帮手都找到了!” 樵夫摇摇头:“你们所说的,我还真不知道。坐下来谈谈天,不也挺好?那样就把事情问清楚了。真要把我杀了,岂不是阎王殿里多了个冤魂?” 黄河三鬼一屁股坐在地上,方脸汉子叹气:“去年重阳节,五台山上菊花会,我是不该伸手调戏苗府的小姐,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是苗府的啊。不曾想柳公子出手了,然后我手指断了,耳朵掉了,两位弟弟跟着我也一样惨。事后听说,苗府给了柳公子一千两银子,感激此次出手。” 樵夫笑了,看着秋月明:“秋兄弟,你给他说说去年九月初八,子陵台上的伏击,可好?” 秋月明登时明白,一个人不可能一夜之间从富春江飞到五台山的,两地相距何止千里?那么出手的“柳公子”,肯定有假冒的。于是简略说了秋风两家的遭遇,黄河三鬼一听,惊得说不出话来。 樵夫说了句“三位请便”自己去收拾树枝去了,黄河三鬼面面相觑,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更不会是江湖上惊为天人的柳云飞了!可是这模样就是如此啊,何况有人几天前飞镖传话,说他就在这山脚下。慕容晟来的时候,他们早就注意了,因此没敢急急地出手。 “可是方才我们三个用刀时都使了全力,他若是不会功夫,怎么能恰好都躲过去?” 秋月明冷笑一声:“会功夫的人怎么会用那么难看的姿势呢?我在这里是不是也很巧呢?”说完自己也去收拾木柴去了。 黄河三鬼没趣地拾起刀,道了声“得罪了”,便顺着山路下山了。 “谢谢你刚才出手,要不然真被他们砍死了也不一定。”樵夫边捡起树枝边说。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他们怎么会认识你呢?”秋月明心里有疑问。 “天下之大,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也不足为奇吧。走吧,今天早点回去,喝点酒。” 夕阳西下,二人抱着木柴回去,枯树都让秋月明弄好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功夫,他没有用剑,而是以掌为刀,一开始不甚顺利,樵夫用砍刀顺着纹路砍,秋月明一下子明白了,再劈的时候就顺利多了,樵夫露出赞许的眼神。 秋月明背起一捆,抱起一捆,剩下那一捆就由樵夫抱上。回去的路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樵夫看到路边有株紫色的野花,放下柴就把那花带土拔出,用衣衫包了,再抱起柴木。秋月明想此人竟然喜欢这无名野花,真是怪癖。 二人一路闲谈,主要是秋月明说自己家乡的山水,樵夫不时应着,口干舌燥之时,就到了门口,樵夫解开麻绳,推开柴门,秋月明一眼看到茅屋门上插着把飞刀,上面一张字条“逢场好作戏”。樵夫笑着,扔下木柴,从衣衫里取出带土的野花,放在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去灶房浇了点水,走到茅屋门口,把刀拔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慕容大人来了之后,我就见了些不相干的人,家里也多了不相干的东西,这小刀不错,切麻雀正合适,要是哪天弄只大雁,好好过过瘾!哎呀,糟了,会不会偷我的鸡?”说着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秋月明憋着没笑出来,心想谁在乎你的鸡啊?果然樵夫来了,拍拍胸脯,笑着说:“鸡没少,谁这么好啊,知道我没有快刀。”让秋月明歇息一会,去一旁的灶房生火,一会跑过来说那只麻雀呢赶紧去褪褪毛,秋月明有些无语,心想还真吃啊,自己家的鸡不舍得杀一只,好歹人家也是救过你命的呢。在木柴中解下来麻雀,递给他。一会炊烟袅袅升起。 秋月明闭目养神,暗箱这个柳兄究竟是什么人,一点也不装,这时樵夫说开饭,自我陶醉地说:“老杜是个烹调高手,今天咱这也是春韭黄粱,一举累十觞!”秋月明听本族的学究说过这首诗,知道是故人重逢的,心想我们不过是今天才认识,接着看到一盘菜端上来,一盘韭菜上面两个蛋黄,另一盘菜是一盘青椒上面一溜鸡蛋白,樵夫笑着说:“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两盘菜权且下酒,后面还有。”说着端上来一个褐色的坛子,掀开盖布,闻见一股酒香。 秋月明忍不住地赞叹道:“好酒!”按说那会稽山下本是酒乡,上好的女儿红就产自那儿,秋家又是名门望族,一个山野樵夫家里的酒,断然是进不了他的法眼。只是那酒还真是香,浓郁中有股诱人的清香。秋家管教甚严,平时是不许子弟们喝酒的,只有节日时才可略微饮一些,聊表心意就是。秋月明自律甚严,杯中之物也是滴酒不沾。只是今天在这山间茅屋,所有的束缚都没了,和这柳樵夫在一起,自己感到自在,喝酒也就是意料中的事,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 “柳兄平时喜欢吟诗作赋?”秋月明想起他出门时吟的那句,有些好奇地问道。 “瞎哼哼罢了,要说是吟诗作赋,岂不是羞煞先人?古圣先贤的诗作,岂不应该拜读?桃李春风一碗酒,干了!”这诗句是本朝的,秋月明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自己端起酒,喝了一口,喉咙一股火辣辣的香味,赶紧放下,吃了一口菜,菜入口里一咀嚼,登时要拍案叫绝,这菜炒的真是恰到好处!韭菜不好抄,生了有冲味,熟过了有丑味,故要炝炒,火候很重要,正要开口夸赞,只见樵夫碗里已经空了,樵夫哈哈笑着:“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吧?慢慢来!”说着自己起身,不一会端上来两盘小菜:油炸花生米和糖醋花生米,这才是正经的下酒菜。看到秋月明皱眉,也不吟诗了,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怎么样?” 秋月明平复了汹涌的脏腑,激动地说:“柳兄,好酒啊!”夹了两粒花生米,“咕咚”、“咕咚咚”地把那碗酒喝干了,把碗斜举着,碗底一亮:“柳兄,我也干了!好酒!好菜!好厨艺!哈哈哈哈,秋某三生有幸啊!” 三生有幸绝非虚言,秋家的掌厨曾经在西湖开酒楼,是被高薪聘请过去,他什么好菜没吃过?偏偏这四盘家常菜,其中两盘还是花生米,味道都是那么可口,香而不腻,辣而不烈,酸而不冲,淡而有味。最难做的菜就是家常菜,就这四盘菜,端到秋府,主厨就得卷铺盖走人。秋月明心想,这江湖果然是卧虎藏龙啊,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凡事谦逊,果然有道理。推而广之,一个樵夫的厨艺如此精湛,他在别的事情上岂是泛泛之辈?如果他要是学武艺,只怕是一日千里吧! “兄弟,愣着干嘛?赶紧吃!”樵夫一句话把秋月明从思绪中拉出来,顺便又给两碗倒满了酒:“赞叹我厨艺好的,你是第二位,那一位呢,也不怎么和我喝酒,也不怎么多吃菜,也不愿意和我做兄弟,偏偏他喜欢花!” 秋月明这才知道为啥回来的路上,樵夫看见花那么惊喜。那个“他”是谁呢? 两碗酒下肚,秋月明有些晕了,挣扎着起身道:“柳兄,如蒙不弃,我们结为兄弟可好?” 樵夫有些吃惊:“我只是个普通的樵夫,就算会做几道菜,才没啥别的本事,为啥要和我结拜?” “义结金兰,就是义气使然,四海之内皆兄弟,有没本事打什么紧?大哥,你答应不答应吧?!” “我怕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看。。” “大哥在上,要是怕麻烦,我何必来这江湖走一遭?!谁敢和你做对,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秋月明豪气地一拍胸脯! 樵夫非常感动,一把拉起秋月明,二人在屋子里对着天结拜,此时正好半轮明月照进屋子里来,照见两个跪着的人,二人叙了年齿,樵夫年长八岁,秋月明翻身便拜:“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两人哈哈大笑,房顶上的土都被震下来了。 然后秋月明就倒在地上了,烈酒喝的太多了。 樵夫把秋月明抱到床上,自言自语道:“小弟啊,你涉世未深,岂知江湖凶险哪!真性情就会有真麻烦,不知道你能否扛得住?但愿有一日真相大白,你我能做真兄弟。” 忽然院中传来一声冷笑:“江湖上无耻之徒见多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樵夫脸色一变,疾步走到门前:“阁下哪位?夤夜造访有何贵干?” “看你逢场作戏哪。”那人说着走到门口:“老熟人了,怎么,不赏脸让我尝尝你的厨艺?” 樵夫一见她:“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第6章 烟花示警 来人是个女子,外面一身大红色绸裙,里面是紧身夜行衣,身材妖娆,鹅卵形脸蛋,面带微笑,双目顾盼生辉,耳朵上头发里插了一支绢花。 “深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屋,成何体统!你有话就在院子里说!”樵夫皱了皱眉,往外摆了摆手:“厨艺当然不会让你点评,你还不够格!我和兄弟吃的菜,你休想品尝!” “那我硬是想尝尝呢?” “喧宾不夺主。” “那个你想让他当兄弟的,这会也不得安生吧。这个屋子里你的兄弟,恐怕也没好日子过了。” “你别提他,看看你好端端一个魔道圣女,一个姑娘家,偏偏学人家一个男的,害臊不害臊!有没有羞耻心?”他看着绢花说。 “嚯,要是他答应娶我,圣女我可以不做,马上金盆洗手隐退江湖,做一个归家美娇娘。”说完,她就要进来。 “我不是他,从不会怜香惜玉。你要硬闯,你清楚后果。云出岫!”樵夫冷冷地说,伸出手一拦。 “得了,柳云飞,人家一个弱女子,尝尝又如何?不要老想着欺负人家嘛。我都已经按你的规矩写了上联了,‘逢场好做戏’,你没对上,当然是让我吃了。”说完她身子忽地一矮,直接从胳膊下钻进屋去,伸手捞起一粒花生米,惊呼道:“天啊,比皇宫内的还好吃!”说着伸手去捏炒的花生米。 樵夫——也就是柳云飞眼疾手快,嘴里说着“下联是:遇友且畅怀,怎么没对上?”双手没闲着,一手端起炒花生米,倒进了糖醋花生米碗里,另一手把这个碗抖了抖,把两种花生米掺匀了,云出岫咬牙切齿:“柳云飞!吃你一粒花生米怎么了?!小气鬼!皇宫里的我都吃得上,就你不行!你说,还有谁敢不让我吃?” “听说,嵩山派的饭菜精美..” “白彦君就是个伪君子!有朝一日我亲手宰了他!”云出岫咬牙切齿地说,等到她回过神来,发现桌子上那两盘菜混在一起了,自然也没办法尝了,恨恨地道:“好啊,不让我吃是吧?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在富春江畔和五台山上搞的鬼?” “当然..哦,无所谓。反正不是我,冒我名的人多了去了,我还能逮一个杀一个?” “那你想不想知道富春江畔有个飞花摘叶伤人的是哪位?” “..什么条件?” “亲手给我做一道热菜。” “没这个时间,你请便。” “好吧,就那个做好的吧。” “桌上的剩菜?” “本姑娘对残羹冷炙没兴趣,刚才不过是逗你而已。就要你那盘‘窗含西岭千秋雪’。如何?” “..成交。” 吃了那盘菜,云出岫赞不绝口:“世间无比的美味!要是你忽然向我提亲,说不定我也答应,这菜真是美味啊!” 柳云飞有些无奈地说:“你吃了我的豆腐,还想一直吃我豆腐?做梦!” 云出岫笑着说:“如果你去我们总舵,副道宗还是能当上的,至于道宗,我说了不算。” “说正经事。” 云出岫低声说了一个名字,还说了另一个时间。 柳云飞挠挠头,他这个习惯多是因为思考,油灯下他的眉头紧锁,仿佛把屋内的空气都凝固了。忽然,他挑了挑油灯的捻子,有灯花爆了,把正在享受美食的云出岫吓了一下。 “那五台山的,是怎么回事?” “你开始不是不感兴趣么?我也不卖关子了,谁叫我心善呢?”她又低声说了一个名字,说了什么。 “你们魔道最擅长的就是阴谋诡计,我如何敢相信你?” “我们何必算计你?退一万步说,我不相信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柳公子,会视不破凡人的伎俩诡计。你和我乾坤道无冤无仇,虽然你杀过我教的人,但那都是该死的人,敢触怒柳公子。教主有令:遇见柳公子出言不逊者,杀无赦;遇见柳公子不退避三舍的,杀无赦。” “这..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收买?” “言重了!只是不想妄动干戈而已!阁下是江湖上说我们是魔教而全教上下不视为敌人的两个人之一,世间没有第三个。除了你二位,谈我乾坤道为魔道者,皆为我道敌人,杀无赦。”说着她看了床上酣睡的秋月明一眼。 柳云飞不满地说:“我小弟没说过魔道什么,说不定他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邪魔外道。” “瞧你紧张的!”说完,云出岫走出茅屋,哈哈笑着,脱下绸裙,折叠几下卷起来,消失在夜色中。 柳云飞端起酒坛子,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自言自语道:“你这家伙,还男女通吃啊!”说完一饮而尽。伸出筷子夹一粒花生米,吃到嘴里摇摇头,忽然想起这个女人用手抓过,把嘴里的那半粒吐出门外,把碗里的花生米和盘里剩下的一点凉拌豆腐都倒到院子里鸡窝门口,回到房子里吃那盘韭菜鸡蛋和辣椒鸡蛋。 油灯昏黄,他慢慢地喝酒,慢慢地夹菜,慢慢地咀嚼,仿佛在思考一个重大问题。 这时秋月明忽然醒来了,叫了声“大哥”把柳云飞吓一跳,他扭头看去,秋月明慢慢起身,惭愧地说:“大哥莫要见笑,小弟不胜酒力。” 柳云飞这才回过神来,招呼秋月明坐下,歉然地说:“饭还没上呢,夜深了不吃饭也罢。你还想不想喝酒?刚那两盘花生米刚掉进一粒老鼠屎,让我端出去扔了。还有两道菜呢,你先喝点热茶,我去去就来。” 秋月明刚才睡得香甜,竟然不知道有人来了又走了,中间还吃了一盘菜。 哪怕是狼吞虎咽地吃,也是有时间的。 如果知道,后背上肯定会冒出冷汗:“哎呀!太大意了!” 一会柳云飞端来了一大碗汤,上面漂着两个蛋壳和几片葱花。他又端进来一盘凉拌豆腐,豆腐切得很细,粒粒大小均匀,真不知灶房里没有油灯,月色又不甚明,他是怎么切的? 秋月明正是渴醒的,闻见汤的香味真是垂涎欲滴!这正是他打下的那只麻雀熬的汤,香气扑鼻,而豆腐是一股清香。柳云飞进来,笑着说没有调羹,大口喝吧,小心烫。秋月明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门泊东吴万里船,让人思绪飞万里!客船望月,乡关万里,大哥,你真厉害!” 他的眼神黯淡了,因为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亲手熬的汤,那是乌骨鸡汤,他由麻雀想起了鸡,由这个熟悉的香味想起了母亲.. “怎么了小弟?”柳云飞见他眼神不对,赶紧问道。 “大哥这汤,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给我熬的鸡汤,离家半年了,不知道家里母亲是否安好?” 他母亲是妾,一个大家族里,不属于长房又不是正妻的女人,日子有多难?他在家还好,毕竟是明日之星,所谓母以子贵。可是他不在家,母亲会不会受人欺负? 柳云飞见他眼圈发红,安慰道:“你我是兄弟,令堂就是家母,时机合适时,我自会到府上尽一尽孝道,让她尝尝我的菜是否合她老人家的胃口。” “哎呀,大哥,那敢情好!”秋月明一下子激动起来,想着如果大哥去了家里,能给母亲做一些可口的菜,让她多吃些,母亲该是多么开心? “赶紧喝吧,别让汤凉了!”说着,柳云飞倒上一碗酒,慢慢喝着,顺手又给秋月明倒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小弟,来一碗?” “干!”秋月明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一会又瘫倒在桌上。 柳云飞笑着摇摇头,把秋月明抱到床上,给他松了松衣带。走过去吹灭了油灯,去院子里盘腿坐了一会,回到床上和衣而睡。 二人一觉睡到天大亮,秋月明又是抱歉什么的,柳云飞说酒量酒量,各人有自己的量,何必强求? 第二日秋月明跟着他砍柴,不过最多的找一些药材,秋月明知道了黄精、茯苓,也知道了白花蛇草和蒲公英。柳云飞感叹道天生百物,地生百草,凡物皆可有用,能用好就是能人,秋月明觉得自己眼界大开,对自己这个大哥钦佩不已。 第三天晚上,二人吃完饭在庭院闲聊,秋月明忽然看到远处传来烟花讯号,是绿色为主的,在西北方向,秋月明大惊:“难道是盈盈妹子他们出事了?” 柳云飞有些不解:“盈盈妹子?” “大哥,小弟给你慢慢道来,盈盈妹子全名叫秋水盈,是我们秋家后辈子弟里面最出色的的女弟子,武功不逊于小弟,只是因为不被外界所知,才排在了小弟后面。我们是从去年重阳节出发,分四路找寻柳公子,我们这一路是得到了密报,知道在此地有个姓柳的,以为大哥就是。最后知道大哥口里所说的剑客才是,七伯他们就去了,我在这儿等。盈盈妹子他们走的是北路,从泰山去五台山,不知道怎么他们也到了附近?” 从烟花讯号上能看到距离,秋家的实力可见一斑。 “那你估计有多远?” “不出一百里。” 不出一百里,是州城,秋月明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要提前走,还要给大哥简单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否则七伯他们来了,再有不必要的误会。 为什么必须要去?! 第7章 夜空焰火 柳云飞边听边琢磨,沉吟不语。 秋家为了光耀门楣,不惜四处网罗高手,教家中后辈习武,无论男女,武艺好的待遇相应提高,月钱也多。秋月明本来是偏支的庶出,自小也没有名师栽培,十岁时一次比试进入前三,得到了家族的青睐,随后一直进步。后来,据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万法通老人点评,秋家后辈弟子里面,有四大四小八位武艺高强的人,杰出的是“风月山水”四人,分别是:秋风清,秋月明,秋山远,秋水盈。武功稍次一点的是“露叶霜花”四人,分别是:秋露白,秋叶红,秋霜寒,秋花冷。前面几个人叫“四大”,后面的是“四小”,因为这几个人走的是杀伐果断、出手凌厉的路数,招招欲置人于死地,“道、法、术、器”四层,前面四人已经达到“法”的境界,有大家风范,招式里一派光明磊落,力求让人心服口服;后面四人则是善用“器”,总是停留在“术”的层面。 秋家当时请万法通老人,用的是百两黄金和其他贵重之物,这点秋月明就不知道了。 “大哥,我连夜启程,应该在明早辰时赶到,不耽误事,你给七伯他们说一声。” “你三叔他们看不到?要不我也同去?” “有这座山隔着,未必能看到。再说了,救人的事,事不宜迟。七伯要是看见了,大家在那边汇合;他们要是看不见,按原来的约定来这里,看见我们都不在,说不定以为我们出事了,徒费心神。”说着,他自己央求柳云飞给他纸墨,自己研好墨,在柳云飞撕下的一张纸后面,写了一张便条。 “我去,说不定会添麻烦..”柳云飞沉吟道。 秋月明点头,他以为柳云飞说的麻烦是自己不会功夫拖累大家,心想也是,收拾一下行囊告辞而去。 他没有感觉到行囊里面多了二十两银子。 他走出好远之后,看见柳云飞还站在门口。 他没有看见柳云飞的皱眉,也没有听见他的叹息。 月亮已经出来了,挂在树梢,柳云飞预感到刚才那个烟花讯号很是蹊跷,那个秋水盈应该是假冒的,或者讯号是假冒的,按照他们的计划,秋水盈一队应该距此很远,怎么会到州城?但是他又不能说。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要除掉秋月明,还是单纯对付自己?两天前云出岫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树下,感觉到杏花淡淡的香味,忽然一阵风来,有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像是落在石像上一样。 “不要藏头藏尾的,出来吧!”他站立的姿势没有变化,只是嘴巴动了动,便又是一阵风。 又有花瓣飘落。伴随着“嗖嗖”声。 花瓣凋落是有声音的,可那声音比风的声音小得多,何况春天,拂面的都是微风。 花瓣还没有飘落到地上,有个东西掉在地上,“噗”地一声,溅起一些尘土。 人没有动,花树没有动。真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掉下去的。 “柳云飞,你躲到这鬼地方,功力还是没减?!”一声怒吼,有人翻身从墙外跳进来,站在柳云飞身后。 “哦,你眼睛好了?这飞刀是你刚练的?”柳云飞听声音知道是云舒,魔道的副宗主,那个被他一剑刺瞎双目的人。 “眼瞎了,心还没瞎。听说有人想重用你,那么我怎么还能报仇?所以先来会会你。至于飞刀,说到底你当年还是手下留情了,还给我留下一只半瞎的眼。冷血的柳公子什么时候也妇人之仁了?当年一剑给我个痛快,岂不少了这些麻烦?” “不必谢我。若不是你当年骂我瞎了眼,怎么会瞎眼?那只眼我确实是留了点情,你打拼十几年才当上副宗主,想想那么辛苦,让我一剑废了也显得过分。”柳云飞没有回头,淡淡地说。 云舒缓缓地拔出宝剑:“江湖上很久没见柳公子的剑了,今天我想再看看。黑夜我还要沾光一些,你不必手下留情!接招吧!”说完横剑在前,摆出一个剑式。 柳云飞转过身来,认真地看了看,直接从他身旁过去:“那个绿色的烟花讯号,是不是你手下人放的?” 云舒没有说话,转过身来,依然是横剑在前。 柳云飞走到灶房,在墙上取下那柄砍柴的铁片,手握在柄上:“好像现在我的废话多了些。不是你做的你未必知道,你做的未必会说,说了的未必是真的。”缓缓抽出那柄铁片,倒提着没有举起:“真的要打?” “必须打,打完了无论输赢,无论谁死,我要是能说,肯定都会说的。我乾坤道光明磊落,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派。” 横在身前的剑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的亮圈,似乎要把空气撕裂一样。随着双脚向上一纵跃起,他的剑似乎已经消失,在空中的身形飘忽不定,像是编织一个巨大的网,直接罩向柳云飞。 柳云飞倒提着那柄砍刀,向后退了一步。 云舒大喜,堂堂的柳公子何时退过?看来他剑法已经退步太多,大喜之下,他攻势更猛,剑气更凌厉,剑光如漫天大雨一般,向那个身影倾泻出去! 柳云飞再退。 云舒这一击又落空,怒吼一声,漫天剑雨收起,化作一道闪电,劈向柳云飞的头顶。身后已是茅屋的墙壁,看柳云飞往哪儿退?! 那直直的一剑看似简单,却包含了云舒这些年毕生的功力,里面包含了屈辱、愤恨、狂怒、希冀。 柳云飞手腕一抖,黝黑的铁片直直上竖,“当”地一声,正好架在了劈下来的剑尖上。 哪有这种招式?!小孩子打架才会用这样无理由的打法。 可是这随意的招式奏效了。它不是一般的剑,也就能完成一般的剑所做不到的。 铁片的头是平的,所以才能架住剑尖。 铁片是铁的,剑尖没有劈下去。 剑尖是整把剑上力量最小的地方。 云舒没想到柳云飞会用这种方式应对,一愣神,剑光向下旋了半圈,平平地刺过去,剑气吹动了房檐下的茅草,这一剑似乎可以横扫千军! 柳云飞似乎料到了他这一招,剑上的力道刚一消失,他身子顿时一矮,右手向后扬以铁片撑地,左脚立地而右脚飞起,正中云舒的手腕,云舒猝不及防,宝剑被弹飞出去,还没等云舒出招,右脚向后一荡,撑地的铁片从陡地一弯,架在了云舒的脖子上!云舒的剑这时才落地,插在地上,嗡嗡地响。 云舒凄惨地咧嘴:“柳公子,给个痛快吧!剑虽不是当年的剑,却还是当年的剑!” 前后两个“剑”,意思应该是不一样的。 柳云飞把铁片收回身侧,缓慢踱步到插在地上的剑前面:“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再入江湖?” “咱俩是个人恩怨,逼你入江湖,我是绝无此意..”云舒知道自己还是无法报仇,也就收起了身后使飞刀的想法。这样的人虽是敌人,良心上却知道,对付这样的敌人,只能正面堂堂正正地战而胜之,不能在背后用暗器。 先前的飞刀,自然是练手。 “我杀人杀够了,你走吧!烟花的事你可以不说。”柳云飞不理会他刚才心里的活动,淡淡地说。 “谢不杀之恩,不过我还是会找你报仇的。烟花是我派人放的,秋家的人没事,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世间还有一个我。最后问一下,你这个剑是什么做的?” “我是个樵夫,当然是砍柴用,不过是一把砍刀,两面都有刃,而已。” 云舒走过来,拔起地上的剑,叹口气道:“化腐朽为神奇?!柳云飞啊柳云飞,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傻了,还是我们高估了你?放虎归山,一放再放,夜里可睡得安稳?” 说完,他跳出院墙。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声音。一个瞎了一只半眼睛的人,能走如此快,肯定有蹊跷。 柳云飞根本不理会,他回到茅屋,呆了一会又出来。 又回到杏树下,他想起六年前自己选中这个地方,有一天那个人来了,两人栽下这棵树。 他在树下的石凳坐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去了灶房,把灶前的柴木挪开,在地上掀起一个板子,然后拎出一个酒壶,满意地笑笑。从咸菜缸里捞出一些咸菜,还是花生米。一起摆在了石桌上。 他举杯邀明月,他对树频频举杯,现在的他一身白衣,树上白花,树下白石桌石凳,地上白月光。 那个人..也不现江湖好久了吧? 一壶酒慢慢地喝完了,他扭头看看茅屋,忽然冒出一丝奇怪的想法:这个茅屋,会不会撑不了太久了? 屋子可以挡风遮雨,却挡不住人。 只是这么一动念的功夫,他就听见簌簌的声音。 是脚步声。 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他把酒杯放下,静静地端坐着。 这时月影西沉,不像刚才那么明亮,月光下的茅屋显得异常的静谧,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脚步声也消失了。 忽然他面前一红,夜空里出现了盛大的焰火! 他看到火光从房顶上起来,接着是“噼噼啪啪”的声音,随后是重物咂向房顶坠在地上的声音,随后是有人小声地吩咐:“三位在房后,准备好弩,老三随我闯入房门口..” 第8章 茅屋为秋风所破 小院里顿时一片忙乱,鸡窝里的鸡乱叫起来,扑闪着翅膀往院墙上飞。 几个人跳到茅屋门口,似乎并没有注意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又有重物咂向屋顶落地,屋内火光一片,有声音说:“秋七哥,那姓柳的是不是死在里面了?哈哈哈,没想到这个阴险毒辣的恶人,就这么便宜地死了!” 柳云飞皱起了眉,听声音是风家的人,这几个人怎么会突下毒手?采用烧房、砸屋、堵门、封墙的下三滥做派?他叹了一口气。 虽然哔哔剥剥的声音不小,门前几个人被这叹气声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地往身后看。 在他们黑色身影达不到的地方,有人坐着,石桌上一个酒壶,一个碗,看来他是在饮酒。 门前几人对望一下,一脸的惊骇,没有片刻犹豫,拔起手里的武器,向花树冲过去。 只是他们都倒在地上,难道是地上有小石子,被绊倒了? 他们都露出痛苦的神情,比他们更痛苦的是柳云飞。 谁的房子被烧了,都不会多好受。 “我该不该成全你们呢?你们这么狠毒,都是下三滥的路数,早晚就是死..只是可惜了屋里那本武林秘籍..” 几个人一听,噌地爬起来,一个人大声喝道:“别扔巨石了,屋里有武林秘籍!”话音未落,有人跳到房顶,想扇灭大火,怎奈风助火势,火苗越蹿越高。有人踹开房门,吹亮火折子,这时房顶一角塌了,火从上面滚落下来,屋子里瞬时大亮,那些人赶紧灭火。有人点亮火把,在房间里四处搜,什么也没搜到。 “糟了,中了那姓柳的调虎离山计!”风萧萧大喊,众人纷纷窜出门外,看那小院似乎没有大变化,树下似乎还是那白色一片,也没有敌人趁势围攻他们,略略地放了心。 “慕容大人,无故损坏民居,按律法应如何处置?”柳云飞还在树下坐着,忽然提高声音问。 从大门外施施然过来一个人:“柳公子是如何发现在下的?” 柳云飞冷笑道:“所谓世家公子,所谓朝廷命官,原来是宵小之辈,世风日下啊..” “姓柳的,不要贼喊捉贼,若非你做贼心虚,前几日为何欺骗我们?!幸好在州城,我们才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就算是把你杀了,你也死有余辜!”有一人大喊。 “哦?这么说来,你们在州城有了一番奇遇?” “姓柳的,你还记得我吧!当年你先是打翻了我,才把云舒刺瞎的!别人不认识你,我可是化成灰都认得你!”慕容晟身后走来一人,冷笑道。 听到这话,众人拔出兵器,指向柳云飞! “我当然知道你隐居于此,三个月前,我已经把你的所有藏身之所都查遍了,也知道你每天什么时候去砍柴,几天去一次下面镇上卖柴。卖完柴后会买什么吃,在哪儿喝酒,我都一清二楚。几天前云出岫那个浪蹄子来过吧?你和魔道勾结,要去当副宗主,取代云舒,你以为能瞒得了天下人?!”那人义愤填膺,激昂慷慨。 柳云飞根本没理他:“慕容大人,你是来找我的,确定要回去复命?” 慕容晟眼前一亮:“柳公子这次可赏光与在下一同去京兆府?” “让我先把火灭了。”柳云飞说完,去屋里扯出来一床被子,去灶房浇上水打湿一面,披在身上,飞身去房顶轻飘飘地滚了一圈,房顶的火灭了。他潇洒地披着湿棉被下来,宛若披着丝绸披风,院里院外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点火容易灭火难。 “我不喜欢人家烧我的房子,故先灭火。我也不喜欢打架,既然你们那么想死,我也不能一直拦着,耽误阎王爷的生意。只是现在有点倦了,你们有多远滚多远。有话明天再说。谁是秋月明的七伯?” 有人上前来:“在下是秋江鹰,不知柳公子有何见教?” “秋月明见有烟花示警,说是你们的人遇到了麻烦,因此早走,给你留了个条,不过只剩多半截了..”说着给他一张少半截烧焦的纸,秋江鹰伸手接过,那少半截被吹碎,掉落在地上。他没有言语,看了便笺的大部分内容,意料之中的事;翻过去看那便笺背面,发现还有些字,眼神里顿时闪出一丝惊异之色。 秋月明不在房子里,也不在小院内,那是知道的。否则,投鼠忌器,如何杀得了仇人?他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 柳云飞摆摆手,不让他说话:“你也出去吧,不用解释什么。” “慕容大人,我累了,除你之外,闲杂人等滚出院子,否则杀无赦。劳烦大人在院里守着,不然大人你带不走我。不然,尸横遍野,大人面上也无光。”柳云飞淡淡地说,众人心里一寒。 慕容晟心里大怒,但是也知道他所言不虚。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云舒贵为魔道副宗主,不过是一句“眼瞎”的话,结果就被刺瞎双眼。堂堂一个朝廷命官去给他人看门,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但是遇到柳公子这样的人物,也不能以常理论,于是沉吟一下:“江湖事江湖了,这个在下可以帮忙,不敢保证。” 众人见他这么说,知道今晚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且烧人房屋一事,理亏在先。不约而同地往院门口走,鱼贯而出。 柳云飞听慕容晟说完话,点点头,他进了房子里睡去了,院子里只有慕容晟。 那些想报仇的人,只好在院子外席地而睡,而且,竟然没人在房子外偷袭。 想来是被震慑住了,一夜安宁。 拂晓,柳云飞走出房门外。秋家和风家的人在外等着,表情有些期待,有些畏惧,最终没人出手也没人喧哗,似乎和慕容晟达成了一个默契。 天光大亮,茅屋渐渐低显示出真容,昨晚对这个茅屋的破坏是成功的,墙角一边塌了,房顶一角斜趴在地上,房顶黑乎乎一片灰烬,令人有些不忍直视;烧焦的茅草在风里轻轻地摆动。 他昨晚真的睡着了吗? 柳云飞蹙眉,把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房屋叹了一声,这叹气或者说是一种宣告,大家不由得警惕起来。 “去年秋天的风很大,我这茅屋没有被秋风所破,我还有些自得,不曾想今春,却被秋风破了。虽然是没理由,还是还是被秋风破了。” “我对你们什么世家的名头没兴趣,对什么人假冒我的也没兴趣,老子很久没有出剑了,不要人的命何必出剑?我先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不愿招惹无谓的麻烦。既然麻烦上门了,由不得我。一个个地说吧,哪个说我与魔道勾结的?” “姓柳的!你以为大家都怕你?!我说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你大爷梅玉寒!你以为我不知道?” “梅庄出了你这么个后人,真是可笑,隐姓埋名在魔道,做到了右护法,怎么忽然说起真名?想来这么愚蠢的人死了,梅庄也不甚可惜,我的房子也可以盖好了。” 柳云飞说完,很多人的心蓦地一寒,只因为他说了一个“死”字,他动了杀心。 “柳公子!万万不可!事关武林正道的复兴大业,梅大侠九死一生杀出魔道,还请以天下武林为念!”风萧萧大声喊,一脸怒容。他仿佛忘了自己也是来要这个人的命的,虽然是缚回去让两家的老爷子发落。 “你们齐上,一剑杀不了你,算给你们梅庄留后。”柳云飞拿起灶房上的黑铁片,看着梅玉寒,缓缓地说。 “你确定是只用一招?出言无悔!结剑阵,保护梅大侠!”风萧萧大喝,五个人同时跃到柳云飞周围,刀剑一起向他身上招呼。梅玉寒也亮出自己的锤,晨曦中闪着光。 只是一剑,柳公子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人,即使是众人围攻,也不会出第二剑。 梅玉寒知道,这些人当然杀不了柳云飞,何况慕容晟在呢,谁敢和朝廷做对?但是只是一招而已,又有剑阵相护,怎么也不可能伤到自己! 这么多刀剑向他一个人头上斩去,避开了这个就避不开那个,躲过了前面的风家刀,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后面的秋家剑! 就像一个人走在荆棘丛中,不是衣衫被挂,就是鞋子被缠。无论如何也没有衣衫完整的可能! 梅玉寒看着柳云飞,心想如果是这样的剑阵,自己怎么破?他想了好几种应对方式,最好的结果是背上受点轻伤。 慕容晟也盯着柳云飞,他更注意到剑阵的威力,心里暗暗赞叹果然是江南武林世家!化刀为剑且能成一体的剑阵,这可不是一般的剑阵!万一柳云飞被伤,自己如何做才能保住他的命?心里想了好几种方式,不禁摇摇头。 貌似很长的时间,其实不过是一眨眼。 柳云飞出刀!那不过是柄普通的砍柴刀,虽然他用的是剑的招数,可是大家都觉得那就是砍柴刀。即使他称之为“剑”。 一声长啸,只见柳云飞纵身一跃,黑色铁片与刀剑相交,传来铮铮的声音,还有兵器落地的声音。再看时,是剑阵的众人武器脱手飞出,有人还倒在地上,柳云飞已经跳出了剑阵,一道黑光向梅玉寒刺来。 这才是第一招! 剑阵如果是樊笼,这破空而出的刀,恰如突破樊笼的大雕,带着全身的力量向下面扑过来! 慕容晟背后冷汗出来了,暗想亏得自己一直有所节制,不然无论如何也当不过这一刀。 从上到下的“力劈华山”! 梅玉寒早就注意到异动,两柄流星锤一个飞向柳云飞,一个护在身前,挡住了刀的来路!那流星锤像是贴身的小鸟一般,飞得那样轻盈。 你有张良计,我有上房梯。梅玉寒自从那次受伤之后,就一直琢磨如何战胜柳云飞,就一直琢磨自己的流星锤如何进可攻退可守,如何集攻防于一身。 梅玉寒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柳云飞自己只有一招,而他有无数招。柳云飞如果变招防守,那就是第二招,不能食言再刺过来了;如果继续进攻,那一个流星锤正朝他袭来,即使他伤了梅玉寒,自己也会被一锤击中,不死也重伤。 这是搏命的打法,意图玉石俱焚。 没有那么长的思考时间,就看柳云飞是继续刺,还是变招守? 第9章 此剑只为砍柴 如果柳云飞继续向前刺,那可是不要命了啊,他至于这么做吗?毕竟梅玉寒只是揭露他的身份,又不是非杀他不可!可要是不前进了,变招防守,不光是说自己用第二招了,身后的剑阵也是会动的!你守护得了前面,如何防得了身后! 高手对决,胜负往往一招之间,他身后的剑阵其实也散了,都在看他们的对决。不光是慕容晟呆住了,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 柳云飞确实武艺高超,梅玉寒也不是浪得虚名! 风萧萧面色苍白,知道自己与柳公子的差距不啻于天壤之别!不由得想起子陵台上,假如是这样的身手,死的人何止三五个! 他们两家的剑阵,就是当年两位老爷子倾尽全力打造的,子陵台上这也是困住那位“柳公子”的法宝,能挡住一切利器。那“柳公子”也是左支右拙,若非跳出来两人加入战团,早就横尸水边了!可惜的是,那两人身手了得,众人这才死伤惨重。那两个人一个鬓角插朵绢花,另一人也是用长剑。 据说,这两个人都是“武林三公子”里面的,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 剑阵结合秋家和风家兵器所长,人越多威力越大,子陵台上是八个人,是不是这次少了三个人,所以威力不如当晚?或者是柳公子休息了,而自己这些人在露天一夜没睡好,才有了这种差别?他想起了秋月明,如果他也在的话,会不会战况就不一样? “叮”地声响把风萧萧拽回战况,刀和锤相交,如何能不破? 黑铁柴刀把铁锤往下压了一下,刀确实破了,裂了个口,露出里面亮闪闪的光! 众人只见那道亮光一闪,旋即插进了梅玉寒的胸口! 那亮光又回到黑铁片里,在裂开的口子里露出寒光。 梅玉寒扑通倒地,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不解和不甘心。都说这个人的剑很快,他也想到了会很快,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原来那亮光就是剑。 他果然只出了一剑。 殷红的献血染红了他的衣衫,像是胸口上开了一朵大红的花。 像极了传说中的那朵红绢花。 风萧萧赶紧过去,点住膻中穴、天府穴等穴位止血,又从身上掏出金疮药粉,撒在伤口上面。秋家的秋江鹰过来搀扶住,梅玉寒的头这才抬了起来。 “好快的..剑。”梅玉寒说完,头又垂下去了。 “你们有人昨晚趁乱偷走了我的剑谱,不知道对你们来说,是坏事还是好事。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柳云飞冷冷地说。 风萧萧背上又是一阵冷汗,他说什么?昨晚果然有人是浑水摸鱼!果然有鱼,而且是大鱼!会是谁偷走剑谱呢? 慕容晟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春寒料峭,他还是出了一身汗:“柳公子,冒昧问一下,这招是什么剑招?” “砍柴。” 众人一愣,旋即心里释然,又多了一些惭愧。 作为樵夫,他砍的是木柴。 作为剑客,他砍的是那些废柴。 风萧萧和秋江鹰对视了两眼,小声商议了一句,决定把梅玉寒送到梅庄去,或许还有一线活命的希望。 梅玉寒似乎是明白了他们的想法,摇摇头:“通知魔道的人吧,我要想活着,只有一个人能救。” 天下那么多名医,他说只有一个人能救?还要通知魔道?众人有些不解,忽然想起江湖上一个传说。 传说有人善于治伤,不管多深的的伤,都能够外敷内治保你康复。 传说此人精通医术,一个药丸就能让人三天三夜不合眼,还能精神抖擞! 此人不姓“贯”,却有两个名号:“神医”“贯岐黄”!“神医”是说有起死回生之能,“贯岐黄”则是贯通医术医技! 梅玉寒缓缓地说:“梅庄还是不能回去..通知乾坤道的人吧,我回去,魔道的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宗主还在,云舒只是个副宗主,不敢怎么我。” 众人不知道详情,又不好多问。梅玉寒掏出胸前的一个小铜管,示意秋江鹰点着。秋家也有烟花讯号,但是比这要大。 秋江鹰点燃捻子,“嘀”地一声轻响,一团白烟冲上了天,众人抬头,直直地在天上挂着,仿佛不受风的影响,没有飘淡,似乎比大漠里的狼烟还要直。 这就是魔道的“重明烟”,“重”是反复之意,意思是第二个的光明,像日月一样能被人看见。“重”又是“千里”两字的叠加,取其警示遥远之意,千里之外都能看到。 柳云飞没有向上看。 他不会想这个梅玉寒是不是反出魔道,如今回去会怎么样;他也不会想魔道的人会不会继续追杀他,或者来拉拢他;至于他和秋家风家的人如何认识,他和云舒是不是真的势如水火,那更不是他关心的。 甚至慕容晟来找他,他也不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何必为后来的事忧愁? 对柳云飞来说,思虑是痛苦之根本,人无远虑未必有近忧;人有远虑,必致近忧,否则,怎么会有杞人忧天倾的典故? 他只是看着梅玉寒,点点头,笑眼盈盈:“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你这一辈子都不一定知道;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你再这么蠢,死法一定会很难看。脑子蠢就少说话,心眼少就别使诈。” 你活着,是我不杀你。所以你才没有死。 原来他没有起杀心。 风萧萧心里大骇:即使是那么危险的当口,柳云飞依然没有使出全力,依然只是想给梅玉寒一个警告。莫非他是顾念梅庄的名头,也是心有忌惮? 那么在子陵台上,会不会也是存心警告一下,根本没想着杀个痛快? 想来是这样,再想一想老爷子的叙述,更加断定就是这厮!一时间,风萧萧是悲愤交加,既惊且惧! 他一把抽出了宝刀,心想今日就和这厮做个了断!旁边秋江鹰伸手就拦,根本没有拦住! 这一刀满带着风家上下所有的仇恨和怨气,带着他这两年不懈的努力! 这一刀下去,看他柳公子怎么逃,看他怎么挡! 柳云飞没有躲闪,也没有出那个砍柴刀抵挡,因为刀高高地悬在半空中! 风萧萧的刀当然没有劈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双眼,眼里有希冀、敬仰、放心、佩服,眼里还有震惊与释然。 这当然是慕容晟!京兆府的慕容大人!他终于觉得没有白请国师,没有白费那么多的功夫! 刀收回去了,无力地插入鞘里,他压抑着自己的不满,如果拂了慕容晟的心意,以后的路能好走?! 他身边的秋江鹰则是亦喜亦忧,喜的是终于找到了柳公子这个仇人,忧的是这人武艺高如何才能把他抓到秋家复命? “我从出道起,就没和官府打过交道,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理儿。今天慕容大人一直相请,在下也不能不是抬举,是不是慕容大人?” 慕容心想这事还真不好回答,说轻了显得轻佻,说重了则显得用官府压人,微微一笑说:“柳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诚心相请,何来不识抬举之说?!言重了!柳公子,还有什么需要下官效劳的?” “效劳谈不上,眼前还真有一个,需要麻烦慕容大人了,给我另建几间房子,不要像这个一样被秋风所破。” 慕容晟点点头,这个“秋风”他懂。 柳云飞看看慕容晟,看看周围的人,看看四周,双手掸掸衣衫,好像上面有灰尘一样:“那就走吧!晚了魔道的人会过来,好事尚且不如无,何况是麻烦事?” “柳公子,我已经安排人手,只要过去打个招呼,一会就能过来,把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再走..”慕容晟忽然有些紧张。因为要新盖几间房子,这可不是件好差事。 虽然不是他扔的石头放的火,可是谁说他不同意,那些人就敢呢? 他不也是存着一份探究柳公子武艺的心吗? 钱不是问题,秋家是世家,世家里的大户,秋江鹰和风萧萧都会出面,在这破地方盖房子,也费不了几两银子,还能借机揩揩油。 可这是给柳公子盖! 一个得罪不起的人,喜怒都能杀人。 “既然慕容大人有心,我也是敝帚自珍的小气之人。那就先派这些人看家护院,修缮一下茅屋,酒给我留着,这些鸡也好生养着。等我们从京兆回来,再说新建房子的事。” “啊?!”慕容晟已经决定,屋里的东西一件也不动。 柳云飞已经大踏步走了,果然是什么也没带,除了那柄砍柴刀。 莫非他还是以为,这次去京兆,也是砍些废柴? “前几日不知是哪位公子,因为我说要说话的钱,很想施舍我点赏钱。我喜欢柳,没那么脆弱,哪儿都能活,五柳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柳樵夫就会为几两银子赔笑?”柳云飞淡淡地说,把那柄砍柴刀背在身后,推开柴门,昂首走了。 “够洒脱!真名士自风流,想王猛扪虱夜谈传为佳话,柳公子这等气度不输古人!晚辈后生无知,还请柳公子担待则个!”秋江鹰抱拳拱手,表达歉意。 “哈哈哈!”柳云飞朗声大笑,像是没听见他的解释。 众人不禁一愣:他当真是要走,还是有什么花招?!心里半惊半喜,一时不知所措! 第10章 有人刺杀有人拦 离开了茅屋,早有人备好了马,秋家和风家人在山下集镇上买了快马,追上了缓缓而行的慕容晟和柳云飞。柳云飞根本不怎么理会众人,秋家人却也知趣,也不去和他搭讪。一行人骑着快马,一路奔驰,非止一日。天黑投宿,天明启程,慕容晟本来担忧会有刺客来找柳云飞的麻烦,担惊受怕了几天,后来见日日无事,却也放下心来。 行近嵩山,柳云飞忽然想起那个想匡扶武林正义的少年,喟叹一声。沿官道有一处铺子,挑出的酒旗写着“春风十里”四个字,一看就知道是卖些水酒给路人喝的。一行人奔波了半日,人困马乏,正要找个歇脚的地,老远就看到这个酒家,喜出望外。风萧萧最先一步迈进店门:“店家,上好的牛肉来十斤,好酒先筛三十碗!”店家忙从里间出来,殷勤招待来客。慕容晟见这店家,中等身材,圆脸鼠目,满脸精明,心里有些不悦。众人都进了店坐了,风萧萧和秋江鹰二人坐在柳云飞对面,慕容晟坐在柳云飞右手边,柳云飞知道几人的心思,不过是怕自己溜之大吉罢了,心里暗笑也不说破。熟牛肉切了几片端上来,几个人上来就吃,一看就知道是饿坏了。慕容晟却还要端着身价,非要等凉拌牛杂上来再开吃。风家的一个少年又去催,这次出来的却是一个妇人,头上插着黄金飞凤簪,两耳挂着翡翠,满脸堆着笑。柳云飞一见这个妇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似曾相识! “慢工出细活哩!这少年正是血气方刚,耐不住时辰,且等片刻就好!”妇人打趣两个少年郎耐不住性子,转身又去里间。慕容晟见柳云飞盯着她看,也顺着目光看过去,渐渐地发现了蹊跷之处:这妇人走路全脚着地,步子也大,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分明是个练家子,可是为何在这偏僻的官道边开个酒铺,只是为了躲避仇家寻仇? 慕容晟心里疑窦丛生,不过一想自己这么多人,自己又是管府里惹不起的角色,豪气顿生。再看柳云飞眉宇间一抹忧色,不免有些小视。或者是这柳公子在江湖隐遁时日太久,已经害怕了腥风血雨? 他一直记得自己看过的柳云飞的卷宗,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而现在身边的这个人,似乎武功不减,可是没了武林人士的求胜心,更没了那股杀伐决断的果敢,是自己弄错了? 风萧萧和秋江鹰想的则是另外的事:如果慕容晟的事办妥,自己可以无障碍地带柳云飞走,如何才能把柳云飞带回家里?要不要去通个风报个信加派人手? 慕容晟回过神来,发现妇人还在往里间走,一下子明白不是路很远,二是端菜上来,再一看下酒的凉菜都上来了,几个人都在看他。慕容晟用自己一路上惯常的口吻招呼大家吃菜喝酒,先端起碗喝酒,另一桌此时已经杯盘狼藉了。 除了柳云飞,几个人都喝干了碗里的酒,大声叫着“痛快”,慕容晟知道柳云飞喝酒吃菜全看心情,此时也见怪不怪了。几个人对酒菜品头论足,觉得牛肚丝有一股别样的香,酒也很浓。柳云飞没有下筷,只是看着这些菜。秋江鹰则劝柳云飞喝酒,说是有缘一起吃饭,不喝酒怎么能尽兴?非要和柳云飞喝。柳云飞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端起碗,主要还是自己有些渴了,碗一沾嘴唇:“别喝!有蒙汗药!” 两桌人都呆了,有个秋家子弟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酒泼了一地。妇人花枝招展地走出来,眉开眼笑道:“客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们都是良民,如何敢下蒙汗药?肯定是搞错了!” “如果不是我细细地品,大口喝下去,还真发现不了蒙汗药的味道。” “盘子里托牛肉的是紫苏叶,紫苏叶上面的细丝是金花叶,一直盖在牛肉底下,刚才吃到了盘底才看到。” “牛肚丝的颜色偏白,你是在半夏汤汁里浸泡过两个时辰后又在姜汁里涮过,生姜能解半夏的毒,你不用半夏害人,不过是想用半夏麻痹舌头和喉咙。” 妇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是由白转青:“可恶!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那么你的目标是慕容,秋家和风家的人,江湖阅历太浅,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大的阵仗,费如此大的心思。” “我大约猜到了你是谁,你们不过是师兄妹,却想做夫妻。可惜父母都不同意,你们杀了彼此的父母?学野鸳鸯双宿双飞?” “住口!”汉子从里间冲出来,手里握着一把牛耳尖刀:“不管你是谁,今日栽在了爷爷手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慕容晟听到说自己是目标,心里一惊,想拔刀却感觉没有力气,再看其他人,有的瘫在桌子上,有的倒地如一滩烂泥,风萧萧和秋江鹰稍好些,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打了一辈子雁,却被雁啄了眼!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趴在桌子上。 柳云飞根本不理会冲过来的尖刀,夹着筷子指着菜慢慢地说:“你以为拿了慕容的首级就能当入伙的投名状?太天真了!让你们的主子赶紧现身,他如果知道我在,会让你们准备更充分的。” 汉子只管绰刀就砍,哪里理会柳云飞?柳云飞纹丝不动,左手端起桌上的一盘凉菜朝他扔了过去,那人一个不备,盘子正好扣在脸上,胡子上的汤汁往下流,衣衫上是葱花和蒜末,十分狼狈。盘子掉在地上,“啪”地碎了。慕容晟费力地咧开嘴笑了,然后一头栽在桌子上。 一刀还没砍下去就猝然遭逢对手的反击,汉子恼羞成怒,一声怒喝就冲过去,这边妇人也拔出朴刀,朝柳云飞砍过来!柳云飞本想闪身避开,却又不愿意这几个趴下的人成了替死鬼,两只筷子一前一后飞出,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两人的手腕上,两柄刀也一前一后地飞落在地上。两人使了个眼色,继续冲来,一个挥拳就往柳云飞脸上招呼,一个攻击他的腰背。柳云飞这时想站也不好站了,仰身低头躲过那来势汹汹的一拳,又用手抓住踢来的脚踝,使力往前一送,汉子的拳头正好打在妇人的身上,妇人的脚踹到了汉子小腹部,二人同时受痛,“啊”地一声倒在地上。 柳云飞缓缓站起来,整整衣衫,看着倒地的两位:“如果你们的头头还不出现,我就要告辞了!” “你一护卫,不保护这个姓慕容的了?!”二人吃了一惊,同时喊起来。 “我可不是谁的保镖马弁,不过是有事一起同行罢了。”说完他起身往门外走,他可没有兴趣去官府。 “阁下请留步!”一人从门外进来,柳云飞看见他,瞬间觉得有些晕眩。因为这个人,身后仿佛有光,让人不能直视。 这人五短身材,面皮黝黑,双目精光照人,朝着柳云飞深深一揖:“这位大侠,既然识破了我兄弟的行藏,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不过江某人一向以结交天下豪杰为乐事,今日既然遇到大侠,不痛饮几杯,岂不是终身遗憾?” 柳云飞揉揉眼,细细打量来人,这人抬起头来,满脸的真诚,让人不忍违逆其意愿,想着脚步缓下来,沉思一下:“相请不如偶遇,阁下肯定是一位名满天下的人物,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倒在地上的店家和妇人挣扎着爬起来,给来人见礼。汉子一脸的不满,冷冷地说:“想问我大哥名讳?说出来吓死你!你还大喇喇地受礼,你可知你们这些人给我大哥提鞋都不配?!” 来人一脸谦和:“惭愧惭愧!在下江嘉木,目前和弟兄们流落江湖,在一座荒山上靠天吃饭..” 柳云飞不知道这个江嘉木何许人,但是一点不敢小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江大哥,在下多有冒犯,得罪得罪!只是不知道这位慕容大人和这两位师兄妹有何恩怨?” “不敢动问阁下高姓大名?” “和江大哥有些相似,在下也是在荒山上靠天吃饭,平常打柴维持生计,在下名唤柳樵夫,这次是与这几位不期而遇,一起同行..” “住口!寻常的樵夫,如何能躲过我俩的拳脚?如何能用筷子打落钢刀?老实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知道我们师兄妹的底细?” “两位息怒!是在路上一个茶馆里,听说有两位高手,愿结婚姻却不容于父母,也学那文君当垆相如沽酒,所以猜的到。”柳云飞不愿意说自己的真实姓名,随口这么一说。 江嘉木往一张桌子上一坐:“兄弟,斟些好酒来,我与这位柳兄一见如故。柳兄,何处江边无杨柳?可见你我有缘,非只一日!”说完招呼柳云飞坐下。那二人悻悻然地区里间去了。柳云飞往旁边看,只见慕容晟和秋家、风家的人正在酣睡,微微一笑:“江大哥可否告知为何要杀这位慕容大人?为何要留住在下?” 江嘉木大笑:“柳兄,天下无论老幼,但有与江某同席饮酒者,不曾有蒙汗药、毒药的。江某存心天地可鉴,蒙汗药这等伎俩,只是江湖上下等人所为,江某不屑。至于为何要杀这位慕容大人?很简单,我杀了他的兄弟,一个知府;如此简单。” 柳云飞吃惊道:“他知道兄弟是死于你手?” “当然不知。” “既然不知道,也就不会找你寻仇,何苦杀人?” “只因他现在想杀我一个兄弟。” 柳云飞震惊良久:“江大哥,如何知道他想杀你的兄弟呢?想这个事,外人无法知道。” “他在查一个案子,这个案子就会牵涉到我兄弟。”江嘉木很和善地看着柳云飞,目光陡地一寒:“谁想让我兄弟死,我就要先杀死他,如此简单!” 第11章 假冒圣女 江嘉木从和颜悦色地叙述兄弟之情到阴冷狠毒地想要杀掉对兄弟有威胁的人,脸色却几乎没任何变化,但给柳云飞的感觉就是——自己从火热的炎夏一下子掉进了隆冬的冰窟窿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里想:这个江嘉木,不简单啊! 江嘉木和善地说:“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当着长人不说短话。阁下乃是大豪杰,真英雄,请受江某一拜,请柳公子为山寨之主,创一番宏图霸业!”话说完,离开凳子屈膝便拜,这一下子把柳云飞惊到了,赶紧上前拦住,这才没有让他拜下去。端菜出来的两个人也都是大吃一惊,放在桌子上就搀住江嘉木,一边瞪着柳云飞。 柳云飞一边扶一边说道:“江大哥,这万万使不得!”心里波澜顿生:“这个江嘉木,如何知道自己身份?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拜?” 江嘉木呵呵笑着:“天下闻名的柳公子,当得起江某人的这一拜!”那两人又是大吃一惊:“大哥?莫不是认错了?!那柳公子隐居江湖五六年,没有任何消息,怎么要重出江湖?” 江嘉木颔首:“模样我不认识,可是那股气概,天下少有,这个骗不了人。柳公子,江某说的是也不是?” 柳云飞看他那眼神里坦荡诚恳的神色,无由地喟叹一声:“在下正是柳云飞!只是江兄如何认出的?” 江嘉木大笑却不说原因,那两人拱手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尊下,请海涵!惭愧惭愧,我夫妻俩这就准备些上好的菜肴,请两位慢用!” 江嘉木看着那两人走了,低声说:“柳兄弟,你不在江湖多年,如何这般轻易地出山?似你的障眼法,连我都蒙骗不过,如何骗得过你的仇家?当年你铁剑无情,杀了那么多江湖人士,那些人都想找你报仇,你单手难敌众拳,总不能时时这般警惕酒菜、坐立不安吧!江某有一番计较,我众兄弟如今聚在大荒山,官兵不敢前来,魔道闻之色变。若柳公子不弃,江某请柳公子前去,就为山寨之主,同众兄弟共享荣华富贵,何如?” 柳云飞又有些目眩,心里一凛,拱手拜道:“多谢江大哥一番美意!柳某山野里闲居惯了,喜欢无拘无束,不成大器,蒙江大哥青眼相看,三生有幸!人各有志,还请江大哥体谅!” 江嘉木低声道:“柳公子如此过谦,江某无言以对!我那小庙也难请大神,是江某多想了!既然你叫我一声江大哥,柳公子,我要杀慕容晟,你不会拦阻吧?” 柳云飞夹起一筷子菜,笑了:“江大哥要吃的菜,谁能不说好?果然是好菜!来来来!” 江嘉木拍案大笑:“柳公子果然爽快!”话音未了,从前门进来两个人,窗户上翻窗进来三个人,这五个人都拔出兵器,眼里一股杀气,死死地盯着慕容晟! 柳公子心想这次慕容晟活不成了,自己也不用去官府了,心里一阵轻松,喝了一碗酒,觉得自己该走了,正起身告辞,只听门外一声大喝:“刀下留人!” 柳云飞看到一个道士走了过来,环顾屋内人,问:“这人有什么罪?若是无罪,怎能被你等乱刀砍死?” 柳云飞看这个道长有些面熟,模样端正,面容清秀,剑眉大眼,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江嘉木朝道长和善地一笑:“道长问得有理,只是人的生死是凭罪孽与否,还是凭天意?天不要他活,道长为何逆天而行?” 道长大笑:“好一张铁嘴,当年不知有多少百姓,坏在你的两片嘴唇里!罪孽也好,天意也罢,贫道只知道一件事:人的生死由不得你定。” “给我杀!我看道长怎么救他!”江嘉木一把把筷子扔了,双眼先是扫过柳云飞,而后直直地盯着道长。五个人两人持刀冲向道长,另三人向慕容晟后脑勺砍去!里间的两个人,也持刀冲了过来!柳云飞本来想出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愣愣地站着。 道长忽然笑了:“外面的兄弟们,把这个姓江的砍死就好,他不会武功!”几个人闻声一愣,这个功夫,道长回身踢飞两把刀,一把挟持住江嘉木,飞身跳出门外,双手举起江嘉木作势要摔:“你们敢动慕容,你们的江大哥就会脑浆涂地!这位江大哥,这时请告诉我,天意是什么?!” 在这个关口,江嘉木犹自镇定:“弟兄们不要管我,先杀了官府的奸贼再说!” “大哥!大哥!”那几个人终究没能下得了刀,使个眼色一齐向门口冲,有人在这个时候不忘慕容晟,把他踹到在地上。有人使了个飞刀被道长避过。道长哈哈哈笑着,放下江嘉木用一个胳膊挟着跑了,众人赶紧去追。 柳云飞自顾自地喝了一碗酒,自言自语道:“无来由地杀人,偏偏来个无来由地救人,有趣!有趣!” 门外有人大声说:“好!很好!”鼓掌进来了。柳云飞一听这声音,皱眉辨认了一下,有些不悦地说:“云出岫,你又来了!” 进来的果然是云出岫,只是打扮的更为艳丽,缓缓走进来往柳云飞对面一坐:“我本以为这里慕容先死,后来觉得是姓江的先死,不想最没有可能死的柳公子,马上就要死了!这将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哈哈哈!” 柳云飞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莽夫不解酒中天。 偏学畜生煞风景,蜀犬吠日吴牛喘!” “死到临头还能吟诗的,确实不简单。不过柳云飞,你以为这次会有人救你吗?再骂两句无妨,就当你的遗言!”云出岫说完,从桌子下一剑刺过来! 柳云飞没想到云出岫搞突袭,感觉到杀气后坐在凳子上急急后退,云出岫推着桌子往前逼。一个不留神凳子绊了一下倒了,柳云飞险些跌在地上,这时剑刺过来,柳云飞刚避过,桌子又推过来,正好把他罩在桌子底下。云出岫抽剑再刺,又被躲过。柳云飞知道下次就不会这么侥幸了,毕竟空间太窄,斡转不开,倒退着钻出桌子,一把掀开桌子,这时正如他所料,那剑一下子向桌子上砍去,把桌子砍成两截!两盘菜都掉在地上。 趁这个功夫,柳云飞从窗子跃出去,云出岫紧跟过来。柳云飞在地上捡了一根烧火棍,挥舞着向云出岫攻过去,两人见招拆招,打得难分难解。柳云飞一来是武器不趁手,二来是没有杀心,只是抵挡。云出岫一心想杀他,急切之下不免破绽太多,因此二人打了一会,未分胜负。 柳云飞心想这不是云出岫的风格,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这云出岫是性情大变,决定制服她再说,喊了声“此木为柴”,一“剑”刺向云出岫的双目!云出岫挥剑来挡,被烧火棍打中手腕,宝剑脱手而出。柳云飞扔了烧火棍,正要上前点穴,不妨云出岫袖子里忽地出来一柄短剑,直直向他胸前刺去,嘴里喊着“斩柳”! 柳云飞这下避不好避,这本身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招数,只有在遇到死对头时人才会用这招,自己与云出岫何时有深仇大恨?前不久还去茅屋里相谈甚欢?柳云飞本来不想,可是不由得他不想。硬生生地弯腰避开,则又会陷于被动,正在他为难之际,只听“当”地一声,一个小石子把短剑击飞,这时柳云飞看到短剑尖上有些绿色的光泽,知道是淬毒的,心里忍不住大怒:这人如此心狠!自己根本没下狠手,她却是用喂了毒的短剑来杀自己! 云出岫一个失手,翻身向后,不料被一个人长剑指着:“魔道余孽,也敢来嵩山放肆!” 云出岫面无表情:“阁下是谁?为何阻拦我?” 那人是一个身着白色绸袍子的贵公子,冷笑着说:“你不认识我了?你倒是还认得柳兄啊?!”说完挥剑就要往前递! 那剑闪着光泽,给人一种寒冷的杀意,虽然是暮春,阳光明媚,云出岫还是后背一阵凉。 柳云飞叫道:“住手!她不是云出岫,也不是魔道的人,可能是和我有误会,放她走吧!”云出岫一见长剑停住,赶紧捡了自己的两把剑,一跃而起,消失在树林中。 那人笑着说:“柳兄,怎么想着出山了?当时我们不是七年之期么?你怎么放她走?她不是魔道的云出岫么?” 柳云飞叹口气:“被人把房子烧了,不出山也不行啊。你现在还在江湖之中,他有没有出山?有没有他的消息?” 那人笑着说:“我听说了一些他的消息,后来见过一面,真有意思,他也是被人逼着现身的。这不是魔道的阴谋?那人为何不是云出岫?” “半个月前云出岫去过我那儿,想让我去魔道当个副宗主,我拒绝了。我俩一直没仇,她犯不着杀我,何况她还一直想争取我。这人的剑招有些怪,而且阴狠毒辣,但确实是名门正派的剑招,招式虽然伪装过,大致能看出来。魔道真想除我,肯定不会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柳云飞沉吟了一下。 那人笑着说:“听你这么一分析,确实很有道理,你说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她不认识你!”说完,柳云飞呵呵笑了。那人也是抚掌大笑。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云出岫肯定认识他? 第12章 为何敷衍 听了柳云飞的话,那人也笑了:“对嘛,她问我是谁我还有些纳闷,跑到嵩山来,不杀我没道理啊。现在知道是这么回事。” “对啊,名满天下的白公子,才是魔道上下欲除之而后快的人。”柳云飞狡黠一笑。 这个人就是白公子?! 白公子也笑了:“所以她不是魔道的人,也不是在江湖上闯荡日久的人,一个初出茅庐的剑客?那她为什么能把你逼成这步田地?” 柳云飞忽然愣在那里。这时酒馆里众人挣扎着起身,有的把碗拨拉到地上,这声音惊醒了柳云飞。白公子刚过来,大致听柳云飞说了都是什么人,眉头一皱说自己不愿意见这些人,自己本来是有事路过这里,和柳云飞简单交代两声,从小路往山上去了。 柳云飞本想从白公子嘴里得到那个人更多的消息,不料听到了酒铺里响声,知道不好再牵涉别人进来。匆匆话别,转身回来,却见慕容晟和秋家、风家的人都醒了,有的少年不甚清醒,揉着睡眼。有人说这酒恁地醉人!慕容晟冷冷地看着柳云飞,见他没有向山上跑,稍稍舒了口气。 柳云飞进来后,大家都问发生了什么。柳云飞长话短说,只说有人想刺杀自己,结果打斗在门外,那人却也跑了。风萧萧想了半天,说“风某迷糊中,听见说要杀慕容大人,江什么?后面就记不住了。怎么回事?” 众人心想:柳公子为何要帮这个慕容大人?越想越是不理解。 柳云飞看着大家,歉意地说:“本是仇家寻仇,不意惊扰到各位,柳某实在抱歉。那人说要杀慕容大人,不过是因为慕容大人一路保护在下,他说自己是江湖中人,杀官府的人也不怕,只是不愿惹麻烦。”众人这才定下心来。有人问店家呢?秋江鹰说胆敢来刺杀柳公子的人,岂是善茬?早把店家吓跑了。众人大笑,慕容晟掏出二两银子扔在桌子上,一行人去看马,幸好马还在,赶紧喂马,收拾一番走了。 柳云飞为何不愿承认自己救人?慕容晟不太明白。 店家二人其实早回来了,就在附近。道长挟走江嘉木,不过是个缓兵之计。大伙投鼠忌器,跟出去五里外,只见江嘉木一人,却不见了道长。江嘉木说暂缓回去,一行人悄悄摸进来,正好听见打斗声,不敢再上前去。后来打斗停止,又见屋里的人们醒了,知道不是回去的时机,只好等着他们走才回去。听见柳云飞给他们圆谎,心里甚是不解,等到江嘉木几个人进来了,原模原样地学给江嘉木,有人说:“大哥,看来这个柳公子已经被大哥折服了!以后可以为我们所用!” 江嘉木仔细看了屋里的断桌子板凳和碎了的碗盘,沉吟一下:“弟兄们,今后不许说我们见过柳公子这一事,连带着慕容什么的也不要提!”众人拱手称是。江嘉木坐在凳子上等着酒菜上来,自言自语道:“柳云飞啊柳云飞,谁让你出山?谁能请动你出山?” 有人赶紧出去再看,却见柳云飞他们早已经走远了,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柳云飞不肯吐露详情,大家都知道此番着了道,讪讪地不愿多说,秋江鹰一直想知道柳云飞是如何知道酒里有蒙汗药的,碍于情面不问。慕容晟经过酒铺里这场迷醉,路上再碰到卖酒肉的,都是让人先试着吃,一路上却也没有再下蒙汗药的,眼看着就要进都城,慕容晟心里有疑问,悄悄问柳云飞:“柳公子,那一日刺客真不是找我寻仇的?不是你救了我?” 柳云飞心想谁救的你我还真不知道,笑着说:“大人多虑了,谁敢刺杀大人?!” “虽然不是很清醒,但酒家那对狗男女杀我时,正是你出手的啊!”柳云飞笑着说举手之劳,算不上救人,江湖上的小毛贼而已。 “那为何我身上被踢了一脚?头上还有瘀伤?分明是有人一脚把我踹到地上!而且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肯定不是一般的好手,这时你清醒着,阻止了那人,是也不是?”慕容晟急切地问。 柳云飞摇头,说他是被带倒的,自己救人一命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慕容晟叹口气说:“柳公子!在下知道你是江湖高人,不愿出山,不料却被我惊扰到房倒屋塌,不得不随我前来。此番你搭救了下官,也是不愿意承我人情,怕在京兆尹那里说不好,此等高风亮节,让慕容汗颜不已!一路多有得罪,还请柳公子海涵!” 柳云飞淡淡地说:“慕容大人,你为何前倨后恭,为何在进都城之前和我说这番话?” “因为此次请公子来,就是有个棘手的活,如果柳公子因此惹来太多麻烦,甚至身陷囹圄,慕容心里不安!左思右想,只是想给公子说一句,如果公子不愿再蹚这个浑水,请今晚悄悄离开。京兆尹若因没能找到公子而降罪,所有罪责,慕容一人承担,想来顶多是丢官降职,少不了项上人头!”慕容晟拍着胸脯说。 柳云飞惕然心惊:“原来让柳某前来的这事如此棘手!只是不知道是何事?” 慕容晟小声叹气:“正是如此!一路上我和风家秋家的人死死盯着公子,不料等到有事时,还是公子护着我们毫发无损,大家心里都十分愧疚..至于何事,我劝公子不要打听,早作打算!” 柳云飞慨然道:“既然慕容大人没把我当外人,大人如今有难,我又岂能坐视不管?既然都走到这儿,刀山火海的总要闯一闯,送佛也要送到西天才是!”他此时心里打定了主意,此番入江湖,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相逼,退又能往何处去?不如以退为进,占得先机! 慕容晟见他如此慷慨,屈身下拜行了个大礼:“承蒙公子不弃!今后如有用得着慕容处,愿赴汤蹈火为公子鞍前马后效力!” 柳云飞赶紧搀扶起他:“大人是朝廷命官,年岁又长,如此折煞柳某!” 柳云飞正想问慕容晟为何非得要他出马,非要去京兆府,风萧萧等人赶上来。原来刚才正是慕容晟支开了众人,想让柳云飞趁夜逃走。柳云飞心里一阵暖,笑着和众人打了个招呼。风萧萧四处看看,低声给慕容晟说什么。 柳云飞本来不在乎是什么事,觉得能做就做,做不了谁也勉强不了自己,但是听慕容晟这么一说,心里不免嘀咕起来:到底是什么事?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全身而退? 大家说笑着进了城,一切顺利,风萧萧担心的刺客什么的都没有出现,慕容晟长出了一口气。 快要进入京兆府衙门,秋家的后辈子弟叫秋叶红的,实在忍不住了问柳云飞:“柳公子,我们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知道酒里面有蒙汗药?牛肚丝有半夏毒的?” 柳云飞看见他就想起秋月明,笑着问他:“我要是说尝出来的、闻出来的,你信不信?” 秋叶红一愣:“怎么可能?就这么一下子就能闻出来?” 柳云飞给风萧萧、秋江鹰等人拱手作别,转过身来笑着给他说:“五味令人口爽,你仔细品品,就像你闭着眼摸你的暗器一样,总是有些细微差别的。”说着走了。留下秋家风家的人在大门外等着慕容晟的信。 柳云飞并没有见到府尹,慕容晟通报之后很久没有出来,柳云飞只好坐在偏房等着,往凳子上一坐,闭目养神,心里在想这次遇见白公子,感觉他成熟了很多,如果真是很棘手的事,他能否帮忙?秋叶红为何不好好练剑,却要学暗器?秋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 内室里,京兆府尹愁眉不展地看着慕容晟,慕容晟详细汇报了自己这一路的情况,府尹听完后更忧愁了,忽然他起身,有些吃惊地问慕容晟:“你不觉得秋家风家寻仇太巧了吗?!” 慕容晟略一思索,也是大惊:“大人所言甚是!” 第13章 一桩凶杀案 慕容晟说自己原本觉得江湖仇杀,本来就是寻常事,听了大人一席话,觉得没这么简单。 府尹摇摇头:“依你所说,这柳公子是前年重阳节子陵台上杀死杀伤两家很多高手,那这两家如何能在一年后,也就是去年的重阳节四处派人手找柳公子寻仇,你觉得这不是以卵击石这是什么?这合理吗?” 慕容晟一听也觉得有理:“大人言之有理!以大人之见,当如何?”府尹沉吟半天:“除非是秋家风家武艺上有大的突破,或者是仇人行将就木或身受重伤,现在来看只能是第一种可能。那么本来就是武林世家的风家秋家,如何能在一年的时间就突飞猛进?” “难道是剑阵的威力?”慕容晟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妥,事实上那个梅家的梅玉寒就是被柳公子一剑破掉了剑阵再挥剑重伤的,他实在有些困惑,难道是有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武林秘籍现世?他看着府尹摇头沉思,忽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定是如此!” 两人目光都是陡然一亮:这两家得到了什么武林秘籍? 慕容晟猜到了什么,可是这对解决眼前的难题有帮助吗?他问府尹是否还要请柳公子来,府尹说当然要请,但是要先让他好好地睡一觉,休整之后再说。慕容晟赞叹府尹有高招,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一介书生,却能对武林恩怨抽丝剥茧分析,让人叹服。府尹摇摇头,说古代圣贤所说的修齐治平,和江湖如出一辙,见多了自然就想明白了。 柳云飞等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只见慕容晟行色匆匆地出来,连声说抱歉,因为府尹今日有急事脱不开身,明日一早就见,柳云飞笑着说品茶品字画,也是不可多得良机,何来抱歉一说?二人大笑,在衙门后院里小酌一番,柳云飞借口醉了去房间休息。慕容晟知道此番把柳云飞留在府邸有些托大,真要有魔道的绝顶高手前来,自己一干护卫如何能抵挡?故此一夜未睡,一直听到鸡叫三遍,终于熬不住睡去了。柳云飞倒是呼呼大睡,把一路的疲惫都休息过来,才见了府尹。 府尹诚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求助之意,然后交给柳云飞一封信,柳云飞看是当年兰陵萧家和某位大臣的一封信,有些错愕,心想莫非是要给萧家平反?府尹说:“慕容晟肯定没给你说案情,我给你说一下,这封信是案发现场发现的。死的人叫牛德禄,本来是个官员,被发现死在自己寓所,当时是满身的伤口,有宽有窄,但是却都不是致命伤,当时他正和一群同僚玩投壶游戏,说是出去小解就再无踪影,几个想拿赢下的赌注去他住处找,不想在寓所里看到浑身是血的他!当时就报官,仵作验尸,却没发现致命伤。按说当时是傍晚时分,如果有刺客应该喊叫,但周围左邻右舍都没听到。” 如此这般说了说,死人本就让人害怕,何况是这样子死去的一个官员?!正好又是快要过年的时候,此事传入宫里,圣上震怒,要求限期缉拿凶手。 柳云飞听后说:“大人,此事在下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在下只是山野一介草民,如何懂这些?” 府尹长叹一声:“此事非得公子帮忙不可!” 要变成名捕?柳云飞苦笑,心想这都是什么事?! 府尹再三请求,柳云飞只是疑惑:一个寻常的人命案子,如何非要请自己?这个牛德禄的死,为何太尉府一直很介意? 府尹沉思良久,说牛德禄是个寻常官员,品秩不高,可是他有一个结拜兄弟,是太尉的义子! 太尉义子这四个字从他嘴里缓缓吐出,柳云飞也觉得有些非同寻常。 太尉发迹后才有了家室,可是一直无后,他发迹前喜欢江湖好汉,做过镖局的副镖头,喜欢刀棒拳脚功夫,不喜女色。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后来一个当年的小跟班认他为父,成为衙内,绰号银枪小霸王。在京兆称王称霸,没人敢惹。牛德禄惯常诈骗,因为结拜兄弟飞黄腾达,自己也有了官职。银枪小霸王一贯欺男霸女,不料看中了一个禁军里中下等军官钟双木的妻子,一直求之不得。牛德禄为了兄弟的事时绞尽脑汁,在京城遇见了落难的易士木,诈骗了易士木祖传宝刀,用这刀陷害了钟双木。为了拆散钟双木的家庭,先是设计策绑了钟家小儿,后以宝刀引诱,让钟双木给太尉献刀。太尉呵斥他胡闹,却不忍见衙内哭哭啼啼病恹恹的,只好同意。于是钟双木被他领着进了朱雀堂,太尉问他为何敢持兵刃前来,意图行刺!钟双木这才知道被陷害,可是牛德禄已经不见了。后来在牢里又犯了死罪,越狱潜逃,不知所踪。 柳云飞问:“大人是怀疑钟双木?” 府尹摇摇头:“若是能坐实是钟双木犯案,我也好向太尉府交差。这牛德禄称得上无恶不作,他一死倒有一半京兆府的人都拍手称快,平时可是敢怒不敢言。太尉府愈加恼怒。我也一直没了线索,期限将至,我正准备摘掉乌纱帽去坐牢,忽然有人给我送了个纸条,上面写了一个柳字。” 柳云飞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如常地问:“一个柳字?我看看。”府尹拿出那张字条,上面果然是个“柳”,绢纸还有点淡香味,柳体书写。柳云飞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是谁写的,只好继续问:“所以大人就找到了我?” 府尹说:“我那时苦于没有线索,这个如救命稻草一般,发动全府上下猜谜一样猜这是什么意思,最后慕容晟说不如就以找世外高人柳公子的名义,让上峰宽限一月。这看看又是一个月过去,除了请动公子,再无别的头绪。” 柳云飞苦笑道:“大人这是拿我当挡箭牌?照大人的意思,这个牛德禄是死有余辜,一半京城人都可能是嫌犯,我们为何还要枉费心机?” 府尹转移话题:“你知道钟双木是谁审的?谁让他发配沙门岛?当时只是不忍,如今却是祸端!” 这么说,自然是他亲手审的! 柳云飞一刹那懂了府尹的意思,现在不是查案子的事,而是太尉府借这个案子要给他治罪!只是因为他之前不按照太尉府的意思处死钟双木! 柳云飞问:“大人,尸身还有什么疑点?当时仵作验尸情形可在?” 府尹唤慕容晟进来,慕容晟把当时的物件都拿来,尸身早已入殓,本来要一把火烧掉,小霸王当然不干,说要入土为安,只得由他。柳云飞听到这,看看当时细细记着的卷宗,心里终于有了个主意,低声给府尹说了。府尹面露犹豫之色,最后咬牙应下,连忙给慕容晟说。 慕容晟一听就惊呆了:开棺验尸?!大人是不是急糊涂了?!这可是一个朝廷命官! 第14章 进墓容易进门难 府尹当然不曾糊涂过!他觉得这是急中生智。 就算府尹不乐意,不敢拒绝,因为这是自己请来的人,既然是个世外之人,这是个挡箭牌。 开棺验尸?暗地里做就是了,怕它怎的?!他笑着点头同意,又暗中叮嘱慕容晟很多东西。慕容晟也知道此事不可大意,要万分小心! 夜深人静时分,一个人忽然间在京郊墓园里出现,行如鬼魅,倏忽消失,他正是柳云飞! 开棺验尸这事是万万不能做的,尤其是在当前的风口浪尖上,惹了太尉府的众怒,后果不堪设想。柳云飞本想不接这茬,无奈府尹和慕容晟苦苦哀求,甚至要跪下,只好答应。 柳云飞说了自己的想法,尸身上绝对有仵作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只好夜探墓园。 慕容晟早带着几个心腹指认了坟头,柳云飞仔细查看了之后。没见有什么异常,摆手让这些人挖坟,用布口袋先收集上面的枯叶旧土,慢慢地掘起来,土都放在旁边的车上,只是一个时辰的光景,坟墓完全挖开了!柳云飞心说这些人做事就是精干,让众人细心地打开棺木,只见灯笼下牛德禄面容有些扭曲,嘴唇有点紫。 慕容晟开始激动起来,柳云飞让众人扒光尸首上的衣服,果然是遍体鳞伤!却没见哪个是致命伤。柳云飞让灯笼仔细照射前胸后背,尤其是几个死穴,又让照清楚牛德禄的下体,只见****稍显僵硬,一个人忍不住说这家伙真够大的,柳云飞掏出一块磁石,在身体上游走,到了****那里动了一下!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几个人顿时毛骨悚然,要不是平时见多识广,又有两位武林高手在,真怕会哭喊着跑掉! 慕容晟原本以为开棺验尸多此一举,此时对柳云飞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心想不枉之前苦苦相求,高人就是高人! 柳云飞又看了看,沉吟道:“穿上衣服,盖上棺盖!”几个人因为有了新发现,都非常高兴,觉得府尹大人头上的乌云这就要飘走了,干起活来更为卖力,半个时辰就盖好棺盖,堆好坟头。最后把之前袋子里的枯叶旧土撒上,根本看不出来有动过的痕迹。本来就是新坟,复原起来也不困难。 柳云飞悄声让大家回去,熄灭灯笼,拉着车子走,又让慕容晟施展轻功扫掉地上的车辙。 慕容晟最后施展轻功在树上看了看,确认没有异常,才走了。 回到了府里,灯火通明,府尹正在来回踱步,见大伙回来,满脸喜气,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慕容晟给他说了发现,府尹作揖一作到底:“柳公子真乃神人也!” 柳云飞却没有那么激动,他只是说没那么简单,府尹心领神会,吩咐这些人早生休息,闭紧嘴巴绝口不提此事,等众人散去,只有三个人时,府尹急切地说:“请公子教我,如何公子便能知道牛德禄的死因?” “大人先前说他的死让半城人高兴,那么一个官员,什么恶行能惹来这么多怨气?” “衙内好色之徒,他的结义兄弟,是不是一丘之貉?” “死时肯定有声音,只不过左邻右舍********罢了,平常会有什么声音?” “浑身是伤不过是障眼法,可是最能吓人,他要吓什么样的人?” “刺客要给他一个教训,那么该在什么地方给他个教训最大快人心?” 府尹和慕容晟一听,不约而同地拍掌称妙! “两位大人之前不愿开棺,不过是觉得死人不会说话。死人不能说话了,可尸体会说话。” “那..现在就定明死因,择日开棺?” 柳云飞摇摇头:“大人,知道死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太尉府的知道他死于正常,而非横死。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世人都知道他的死时应该的,刺客是无奈的,这样大人才能真正舒心。” 府尹连连点头:“不错!找出真相又如何?!就像很多人事实上贪赃枉法,天理难容,按律当斩,可还不是在高位逍遥自在?!当今圣上英明,庙堂之上不也有豺狼当道者、狼狈为奸者?” 柳云飞轻声道:“大人能想明白这事最好,之前的悬赏告示增加,一切照旧。” 府尹点头,让柳云飞早点休息。柳云飞笑着说无妨,自己和慕容大人小酌一番,大人明日还要升堂,不要倦怠。府尹回房休息不提,柳云飞和慕容晟喝酒,酒兴正酣,柳云飞说:“慕容大人,我有一不情之请?” 慕容晟此时对柳云飞敬若神明:“柳公子,万万不可再叫我大人!慕容在江湖历练多年,又在官场摸爬滚打,如若不是公子出手,此次死都不知何因由!公子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有吩咐,慕容万死不辞!” 柳云飞轻声说:“这几日在京城,看住钟双木,顺便给我打探清楚钟双木的下落。” 慕容晟吃惊道:“公子如何知道钟双木在京城?我又如何能看住他?” 柳云飞笑着说:“我猜他就在京城。你能看得住。” 翌日一早,柳云飞一个人去了太尉府。府尹听下人回报此事,正在净面的他把面盆打翻了,惊呆地问:“他去太尉府做甚?”倒是慕容晟一点不担心,给府尹宽心道:“高人自有妙招,大人且放心,我相信柳公子这次去定有大收获。”府尹问:“他昨晚给你说了今天的打算?”慕容晟摇摇头,府尹更加捉摸不透了,寻思着他能去做什么?太尉府会不会对自己起疑心? 柳云飞来到太尉府前,递了自己的名帖给太尉府的门子,说是太尉江湖上的故人。 门子开了个门缝,看他如此年轻,表情很不屑,仰着头叉着双臂在胸前,理都不理。柳云飞笑着说我有大把金银,只是给你反而是害了你,说着掏出一个金锭子! 这金锭子是他昨晚朝慕容晟借的,慕容晟却以为他要去青楼寻欢作乐,当时就说送给他了,权当谢礼。柳云飞晃了晃,又将金锭子放在怀里。 门子见了金锭子,满眼放光,说声“稍候”,把门一关,拿着名帖就进去层层汇报找太尉了。 太尉这一天因为不用上朝起得晚了,正和衙内一起吃早点,见有一个人自称是故人来访,名帖上是“樵夫柳斐”,非常不悦。旁边有人说太尉何须动怒?这等人就应该用些言语臊臊他,否则哪里都敢进?太尉一听正合心意,随便轰出去显得自己修养不够,问那清客如何写?清客略一沉思,附耳给太尉说了。太尉一听,连声说好。衙内也说这样才能显出爹爹的文韬武略,太尉笑着说:“本朝盛行对对子,伍虞侯,就依你说的写!臊臊他!” 这是什么句子?众人一看,都竖起了大拇指: “持三寸帖,见二品官,一等狂妄,樵夫怎敢称故旧?!” 第15章 樵夫一进太尉府 所谓相府门子,没有点道行怎么能干得了?!这门子一看伍虞侯拿来的这联句,不由得是拍手叫绝:太精妙了!但凡数字联句,难就难在数字上,这三个数字是递减的,谅你一个樵夫如何对得上?想到这,他给伍虞侯伸出大拇指,点头称赞,走到大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仰着头说:“喏,那个砍柴的,想进大门,先对个对子吧!哈哈!哼!” 柳云飞看到帖子后面这一句话,把门又推开一些,笑着问里面站着的伍虞侯:“大人,可有笔墨?”门子一看虞侯点头,又以为真是太尉的故人,想来是个不成器的晚辈,连声说有,小跑着捧过来。伍虞侯盯着柳云飞看了会,心想我看你如何说? 门子把纸笔奉上,柳云飞先不写,哈哈大笑两声,声音传到内堂,他挥笔用蝇头小楷写了一句话,笑着递给了虞侯! 伍虞侯一看这樵夫不简单啊!再一看内容,倒吸了一口冷气: “破万卷书,行千里路,百艺存身,布衣亦可傲王侯!” 虞侯一看下联这口气,真不敢想眼前这人有这样的才思,咽下去本想讥讽的话语,去了内堂见太尉去了。 太尉本是个粗人,但是诗词还是知道一些,看这口气,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本想赶他走,出个难题,不曾想这厮倒对上了,字也工整,不输太师,不是个打秋风的。只是我怎想不起来认识一个姓柳的?也罢,若不让他进来,传遍京师,倒说我太尉气量小,容不下才子。我儿,你且在前厅接待他,看他如何说!” 伍虞侯本想露脸博个满堂彩,让太尉父子俩都高兴,没想到弄巧成拙,悻悻地接柳云飞去了。门子本以为伍虞侯通报后柳云飞会一高兴就给赏银,结果等虞侯出来相请时也没行动,他干咳两声,眼巴巴地等着柳云飞给他金锭子,不曾想柳云飞都不正眼看他,就跟着伍虞侯进去了,小声啐了一口:“呸!” 衙内坐在主座上,斜眼看了柳云飞一下:“你一个樵夫,如何敢冒充故人?爹爹宽宏大量不计较,我却要问你个清清楚楚,你从哪儿来?何时与我爹爹相识?” 柳云飞看他那么嚣张的眼神,根本就没有让自己坐的意思,叹口气说:“都说太尉念旧,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如今看来不过是瞎传。衙内问我我不好说,他想不起来我,我回去便罢,不敢叨扰太尉!”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也没有给衙内行礼。 “太尉贵人,你个贱民岂能说见就见?!我看你到这里来鬼鬼祟祟的,是想攀亲戚捞些油水,还是想见太尉磕头讨个一官半职?!太尉府岂是你这厮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左右,给我拿下!”衙内怒不可遏,心想这么年轻的家伙就敢来和太尉认故交,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太尉府没人了?! 脚步声和刀出鞘的声音同时传进来,柳云飞转身向衙内说:“太尉府就算是龙潭虎穴,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吧?衙内还是跟令尊大人好好学学做人,当年令尊大人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曾像你这样莽撞!” “把这厮给我拿下,撕了他的嘴!”衙内疯了一般地吼叫,谁敢当面这么说他?不想活了?! 刀锋向身后袭来,风甚至带起了衣衫,柳云飞避开了砍来的几刀,轻轻飘到衙内身后,衙内身如筛糠,以为他要行凶,声音哆嗦着:“你..可别乱来!我爹爹..爹爹是太尉..”抽刀的那些人脚步没那么快,见此情形也投鼠忌器,不敢冲进来。 柳云飞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人给我托梦,他说他是牛二,让我给他兄弟说,他死不瞑目!是那些他身边的人害死的他..我说我帮不了忙,不认识他,他说他兄弟是..” “没错没错,他兄弟就是我!”衙内见他并无杀心,登时放下心来,声音立马一变。 “我是太尉的故人并非虚言,当年太尉在镖局押镖,遇到不长眼的蟊贼劫走了镖,是柳大郎给了他盘缠让他回京的,这个你可以问令尊大人。” “贵贱身份有别,我衣食无忧不求银钱并官职,只是托梦这事,不敢有违,才来到府上。梦里那牛兄弟太瘆人了..”说完,他转身走了,留在衙内呆呆地站着。 柳云飞从太尉府出来,早有人把情形告知了府尹。府尹这才定下心来。呆的时间不长,看样子还是被赶出来,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长舒一口气。 慕容晟也知道柳云飞从太尉府出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去,还是关照下人继续跟踪,有消息及时汇报。 柳云飞知道有人在盯梢,跟踪自己,来到湖前大道的一个旅馆,信步上了二楼,那些人就在门外等着。他进了楼上一个靠窗的杂物间,看那些等他的人,从衣着上判断,有太尉府的人,有京兆府的人,还有差役。 柳云飞身上除了那金锭子之外,并无银两,当时从茅屋出来没带,而后都是慕容晟包揽吃喝住行,现在当然不是回京兆府的时机,可又不能总在小杂物间里待着,等会小二要过来,这该怎么办呢?听见有脚步声向这边走过来,他纵身飞上房顶,却发现这一排靠湖的房子房梁是通着的,梁下面的各个房间是分开的,上面是竹骨架糊着厚纸当房顶,这样容易冬暖夏凉。这一排只有杂货间上面没有吊房顶,省下意见的费用,还能上顶查看情况。 他在梁上走着,忽然听到了他的名字! “柳云飞!你们还会替他说话?子陵台上的羞辱,你们都忘了!尤其是月明你,竟然听信他的鬼话,相信他不会武功,还说什么黄河三鬼是你打退的!” 柳云飞听到“月明”两个字,身体一震,这里面分明就是秋风两家的人!不想刚才身体一动,一个小泥块掉了下去。正要细听,下面的人却不说话,一个飞刀掷过来,穿过了房顶上糊的白纸和竹骨架,钉在房梁上。有人说“噤声,梁上有人”,门开了,一些人在门外守着,柳云飞赶紧悄悄地溜走了,隐藏在杂物间上方的柱子后面,正好遇到另一个人,粗看上去身子短小,壁虎一样地伏在房梁上! 第16章 兄弟偶遇 梁上那人见柳云飞发现自己,警惕起来,伸手摸住了短剑。柳云飞朝他笑笑,此人非敌非友,路人而已。 那人也不说话,听着外面没人了,低声说:“在下雪上飞,五行门的,请问阁下何门何派?” 柳云飞笑了:“在下一介樵夫,只是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还没有入什么门派,被人跟踪至此,无奈爬梁上躲躲。”雪上飞笑着说:“我看你我有缘,待我给你介绍个绝佳的去处如何?”柳云飞笑着应下。雪上飞给他摆摆手,领着他从房梁上转出去,沿着墙边去了另一处,左转右转地柳云飞有些迷了,却见雪上飞掀开一块竹板,轻轻跳下去:“就这里了!” 柳云飞也下去,见这是一间雅间,小二一会进来问点什么酒菜,雪上飞随口说一串,见柳云飞有些惊呆,笑着说算他请客。小二出去忙了,柳云飞问他什么去处?雪上飞神秘地说距离都城八百里,有一片烟波浩渺之地,名唤六百里巨野泽,中有一山,名唤大荒山! 柳云飞忽然想起了什么:“里面是不是有位豪杰姓钟的?”雪上飞高兴地说:“你说的是钟双木钟武师?”柳云飞点头,雪上飞轻声笑着,说林武师晚会就过来,这次就是替他盯梢。柳云飞心想莫不是慕容晟跟上了?雪上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笑着说甩掉几个六扇门的人。这时酒上来了,雪上飞大碗喝酒,非常豪爽。柳云飞好几日没这么喝酒了,敞开怀喝,两人不时哈哈笑着。这时有人从旁边经过,惊呼道:“柳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听声音是秋月明,柳云飞起身再一看,秋江鹰和风萧萧领着男男女女,往这边赶来,有一人呵斥道:“姓柳的,还以为你去太尉府躲着呢,没想到被别人赶出来了!哈哈,京城那么大,咱这不是冤家路窄,又是什么呢?!” 雪上飞根本不理会那些人,问柳云飞:“这是你兄弟?”柳云飞点头,忙一把拽过来秋月明:“来,兄弟,四海之内皆兄弟,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天是与非!小二,再上一坛十里香!”秋月明紧张地盯着柳云飞看,示意他少说为妙,却被雪上飞不由分说地按下,这边小二跑过来,赶紧倒上酒。秋江鹰生气地说:“月明!你误交歹人,还不赶紧回来!” 雪上飞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闭上你的臭嘴!老爷是歹人?睁大你绿豆大的眼看看!懂不懂江湖规矩?” 秋江鹰几时受过这样的嘲讽?一把抽出宝剑指着雪上飞:“小子!看看是你爷爷我的剑快,还是你的嘴快?”秋家风家的人都拔出了剑,秋月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却见柳云飞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样喝酒吃菜,和雪上飞笑语嫣然。雪上飞也没有起身,笑着说:“把老爷的头砍下来,敢不敢?!喝碗酒就吓成那个样,不知道是什么托生的!这位小兄弟,趁早不要跟这样的人闯荡江湖,一点也不大气!” 秋江鹰忍无可忍,冲进雅间,一剑向雪上飞头上砍去,心想柳云飞肯定会出招,这样月明就不会不信这就是柳云飞了。可是柳云飞也没动,雪上飞也没动,他的剑也没有动。 因为他的手腕被铁钳一样夹住了。 抓住他的手腕的是一个壮汉,长得高大威猛,后面还跟着一个绝色女子!雪上飞笑着说:“钟武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和这位柳兄说起你,你这就到了!哎呦,艳艳姑娘也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来人笑着说秋江鹰:“江湖上的人,见面哪有拔剑弄刀的?” 柳云飞猜到了是钟双木,有些惊讶,后面这个又是谁呢?难道是他的发妻?仔细看去,钟双木眼神里是愤怒、不甘和欣喜,后面那粉面桃腮的女子,着实称得上艳丽,不愧“艳艳姑娘”的名头,只是双目里却是无尽的哀怨和迷惘。 钟双木一把推开了秋江鹰,自己朝凳子上坐去,女子也跟上做,五个人正好坐满。雪上飞给秋江鹰说:“这位小兄弟能和我们一起吃饭,那是他自己的事。大道朝天,你管不了那么宽!”说着拍拍秋月明,秋月明却是想和柳云飞说话,此时有些为难地站起来,秋江鹰揉自己的手腕,有些不悦地说:“行了,你就和几位一起吃吧!可是不要再听这个姓柳的胡言乱语!” 钟双木抬起眼,看着柳云飞:“阁下原来姓柳?幸会!”柳云飞笑笑,说自己是个樵夫,又介绍了秋月明,女子高声叫小二加酒菜,盯着柳云飞看:“有个姓柳的跟这个姓慕容的,阁下可清楚这事?” 柳云飞搓搓手:“这位女侠高姓大名?”雪上飞赶紧介绍这是成千艳,大荒..钟双木挥手制止他,冷冷地说:“柳大侠如何这般巧与雪上飞在一起呢?”雪上飞又赶紧给他解释,所谓相见皆是缘。柳云飞尴尬地说自己身无分文,这次遇到了雪兄弟才有幸和大家一起吃饭,等下次见面自己请。 秋月明说大哥你没银子了,干嘛当时给我那么多?听说“那么多”只是二十两,钟双木三人哈哈大笑,豪言道这算什么大财! 秋月明低声给柳云飞说现在大家都以为他是秋家的仇人柳公子,想着如何除掉他,让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秋月明有些难过地说:“大哥!当时山下匆匆一别,我才知道,那是为了杀你故意把我引走的!” “没什么,我当时就猜到了。”柳云飞叹气说自己也没办法,只能是趁夜逃走。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在我行囊里放了银两和一本诗集?” “万一出什么事,也算是给你留下东西了啊。” “大哥!你这样分明是小瞧我这个当小弟的,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这不好好的吗?那本诗集你看了没?能记住不?” “看了一遍,记住一些,可是,我读诗集没什么用啊?” “没用?自己都不懂的人,就敢妄言有用没用?!你读懂了之后再说没什么用!不要做眼高于顶的世家纨绔子弟!!”柳云飞生气了,厉声说。 秋月明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本诗集里藏着什么秘密? 第17章 见太尉 秋月明从没见过柳云飞生气,赶紧诺诺应声,心里一阵惭愧。 世间有多少人,不明白很多事,就敢说好坏利弊?! 钟双木的戒备心渐渐少了,他看出秋月明不是老江湖,从刚才的冲突上也能看出秋家很有实力,如果柳云飞是那个慕容请来的救兵,怎么会和这些人纠葛在一起?怎么会不会武功?他小声说自己知道一个地方,广纳天下英雄豪杰,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有一席之地。成千艳闷闷不乐地喝酒,钟双木不给她喝,雪上飞小声问:“艳儿姑娘离开山寨,头领哥哥可知?”钟双木叹口气,不让他们说。柳云飞借口自己净手,秋月明赶紧跟着,拐个弯秋月明说:“大哥,我护着你,赶紧走吧!”两人准备下楼,这时听见有人在前面一楼楼梯口冷笑:“就凭你?!” 说话的正是风萧萧!秋月明施礼道“风世叔,你们认错人了,我大哥虽然姓柳,却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凶手!”风萧萧抽出长剑:“姓柳的,你从哪出来我们都看着,你要去哪儿我们不知道!要么让慕容大人给你求情,要么乖乖地跟我们回家向老爷子请罪!” 秋月明也拔出长剑:“风世叔,这是我结义大哥,我大哥若不愿意去,你们谁也别想拦他!” 柳云飞这时才知道:原来风家和秋家和慕容晟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要自己离开京兆府,就可以被带走!难怪这些人见他在这儿出现,如临大敌又非常激动! 柳云飞让秋月明收起长剑:“月明,你犯不着因为我和风家的人撕破脸皮,还有你们秋家呢!”秋月明很痛苦地吼叫:“大哥!难不成你以为我剑术未成,根本不能替你抵挡!谁要敢杀你,那就先把我杀了!”抖动着长剑,一股要厮杀的样子!秋家的人这时也听见了,赶过来看究竟发生何事。最前面的一个少女呵斥道:“月明,你想造反不成!敢对着风世叔拔剑?!我先收拾一下你!”说着走到了秋月明的身边! 乱哄哄的酒楼忽然安静下来。 楼梯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店家吓得不敢上前说话。 一楼大厅忽然进来一个人,其实是一群人,吃饭的人本来都伸长了脖子看楼梯口的动静,刺客忽然都低下了头。风萧萧也觉得气氛诡异,看到秋月明和少女的表情有些异样,扭头往后看,只见一群锦衣绸衫的汉子,拥着一个虞侯踱着方步走来。风萧萧觉得后背一阵凉,赶紧收了剑。 “你们这酒楼开的时间长了,忘了还有王法了是吗?!”虞侯口里的第一句话,就吓得店家和小二跪下了! 虞侯挨个人看过去,那些人刚抬起头又赶紧低下,扫视一圈有些失望地率众上二楼,刚到楼梯口就见了柳云飞,笑着说:“这位柳爷,请随下官府里去一趟!” 柳云飞见是伍虞侯,淡淡地说:“不敢!我只是一个樵夫..”柳云飞本想说自己是草民之类,一横觉得你太尉府摆谱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摆摆谱!不想两个汉子直接架着他就走,剩下一众呆立的人,店家磕头如捣蒜以为摊上了窝藏要犯的大罪,后来偷看了一眼,见伍虞侯对这人很客气,这才放下心,又少不了大人长大人短地恭维几句,才把这恶神送走了,擦擦额头的汗,说风萧萧:“没吃饭就好好吃饭,吃完饭赶紧闪人,没事亮什么刀剑吓唬人!”风萧萧一肚子恶气无处发,但又庆幸幸亏没有抓柳云飞,否则要是被太尉府的人看到,那可是惹上了泼天的麻烦!只是他进去那么短的时间,被赶出来怎么又会被请回去呢?招摇撞骗?他给店家作了个揖,说了句“打扰了”就上楼去。 秋月明这下更不能回他们家的那一桌去吃饭了,对身边的少女说了句:“盈盈妹子,我可不愿意和你比剑。”说完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钟双木在楼上的阁窗里看到柳云飞被他们架走塞到了轿子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雪上飞和成千艳赶紧小声劝他冷静,他喝了一碗酒:“这个柳樵夫,惹上太尉府了?” 有人在旁边另一个雅间放下碗:“太尉府的刀客,果然威风!” 衙内被太尉训斥两句,正在团团转,听到手下人说找到柳樵夫,喜出望外:“快!赶紧放他进来!” 柳云飞路上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衙内把自己放走后,太尉本来没在意,后来问来人都说了什么,有些生气怎么不禀报!太尉府四处派人找姓柳的,正午时分才找到,赶紧用轿子跑着送过来,伍虞侯心想这个柳樵夫看来真有些来头,竟然能三两句话打动太尉!太尉可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一般的官员都视为草芥,西边战场上连打两场胜仗的将军,能得到他的青眼都恨不得匍匐在地承恩拜谢! 柳云飞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钟双木到京城来,就是想闹事?看来他现在已经落草为寇,又是如何敢在京城掀起一番波澜?成千艳又是什么人?昨夜他提到了钟双木,不过是隐隐有这个感觉,怎么会感觉这么准呢?慕容晟知道自己和钟双木见过面了吗?刚刚被太尉府的人带走,京兆府的人知道吗?恍惚间轿子落地,到了。 这时柳云飞第一次看到太尉,中等身材,方脸阔口,目光炯炯有神,比传说中更加威严,有那股王侯之气,按照民间的说法,太尉本是一个浮浪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因为投靠了安王才开始发迹,等到皇上驾崩安王即位,太尉青云直上就登上了太尉的高位,若不是太傅手里掌握西边的军权,太尉可以说独霸天下! 他赶紧过去施礼,太尉一拂手:“免了!”柳云飞顿时感到一股浑厚之气! 太尉原来也是个高手!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吃惊之处! 太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语调很慢:“我先前流落江湖,飘零日久,幸得柳大郎接济,否则饿死街头也未可知。原来那是你叔父,犹如故人之子啊!” “小牛二是犬子的义兄,对我一向孝顺,他能托梦很好,我疑心是我手下以前一个武官所害,上午突击询问了他身边人,原来他死前见过一个柳公子,模样却和你有些仿佛。” “你来我府上,只是为了这两件事?!”太尉忽然话音变了! 第18章 凶手 柳云飞听到死前见过一个人,知道这事和自己再也撇不清了。微微一笑:“大人在上,柳大郎是我叔父,因我不愿读书,说过若将来到京城,见了太尉,替他问个好,万望太尉提携则个。我是个不成器的,后来和叔父吵了一架,离家很远砍柴为生,不料因一笔柴钱,来到了京城,现在也不知叔父是否健在。” “我不认识牛大人,之前也没见过衙内,还望大人明察。” 太尉捻着下巴上几根焦黄的胡须,沉吟道:“既然如此,你只为了替我分忧,到京城来这一遭,案子限期破,还剩不过三天,我看他还能给我玩出什么花样来!你还有何打算?” 柳云飞装作惶恐地说:“回老家看看叔父,尽尽孝道。” “很好!”太尉拍拍手:“这是给你叔父的一点礼物,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你柳家有没有好学上进的子弟?信州那边学风尚可,若是想到京师了,你领来找个学堂,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又不咸不淡地说些客套话,柳云飞带着十万两的银票离开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去找那个柳大郎!只要他活着! 一个小混混不学无术就能执掌天下一半的兵权,谁信?就像都认为汉高祖只是个流氓因缘际会才坐了天下一样,都是当不得真的。能在高位上一直坐着,没有本事,早就坐不住了。而这样的人,不怕别人骗他。谁敢?! 在江湖上混迹数年,又身居庙堂之上,什么手段做不出? 他现在明白京兆府尹的难处了。京师重地,能当上府尹,不但是天子恩泽,自己也要有过硬的本事。否则在太尉想杀钟双木时,他怎么敢判刺配沙门岛了事?给了太尉面子,却又明白告诉太尉:京师又不是你家的。没有靠山,谁敢如此对待红得发紫、炙手可热的太尉? 他思索这下自己要去哪里?本来,依他之前的性格,他从来不用为这样的事操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拦路挡道者一剑破之,可是现在是怎么了?京城如此大,自己却一时无处可去!冒充自己的人,究竟是贼喊捉贼,还是有人坐山观虎斗? 府尹肯定也知道了牛德禄死前见过一个“柳公子”,他或许早知道,没说而已? 钟双木这次来是不是要杀衙内报仇?他到底武功怎么样? 想了想,他还是去了之前的酒家,既然在那里遇到那些人,早晚还是会遇到。打定主意往那边走,却见柳树下闪过一个人影:“大哥,千万不可再去!” 他抬起头看,只见秋月明一脸焦灼地迎上来,背后是风萧萧和秋家人,另一边是雪上飞和化了妆的钟双木。 柳云飞用眼神示意秋月明不用担心,笑着给秋家人挥挥手,向钟双木那边走过去,和雪上飞擦肩时说给找个客房,雪上飞快速地走了。 柳云飞和钟双木对视一眼,慢慢地走着,秋家人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柳云飞给钟双木说我知道你们在找我,我也有事给你们说。钟双木冷冷地说去个僻静的地方,正说着一辆马车赶过来,钟双木一把把他拉上车,车夫“驾”地大喊一声,马车飞快地走了。剩下秋家人跟着,施展轻功。车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钟双木拉他下车进了另一辆马车,刚才的空马车继续前行,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中间又换了一辆,最后马车行驶得慢了,柳云飞说有这个必要吗,钟双木一脸凝重,一会到了一个小院,柳云飞刚下车,就感觉脖子上一凉,有人不知架了什么兵刃,柳云飞呵呵大笑:“想不到钟武师是这么个待客之道!” 钟双木盯着他:“你和那个狗贼太尉有什么勾结?” 柳云飞笑着摇头,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雪上飞从房里走出来,掏出银票:“那这个如何解释!” 柳云飞一脸愕然,方才一个擦肩而过,十万两的银票就不翼而飞了!自己竟然没有觉察!给钟双木说:“此地不是说话处,请找个僻静的地方。”雪上飞头前带路,剑还是架在脖子上。进了屋,柳云飞叹气道:“先前在嵩山脚下,我见过江嘉木江头领,几个弟兄想杀慕容,被一个道士救下了。那个店家,也是你们的弟兄吧?” 钟双木说:“看来,你果然是柳公子!” 柳云飞说了银票的来历,请他们派人务必把银票送给信州的柳大郎,这银子不可贪。话锋一转:“钟武师,牛德禄是你和我背后的成姑娘合伙杀的,对不?” 钟双木一下子拔出了宝剑:“胡言乱语!谁告诉你的?” “你们根据牛德禄的为人,以色诱之,趁其不备而杀,故意不露致命处,一是为了警告那些浮浪子弟,二是想吓吓那个小霸王!” “成姑娘的毒针用得妙,想来应该是想发三枚的,仓促间只发了两枚,是不是?” 雪上飞一时惊呆了:“柳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我们猜到会有人查到我们头上,就要先下手为强,你想怎么样?” “府尹因之前刺配沙门岛的事,心里有愧,知道那牛德禄死有余辜,不想牵扯到钟武师,只是太尉府一直施压,一直想借机发难借题发挥。” 剑虽然架在脖子上,却没有杀机。柳云飞也没想着躲开,这次出山,真是不让人畅快!想着就不愿意这样子被押着。 成千艳刚说了个:“你..”就发现自己的剑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横在自己脖子上了!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准备引颈自刎一般!她双腮如桃花一般红,心里又羞又怒。只见柳云飞一边扶着她的胳膊,一边盯着自己冷笑道:“你若是想学虞姬,我却不是楚霸王。我本是无情浪子,学不来怜香惜玉。” 然后他对着钟双木说:“我本对你有恻隐之心,一个好汉被逼的家破人亡,只是看你们这副嘴脸,根本不值得帮!若是放在六年前,敢把剑放在我脖子上的人,现在脖子早断了,我最讨厌别人威胁!十万两银票拿去,我看你们怎么用!” 钟双木把剑撇在地上,“仓啷”一声把雪上飞吓了一跳,弯腰抱拳对柳云飞说:“钟某唐突,请公子不要怪罪!”说着示意雪上飞把银票奉还。柳云飞叹气道:“我不知道你们是飞蛾扑火呢?还是探骊得珠?” 柳云飞手一松,成千艳不防备晃了一下,恨恨地说:“姓柳的,你欺负一个弱女子!”柳云飞摆手不让他说,也没接银票,径自走到一个椅子上坐下来,问他们准备几成了?钟双木摇头说听不懂说什么。这时有人过来给钟双木耳语几句,钟双木眼神一变,赶紧出去迎接,柳云飞看过去,只见江嘉木领着几个人过来,还有嵩山脚下的酒家掌柜! 第19章 也算是故人 雪上飞叫“首领哥哥”,成千艳叫“二哥”,这当然是喊的江嘉木!柳云飞也不愿想这江嘉木怎么成了成千艳的二哥,站起来总要打个招呼,忽然想不能讲“大哥”之类的话,免得被认为自己也要投奔他们,笑了笑:“江英雄,这不是你的待客之道吧?” 江嘉木先是施礼说“得罪得罪,还望海涵”,忽然仰天大笑,称赞他们能把大名鼎鼎的柳公子留在这儿,真是奇功一件!又对成千艳温和却严肃地说:“妹子,不是当哥哥的说你,那小木在山寨望眼欲穿,你去怡和楼之后,不抓紧时间回去,还在京城做甚?钟兄弟报仇的事,有我们几个爷们就好了!” 钟双木附耳给他说了方才柳云飞识破他俩是凶手,江嘉木故作大惊失色:“柳公子果然是当世高人!不过几日时间,就将一个悬案破了,江某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就算是军师前来,也会大加赞叹,顶礼膜拜不已呀!” 柳云飞一看江嘉木就觉得心神不宁的,不想和他们多说话,等大家都坐好了,说了自己预感今晚会不太平,希望这些人赶紧回去,自己好圆谎,否则几个犯下死罪的人出现在京城,会有不小的纷扰。江嘉木笑笑,指指自己的脸:“江某本就是一个脸上刻金印的要犯,柳公子是否害怕了?” 柳云飞看他的脸,只是有些黑,没有金印,再看看有淡淡的痕迹,笑了:“钟武师的遭遇令人扼腕,但是报仇一事,其实那么容易遂心愿的?既然到了京城,潜入家中,接回妻儿老小,去外地逍遥自在可好?”钟双木一脸悲愤:“他们..他们都没了!” 成千艳略略讲起他家的遭遇,柳云飞叹息一阵,向着江嘉木说:“江英雄,天色已晚,赶紧把我送回京兆府,迟则生变!”这时门外有人神色慌张地进来,给江嘉木报告说全城戒严,巡城司下令搜查逃犯,众人脸色都变了。柳云飞说今日你们去酒楼,肯定有人注意到了,说了两句众人如何出城的话,江嘉木心神领会,亲手奉上十万两银票,又赠了五十两黄金,一鞠到地:“此事全靠公子了!”柳云飞再三推辞,禁不住众人苦劝,终究还是接了过来。不由地赞叹一句:“好快手!” 雪上飞说自己绰号由来就是雪里取物手脚干净,柳云飞笑着想一个盗贼竟然说自己手脚干净,真不知手脚不干净指的又是什么! 江嘉木说起嵩山脚下的事,酒家掌柜是准备投奔江嘉木的师兄妹两人,是东海派的二师兄孟辉和三师姐孙烨。 孟辉的父亲想让孟辉娶自己表妹,理由是舅舅家资产丰厚,娶了表妹会有一大笔嫁妆,能够给子孙后代积累财富。孟辉不喜欢表妹,表妹又矮又胖,长相一般,只会绣花做些女红,孟辉是想在江湖上闯荡一番的人,一来不愿被家人羁绊,二来和师妹耳鬓厮磨,早已情愫暗生。孟父见过孙烨一面,觉得女子就该笑不露齿,坐立端庄淑雅,又听说家境贫寒,因此百般阻挠,不惜买通其师父,想把孙烨逐出师门,以绝后患。不料孟辉一听师父要把师妹逐出师门,偷了师门的剑谱,去山下找到意图自尽的师妹,二人准备隐居山林。在路上遇到四师弟带领一帮人抓他,伤了四师弟,正式叛出师门。东海派告知各江湖门派,如有遇见,不必计较正道同盟之义,请代为清理门户格杀勿论,不可为魔道所得。孟辉和孙烨遭受几次追杀,有的出于师父师门的私交,有的是出于抢夺东海剑谱,有的想借机敲孟家一笔银子。二人商议毕,弃剑用刀。此时二人走投无路,听说很多好汉去了大荒山,二人商议给江嘉木一份见面礼。去了大荒山,江嘉木却不在山上,后来见到了江嘉木,很受赏识,知道江嘉木的计策,于是扮作酒家。后来知道是天下闻名的柳公子,连呼遗憾! 柳云飞自谦了一下,说自己要赶紧回去。趁着天色昏暗,柳云飞乘坐马车一路狂奔,幸好车夫轻车熟路,来到京兆府旁边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柳云飞从马车里走出,看看四周无人,急匆匆地穿过小巷朝京兆府后门走。呼喇喇地一声响,有人从旁边一棵大树上跳下来,轻声道:“柳贼,纳命来!” 柳云飞听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再一看,正是那云出岫!一柄长剑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他闪身避开一枚暗器,站定身子,有些无奈地说:“我不认识姑娘,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云出岫“咯咯”笑了:“柳云飞!你以为冒名柳樵夫我就认不出来你了?!杀我亲人,辱我门庭,受死吧!”挥舞长剑冲来,柳云飞闪身避开,云出岫回身一剑,剑光漫如满天银花,柳云飞不好避开,施展轻功跃到树上。那人腾空而起,一剑刺来,被柳云飞从旁边闪开,跳到地上避开了。那人从上空一剑劈下,紧紧追着柳云飞。 柳云飞不想惊动京兆府,退回了小巷,趁那人紧追之际的一个破绽,劈手夺过来长剑,指着那人的喉咙:“你不是云出岫,我和你有什么大仇,你为何屡次冒充云出岫?” 那人闭上眼:“我就是云出岫,难道你不敢承认你不敢杀我?你下不了手,是因为你心里有我?!” 柳云飞把长剑一扔:“我因为一个人的原因,不愿大开杀戒。你是谁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还谈什么‘心里有没有你’?姑娘,请自重!”说完大踏步走了! “等等!你的心里,有没有云出岫这个人?” 柳云飞猛回头,惊鸿一瞥间,心恍若被什么击中,因为他在眼神里看到的是决绝、痛苦、希望、兴奋,这么多情绪在一起交织着。他有些不解地问她:“你是魔道的?我和你有什么仇?你要下这样的狠手?” 她还是说自己是云出岫。“云出岫是我的老对头了,她从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秋水盈问:“好!那你是不是爱她?是不是想和她远走高飞?” 柳公子一愣,淡然地笑:“这个,你要问她,她会亲口告诉你答案的。” “如果在她嘴里能得出答案,我还何必问你?我们乾坤道上下视她为仙子,偏偏你不正眼瞧她!”假云出岫话音刚落,接着又是一剑! 剑不是已经夺走扔在地上了?!哪里来的这一剑? 第20章 一个死囚 这剑出得如此诡异,一般的高手肯定不死也要重伤了! 柳云飞是何等人?看她袖间一动,知道会有什么,待那短剑快刺到胸前时,一把抓住她那手腕,拇指正好在内关穴的位置,合着食指的外关穴,用力一捏,短剑也掉在了地上! 假云出岫“哎呦”一声! 柳公子笑着说:“你是不是魔道的,我不关心;你是谁,似乎和我也没有多大关系;我也不管你为什么要来杀我;我只知道现在不想杀人,尤其是你们这些乳臭未干就觉得有点本事就很了不起的人。”说这些话,他想起了秋家和风家的人。 趁他站立的片刻,假冒云出岫捡起地上的两柄剑,飞身上树跑了。 柳公子悄悄进了府里,慕容晟和府尹正一脸凝重地等他,见他来了如释重负:“公子,柳爷,去一趟太尉府还不够?府尹大人今天一天都惴惴不安,饭都没吃!” “正好我也没吃,咱边吃边谈?”柳云飞随意地往座位上一坐。 慕容晟气急:“都这会了,还有心吃饭!”还要说些什么,被府尹阻止了,安排人做一桌丰盛的菜肴,然后看着柳云飞:“太尉府又来催案子,还说有没有询问他生前周围的人?放着好线索不用!今天倒是询问了几个牛德禄身边的人,他们说牛德禄死之前见了一位柳公子!柳公子,这下你成了嫌疑人了!我请了一个嫌疑人入府,我又是什么人?嫌犯同伙?图谋作乱?你要是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除一个地痞,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要让谁死,应该有十几种别人根本看不出来的杀法吧?太尉府那帮酒囊饭袋,他们懂吗?他们说这人怎么不调查?你看看!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你这是自投罗网,还是我蓄意请君入瓮?”府尹根本坐不下来,不停地踱步,终于停下来,急切地问。 柳云飞根本没理会:“大人,你的期限还有几天?” 慕容晟怒道:“只有两天了!” 柳云飞笑着问:“如果大人请不来我,会如何向太尉府交待?”府尹这会坐下了:“本官会再次申请延期,因为世外高手没请到。” 酒菜都上桌了,柳云飞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府尹愁眉不展,也只好端起酒杯。柳云飞低声说:“今夜或许有变乱,来时见巡城司的搜查刺客。”慕容晟一听这个,就要召集手下人。府尹也吓坏了,以为有人劫狱。 劫狱?!柳云飞看了一下慕容晟,慕容晟就这一个眼神里看出了端倪,低声道:“大人,柳公子自有妙计,无须慌张!” 柳云飞笑了笑,问大牢最近有没有什么死囚?府尹说了几个,有抢贡品的,有谮称王侯名号被同窗告发的,有杀死亲夫和婆婆的,有老鳏夫支开儿子****媳妇的。府尹说起这些,吐沫星子四溅,越说越有兴致,一个个讲自己是如何给他们定罪的,自己是如何发现一个个线索的,如何启发证人说证词的,饭也不想吃。死囚要么是谋逆,要么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柳云飞看府尹这样,忽然心生冷意,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仰脖喝了一杯酒:“或许,你说的这个谋杀亲夫的少妇,倒是个不错的!能否让我去看看?” 府尹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有救了,兴高采烈地叫上人就出发,柳云飞跟着去了大牢,很多人一见有人开门,大喊“冤枉哪!冤枉!”可是府尹根本不管。柳云飞蹙眉,心想牢里这么多犯人,真要有江湖上的人来劫狱,那不是乱了!难怪府尹听说搜查要犯就吓得脸白。差役恭迎府尹进去,府尹支开了旁人,单独带着柳云飞去女牢,那人在一个单间里,带着镣铐,上着木枷。府尹问她:“杨陶氏!你可知罪!”杨陶氏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哼了一声。柳云飞见她五官倒也端正,只是面如菜色,眼神无光,问:“你为何要杀了你的丈夫?” “他赌输了,要我陪他的朋友睡一宿,我不愿意,他便打我,我便用剪刀戳死了他。婆婆听见我挨打只是骂我****浪蹄子,要过来帮着男人打我,我也把她杀了。” 柳云飞听她说杀人如同杀鸡一般,不禁摇头,想想她杀人的理由,又有些不忍:“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你为何忤逆丈夫?” “天杀的不知道哪个绝户的立下这规矩!老娘我是谁想睡就能睡的!男人要是要我去死,我还不能活了不成!”杨陶氏晃得镣铐铮铮响,府尹不敢向前,辩解道:“圣贤之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夫妻亦如此。当然,话虽如此,夫如何会让妻子死..” “我呸!这狗屁的圣人,是闲的操蛋的没用的剩下的人吧!他就不是他妈生出来的?!” “你你你..大放厥词,侮辱圣贤,真是岂有此理!”府尹有些愤怒,却一时找不出什么话回击。 柳云飞低声说:“如果有人担保救你,说要你帮他承担一项罪过,你肯不肯?” 杨陶氏眼里放光:“此话当真?!只要能让我出了那口恶气,老娘舍了这一身剐!”柳云飞低声交代了几句,这人连连点头。府尹本来不愿近前,此时凑进来,想听一听说什么,这时有人大喊:“有刺客!”府尹听到后面色苍白,一下子站立不住。杨陶氏傲然地抬起头:“哈哈哈!要是搭救我的,我要把杨家一家都杀光!”柳云飞说了声“大人莫慌”,嗖地一声窜出去了,府尹也慌得赶紧往外跑,跌跌撞撞的。这时听见门外有兵刃相交的声音。府尹大喊“来人哪,来人”,很多差役慌乱中前来,牢里一些死囚趁机大喊,却没有钥匙出去。 杨陶氏的牢门却没关,也跟着往外跑,跟在府尹身后出了牢门,有人从房顶上跃下救他,不防慕容晟冲过来,举刀就砍,被那人飞起一脚踹飞朴刀,柳云飞这时出现,和慕容晟两人围攻那人,只是两人不敌,被那人抱着杨陶氏上了房顶。那人蒙面看不出模样,身材高大,杨陶氏心如鹿撞,说不出话来。下面一片喊杀声,远处巡城的兵丁都赶过来,那人见追兵甚多,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到时候救你,再等等。”杨陶氏正沉醉在逃出生天的喜悦里,忽然回过神来,没人了,一时不知道是梦是醒,两行眼泪流下来。正要往下跳,又有些害怕,这时又被一个人抱住,从房顶落到下面。 差役们举着火把,四处搜寻还有没有同伙。外面人声鼎沸,不一会一个校尉进来,问可有犯人走失,府尹忙下令清查,并无囚犯走失,杨陶氏此时又回到了牢房。送走了校尉,府尹整整官袍:“来人,本官要连夜审案,升堂!” 慕容晟一听:“大人,半夜升堂?!” 第21章 真假柳公子 府尹笑笑,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柳云飞随着慕容晟去了衙门大堂,府尹官袍在身,官帽闪着光,端的是威风凛凛! 大堂灯火通明,府尹一拍惊堂木:“大胆杨陶氏!还不从实招来,同伙是谁?去了何方?” 杨陶氏吓得是心惊肉跳,想着如何这般?抬起头来,见大人面容温和,知道是牢里牢外的事,说自己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府尹愣了一下,知道自己不好诱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想了想:“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姓柳的?”杨陶氏是打蛇随棍上,说曾有个邻居柳郎,人长得也不错,可是父母嫌他家贫,没有答应其提亲。府尹一听这心花怒放:“那他去了哪里?平时与何人来往?”杨陶氏为了活命,胡乱说起来,最后扯到了牛德禄。杨陶氏说自己丈夫为了几两银子要把自己献给牛大人,某日送自己去了牛大人的寓所。自己不愿被强暴,拼命挣扎,误杀了他。 “说!你的凶器藏在何处?如何杀了牛大人?” “大人,我一个弱女子,身上怎么会有凶器?”杨陶氏这时候忽然间说不出凶器,总不可能说是剪刀吧?!鬼知道那个姓牛的咋死的! 府尹看着旁边的柳云飞,很得意自己的表现:“你当然有凶器!用的是针,长一些的绣花针,对不对?” 杨陶氏心想这番为了活命,只好带着哭腔说:“大人哪,大人!民女是经常带绣花针的,我看他兽性大发,一时害怕,用针扎了一下,谁料到会死人呢?”“那他身上的伤,定是你用剪子剪的,然后又套上官服,是也不是!” “大人英明!民女我又用剪子在他身上戳了几下,就是怕他起来,这才走了!穿好衣服后套上牛大人的衣服,没人发现!”府尹让呈上供词,仔细看了一遍,让杨陶氏画押,满意地点头:“退堂!看好杨陶氏!” 经过连夜审案,府尹的心彻底放下来,他心满意足地对慕容晟说:“伺候好柳公子!这下晚上不用做恶梦了!”慕容晟低声说:“大人,我总担心太尉府的人不信!”“这好办,明天就带她指认现场,这样有了交代,再不认,那就开棺验尸!”“万一这柳云飞。。” “慕容大人啊,若是柳公子不与我们配合,他会死的很惨的!”说完阴森森地笑了。慕容晟后背一凉,仿佛觉得在说自己。 当夜京城大乱,到天明才平静下来。柳公子心想此时江嘉木他们是不是出城了?又一想才知道,自己不是担心江嘉木,更不担心钟双木,担心的是成千艳!这个成千艳,和钟双木什么关系? 第二日府尹带杨陶氏指认现场,半城人都轰动了,尤其是那些长舌妇,把案情添油加醋地渲染一通,最后这杨陶氏成了为京城妇女除害的女侠了!府尹正午时分就写好了经大理寺转呈的奏章,让慕容晟呈上去。果然,太尉府的根本不信,说要开棺验尸! 第三日一早,墓园里聚集了很多人,大理寺卿领着,衙内面无表情地站在带刀侍卫群里。 开棺,扒衣,仵作用磁石,果然从胸口处吸出来一根绣花针!衙内大呼:“可恶!好狠毒的妇人!杀了她!” 府尹笑着应下:“请衙内放心,这个自然!” 慕容晟看到这一幕,心里只是疑惑:那晚上柳云飞根本没在这地方发现什么,如何让杨陶氏承认是在这里下的毒手?他转过身去,根本没见柳云飞,这才明白他是为了避嫌,根本不愿意露面,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目送衙内和大理寺卿离开。 很多人没有活明白,死也没有死明白! “圣旨下!杨陶氏情有可原,罪无可逭,现安放于京兆死牢,待秋后问斩!”三日之后的大堂上,府尹面无表情地宣示。圣旨?秋后问斩?!杨陶氏一下子昏过去了! 等她醒了之后,看着周围深深的高墙,万念俱灰,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府尹看来是耍了自己,可这又有什么办法?那个公子出这主意,那么和善的人,怎么会骗自己?不知道抱着自己去屋顶的人,会不会真的带自己活着离开?!他是谁呢?若没有这个人,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就算是大赦天下,她侥幸不死,活着出去,婆家的亲人也会杀了她!就算婆家人放过她,娘家人根本不愿意认她,认为她丢尽了陶家的颜面,她被一口唾沫吐到脸上,她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如果那个人真的来救她,她会为了他刀山火海都敢闯! 她想着,沉沉地做了个梦,梦里一伙人来追杀她,她看着那些青面獠牙的人就害怕,旁边就是悬崖,这时候一个白衣飘飘的大侠来了,一出剑就把那些人全杀了,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一处桃花盛开的地方,给她摘了一朵花插在鬓角。醒来后发现,自己脸上已是两行湿地。 一辆车驶出京兆府,秋家和风家的人见慕容没有食言,送回了柳公子,当下骑着马护送柳公子回家覆命。 入京兆府尹的后厢房里,府尹和慕容晟竭力奉承一个人,他就是柳公子!那么车里面的又是谁呢?慕容晟真是恨不得跪下了,若没有他,两人乌纱帽就眼看不保!说些漂亮话又算什么?送些黄金珍宝又算什么?就怕人家看不上。三人一直畅饮到半夜,慕容晟出去小解,只见房顶上轻飘飘地飘过来一团白色的东西,再一看是一个人!那人挥起漫天剑雨,向他倾泻过来!慕容晟一摸腰间没有带刀,大喊一声:“保护大人!”就地一个跟头翻到一棵树下,惊问:“阁下是何人?”只见这人一剑把那棵树斩为十几节,碎枝叶齐向后撤的慕容晟身上扑来,淡淡地说:“柳某不才,特来向慕容家的讨教讨教!”府尹领着柳云飞闻声赶来,一位衙役站在门口问:“阁下姓柳?江湖名号?”那人大笑,慢慢地吟道: “万条绿丝绦,飞逐彩云飘!” 这个名号几年前很是风靡一时,因为有个人在救人时经常这么说,然后一袭白衣飘飘然离开。 慕容晟有些吃惊:“阁下是柳公子?” “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三公子中的柳公子,柳云飞?”府尹很认真地问。 “正是在下,你是慕容家什么人?”那人有些轻蔑地回答。 什么,柳云飞?!府尹和慕容晟同时叫了起来,都看向那个和他们刚刚喝酒的柳云飞。 柳云飞没管他俩,箭步掠进“柳云飞”面前,笑笑地说:“你若是柳云飞,那就留下来吧!” 那人这才看清对面人的模样,“啊”地一声飞上了房顶,柳云飞跃上房顶,纵步去追! 第22章 吃豆腐的告白 鱼目也敢在珍珠前现眼,真是大胆!可是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还来呢?真的柳公子无暇多想,纵身跃上了房顶,总要问个明白吧。 那人是施展出毕生的绝学,平生最高超的轻功在屋檐间飞来跃去,一点也不敢松口气, 柳云飞之前就知道有人冒充自己,今天才看到这人,虽然是夜里看不太清,依稀记住了这人的身形。那人轻功甚好,柳云飞只能紧紧地跟着,就差几丈远。从这个房顶跃到那个房顶,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终究还是差那么几丈。 什么人在冒充自己?他背后又是什么?柳云飞这次不管那么多了,万一抓住那人,要是不说真相,自己将出剑! 那人感受到柳云飞的杀气,不在屋檐上了,飞过一个假山后在前面跳进一个大院,又闪到一个小院里,反手关上了门,刹那间小院里亮如白昼。柳云飞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下去,感觉到危险的他,不愿意以身犯险,这个地方不熟悉。走到院前面看,写着“夏府”。 这时他已经迷路了,只好在街上闲逛。此时看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高楼,上面写着“怡和楼”三字,他心里一动,觉得那边应该有发现。此时已经四更天了,他走到大门口正要进去,只听前面有个人讥讽道:“我以为你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贤,没想到你好这口!” 柳云飞见是女扮男装的云出岫,笑着说:“这楼是给天下人开的,我为什么不能进?” 云出岫咯咯笑了,前仰后合:“我说柳公子啊柳公子,你是装傻呢,还是山林里呆惯了想到京城寻乐子?这是什么楼?这是天下最大的青楼!” 柳云飞有些尴尬,想反问一下你来准备作甚,忍住了没说,赶紧问:“有个假冒你的,都两次了,想杀我。给你说一声?” 云出岫有些奇怪地“哦”了一声:“我以为只有你这样的大名人才有人冒充,没想到我这样的也有人冒充了?!你怎么发现的?” “我还是很了解你的。至少,你杀我会正大光明地出剑,不会用暗器了!” 门口有人高声喊:“欢迎两位贵公子!”云出岫见他一愣神:“我说柳公子,怕了这等销魂地?请吧!”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柳云飞恍惚间觉得自己进了另一个世界,莺莺燕燕环绕,脂粉味浓呛得他说不出什么话。云出岫像是一个常客一样,随口说了一个地方,一位姑娘领着他俩曲曲折折地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处临湖的房间。云出岫掏了十两银子,让姑娘在门外等着。等到关上门,云出岫对着外面的湖叹气。柳云飞想起今夜发生的事,也叹气。 “你不是从来不会叹息的么?” “我不想考虑那么多,可是有人偏偏逼着我去考虑很多。就像我无忧无虑地当一个樵夫,偏偏有人不愿意,最后搞得我房子都没了。你说,我能不叹气?” 云出岫说自己见了一个假冒的柳公子,想要杀她,被她吓退了。柳云飞搞不懂那个假冒自己的人图什么?云出岫沉默了一会,说:“你为什么不杀了假冒我的人?” 柳云飞也这么反问,云出岫沉默片刻:“我是打不过他,你呢?”她险些说自己听到了什么,就那么看着柳云飞。 柳云飞看着湖面上闪烁的灯光,看着游舫在水面上漂着,看着云出岫的倒影,一瞬间有些恍惚:“我是因为他,不想再杀太多人。等到见了他,免得被他说。”云出岫说:“我羡慕你们的潇洒逍遥,我呢,求不得放不下!”柳云飞轻声说:“你是心里装着天下的人,自然不能快意潇洒。” “天下?我没想着天下!我也不想当什么宗主什么圣女,我只想和那个心爱的人一起泛舟江湖,远离红尘琐事。” 这时有人敲门,姑娘给送上来茶果醪浆,柳云飞说:“那你去找他啊!我们当年说七年之约,还有不到一年。你们魔道耳目众多,找到他还不是容易的事?哦,可能是你面皮薄,等你找到他,实在开不了口,我去当这个月老,如何?” “你们..你们,真的不在乎我是乾坤道的人?”云出岫迟疑了一下,用了“你们”两个字,不知道具体是说谁。 “我,无所谓的。至于他..应该也无所谓。别人就不好说了。” “那你觉得我配得上?”云出岫幽幽地问。 柳云飞觉得气氛有些太正式,调侃道:“一介圣女,武林中你谁配不上?对这个世界来说,你来了,浪了,乐了!” 来了,浪了,乐了..江湖上都知道柳云飞有个咬文嚼字的习惯,出剑前弄个对子,没事吟几句诗,这么打趣魔道的圣女,也只有他敢。 云出岫凄然一笑,顺着他的韵脚:“我老了,懒了,累了。你呢?” 柳云飞也笑,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卖弄,想想自己,无奈地说:“人骂我,我聋了;人污我,我滤了;人逐我,我留了;人拜我,我落了。” 很多人不会懂,可是云出岫懂了,她伸出手想摸一下柳云飞的脸,柳云飞正好倒茶水避开了。 “那你,觉得我配得上你?”云出岫忽然很认真地盯着柳云飞看。 柳云飞正喝水,听这话后一口水喷到了湖里,溅起一串水花,荡开了一大圈涟漪。他回过头,认真地说:“云大小姐,在我茅屋里你说了你喜欢他?你当我傻?” “同是天涯沦落人,眼前人即心中人!” 云出岫幽幽地说:“我之前喜欢的是拈花公子,那时你人挡杀人魔挡除魔,又帅气又吓人,现在你是头温柔的老虎..” 柳云飞伸手拦住,示意她别说:“我本是我,我还是我。” 云出岫根本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你不杀冒充我的人,不过是爱屋及乌。你可知道,人的喜欢是会变的,我喜欢吃水煮鱼,后来被刺扎了喉咙,就不那么喜欢吃鱼肉了!” 柳云飞说这话咱俩没得谈,要喝酒可以,否则我失陪了,说着起身要走。 云出岫拉住他,让他坐下:“是啊,我知道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人都不喜欢背叛,曾经那么撕心裂肺地爱一个人,最后发现不爱了,是不是背叛了自己?可是我和拈花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背叛之说!” 柳云飞根本没心情喝酒了,抽出自己的胳膊,准备走,云出岫苦苦哀求:“柳郎!你听我倾诉衷肠!自从我吃了你的豆腐..”说着双手用了内力,又抓住柳云飞的胳膊,柳云飞又抽开,迈开步子。 吃豆腐?! 柳云飞一听就想起来之前的事:吃了一次豆腐,然后一直想吃我豆腐?!那一盘“窗含西岭千秋雪”啊.. “..我想这一辈子,想吃就能吃..”云出岫红着脸,终于把话说完! 柳云飞疾步来到门前,云出岫此时怎会放手,她飞身轻跃堵住了门! 岂有此理!柳云飞心想不能再如此下去,更不愿意和她挨着身子,小心地往后退着,扭头看着外面的湖,双脚一蹬,纵身从窗户上跃下去! 第23章 临水照花人 只是为了躲避云出岫口口声声的“柳郎”,柳云飞想逃;可他无法夺门而逃,只好从窗户上跳了出去,即使知道外面是个湖,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了出去! 柳云飞跳入湖里去了!云出岫一个不防,眼睁睁看他跃窗而出,自己不识水性,只好在窗边看着。 柳云飞会不会水遁?想到这儿她忽然想知道:柳云飞的水性到底如何? 就她所掌握的情况,柳云飞并无水战的记录,莫非是个旱鸭子?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忽然间她有些呆了,柳云飞飞起来了! 柳云飞眼看着头发已经进入水里,伸出一掌拍向水面,一道水柱冲天而起!他借这个反弹之势,身影一转,腾空而起!衣衫在空中飘飘,显得特别帅气! 云出岫先是听到“轰”地一声,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等到声音消失,人也消失了! 湖水荡起层层涟漪,湖面上泛起一层白雾,有清风吹来,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游舫变得朦胧起来,云出岫面上一寒。 柳云飞去了哪里了? 游船上有掌声响起,以为这是专门安排的表演。 楼上有脚步声,可能是去观景台查看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其实在“轰”的一声响起时,有一个窗子开了。 柳云飞方才用力在水面一踩,借此反力腾空而起,此时楼上一间房子开着窗户,柳云飞无暇细想,直接从窗口跃进去,随手把窗户关了。等他起身看时,只见窗前一个绝色女子扑闪着大眼正看着他,一点也不害怕! 女子刚才就看着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瓶,瓶里一朵花,如这女子嫣红的笑脸。 “你是没钱从大门进,才从窗子里进来?”女子眼波流转,嫣然一笑说道,那声音如此动听,如树林中黄鹂的鸣叫,柳云飞忍不住心神一荡! 柳云飞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在下方才躲一个人,不料误闯到姑娘的房间,请勿责怪,在下这就走..” “哦?你躲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有个人想吃我豆腐..”柳云飞话说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怕人吃你豆腐,然后就跑到我这里?哈哈,真是一个绝好的搭讪理由!”女子笑起来,这笑声让柳云飞又是一阵心惊! “你都是这样和漂亮女子搭话吗?”女子调皮地笑。 柳云飞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躲一个女子吧?好痴情的人哪!”这女子捂着嘴笑道,然后走了过来:“你不敢看我,是因为心里有她,才不敢看我?” 柳云飞抬起头,心里有些诧异这女子说话恁地好听,这房间香味也是一股异香,令人感到通体自在。他对这样的环境向来警惕,直接运起内力,准备出招,盯着这女子的双眼问:“姑娘是如何知道我躲什么人?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呵呵!我当然不是神圣,不过乱世一弱女子而已。阁下是武林高手,何惧我一个弱女子?”这女子笑着说,声音里却有一股凛然之气。 柳云飞听到“乱世”二字,心里诧异当今乃是太平盛世,皇帝才会逍遥自在甚至是荒淫无道,朝中不乱,江湖不乱,魔道虽然声势大,可是也不像正道门派里说的那么不堪那么恐怖,如何是“乱世”?他有些不解。 女子背过手,傲然地说:“真正的高手应该是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明察秋毫而又洞察天下!阁下武艺应该能列入当世前五,然而这眼光智谋..” 柳云飞笑了:“我不过山间一樵夫,松间听风,石上烹茶,管什么天下,弄什么智谋?我姓柳,柳樵夫!” 女子在他身边转了两圈:“我姓苏,你可以叫我苏苏。只是你不是什么柳樵夫,天下姓柳的能在我跟前神色自如的,那会是谁呢?柳公子柳云飞一人而已!” 柳云飞心头一震,攥紧双拳蓄势待发,却见那女子在小桌前坐下,招呼他过去饮茶,倒好水叹气:“天下为什么乱?还不是你们这些高手只顾自己逍遥,不管苍生黎民的生计!” “苏苏姑娘,你错了。天下还没有乱,你这话要是传到官府里,那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高手是什么?黎民又是什么?能和天地相比?!天道循环往复,我等俗人岂能窥探一点?” “你知道什么是天道?”苏苏端起精致的茶杯,问柳云飞。 柳云飞心想和这人没什么好说的,端起茶杯放在嘴边闻了闻,没喝。 “天师道以为自己代表了天道,一群只知道炼丹飞升的家伙,多么可笑!皇帝自称天子,除了在祭祀时做做样子,何时敬畏过上天?什么是天道?我就是天道!” 柳云飞心里已是波澜不惊:“苏苏,难道你是乾坤道的?” “乾坤道?好大的口气!魔道的一帮跳梁小丑,弄些歪门邪道的法术,以为就可以横行武林,他那天道,不过是坐井观天道!” “上天众神仁慈,保黎民,远灾祸,止干戈,诛无道,以九天玄女娘娘为始。” “天道便是九天玄女道。”苏苏淡淡地讲,却是一脸严肃,宛如庙里供奉的菩萨。 柳云飞听过九天玄女这个名字,却不喜欢苏苏这样居高临下说话,抿了一口茶:“好香的茶!姑娘自比仙子也未尝不可,我却是个肉眼凡胎的樵夫,只想在山林中逍遥自在,此番无奈前来,幸喜事情办妥,此番承蒙款待,不胜感激,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柳云飞啊柳云飞,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曾想你也是懦夫一个,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苏苏把茶杯往茶桌上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柳云飞盯着她:“姑娘倒是有很大气魄,可是姑娘,我不知道世间有这样的人,自己和身边人不能体恤却体恤远方的人,自己身边事都做不好却想着做大事的人,一家生计不能全背却想着泽养百姓的人,你知道这样的人?” “柳云飞,你什么意思?!”苏苏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不懂医术,可是我看出来姑娘身子不佳,心绪不宁,如此谈什么仙论什么道?论什么天下?!”柳云飞淡淡地说! 他已经感受到杀气在四周弥漫,可他还是这么淡然地说。 下一刻,仿佛利器就会直接冲到他胸口! 第24章 坐而论道 柳云飞感受到杀气,可是还是笑着,朝着苏苏。 就怕是再厉害的暗器,自忖还是能接下来。别的武器,也不怕! “姑娘既然说‘道’,什么是道?这茶太浓,若有机会请姑娘品品我的山间野茶,就算是陆羽在世,想来也会赞不绝口。野茶贵在一个‘野’字,也就是率真质朴,不加花香雕琢。”柳云飞稳坐着,喝了一口,徐徐道来。 苏苏脸上一阵绯红,自己这些天一直抱恙,却还要被玄女道的琐事烦扰,不得已才来到这里避一避,却被柳公子一语道破,当下定下心,慢慢坐下:“柳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既然看出来我的身子不适,还望不吝赐教!” 柳云飞笑了:“苏苏姑娘,我只是一个砍柴的,当我在山里,看着一棵树从种子开始,在土壤里生根发芽,凸出地面,渐渐长大,大地是它的怀抱,幕天席地,风雨是它的食粮,餐风饮露沐风栉雨,根越来越深,干越来越长,枝繁叶茂,开始有枯叶,叶落又归根。慢慢地花开,结实,慢慢地有了枯枝烂叶,最后中间枯朽,变为烂柯。这就是树的‘道’。我们和一棵树区别在什么地方?” 苏苏似笑非笑,她不太明白,知道他还会讲下去。 “说起禅宗的‘道’,有个人经常拿着一朵花,给我说一花一世界,我还不怎么懂,世界有千百万朵花,花怎么又是世界?看了这几年树,我才明白了一些。等见了他,再问问我的看法对不对。” “树会生病,人也会。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抵挡不住风寒暑湿燥火,消除不了喜怒忧思悲恐惊。唯有以正气应之,避之有时。避风如避箭,避色如避乱。你的病我能看出来,不过是曾经自己高堂明镜悲白发而已。身子不安,草药可解。心绪不宁,用什么解?须知无情之草木难解有情之伤痛。” “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姑娘既然说自己在行道,我就略略地说说自己知道的罢!” 苏苏听到这,眼前一亮,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水,双手递过去:“柳公子,请用茶!” 柳云飞推辞:“怎敢受此大礼?!柳某只是个樵夫,略有所悟而已。姑娘是个高人,须知高处不胜寒。”说完站起身,准备要走。 “公子,既然有缘相见,何必如此匆匆而别!”苏苏端着茶,坚持要柳云飞喝。 “我知道有人热衷于家国天下,可是不是我。这杯茶我没办法喝。我本是个闲散的人,上不得庙堂登不得戏台,也不愿在庙里对着冷猪肉。”柳云飞推辞道,抱拳行礼。 “那..如有人舍了天下大业跟随你,你又当如何?”苏苏不甘心这个男人不能为自己所用。 “一个砍柴的,会有谁跟随呢?哦,会是一个乖巧的猎狗,能帮着逮只野兔?或者是一只鹞子,帮忙抓些山鸡?诗酒自娱,有影紧随,如此就好。”柳云飞盯着苏苏仔细看,摇摇头:“苏苏姑娘,天道真的不是我能揣度的,承蒙高看,天光大亮,柳某告辞!” 苏苏笑了:“我这碗茶,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士做梦都想喝,偏偏碰上你这个不识趣的。可是柳公子,别人这次怎么逼你出山的,难道我使不出来?” 柳云飞也笑:“你还真使不出来。” 苏苏仔细看他,柳云飞觉得自己有些眩晕,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挺住,渐渐感觉到自己腿有些困倦,嘴里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你使不出不是因为你本领不如别人,只是因为,他们烧了我的房子。我现在无家可归,谁能逼我出山?苏苏姑娘你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胸中似有百万甲兵。我只是壶中日月长。” 他有些站立不住,困倦中坐了下来,坐在地上继续说:“你就像山崖上一朵映山红,很多樵夫恨不得翻山越岭只为了把你采回家。我?我不会去做那么消耗体力的事,花费砍几担柴的功夫,得到不能吃喝的山花,我做不到。” 柳云飞脑子里一直在想是不是茶水里做了手脚,他没有注意到苏苏的鬓间已经有汗珠沁出,他没有注意到苏苏瞬间憔悴了不少。 “姑娘你想知道什么?我没有秘密。我有好多酒,可是好多天没有喝酒喝得那么畅快了,你有没有上好的酒?”柳云飞的目光一直没有脱离苏苏的双目,他忽然想起了酒,这里肯定有好酒。 苏苏弯腰,在茶桌下拿出一瓶酒,趁这个当口,柳云飞头脑瞬间清醒了,心里明白是这个女子的眼光太毒了! 让人中毒的那个毒。 柳云飞看酒瓶外写着“特贡”“御赐”字样,有些惊诧怎么会有御赐的酒? “这酒确实是御赐的贡酒,峨眉山上猴果酒,据传那儿的猴儿聪明伶俐,采到野果就扔到抢来的器具里,封好后几日饮用,一个个醉歪歪的。有猎人见此,知道酒是好酒,呈给当地地方官。后精选几瓶,献给皇帝。这酒却又和一般的猴果酒不同,峨眉上一天四季,采四季当令花,阴干入酒,故此酒会有不一样的香味。”说完,给柳云飞倒了一杯。 柳云飞喝了一口,仔细品品:“果然好酒!浓而不腻,凛而不冽,雪山泉水加山间野果,更添四季当令花,果然是绝配!”说着一饮而尽! 苏苏微笑着,面色有些苍白,声音顿时低了,有些强撑着说:“既然公子喜欢,那就献给公子。公子请自斟自酌,在下失陪一会。” 柳云飞这才注意到她的面色,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按了一会皱眉道:“姑娘的脉搏如此弱?这个无妨,我虽不懂医,内力还是有一些的。”说着扶苏苏坐下,一指点在腰间命门穴上,运内力,见她百会穴处有细微的水汽冒出,这才松了手,然后感觉自己背汗津津的。 苏苏脸色转了过来,给柳云飞道谢,叹气道:“这风尘之地,原不该是我在的地方,幸好遇到了公子,天赐我也!真是贵人相助!” 柳云飞听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进这里来,难不成是别人胁迫的?不是你在的地方,难不成想让我带你走?荒山野岭的粗茶淡饭凄风苦雨,能是你这样的锦衣玉食的娇小姐耐得住的?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些:“我看你是操劳过度引起的,现在可以小憩一会,不过呢等会就要起来,吃些五谷粥,睡好子午觉就是?” 苏苏忽然落泪:“公子可是要离弃苏苏而去了?!” 柳云飞最怕看见女人的眼泪,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误闯进来,和你志不同道不合,话不投机,怎么能说“离弃”?笑了一笑:“姑娘乃是凡间仙子,柳某不过一介樵夫,说什么离弃?姑娘好生休息,不要太过惊忧!” 他却不知道,这“惊、忧”正是苏苏当前的心结,你说不惊就能什么都淡然?你说不忧就能什么都安然?可笑!果然苏苏之前还在强颜欢笑,此时听见这两个字,身子一歪,直接晕倒在地上! 第25章 青楼第一美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转眼就晕倒了!装也没有这么快吧? 柳云飞赶紧运内力,看她似有醒转,忙低声叫她,她却不应。柳云飞再摸她脉搏,细若游丝,一时顾不上太多,推门大喊:“来人哪!” 一时间涌进来太多人,看到苏苏在地上昏死过去,纷纷对柳云飞怒目而视,有人问“什么人敢擅闯这个房间”,有人说快叫大小姐,只听得外面脚步纷乱,有人惊呼道:“苏姐姐,你怎么了?” 柳云飞看来人,端的是国色天香,那容貌是增一分太过减一分稍淡,真正是恰到好处,弯弯的细眉,闪亮的凤眼,面色柔嫩,齿如皓贝,一时有些呆了。那人看到了柳云飞这么看他,呵斥道:“你是谁?如何害死我的苏姐姐!” “真真姑娘息怒!不要为这厮动气!叫几个壮汉来,把这厮活剥了!”有人给这美人说。 真真姑娘?!柳云飞这才知道,原来名动天下的青楼第一美就是眼前这人! 怡和楼是天下第一青楼,里面自然有天下青楼的第一头牌! 柳云飞不愿意多想她俩什么关系,低声对她说:“姑娘放心,苏苏姑娘只是忧劳过度暂时昏厥,并无大碍。若要醒转,在下倒是知道一个药方..” “闭嘴!你这厮贼溜溜地看真真姑娘,分明是居心叵测!真真姑娘,我看还是请个太医..” 真真仔细看了一下柳云飞,伸手不让众人说话,盯着柳云飞:“我如何信你?” 柳云飞苦笑:“我本是劝苏苏小姐,她说这原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这样看来,是我不该在此地多呆。这话你若信,就听我的;若不信,就请太医。只是身病好医,心病难除啊!” 真真点点头:“阁下高姓大名?” 柳云飞低声道:“在下姓柳,一介山野樵夫,就叫我柳樵夫吧。” 真真一愣:“原来..难道是你?!”说完细细地打量了柳云飞的脸庞,又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 旁边的人有些愣了,难道这个人,竟然入了真真姑娘的眼? 这个“你”,是惊讶,是意外,是不解,是了然于胸。 别人不知道这个“你”有什么含义,有人呵斥小小的樵夫也敢进怡和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看他穿着一般,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有人说要不要请某将军过来,他正在楼下喝茶。还有人低声附耳说了些什么,真真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问柳云飞:“既然是个樵夫,你是如何进来的?还有你怎么刚巧就知道一个药方呢?” 柳云飞听这话,不禁苦笑起来:“如何进来?醒来问苏苏姑娘便知。山野村夫,知道的少,用的就多。” 真真又看了看柳云飞,知道他没有恶意,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因为她存心不让众人用这个房间的物件,然后遣散了众人。几个人不放心她的安危,留在门口。真真笑着说:“自己什么风浪没见过?!这位柳公子,既然担保就不必担心,各人赶紧忙各自的事去!” 屋里只剩下苏苏、真真和他三人,柳云飞问:“你为何相信我?” “不是你让我相信你的吗?”真真忽闪着大眼睛问,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柳云飞叹气道:“方才我已经给她注入一些内力,第一次还行,说了几句话,故技重施就不行了。身上没钱,所以才想叫人过来抓药,一剂就好。如果再给她推血过宫,只能是适得其反。”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在躲一个人,正巧这个窗子开着,就溜进来了。”柳云飞心想“豆腐”这个词再不要说了,粗略地说了说自己当时无路可走,恰好这窗子开着。 “那你是想说,你和我苏姐姐有缘分了?”真真笑着,柳云飞脸上一囧,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真真把苏苏抱起来放到床上,盖上丝绸被,把内室的门关好。这时笔墨纸砚送过来,柳云飞就写了三味药,交给下人去办。真真狐疑道:“我见太医用药,一般都是十几味,还有几十味的,你如何用这么少?” “用药如用兵,兵不在多而在精。《黄帝内经·素问》里面说君一臣二,就是这个道理。苏苏小姐说了自己的忧思,她没说自己的身体,应是为崩漏所苦,故而又两次昏厥,方才把脉,见脉象如此,才能如此下药。”柳云飞耐心解释道。 “柳公子,难不成你重出江湖,是要做一个游方郎中?”真真忽然问道。 “我..”刚一出口柳云飞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又暴露了,苦笑一声:“姑娘有所不知,此次柳某是被人把房烧了,被逼出来的。” “哈哈!有趣!天下闻名的柳公子,被人逼出来?真是匪夷所思哪!你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难不成是看中了这间房子?”真真笑着问。 这句话是双关,里面藏着没说的话:该不会是看中房间里的人了吧? 此是青楼,薄幸才是正话,挑逗原本是寻常。 柳云飞涨红了脸,想解释什么又不好说,淡然一笑说: “夜眠七尺日三餐,不羡王侯不羡仙。 我本山野砍柴客,人生何处无青山?” 真真心里暗自赞叹,一时想不起来怎么搭话比较巧妙,索性不再说话。柳云飞端起酒杯,慢慢品着,也不再说话,恰好这时药抓了过来,让柳云飞看,柳云飞抓起一个黄绿色草样的东西,放到嘴里品了品,拿出了几根,说赶紧去熬,武火熬开,文火熬一刻。下人端着药赶紧去了。 真真冷冷地看他, 这时有个王太医进来,先前真真派人去请的,看了这个方子,失声道:“如此虎狼之药,如何能用于这娇弱身子?!” 真真一听这,急忙把药单拿过去,焦急地问:“王太医,这药很是不妥?” 王太医捻起胡须:“当然不妥!麻黄有小毒,需撇沫煮七遍才行;细辛有小毒,更兼不可与麻黄同时放;附子乃大毒之药!你你你!怎敢用这样的药?!”说完,他指着柳云飞的手都颤抖不已! 真真一听,柳眉倒竖:“姓柳的,你安的是什么心?!” 柳云飞后背一紧,这眼神有无比的杀伤力,似乎一柄锋利无比的短剑,已经指向自己的咽喉! 外面隐约传来了高手拔刀的声音! 第26章 愿死君手 柳云飞本来不愿意理,见真真发怒,慢腾腾地倒了一杯酒,细细地喝下去,看着王太医,笑笑:“那依大人之见,该当如何用药?” 王太医过去悬丝诊脉,又问了真真一些情况,叹气道:“此病迁延日久,需扶其正气,徐徐而进。” “该如何治?” “以参术苓甘补其正气,归地芍芎补其血气,耆胶二皮辅之,再佐以丹参桂枝二冬五味子,以姜枣汤..。”王太医审慎地说。 “约服多久?” “一月即可。先用此方试试,后酌情更换。”王太医胸有成竹,满意地说。 “一月?真不长啊!可是苏苏姑娘能撑过这么长时间?!太医此方想必也是屡试不爽,可是这急危重症,如何能用这药?药皆有毒,用其毒攻其病,附子乃斩关夺门之将,在你这就成了禁用之药?!麻黄蠲除肺寒,细辛入足少阴去寒,寒症不除就敢进补?补出癥瘕来却用何方?” “你可体会过经络走向?你可品尝过药草入经入脏?你可知病气如何成又如何去?!” 柳云飞摇摇头:“医是救命之术,岂能容这般儿戏?岂能这样试来试去?!若你不知这三味药,只是从故纸堆里看前贤所述,只是听师傅别的太医说,你如何知道孰真孰假?!” “若回脾肾元阳,逐中焦下焦寒湿,附子必用;肾经热郁,你不用细辛又用什么?” 我只用这三味药,只一副,就远胜你那三月的几十味药!柳云飞越说越气,拍桌子站起来:“真真姑娘,若不信就请王太医写方吧!” 真真陷入了无比的尴尬里,若是不信王太医,以后如何打交道?若是信王太医,这一个多月,苏苏还要做大事,如何能行?沉吟道:“以太医的资历,怎么会不知这些?怕是公子言重了..” “你是哪个医馆的?也敢来京城?也敢在怡和楼撒野?!老夫自幼学医,熟读苦背,针灸汤液无一不精!敢在真真姑娘前说大话!以为知道个偏方就敢如此和老夫说话,真不知有没人教你尊老!要不要进一下京兆府的大牢!”王太医本来就有些不快,被一个年轻小伙指责,而且是当着名满天下的真真面前,这让他有些怒不可遏!他的药方,无论王侯将相之家都是毕恭毕敬地求,谁敢这么对他! 真真赶紧说:“王太医救人无数,有扁鹊再生之誉,柳公子后生可畏,但是医道还需多向王太医学习..” 柳云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最瞧不上那些除了年纪什么都不长进的人了!救人无数?只怕是杀人不用刀吧?!医道?他连医术都不精通,谈什么医道!既然这么大名鼎鼎的太医在,何愁不能痊愈?柳某告辞!” 王太医本来就生气,听见如此说更是气得胡子抖动不已,说话都哆嗦:“混..账,放肆!” 柳云飞哈哈一笑,朝内室一拱手:“苏苏姑娘,在下告辞!如果你死了,别找我啊!” 内室传来两声咳嗽,然后是苏苏虚弱地说:“真真,留住公子,我..我喝公子的药!” 王太医很着急:“姑娘,慎重啊!那可都是毒药!毒药啊!” “承蒙太医前来,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我与这位公子还有些纠葛,我倒希望中毒!柳公子,希望我今天死在你手里..”苏苏气若游丝地说,态度很坚定。真真见她醒了,急忙赶过去扶她坐起来。 柳云飞见她留自己,也就不准备走了,继续坐在那里:“可惜啊,姑娘,你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 “唉!一个用毒药,一个还偏偏要喝毒药..这世道变了!乱了!”王太医见自己的药方不被采纳,愤愤然地走了。真真赶紧去送,好言相劝。 “真想这样死在你手里啊..”苏苏叹息着说。 这时煎好的药送上来,王太医瞧了一眼,又是一声长叹! 苏苏喝下药,一会吐出一些粘痰,脸上血色也回来了,两腮起了绯红。真真一直在揪心,觉都没睡过来陪着,见她这样略略放下了心,忽又担心会不会是回光返照,让苏苏睡下,暗自抹泪。 柳云飞一边喝酒,一边安慰她说:“莫担心!苏苏这名字好,苏是‘更生’之意,岂能随便就死?” 真真怒了,压低声音说:“柳云飞!如果苏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苏苏这时起身,说是睡了一觉,体力充沛,心事全无,身子也感觉好多了。真真还是有些不放心。苏苏出去略微梳洗一下,回来后给柳云飞行了个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只是,公子只是把了下脉就知道我的病?” “我进屋时不过是寅时,你应是每日寅时不得安眠,稍加运气你就知道,寅时气血流注于手太阴经;你会问中间和我说话,你没有咳嗽,这是痰深之故,气机波动而惊扰神明,以至于痰迷心窍。所以才用了那三味药。”柳云飞捻了捻手指,说了自己的判断。 真真忙问:“姐姐你为何用他的毒药?” 苏苏笑了:“刚昏倒还能听见,他说崩漏,一般人谁能知道?毒药有什么可怕?用好了就是良药,所以我知道他不但能把我救起来,还能把那个病根除掉。” 柳云飞叹气:“姑娘的见识远超太医!若是一般人,会责怪我赶紧输送内力把你救起,岂不知外人输内力,终究还是内力?你既然困倦,那就不妨安眠。” “真真,你下去休息吧!让厨子准备两道好菜,我陪柳公子喝几杯!” “不必客气!酒我已经喝好,姑娘的深闺,我还是离开为好!苏苏姑娘好生休息..”柳云飞赶紧说,此时不知是何时辰,但是京兆府那边,肯定是急了,自己应该早过去看看,然后告辞回山。 “柳公子,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人逼着你出山?你若不除去祸根,在哪里能安然?”苏苏笑吟吟地说。 柳云飞的头“轰”地一响:难道是她派人做的? 他赶紧站起身:“请苏苏姑娘指点迷津,柳某愿闻其详!” 第27章 哭声摧心泪无敌 苏苏却不说是谁的阴谋,笑着让他坐下,说等菜上来了再说,边喝边谈岂不是很好?柳云飞无奈地应下,其实本来没想着找那个逼自己出山的人,现在不想也不行了! 你讨厌被人吊胃口,可是讨厌能改变什么?越想挣扎着逃出网眼的鱼,只会更痛苦地挂在网上。 人生很多的苦恼就是来自两件事:忘不掉该忘记的事,和记着自己很难做到的事。 苏苏又拿出了一瓶珍藏数年的酒,说是聊表敬意,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拿出什么来感谢都不过分。柳云飞心想是不是杀了我也不觉得过分?苏苏笑着说,菜可能要等一会,要不要先听一下一个门派的历史? 柳云飞说:“江湖十大门派?” 苏苏摇头,说起一个很遥远的道门:玄女道。 道家自开天辟地时就有,可是不成体系,只是单纯的师徒相承,没有门派可言。钟离是汉时期的人,他的徒弟吕岩却是唐朝的,如果要是一般的门派,几百年才收一个徒弟,早就消失了。门派从道教开始,道教源自东汉末年,太平道和五斗米道两家不分伯仲,当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太平道想重定天下,让天下人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天下人自然不喜欢这样的雄心壮志,各方豪杰群起,最后被剿灭。太平道从此传成密教,一心致力于治国平天下。以巫术医术替人解除痛苦,他不讲求飞升,讲究的是现世平安。天师道则是修炼仙丹,一心想脱离当下,这样的容易被统治者认可。 柳云飞问:“那玄女道和太平道有什么关系?” 苏苏笑了:“先不说什么关系,人类祖辈传下来的所有智慧,都应该是个美好的体验,都应该是让人活得更美好的法门,而不应该是愚弄人的工具。太平道早已湮灭,后世分化多个教派。玄女道是追求这个法门的,天师道是制造工具的。” 柳云飞明白了,难怪她对乾坤道那么不屑,斥之为旁门左道。 这时菜端了上来,柳云飞问:“姑娘,为何告诉我玄女道的事?” 苏苏倒好酒,示意送菜的人把门关好:“因为,你是玄女道的大护法!” 柳云飞差点笑呛了出来:“姑娘,话可不要乱说!我一介樵夫,根本不识什么道门,不知道护什么法!” 苏苏也笑了:“只有玄女道的大护法,才会精通武道与医道,才能在人世间逍遥自在!” 柳云飞喝酒,半晌才说:“苏苏姑娘原来擅长说笑话,失敬!方才你的晕倒半真半假吧!半真是因为身子确实有病,半假,则是为了拖住我,好让我为你效劳..” “天下人都知道我柳云飞是独来独往的人,万里独行不留名,又怎会成什么大护法?假冒我的人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只要再让我捉到他,这事就了了。不在我眼前,随他假冒我的名。天下假冒苏学士题诗作画的人成百上千,难不成苏学士还一一分辨哪个是他的手笔,哪个是别人假冒?” “就算你利用这半天时间,假冒我的名去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嫁祸给我,逼我投靠,我也不会答应。更何况我杀人救人都随心,过后就忘,不记得杀过多少人,也不会记救过什么人。你拿我帮你治病来说事,我会答应?” “一个背着包袱的人,是没办法轻松地观赏风景的,何况是你这样背着天下的人?” 柳云飞几杯酒下肚,脑子可不糊涂,反而越来越清醒,话也越来越实在。 苏苏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柳云飞,柳云飞马上闭眼,摸起酒瓶给自己倒酒:“其实先前你不这么盯着我,也不会耗费那么多的内力,不会晕倒。你知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注目夺魂,嵩山脚下我遇到过了,功力不如你。不知道他是你徒弟?还是你师弟?” 苏苏不再看他,叹口气:“公子,不要把我想那么坏,如果是我们的人假冒公子,图什么?不瞒你说,玄女道要一统天下道门,拯救黎民与水火中,缺少的正是公子这样的人!懂武功的人不懂医,学医的人厌恶动武,只要公子能答应,苏苏愿意鞍前马后伺候公子!” “玄女道之前的护法,就是一个医术精湛的高手,外号叫神医,贯通歧黄之术,可惜他卖主求荣,入了魔道!现在在魔道成天炼制一些丹药,魔道掳走很多少女,便是要用她们身上的东西炼丹药。” “此贼是玄女道之耻!公子只要答应帮我们除掉此贼,玄女道上下都会听公子吩咐!事了之后,公子仍旧是闲云野鹤,而身后琐事玄女道将一应俱全地打理好。公子也不用担心寻仇的人扰了公子的清梦!” “苏苏只是一弱质女子,师恩似海师命难违,然不堪天下大业之重负,还请公子怜恤小女子!”说完,苏苏声泪俱下,哭泣声哀婉凄惨,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 柳云飞目瞪口呆,一时想不起来说什么,只好赶紧安慰,劝她不要哭。苏苏抽抽搭搭地说:“这事不在你身上,你当然不会难受了!可怜我怎么这么苦命,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郎君,却不肯为我分忧!呜呜呜..” 女人的眼泪是一个致命的武器,对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有巨大的杀伤力。尤其是会哭的人。 柳云飞想起六年前正是一个女人的眼泪,让自己明知有很多麻烦可还是做了很多事。他想起了之前行走武林时见过了太多的眼泪,可为什么没有动心呢?或许是不会哭,不够凄惨哀婉?但是那个女人当时只是泪如雨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被苏苏的哭声搅扰得心神不安,可是又无可奈何,自己什么都没做啊!可是传出去,谁信呢?! 苏苏这一哭,直接搞得楼下的姑娘们从梦里醒来,捂着被子大哭!那些正在干活的人,也都暗自垂泪,顾镜自怜! 幸好是上午,处于休息期,要是放在晚上,估计这一天的生意全砸了!在这悲悲切切中,谁还有心情寻欢作乐?!碰见那暴躁的,把怡和楼拆了也不一定。 柳云飞反而不劝了,仔细听这哭声,喝了一杯酒:“哭够了吧?有话好好说!否则,我真走了!” 话音刚落,苏苏便破涕为笑,两眼通红地问:“公子!我,我不哭了还不行吗?!” 柳云飞冷冷地说:“有的人该杀,你们不想着借我的手,我都会杀了的。魔道的副宗主是怎么瞎的?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是诱因,根本还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它的宗主躲起来了,我一直找不到,否则,他会有什么好结果?” 苏苏斟满一杯酒,恭恭敬敬地双手端过去:“有公子这一句话!苏苏虽死无憾!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自己是玄女道的大护法,在我们玄女道上下,你就是真正的大护法!来人,参见大护法!” 柳云飞这次是真的惊呆了,只听门、窗轻轻一响,有四个人翻身进了房间,单膝跪地:“参见掌门!参见大护法!属下愿听从差遣,虽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第28章 盟主四使之一? 这四个人藏在何处?等了多久?柳云飞发现了自己刚才没有留意外面的动静,心里觉得大意了,不愿意与这四人见礼,笑着说:“各位不要客气,苏掌门,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苏苏也笑了:“叫掌门见外,还是叫我苏苏。丁英,传令本道上下各分舵,柳公子为本道大护法,有生杀予夺之权,遇大护法如遇本掌门,若有一切违犯道规之事,大护法可就地处置,甚者立地正法!” 叫丁英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女子,看了一眼柳云飞,行了个礼,柳云飞忙还礼。丁英又禀报了门内一些琐事,没有避着柳云飞,苏苏吩咐了些事情,让他们退下。 柳云飞见那些人诺诺而退,轻声问:“回答我刚才的那一个问题:你之前给我使的,是什么功?嵩山脚下我遇到的那个姓江的,他也会这个,不过道行比你差远了。” 苏苏看着他,笑得很妩媚,然后正色道:“这是玄女道不传心法,你可以叫它魅惑功。” 那江嘉木使的是不是这个?她和玄女道什么关系?柳云飞心里有很多问题,却不能问,因为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苏苏这么想让自己入玄女道,叹口气问:“那,为什么是现在?” “苏苏想问公子的是,今年武林中有什么大事?” 大事?柳云飞一时想不起来,不明白会有什么大事,苏苏问他今年是什么年?这一年是己亥年,所谓的金猪年?柳云飞摸着脑袋,看苏苏。 “五年前的甲午年,武林大会,正道惨败给魔道,各位正道的绝顶高手或受伤或中毒,导致了‘甲午之变’,武林一夜之间变天,这你也不知道?”苏苏看着柳云飞无辜的眼神,叹气道:“果然是‘山中无甲子’,你在山里都不知道这事。武林正道为了一雪前耻,决定在五年后的甲申年武林大会打败魔道,今年的青秀赛尤为关键!”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有个青秀赛。” “这么关键的比赛,肯定会有门派想拉拢你这样的高手。当然,我玄女道志不在此,用天下之材岂为建造山野小院!”苏苏说起来,真个是豪气干云! 柳云飞笑着问:“苏掌门,柳某还是不明白,你这么做,不怕我掀翻了你的玄女道?” 苏苏笑了:“你看,你还是承认我是你掌门人!你以为我是非要拉你下水?实话给你说吧,大护法,我确实是在帮你,以我玄女道全道的力量保护你!你以为谁闲来无事假扮你,掀起一桩又一桩波澜?这有个天大的阴谋!” 柳云飞面不改色:“阴谋?何以如此说?” “夏府。” 昨晚假冒自己的人,进的那个地方?! 柳云飞本来只想着问京兆府尹或慕容晟打听夏府的事,因为他跟踪的人就是在这儿藏起来的,而且当时场景诡异,他都没敢下去。他端起酒杯,用手指节轻轻地在桌上敲,示意苏苏讲下去。根本不用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对夏府有疑虑的,好歹是个掌门,没些耳目怎么可能! 三十年前,武林中有一场血雨腥风,波及到所有的门派,一个大的门派山海派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新任武林盟主荀羽决意查出真凶,五年后召开武林盟主大会,荀羽力压群雄,连任盟主,一时震慑黑白两道,又过了两年,有几个武林新秀横空出世,在江湖中出类拔萃,为维护武林正义,自愿成为盟主的使者,这就是声名赫赫的“盟主四使”。后来盟主比武失利,黑道崛起,白道衰落,盟主四使跟随盟主,诛杀了无数背叛师门的武林败类。虽是黑道势力猖獗,仍不敢乱来,就是因为盟主四使的功劳。 被灭门的山海派掌门,姓夏。而后来的宰相,也姓夏。夏府就是他的府邸,可惜当了宰相不到三年,便被太后贬黜,在外放刺史任上被杀。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太后与皇帝震怒,发誓一定要缉拿凶手。可是最后真凶一直没有抓获,大臣们被贬了好几个。夏府从此成为了凶宅,一直在京兆荒废着。 苏苏不再喝酒了,沏了一杯热茶,茶香扑鼻,水汽袅袅,随着幽幽的声音变的若有若无。 柳云飞问:“你的意思是,昨晚进夏府的人,就是盟主四使之一?” “武林中人不见盟主已经很久了!以至于这些年,大家都是因为令牌的传闻和盟主四使的出现才记得荀羽的辉煌。” “最新的令牌传闻,是你的名字,原因是子陵台上滥杀无辜。” 见柳云飞没有什么表情,苏苏继续往下说:“秋家风家都不是徒有虚名,因此发动各方豪杰追凶。据说盟主四使都接到了令牌,见到本人直接杀无赦。而你一向隐居山林,假冒你的人,有可能就是为了吸引你出来而采取的易容术。而即便是很拙劣的易容术,也足以以假乱真,毕竟武林中见过你真人的不多。” “据我所知,子陵台上的不是你,洛阳城里的也不是你,五台山下的也不是你,天师道里捣毁三清像的也不是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可是那些受害者,认为就是你。你不了解我,我很了解你。我如果不求着你让你当大护法,而是直接说这些,你肯定抬脚就走,根本不屑与理那些人。可是你的命要是这么丢了,我都替你感到万分惋惜!” 柳云飞还是笑,当他无法分辨面前人说的是真是假时,他只是笑着。 “我们来这世间,都没打算活着离开,除了那些傻的一直追求白日飞升的人。我给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假冒你的人武功很高,居心不良,如果他不死,闯一下皇宫,四海之内都会是你的画像,你那个时候还会不在乎?烧了你房子,其实是个讯号:让你无容身之地。不信等你回去,你会发现还是那断壁残垣、一片瓦砾,慕容晟答应了你,未尝不会答应别人。” “一个心无挂碍的人才能逍遥山水间,你不背着天下大业,你背着天下人的仇恨,你还能逍遥?你去哪儿逍遥?” .. 柳云飞告辞走了,也没弄清玄女道都有什么人,都在哪儿,反而身上多了一个绿色楠木牌子,写着篆文。当然,他也有自己的要求,苏苏慨然应允。 他本来是躲一个人,结果躲来躲去,躲进了一堆是非里。好在他平时根本不管这么多,也不觉得大护法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名头。他已经猜到了或许有两个假冒自己的,或许会跟着自己,或者如苏苏所言,会再去秋家? 他忽然眼皮一跳,莫非是凶兆?眼前的阳光,难道藏着杀机? 第29章 狙杀 柳云飞定眼看看四周,街上人很少,等他揉揉眼睛,发现整条大街只有他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冷清呢? 中午的阳光把他刺得有些晕眩,此刻肚里空空,他也没有食欲。 “柳公子!我找了你大半个京城,原来你躲到这里逍遥快活去了!”柳云飞感觉肩膀一痛,扭头看去,是一脸焦灼的慕容晟。 慕容晟的眼睛里有血丝,可见昨晚也没有休息好,不知是否跟踪那个假柳公子了?他的眼神里却有很多游移不定,不是找到目标人物的惊喜,倒是多了一份释然。柳云飞目光下移,见慕容晟一只手缩在袖子里,似乎是攥着个拳头。慕容晟的官靴有很多土,似乎是奔波了很久。此时见了慕容晟,柳云飞却没有一点欣喜,尽管他本想着去京兆府,找两位大人问夏府的事,看看能有什么线索。现在忽然不想问了。 “慕容大人,案情已了,我也要向你和府尹大人告辞。”柳云飞有些狐疑:慕容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告辞?!柳公子何出此言?莫非是怪我和大人招待不周?对呢,那个凶手跑到了什么地方?为何你一去不返?”慕容晟问道,看来心里有很多疑惑。 柳云飞生气问:“慕容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诺大个京城,我跟踪一个刺客跟丢了,反而还是我的不是?!夜深迷路,来到这里,就不许我喝几杯酒小憩一会?!”说着从怀里掏出金子,丢给慕容晟:“完璧归赵!” 慕容晟接过黄金,讪讪地说:“柳公子,你误会了,我和府尹大人是担心你的安危,因此一直在找你,还请公子与我一同见府尹大人,大人还要重谢..” “不必了!谢两位大人的好意!”柳云飞说完,拔腿就走! “柳公子,请留步!..”慕容晟的话音还未落,一柄飞刀直直地向柳云飞胸前飞了过来! 好厉害的飞刀!好精准的时机判断!好强烈的杀气! 胸前是一个人最不好避开的地方,却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柳云飞方才根本就没看见周围有什么人,也没有感觉到杀气,猝然遇险,他也没有感到意外。此刻他根本来不及腾空而起,也来不及蹲下,他本能地身子一转,一挥衣袖,把飞刀甩开。 第二柄飞刀又来了!还是向着胸口飞来! 其实应该是刚才那人掷了两柄飞刀,一快一慢! 也就是说,现在的慕容晟非常了解柳云飞,连他的对策都判断好了! 飞刀距离衣衫还有一指,下一步眼见它就刺进柳云飞的胸口了! 只听“叮铛”一声,来了一把小刀,正好击在这把飞刀上,两把刀都落在地上,闪着亮光! 柳云飞没有扭头看,其实他一直在闭着眼,从他拔腿走时他就开始闭眼。那个时候他感受到了杀气。 闭眼有时候会看得更清楚,用眼看的是模样,闭上眼看清杀气所来。 “没有飞刀了?”柳云飞冷冷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还有飞刀,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带着面具?还是用身份做伪装? “哈哈哈!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柳公子,也会这么尴尬地避开我这两刀!我看你这次怎么避?五子连珠!” 五柄飞刀一下子出现在慕容晟的右手上,像是突然长出来的。在阳光下闪着光,朝柳云飞晃着。 施展飞刀的人,赫然正是慕容晟! 当时嵩山脚下要放走柳云飞的,不是这个慕容晟吗?当时在京兆府后衙,对柳云飞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不是这个慕容晟吗?!怎么会突然下狠手呢?! 事出有因,这因柳云飞根本不会去想,既然有事,那就等水落石出吧! 柳云飞根本无暇震惊,扭头又看了看四周,此时大街上还是空无一人,像极了狩猎之前的清场。 刀已出手! 能使飞刀的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能一下子出两把飞刀的人,几十年来不出五个人;江湖上能同时使五把飞刀的人,竟是闻所未闻! 五把飞刀像是花的五个瓣,被风扰动飘然而起,呈扇形,从他手里发出来,带动呼呼风声,竟然波浪一样地向柳云飞身上齐扑过来! 五把刀,看他还能怎么避?! 柳云飞这次没有避,伸手捏住了最边上一把飞刀的刀柄,扭转手腕在身前写了个字。 这是个“一”字。 如一道绳子从水面起来,拦住了逆流而游的飞鱼!如一道竹竿横在前面,拦住了那些要冲过来的人! 那些飞刀落地,金属撞击声恰如心碎的声音,慕容晟一脸沮丧,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你都能挡得住!” 柳云飞缓缓地睁开眼,冷冷地问;“你,到底是谁?!” 慕容晟哈哈大笑:“奉府尹大人钧旨,捉拿夤夜闯京兆府衙刺客柳云飞,有敢拦阻着,杀无赦!” 密集的脚步声传来,这些人像是从地里出来的一样,前前后后一帮人,不一会就围成一个大圈! 柳云飞笑:“慕容大人,杀人灭口是不是?以为这样就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好保住你们的官帽子?哈哈哈!” “我的飞刀上喂了毒,只是手柄上没有,这也被你想到了,佩服,佩服!不过柳云飞,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兄弟们,上!”慕容晟这个时候已经抽身到包围圈外面了,他可不想成为柳云飞的刀下鬼。 即使只是一柄小小的飞刀,在柳云飞手里,那就有可能是地狱的敲门砖。竹篱茅舍的那一剑,夜里时常让他从噩梦里惊醒。 柳云飞这时想起来苏苏说的话,看来敌人确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慕容晟声音很大,可是差役们没有人敢上前,那些人只是抽出佩刀,防止柳云飞冲出去。声音抖抖索索,是有人害怕柳云飞的小刀。而后面也有脚步声传来,这些人带着弓箭,已经埋伏好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狙击。 让柳云飞插翅难逃的狙击。 慕容晟 柳云飞眯了眼看看周围,也知道外面布置了弓箭手,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最快地冲出去,而且不带一点伤? “慕容大人!” “柳大哥!” 两声惊呼,一个是风萧萧和秋江鹰同时说的,另一个则是秋月明。 第30章 破狙杀 秋月明看着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的柳云飞,心里一阵痛楚,自己的大哥被人逼成这样,自己却不能出手,还要看长辈的脸色,心里很难过。 柳云飞看到了秋家和风家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看秋月明,以及秋月明身边一个穿红衣的妙龄少女。 秋江鹰冷声道:“慕容大人,府尹大人答应我两家事毕就将柳公子还给我们,好让我们把他押回家,岂料轿中是个假冒的衙役!方才问府尹大人,说是慕容大人丢失了柳公子,怕我们怪罪才出此下策。我们也不会怪罪,今日就把柳公子活活地还给我们!” 慕容晟大喝:“谁敢动手!这是夜里来京兆府的刺客,谁让他活谁就是刺客的同伙!杀无赦!” 秋家和风家的人都愣了,风萧萧和秋江鹰对视一下,两人在江湖闯荡多年,知道肯定事有蹊跷,没有说话。 秋月明想说什么,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急得涨红了脸。 “果然是官字两张口!说是请来有事协助的是你,说是刺客的也是你,让他活得是你,让他死的也是你。大人,果然威风!”一个清脆的声音过来,大家看,正是秋月明身边的红衣少女。 “天子脚下,岂容你这丫头放肆!出言不逊!”慕容晟大怒,这话刺到了他。 “哈哈哈!大人以为我们两家是好糊弄的不成!天子脚下,就容你这等上下其手、欺上瞒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大人可知天理二字如何写?大人可怕这天理昭彰!天子脚下,你从太白山南欺哄我们,一直到了京城还想这样,还有王法吗?!目中还有天子吗?”红衣少女丝毫不惧,朗声说道。 “水盈!不得无礼!赶紧向慕容大人赔罪!童言无忌,水盈年幼无知,大人莫怪!”秋江鹰赶紧这么说,虽然这话也是他想说的话。 围着柳云飞的官差们脸上都冒汗了,天确实有些热。 “我不管你们如何想,这是大人钧旨!若有疑问请随我见大人!”慕容晟说着,挥手让官差们去捉柳云飞。 官差们抖抖索索地移动着,脸上的汗更多了。 秋家的人和风家的人准备抽刀拔剑,都被领头的制止了,他们想的是,只要柳云飞不死,这就好办。红衣少女的剑已经拔出来,没有插回剑鞘的意思。风萧萧身边一人低声给她说“秋姑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才恨恨地把剑插回去,但还是露出一半。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丝风也没有,周围一片静寂。 死一般的寂静。 慕容晟不满意,可是他也满意,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愿起冲突,柳云飞只有乖乖就范,跟着回去。 他正要吩咐下面的人冲过去,忽然听到了声音,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揉了揉耳朵,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声音。 “马惊了!让开让开!”只见远远的一辆马车冲过来,四匹马拉着的一乘华辇,车夫惊慌失措,在前面惊呼着。 各个路口都封死了,哪儿来的马车? 马受惊了?京城的马都是驯良的好马,根本不会狂奔,如何会受惊? 他刚反应过来,马车已经直直地冲了过来,向着人群冲了过来。 来得及的差役躲了过去,躲不及的就被撞倒了,有的还被马踢着了,痛苦地哀叫连连。 然后他们就看见马车旋风一样地飞走了。有些人倒在地上,有些人正往上爬,有些人在旁边心有余悸。 秋江鹰皱眉,因为他一直盯着柳云飞,他看到有一只手抓住柳云飞,把他拎上车。 那是一只洁白的手,就像白玉一样。 秋月明悬着的心放下了,脸上虽然没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刺客拒捕,被同伙营救,知会巡城司封锁城门,捉拿刺客!”慕容晟暴怒,大声喝着。 刺客不好捉,可是那马车好找。 慕容晟忙到未时三刻,终于听到散布在京城的密探的报告:有一辆四匹马拉着的车,进了皇宫! 他觉得自己比吃了黄连还要苦,脸上挤出笑,那笑比哭还难看,赶紧给府尹大人说车去了哪里。府尹焦急不安地走着,听到这一屁股坐下去:“老天!这怕不是捅破天了?” 他一直担心柳云飞把破案的详情往外说出去,尤其是被太尉府的人知道。 他还担心柳云飞会杀了他,毕竟自己没有有恩于他。 如果慕容晟把他捉了,自己再出面把柳云飞放了,然后施展一处苦肉计,责骂慕容晟,柳云飞岂能不会感激涕零? 慕容晟说柳云飞请不回来,还把借了自己的黄金还回来了,他当然不会说飞刀的事。尽管在两人的彻夜密谋中,伤了柳云飞也是计划的一环,一个受伤的柳公子只能在京兆府里养伤,什么事都不会外泄,自己还多了个恩遇江湖豪杰的好名声。 秋家风家的反应也是正常的,带走也行,也不会泄密,他有这个信心。 谁能想到会突然杀出来个马车呢? 谁能想到那马车竟然去了皇宫?! 慕容晟一脸愁苦,他没办法假装镇定;府尹也是一脸愁容,他知道自己的乌纱帽这下要保不住了。 秋江鹰和风萧萧,此时看到两位大人的尊容,笑也不能笑,愁苦地想如何回家。等到隐约听见“皇宫”字眼,他俩也坐不住了! 难道柳公子竟然和宫里的某位贵人相识?! 他不是一直在江湖过着隐居山林的闲云野鹤的日子么? 他不是从来不和官府之人有瓜葛么? 莫非这世道真的变了?! 申时一刻,各处密探纷纷来报:城中并无柳云飞的踪影,那辆马车先是进宫,后来去了青牛宫。 青牛宫是国师的居所。 再后来马车回宫了。 秋江鹰率先起身:“有劳大人了!前面慕容大人那一幕本是误会,当时我等就想协助慕容大人缉凶归案。谁曾想这厮被那马车上的人拎走?!依在下愚见,马车上那人非友即敌,救他或者亲手杀他,目下他是死是活也未可知。若无用得着我等之处,容我等先行告退!大人若有吩咐,即刻去城南悦来酒家下令,我等万死不辞!” 府尹赶紧客套两句,慕容晟送他们出门,叹气道:“列位英雄,若柳公子现身,我等捐弃前嫌,齐心合力捉拿他!”秋风二人回礼:“大人差遣,敢不从命!” 回到客栈,一伙人在饭桌上谈起今日之事,有的说柳公子拿把匕首就能吓唬住人,有的说慕容大人武功究竟如何,有的说马车应该好查,难不成我们一直在客栈里等着。但是大家都对慕容晟颇有微词,觉得他若是当时让两家人合力捉拿,柳公子岂能跑掉?就算马车过来,大家都会用轻功避开,柳公子还能会钻地不成?大家哈哈大笑,秋月明一个人喝着闷酒,他觉得柳大哥很可怜,觉得自己很无用。 秋江鹰训斥他:“月明!你瞧水盈,是非分明,你倒是认他做大哥!柳大哥长柳大哥短的,你是秋家人!” 秋月明含混说了两句,起身说是去小解,走出去见店小二在门口,小二问他里面可有位秋月明秋公子?他说自己正是。小二说有人给了一张字条,让给秋公子。秋月明打开一看:母病速返! 秋月明一下子怔住了,忽然想起了母亲,临行时母亲身子就不好,还要操劳那么多家务,眼泪顿时涌出,有一滴落在字条上,把字条上的墨迹晕染开了,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字,眼泪“吧嗒、吧嗒”大颗落在了纸上,越看越伤心,忍不住抽泣起来。 秋水盈在房间内皱眉:怎么还有嘤嘤哭泣的?!推门大叫:“小二!何人在哭泣..”话没说完就看见秋月明成了个泪人。 第31章 月夜思亲 秋水盈一边安慰,一边不耐烦地说:“男子汉,哭什么哭?!又不是你娘亲没了!”秋江鹰瞪她,嫌她话说的有些不对。几个人把字条铺在桌面上,看看纸看看字,想是谁写的,风萧萧说把小二喊过来看是何人送来的。小二说是个江南茶叶铺的人,说是去江南贩卖大佛龙井茶的客商,路过秋府,后拿张字条回来。秋江鹰问:“那人可在?”回答说早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个江南茶叶铺的人,送一张纸条,多少有些诡异! 秋月明没想那么多,这大半年的奔波劳累,似乎都从他的胸膛里涌了出来,他拿过那张纸条,很坚决地说自己想回家看看,秋江鹰不悦地说:“等我与家里确认消息确凿与否,再做商议!”秋月明嗫嚅着想说什么,秋家另一人说:“老爷子命我等找柳公子,押解回家,这是何等大事?岂能因你一己之私而荒废!”几个秋家的晚辈就劝他稍安勿躁,秋月明心里有气,又拗不过他们,闷闷地坐下。 秋江鹰说自己去江南茶叶铺一趟,带上秋水盈等人,其余的人由风萧萧领着,在客栈哪儿也不去。秋月明气闷,拿出柳云飞送给他的诗集看,又被讥笑一番。秋月明虽然是世家子弟,老爷子没有让他们学诗词歌赋,学的都是经纶世务的文章,读的都是圣贤之言。没有请过戏班子,也不会让人学外面的小曲。因此自己也不甚喜欢,只是拿来解闷。正好今日心中一股郁郁之气,翻开诗集看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一句,忍不住又是泪流满面。他推开窗子,看见一弯残月,看见几点星光,仿佛看见故乡的母亲在拖着病体挣扎着劳作,心里决定了:如果真是母亲身体不适,不管两家长辈如何反对,自己都要回家! 有风吹来,带着外面的虫鸣,忽闪着的烛光里是秋月明孤独的身影。这时睡下的人嫌聒噪,秋月明只好把窗子关了,拨拉蜡烛的灯花继续夜读。他还是那一页,看到了“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的句子,又是一阵泪流。他忽然想起了柳大哥,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亲人。 你觉得亲的人,想和他亲近的人,才是你的亲人。 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过是你渡过了千山万水,找到了那个失散了多年、流离了千万里的亲人。 他忽然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圣人”枯燥无味的说教,不喜欢那些清心寡欲的说辞,不喜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一成不变,昏君赐给你毒药,你还就笑着说“谢主隆恩”然后笑着喝下去?!父亲虐你的母亲,你还就劝母亲“夫字天出头”挨打也不要哭?!圣人他爹做错事了,圣人还就那么顺着?! 柳大哥喜欢吟诗,喜欢喝酒,喜欢砍柴喂鸡做饭烧菜,这些,都是老太爷不允许秋家男丁做的! 吟诗是会出乱子的,哪个词不对就会引来大祸!喝酒是会误事的,酒是穿肠毒药!砍柴喂鸡是下人们干的,做了有失身份!做饭烧菜是女人的分内事,男人是要做大事的! 因此在所有的场合,秋家人喝酒都是浅尝辄止,不能不喝,无酒不成礼仪;不能多喝,一小杯略表心意。 所以他格外怀念茅屋里的那场大醉和那一桌下酒菜,真好啊。 他随便翻翻,忽然觉得这些文字是鲜活的,有种东西在他心里忽然活了过来一样,他看到了“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那一声“啪”把床上酣睡的某人吓了一跳,嘟囔一声又进入梦乡了。这又把秋月明带回了现实。 暮春时节,一路上定有旖旎风光。只是自己无心观赏!只是,如果自己一心回家,那肯定是自己一个人走,谁会和自己作伴呢? 他的心沉了一下,心里那一抹亮色暗了,烛光也黯淡了。 他又想起柳大哥,想起那辆马车,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万一,柳大哥要是被人追杀,自己还能安心回家吗?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秋月明赶紧开个门缝去看,秋江鹰一脸凝重,见他探头,摆摆手让他出来:“你娘亲的身子骨是不够硬朗,却也并无大碍。妇道人家,不知轻重,想见你一面,你是做大事的人,如何能回去看她?” 秋月明不知该说什么好,刚才的勇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说什么。秋水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几个人走了,回各自的房间。秋月明呆了一会才想起来:如果是简单的身子骨不够硬朗,何必想见自己一面?正要去秋江鹰那里问个究竟,却见那里蜡烛灭了,自己不敢前去。想了又想,一方面痛骂自己不孝,一方面又不能违背家族长辈意愿,心里异常憋闷,决定要出去走走。 夜里的京城没了白天的繁华和喧闹,多了一份静穆和孤单,他想去街边哪个酒楼买醉,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到了进京城时住的第一家酒楼! 或许是在心里想着,能见到自己的柳大哥,让他帮忙出出主意? 他一个人在靠窗的桌子坐了,叹口气,要不是柳大哥当时给他二十两银子,自己连喝酒的钱都没有!钱都是统一管理,长辈说如何用就如何用。他在心里默默地喊:柳大哥,你快出现! 等到菜上来了,酒烫好了,他自己都笑了起来:想柳大哥能过来,那不是痴人说梦!京兆府的人在捉拿他,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自己的母亲生病了却不能回家去看,自己的结拜大哥被人当成凶手四处捉拿,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枉自生于天地间,还有脸面说什么仁义道什么忠孝?!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浑然忘了秋家的家规。 这时有个人过来说:“小兄弟,酒不是这么喝的!” 这个人个子很矮,身形瘦削,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人很机灵,过来坐在他对面:“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个桌喝酒,如何?” 秋月明看看这人,似曾相识,抬手示意他自便,忽然想了起来这是何人,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是那位,那位雪英雄?!” 第32章 几杯酒 秋月明一见这人就惊喜,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刚到京城时见到柳云飞,就在这个地方,就见到了这个人——雪上飞。 雪上飞笑笑,说自己可不是什么英雄,见识过那些大英雄之后,觉得自己就是英雄的跟班随从,自己没大本事,就是讲义气,不怕死。然后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说秋月明不会喝酒,这是糟蹋酒,为啥叫糟蹋酒呢?没人陪你喝酒就更不能和闷酒,找不到陪酒的人,就说明自己酒品不大好。秋月明面红耳赤地想辩解,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柳大哥就一个人喝。雪上飞说你那个柳大哥是个可交之人,他现在在哪儿?秋月明叹叹气,摇头不知。雪上飞喜上眉梢:“喏,我帮你找到他,你也就别喝闷酒了,给我说你为啥这么愁?我自幼便是个孤儿,一个人在外流浪,最见不得愁眉苦脸的人了。” 柳云飞听他说起自己的身世,想起自己的母亲,一下子泪流满面:“雪大哥,我是因为母亲有病却不能回家..” 雪上飞一听就很生气,伸出手想打秋月明一巴掌,哼哼两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旁边走路的店小二吓了一跳,一碗汤没端稳泼在地上。雪上飞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是没福分孝敬父母,你呢是有这个福分却不珍惜。上次我们山寨支大哥非要去接他母亲享福,不想半路上被老虎吃了,他是哭了半天,和老虎打斗半天..。” “难道,那个支大哥被老虎吃了?!”秋月明忽然关心起那个人的安危。 “当然不会!他一口气把老虎一家杀光了!唉,你啊你,你不像我们要听从号令,江大哥安排的必须照办,谁敢不从?你早早回家就是了,没钱我给你盘缠!” 秋月明非常感动,推辞不要钱:“雪大哥能否帮我找一下柳大哥?我这几天一直担心他,就算是走也想给他说一声!”说着起身行了个礼! 雪上飞大笑:“好说!好说!酒要慢慢喝才好!小二,再来两大碗牛肉!略略切一切!” 雪上飞难得有人喊他大哥,也难得有人把他当英雄看待,心里高兴;又因为秋月明这个人一看就是初入江湖,说话做事光明磊落,肚子里没有什么弯弯绕,心里又很高兴,多喝了几杯,忽然想起今夜还有是要办,已经耽误了一刻的时辰,赶紧起身道声“失陪”,扔给秋月明十两银子走了。 秋月明扭头招呼小二的功夫,雪上飞已经没影了,桌上只有十两银子,和碗筷酒杯,说明雪上飞来过。 秋月明看看外面,一片漆黑。巡更的梆子敲响,正是四更天时分,人最困乏之时。他也感到有些疲倦,又喝了那么多酒,攥着银子想叫小二,双眼朦胧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往外看,见外面天光大亮,心里一惊想起自己昨晚没回去,会不会被长辈发现?叫小二结账,赶紧回悦来客栈。客栈门口有个人身影有些熟悉,再一看是焦急的秋江鹰,见他一脸倦容地走过来,一把揪住他:“不成器的家伙!昨晚去哪儿鬼混去了!瞧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邋遢样,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秋月明遭此羞辱,晴天霹雳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呆呆地站那儿。 “我替你爹教训你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说着秋江鹰扬起手掌就扇过来,“啪”地一声脆响,秋月明捂着脸,泪珠滚落出来。 “江鹰兄,何必生这么大气!”风萧萧这时才过来,抓住秋江鹰扬起的手臂。“让孩子说说去了哪里,再发火也不迟啊!” 秋水盈闻讯赶来,不满地看了一眼秋月明,又看了一眼秋江鹰:“七叔,你也消消火!月明,别怪七叔,你知不知道早晨大伙见不到你,都特别着急?!你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几个人分头找你去了,还以为你被哪个姓柳的给抓走了!” 陆续有人回来,大家围在秋月明面前,秋月明松开了捂着脸的手,心里是冤屈、愤怒、失望、悲哀,却啥话也说不出,决定要回房间拿那本诗集就走,却发现秋江鹰还在抓着自己的衣领,准备挣脱,用力过猛一个踉跄,掉出来两角碎银。 “不成器的东西!你在哪儿偷的银子?!”秋江鹰刚才松开了手,这次又朝那衣领抓去,明显用了内力,单手如钩向秋月明胸前袭来! 这一下根本不是平常的抓衣领,这就是鹰爪功里面的“钩”! 秋江鹰是又气又恨,气的是丢了秋家的脸面,恨的是这个小辈不长进,正好趁这个机会修理修理他! 放在平时,秋月明根本招架不了,不过他有个特点,遇强则强,单臂挥出本能地格挡一下,轻松地闪身避开。秋江鹰怒不可遏:“我看你往哪儿躲?!”一掌就拍了过去! 这一掌比之前还要猛,用了七成功力,因为里面更多的是“愤”! 这次出去他带着秋月明和秋水盈这两个家族的未来之星,却在找到柳云飞后屡屡受挫,秋水盈那一队本来弱一些,却也搜集到相当重要的情报,而秋月明却和歹人称兄道弟,作为长辈,他实在是不能再忍受了,他要教训一下这个晚辈后生,一泄心头之愤! 这一掌拍出他就有些后悔:万一把他打坏了,如何向老爷子交代?! 秋月明脑中灵光一现,陡然双膝一曲身体后仰,避开了这他万万避不开的一掌!不待秋江鹰出手,身体后翻跳到客栈里,转身就往楼上跑! 秋江鹰一击不中,更为恼怒,领着众人追了上来,店小二吓得钻到桌子底下,掌柜的在柜台后躲着。 秋月明见房间房门开着,进去后找自己的那本诗集,没有找到,翻开被褥找,心里想明明在桌子上啊?这时秋江鹰领着人堵在了门口:“偷人银两,顶撞长辈,真是下贱胚子!月明,你不服管教,却待如何?!” 秋月明涨红了脸:“我娘病了你都不让我回,我心里发闷出去喝了杯酒,你身为长辈,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晚辈,还污蔑我是贼..” “放肆!你一夜未归还有理了?!秋家子弟哪有夜里出去喝酒的?!忘了祖辈的教诲!喝酒?从家里出来,所有银两便是我们兄弟几个掌管,你们都不曾带分文,你的钱是哪来的?!” “那钱当然不是我偷的!我不是贼!偷我那本诗集的才是贼!”秋月明用从来未有过的声音高喊! “无功不受禄,别人如何平白无故给你钱?你如何就能接下!老太爷是如何教育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诗词歌赋都不曾教,何况你这本淫词艳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秋月明一看,正是那本《草堂诗集》! 第33章 遇刺 秋月明不敢再说什么,怕他把那本书撕了,眼光一转,看到了秋水盈,忙用哀求的声音说:“盈盈妹子!你知道我的人品的,我从没有说过假话,更不会偷东西!这本诗集是唐朝杜子美的,是别人送给我的,根本不是七伯说的淫词艳曲!你帮我拿着,到时候我好还给人家!” “别人?是哪个恶贼柳公子柳云飞吧!” 秋水盈听到“柳云飞”的名字,眼睛一亮,低声给秋江鹰说这本书自己先保管,秋江鹰看了看,说:“这本书就先不撕,让水盈呈给老太爷!你把自己身上的银子都掏出来,老实交代是谁给你的?!” 秋月明说起雪上飞,秋江鹰想起当日那一幕,心里更不怿。秋月明一看他变了脸色,也想起了那事,赶紧解释:“那日抓住你胳膊的不是雪英雄..” “够了!”秋江鹰快步上前,点住了秋月明身上的穴位,秋月明说不出话,也动不了。秋江鹰让秋家别的子弟过来,把他身上的东西翻出来,却是二十多两银子和那个字条,皱皱巴巴的。 秋水盈驱散了外面围观的人,让秋家的人都进了屋,关上门,劝秋江鹰消消气,又给秋月明说:“你娘亲病了,谁说我们不难受?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敌人分散我们人手的计策?你要回,肯定要有几个同伴,咱们抓住姓柳的,早晚便能回去。再说了,你现在回去,又能对婶娘的身体有什么帮助?!” 秋月明说不出话,嘴唇乱动呜呜怪叫,秋水盈过去给他解穴,秋月明张开嘴说:“我不要人陪我,也能顺利到家!抓柳大哥,多我一个也不多,我相信他就是被别人假冒了,咱们找错人了..” 秋江鹰的火气又上来了:这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柳公子本人,他还一直不信!当日他是去了州城,没见柳公子的那一剑,心里一直信那个人。信外人不信自家亲人,真是傻到家了!秋江鹰过去重新点穴,吩咐两个人看住他,带着几个人去京兆府了。 他相信府尹和慕容晟找柳公子的心比自己更迫切,耳目更广,势力更大,把握..也更大。 秋水盈他们那一队去找秋家在京城的产业和秋家有来往的武林门派,江湖人士的消息会更多。 一直到晚上,两队人马都赶回客栈,都是一无所获。 难道那个柳公子真有上天入地的本领?秋江鹰开始怀疑是秋月明故意走漏了风声,让柳公子躲在了一个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风萧萧和他低声商议,他眼睛一亮,频频点头。 吃完晚饭,秋江鹰忘记了给秋月明点穴,秋月明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就想着这样被自己人拘禁到回家的时候。一直到睡觉也没见秋江鹰过来点穴,心里一喜。他躺在床上装睡,听着外面一更天了,同屋的两个人都鼾声如雷,他悄悄推开窗户,看看外面无人,施展轻功轻轻落在地上! 没有人发现自己! 他还是决定找雪上飞,看看有没有什么进展,如果柳大哥还没有出城,告诉他一定走得远远的! 他到了酒楼,坐在昨晚的那个位子上,等着雪上飞来,可是雪上飞一直没来。他就趴着睡着了。店小二几次想赶他,后来认出了是那个昨晚喝醉睡着了的那位,想起来他出手简直是阔绰,要多少给多少,也就不理会他了。 五更天了,秋月明冻醒了,本来想要点什么暖暖身子,可是一摸身上空空如也,佝偻着身子出去了,小二直摇头,嘟囔着“怪人”。 走出大门被一个人撞了一下,他正准备说话,却听见那人低声说:“跟我来。”他转身就跟过去了。在自己的房间,雪上飞小声说自己找不到柳云飞,不过据说城北的普照寺有线索,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过去。自己还有事,不能跟着去。明天自己就离开京城回去,希望今晚可以一聚。秋月明非常感激,然后脸红着说自己的钱被长辈没收了,明天还给他。雪上飞作色道:“有缘才相识,你这是为何!”说着又给了柳云飞十两银子,让他藏好,呵呵笑着:“你也别给你家那吝啬的长辈要钱,就当丢了,或者买了些饭给穷人了!”秋月明不明所以,推辞不下,只好接过来。然后赶紧回到客栈,幸喜天色朦胧,街上无人,窗子还是开着的,赶紧施展轻功窜进去,轻轻关了窗子,躺在床上睡觉。心里想:那城北的普照寺,如何能去?难道柳大哥当了和尚? 秋家人陆续聚齐,秋江鹰看秋月明面有不悦,碍着众人在场不说什么,吩咐大家吃完饭分头行动。当天又是去了京兆府,没有什么消息。晚上秋月明记起雪上飞说的话,一更天就去酒楼,雪上飞看到他责怪道:“你那么在乎他?你那柳大哥在城北遇刺,你今日可曾去找?” 秋月明一听说柳大哥遇刺,脑里“嗡”了一声,赶紧问个清楚,雪上飞却说自己也不太清楚,现在在城外躲着,晚上出城不易。秋月明说自己是真的在乎,他不愿意这个大哥受什么伤害。在他心里,因为从小没有被别人在乎过,对这个在乎自己的人就非常在乎。“雪大哥,我知道好多人都想被在乎。那么,我想在乎的人,就该被好好地在乎。所以我会非常在乎,我相信他是值得在乎的。”又说自己一人前往赶紧去救柳大哥,雪上飞说自己有办法能帮着出城,二人潜行到城门边上,趁着巡城的官兵不注意,翻上城墙又飞了下去。雪上飞果然名不虚传,从几丈高的城墙上飞下,竟然没有一丝声音。秋月明为自己落地发出声响感到一些惭愧。 秋月明和雪上飞二人往城北赶,忽然雪上飞停住脚步,秋月明也停下来,雪上飞说:“好像有尾巴跟着我们?”秋月明大惊,觉得怎么会?雪上飞给他说了柳云飞大致在的地方,自己向另一个方向去了,果然有人跟着往那边去了,秋月明在树上看得清楚,禁不住捏了一把汗。 顾不上那么多,见没人往这个方向赶来,秋月明大步流星地飞奔,他不敢一直施展轻功,还要保存力量救大哥呢! 又奔跑了五六里路,秋月明见前面一个大土堆上有轻烟上扬,赶紧往那赶去,只见有人在那煮什么东西,秋月明这回学乖了,看看四周无人,才轻轻地往那扔了个土块,那人转过脸,通红的火光映射着,正是柳云飞!他肩窝一片暗黑,一只手被白布吊着,另一只手在地上划拉什么! 第34章 真假云出岫 那个人就是他一直找的柳云飞! 秋月明看到他一个胳膊受了伤,眼睛一酸,轻声道:“柳大哥!”柳云飞早就听到有人赶来,听见是秋月明,摆摆手让他过来。秋月明又看看四周,确定没人,赶紧走过来,哽咽地说:“大哥,你如何成了这样?” 秋月明找柳公子,要保护柳公子,他只是以为他和自己家的仇人相似,更应该被好好保护。叔伯们可是有暴躁脾气,万一做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悔之晚矣! 柳云飞笑着说自己在熬些膏药,马上就好。秋月明赶紧问他都去了哪儿,怎么找不到?柳云飞心想这话说起来也长了,叹口气说:“一言难尽,药好了我要换药,然后就离开这是非之地。”话音刚落,听着那边有声音传来,他眼神一变,再听听是过路的马车,这才放下心。说了自己是被一个女人刺伤的。 秋月明忽然说:“那,那个女人是不是很美若天仙?” 美若天仙?柳云飞苦笑着。用柳枝在锅里搅着,不时把树枝拿出来看看膏药的粘稠度,轻声说:“你是不是想说,我见色心起,所以挨了一刀?” “不是..不是!我是说这样的女人有时候会让人猝不及防!”秋月明赶紧分辩。 柳云飞叹口气,又听听外面的动静,他叹气只是因为:不知道这膏药还能不能熬成? 刚才柳云飞简单地说了下是被一个女人刺的,却引起了小兄弟的误会,他也不想过多解释,让秋月明赶紧去旁边望风守着。他是被一个人伤的,或者说是两个人,一真一假的两个人——真的云出岫,和假冒的云出岫。这该怎么说清楚? 他心想秋月明如何能理解自己所受的伤?他闭眼等着药好,眼神里重演当时的场景。 京城外。 城北有一片树林,旁边就是乱坟岗,埋了很多无家的死囚和无家可归的死者。 他带着一个女人走,忽然前面飞过来一个人:“柳郎!我说你为何弃我而去,原来荒野藏娇,让我送你们这对野鸳鸯上路吧!”柳云飞二人站住,拉开架势等着,那人嗖地跳了下来,一看就是个妙龄少女,她身着夜行衣,身材苗条,口音还有些动听! 柳云飞赶紧站在前面,拦住来人,以免伤到自己身后的人。只是他没有想到,来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不等柳云飞说话,刷刷刷就是三剑! 这三剑都是刺向他的要害部位,柳云飞带着个人,左支右拙,避开了这三剑。 看她的样子,听她的言语,分明是云出岫,云出岫怎么会跟踪到此?! 三剑没有得手,云出岫没有丝毫的气馁,又是一剑刺过来! 这一招是“风雨剑”里面的“燎原”!一剑从左下向右上,恰如火苗在北风的鼓吹下向天空窜去!风雨剑是乾坤道的道剑,取其有呼风唤雨的威力、能撼动天下地上一切之意,剑法如北风可以野火燎原,也如倾盆暴雨倾泻一空!乾坤道中下层的人,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剑法。 这一剑看似平常,已经让柳云飞脸色一变了!要知道,之前那假云出岫几次狙杀,柳云飞顶多是皱皱眉头! 眼看“火”要烧到身上,柳云飞伸手从自己身后那人手里拿下一柄秀剑,手持剑鞘直接迎了过去! 剑砍在剑鞘上,威力顿减,漫天大火的火势一下子弱了,云出岫很不甘心,剑尖没有下落,画一个扇形弧刺向柳云飞双目,这一招叫“细雨”。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说的就是这样的剑法,看起来漫不经心,却能刺到你的周身上下,没有一丝死角! 柳云飞没有用剑鞘抵挡,却是后退一步,避开了这一剑。 云出岫的攻势不减,并没有因为柳云飞后退就扑空了,也没有变招,继续向前冲过来! 因为身边有人,柳云飞这才后退一步,手持剑鞘的尖挡了一招,喊了声“抽!”把剑柄送到那人手里,那人不是一个会武之人,但是“刷”地就抽出了秀剑!一剑直刺向云出岫! 这招“细雨”既然是不留死角,那么柳云飞身后的人,自然也能杀了! 所以柳云飞会把剑给她,所以那人会握剑直刺! 云出岫见自己的计划不能奏效,双臂一展,腾空而起,跃到了一棵树上,在二人的瞩目下,又跳到另一棵树上,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柳云飞击退了云出岫,呼吸平稳些,赶紧带着那人往前面走。 “柳郎,你这个负心汉!”一声轻叱传来,接着是金属相交的铮铮作响。 柳云飞把剑递给那人,自己手持剑鞘:“柳某何曾负心?!” “你夤夜和一个女子在城外荒野,难不成就是为了谈谈天?!枉费我一片痴心!”这声音,一听就是云出岫的。 柳云飞不说话了,飞身上去,手持剑鞘斩断一根大树枝,逼着那个云出岫跳到别处。 “大胆,这是我的柳郎!柳郎,快助我杀了这个妖女!”前面忽然又跳出来云出岫,神色慌张地招呼柳云飞,说着还喘息着。 “妖女?你才是真正的妖女!竟然连我也敢冒充!”一个女人一剑破空而来,云出岫转身挡了一下,急退几步到了柳云飞身后。柳云飞看这个赶来的人,竟然也是云出岫! 一样的夜行衣,一样的发饰,身高略有差异,声音也有些区别。只是他怎么会想云出岫到底是什么哪儿的人?身高几何?自己知道她是江南的人,仅此而已。如何分出真假? 柳云飞怕伤到别人,赶紧拉住他身边的人,跳出两个人的战团:“你俩既然一真一假,那就用魔道的剑法比试一下吧!” 一个云出岫出招,这是“风雨剑”里面的“扫叶”,剑气磅礴,宛如金秋时节的秋风,呼啸着席卷一切! 另一个云出岫出招,还是“风雨剑”!她用“拂柳”应之,竟然挡住了这一剑! 那个攻的云出岫赶紧变招,一剑快似一剑! 守的云出岫倒是有宗师的气度,以不变应万变,翻来覆去就那么两招。 两人都是用风雨剑,但是柳云飞看出了端倪,越是气势汹汹的,反而功力不足,那守着的肯定是真的云出岫了?假的怎么会这个剑法? 处于守势的云出岫忽然间一声暴喝,一剑转守为攻! 风云剑! 一剑破空,便能让风云变色! 这是乾坤道里面最高层的人才会的剑法,那这个肯定是真的云出岫无疑了! 那这就是那个老是想刺杀自己的假云出岫了?!柳云飞拿定主意,决定出手! 第35章 毒与药 柳云飞决定加入战团,他朝两位打斗的女郎看去,只见本来处于攻势的那个云出岫不由得连连后退,眼看就是退无可退了! 他心里一动,低声嘱咐了身后女子一句,跳过去一剑鞘挡住了真云出岫的攻势:“剑下留人!” 假云出岫叫了声:“柳郎,谢谢你!”说着左手一样,手里一把灰尘朝柳云飞扑过来! 柳云飞此时正面是云出岫的风云剑,侧面却是这一把土!真是腹背受敌! 柳云飞纵身急退,剑鞘一挥使出一式挡住这招的剑法,扭头避开了这把土,忽然听到云出岫“啊”地一声,他赶紧回头,看到假云出岫跳到了那个人身边,一剑刺过去:“我得不到柳郎的心,也不能让你得到!” 那人用剑格挡,终究是不会武,肩头中了一剑,“哎呦”秀剑跌在地上,双眼一闭就等着剑再刺过来。 柳云飞怒气冲天,这厮好不知好歹!赶紧去救,此时他空门大开,背后还有真云出岫的剑气,只好等着云出岫收剑吧! 云出岫收剑迟了些,柳云飞后背受了些皮外伤,顾不得这些,他剑鞘挡住了假云出岫的攻势。 刚一搭上他就有些后悔了:这好似虚招! 假云出岫看着要刺向那人的剑忽然刺向柳云飞,柳云飞无法再躲,肩窝中了一剑! 假云出岫眼神里那股凌厉、狠辣、决绝,柳云飞很难忘记。 柳云飞用剑鞘打飞了那把剑,正要上前,云出岫忽然抱住他:“柳郎,你不要紧吧?” 看到他的伤口,当下就大怒:“柳郎,等我带你去拿金创药!妖女,纳命来!” 假云出岫飞身腾空,踩着树枝飞远了,云出岫赶紧去追。上树, 不过他还是不肯出剑,即便是受了伤,也不过是弹飞了那把剑。 如果当时知道剑上面抹了毒药,他肯定会制住她,揭开她的真面目。 云出岫去追她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但是应该不会有危险,因为假云出岫的那把剑,还在地上。 他就趁此机会,拉起那人,简单包扎一下。忽然伤口的疼痛让他警觉了一下:这剑上有毒! 他赶紧掏出火折子,擦亮了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地上的剑,剑尖有些绿莹莹的颜色。 身边的女子受伤了,却是咬牙忍着,也过来看剑尖,柳云飞用手指甲蘸了一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盘腿坐下感受剑上的毒,女子捡起秀剑,警惕地看着四周,仿佛是要担当起保护柳云飞的角色,不时地看看四周,看到柳云飞站起来,她说:“公子,他们会不会过来?” 柳云飞不说话,掏出一个药丸塞进嘴里,伸手在女子身上点了几个穴位,一任肩窝的伤口流着血,在女子不情愿的眼神里,扛起女子,向一个地方飞奔而去。 把她送到了接头的地方,幸好来的人中有人带着药材,他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熬给两人解毒的膏药。 火中的树枝“噼啪”响,惊醒了沉思的柳云飞,他赶紧用树枝搅了搅,感觉正合适,长舒一口气。 柳云飞想了想,不再说话,这时候膏药成了,他赶紧熄了火,用土堆把火埋上,又洒了些水。 秋月明见他沉思,也不敢惊扰他,接着又听见了声音,远远地传来。 柳云飞也听到了,抱歉地笑了下,让秋月明帮着换药,说当时中剑后才知道剑上抹了毒药,一般的金疮药根本不管用,所以自己根据情况熬了些膏药。 秋月明不明白这有多难,看看周围没人,忙帮着解开衣衫,看到那伤口,也是倒吸一口气,有些不忍直视,柳云飞却神色自若,换好了药,秋月明说母亲病了想回家,想找大哥商量,柳云飞沉思一会还没说话,就听见远处有脚步声,还有人低声说:“药味!那厮肯定跑不了多远!” 柳云飞一把把所有的膏药装好,背在身上,秋月明见状,不由分说地拉起柳云飞,往另一边走,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附近树林里,有很多高低不平的土堆,有的还有墓碑,写着什么。秋月明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问:“大哥,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多土堆是不是坟头?” 柳云飞听他话音里充满了惧怕和疑虑,拉他在一个坟头前的荒草里蹲下:“这就是乱坟岗,你怕了?” 秋月明心想这还是夜里好吧,荒无人烟的乱坟岗,又来了一批刺杀的人,等会说不定还会有鬼出来,谁能不害怕?可是又一想自己是来保护大哥的,心里一股豪气,轻轻拍了下胸脯:“大哥,我怎么会怕!” 柳云飞轻笑,这时有人从头顶飞过,在不远处落下来,问扒拉土块的那几个人:“这边没有,你们判断他离开多久?” “药味还在,地还是热的,可见没有走多久。老六,你的鼻子最灵,顺着气味找,我不信找不到姓柳的!小七,你还是施展轻功,那边再去看看!堂主说他受了伤,病虎还不敌群狼,何况是一个受伤还中毒了的柳公子?我们河洛七雄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此番不能活捉,就要弄残废了带走!”一个粗粗的声音传来,刻意压低了音量。 “大哥,直接杀了不是爽利?” “活人比死人有用!赶紧去!” 河洛七雄?!秋月明一听这话,心里有些发憷:对方一共是七个人!而且从刚才施展轻功的“小七”来看,这几个武功应该都不俗!他见柳云飞还是沉思,捅捅他小声说:“大哥,要不就把膏药扔了?我们悄悄溜走?” 柳云飞摇摇头,“河洛七雄”的名头早些年听过,不过是几个不受羁绊正派不容的高手自创的名头,一向独来独往,和正道魔道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七个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如果,他们就是来找膏药的呢? 世上有很多毒,基本无解,可是总有人能解。能解毒药的药,中毒的人想要,下毒的人比中毒的人还想要! 世上肯定有很多想要自己命的人,不过有能力杀自己的人,要是想杀自己早就死了;没能力的人,想杀也杀不了。 柳云飞轻轻皱了皱眉,他不愿意自己在这个乱坟岗里和这帮人纠缠,还要把秋月明牵涉进来。这一会没有风,药味散不开,很快就会被人找到。他看着那些人由一个人领着,慢慢向这边逼近。 “月黑风高杀人夜,诸位是什么人?”秋月明还没有反应过来,暗自着急时,柳云飞站了起来,往那些人走过去:“在下柳樵夫,恭迎各位来这乱坟岗!” 第36章 战七雄 河洛七雄见有人站起来,赶紧停住脚步,纷纷拔刀!有人大声问:“莫非阁下便是那柳公子?” 秋月明纵身跃到柳云飞前面,抽出长剑:“你们没长耳朵吗?我大哥是柳樵夫!” 几个人对视了一阵,最前面的一个人问:“柳公子还有个小弟?”秋月明一怔,正要开口,只见有人跳过来就砍! 敌众我寡,秋月明有些慌了,柳云飞低声说:“剑斩来人双脚,转身封锁门户!”秋月明使出来“鉴湖十八式”里“尝胆”式,手腕一抖,一剑砍向来人的双脚!来人避无可避,“啊”地一声收势急退,还是中了一剑,两个小腿上都受了伤,跌落在离秋月明三四步远的地上,咬着牙忍痛不说话,试着站起来站不起来,有人赶紧过来扶他起来,把他架在自己肩头上,慢腾腾地挪到人群里。 秋月明一击得手,根本没有欣喜,也没有乘胜追击,因为无暇顾及。在他砍伤跳来的人之时,有两个人已经挥刀向柳云飞砍过来了! 秋月明转身正对那两个人,来不及想什么招式,直接挥剑向稍远的一人刺去,目标正是咽喉! 两人哪见过这样的怪招?赶紧后跃避开,柳云飞在后面轻声说:“不需要这么不要命,我命由天不由人,他们杀不了我!” 河洛七雄不知道秋月明的底细,心想柳公子的结拜兄弟,武功定然是绝顶的,刚才一剑就伤了轻功最好的小七,又一剑破了老四老五的攻势,老大拱手:“这位小兄弟好生厉害,请教尊姓大名!” 秋月明刚说“在下..”就被柳云飞打断:“我这个砍柴人,有时候也打猎!你们不说来意,挥刀就砍,现在怎么问起来我们是谁?小弟,不要理他,小心!” 话音未了,老四老五又挥刀攻过来,这次不是朝向柳云飞,而是朝向秋月明!眼看秋月明左右为难,左右不能兼顾,守得了这边那边就留下空档,柳云飞轻声说:“杀左回右,虚实相间!” 我不管你几个人,我愿一命换你一命! 秋月明暴喝一声,一剑直刺左边那人胸口,仿佛对右边这人理也不理!左边那人收刀急退几步,秋月明就强攻几步,右边那人也往这追,不提防秋月明一个转身,一剑削去他肩头的一片肉!接着一脚踢飞了那柄钢刀!那人伤痛情急之下,翻跟头打滚一样地回到人群。领头的关切问:“老五,如何?”有人赶紧过来包扎。天色有些亮了,看到那人咧着个嘴,应该很痛。 “我在山里打猎时,见一群猎狗围剿一个兔子,最后兔子跑了。强弱从来就不是在数量上和力量上分出来的。”柳云飞望着河洛七雄,悠悠地说。 “我有一把绝世好剑,磨了十年霜刃未曾试,今天就交给小弟,让他在你们身上试试!” 秋月明两眼放光:大哥果然有好剑啊,试一试!他方才只用了三招,就伤了两个人,心想你们七个算什么? 河洛七雄闻言色变,赶紧后退了十几步。柳云飞轻声说:“兄弟,此时不跑,还要等到啥时候?” 秋月明斗志刚起来,一听就傻眼了,果然是好贱!哪有这样的剑客啊,趁人不注意就要溜之大吉?正要说话,柳云飞已经拉着他跑了! 河洛七雄暴跳如雷:“姓柳的!你不是好汉!你这算什么英雄豪杰?!”一边扶着两人追了上来! 看着这些人追得近了,柳云飞说:“想不想再伤一个?”秋月明心里正憋屈呢,哪有打了胜仗还要逃跑的,一听就拼命点头,扭头看,七个人分成两截赶过来,前面是三个人,老四在最前面,后面是四个人,两两相扶,原来老五刚才打滚时还扭伤了脚。 柳云飞和他使了个眼色,朝另一个方向跑了,那三人有两个去追他,剩下老四一个人气势汹汹地挥着刀奔向秋月明! 秋月明在一个树下站定,调好了呼吸,心想以逸待劳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四见秋月明在树下笑吟吟地,更是怒气冲天,一定要把这个小崽子杀了,给五弟七弟报仇! 他有些气喘吁吁,刚站稳,只见一把剑就向自己自己双眼刺来! 武林好汉交手哪有先刺人眼睛的?!老四暴怒,用刀竖在前面隔开,不料这是个虚招,秋月明的剑抖了个剑花,画了个半圆正中他的肩膀! 还没等他怪叫,秋月明又是一剑扫来,这恰有秋风扫落叶之势! 老四急急地后退,还是中了一招,大腿上中了一剑,躺在地上往后拖着走。秋月明正要追上去,听见柳云飞大声说:“小弟,转身后撤,来一招漫天花雨!” 秋月明心想漫天花雨是什么,但是他心想这不能问,感觉身后有杀气过来,后撤转身,原来是另一个大汉,持刀砍来!他的一转身,把那人吓了一跳,转身收刀就跑! 他往远处看,柳云飞在树上,树下躺着两个人。柳云飞哈哈大笑:“我在山里砍柴时,经常被树根绊倒,你俩这个不成器的,什么武功高手,也不过如此!连个树根也打不过!” 秋月明赶紧过去,扶着柳云飞下来:“大哥,这些人怎么处置?”扶着受伤兄弟的那两人,其中一个是刚才准备偷袭却又吓回去的,听到这话把刀一扔,“扑通”跪下:“两位大侠,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两位大人有大量!饶命啊!” 柳云飞朗声笑了笑,拉着秋月明走了。 天色刚明,柳云飞让秋月明去给秋江鹰等人辞行后再走,毕竟还是秋家人,不要因小失大。问起秋月明母亲的身体,说自己哪天去探望一下。秋月明一听异常高兴,又担心秋家人为难柳大哥,柳云飞说我去自然不会让他们认出来。秋月明特别兴奋,说要护送柳大哥南行。 柳云飞摇头,说自己自有办法走,当下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做,与他约好在扬州会合。 二人分道扬镳,柳云飞朝树林中去了。 秋月明依依不舍地走了,刚走了半个时辰,就听到有人喝问:“月明,你半夜里鬼鬼祟祟地出去,做什么去了?!” 第37章 一人还乡 秋月明听见声音很熟悉,心里一愣,转过身去一看,正是七伯秋江鹰! 他赶紧站好,听见这话心里有气,赶紧解释:“七伯,我夜里闷得很,出来散散心溜达,不知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出了城,这不往回赶呢!” “溜达?稀里糊涂?好一个弥天大谎!我看你用剑的本事没见涨,说大话的本事倒是涨了不少啊!江春有这样的孽子,秋门不幸哪!”秋江鹰 秋月明见他们一行人神色各异,觉得他们怎么会在城外,莫非是听到什么关于柳大哥的风声?又想起前日的屈辱,高声道:“七伯,你不听我解释也倒罢了,你们半夜出城又是为何?只许你们出城,就不许我出城!就算是告到老太爷面前,晚辈心里就是不服!” 秋江鹰阴鸷地冷笑:“月明,你倒想如何?” “母病在家,不能回家伺候,是为不孝。我秋家既然将忠孝义悌当作家训,七伯却不容我回家,这是何道理?!” 秋江鹰大怒:“无礼放肆!你现在就滚回家去,以后不要跟着我出来丢人现眼!” 秋月明胸膛起伏一阵:“我不要跟着你!我一个人回得去!”说着大步流星地去了城门,心想进城去客栈拿东西,进了城才想起来,诗集还在秋水盈那里,银子却没了,自己负气说下大话,如何回去找秋江鹰要回来?先回客栈,秋水盈他们并不在,房间里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他跌坐床上,想着雪上飞也走了,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向何人借钱,平时出来就不用自己花钱,现在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柳大哥说是扬州城相会,却不知道自己没了钱,一直等不到自己该如何?要是一路行乞回家,只怕是娘亲听到也被气死了!他忽然想到了“普照寺”这三个字,既然雪上飞说了,肯定有什么收获。 不怕!难不成天下如此大,自己一人就不能还乡了?! 他把自己衣物一塞,昂首走出悦来客栈,向城北走去。走到半路渐渐觉得饿了,闻着饭馆里飘来的香气直咽口水,步子也慢了下来。这时听见有人问:“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是个清脆的女声,他回头看,正是那天和柳大哥见面时那个俏丽女子,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高兴地直挠头说:“这位大姐,啊,大姐,是你啊!” 此人正是成千艳,身边跟着一个容貌猥琐的矮汉,正两眼滴溜溜地盯着自己,一脸的警惕。成千艳勉强张开嘴唇笑着说:“叫我嫂子,这是你王大哥,你要去什么地方?” 矮汉一听介绍自己,连忙收起刚才的神情,一脸正经地抱拳:“在下是王小木,江湖人称玉面狐!” 这样子还叫玉面?那得多糟蹋玉啊!狐狸也不认这样的容貌当同伙吧!秋月明腹诽两句,赶紧叫了声“王大哥”,说自己去城北普照寺,看看雪大哥在不在,说着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找人借钱怎么开得了口?一时脸红起来。恰好这时候肚子又咕咕叫了几声,脸红得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再看看脸上没有一点白的地方了。成千艳终于大笑了:“原来小兄弟饿了,咱们去吃点什么!” 王小木本来是陪着妻子办事,一路上紧盯着自己的妻子,见来了个俊朗少年妻子竟然认识!心生醋意,然后是很深的敌意。待听到他不知道自己老婆姓什么,这才放下心来,爽朗地大笑:“大家有缘相识,你大哥我做东!那能把自家兄弟饿着!”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吃完饭,成千艳知道他想找雪上飞然后回家,笑了一下说自己身上没银子,说着瞄了一眼王小木,王小木心想吃顿饭就罢了,难不成还要我出银子给你养小白脸?但是知道这两人并无什么奸情,自己又不能显出小家子气,这个不想借钱的理由不能说出来,期期艾艾地说:“银子嘛,银子..好说!娘子你说多少?多了虽然没有,小心意还是有的嘛..” 成千艳瞧不上这个人,不是因为又矮又丑又猥琐,而是因为身上一股贼气,当下冷冷地说:“谁说要你出钱?!我是告诉咱这小兄弟,我虽然身上没银子,但是知道有个地方能赚到银子,送一个人去扬州,路上的盘缠自不用说,还能赚到一笔银子的!” 王小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了银子就能自己说了算,嘴里大方起来:“看娘子说的!娘子说出钱,愚夫何尝说过半个不字?!”这个“愚夫”发音有些怪,不知道为何听起来觉得不伦不类,秋月明直想笑,又只好憋着。刚才听说去扬州他心里一动,赶紧问:“不知道大嫂说的可确切?” 王小木大声喊“结账”,三人起身走了,秋月明感觉这个王大哥一直不信任自己,便打消了问雪上飞踪影的念头,半个时辰后三人到了普照寺附近,王小木领着二人进了一个小茶楼,一会过来一个大汉,与他耳语一番,盯着秋月明细细打量,一言不发地领着三人走了。 大汉步速很快,三人便快步跟着,走出城门后越走越荒凉,不一会大汉停下了脚步,原来是到了一个乱坟岗。大汉拍了三下掌,一会一个妇女从荒草丛生的墓庐出来,这妇人中等微胖身材,浓眉大眼,见是他们,笑着说:“兄弟,你可算来了!”接着又进了墓庐,出来时领着一位少妇,那少妇穿的还算干净,只是有些瘦削,脸颊上依稀是伤痕,胳膊上有血迹,一脸的憔悴,眼睛不大却很好看,眼神里有欣喜也有不甘,见来了四个人,赶紧低头行礼,却“哎呦”一声轻呼,想来是受伤了。 大汉还是不说话,妇人笑着说:“江大哥说派人送去扬州,你们三个都去?哎呀,江大哥真偏心哪!这位小兄弟是哪位?” 成千艳赶紧说头领大哥还有别的差遣,大家都不去,就是让这位小兄弟去送,顺路。妇人一脸警惕,突然飞身一脚,向秋月明飞踹过来! 第38章 小夫妻 好一招“无声脚”,没有听见声音,就已经奔到秋月明的面门了! 秋月明本来离他们三个有些远,只是听着想着,不提防这只脚飞踹过来,本想闪身又怕跌坏了她,双掌结了个手印,接下了这一脚! 妇人抽脚落地,另一只脚飞起,又是一个回旋踢,这次是直接踢向秋月明的胸口! 秋月明迅即闪身避开,妇人的拳头已经过来,秋月明单掌接下,用了五成内力,那妇人蹬蹬蹬后退了几步,秋月明眼看妇人又要跌倒,一把抓住她衣襟,好让她站稳:“大姐,不知有何见教?” 妇人讪讪一笑:“我见小兄弟弱不禁风,试试你的功夫,不错,成家妹子果然好眼力!这个小兄弟武功不比我肖玉娘差!我放心了!” 肖玉娘?秋月明定睛一看,浓眉大眼的脸上并无白皙的美玉,却有两疙瘩横肉,心想这伙人和玉过不去啊! 大汉冷笑一声:“嫂子多虑了,送个人去扬州,只需要机灵些就是,武功不需要多好。我当年只会一些蛮力,不照样送礼进京?!” “宫兄弟你是神力,一般人如何能及?!”肖玉娘赶紧回了句,又拍拍秋月明的肩膀:“你小子细皮嫩肉的,看不出还有些功夫。可惜要回越州老家,不然老娘领着你去快活林好吃好喝一顿!”下手有些重,想是报刚才没有踢上之仇,秋月明呲牙咧嘴,大家哈哈笑。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秋月明和少妇都是一言不发,大汉吩咐道:“事不宜迟,你俩就扮作小夫妻,嫂子你给打扮一下,护送渡口乘船!” 假扮小夫妻?秋月明又是一阵脸红,但又不能显出初出茅庐的稚嫩,只好听由她们摆布,肖玉娘和成千艳两人主意不同,不由得这样那样忙活一番,最后总算大家满意了,秋月明羞愧难当:要不是囊中羞涩,才不会任由你们摆布! 几个人走出树林,一会来了个马车,姓宫的大汉和他们乘车走,车里给了秋月明二十五两银子,十两是路上两人的食宿,十五两是报酬。秋月明感慨万千,有银子就是好啊,自己本是个大家族的少爷,如今像一个下人,干的是保镖的活.. 大汉交了船费,送“夫妻”俩上船,转身就走了,秋月明这才压低了声音问:“我姓秋,今年十六,你怎么称呼?” 少妇看看周围没人,低声说:“我姓陶,比你大两岁,本来没有大名,只有小名,公子给我取名陶舜华,我们这是去见公子吗?” 秋月明不知道她说的公子是谁,含混应了声,忽然船舱里进来了一群人,吆喝着大家让让,大家都不说话了,秋月明一看,冤家路窄,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河洛七雄!那七人四下打量,也看到了秋月明。 他手心里出了汗,陶舜华见他神情有异,猜出了什么,拍拍他示意不用慌,秋月明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乔装改扮了,登时放下心来,低声说:“谢..” 这一声让河洛七雄心生警惕,都往这看过来! 哪有小两口这么客气的?! 秋月明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大妙! “歇息?夫君累了,不如枕我肩膀上歇息吧!”陶舜华赶紧把他头扳过来,靠在自己肩上。秋月明长到这么大,哪和女子这么接触过?!脸上泛红,心里突突直跳,这才醒悟过来,若不是陶舜华这么一接话,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就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哥,那一对小夫妻,要不要我们问问?”有人问领头的大汉,大汉络腮胡子,瞪眼道:“你莫不是看上了那个小娘子?!此次南下非同寻常,你还敢有这心思?都把嘴巴闭严实了!把手放老实了!”几个人诺诺应下。 这时又来了一批人,一个穿红衣的少女显得很耀眼,秋月明一看,差点吓的心都出来了:正是秋家和风家的人!他们不是要在京城继续找柳大哥吗?怎么要回去?难道家里出事了?!他想问,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任务,要是路出马脚,这个陶大姐性命危险了! 有人给秋水盈报告什么,秋水盈冷冷地盯着这些人看,秋江鹰进来,又扫视一周,同秋水盈对视一下,低声说了句:“没有那人。”秋水盈点点头,说有人见他往这边赶来了,保险起见,让风世叔再查查,从陆路走。 “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有些面熟,请问尊姓大名?”秋月明眯上眼装睡,就听有人走到他面前问,这声音那么熟悉,不用看就知道是秋江鹰!继续装睡看来不大合适,一说话不就露陷了? 这该怎么办?! “小女子娘家姓陶,这是我夫君何甲。夫君赶路累了,这位大哥有何见教?”陶舜华见秋月明紧张,赶紧不慌不忙地接茬:“你是做木料生意的?还是做竹材生意的?如何认识我夫君?” “秋”字分开是“禾、火”,陶舜华就是这么拆开的,用了那一半的“禾”,当作他的姓。秋月明听到这明显松了一口气,刚紧绷的胳膊也松了下来。 秋江鹰一看有些失望,笑着说:“在下不做木料生意,做一个比这大的生意!既然姓何,在下认错人了!” 船开了,秋月明终于睁开眼看,秋江鹰等人坐在对面,斜对面坐的是另一伙江湖人士,河洛七雄应该是在船的那头,轻声夸赞:“娘子好生厉害!”陶舜华低声说“夫君过奖”。 这时听见前方有哗哗的水声,有人高声唱歌! “滔滔潮水过大江,水上水下好风光!” 大船停了下来,歌声停了下来,有人高声喊:“百川归海是一家!不知船上的是哪位兄弟?” 船老大应声问:“在下是运河飞蛟袁二,来者是哪江的?有何吩咐?” “原来是袁兄弟,久仰久仰!我来问你:你船上,可有一个姓秋的?我有一份小心意相送!” 姓秋的?秋江鹰等人刷地起身,走到船头,沉声道:“在下鉴湖秋江鹰,不知阁下找谁?” 船剧烈一晃动,一个身影落在了船上,上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身青衫,腰间扎着一条朱红色的丝带,这人朗声说:“在下海底红,找秋月明小兄弟!不知有没有在船上?” 第39章 红衣红带不相饶 “海底红”这三个字一说,河洛七雄面皮上一震!海底红成名于浔阳江,混迹于扬子江,更是钱塘江上的常客!某一年当今圣上中秋南巡,非要钱塘江上观潮,看那些江湖上传闻的弄潮儿,太尉府出了好多高手,与那些弄潮儿一起,驾一叶扁舟,遨游于万顷波涛间,从一个涛头跃到另一个浪尖,圣上龙颜大悦,准备题诗作画,刚研好墨,不料风云突变,一个大浪卷过来,众人急急护驾,侍卫施展轻功带皇帝去了更高处,皇帝一声叹息!太师问皇帝有何不怿?却是那金笔砚台被卷进了海里!金笔尚犹可,砚台乃是北朝皇帝即为时赠送,希望两朝永结为好! 太师说要重赏,谁能找出来砚台,有重赏!众人面面相觑:波涛汹涌,水深百尺,谁敢下去?!几遍催促,终究是无人应承!太师大怒,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强逼,低声禀报皇帝。圣上一声轻叹:“我大好江南,却无人也!” 这句话惹恼了两个人,二人同时入水,众人都心惊胆战地观看,最终一个时辰后一人摸出来砚台,堤上一阵欢呼!太师恼怒这人方才不给面子,把砚台敬献给圣上,却不提重赏的事。这人却也不恼,大笑说:“我等岂可拿性命赌赏银?不过是让天下人知道,谁敢说江南无人!” 太师大怒,这分明是打当今圣上的脸?!只见这人翻身跳到海里,踩着一个小船远去了!他当时就是一身青衫,腰间扎着一条朱红色的丝带。 入过海底,红带依然,这就是海底红名字的来历。 另一人半个时辰后摸到了金笔,见这个情况,怒道:“无能昏君,祸国奸臣,祸害我江南百姓民不聊生!我就用这笔指点江山了!”说完跳进水里,太师和太尉赶紧追捕,哪里还有踪影?! 这事江湖上人知之甚少,就是因为保存皇家颜面!但是河洛七雄是水道里混的人,他们怎么能不知道各处的码头呢? 船老大立马施礼:“不知海老大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幸无责怪!”秋月明心想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再说什么大礼又不想知道,何况此去扬州,一是护送人,凶险多多;二是要找柳大哥,更不能被外人知道,只是偷偷瞄一眼,不吭声。 秋江鹰见他不理自己,心里有气,本待发作,见船老大给他施礼,虽然不知道海底红这个名头有多响,知道也是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沉声道:“月明是我侄儿,却不在船上,有何大礼在下可帮着带!” 海底红大笑:“说来有趣,这份重礼只能给他,外人是得不到的。既然不在船上,那我就别的船上找吧!”说完就要走。秋江鹰等人伸手拦住:“阁下话没说完,如何能走?不说出是什么大礼,我这做叔叔的颜面何存?!”秋水盈等人也围上来,拔出剑对着海底红。 海底红冷笑一声,不理这些人,朝着船舱里望过去,正好与扭头的秋月明四目相对,迟疑了一下:“你可认识秋月明小兄弟?!船上可有秋月明?” 话音未落,秋水盈叫了声“你这厮好无礼”,嗖地把剑拔了出来,一剑朝海底红刺过去!秋江鹰大惊失色,出剑想拦:“盈儿,切莫伤人!” 他的担心多余了,两剑尚未相交,海底红往船下一跳,正好跳进水里,一双手抓住船舷,说了声“吓杀爷爷了”,双手使劲一压,船向下一晃,这边秋家有人“噗通”就落水了! 秋水盈在船晃动之时,早就飞身而起,抓住了桅杆,这才避过了这一下,不至于落进水里! 秋江鹰稳住身形,抽剑就砍:“你这厮如此无礼,别怪我不客气了!”一剑砍在船舷上,海底红早就不见了身影,还没有把剑抽出来,船又是一晃,又有人在船头站立不住掉进水里,扭头却见海底红从船的那一边窜上来,一脚踹了过来,正中屁股!他飞身进了水里,这才听见海底红的声音:“你给我下去吧!” 船头还有两三个秋家的人,这时自顾不暇,那还敢攻击海底红?海底红又看秋月明,秋月明刚才差点摔倒,正在拉身边的陶舜华,看到他往这看,喊道:“小心!”船又是剧烈一晃,秋水盈从桅杆上飞身下来,明晃晃的剑直刺海底红! 秋月明为刚才失声提醒有些后悔,万一这海底红是敌非友,自己如何平安到扬州?不过这时船上一阵纷乱,叫声很杂,自己这一声又轻,这才略微放心。然后看到了那把亮光,心又提到嗓子眼上:万一这海底红是帮自己的,死在秋水盈手里可万万不行! 海底红双脚一纵,扑向水里,勾起的脚尖顺带着把一个刚爬上来的人又勾进水里,这时剑已经刺过来,众人只道剑会刺穿这条船,却见剑尖在船头上一弯,秋水盈一脚踩在船头,身形一转又飞上了桅杆,一身红衣在阳光下鲜艳无比,像是水边起了一阵晚霞。 河洛七雄眼都看直了,陶舜华刚才有些害怕,等看到红衣女子轻功如此了得,微微叹了口气。另一边的江湖人士失声道:“这么俊的轻功?!莫非是乾坤道的凌霄步?!” 秋月明没有看这些人,也不管什么乾坤道,眼里只看船头,他倒不是担心秋家人的性命,毕竟秋家的会稽山下地处水乡,更是有大江大河,这边钱塘江那边曹娥江,不说是谙熟水性,也不是那旱鸭子。他担心的是海底红,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时看到秋江鹰水淋淋地爬上了船头,异常狼狈。秋月明看到这,心里却是一股畅快,觉得这几天的恶气终于出来了,不由得面露喜色。 人就是这么奇怪,你打不过欺负你的人,就会一直憋屈,所以看到他被别人欺负了,心里就非常痛快! 陶舜华低声提醒他,还是装睡为好。却见那海底红又上来了,身上虽然湿了,却一点也不狼狈,呵呵笑道:“手里没剑了?你还是下去吧!”说着打过去一拳,秋江鹰也不是吃素的,稳住下盘回击,秋水盈在桅杆上看到,心里又急又气,飞身下去助阵,不想晚了一步,秋江鹰又被打到水里了! 秋水盈方才因为投鼠忌器,没有出剑,这下没了兵器,心里有些胆怯,踢出去两脚都被海底红封住,转身往船舱里走,被海底红一把抓起扔向一侧的水里! 秋水盈在此时刻,显出自己的轻功本领,一脚蹬在水面上,身形一转,上了海底红刚才来的小船! 有两个风家的人想偷袭,不出意外也被海底红打落水里,船上看热闹的人都在笑,秋月明笑不出来,这时海底红站在船头高声喊: “爷爷生来在大江,不怕神仙并无常。擒杀蛟龙入海底,一月不见老龙王!” 说完仰天大笑! 这笑声太过于肆无忌惮,很多人听了觉得毛骨悚然,秋月明见河洛七雄的脸上都有了惧色,其中一人问:“敢问海大侠,此番到底是杀人越货,还是做个顺路的营生?” “爷爷我此番来,也不杀人也不越货,就是想找个姓秋的小兄弟,既然不在船上,那就打扰了!”说完钻进船舱,秋月明还没防备,就被他一把拖出去!陶舜华大声喊:“放开我相公!”秋月明的剑还在她包袱里,这下如何是好? 第40章 小舟从此逝 海底红一听这话,嘿嘿一笑,打个呼哨,水里突然窜出来两个人,手持钢叉站到了船上,一船人又是大惊! 秋水盈在小船上,船一直在水里打转,一是因为她没怎么划过小船,二是要防着海底红这些人。看见水里窜出来两个人,又是大惊。 二人大叫:“开船!”船老大号令一下,大船飞一般地往前开走了,就剩下水里的几个人和打转的小船。秋江鹰湿漉漉地爬上小船,险些把船弄翻了,秋水盈本想飞到大船上,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船走了。 秋江鹰刚说大船上还有咱们的人,清点一下,发现除了小船上的他们几个,秋家和风家的人都在水里了。众人都上了船,发现只有一根长篙,没有桨,只好用手划,怎么也赶不上大船。 海底红看另一人扶着陶舜华过来,低声问:“小兄弟,看来你就是秋月明了!谢谢你刚才的提醒,那女子还真有几下子!哈哈!你们这小两口还真像,把我都糊弄过去了!钟大哥说船上有故人,要赶走。前面三十里,我已经备下了另一条大船,护送你俩到扬州!” 秋月明这才放下心来,陶舜华刚才虽然害怕脸上硬是装作平静,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这时有人划着小船过来,海底红先飞身下去,招呼着二人下去,秋月明这时也不管那么多了,拎着陶舜华就飞下去了,小船箭一般地飞走,在水面留下一道长长的细线。 秋月明想问什么,又觉得自己说什么反而多余。扭头看去,后面的大船已经消失不见,前面的大船还看不见。陶舜华现在不用和他假扮夫妻了,坐在船的一边,望着水面出神。海底红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坐在秋月明一边闭目养神。秋月明在想:这个陶舜华什么来头?要那么多人护送?本来觉得十五两银子不多,现在一看基本是白白得来,心里有些惭愧,也是闭目养神。 约莫半个时辰,小船慢了,停在一艘大船旁边。秋月明睁眼,海底红这时不见了踪影,却在大船上招呼他俩,秋月明纵身跃上,陶舜华不好爬,把手伸过来,秋月明只好拉着她的手上了大船。两个人脸都通红,海底红大笑,扭身飞下大船,上了小船,小船上有人在船头摆了张小桌,放了酒菜,海底红仰头就是一碗酒,开始唱歌。 “趟过龙门和沙洲,就爱腰间一壶酒。 春花秋月笑着过,万里江河逞自由!” 两人看着小船向着身后开去,想着应该是接那两个手持钢叉的人去了。陶舜华一点也不累,神色向往地说:“这个海大哥,真不愧姓海啊!” 秋月明看他那样潇洒,也非常羡慕,觉得自己哪一日如果能这般潇洒自如,才真叫快活惬意! 路上非只一日,两个人闲来说些家常,却也不闷,又没人打扰。秋月明说起自己大哥虽然是个樵夫,也很自由,可是被人陷害,听说房子都被烧了。陶舜华说自己现在一心想学成武功,把那些想让自己死的人都杀死!秋月明不禁一愣,问她有什么大仇又不肯说,就问他练武的事,只好说些练功要刻苦的话,说起自己只会苦练,现在就会一些剑法。陶舜华苦笑:“看来我真是没办法脱离苦海了!”秋月明忙安慰她,心里却对她的这话很不认同,不会功夫不一样过自在的生活?何必一定要学武呢?她肯定也是一个重要的人,说不定是个大家小姐,要不怎么会用这么大的一条船专程送她,船老大格外客气,把食宿都照料得很好?! 眼看着到了扬州城了,秋月明决定要和陶舜华说清楚自己的目的,自己可不是他们那一伙的人,既不认识海底红更不认识船老大,犹豫了半天,他才找到船头上发呆的她,看着水面说:“陶大姐,有个事我要和你说清楚,其实我并不认识海底红,也不知道那个大汉姓甚名谁,后来知道姓宫..我家是越州那边的,从这坐船到那还有几百里..我把你送到地方后,要去找我大哥,然后我就回去啦..” “你回去不回去的,和我说什么?!”陶舜华情绪很坏,根本不看他,看着水面问。 “呃,如果你要是没地方去了,可以去那边找我,我给你银子,你也不用学武啦..”秋月明决定把那十两银子给她,心里就不觉得什么歉疚了,他可不知道现在陶舜华的心里在想什么。 陶舜华根本不理,只是出神地看着水面。 恰好是在黄昏时分,船到扬州停靠。秋月明二人谢过船家,往琼花观赶来。他先把她送到地方,然后去和大哥约定的一个道观会合。只是不知自己早到了,大哥在不在那儿? 扬州城中有一寺一观很有名气,这“寺”是禅智寺,“观”就是琼花观。扬州人哪个不知?都以观里的天下无双的琼花为傲,隋炀帝就是想看这琼花,开挖了大运河,不成想把命送在了这里。路上也有人看他俩,觉得小夫妻日暮时分不去旅馆去个道观做甚?秋月明本身也认为,把一个女人送进一个道观,想来就觉得有些蹊跷,但是他现在越发地感觉到,江湖上越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往往越合理。经过热心人指点,他走进一个偏僻的巷口,从那里走到后门,敲门三声,门内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问:“天色已晚,尊驾何事?” “敢问道长,观内可有一个做木材生意的?在下有一批木料!”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清秀的道童请他俩进来,领着他们穿过院子,院子非常大,穿廊过屋绕了几绕,道童领着他们走向偏僻的一个房屋,让他俩站在一边不要说话,在门口很恭敬地说道:“先生,这有人说是找木材生意的,先生等的一批木料,想是到了,请先生过目!” 门无声地开了,有一个人走了出来,秋月明一看,这人很面熟,那人也看到了他,两个人都很吃惊地叫了一声“啊!”,更为吃惊的是陶舜华,她喊的是“公子”! 这个人就是柳云飞!他怎么会在这儿?! 第41章 死都不惧,怎会惧伤? 三个人都很吃惊,原来他嘴里的“大哥”和她所说的“公子”,是同一个人啊!三人同时笑出声来! 要是早知道,在船上岂不是可以多聊一聊? 在房间里坐定,柳云飞沏好了茶,感慨地问:“小弟,你是如何遇到陶姑娘,又是如何护送过来的?” 秋月明便把那天二人分别后的事情一一道来,没有隐瞒什么。柳云飞听到那个大汉姓宫,想了半天说武林里姓宫的很厉害的没听过啊?秋月明也不认识,说那天那个姓成的女子,怎么又成了王大嫂了,柳云飞也不知道,只是知道有人会安排人把陶姑娘送过来。柳云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们怎么会相信秋月明?他们知道自己认识秋月明?可是他们对秋月明这个人并不了解啊! 秋月明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哥,你那日如何就受伤了?” 一句话惊醒了柳云飞,柳云飞赶紧让陶舜华脱了衣服,这话让秋月明和陶舜华都很尴尬,柳云飞气急:“你相公已经死了,我到哪儿给你找个人敷药?!将就着吧!我刚炼好膏药,没来得及给你就被人发现了,后来临走时让人给你,给你了吗?” 秋月明不明白他说的什么,陶舜华摇摇头,柳云飞一下子把她肩膀上的衣服撕开,秋月明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陶大姐受了伤的! 肩头一片淤青,最里面是发黑的颜色,伤口一看是剑伤,没有化脓。柳云飞从怀里掏出膏药,用热水烫了烫,给她敷上,陶舜华这才一哆嗦! 柳云飞叹气:“看来很多事,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既然如此,我不会把你托付给另一位朋友了,你这伤得个十天半月才能好!” “公子,我可以的!请你把我送过去,好让我习武!”陶舜华倔强地说。 秋月明现在是打心眼里佩服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么重的伤,竟然一直忍着,自己一路都没有发现! 一个没有功夫的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这个陶舜华就是京兆府死牢里的杨陶氏,那一夜之后,柳云飞知道府尹会对这个弱女子下手,心里不忍,才给苏苏说了要救一个人,岂料苏苏说可以帮忙,但是要他教一个人武功,这样作交换。柳云飞答应了,才知道那夜他追假柳公子到夏府之后,又有刺客闯入了京兆府! 这次刺客不是为了杀人,却是为了偷钥匙,顺便在大牢里寻找一个人伺机放了,没想到就这样见到了陶舜华,陶舜华不畏死亡的态度深深地烙进了刺客的脑海里。后来苏苏用麻沸散制造了杨陶氏猝死的假象,府尹本想除掉她,以绝后患,让慕容晟检查一下确实猝死,陶家人以她为耻,根本不要她的尸体,府尹下令扔到乱坟岗喂狗。苏苏的眼线已把府尹的一举一动告知她,在城外的坟墓里,苏苏的人把她挖出来救醒了,知道了她的身世后,苏苏临时起意,决定让柳云飞教她武功。 柳云飞笑着说:“真巧,我想让你救的人,就是这个!我当时承诺了,欠她的自然要还,谁想这么快!”两人都笑。 柳云飞带着她乘车进城,杨陶氏想改一个名字,柳云飞说既然有女同车,不如就叫舜华吧,说完还吟了句“将翱将翔,佩玉琼琚”。不料半路上有人追杀,他们没能进城,继续躲在了乱坟岗。黄昏接到信,约定了在一个地方会合,谁知道在路上遇到了魔道的人,云出岫突然出现,假云出岫也出现,然后二人受伤。后来把她带去接头之处,遇到了肖玉娘接应,说好了怎么把她送到扬州,柳云飞就开始熬解毒的膏药。最后是秋月明赶来,帮他对付河洛七雄。 关于陶舜华的身世,柳云飞含混地说了句,他不想让秋月明牵涉太深,只是说了后面自己受人之托救了陶舜华,不曾想那个什么河洛七雄跟来了,辛亏秋月明赶来,帮他摆脱了这些人。只是后来自己有急事要处理,就约好了扬州相见,不曾想是这么相见的! 秋月明听到这,先是非常吃惊,怎么也想不到京城边上也会这么凶险!继而是非常感慨,为两人再次重逢感到高兴。柳云飞请刚才的道童过来准备一桌酒菜,酒足饭饱了,给秋月明说了明天怎么出门,怎么回家,自己要连夜把陶姑娘托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然后再去秋家略表孝心。 秋月明这才想起来自己回家应该如何向家里人交代?说是负气而走,确实不好听。柳云飞挠挠头:“这事我确实不擅长,我一个朋友虽然我很讨厌他假模假样的,可是要论起说话来,那真叫会说。只要他想说,能把听者哄开心。他就有一句名言:世界上最好找的就是借口,最好说的就是漂亮话。可惜我没这本事!” 陶舜华见秋月明看他,想起在船上秋家人的骄横样,不高兴地说:“你们家人就那德行,说再好听有什么用?!我也不会说好听话,要我说,就是给你们那老爷子买些什么好东西,说说你那叔伯的不像话就是了!” 秋月明心想这是什么馊主意?笑笑,与二位道别,去屋里就寝去了。柳云飞带着陶舜华,匆匆离去。一早醒来,饭已经备好,秋月明觉得这一觉真舒服,哪像在船上那么摇晃那么不安,直担心会不会有飞刀窜过来! 这事已了,心里踏实很多,猛然间就想起了母亲在家里倚门倚闾地盼着自己归来,赶紧问了道童回家的路,道童很热心地说了陆路和水路都从那儿走,算起来还是水路快一些,他就回到昨天下船的地方,正好来了一辆大船,拎着包袱就上了船,一路上光嫌船慢,幸好他不是脾气暴躁的人,要不然早就把剑拔出来了! 到了家门口,秋月明光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看着和离家时差不多,这时看门的眼尖,老远就招呼他:“月明少爷,你回来了!!小姐他们呢?” 坏了!这该怎么说?秋月明支吾着说他们在后面,想来应该很快就到,却不知那个大船慢,等到秋江鹰他们气喘吁吁地划小船赶上那个大船,海底红早已把他们的人接走了,剩下半船纳闷的人,有说那对小夫妻被掳走了的,有说不听水贼的话被扔到水里淹死,气的秋水盈直想找那个海底红,把丢的颜面挽回来! 秋月明知道家里没什么大事发生,看来母亲不至于病危,心里这才轻松下,蹑手蹑脚地走过前厅,正巧碰上老爷子,一声喝问把秋月明吓坏了,把自己因听说母亲生病方寸大乱这才急着回来的事说了! 这会不会有掀起轩然大波?! 第42章 秋府新厨子 秋老爷子听完,没有发火,沉吟道:“鹰儿他们,现在也在路上?” 秋月明说自己猜他们在路上,因为那个柳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京兆府的都抓呢。 “你这一趟出行,有何长进?” “回大爷爷,我见了一个樵夫,他不会功夫,可是我忽然觉得对剑法又有了新的领悟!我们秋家的鉴湖十八式,不,是鉴湖十九式,重技巧而轻力量,我在想如果能打乱顺序出剑,会不会更厉害一些?” 在老爷子的示意下,他解下包袱,取出宝剑,先是按照十八式演练一遍,接着按照自己的想法练习。老爷子本来是频频点头,忽然伸出了拐杖,向秋月明攻了过来! 秋月明没有按照既定的套路,直接是一式“斩柳”,老爷子退让一下,接着是“尝胆”强攻,老爷子再退,然后又是一招“斩柳”,老爷子用拐杖隔开,以杖为棒进攻,秋月明避其锋芒,攻其不备,迫使老爷子又退了一步! 秋月明大喜之下再次强攻,被老爷子捡了个破绽,一杖打在胳膊肘的少海穴,长剑被打飞! 秋月明翻身跃起,在长剑落地之前接到,一个弓步蓄势待发! 秋老爷子挥挥手让他去见他娘,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秋月明见到母亲,母亲一脸倦容地正在做刺绣,很是心疼地说不要干了,说了自己在京城看到那张字条特别难受,然后又说了自己太白山南遇到一个樵夫,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很潇洒,自己和他结拜。然后拿出在扬州买的茯苓饼和桂花糕,是自己在赶路的间隙买的。 母亲一脸惊愕地问:“那张字条呢?我从来没写过这字条!” 字条谁写的?难道自己被骗了?! 秋月明也愣了,赶紧在包袱里找,后来在身上翻出,皱皱巴巴得不成样子,像是一团轻墨糊上去,根本看不出笔迹了。 母亲叹气:“我儿心地善良,就是容易轻信。为娘的身子骨再不济,总也不能那么病怏怏的?!你这次和七伯出去,有何收获?” 秋月明惭愧,正要辩解,听见一声怒吼:“七哥他们还在捉拿仇人,你倒是溜家里来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秋月明赶紧抬头,刚要叫“父亲”,就看见那张铁青又有些变形的脸! “家传的剑法不好好练,还想着乱了顺序,还敢在老爷子面前献丑,我怎么有一个这样蠢的儿子!” 秋月明一式说不出话来,父亲越说越气,伸手要打,母亲赶紧去拉,被他一下子甩开:“都是你这个女人教子无方,才会让我在众弟兄面前抬不起头来!你还拦?你就好好地惯着他吧!”说完,他扬长而去! 秋月明又是屈辱又是难过,知道母亲比自己还难过,小声说了些安慰的话,给母亲说过两天自己的结义大哥就要过来,说是尽孝道! “咱家这个样子,你怎么能让他过来?!”母亲方才心痛,马上转为错愕和惊诧。 “这是个大家庭,咱家是偏房的远支,你娘我又不是正房夫人,来了客人怎么招待?你让人看咱娘俩的笑话?!”母亲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最后终于潸然泪下。 秋月明一听这原因:“娘,你就放一万个心!我这大哥要是这样的势利眼,我就不认他这个大哥!他断不是那样的人!他还知书达理,还给我一卷诗集,可是,诗集在盈盈妹子那儿了..” 母亲终于不再难过,站起身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秋月明赶紧去喊父亲,父亲气呼呼地过来:“你就在这儿装吧!”等到摇了半天,看她不醒,这才不耐烦地说:“去,让管家请个郎中过来!” 幸喜母亲无大碍,郎中诊脉后说情志一时动荡而起,秋月明想起她是又喜又吓,心里倍觉惭愧,赶紧照方子去抓药,给母亲调养。 过了两天他正在院子里练剑,就听见管家来找,说是有个樵夫在后门等他,他心狂跳起来! 柳云飞一身樵夫的打扮,笑着说秋家还真好找。秋月明期期艾艾地说了一些话,柳云飞怒道:“你把你大哥看成了什么人?!你母亲就是我母亲!我还不能尽孝道了!你们不缺砍柴的,要不,我给你家当厨子?” 秋月明赶紧去问管家缺不缺厨子,自己娘身子骨不好,想开个小灶,自己请个厨子,管家笑着说:“又不是府里出钱,这怎么不行呢?这样,你们小院不是闲了个厢房?让他住那儿,做饭就在后院西厨!”秋月明一听很高兴,说了好多感谢,然后领着柳云飞进来了。 柳云飞来看月明母亲,她当时正好半坐在床上,刚喝了郎中的药,精神上好了些,见儿子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一看长的是仪表堂堂,眉宇间一股英气,可不是街上寻常的贩夫走卒,大喜之下就下床招呼。柳云飞要行跪拜大礼,他母亲赶紧搀着,说免了。柳云飞感觉手怎么如此凉?抬眼望去,只见她面容枯槁,眼角都是鱼尾纹,眼下是大的黑眼袋,抬头就是“三”字,嘴唇两边也是皱纹。不由得愣住了,因为据秋月明的年龄推算,他母亲怎么也不到四十岁,如何显得年过半百一样?当下称呼了“盟娘”,说了自己替兄弟尽尽孝。秋月明拿出药方,柳云飞看过之后说:“虽然我不懂这歧黄之术,但是也粗略知道食疗胜于药疗的道理。盟娘放心,现在是难得的晴天,且在院子里散散心吧,我让兄弟带我去西厨看一看。” 秋月明路上问母亲是否真没有大碍,柳云飞笑了笑:“盟娘平常应是小胆吧?不能听到大的刺激,否则就心烦意乱?你以为是宽宽心就好,真要如此,药铺还卖什么药?吃饭应是挑剔甚多,吃多了就胀,吃饭也慢,吃不够就饿?可能有人嫌她挑剔,莫非你也会这么认为?!” 秋月明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大哥,你如何只看一看,就知道这么多?!” “兄弟你有一样不好,就是有点粗心。有时候郎中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有时候老爷子说什么你就会信什么,你觉得呢?”柳云飞慢慢地走着,话也说得慢:“我要是不给你说出缺点,你栽了跟头后,会怎么想我这个结拜大哥?!事亲要用心,你真的不够用心哪!” 秋月明面红耳赤,这话像针一样,扎到他的心里,他这才知道,母亲给他隐瞒了很多,而他还是有些不知不觉! “兄弟你也莫要自卑沮丧,人各有所长,我是在山野时间长了,才知道了这些皮毛。虽然不是郎中,我知道医者,意也。人有诚信敬意,自然会病好一半。你像你在山林,救过我两次,这就是你的长处!人莫要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我先给盟娘调理身子,你就好好练剑,等到你剑练好了,还能保护我呢!”柳云飞拍拍他,很温和地看着他。 二人去了西厨,秋月明简单介绍了厨房的几个帮厨,秋家的厨子也分三等的,后院西厨是最低的那一等,厨子的工钱也少,厨房的摆设也少,很多食材都没有,柳云飞心想这是什么破规矩!秋月明不好意思,领他回厢房,刚安排妥当,管家神色慌张地过来:“月明少爷,小姐和七爷回来了,老爷子在堂上很生气,四处找你,你赶紧过去吧!” 秋月明“啊”地一声,想起来他们回来了,自己一人回家这事如何解释?赶紧告辞,跑着去议事厅! 第43章 处罚 他远远地听见了秋老爷子的声音。 “五年一届的青秀赛,今年九月下旬举行,如无意外,还是在嵩山举行。按照惯例,各大门派和武林世家能出两个人,我们秋家上次是江鹰江鹤,得到武林名宿的称赞。这次还是两人,要不是推选,要不还是比武,你们说呢?” “..好,还是比试比试,这样让清儿也不会有骄意傲气!不管谁去,都是代表秋家,以后是代表武林正道。我们虽然与江南武林来往密切,很少与中原武林人士交往,但是武林一脉是一家人,不要乱了。” “这几日你们几个小辈们好生休整,一个月后正式开比..” 议事厅上,老爷子一脸凝重,秋江鹰怒气冲冲地看着跑进来的秋月明:“你倒是溜得很快哪?!我们在京城怎么找你也找不到,不成想你还真的回家了!勾结歹人,结交江湖的下三滥,你还有脸回来?!秋家人被人伏击,怕也是你做的好事吧?!真是秋门不幸!赶紧跪下听候处置!” 秋月明一下子懵了,等看到四周的人都是那仇恨的表情,知道秋江鹰刚才说了很多不利于自己的话,大声道:“大爷爷在上,孙儿根本没有做任何对不住秋家的事!七伯误会我了!我没有..” 他看到秋叶红斜坐在椅子上,身上都是血迹,心里疑惑,赶紧问:“小红哥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抽了过来,他父亲对他是怒目而视:“你还有脸这么大声?!为何没有随大队人马一块来,却私自一个人偷偷地溜了?!” 秋叶红心里有气:“我是学艺不精,不像月明一样,一个人一路上也平平安安地到!” 秋江鹰接话:“月明这孩子负气走了,我们都担心他的安危,决定提前回家,谁知去陆路河里都找了,去船上找过很多遍,都没有踪影!” 等他们听说了可能是坐船,匆匆去了几个南下的船,不想在船上遇到了海底红,人家说是找秋月明的,他们就更警惕了,没想到让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弄到一个小船了。等到在山阳与风萧萧会合,夜里就遭到了伏击!几个人都受了轻伤,秋叶红则被重伤!从山阳到扬州苏州,更是一路不顺! 所有的人都在看秋月明:一家人都还频出意外,他怎么能毫发无损?!莫非他和外人勾结? 秋月明知道了这些人的想法,加上父亲的那一巴掌,一时没忍住,眼泪“哗”地下来了,这事他没法说啊,百口莫辩,只好含混地说自己就是一个人坐个小船从通济渠走的,自己有之前别人送给的银子,以后见面会还的。父亲更是恼怒,正要第二巴掌扇过去,老爷子发话了:“江春哪,孩子不是那么教育的,你这当爹的,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让他把话说完!” 秋月明倍觉冤枉和屈辱,眼泪也不擦,就说了太白山南的事,发现那个人不是柳公子,因为根本不会武,黄河三鬼来杀他,还是自己帮他把那三个人打败的,夜里两人喝酒后来自己醉了,再剩下的时间里他就是一个樵夫,砍柴,喂鸡,做饭。后来是看到了盈盈妹子的绿色烟花讯号,两人才分手的,他还给自己一本诗集..后来在京城遇到了雪上飞,很是慷慨给自己银子,知道母亲病了赶紧回来.. “喝酒?!要别人的诗集?秋家子弟要学诗词歌赋吗?家传功夫不用心学,你还在这罗里吧嗦地说个没完!什么雪上飞、钟双木的,不过是大荒山竖起反旗的一伙毛贼!这等人你还和他们称兄道弟?!” “鹰儿!没你说话的地,且在那歇着去!月明啊,那诗集是讲的什么,在哪儿呢?”秋老爷子威严地训斥完秋江鹰,又和善地问秋月明。 秋月明看了一眼秋水盈,却见秋水盈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心里一横说:“大爷爷,那本诗集是杜甫的诗,后来在京兆他们几个还都见过的,不知怎么就丢了..” 老爷子看了秋江鹰等人的眼神,确信那就是一本普通的诗集,又说起来柳云飞: “那在京城,你怎么不和你七伯他们把他抓住啊?” “孙儿怎么也不信那就是柳公子,如果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何必对我们这样?既然是子陵台痛下杀手,又如何在太白山和京城对我们两家的人处处忍让?” 秋老爷子笑了,那种高深莫测的笑,捋捋胡子:“青秀赛在即,各大门派都摩拳擦掌,这事先就这样,以后再细细地查。月明你是个心善的人,但是家有家规,不罚你如何能行?!何况你喝酒、读诗、结交江湖人士、不辞而别,这都是大错!按照家法处置,另外再罚你在后院面壁七日!” 有人过来念了下家法,这几个合起来,就快够上废掉武功的杠杠了,秋月明跪在地上,汗往下流,心想自己没做什么,何必如此? “月明啊,家法无情,你可为你这一趟的荒唐事感到后悔?若是心里有悔意,还可减轻责罚!”执行家法的五伯善意地提醒。 后悔?你会后悔那场痛快地喝醉,还是后悔夜读诗书?是后悔树林间帮助人,还是后悔听闻母病心急如焚?秋月明抬起头:“多谢五伯!月明知错,却,并无悔意!” 五伯一声叹息:这孩子说句软话不行吗?秋江春气得直跺脚,这孩子死心眼,完了,自己在兄弟间的好不容易树起的骄傲也完了,恨恨地瞪了秋月明几眼!秋老爷子挥挥手:“知错就好,家法伺候!” 杖打一百,月钱扣三个月,一个月内不许和人谈起功夫..习武之人,挨打还能受得了,可是他的月钱是家里最高的,也是财柱子,这三个月,母亲又卧病在床,该怎么过?!青秀赛,更是没希望了..不谈武功,不许交流剑法,听说老爷子一年前就得到了一本武林秘籍,之前只是给叔伯们传授,这次回来该给他们这一辈传授,看来也是没希望了? 秋月明心里翻江倒海,涌起了无数个想法,就像一时间海里开了千百多浪花一样。 浪花很快就破灭了,做错事就要有为做错事承担责任和后果的态度,就要有行动! 再说了,学会功夫,又是为了什么?若是不能随自己的心意,又该如何?! 刑具已经准备好,就在大堂当堂惩罚!让所有秋家子弟看看,不从家规的下场! 老爷子正要最后下令,看门的急匆匆跑过来,给老爷子报告说外面有人闹事,说家里窝藏要犯! 家里如何有要犯?!老样子大手一挥:“是福不是祸,什么人敢来秋府挑衅?!” 秋江鹰握紧了拳头,这一路自己受了太多的气,到家门口了,正好找个人一吐心中的恶气! 第44章 似是故人来 老爷子一听,说把他们请过来,会会他们,看是什么来头! 一会七个人气宇轩昂地大踏步过来,一看就是久在江湖摸爬滚打之人,这阵仗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更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秋月明这时已经起身待在一边,他看这七个人,忽然发现这就是那七个人! 河洛七雄! 他们怎么会跟到这儿来了?! “在下沙通川,这六位是我六个兄弟,我们呢在追一个姓柳的逃犯的下落,就是所谓的柳公子,在船上听到秋家子弟已经把他捉拿到,因此来是押解他回去的。”为首的老大拱拱手,傲慢地行了个礼! 他们看到了秋江鹰等人,又是一声冷笑:“原来阁下就是被海底红打落水下的人啊,当时真让我等大开眼界,当时听说秋江鹰,不想成了落汤鸡!” 秋江鹰大怒,剑已出鞘!老爷子用眼神制止了他。 “原来是‘河洛七雄’大驾光临,老夫久仰!只是所谓黄河千里入北海,我这钱塘江入东海,井水不犯河水。至于姓柳的,秋家的仇敌,前年在富春江边闹了一场,让我们几乎颜面无存。在京城跟丢了,家里有事才回来。哪有窝藏之说?”秋老爷子根本不敢怠慢,站起身施礼。 “老爷子,我们敬你是条汉子,听到你家人说了抓到柳公子,还夺走了他的什么诗集?这样吧,不交出人来,我们就要搜了!” “无理取闹!秋家虽然不是富贵人家,也不是几位想搜就能搜的!”老爷子忍住怒火,冷笑着说。 “哈哈!久闻秋家是江南武林有一号的,那弟兄们今天就闯一闯这个龙潭虎穴了!”沙通川大笑! “大爷爷,孙儿愿将功赎罪!”秋月明很是气愤,真看不惯这样的人! “大哥,就是那小子!”有人面有惧色,老大一听,盯着秋月明:“小子,原来是你!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怎么,你们认识?”老爷子关切地问。 “哈哈!秋家剑法果然了得,这小子一个人打我们七个,任是让他护着一个炼膏药的家伙,还把我们伤了!” “那是我柳大哥,他不会功夫!你们几个跪地求饶时,心里就想着报仇吗?”秋月明很是气愤地说。 一个人打河洛七雄七个人?秋家人都不相信,更何况河洛七雄是江湖上成名甚早、行事狠辣的人! “那家伙是不会功夫,那我们就只好找你算账了!” “大爷爷你听,他们都说了柳大哥不会功夫!”秋月明赶紧说,以示自己没有说谎。 秋水盈撇了撇嘴:“谁信外人的胡说八道!要是柳公子真的不会功夫,干嘛去熬膏药?” 沙通川身后站出一人,秋月明一看是哪个老四,那个老四说:“在下沐然杰,先前也是受过这小兄弟的剑,技不如人俺们没话说,但是姑娘你这满嘴的鄙夷俺们是咽不下去,在下得罪了!”说完,拔出细长刀就要往前砍! 沙通川喝道:“慢!这个还轮不到你,贤弟且休息下!”然后盯着老爷子看。 这“河洛七雄”一共是七人五个姓,沙通川三兄弟和洪老二沐老四江老五池老七,偏偏七个人都是中原人士,在洛阳、华阴一带活动,姓里面都有三点水,因此结为金兰之交,大家同出同入,在黑白两道都是大有名声,虽不被正派的名门大派接纳认同,也不是魔道的人,所谓非黑非白,这样却得到黑白两道都给他卖个面子,不至于多个敌人。秋家的人很多不知道他们的来头,老爷子怎么会不知道?心里一直思量如何拒绝又不伤和气。 见沙通川看他,老爷子笑着致意,然后温和地对秋月明说:“月明啊,想来是这几位贵客认错人了,不过既然来到府上,远来皆是客,那就客随主便,你去好好招待,只是不要伤人!” 沙通川一听大怒:我们人都已经被你伤过了,现在又叮嘱不要伤人!正要出手,老七抢先一步:“大哥,还是我先来教训一下这个小子!当时那一剑就刺伤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不如这次你们就替我好好看着!” 议事厅外,两帮人相对站好。秋家人围着老爷子在秋月明身后站定,各人心思不同,大部分都不相信,秋月明如何能伤到这几个人?还是在护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情况下、同七个高手对决?! 秋月明拔出长剑,一式“泼墨”横剑于前,以示敬意。会稽山阴有兰亭,书圣在此流觞曲水,写下了千古传诵的雄文,第一笔便是“永”字那一点,提笔有敬意,下笔就是直抒胸臆。老爷子创立“鉴湖十八式”,第一式就是“泼墨”,意思是不管对方是高手还是庸手,是魔道还是同门,既然比剑,首先表明敬意! 池老七不敢怠慢,摆了个起刀式,双手握刀,双目炯炯有神,盯着秋月明!那夜这小子的剑太邪门了,莫不是乱坟岗里有鬼魂相助?所以在大白天里比试比试,看你怎么样?!老大又没说不能伤人,哈哈,让这小子尝点苦头吧!不信白天能见鬼! 秋月明闭眼想那晚是什么招数?想了想才明白:那晚自己没什么招数! 这时一刀劈过来,带着很大的风,秋月明一式“挂角”让开,一剑指向池老七的后背!第一式就门户大开,这是江湖上成名之人的刀法? 秋月明刚出招就恍然大悟:那是诱敌的虚招罢了! 池老七手腕一转,刀横劈过来!秋月明用剑一挡,只感觉手腕一阵,虎口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此人轻功不俗,力量甚大,只可轻取不能力敌!秋月明退了两步,一式“斩柳”没道理地施展出来,秋家人都“咦”了一声,感到很古怪。此时用别的剑招更合理,为何用这个拼招? 池老七也没料到如此,稍微一愣继续杀过来,脚尖一踩地身体凌空,化刀为剑直刺秋月明胸前!众人一惊:这个人轻功如此高! 秋月明仿佛看不到这直刺过来的一刀,身形一曲,一式“尝胆”剑直刺上方,这是要与池老七玉石俱焚的招:你刺我胸口之时,我的剑也在你的心窝了! “月明,你不要命了?!”几人同时喊出声来! 第45章 去黑屋 池老七的刀长,秋月明的剑,更长。 众人皆大惊:还不到十招,就这么快放出胜负手?! 池老七一惊之下,荡刀格剑,刀剑相交的那一瞬,秋月明一只脚立在地上,另一只脚向上飞出,正中池老七的手腕! 没有刀剑相交之声,只有长刀落地的声音。 池老七避开了这一剑,却没想到被人踢飞了兵器,本想轻盈地落地,却是双脚落地摇晃几下勉强站稳,一时面如土色! “不错不错!小兄弟想来是受限于老太爷的命令,不敢伤人,虽然不像那一晚一剑就伤了我兄弟,如此也不到十招就决出胜负,老沙我佩服!佩服!”沙通川抱拳,话里说不出是真的佩服,还是有那么些讥讽:你秋家人多势众,我兄弟也不好施展哪! 老爷子一直在盯着秋月明的剑招,回想他之前给自己说变换剑招的事,越想越觉得这小子肯定是经过了高人指点,不然即便是清儿在场,他要赢这个池老七,只怕也没有如此漂亮!那一招“拼招”,旁人看来是秋月明无奈之举,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他的计策?!宁失一子不失一先,先下手为强呢,想到这,他有些满意地笑了。 不管他前面犯了多大的错,终究是孩子。终究是秋家的孩子。他这次赢得漂亮,也是给秋家长脸!何况那些错,还真不是原则性的大罪,没有欺师灭祖,没有勾结敌人,更没有出卖家族!喝酒唱曲不算啥,结交江湖人士?行走江湖你还能是单身一个?至于那个樵夫是不是柳公子,他现在也很疑惑,这孩子怎么会是二十两银子就能收买得了的! 池老七捡起了长刀,灰溜溜地站到对面,其实若不是他对秋月明的怪招心存疑虑,处处想着防守的话,这一招的前面他就能奠定胜局了! 也就是说,如果先前大家决定的是十几招决出胜负的话,胜的人是他,而绝对不是秋月明! 秋月明也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若不是最后这招反败为胜,在自己家门口被一个手下败将压着打,而且是一退再退,怎么说都很不光彩! 沙通川看眼前的形势,一个秋家的晚辈后生都如此厉害,真要是硬闯自己肯定讨不到半分便宜!朝秋月明拱拱手,剑秋月明脸上那股平静和惭色,又觉得秋月明深藏不露,忙给老爷子拱手道:“这位秋月明小兄弟果然给我兄弟留了面子,没有让他输得太难看。那我也给小兄弟一个面子,既然你们说柳公子不在府上,那就不在府上,俺们告辞!” “不速之客,府上也不曾准备,见谅!不送!”秋江鹰拱手回应,领着七位出了大门。 众人回到议事厅,老爷子坐定:“你们说说我们秋家的剑法和池老七的刀法比起来,如何?”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老爷子觉得没说到点子上,看着秋水盈:“盈儿,你觉得呢?” “月明哥哥此番给我们秋家大涨了威风,关键是前面一再示弱,胜负关头的变招让对手措手不及,这才胜了!若是单论刀法,他那刀法力道大而不笨,行刀重而不滞,配以轻盈身法,不亚于我秋家剑法!”秋水盈认真地说,同时很想问乱坟岗上是怎么回事,一剑刺伤池老七,这么看秋月明的剑法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或者是乘其不备?她也知道,刚说了处罚,还没有罚,月明哥哥是个老实的孩子,平时对自己不错,提出来这一茬,不就是告诉老爷子秋月明还隐瞒了一些事么?!这可不能说。 秋江鹰这时回来,听到这连连点头:这孩子果然不愧是大哥的女儿,分析起来客观清晰,一语中的又不带个人色彩。 “不错!你们刚才说了很多,没有说到根本。月明获胜的根本是心静,面对内力强的对手知道变招,如果一式接一式地打下去,就算把对方打败,鉴湖十八式也让对手学到了,下次再如何胜他?!池老七上次败过之后,见月明一是求胜心切,二是怕败得难看,这才畏首畏尾,否则月明很难胜啊。我们习武之人需要以此为戒,遇有宿敌,不思成败,这才能在胜负之上,从而超越对手。”秋老爷子给大家语重心长地说,一脸郑重。众人齐称“谨遵教诲”。 “月明胜了这场,也算是将功补过。功过须分明,先前是又打又罚,一个月后还有比试,这次就免了那一百杖,其余照罚!” 秋月明木木地听着,还单膝跪地谢恩,他真想说:“您还是打我一顿,把那些罚钱的事免了吧!”可是又不敢说,那些银子他都没敢要,何况是当众处罚的事? 柳云飞从帮厨的口里知道秋月明被关在后院,心想看来给他惹来了麻烦,听到帮厨神乎其神地讲述河洛七雄被秋月明打败的事,微微一笑,开始给秋月明母亲准备吃喝的东西。这次来的匆忙,身上带的银两不多,再说自己怎么能想到,这么大的一个秋府,各个厨房给的钱都不一样?! 西厨是最低等的厨房,主要是给远支的侧室供应三餐,具体说就是每日的肉很少,精米细面少,鱼也少。帮厨给的钱最少,自然能买的菜有限,厨子的待遇更是低很多,所以很多人干不了多长时间就走。柳云飞心说粗茶淡饭也养人,让帮厨的去买最便宜的菜,田地间的野菜,买些稻糠和没脱壳的稻米和谷子,最好是碾成面的。帮厨心想秋月明扣这三个月的月钱,影响就那么大?好歹也是公子爷啊?但这是月明公子请的,嘴里又不好说什么,摇摇头走了。 他又找管家帮着买些寻常的药材,不过是甘草、黄芪、茯苓之类,再去佐料铺子买些当归、砂仁、肉桂、干姜、小茴香之类。幸好曹娥江上游是剡溪,那边山林里盛产白术,买些也不贵,可以多买些。 一一交代清楚,把这些钱花出去之后,他就有些发愁:如何用手里这点钱,撑到秋月明出来? 他是不方便出去的,既然来了,等到调好身子了再出去。何况他自己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那个膏药解了毒,伤口还要慢慢愈合呢!若不是自己中那一剑,陶舜华的伤他还真的治不了,这毒太古怪了!难道这就是魔道的“神医”研制出来的毒? 他再次打量一下食材,糯米做的年糕啊米粉啊细面啊是不能给盟娘吃了,别的东西暂时还不能交给帮厨去买。 只要月明出来了,这边就好办了,钱也好挣了。 秋月明被关进后院小黑屋,心里挂念的,却也是这件事。不时地自责:为了娘亲的病,自己服个软,说些认罪的悔改的之类的话,尽管违心,可是有好处啊!像那些人一样不行吗?心里又想这样确实不行,何必为了今后不时的后悔,就低下头换来暂时的安稳?以前或许行,现在不行! 有脚步声传来,走到铁门前,黑屋有个小铁窗,竖着精钢的栏杆,是为了送饭用的。至于大小便,屋子最里面有个小屋,平时关着门,开门了就在那解决。除了门缝和小窗能透过来亮光,还真是一个黑屋!谁又会到这里来看自己呢?! “月明哥哥,你还好吗?这本《草堂诗集》真的就是一本杜子美的诗集,真的不是剑谱吗?”和秋月明判断的一样,来人果然是秋水盈! 她为什么问这? 第46章 刻诗句 这话要是别人问,秋月明肯定就急了,偏偏是秋水盈,他平常很信任,对他也特别好,不觉得他是远支的庶子就看低自己。他有些激动:“盈盈妹子,你赶紧练剑去啊!一个月后不是要比试了吗?我觉得这次青秀赛,你肯定能一鸣惊人,让江湖上传颂秋女侠的威名!” 秋水盈笑不出来,因为她把这本诗集给了爷爷看,爷爷翻了翻觉得不是剑谱,什么招式也没有,就是杜子美的诗! 本朝推崇杜子美,原因是写实、炼字,尤其是用字凝练,很多大家都佩服不已,因此他的诗集也多,这不奇怪。爷爷唯一奇怪的是这本诗集无头无尾,选择的诗风格各异。他听说六年前那柳公子喜欢吟诗作对,想找他比武的人往往先对个对子,否则根本不配!对外号称是诗酒自娱,但是秋老爷子知道,如果一个剑客的名声是靠别的传起来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他的剑术一般心有旁骛,或者是一法通而万法通。 当年那个万法通老人来这里,点评孙辈不就是靠别的东西吗?! 秋老爷子把诗集还给秋水盈,让她去找秋月明问问,只是不要提自己知道这事。秋水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决定还是问问秋月明。 “说来奇怪,这本诗集我先前很讨厌,你知道咱家不允许子弟们学诗词歌赋,那晚找你的时候就想给你,想着你能读懂,偏偏一急给忘了,见你没甚大事。后来在路上没事时拿出读读,觉得好多是写到我心里去了。那晚就是那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让我忍不住想回家。” “你说古人的心境,和我们有何不同?我之前觉得怎么会一样?现在读了那些诗,发现没有不同。你把诗集给我呗,我在这黑屋里闷得很。” “不给!说好是我保管的!等我读完了再还给你!饿,要不这样,我有空过来给你读!”秋水盈耍赖,秋月明也很无奈,谁叫他撒谎说丢了呢?自己丢了,那么在别人手里,自然是别人捡了的! “你多给我读一些五言的吧。”秋月明心想七言的未必能记住,背一些五言的还能解解闷。 秋水盈给他念,念了一遍他说记不住,秋水盈说肯定记不住啊,一遍能记住的话,家里早让你去赶考去了。秋月明说要不自己记下吧,环顾屋里,没有纸笔,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手,就用手指在地上写。不过写了一首五绝,秋水盈都不耐烦了,说改天再来。 手指在地上写的没深度一会就磨没了。来人送菜时,秋月明留了个心眼,吃着饭把一根筷子装作不小心折断了,那人说没事,秋月明赶紧用筷子写上“迟日江山丽”,边写边想这是个什么事。 另一边老爷子听见孙女说秋月明要记下,心里一动,给她说下次不要问了,想让他记就记吧。然后催她新的剑法学的怎么样了?秋水盈摇摇头,老爷子叹气说虽然不是秋家祖辈参透的,但这剑法来自一个很厉害的秘笈,要勤加练习不能偷懒,秋水盈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说知道了。 第二日秋水盈再去,秋月明根本没问别的什么事,让她再念一遍,和自己记下的一对照分毫不差,心里很得意,笑着说:“今天再念一些?”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秋月明一一记下,秋水盈不知道为什么,也读得很慢,想是故意让他记下来。秋水盈走了,秋月明就想自己何时出去,既然出不去,那就安心地背诗吧。 这些诗句都记在了身下的地上,虽然是夯平的泥土地,他也刻画得很工整。他闭着眼睛摸这些字,从那一笔一划里想着诗人的心境。 一天中午吃完饭,他照例用手摸这些字,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睡着了,他的眼前浮现了一幅幅的画面,有的是宽阔的大江,有的是破败的古城,有的是无尽的原野,有的是飞翔的群鸟,有的是高楼上面对浩瀚的大海,有的是高山之巅俯视周围的草木小山。他心里有了这些景象,突然觉得自己飞出黑屋已经身在外边了。连忙盘腿打坐,感觉气在经络间穿行,感觉身体一个个的节点被打开,像是一江春水遇到了大冰块挟着冰块飞流而下渐渐消融一样,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剑了,因为那些里面都是剑! 水里的舟是剑,山顶的人是剑,荒城的花是剑,楼上的歌是剑! 等他醒过来,恰好是第二日的早晨,腹中咕咕叫,一摸后背汗津津的。小窗边放着一碗米饭好梅菜扣肉,早已经凉了,想来是昨天送菜的人以为自己在冥想,不打扰自己才放这儿的。难道自己就这么坐了一夜?难道自己是做了一个大梦? 是啊,在梦里,他看到了很多的剑,看到那他忽然发现,原来练剑,首先要知道什么是剑。 至于为什么夜里会梦到剑,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如果母亲在就好了,还可以让母亲帮着解梦,小时候他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比如梦见飞翔了梦见从山顶掉下去了。他忽然很想母亲,恰好送早饭的古阿牛这时候过来,一看他眼前的饭食一动未动,吓坏了,赶紧问:“少爷你没事吧?千万别和自己较劲!不吃饭怎么能行呢?” 秋月明开始吃早饭,用这实际行动回应他的疑问,那人一看这狼吞虎咽的劲头,心里乐开了花。论起来,他还是秋月明母亲古姨娘的本家,看月明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 “阿牛哥,我娘亲怎么样了?”秋月明吃完饭,笑着问。 “这个.。。姨娘一切都很好,昨天还见她,面色竟然比半个月前好很多,当时我还帮着叫过郎中..只是,只是,有一件事,小的不敢说!”古阿牛开始支吾起来。 第47章 吃糠咽菜的事 “我娘怎么了?!”秋月明一下子急了,伸手就要揪住他。 “少爷别急,我是听人说,姨娘现在是吃糠咽菜!成天吃这些东西!下人们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姨娘不让往外说,十二老爷也知道此事,也不管..” 十二老爷就是秋江春,整个兄弟们之间他排第十二,秋月明恨恨地捶了自己一巴掌,这能怎么样呢?断了钱粮了啊!他这时忽然想起来那二十多两银子,准备让古阿牛告诉母亲在自己包袱里。蓦地想起了当时那些银子怎么被没收的,想起了秋家现在遍地耳目,自己在这个关头不能再出什么岔子,早日出去才是正事!他轻声说:“阿牛哥,这一碗饭应该没有馊,你去送到西厨,顺便看一下我娘,问问她现在怎么样,回来告诉我。” 古阿牛回来,他才知道确实是吃糠咽菜: 用碾细的谷子面做粥,帮厨的就拣便宜的野菜买,精米一点没吃过了,还弄了什么炒面,就是炒熟了的小麦磨的粉.. 看来是难为柳大哥了! 母亲没钱,大哥一个砍柴的人,又能有多少钱?幸好在大哥的照料下,娘亲的脸色红润起来! 一会秋水盈又来了,说五言诗念完了,要不就念七言诗?秋月明为母亲的身体恢复而高兴,这个自然没有骗过秋水盈,不过秋水盈以为是念完了五言诗而高兴,心里一直想着这是不是剑法什么的,便没有细问。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秋月明慢慢地记着,脑子里已经浮现出秋天大江边上的画面,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柳云飞在西厨已经站稳脚跟了,开始时没人看好这个外地佬,觉得很快就走了,没想到竟然呆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这家伙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厨!那些没人吃的野菜,经他简单一调,就成了美味的野菜汤和凉拌菜!竟然用谷糠做饭,做出来味道还有些甜!最主要的是,古姨娘的身子骨硬朗了许多,不像之前三天两头叫郎中了。 “没吃药?”“当然了!肯定没吃药!她哪有吃药的钱?请郎中也请不起!老天开眼哪,她目前都会笑了!”“是啊,她是心疼下人的主子,根本不像那几个主子一天天挑肥拣瘦的,这下好了!”西厨的下人们如此说着,似乎不怕被外人听到。 古姨娘站在阳光下,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事了,问柳云飞是不是可以不用喝那个药膳了?柳云飞让她在自己身上按几个穴位,有的痛有的不痛,开心地说可以换一换那些好吃点的了。 “月明这孩子吧,生来就是这么笨,偏偏喜欢练武,最后入了老爷子的法眼。要不我娘俩怎么过啊?”古姨娘想起来还在小黑屋的儿子,有些动情。 柳云飞笑着,交给她如何按揉经络,她摇摇头:“我又不练武,打通经络干什么?” “经络通了,盟娘身子才真的好了!吃进去的饭啊菜啊肉啊的,才会变成你的肉!”柳云飞知道这只是好了很多,还不能称为彻底好! 听到帮厨们说青秀赛,他在犹豫要不要帮秋月明一把?刚开了个话头,古姨娘就说了:“孩儿啊,我知道你是为你这个兄弟好,少让他受伤害。月明这孩子心地善良,有些简单,可是人肯定会受点伤害,原本世上就充满伤害,要是怕伤害,何苦来这世间走一遭?小牛犊不会耕田,就不让下田了吗?如果一直不让他下田,永远也不会耕田的!” 柳云飞一下子领悟了一个道理,那个困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就这么冰释雪消了!他很感激地说:“母以子为贵,子以母为根基。兄弟有盟娘这样的娘亲,什么事成不了?!” 你看见蛹破茧而出很痛苦,是不是想着帮个忙,然后剪开一个洞? 你看那幼苗这么矮得不到太多阳光,是不是想着帮着他长高,然后拔一下? 古阿牛又来了,跑着过来的:“姨娘,大喜啊,大喜!” 现在能让古姨娘开心的喜事只有一件:儿子出来。儿子不出来,有什么喜事?! 这个喜事自然便是儿子出来了,从那个关押过很多前辈的小黑屋里出来了。 她不敢想儿子会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很瘦,会不会很憔悴? 秋月明提前一个月出来了!阳光从大门进到屋子里,他看到地上那些字,感慨万千!然后真诚地给秋水盈说:“盈盈妹子,多谢!” 谢你给我读诗,这一卷都读完了;谢你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有时候发慌;谢你替我求情,让我提前一周出来! 秋老爷子见月明气色不错,说话竟然比之前还要精神,看来虽然在黑屋,终究没有丢下功夫,没有白白地受罚,慈祥地一挥手,让他回家了。 古姨娘在柳云飞的劝慰下,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见儿子过来,还是忍不住想抱抱,仔细看看儿子有没有变瘦。秋月明拜见了母亲,很多人都跟来,有人本想是看这母子俩笑话的,结果发现娘俩竟然都神采奕奕,这时有人说“老天保佑心善的人,吃糠咽菜都精神!”这话传来传去,就走样了。 秋月明辞别母亲就进了西厨,果然是谷糠面,果然是稻糠粉,果然是一堆野菜! 当着很多人的面,他不好说柳大哥如何,何况母亲现在面色红润,皱纹也少了。晚上吃饭时,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大哥,我现在有银子了..” “兄弟是嫌我慢待盟娘了!明天你去买小米和谷子,看看别人怎么说。” 秋月明不明所以,含糊地应下。忽然想起一事:“大哥,那河洛七雄又来秋府,这次月明和他们对打很吃力,这是为何?” 柳云飞问清楚来龙去脉,想了一下,笑着说:“兄弟当时保护我心切,有必死之心,而夜色昏暗,他们虽是七人,心却提防暗处,不能专一对付你。此次你在家门口,心有松懈,也不会尽全力;而他们既然来挑事,自然准备较周全,应该是如此。” 秋月明想了想,点点头。柳云飞叹气道:“很多人会很多东西,可是用起来就忘了!你可要以此为戒啊!” 夜里柳云飞忽然被房檐上的脚步声惊醒,坐起就感觉一阵杀气袭来,那人转瞬就走了,他悄悄推开门上房,发现一个身影,正向南大厅那边去! 柳云飞施展轻功跟上,那人开始没有发现,等到那人准备飞身向下时,赫然发现前面站着柳公子! “你果然不死心,真就到这儿来了!”柳云飞冷冷地问他。 “柳公子,既然让你发现我了,我就没有让你活着的理由!”那人袖间突然出来一把细长的剑,趁着月色直直地刺过来! 柳云飞不愿意惊动下面的人,既然是这人的目标,想必不是老爷子就是另一个重要的人。他可不想惊扰他们,低声说:“柳某恭候多时了!”闪身躲开这一刺,却发现那剑根本没有停下,直接向侧边斜划过来! 柳云飞轻踩脚下的瓦,跃起避开,一身布衣在轻风中缓缓飘动,和着月光融为一体。 那人两下攻击都落空了,出剑更为凌厉,剑光闪处,刮起了一阵风! 柳云飞看他这招数一个比一个狠辣,一甩衣袖,避开了一次攻击,那人身形一矮,剑尖直挑了过来!招招都是奔着要柳云飞的命而来的! “莫非你真是‘盟主四使’之一?!”柳云飞喝道,飞身腾空,在不远处落下。 “你到阎王殿里问问转轮王吧!”那人压着嗓子说,这次用剑劈砍过来! 柳云飞不想再和他纠缠,准备上演“空手夺白刃”,恰好这时下面的房间有人说话了! “老夫也想上阎王殿,可是转轮王他不敢要我啊!” 趁着那人一愣,柳云飞踢飞了脚下的一片瓦,正中那人手腕,那人本想着用什么诗句嘲讽一下秋老爷子呢,猝不及防,一把剑脱手而出,扔到了地上! 那人赶紧飞身下去,轻轻落在地上,刚把剑捡起来,三个人便出现在他面前,一人便是秋江鹰!周围有人手持火把,直接把院子照亮! 秋老爷子走了出来,吃惊地喊道:“久违了,柳公子,你果然出现了!” 第48章 紫霞剑法 这就是他们很熟悉的“柳公子”,也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人! 柳云飞听到这个声音,赶紧施展轻功回到自己院子,正要降下去,忽然发现秋月明正在开门,赶紧落到厕所那边。秋月明左手持剑,看到了柳云飞,惊问道:“柳大哥,前院什么声响?”柳云飞说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晚饭做咸了喝水多了,没听见什么。秋月明叮嘱他睡觉,看他把门关好,飞奔到前院! “柳公子,我们在京城找你找不到,你还会演原地消失哪!坐的马车不错嘛!怎么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进来了!”秋江鹰冷冷地说,大喊:“结剑阵!” “哈哈哈!你以为子陵台上我是不敌你们的剑阵?真可笑!”那人一身白衣,揉揉了自己的腰间,站起身来,仰天大笑! 秋月明这时候赶到,若不是刚才见了他的柳大哥,他真的以为这就是柳云飞!太像了! “你究竟是谁?为何假冒别人?”秋月明一边拔剑,一边喝问,心里顿时想起自己蒙受的冤屈,他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万条绿丝绦,飞逐彩云飘,想不到一年半过去了,秋家人还是没记住我啊!”那人又是仰天大笑! 秋江鹰大怒:“装什么斯文?不会说人话吗?!月明,何必跟他啰嗦,剑招!” “清儿还没来,看来剑阵威力要减弱了。”秋老爷子叹了口气,只见秋水盈也过来,剑已在手,闪着寒光! “爷爷,盈儿不才,愿为秋家死去的人报仇!我要担任阵眼!” “盈盈妹子,还是我来!”秋月明不愿意秋水盈冒险,赶紧一跃而起,站在了那人的面前:“秋月明向你讨教!” 那人直接一剑递了过来,很平静的一剑,好像没有任何情绪。 这种平静有一种威压,就像收割禾草一样,无声息地把你的生命抹去,平静得让人打怵。 秋月明直接一剑“斩柳”,不管你如何平静,我都是这么应对! 秋江鹰和秋水盈都已站好,在两剑相交的那一刻,这两柄剑都刺向了那人的后背! 那人根本不管身后,认定了就从秋月明这儿突破,力压秋月明的剑,人已经欺身过来,左手一掌拍过来! 秋月明腾出手来,一拳打过去,但是这根本挡不住! 只是随意的一掌,这一掌就让秋月明后退半步!秋月明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挡住他这一击,只是没有太好的剑招,又是那一招斩柳,想着哪怕两败俱伤,也要把他留下! 似乎是看透了秋月明的心思,后退的半步已经给阵法留下了缝隙,那人却没有乘势逼过来,反身避开秋水盈的剑,又是一招狠辣的剑,伴随着掌力无穷的一击,一掌打在秋水盈的胸口,直接把秋水盈轰出一步多远! 秋水盈“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挣扎两步才站定!老爷子又惊又怒,赶紧过去扶住她,厉声道:“阁下江湖上成名的人,竟然对后辈下这样的毒手?” 那人根本不理他,又是一招,杀的秋月明险象环生! 剑阵已经七零八落了!这该如何是好? 秋江鹰大怒,自己刚才的剑招落空,两个子侄辈被逼得险象环生,大喊一声,飞舞起长剑杀过来,一时间只见剑光闪烁,竟不见了人影! 那人左转右转,这才堪堪避开,刚用剑护住身前,却见一道寒光向自己脖子上“抹”来!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剑招竟然还可以如此轻盈,不是力劈大砍,不是狠刺横扫,而是那轻轻一抹!那些点睛一笔,往往是轻描淡写! 白衣男子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凝重:这不是秋家的剑法,这是一套怪异的剑法!他忽然想起来记忆中的那一套剑法,他见别人用过的! 只是因为威力甚大,一直没有让他们练,难道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这一转念,他无意间抵挡的那一招给他赢得了喘息之机,可是现在还必须要退! 退?怎么退?!饶是他身形变换极快,也被剑划开了外面的衣衫,这才避开了刚才的一剑! 第二剑又过来了! 他的身后已经没人,大家都在看秋江鹰和他对战,这是一个绝好的观摩机会! 腰上的衣衫又被划开一道,飘舞的布条在月色里,显得很是无助。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叫道:“紫霞剑法?!怎么可能?!” 传说当年武林盟主荀羽精通剑道,感慨五岳派都是以剑术称道,可是对剑术并不真正认识,分别上了五岳之巅,观天地云霞参悟三年,独创了紫霞剑法。由此连杀了魔道三护法,一时声名远播,人人都想得到。荀羽感慨这个剑法威力太大,一旦被居心叵测之人得到,武林中便会掀起一场大的****,来一场大浩劫,准备把剑谱烧了。后来一直不忍心烧,藏了起来,也算是给后世之人一个交代,不料此剑谱再无踪影! 秋家怎么会有这套剑法?!难道紫霞剑法重出江湖了?! 白衣人看到秋江鹰一愣,知道自己说中了,根本不再顾及身后,紫霞剑法让他兴奋,同时心有余悸,他用了八成的功力,舞动自己手里的剑! 一时间,只见银光闪闪,根本看不到两个交战的人。 秋江鹰的脸一片通红,红得发紫,像是一头怪兽,白衣人越看越觉得心惊,暗自叹气这回有些托大了! 秋江鹰越战越勇。一人就把白衣人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秋水盈此时已经调息好,仗剑过来,倔强地守在圈子外,她要报刚才的一掌之仇!她等着七叔把这人打倒时,一剑斩断他的手! 忽然间众人都惊呼不好! 正在进攻的秋江鹰一个趔趄,步法明显迟缓了,剑招也呆滞了一下,白衣人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一脚去踢他的手腕,一招去刺他的咽喉,一掌击到他胸前!身手之快,几乎没人看到他是怎么能同时完成三个动作的! 场面一下子逆转过来,尤其是后辈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七叔/七伯,马上就把这人生擒了,如何却落入下风,被逼到险境?! 秋江鹰只好退,一退再退,距离白衣人正好有三步远! 三步很危险,顷刻间就会被一剑穿胸! 众人一片惊呼! 第49章 吟诗的刺客 秋老爷子闭上了眼。 秋月明距离白衣人最近,当下直接冲过去,拦在那人前面,将秋江鹰护在身后,剑光一闪便朝那人射过去,他情急之下,使的便是搏命的剑招! 斩柳!长剑恰如一阵秋风,将树上的叶子纷纷吹落! 虽然他心里一直记着七伯对他的种种不公,但是敌人来了,他想都没想就冲到了七伯的前面! 自小就被教育要牢记忠孝仁义,秋月明已经形成了处处让人的习惯,但是有了难处,马上就冲上去!当然,这和自己的出身也有不少的关系,总想证明给别人看:自己不差! 练武就是练那一口气!他这口气今天要发出来:我用我的命赌一把,我用我的剑法搏一把,就是为了留下你! 那人没有丝毫的惊诧,没有被对手忽然换了迷惑,手脚并用,剑还是递了过来! “啊!”秋月明腰间被踢到,在身形飞出之时,他的剑也刺到那人的胸口!白衣人怒喝一声,施展绝妙的轻功避开,还是被划伤了胳膊,肩头处有鲜血涌出,白衣上绽开了一朵大红花。 秋月明倒地的瞬间,双脚一屈,用尽力气把手里的长剑掷出!白衣人挥剑击落,却也是倒退了两步,见有人持剑过来,秋江鹰已经化险为夷,自然不会放手,自己此番再也不好得手,主意拿定,衣袖一挥,众人眼前一片白雾! 秋老爷子叫:“小心毒烟!” 秋水盈一手用衣袖捂住鼻子,单手挥剑就往白雾里面冲,哪还见人? 那人早已跃上了房顶,手捂肩窝伤口,倒提着剑,大笑着: “十年不曾被剑伤,今日却将血腥尝。 他日再来府里会,青山高兮绿水长!” 一个杀手,偏偏要吟劳什子诗?!秋老爷子知道,这就是江湖上传闻的柳公子的做派,以示非同寻常! 声音越来越远,秋江鹰纵身上房,见一片白影渐渐远去。 白雾消散,秋水盈把秋月明拉起来,秋月明现在有些站不稳,腰还有些酸软,看着房顶脑海里有些惘然。秋江春是后来赶到的,见儿子一剑伤到了刺客,喜上眉梢。又听说这个刺客就是前年子陵台上的仇家,心里更是开怀大笑:儿子太给自己长脸了!哥哥们谁还敢小瞧自己?! 老爷子喊月明过去,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原来刚才白衣人一踢之下便是点穴,秋月明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提不上劲,内力也觉得消失了!谢过了老爷子,秋江鹰这时候跳下来,对秋月明点点头,算是感谢。 “远儿,你如何来这么晚?!”就在秋月明以为老爷子要表扬自己一番时,老爷子却转向秋山远,开口便是怪罪! “习武之人,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细辨杀气明察先机,敌人来到院里,你住在这么近的房子,竟然没有察觉?!你到底在做什么?!” “爷爷教育的是!是我昨天习武太累,以至于睡糊涂了!这份教训,孙儿谨记于心!”秋山远心里叫苦不迭,却是说不出什么,他偷偷地接了个女子进府,一入夜便悄声缠绵一番,早已呼呼大睡,直到院里喊杀声大起,他才慌忙穿衣,赶紧提剑出来。 众人看他,发现他衣衫不整,再看看发现裤子有些古怪:那是一条粉红色的裤子!再一闻说话还有些酒气! 秋江鹰心里恼怒,却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此番秋月明大出风头,自己儿子怎么能代表秋家参加青秀赛?!不愿声张,过去就是一巴掌:“荒唐!没事时学戏子穿女人衣服瞎耍,这岂是练武之人应做的?!还不赶紧跪下!” 秋江鹰的脸色铁青,看样子是气的。可是那片紫红并未完全褪去,有一块还在腮上,像是一片胎记,秋月明看到了心里觉得奇怪。 秋山远听着这话,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这巴掌堵住了众人的嘴!父亲太厉害了!赶紧跪下:“父亲教训的是!请爷爷降罪!” “行了!小孩子有时候就会胡闹,你要抓紧,看月明今天给我秋家争光,你们姊妹几个都要向他看齐!”秋老爷子挥挥手让他起来。 秋月明没觉得粉红裤子有什么事,但是听了老爷子一番话,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自己拼命替七伯挡了一剑,就换回来“争光”“看齐”几个轻飘飘的字?罚了三个月的月钱,现在也没说奖什么啊?他看看父亲,秋江春还沉醉在儿子给他长脸的事情上,根本没看他,也不愿管老爷子会不会奖! 众人都回去了,秋水盈请他站住:“月明哥哥,你那一招不是咱们得鉴湖十八式里面的吧?如何能使出那一招?” “呃,那一招?那一招我想都没想就出去了,哪里还想怎么出剑用什么招数?!”秋月明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用的什么招,挠挠头,只能这么解释。 “你这一招是这样的:七叔攻势忽然缓了,那柳公子刺向七叔,你飞过去,先用剑挡开,封住来路,然后避剑弯腰,一剑刺过去,用腰上挨一踢换他肩窝那一剑..”秋水盈边说,边演示。演示一遍后收剑站立:“先前我还想,你肯定会用‘斩柳’,然后转‘尝胆’,万万没想到你是直接拼命去了,事后来看,由于咱们家人都在,刺客总是要提防很多,那根本不是拼命,你这一剑怎么看都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秋月明没想到秋水盈看这么清楚细致,似乎连每个应对之招都想好了,想想也呆了,挠挠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时无语。 暗处的老爷子看到这一幕,为孙女的眼力而骄傲,同时在想:要是清儿在,会不会赢得更漂亮?听到不远处房子里一声咳嗽,是压着嗓子出的声,赶紧过去。 房间里秋江鹰咳出一滩血,面目有些狰狞。老爷子进来,给他一个大药丸,让他坐下给他输入内力,一会他头顶冒出些寒气,面色也从蜡黄转入红润,低声谢过父亲。老爷子沉默一下:“你这孩子,就是好胜心太强!剑法怎么能这样强练?我教育你兄弟四个还能狠下心,你看你远儿,成何体统?!色字头上一把刀,莫要忘了!这点多向月明看齐!” 秋江鹰恨恨地应了声! 第50章 葱与剑 秋月明回到屋里,忽然想起自己没有给柳大哥正名,摸摸腰还在隐隐作痛,想起刚才那一幕,后背冷汗出来了,盘腿调息,一会才感觉好些,想起大哥说让自己买谷子什么的,听柳大哥那边厢房有均匀的呼吸声,静下心来睡去了,谁知不一会鸡就叫了,天亮了。 西厨少了个帮厨,那人成天买些野菜谷糠之类的,受不了别人的寒碜,自己一看也没大油水,就给管家发了通牢骚走了。一时缺人手,秋月明不好再去找管家,只好自己去买,何况是柳大哥让自己去买谷子小米,看看别人怎么说? 卖野菜的多是些老太太,秋月明好不容易才分清楚哪些是吩咐自己买的,哪些是自己一看就想买的。谷子比小米便宜一半呢,他说买谷子,卖粮食的就问是不是喂鸟?听说是自己吃,那人一脸鄙夷:“人有好的脱壳人的小米不吃,穷的要吃只有鸟吃的谷子!只有那些笨鸟,才会不吃小米,吃糙的谷子!”一边摇头,一边往布袋子里装,秋月明受了一肚子气,被这小贩抢白一通,心里很不爽。至于买带壳的稻米,更是看到卖米的人一顿摇头,心里不禁火大,想起自己在小黑屋时母亲吃这些被人笑话的食材,不禁心里一阵阵难受,灰溜溜地走了。 满脸不悦的秋月明进了西厨,柳云飞笑着问他,他很不耐烦地说了别人的回答,孰料柳大哥听到后世哈哈大笑。秋月明觉得莫名其妙:你觉得我好歹也是个公子哥,买这些东西好笑?! “鸟笨?鸟傻?你几时见过饿死的飞鸟?你几时见过瘦骨嶙峋的鸟儿?鸟都知道谷子比小米好,偏偏肚满肥肠的人觉得吃小米比谷子好,觉得那是一群傻鸟!” “你不是捉过鸟吗?鸟不用练武,不会用内力,比人又差到哪儿了?它不种也不收,完全靠天吃饭,怎么不比成天算计夜里忧愁的人快活!” “盟娘的身子骨现在又什么变化,想来你能看见,那些你看不见的气血,从哪儿来的?当时她那满脸的皱纹,你以为只是操劳过度导致?你以为只是为你忧心造成?她那鱼尾纹是胆有问题,抬头纹是胃有问题,再说这下巴上的纹,还有眼袋,说明胃的问题严重,这些一看就知道,胃如此虚弱,吃些好东西就能补益?我看她的第一眼,心想这哪是三十多岁的人?是五十多岁的人!” 柳云飞娓娓道来,秋月明听得是心悦诚服! “所谓大道,百姓日用而不知,很多东西你不知道,就不要笑话那些和你不一样的人。”柳云飞自昨夜见了那个刺客之后,料想没几日就要再生波澜,想着还是快点点拨一下秋月明,指着一根葱问:“这是什么?有什么用?” “大哥你真会开玩笑,这就是葱啊!用处?炒菜时用!”秋月明有些啼笑皆非,心想大哥莫非糊涂了? “你这是什么?有什么用?”柳云飞指指他佩带的剑,笑着问。 “..大哥,这是剑啊,防身的!”秋月明有些啼笑皆非,大哥问剑有什么用? “剑,剑是一种武器,铁做的..”秋月明忽然间也觉着怎么说都不合适,柳云飞呵呵笑了。 “你是个用剑的人,只能这么说?木剑就不是剑?”柳云飞不满意。 秋月明忽然想起来:子陵台上的仇家柳公子,就是用木剑杀死人的! 那..什么是剑? 古阿牛正好跑过来,刚不小心跌了一跤,虽然没有骨折,脚趾头血流不止,找秋月明讨些金疮药。秋月明正要去房间拿,柳云飞笑了:“屋里就有现成的药!” 在二人的惊疑之下,柳云飞伸手从地上取了一根葱,把葱须去了,整根葱连白带叶放在铁锅里,让秋月明生火,炒熟了捣烂,直接给他敷在伤口上面,古阿牛当时就感觉没那么痛了,不由地竖起大拇指!柳云飞让他坐那儿,一会不流血了,秋月明也看呆了:“这葱可以止血,当金疮药?!” 柳云飞嘱咐他这几日不要碰凉水,不要过多操劳,过几日就完全好,疤都不留。 古阿牛高兴地问:“这葱有这么厉害啊!还能干什么?” “止泻,比如小孩腹泻..” “呀呀呀,孩他娘,把侄娃子叫过来!”古阿牛大喜,赶紧招呼老婆,老婆慌不迭地去了,一会领来一个半大小子,萎靡不振的,说是拉肚子几天了,没钱找郎中,见秋月明就磕头求救,柳云飞切了一段葱白,炒熟敷在他肚子上,坐那儿歇息会,一会就感觉好了! 秋月明这下服气了:“大哥,我怎么不知道葱还有这效果?” 古阿牛的老婆一看,说自己这几日伤风头痛,感到就像头裂了一样,又不能告假,柳云飞给她诊了一下脉,让秋月明锅里添碗水,放了一根带着须的葱,烧开让她喝了,一会就出汗,头不痛了! “公子爷,你这哥哥是神医啊!”古阿牛夫妻俩赶紧拜谢,柳云飞说千万不可声张,我只是告诉我这兄弟,平常一物用到极致便是上品,不可一概而论,天下平常之物,会用就不平常,以前的相国不是说“看似平常最奇崛”嘛。 几个帮厨的来了,听了后也是惊喜不已。老厨子问自己耳朵可有好办法?他跟人吵了一架之后,开始变聋,耳朵时而嗡嗡响,时而什么听不见,柳云飞给他说睡觉时摘一段葱管塞到耳朵里,他当时就截了一根葱管去睡了,满心欢喜! “不要觉得我懂医,精通医术什么的,任何一物皆可悟道,我是因为在山里呆着,离不开葱。葱白善于解表,金疮也是表皮破损所致;葱辛能发散,能解肌,能通上下阳气,故外来拂郁诸症,悉皆主之;葱是中空、辛温的,辛温之物,发散为阳,善于走窜,中空之品,又善于通透;至于止泻,更是一想就明了!所以我刚才问你葱有什么用,你现在还会告诉我这就是做菜用的吗?”柳云飞看着小兄弟,温和地笑着。 “月明啊,救救婶儿吧!”俩人刚从西厨出来,有个人就哀嚎着过来,直接抓住秋月明的手,柳云飞看了不禁一愣! 第51章 好事不如无 “婶子啊,莫慌莫慌,到底出什么事了?”秋月明赶紧扶她起来,进了自己家小院。古姨娘忙迎下来:“好妹妹,怎么了?” “我家那个怡盛,这几天都拉肚子,还拉了些血出来,你不是会用那个什么法子?郎中请了好几个,药也灌不下去,好不容易熬好了就吐出来..”她说着就看到了古姨娘的脸,吃惊地就上前去摸:“我的好姐姐,你这脸咋这么细腻了?莫不是请谁买的胭脂水粉?也给我弄一些,你看我都快成黄脸婆了..” 对于很多女人来说,容貌是第一位的;当了母亲之后,还是第一位的。 秋月明赶紧用央求的眼神看柳云飞,柳云飞只好问了问原因,说这个好办,喝点粥就好,让秋月明给他熬一碗粥,光放些大米,再切碎一把葱放进去,这几天不要吃油腻之物,很快就能好。秋月明忙带着那个婶子准备去了,剩下古姨娘看着柳云飞,越发觉得自己儿子有福:能认识这么一个人当大哥! 柳云飞忽然觉得自己操心太过,这次出手太显眼了,赶紧回到厢房里,决定明天就走,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那么剑法?他摇摇头,算了! 青秀赛?他还是摇摇头,就让月明自己去奔去吧! 秋月明还不知道柳大哥这些心思,但是通过大哥的从容应对,心里非常开心,终于知道自己在剑道上缺啥了! 当年越王勾践请区冶子铸剑,用了十年才成湛卢,就是因为缺了那一点精魂血魄! 秋怡盛不吃药,可是吃饭,这碗粥喝着也香,呼呼地就喝了一碗,把他母亲开心坏了。喝完后说自己肚子不那么痛了,一会又去别的地方玩了。 秋月明赶紧叮嘱他不要再吃油腻的寒凉的食物,小孩子谢过了哥哥,走了。 下午,秋月明被喧闹声吵醒,出门看,只见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伯母婶子,都来了。一个是看古姨娘现在容貌焕发,竟然和秋月明小时候差不多!再一个是看他儿子的表哥,听说用葱就治好了郎中没治好的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家的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秋月明一剑刺伤了闻名天下的刺客,将是秋家最有前途的后一辈,一定要和月明家里搞好关系! 秋江春这时候也来了,竟然开始没认出自己的妾,被那些人笑话了好一阵! 这个面色红润的,就是自己家里那个黄脸婆?!他很是震惊! 等到他听说了月明的表哥如何,他知道月明根本就没有什么表哥!那么,这个人是谁?还懂医术?怎么这么厉害? 他去找秋月明想问个清楚,秋月明被秋水盈拉走练剑去了,还有几天便是比试了,儿子这次出彩了,比试时会怎么样? 想起儿子,就想起这个不听话的崽子非要和老爷子对抗,连句软话都不知道说,平常怎么教他的?关到小黑屋,真丢人! 柳云飞在厢房,关门睡了,别人只好讪讪地走了。 可是不一会,秋月明来了,喊着大哥开门! 是一个伯母有乳痈,四处求医没有见效,听了秋怡盛娘亲一说,立马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直接去演武场把秋月明拉走了!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刚来到家的秋风清异常纳闷:怎么秋月明现在这么好人缘?! 秋山远添油加醋地说了昨晚的事,不说自己的糗事,却说爷爷教训他们不如月明,看看人家的剑法!要向他看齐!秋风清当时就受不了了! 他才是秋家最有天赋的人,他的剑法才是后辈中出类拔萃的! 秋水盈低声说是不是爷爷把紫霞剑法传给了他,要不然怎么会使出那一招?! 她始终怀疑那一招,就像一个人画了一幅雄浑壮阔的山水画,你问他怎么画的,他说自己乱涂的一样! “刺客来之前,还有什么动静?”秋风清冷静下来问。 “嗯,当时有人和他在房顶打斗,我的房子离这不远,后来那人向月明的小院里去了..”秋水盈慢慢地叙说。 原来如此!三个人一下子茅塞顿开! 小院里。 柳云飞拗不过秋月明和古姨娘的眼神,终于叹口气坐下,问了问这个妇人的一些情况,知道是乳痈,问她是不是平时有气憋着?她点头说:“哎呀真是,我们家那口子不着家,我就生闷气!”啰啰嗦嗦地说了好多! 柳云飞受不了这个啰嗦,打断说自己只知道葱的一些用处,没想到这个用葱也行。用葱?柳云飞说葱可以散结通络下乳,治乳汁瘀滞不下,两乳胀痛。大凡痈疽疮疡,皆由气滞血凝所致,是一团里实之象,以葱辛温芳香之气,可以引气通血,令气通血活,疮疡自散。 柳云飞给她说把葱白捣烂,外敷在长痈处,然后可以用热的布袋去温熨,里面放些盐粒、高粱、茴香都行。那妇人问这样就行?看到柳云飞肯定的眼神,忙不迭地道谢走了。 秋月明兴奋地说:“大哥,你这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唉,只怕是好事不如无事啊!”柳云飞根本高兴不起来,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妇人来此不一般! 他没有猜错,这个妇人确实是个极爱生闷气又极爱找人闲话的人! “古姨娘只是个侧室,是个下人怀了秋家的骨血才扶成偏房的,不就是一个妾,对秋家近支这边的正房太太还不赶紧笑脸相迎?他那个亲戚竟然想拿葱糊弄我?一个西厨的小厨子,当自己是什么?葱是什么东西?就是炒菜用的!还能做什么?” 当然这些话她没有说,她是听了秋怡盛的娘说了儿子的事,感到惊奇才来的。 既然闲来无事,不如就试试?要是明天疼痛不减,她立马要跑到那边,揭了他那一身皮! 世间有很多的人,你不能得罪,你不能惹,甚至你不能管,更甚至你不要想着去救他! 她吩咐丫鬟按照吩咐做了,她想着自家那个天杀的快回来了,心里轻松了一些。 秋江春终于找到了儿子,他劈头盖脸就问这是在哪交的狐朋狗友?这秋家惹出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不敢赶他走?我赶他走?!什么?明天中午就要走?好,算他有自知之明! 秋月明拿出了剑:“爹,如果你只是说这些,孩儿要去练剑了!” “你这孩子?!爹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听爹的,能进那小黑屋?!对了,练剑啊,练剑好,你这剑法..”他忽然沉默不语。 “我这剑法?怎么了?”秋月明感到莫名其妙。 第52章 那根葱 “呃,这个,你到时候肯定会遇到山远的,到时候你就输给他,这没事,你七伯会保证你俩都进入青秀赛的..”秋江春说着,有些慌乱起来。 “我为什么要输给山远?!我本来就和他不分上下,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赢,为啥我要输给他?我输给他了,还怎么进青秀赛?”秋月明盯着父亲问,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呃,这个..反正你听爹的就没错!爹到时候多给你娘几两银子,算是贴补..” “你不说明白,恕我做不到!就算我被你逼着应下,到时候我一定要赢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秋月明眼里充满了怒火! 秋江春艰难地开口,汗珠从脸上滚落,也顾不上擦。因为这是秋江鹰的要求,确切地说是交换:用五十两银子换秋月明输给秋山远!如果不答应,那就一百两!要是还不答应,那就等着输个惨败!! 秋月明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出来,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你真是我亲爹啊!”他攥紧了拳头,真想在那张虚笑的脸上来一拳! 这半个多月大家都知道娘亲“吃糠咽菜”,因为被罚了,你连小院都没进过!怕我们找你要钱?! 用儿子的前程换一百两银子,就给娘俩几两算补贴,这话也真的能说出口?! “儿啊,爹知道你深明大义!你看现在秋府,虽然是老爷子当家,还不是你七伯说了算?咱不能不低头啊!”说完他擦擦汗,赶紧走了。 秋月明无力地瘫坐了下去,剑“咣当”掉在地上,他看着阳光里纷飞的灰尘发呆。他忽然想:要是能跟着大哥去了山里过活,是不是就没有这些腌臜气?! 那边厢房里,柳云飞细细地写着饮食的宜忌,久病之人,小愈之后最应当心,万不可掉以轻心!准备明日做完午饭,正式辞行。 天气越来越热了。 那个秋月明的伯母心里尽管不信,还是让丫鬟按照吩咐做着,冷了就换,再换新葱,夜里做了个美梦,都不愿意醒。第二日一早,她忽然感觉那个地方没那么疼了! 嗯,先不要去谢他,继续看看..对了,老太太不是那什么不好?这尽孝心的时候到了! 她就这样想着去见了秋老爷子,然后把自己的遭遇说了。 “葱?他以为就他知道‘葱’,就他知道‘聪明’?”老爷子冷笑一声,问道:“他究竟是哪根葱?什么来头?” “月明的表哥?又是弥天大谎!这孩子就不会说实话?” 老太太昨晚就听到一些风声了。一个远支的侧室吃糠咽菜没人管没人问,但要是身边有个亲戚懂医术,这立马就掀起轩然大波!她怎么配?! 老爷子这时一直为比试的事情操心,他心里想着是清儿和远儿两个孙子,今后武林中扬名立万,将秋家剑法发扬光大,可是远儿太不争气!清儿呢?许久没见,他能怎么样? 秋月明的进步让他动容,而远支的另一个秋露白,此次远行也崭露头角! 这时秋水盈进来了,他心头一动,问起她对秋月明有什么看法。 “月明哥哥嘛,很怪,那晚上的刺客,我怀疑是他串通好的!”秋水盈终于大胆地说出来了!老爷子一下子震惊到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孩子,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要么广大秋家门楣,要么将秋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老爷子沉思,这话不敢信,不能信,不可不信。他坐不住了,在厅间踱步:“你这次出去,有何收获?”他想问的是,这个孙女能不能打过秋月明! 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或者是给他鼓气,秋水盈轻飘飘地说:“我一直找咱家的仇人,那个姓柳的,在京城刺杀他功败垂成,被一个魔道的人救走了。” 秋老爷子不相信,他怎么能相信?像是打消他的顾虑,秋水盈说了自己如何用“斩柳”一环接一环地逼,又如何用“紫霞剑法”的最厉害的那招,那个柳公子轻功很好,可是他既然与魔道有染,就有帮手,自己想到这一切,化妆成魔道的人,趁其不备,一剑刺过去,结果魔道的人来接应他,只好放弃了。最后她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爷爷,像是问:“爷爷,我会是一个说谎的人吗?!” 老爷子本来不信,捻须想了想,无懈可击,很欣慰自己孙女武功已经如此之高,心里决定准备派秋水盈参加青秀赛。青秀赛原本是为了在武林中寻找十六岁以下的好苗子,只限年龄,不限制人数,但是为了防止门派间的争斗,限制人数,要求点到为止。秋家上次派了两个人,结果名次不错,这次能派三个人。“风月山水”里出三个人,秋风清一直独占鳌头,也就是后面三个里面出两个人。至于秋月明,他已经给打了个问号,不让他去也没人说什么。 他正沉思着如何宣布不比试了,秋水盈又说那个西厨的厨子有些怪,她觉得就是柳公子! 老爷子一下子呆立在一旁,秋水盈忙说自己已经有妙招了,老爷子一听欣然同意,赶紧传秋月明进来,召集秋府所有男丁,为青秀赛前的比试之事商议! 秋水盈如何知道那就是柳公子?原来她听了很多人说西厨来了个高人,她就觉得不一般,综合那晚走的那个人分析,他就在秋月明的小院养伤! 刚吃完早饭,柳云飞叮嘱了一些事情后,秋月明就被叫走,说是有要事相商! 等到他到了议事厅,发现气氛很紧张,根本不是谈比试的事,是一场审讯! “月明,你先前的剑法根本不如七叔,七叔都不敌,你如何能胜得过刺客?” “那刺客为何不刺你,确实踢你一脚?为何又受了你一剑?” “先前和刺客打斗的又是谁?” “你以为这‘苦肉计’就能骗了所有人,我们就视不破?!” “那个拿‘葱’招摇生事的,是不是就是柳公子?!”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过来,把柳云飞砸晕了! 秋月明这才知道“好事不如无”,好心让柳大哥给一个婶子看病,别人到老太太那里邀功去了,然后就是说他勾结歹人!“歹人”,那什么是好人? 秋月明百口难辩,咬着牙说:“那是我柳大哥,就是个樵夫,根本不是柳公子!” 柳云飞在西厨准备上午的饭菜汤羹,忽然进来几个人,帮厨的几个都恭恭敬敬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果然是远支的偏房小厨,看这么寒酸的,哎呦,还吃糠哪?秋府全府上下所有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没钱出去要饭哪,在这里吃糠咽菜装什么可怜?!” “远弟,注意身份,话不能随便说!”柳云飞看到这个人神采非凡,他刚指责的那个“远弟”则是一脸憔悴,后面跟着一个人,那就是京城遇到的红衣少女! 最前面的当然是秋风清,他冷冷地看着柳云飞,调侃道:“难怪人家都说:不想当郎中的厨子不是个好樵夫。老爷子知道府里来了个郎中,有些不适,让我们兄妹三人专程来请,请随我们走一下吧!” 又是看病?这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柳云飞心想刚赶走了那个假冒的,自己正好可以澄清一下,厨房又不是动手的地方,笑着点点头,跟着三人去了。 三个人把他围在中间,簇拥着进了前院,不知道的人一看这阵仗,吐舌头说:不就是个厨子,会点医术而已,劳烦小姐和两位正牌公子爷相请,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第53章 剑谱真面目 柳云飞从来不会当自己是葱的。 葱总是要被人吃掉的,或者是用掉。 他刚进去,就发现场面很诡异,只有秋月明一人站在大厅辩解着什么!还没说话,身边这三人就“刷”地抽出了剑! “柳公子,咱们又见面了!我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能跑到天边去啊,闹了半天藏在我们秋家!”秋江鹰冷冷地说:“月明,你勾结歹人,究竟包藏了什么祸心?!” “七伯,这是我柳大哥,他是个樵夫..”秋月明愤怒地争辩。 “你敢让你这柳大哥扒了衣服露出肩窝么?哼,他那儿受了伤,谅你也不敢!” “那,那是之前有伤,在京城..”秋月明有些慌乱,有些结结巴巴。 “闭嘴!他拿一根葱就给古阿牛治伤,你那剑伤又算得上什么?!那一晚分明是你俩的苦肉计,想让你在秋府一举成名,盖过所有人!他则可以趁着医术,祸害我们秋家上上下下,到时候他不费一剑,就可以把我们秋家斩草除根!秋月明,你还敢狡辩么?!你以为你这小算盘没人能识破?!”秋江鹰站起身,愤怒地看着秋月明。 秋月明这下子更是说不出话来,唯一能说的就是:“你们误会了,他不是柳公子,他只是个樵夫..” 秋山远把剑架在柳云飞脖子上,喝道:“姓柳的,跪下!” 秋风清也拔剑出来,和秋山远的剑交叉,架在柳云飞的脖子上! “有人把剑放在我脖子上过,最后怎么样你们都知道,给我撤剑!”柳云飞大怒,秋家都是些什么人?! 两人被镇住了,秋江鹰他们说过柳公子一剑破了剑阵、直刺梅玉寒的事,虽然没有亲身经历,总是心有余悸,这边就看到老爷子示意,忙把剑撤出一些,继续喝道:“姓柳的,跪下!”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柳云飞大笑:“哈哈哈!秋家可以啊?!柳某就连当今圣上都没有下跪过,你们是想摆谱超过皇帝?想满门抄斩?!”他的神态平静,丝毫不惧利剑。那两把剑,可是随时会砍来的! 那又如何?几年前什么样的剑没见过,什么锋利的兵刃没试过,难不成我不动杀意,真的就怕了你们不成? 他的笑声真的把房梁上的灰尘震下来了!当然那也是可以入药的东西,说不定街上游方郎中还要找这大户人家的呢! 秋老爷子眯着眼,他当然知道柳公子不是吹牛的,如果真的要和他打起来,固然可以杀了他,可是自家要死多少人?他忽然看到了秋月明,大声喝道:“月明,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柳大哥!你还说他只是一个樵夫?你被他骗了!” “结交匪人,绑起来示众!”秋江鹰话音刚落,秋露白等人走过来,把秋月明摁住绑了起来!然后让他面向柳云飞。 “柳公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子陵台上为何要伤我秋家和风家那么多人吗?”秋江鹰冷冷地喝道:“我秋家几个弟兄犯了什么罪,遭你毒手?” “柳大哥,你,你真的是柳公子?真的是?”秋月明看着柳云飞,非常难过,他想听到一个“不”!可是他抬头看到所有人都是一脸凝重,他的心也沉了。 “不错,我是柳云飞,江湖上人们闲来无事,送了个雅号叫柳公子!”柳云飞淡然道! “你骗我!你骗我!”秋月明感到自己被骗了,非常愤怒,又非常绝望,他的眼里充满了仇恨,充满了伤心!满眼的怒火,就想在这个大哥身上倾泻下来! 你从太白山南就骗了我,你在京城就骗了我,你明明会武,却还让我替你打黄河三鬼,却还让我面对河洛七雄! 你看我捉鸟就不会,是不是笑话我?你在乱坟岗上,是不是讥笑我? 可是他的怒火被柳云飞一句话浇灭了。 “我骗了你什么?我给你银子,给你剑谱,给你母亲调养身体,我骗你什么了?我大老远来这里,就是为了骗你?眼见未必为真,可是心骗不了人,你仔细想一想。真要是觉得被我骗了,你们家也只有你配得上杀我。因为,秋家上下,也就你的心干净些..” 我肯让你杀我,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你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很多人会觉得你既然肋骨可以插刀,背上为什么不行?于是在你背上插了一刀。 就算我背上挨了一刀,还是因为朋友。 “剑谱?!”秋月明被这些话问住了,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的剑谱,就是那本草堂诗集?” 秋老爷子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唉,江湖上成名久的人,果然狡猾!杀了他的话,谁能知道,那本诗集里面就是剑谱? 秋水盈掏出《草堂诗集》,众人齐刷刷地看她,柳云飞忽然笑了:“剑谱在你那里?!我说呢,原来在你的眼里,我能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骗子!”秋水盈一篇篇地翻书,根本没有剑谱,愤怒地大喊! 诗集里面怎么会有剑谱? 诗集就是诗集,这是常识。都是一些脍炙人口的诗,这里面有剑法? “来,把那个剑谱给我,我告诉你怎么读。”柳云飞微笑着说,看着秋水盈,心想这个人是不是和自己见过? 他想的当然不是慕容晟截杀自己的时候。 “哼,想得美!我给了你,你就把它撕了!”秋水盈一脸警惕,双手紧紧握着书脊。 “哈哈,我自己写了一本剑谱,就是为了以后能把它撕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秋水盈就是不给,让他说一点,这诗集如何就是剑谱? “此地为越州,书圣以《黄庭经》换白鹅的事迹,想必诸位都听说过。理由呢?鹅的身躯、游动都是书法,这事确否?鹅就是鹅,怎么会藏着书法?”柳云飞看着众人,摇头:“如果这一点想不通,这剑谱就是把所有的图都拼出来,也学不会啊!” 这诗集里面有图?众人都惊了,有些人在想这是不是他耍什么把戏?可是看他对秋月明,那可是一片真诚! “《望岳》这一张撕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几个人看着秋水盈,她颤抖着手轻轻地撕开,里面果然有一人持剑的图画,姿势有些怪异,上面写着:青未了者,剑气不可了之故!剑招已老,老则无力,需借造化之功.. 她读出这些,大家都信了!老爷子从座位上起来,伸手就要去拿,大家都涌过来看,秋水盈摊在桌子上,忽然,来个身影,书不见了! 第54章 天下第二的剑谱 秋水盈拿出草堂诗集,翻来翻去没见有什么玄机,待指点后恍然大悟,拆开认定是剑谱,众人惊疑之下,忽然飞过来一人,将剑谱抢走! 那人身影奇快,只见一个白衣一闪,像是一阵风把书吹了个无影无踪! 宝物得来甚易,却不明所以,想从秋月明身上入手,结果都是些诗句。早知如此,自己当时为何不拆开看?其实秋水盈给他看也不过是最后阶段了,他知道是诗集,也不太在意,当时他拆过前面的一页,只见中间画着一道细线,像是为了裁纸时用的。后来就没往那上面想,最主要的是:书就在我手里,还能飞了不成?!以后有时间慢慢看,总能看出来什么的! 他现在的后悔原因很简单:柳公子以剑客闻名,一生好像只会用剑,但他不是师出名门,也没有什么剑法。所以不会有剑谱! 万法通点评过武林绝顶高手,柳公子的剑术,只是第二。 他的轻功,第二;应变能力,第二;才华,也是第二! 他没有一样是第一! 那么为什么他的剑谱,秋老爷子那么感兴趣?! 因为剑法第一的人,其实没有和他比试过。排名是因为两人和一些人共同交手过,两人都不曾败过,不过柳公子总是比第一多几招才胜。 第一名则师出名门,位列正派,天赋惊人,又经过很多前辈指点过! 世界上确实存在很多什么都涉猎都通晓一二却什么都不精通的人!甚至在自己不专业的领域能做到专业的水准,比如刀客里最会做饭的,武僧中最会说书的人,梨园行功夫最好的人,茶楼中刀法最精的人,都能让人叹服,却不知这“叹服”里面更多的事感叹,却不是敬服。若你好好地干自己该干的事,岂不是很好?岂不知道“一事不精一生空空”?所谓“鼫鼠五技而穷”,这种老鼠确实会很多技能,会飞却飞不过屋檐,会爬却爬不到树梢,会游泳却不能进深一点的河沟,会跑却跑不过人,会打洞却钻不深连自己都藏不了。 然而柳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武林人士成千上万,什么能排到前十都已经是绝顶高手,偏偏他是第二,除了水里功夫,什么都能是第二的人,换句话说,那可能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因为没有人哪一样都是第一名的。柳公子的那些“第二”,第一名各有不同。 所以,当年他声名鹊起,后来他隐遁江湖,成了最神秘的两人之一。 现在既然知道了有剑谱,那这剑谱,比《紫霞剑法》还要珍贵!而且,他创立剑谱,莫不是想自创一个门派,将他的剑术传下去?这可是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因为神秘,若不是子陵台上之事,秋老爷子都会觉得他就是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 他的剑谱?如果传扬出去,价钱比当今圣上的花鸟画都不要高太多太多! 秋老爷子缓缓做了回去,手指在掌间搓动着:是谁抢走了剑谱?那人一直隐藏在秋府,竟然没有被觉察?欺负我秋家无人!这才是秋老爷子震怒的事! 就在那人抢走诗集的时候,秋家“江”字辈的两人同时一个“旱地拔葱”,越过众人头顶去追! “柳公子,我还是想问清楚子陵台上,为何大开杀戒?须知我们无冤无仇!”丢失了柳公子的剑谱,这话传出去会让很多人笑话的,秋老爷子不愿多想此事,赶紧问道。 柳云飞冷笑:“有些人愚蠢至极,区区障眼法就可以蒙骗,我也不解释。” “大哥,既然是剑谱,你该早给我说,好让我去学啊!”最委屈的莫过于秋月明,他竟然把这个宝贝随便一扔,竟然抱着剑谱不知道,竟然端着金碗行乞,把黄金当土块扔了! “剑法是什么?一定之规而已。我现在告诉你葱可以治疗二便不通,你会用吗?”柳云飞看看小兄弟,微笑着说。 “葱不会用,剑法还能不会?!”秋月明有些不满,但是终究没说什么。 “我当时不是给你说要你好好读吗?你读了没?你要是读都没读,我说的话你不放在心上,给你说是剑谱,你会觉得樵夫的砍柴剑法,能比秋家的‘鉴湖十八式’更精妙?”柳云飞一句话说中了秋月明的心思,是啊,如果你不是名满天下的柳公子,一般的剑谱,我根本不稀罕看! 秋月明恼恨地抱紧头:自己怎么这么蠢啊!大哥当时让好好读,自己答应了,可是读得不多,要不是关在小黑屋,自己可能根本不知道里面都有哪些诗!幸好盈盈妹子来念,算是解闷。 他心里电光一闪:说什么青未了、剑气未了,那这还是诗句里面的啊!他终于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白白拿啊! 人生一大可悲之事,就是做了盛饭的勺子,光是给别人盛满香喷喷的米饭、沁人心脾的鸡汤、色香味俱全的烩菜,自己却品尝不出任何的味道! “我留这个剑谱,其实是一套剑法的三本书之一!”柳云飞看他有些悔恨,像是为了安慰他,淡淡地说。 什么,还有三本书?!那两本呢?在哪?这时大厅中众人共同的心声! 这样丢了一本也没关系,只要找到那两本书。。 柳云飞看着一双双发红的眼睛,轻声说这剑谱其实是给我徒弟的,他现在还小,教了也太早,就给我这小兄弟看看,谁知道根本没等到他问我,就丢了。这一共是三本一套,有一本就是当日太白山南的茅屋被你们秋家人烧时,被人趁乱偷走了;有一本现在不见了。 “至于最厉害的那一本,一旦重见天日,你们这些用剑的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会用剑。”柳云飞说完了,想起来自己的徒弟,笑容有些惨然。 “茅屋被烧?怎么回事!”秋老爷子没有像那些人一样震惊于第三本剑谱,看着秋江鹰问,烧人房屋这可是大忌,按照一命换一命的说法,你烧了别人的房屋,自然也要让别人烧了你的屋子还过来。不管你的屋子再好,终究是要这么还回去的! 按照江湖规矩,难不成秋府要付之一炬?!秋老爷子脸上显出一丝苦涩,谁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法子? 第55章 又一个柳公子 秋老爷子明显怒了! 秋江鹰低声叙述了当时的情形,放火烧房也是无奈之举,也说了慕容晟的态度,最后说那些东西也不太值钱,慕容晟答应原样复原,自己把钱都给慕容晟了,回来后都减了减各院的月钱。后来觉得这里面有秋月明的错,若不是他和这柳公子当时同居一室,也不至于如此投鼠忌器,说不定直接就冲进去了,所以扣了他的月钱。 柳云飞呵呵大笑:这世间颠倒黑白的事,竟然能这么恬不知耻地说出来!你还怪罪秋月明?分明是想把两人一起烧死!如果秋月明真在屋里,结局又是什么样? 秋月明听了之后,真是觉得心如死灰,柳大哥固然是大家嘴里的仇人,可自己并未见柳大哥做过什么坏事;为何反而是这些“自己人”,行事如此歹毒! “那一本书谁拿走了?”秋老爷子不愿意儿子当众再说,问道。 “孩儿当时就问过众人,根本没有人见。当时柳公子说有书在里面,我、风兄、还有两个兄弟跟着进去,可是他们都说没见。后来几个晚辈天明了进去找,只见了一些灰烬,想是..被烧了?”秋江鹰小心翼翼地说。 被偷了,这个还好说,帮着找就是;被烧了,这个该如何赔?!秋老爷子沉声道:“柳公子,或许是旁人拿了,当时不是还有风萧萧进去么?老夫马上派人知会一下老风,让他严加询问。或许是烧了,这个嘛,既然已经没了,也是你保管不善,如此宝物怎能放在桌子上?被烧了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已经没了,柳公子再写一册也不费事。我秋府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老夫愿给你上好的笔墨纸砚,纸是宣州的上好黄绢纸,都是宫廷用品;墨当然是顶级的徽墨,此外便是湖笔端砚,都是当世珍品。公子你看这样如何?” 大厅里众人都愣了,他说少了本剑谱就少了啊?谁都没见!谁能证明那桌子上的灰烬就是剑谱,而不是一些用废的纸?竟然相信,而且还要拣选上好的笔墨纸砚送给他,老爷子真是糊涂了! 柳云飞大笑:“真豪气!若是这么容易,《兰亭序》如何不多写几张?!《五牛图》如何不多画一幅?!人都说老了知天命,通情达理。我看你年纪够大,道理上没见长,根本不讲理!难怪有些人活了几十年,愣是到死都没有活明白!” 他想说的是,既然在江湖上混这么长时间,你不会那么傻吧?既然不傻,肯定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大胆!胆敢对老爷子无礼!”“一派胡言,痴人乱语!”几个人嚷起来,这分明是对老爷子的大不敬!他们心里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丢了的话我帮你找,烧了的话我给你赔,我们写不出所以给你文房四宝,你还想怎么着?!还想怎么着?! “我看他没有说错,就是有些老糊涂了!”有个人飘然降落到大门外,笑着说。 秋江鹰一看,来人白衣飘飘,手里一把细剑,这分明就是柳公子!大厅里众人也都呆了,那这屋里的这个柳公子,又是谁?! 不容多想,秋江鹰一个箭步冲过去,横剑于前:“阁下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哈哈,子陵台上没有你?那个耳朵还记着吧!” 这时秋家人的痛,谁都不能提,就连和老爷子说话,也要低着头,避免往那看。老爷子听到这声音,立马震怒:“原来你才是凶手!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秋家得罪阁下什么了?!” “我来,当然是救柳兄了!他骂你是老糊涂,我不由得赞叹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柳云飞扭头,看这人真像自己,易容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本来以为是那天晚上的刺客,看看身段又不像,笑了:“我不认识你,不过你假冒我,却是我不能容忍的!你们非要生事,逼我出山,我在山野间又碍着你们什么事?” “柳兄演技高明啊!好,那就咱俩过过招!”白衣人竖起了左手的大拇指,笑着:“就怕你不是当年那个纵横无敌的剑客了,区区秋家都能把你困住,还要让我来救你!唉,谁叫我这么心善哪!” 老爷子大怒,他根本不会上当,柳公子和白衣人比试?那岂不是纵虎归山!又羞又怒,大声喊:“清儿,去领教一下这位仇人的剑法,须知不要伤了他,还要让他和几个后辈过招!” “哈哈,老匹夫,你是看你这后辈们太多,想让我帮着剔剔苗是吧?在下奉陪!”白衣人嬉笑道。 “慢!今日你既然来了,先比试再说,我秋家不仗着人多以多取胜,你敢不敢用木剑比划,点到为止?”老爷子没有因“老匹夫”三字愠怒,很和气地挑战。 “哈哈,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后辈?给我木剑!”白衣人把剑插到剑鞘里,负着手看着几个下人准备。那些人在厅前空地画了大圈,又准备了木剑。 秋月明这时已经从地上起来,秋风清一走,拔剑对着柳公子的就换成秋水盈和秋山远两位了。秋月明忽然想起了什么:“大爷爷,既然我柳大哥根本不是仇敌,是被人陷害的,那赶紧放了他..” “哼!”秋老爷子重重地吐了口气,压低声音似乎是不让白衣人听到:“那个和他是一伙的,你怎么知道子陵台上不是他?当时有三个人,说话的只有门前的人罢了!你到现在还不醒悟?!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没有你这个柳大哥,我怎么能见到他的同伙!” 柳云飞心想怎么可能会放了我?说不定打着在这里写剑谱的名义,顺便还能偷窥到剑法。 大家都把目光朝向外面,见秋风清和白衣人已经站好,准备拔剑。 秋老爷子自然不会还坐在椅子上,赶紧走出去,众人都出去看,柳云飞是被两把剑押着的,就在老爷子旁边。就算你想做什么小动作,根本不会得逞! 比试开始,木剑从布套里拔出,秋风清就是一式“泼墨”,以示敬意。白衣人微微颔首,也是持剑于胸前,示意秋风清进攻。 秋风清挥剑,虽然是一柄木剑,在他手里像是精钢宝剑,可以力敌千钧重,根本没有一丝轻飘飘的感觉。关键是他的神情,那么平静,那么从容,像是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家族的仇敌一样!他的剑挥过去,白衣人挡了一下,就立马退了一步! 第56章 风月山水 秋江鹰心里大喊“好,好!”可是嘴里不发出一丝声音,他知道这时候说话会惊扰到自己侄子,心里又觉得儿子要是也能这么强,该有多好! 秋风清没有收剑,剑尖一挑,乘势又是一剑,直刺白衣人的面门!秋风清虽然年少,却是少年老成,是秋家的未来,他平时举手投足就有未来家主的风范,在这两人对决中,他更是丝毫不惧,气势更胜一筹! 这才是真正的贵公子,气度雍容华贵,举止潇洒自然,一招一式都是那么地光明磊落,不咄咄逼人,却不会让你占上风! 三剑下去,白衣人后退了两步! 秋风清还是之前的表情,没有因为对手后退而欣喜,还是一剑接着一剑!每一个招式都是“鉴湖十八式”里面的! 白衣人终于退到了圈子边缘,再往后退就是出圈子认输了,他腾身而起,“刷刷刷”就是三剑,分刺向三个要害部位! 如果是秋月明,毫无疑问此时要出“斩柳”,偏偏秋风清根本不出这一招,却是低身用一式“尝胆”防御! 秋老爷子面上颜色变了:这孩子,为何不在此时用最强的一招? 白衣人得势不饶人,继续是三剑秋风清齐刺,好让对手首尾不能兼顾!对敌人手软,那就是对自己下毒手了! 秋风清面色如常,用了平常的“泼墨”抵挡,本来最常见的一个虚招,在这里竟然起作用了! 白衣人“咦”了一声,又是腾空而起,出剑一招狠似一招! 秋风清终于退了,一步刚站稳,一招剑招就出去了,在后退之时已经想着用这招反败为胜,老爷子脸上露出了喜色! 若是一般的高手,此番就被剑刺到了。 白衣人当然不是一般的高手,却也差一点就被刺到了! 白衣人不得已翻身后退一步,看秋风清,还是和刚才神情一样,心里第一次觉得这小孩孺子可教! 秋风清这时攻了过来,还是用“鉴湖十八式”,还是那有限的几个招式,白衣人几次都险些被刺到!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秋家有这么多人呢!他身子腾空,避开这一剑,跃到了另一边,翻身快步攻来! 秋月明没有换别的招数,仓促间脚法乱了,不由得后退,出了圈子! “共四十五回合,秋风清败!”有人大声喊。秋风清拱拱手,说了声“承让”,把木剑放在兵器架上,看到爷爷朝自己满意地点头,自己有些不满意地摇摇头,脸上泛出一些微红,这时从比试开始他脸上唯一的变化。只见他走到柳公子身边,拔出剑来对着柳云飞,问秋山远和秋水盈:“你俩谁先上?” 如果是按照“风月山水”的顺序,应该是秋月明了,偏偏大家没有人提出异议,偏偏秋月明也觉得理所当然。 白衣人看着秋风清的身影,笑着说:“果然是后生可畏,江湖上说秋家有‘风月山水’,今天我要遍览这无尽风光!”说完一抖白衣,盘腿坐下。 这语气让秋家人非常愤怒! 秋山远和秋水盈俩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秋山远点点头:“还是我先去吧,等他累了,盈儿你赢了他!”说着提剑而行,在兵器架上换了木剑,跃到了圈内。 柳云飞看他,现在神情一点不萎靡,眼神里仇恨很多! 他急需要一场大胜来向爷爷和父亲证明:他才是秋家以后的栋梁! 白衣人盘腿坐着调息,一炷香的功夫,他站起身来,步入了圈子。 “姓柳的,纳命来!”秋山远开首并没有用“泼墨”,直接就是低身进攻的“尝胆”式! 这几天我就是尝尽苦胆的味道,让你也尝尝吧! 白衣人笑道:“我正想来个速战速决,秋家终于来个爽快的了!”挥剑挡住,侧身避开凌空一脚,收剑变招,斩向秋山远! 一开始就如此激烈,两人都是施展杀招,大家都惊呆了。 秋山远再一招就是“斩柳”,不顾自己下盘不稳,直接强攻!白衣人似乎也没考虑太多,不改剑招就挥过来! 两个人都被木剑点了一下,各退一步,然后又是杀招频出!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秋月明有些瞠目结舌:山远竟然这么厉害了!远超自己! 秋山远开始变招了!这一式不是“鉴湖十八式”里面的,却比里面任何一式都有杀伤力!木剑在他手里,如出洞的蟒蛇,处处皆可攻击到! 白衣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个侧身勉强避开后,一脚踢向秋山远腰间!就在他的脚要踢到的时候,秋山远的剑也刺向了他的后背,这一招也很诡异! 终于还是他的脚先到,在木剑沾到衣衫时,他的脚已经踢到了腰! 似乎是算到了这点,秋山远的身形飘开,脚刚挨到衣衫,身子已经飞了!这一脚踢空了! 白衣人身形不稳,一下子向前栽去,秋山远怎么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木剑往下砍,却不料对方的剑正刺过来,闪身一避,肩膀挨了一下,接着就被对方一掌轰出圈子! 只是他的脚,也踢到了对方,让对方退了两步! “二十一回合,秋山远败。” 秋老爷子明显高兴,如果不是用木剑,自己的远儿早就在前三招就胜了! 秋水盈上场,三十五回合败了。 秋江春走过来附耳对秋月明说了几句话,剑秋月明点头才走了。见秋月明准备上场,他又看着他,伸出两个手指头。 比试的结果就是:秋家这些晚辈里面,秋月明名列第五!他用的招数最少,只是九招就败了!秋露白好歹还十七招败的呢! 白衣人见秋家的人还有想跃跃欲试的,冲老爷子拱拱手:“一连打了六个人,我也有些累了,本想救柳兄,却当了回陪练,不过也顺便看了秋家后辈的虚实。老匹夫,既然你不放柳兄,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就做了一个要走的动作,起身往房顶上飞。 老爷子心想终于把他送走了,沉声道:“慢走,不送!” 白衣人飘到上空,众人都长舒一口气:要是这两人联手,秋家岂不是要被他杀个鸡犬不宁?! 就在众人庆幸之际,白衣人忽然重重地坠落了下来,像是一个飞鸟被石块砸到,那种斜斜地坠落! 他没有被什么砸到,却是被自己的心意所驱使下来的! 来了这半天,终于等到了绝佳的刺杀机会,他岂会放过?! 一剑斜飞下来,像是一道闪电,直接向秋老爷子另一只耳朵劈过去!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老爷子身后都是人,这该怎么避?这迅疾无比的一剑,谁能接下? 第57章 借谁一双慧眼? 白衣人忽然发现他的剑路被封住了,封住他的是另一把剑,确切地说是一把剑鞘。 秋家最好的一把剑,堪比纯钧宝剑,剑鞘也是异常漂亮,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光。都是秋风清佩带,这也代表了秋家。 持剑的人根本不是秋风清! 他和秋山远还没发觉,持剑对着的柳云飞已经不见了,秋风清手里一轻,自己的剑也不见了! 持剑封住白衣人的正是柳云飞,除了他,场上还有哪个人可以做得到?! 白衣人没想到这点,扭转身影,剑光四射,可是都被柳云飞的剑封住,根本不能再往前进一步! 柳云飞就在他好秋老爷子中间。换句话说,你要是想杀了秋老爷子,就要先过柳公子这一关! “柳公子,这个老匹夫,你帮他做甚?!”白衣人怒吼,出剑更加迅速,招招都是向柳云飞身上的要害处招呼! “我大概猜到了你是谁?当时房顶上的刺客,也是你们中间的?真不明白,你们出手比我归隐江湖之前狠毒得多,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难得!一剑横行不问过往的柳公子,竟然能记住我们的剑,真是人生幸事!老天不公,既生瑜何生亮?!” “因为有人告诉我你们的剑,他说了你们隐退江湖的前因后果,他说的,我当然不能忘。”柳云飞不再恋战,一剑破了白衣人的攻势,然后向他胸前袭来! 白衣人无奈跃起,见无法得手,众人已经拔出了剑,身形一扭,踩着秋山远的肩膀就飞上了房顶! 柳云飞飞身要追,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身后是秋老爷子。 秋老爷子的手在他身上,点了个穴。 “哈哈哈!柳公子啊,我说你什么好?刚才说了不让你帮这个老匹夫,你竟然帮一个糊涂蛋,你也真是糊涂了!多好的机会你不走!在下告辞了!”白衣人见柳云飞被制住,心里一阵轻松,哈哈笑着。 “老夫再糊涂,也不会中了你俩的双簧圈套!”秋老爷子非常愤怒,更愤怒的是,他根本没有信心面对白衣人,无法战胜白衣人! “我当然不会稀里糊涂地走了,我走了不打紧,这还有我一位小兄弟呢。”柳云飞手里的剑一扔,秋风清赶紧捡了回来,把剑尖朝向他。 一个被点穴了的人,还用得着这样防备? 当然! 秋风清终于知道,高手就在那么一两招分出胜负,他的面色第一次出现了煞白,被刚才的剧变唬得面无血色!不能不说,这时他见识过的第二个高人了!他不敢再有丝毫的马虎! “柳公子,老夫不是信不过你,但是前年的事总是事有蹊跷,我们秋家搭了几条人命,总不能白白地死。你先屈尊在秋家呆两天,我要请老风来,我们老哥俩一块合计合计。” 柳云飞大笑,笑声里充满苦涩:“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装糊涂,我不信一个在江湖闯荡几十年的人,连这点真伪都分不出来!” “恕老夫无礼得罪,真的分辨不出。”秋老爷子认真地说。 秋月明大喊:“大爷爷,他可是刚才救你命的啊!” “住口!”秋江鹰厉声呵斥:“这种双簧也就能蒙骗你们这样初出茅庐的晚辈,怎么能逃得过老爷子的如烛慧眼?!” 秋月明替大哥觉得冤屈,可是,如果大哥真的和那个人一伙,真的是为了帮助自己演了一出戏,那江湖上的人心怎么能这么险恶?他不敢再想下去,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等到抓到了这个白衣人,一切终究会水落石出的!想到这,他起身走了,根本没有顾及到别人看他的眼神!那些眼神其实很复杂,有质疑,有不屑,有惋惜,有唾弃。 那一晚伤了刺客,今天竟然不到十招就被逼得出了圈子,谁能不疑心? 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父亲之前附耳说的话,另一方面,这个白衣人真的到了一个疯狂的地步,杀红眼的人,斗志已经起来了,所以会越战越勇! 从体力上来说,似乎是后面上场的人占便宜,岂不知从求胜欲上来看,从斗志上来讲,前面的人才是占便宜的!大家开始都是和和气气的谦让一二,点到为止,杀招出了之后就不会讲那么多了! 秋老爷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难道月明这孩子,真的会和外人勾结?!让人又把他叫回来! 最近家里出的这些事,他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秋江鹰领着秋风清和秋山远把柳云飞押到一边的厢房,由两个教师爷严加看管,便又回到议事厅。柳云飞还是面带微笑,心里知道既然一时半会走不了,既来之则安之。 “还有几天就是比试了,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秋老爷子一脸和善地问孙辈们。 众人齐齐地站好,大声说:“准备完毕,随时可比试!” “你们都说一下今天这个外面的柳公子,感觉他怎么样?” 众人一时不语,都看向秋风清。秋风清朗声说:“孙儿感觉他本是名门正派的剑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出剑狠辣无比,一点不留余地,不温和。或许是遭遇什么之后性情大变,才导致的。子陵台上一役,此人能在我秋家风家两家数十位高手围攻下全身而退,又伤了几个人。今天看来,我们是赢在人数上,却在暗处对他了解不够,因此大败。” 子陵台一役是秋家的禁忌,可是秋风清这时候说出来,大家没谁觉得有问题。那么,他怎么对秋风两家了解那么清楚? “今天我没有用‘斩柳’式,一是因为这一招他未必知道,只有真正对敌人时出其不意才可,二是觉得比武之时,不需要你死我活,用尽我秋家的鉴湖十八式,套他的剑招出来。可是我最后发现,他的剑招太过于随心所欲,根本是无迹可寻!” 秋风清认真地回想,他眼神里也是充满迷惘,又补充道:“里面关押的这个柳公子,应该不是和他一伙。不然,他何必挡那么一下?且他俩的对决,都是招招见血的狠招!如他俩真是一伙的,今天我们根本不可能还站在这里谈笑风生!只是,这个是不是真的柳公子呢?” 孰真孰假?! 第58章 坑儿子的爹 秋老爷子沉吟一下:“真的假不了,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清儿表现很好!比试不是只看输赢,心如果只在胜负里,终究会想赢怕输。而要在输赢之外,这样才可精进。” 秋水盈接着说:“这个刺客和那晚的刺客是一个路数的,我看他们出剑看似无心,却喜欢出其不意,若真是寻其剑招出处,定然如大海捞针,各派都有自己的剑法,他如果这里偷师一招那里窃取半式,我们该如何破?他这最大的缺点,其实就是刻意,如果可以出其不意,岂不是多想很多?我今天和他比试,只是想看如何能有一二分的把握赢?这样的敌人,终究是秋家的大患,应当和风世叔他们协商下如何防范。如果屋里的柳公子在,他不敢来的话,那风家呢?” 秋老爷子大加赞叹,这两个孩儿不愧自己的栽培,都能看出很多端倪! 别人又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些,大家对秋山远的印象最为深刻,因为他是第一个用剑伤到刺客的人,且比秋水盈的要厉害些。秋江鹰看到众人赞叹儿子,心想这两日的督促没有白费,又担心有人看出什么,果然秋水盈说了:“远哥的那几招是从哪儿学来的?我觉得诡异的很!” 秋山远赶紧说自己是灵机一动,当时怎么能想那么多呢?秋水盈摇摇头,说一招明显是强行使出,就是想练练手。秋江鹰赶紧说剑法都是随人使出的。老爷子轻咳一声,说这没有必要争执,那几招没什么问题,毕竟当时随机应变,出剑怎么能拘泥于固定的招式呢!然后又和善地批评她,对敌人不够狠,“斩柳”竟然只出了七成力,虽然身为女子,记住不可仁慈! “月明,你怎么看?”老爷子见秋月明没有表态,看着他问。秋月明赶紧说自己没有察觉出来他的套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对自己出手狠辣,让自己防不胜防,因此没有使出来“斩柳”便被逼着退出圈子了...... “你们都说说,月明为啥那晚能刺伤刺客,今天却不到十招就落败?”老爷子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秋月明身上。 众人都不吭声,因为很多人从话音里嗅出来一丝别样的味道。 秋水盈看看众人:“我说说吧!刺客们擅长刻意出其不意,算计对方出什么招,那晚月明能胜,是因为同归于尽的搏命打法;今天月明上去后,因他对鉴湖十八式都了然于胸,因此才会速败!” 几个人点头称是,觉得有道理。秋月明心说原来如此,自己一直没有想明白,真是当局者迷!心里对秋水盈多了些感激,朝秋水盈看过去,见她笑着。 老爷子问:“还有没有别的看法?” “根本不是打法上的问题,分明是和刺客串通一气!今天落败,不过是故意给刺客留有喘息的机会,制造混乱,想让刺客得手!”秋江鹰冷冷地说,众人一时大惊! 真是晴天霹雳!秋月明背上冷汗出来了,这可是诛心之论!赶紧给老爷子说:“大爷爷明鉴,这是没有的事!” 秋老爷子不说话,就冷冷地看着众人:“理不辨不明,大家都说说,这两次是天壤之别,差别为何如此大?!” 秋江春本来心生窃喜,见这次落到儿子身上,保不住儿子自己能有什么出息?他缓缓地移动身子,最后抖着腿低声说:“大伯,都是我一时糊涂,吩咐他十招之内输掉,不要超过露白......” “江春!你为何如此做?”老爷子大概明白了一些事,却要他当众说出来。 “我是因为,因为二百两银子,九哥说只要月明能输给露白,我就能得到......这次比试不比了,就看和刺客过招的情况.....”秋江春嗫嚅地说。 那个称作九哥的秋江鲤踏步上前:“老爷子明察,这还是没有的事!我哪里会有二百两银子?!我当时和江春说,如果露白能胜了月明,那简直能值二百两银子!大家都知道月明的剑术高,露白一直拿他做榜样,再说他还小,这次比试不会有好成绩的,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秋江春见他振振有词,急着说:“九哥,九哥,当时......当时不是这样说的啊?你怎么能这样!” “春弟,你怎么会把一句比喻当成真的!我说比飞上天还高兴,你当我真的能飞上天啊!” 秋月明心里一阵苦涩,这是个什么爹啊!秋江春一脸惨淡,低头说自己错了!自己不该这样! 秋水盈恍然大悟:“原来你当时那两根手指头,是二百两银子的意思啊!我看到了还纳闷,以为你是要他坚持二百个回合呢!这样看来,是七叔错怪月明了!” “你当然错了!在弟兄中间搞这样的事,让你儿子在和敌人比试时不出全力!不过既然是你主使的,想来替月明撇清了干系。月明,若你觉得我错怪你了,你就把心里的委屈倒出来吧!”老爷子很生气地训斥秋江春,和善地问秋月明。 秋月明一听自己洗清了冤屈,哪里还会倒什么苦水?赶紧起身说谢大爷爷,又向秋水盈投过去感激的一瞥。 这时有人来报,说柳公子脾气很大,根本不理会送水的人,水也不喝。秋月明挪了挪脚步,他忽然想起老爷子的话,又不敢动了。老爷子这次很和善,看着秋月明说要好好招待,不然传出去多损秋家的名声!秋月明赶紧去了。秋江鹰叫了一声“爹”,老爷子像是没听见一样,听任秋月明去了。秋江鹰直跺脚。 老爷子示意他稍安勿躁,先是训斥了秋江春立场要坚定,时刻记得自己是秋家的人,然后告诉大家,月明有些反常,但是这个柳公子更反常! “你们真的相信义薄云天这回事吗?天下闻名的武林三公子之一,第四人都找不出来,他偏偏到秋府最低级的西厨当一个厨子,还弄些吃糠咽菜的事,只是因为秋月明是他的小兄弟,这事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就算他也是假冒的,能从清儿、远儿两人剑下抽身并夺了清儿的剑,几招就胜了那个假冒柳公子的刺客,那也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到我们这儿来?” “他把再平常不过的葱能用出花来,治这病治那病的,难道医术会很差?那他为什么会来?真要是为了给江春家的治病,装扮个郎中不就什么事都了了?这是一个不愿生事的行动么?!七年前他名满江湖,根本就不懂医术,难不成这几年他弃武从医了?!” “臭水沟里只有泥鳅,要是有一天来了条很大的鱼,这又是因为什么?因为大鱼想和泥鳅做朋友?”秋老爷子打了个比方,想说明自己是久经江湖风雨的人,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同时也想让这个凝重的气氛变轻松些,让大家笑一笑,大家听了这个比方,有人想笑,可是谁能笑出来?老爷子说的每一句,都是说此事关乎着秋家的生存和江湖地位,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图的是什么?!” 第59章 一口黑血 秋老爷子是老江湖了,自从十六岁出道起,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见惯了太多的江湖恩怨,他心里总是挂着一根绳,绳子上就是生锈的钟。 这当然不是寺庙里的晨钟,敲醒那些名利客,唤醒那些看惯生死的人撇下恩怨、了断一切。 这些话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在每个人的心底深处敲响了一声钟声! 那就是警钟,防备的警钟。有异常就要警惕,就要多问问一个为什么。 图什么?难不成他听到了风声:秋家得到了失传很久的《紫霞剑法》? 难不成是觊觎秋家丰厚的家产? 虽然秋家不复二十年前十年前的盛况,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以碾压京城无数的大家! “当年广陵萧家声名显赫,一夜之间沦为废墟,是因为什么?不是因为出动了太多的高手,根本还是有内应!家贼难防!” 秋老爷子悠悠地说,这事他不想提起,可是这事就在他心上! 广陵萧家,是兰陵萧氏的一支,兰陵萧氏从东晋时期就开始辉煌,一共出了二十一位皇帝和四五十位丞相,后来分出一支在广陵入江湖,很快就在江湖上立足,并能够呼风唤雨!广陵这一支在又称为扬州荣耀,朝野瞩目。谁能想这样的大家族一夜之间被灭门!朝廷听闻此事,只是说江湖恩怨、不宜深究,因此成了悬案! 但是秋老爷子知道很多详情! 他看着那些支着耳朵想听下文的人,心想此事以后再说,他最担心的就是柳公子看上了秋月明的单纯无知。 如果柳公子是想打入内部了解秋家虚实,然后一举歼灭,秋月明不是家贼又是什么?!最好听的说法,也不过是分不清敌友的糊涂蛋,葬送了祖宗的产业! 秋江春越想越气,越恨古姨娘:你个娘们偏偏这时候生病?想搞什么鬼?咬牙切齿地决定:要是误了自己,一定把她休了! “记住:小心驶得万年船!清儿你们几个看着月明点,别再和外面的什么歹人来往!” 秋风清和秋山远听到这话,都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要看好,这秋家是我们,你最好知道自己一个远支偏房的庶子该是怎么个姿态! 秋水盈皱了皱眉:爷爷今天是怎么了?揪住月明不放过? 见众人都应声了,秋老爷子知道和歹人结交之类的借口不好服众,赶紧换了一幅语重心长的语气:“青秀赛为重,勤加练习!这次我们秋家要大放异彩,一雪前耻,不要因为子陵台的事被江湖同仁记挂,要让他们知道:秋家人不是好惹的!” 秋江鹰赶紧去了关押柳云飞的地方,见秋月明正在和柳云飞说话,心里就有气,对秋月明冷眉竖眼。天热了,刚才下人送了一碗井水,柳云飞嫌那水浑浊,说弄些开水。秋家的待客之道就是不让喝热水吗?!秋江鹰听到这又很不悦,又不能说什么,便让下人去准备。 秋月明说自己去,在门口遇到秋水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告辞要去烧热水,秋水盈说这个可以让下人去烧,秋月明犹豫下觉得不太妥当,秋水盈笑着看他进了厨房,谁知这南厨不比西厨,做少爷的不许进去,秋月明只好求助秋水盈,秋水盈笑着过来,安排下人去准备。 两人等在外面,讨论剑谱的事,那个诗集怎么会是剑谱呢?早知道就拆开看,这样秋家的人都可以练了。秋水盈不屑地说我看那貌似也没什么,画个小人写几句话,这就叫剑谱? 秋江春急匆匆地过来,把秋月明拉到一个角落,严厉地说不要再和姓柳的来往了!你母亲的病反正好了,你赶紧出趟远门,避一避风头,秋月明很难过,说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秋江春说自己走过的桥比儿子走过的路多,少说话不出头多干活,才能生存长一些。 秋水盈喊秋月明说水要凉了,不然就又要多跑一趟,秋江春看见这个侄女,满脸堆笑,看着两个人去了关押柳云飞的地方,小声嘀咕:一个丫头,早晚是要嫁出去的,牛气什么! 秋月明提着个陶罐给柳云飞送开水喝,柳云飞见他送来,倒了半碗就喝,一会感觉有些疲倦,说要歇息,秋月明赶紧出去,给两位教师爷说好生招待。等他回到小院,却见母亲一脸严肃地问他柳云飞怎么样了?柳云飞说只是有点误会,很快就能澄清,说着说着就心虚了,他真不知道柳大哥要被关押在这里多久,然后说起父亲说让他出趟远门,古姨娘立马警觉地问:“你爹到底想做什么?你赶紧领我去看你柳大哥!” 秋月明千万劝阻,古姨娘就是不听:“一个救了我命的人,我就是死也要去看看他!人家一片真心,图什么啊?我可不能让他寒了心!我更不能像那些恨人有笑人无没良心的人一样!” “你要是怕人说闲话,你娘我不怕!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秋月明觉得母亲在骂自己,赶紧领着古姨娘去了,路上碰到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母子两个,古姨娘一反之前的怯懦和低眉顺眼,昂着头打招呼就过去了,一看这才真是大户人家夫人的做派! 到了门前,两个教师爷在门外守着,说什么也不让去看,古姨娘瞪他:“滚开!” 秋月明第一次听母亲说这么重的话,一时愣了,同时一看教师爷还是不肯放行的嘴脸,自己也急了:“苏教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听见了吧!” 苏教头心想开门让你们进去又如何,知趣地开了门,古姨娘迈步过去,看柳云飞在椅子上坐着,脑袋耷拉,像是睡着了,苏教头冷冷地说:“怎么样,古姨娘?看到了吧?他没事!坐着睡着了!你们赶紧出去吧!” 古姨娘准备走,又看了两眼,赫然发现地上有几滴黑色的血! 秋月明也发现了柳大哥坐姿的古怪:你说是打坐吧,根本不是那样的姿势;你说是累了睡着了,那也不是这样子能维持住的!这一看就是一个人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姿态,所以才会显得不自然,才会显得有些扭曲! “柳大哥!你没事吧?”秋月明赶紧上前把柳云飞的头扶起来,看到他面色苍白有些难看,嘴角残留有黑色的血迹! 黑色的血迹?!发生什么事了? “我......”柳云飞一张口,又是一小口黑血,直接吐在了地上! 第60章 解衣之欺 柳云飞无力地睁开眼,虚弱地笑了一下。 “你们两个怎么看的!”古姨娘对着两个教头咆哮起来,两个人见了这情形,一时也慌了,赶紧过来看,苏教头惊呼:“莫不是中毒了?!” 中毒?秋月明赶紧四周看看,是不是谁点了追魂香之类的,并没有发现。他开始愤怒:一个要穴被点了的人,还中毒了?! 柳云飞看秋月明母子慌乱的样子,叹口气,虚弱地说:“没事,要不了命,就是真气散去了......” 习武之人最怕的就是真气散去!这岂不是多年的功夫付诸东流!柳大哥真的中毒了!谁干的!秋月明面色通红,“噌”地就走,他要找老爷子问个明白,这难道不是他下的毒手?! “月明少爷!你万万不可去!”苏教头赶紧拦住,心想这下祸事来了,秋家还能呆下去吗? 他们在秋家,就是传授一些拳脚功夫,还有一些刀枪棍棒的路数。而少年们练剑的时候,是不允许他们看的,防止剑法外漏,这点多少让他们不舒服,自己又不是贼,还怕自己看两眼就给偷走?! 秋月明哪里还能管这么多,两下就挣脱了跑过去,正好见老爷子再议事厅门口和风家的一人说话,顾不上那么多禁忌,开口就是:“禀报老爷子,大事不好了!” 秋老爷子训斥道:“客人面前怎敢如此无礼?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如此无礼,真辱没了我秋家的家风!赶紧出去!” 风家那人劝阻:“世伯莫要生气,小孩子何须如此严厉?再说我两家通好,又不是客人,若觉得是秋家内务事,侄儿回避!” 秋老爷子赶紧拉他:“哪里话!秋风本是一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月明,有何大事不好?” 秋月明赶紧把柳大哥中毒的事说了,他本以为老爷子也会很紧张,让他帮着叫郎中什么的,老爷子眉头紧锁地听完,眉头便舒展开来:“他真的是中毒了?” 秋月明心寒了一下,说自己刚从那过来,嘴角流出黑血。 “老夫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但是还要感谢他!苍天有眼,我看他这次怎么能逃出我们两家的天罗地网!”秋老爷子脸上现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原来是柳公子,上苍有眼哪,咱两家的大仇得报!”风家来人双手用力一拍,声音很响。 “可是,可是......柳大哥不是子陵台上的那个刺客啊!你不是说外面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凶手啊!”秋月明一听就急了,怎么还认为柳大哥是凶手? “哼!你没听那个说要救他吗?他俩是同伙!”秋老爷子大手一挥:“这事不要再说了!他不是很会医术吗?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秋月明真如五雷轰顶,这么说,是老爷子指使人下的毒?!眼里含泪道:“他被你点穴,行动不便,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你还给他下毒!” “混账!住口!老夫生性光明磊落,从不会做下毒这种下三滥的勾当!谁下的毒我岂会知道?若是外人下毒,或者是他自己服毒的,栽赃给我们!你也要怪罪到老夫头上?!跪下!” 秋月明心想为什么要跪下?自己问问还有错了?他还要再问,却见风家来人瞪他,一脸的不满,仿佛他就是一个勾结外贼的家门败类一样! 见他还直愣愣地站着,秋老爷子气得胡子抖了:“叫江春过来,好好管教这个不尊老护家的逆子!”一掌呼过去,就将秋月明打出两步远,跌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起不来! 这一掌用了不过七成的内力而已,而秋月明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秋江春赶来,马上对老爷子认错,说自己疏于管教,等到知道因何事惹怒了老爷子之后,立马立眉树眼地痛斥这个不肖子:“逆子!你反了天了!老爷子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武林宿耆,行事如冰月皎洁,对人是一片赤诚,你竟敢怀疑秋家有人下毒?!你活腻歪了!”说着朝躺在地上的儿子踹了一脚:“我怎么生出来这么个不懂事的东西!” 在风家来人的劝说下,秋江春才住了脚,看老爷子往外挥手,拉起秋月明的一个胳膊就走,根本不管秋月明能不能站起来,狠命地拽着! “把他押回自己的小院,严加管教!”听到老爷子的旨意,秋江春才扶起儿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秋月明在自己房间里望着房顶,心想是不是就要按照父亲的建议出去躲躲?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才能引起外人对柳大哥这么的仇视?想起柳大哥的惨状,心里直发憷:自己又不懂医,如何帮得上大哥?摸摸胸口,还隐隐作痛,果然不是自己孙子,下手就不会留情! 可是柳大哥怎么办?他不能这样子不管啊?这次会有谁能帮上柳大哥?想了想,一个隐居山林的人,有谁会来帮你! 他忍痛起身,顾不得揉搓几下,慢步向院外走去,只要柳大哥性命无忧,自己才能在屋里呆着。他这时才发现柳大哥的厢房门大开着,进去一看惊呆了!屋里真是一片狼藉,被褥掀开,床上的席子半卷,包袱也拆开了,两件衣衫都床榻上地上乱扔着,鞋子也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他倒吸一口冷气:就这一会的功夫,就有人进来翻检柳大哥的衣物了!太欺负人了! 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忽然想,他们会不会搜他的身,看那本剑谱在不在他身上? 一股热血涌上了头,他忘了自己的痛,快步向关押柳大哥的房间里跑去! 门口的教头早不见了,他一看屋里,秋山远果然在那儿,母亲却不在。柳云飞闭目养神一般垂着眼,两拳紧握,任那秋山远在他怀里掏来摸去。秋山远一边冷嘲热讽地说有本事你这次再从我剑下走啊,你显摆你的剑术啊,一边解开柳云飞的衣带,就往衣衫里面摸去! “住手!”秋月明一声暴喝,把秋山远吓了一跳! “我说月明啊,你这是怎么了?哎呦,还敢问爷爷?不想在秋家了早说啊!” “山远弟弟,你在做什么!”秋月明赶紧过去,帮着把大哥的衣衫系上! 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是江湖上声名遐迩的柳公子! 秋月明攥紧了拳头,气冲丹田,准备随时出拳! 第61章 拼一把演技 “哎呦,还记得叫我弟弟,嘴巴挺甜哪!我在干什么?当然是看看这个贼有没有偷秋家的武功!”秋山远心里有些惧怕,赶紧退了一步,确保自己不会挨到拳头,昂头说道,哈哈笑了! “柳大哥不是贼,他也不会想知道我们家的武功......”秋月明赶紧辩解,在柳云飞的身后扶着他。 “来秋家的外人,不是客就是贼,老爷子都不知道的外人,那自然是贼!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污蔑人!一个能杀秋风两家这么多高手的人,会偷秋家的武功?”秋月明情急之下,说了出来! 两个人都愣了,好像是秋月明巴不得柳云飞突显神功,再杀一票人一样! “哼!秋月明,你这话听着就是吃里扒外啊!秋家打不过人家你高兴是吧?好,我今天非要把这个柳公子的衣服扒了不可!我就是想看看他投了什么东西,怎么了?!有本事你再去找爷爷!”秋山远阴阳怪气地说,伸手就解柳云飞的衣带! 秋月明怎么会让他得逞!这时柳云飞说了:“小兄弟,且由他,我倒要看看此事传扬出去,秋家人还要不要脸面?!” 声音有些弱,但是吐字清晰。 堂堂的柳公子在你们家遭受如此凌辱,你们真的不怕惹众怒吗?! 秋山远忽然打了个冷战,他忽然觉得,这个柳公子如果要是活下去,秋家还会有活口吗? 那个刺客的本领让人思之色变,柳公子比那个冒牌的当然厉害! 秋家和风家的剑阵,被他一剑破了,顺便重伤了梅玉寒,那可是魔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父亲当时给他讲述当时的场景,他是无论如何有不会相信,甚至想多半是两家的人放水,故意伤了梅玉寒!那是梅家的人,江南梅庄,举世无双。 可是今天他和秋风清两人两剑,几乎把剑架在别人脖子上,都没能看住对方,还被夺了剑! 骑虎难下啊。一不做二不休,秋山远心里一横:“你死在这里,这事如何能传扬出去?!” 秋月明一下子惊了:原来这都是蓄谋已久的! “死不足惜,叫你家的老匹夫来,否则的话,谁也别想知道剑法怎么读!”柳云飞很是那么微弱地说。 秋山远如五雷轰顶,他大约明白越是高深的功夫,秘笈越是平常呢。是啊,就算拿到了剑谱,不会读也不行。你只能是看天书一样,什么字都认识,可是连在一块,你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本书正确的阅读方式,就像一道菜肴正确的烹饪方法一样,要知道顺序,要知道火候,要知道轻重。 他想明白了这些,往门口退了两步,瞪了秋月明一眼:“谅你也不敢造次!”说完撒丫子跑了。 柳云飞的拳头触碰了秋月明的手掌,秋月明伸手,发现自己手里被塞了一个硬的小块块! 这是什么?难道柳大哥还有什么绝招?他大惊之下,心里狂喜! 脚步声已经传过来了。 秋月明迅速地脱了鞋,把那个东西塞进鞋里穿上。同时一脸愧疚地说:“大哥,我把你给害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用......你好好想想,说不定他能引来救我的人......”柳云飞不理这茬,嘴巴没动,却把这声音传给了他! “这是无价之宝,慎之又慎......”柳云飞继续补充。 “哈哈哈,柳公子,想不到你一世英名,偏偏到我家里做贼,传扬出去,我秋家还能为武林除一大害呢!”秋老爷子一听孙子学的话,立马赶来,走到屋前就这么大声说! “什么是无价之宝,慎之又慎?”秋山远立马问柳云飞,心想自己的困惑就能解开了! “我说的是学剑,他没见我当年破你家剑阵的情形,我略略说了,这一式我准备传给他,怎么,你也想要?”柳云飞用嘲笑的眼神看他。 “秋月明他一个小妾生的,凭什么你给他?!我是秋家的掌上明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要什么我给你,我给你银子,我帮你找郎中,我......”说着秋山远几步上前,摇晃柳云飞的肩膀。 “远儿,莫听他胡说!”秋老爷子和蔼又严肃地说,看着秋月明问:“老实交代,他给你说了什么?你为何弯腰?” “当然......当然是说一个剑招了!” 情急之下,秋月明知道自己要装下去,要演得很像,那么只有说剑,才合理,自己也能胡诌一些,他忽然想起那句诗,装作回想的样子慢慢地说:“柳大哥说,剑往胸前刺,弯腰防为先,蓄势待发才可后发先至!” 秋老爷子一震,心里感慨:“中毒了还能给人说剑,随便一句话就是剑道的真谛!这个柳公子,真的留不得!”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用剑本就如此,无甚高明,还有呢?” 秋月明继续装下去:“我便弯腰让他看是不是这样,他说不错。至于那剑阵浑如漫天繁星,无比壮阔,像原野一般把人包裹,那就起伏变换,如舟行于大江之上,任你波涌,我却横行!” 秋山远呆住了,过来的秋水盈也惊到了:“这人真的能破了剑阵!” 老爷子以手捋须,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秋家和风家两代人的心血,就在这一句话里了! “小兄弟,这至真之言,如何能这么随便说出来!”柳云飞心想这小兄弟临机应变的能力真不差啊,至于剑阵,这样可以破,看来那杜子美的诗没有白读! “该天杀的!人善人欺天不欺!莫道你现在风光,哪天就被老天收了!给你个五雷轰顶!”一阵叫骂声传过来,秋老爷子的脸色立马变成猪肝色! 骂声越来越近了,几个人听得是字句分明: “人恶人怕天不怕!请人看病时迎笑脸,人家有难时缩头皮,你咋不去那鉴湖里当成一个老王八,生下一堆王八羔子!就让你开开心心地活!我看你怎么能逃得过天神地鬼黑白无常?!!” 这不是指桑骂槐,又是什么?这不是诅咒,又能是什么? 秋水盈看到老爷子的脸阴沉得拧出墨汁来,心想谁敢这么放肆?!她正要出去,见柳云飞抬起了头,没有动。 秋月明听到是母亲的声音,忙出去叫:“娘......”暗示老爷子在里面,谁知他娘一见他,骂得更欢了! 第62章 出一口气和撑一口气 “你还认我是你娘!你娘死在这里没人管,活过来了你还知道有我这个老娘啊!你关到小黑屋是谁给你娘端汤送饭的?!你没有银子是谁花的钱买这买那的?人家有难你想撒丫子就跑,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儿子啊!” “江春家的,骂够了吗?!”秋老爷子终于怒了,成何体统?! “没骂够!凭什么你们做得,我就说不得?!老爷子我吃糠咽菜,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克扣我家的月钱?他儿子寻花问柳你装聋作哑,还敢把那暗门子领到家里来!你咋不管呢?你咋不问成不成体统呢?我孩儿犯了什么错,又是要打要罚又是关那小黑屋的!你不就是怕他比试中胜了你亲孙子,在青秀赛上争脸吗?!”古姨娘此时丝毫不惧,心里的憋屈一下子倾倒出来! 你们敢做,就不敢露出脊梁骨给人?!作恶的人当然怕人说!你杀了我啊!有本事你出剑啊!我的恩人有难我活着帮不了,我以死报之总可以吧!她此时已经有了复仇的那股酣畅淋漓,根本不把这个平时当做神一样敬着的人当回事! 我在你秋家过的这么下贱,还不如死了痛快呢!你杀了我啊! 秋山远满脸通红,没想到这个不堪的事被以这么不堪的方式揭露出来,秋家人肯定是尽人皆知了!低下了头不敢看月明娘。秋水盈一听也惊呆了,这才明白那天晚上他为何会穿粉红的裤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娘子!你这满院子叫骂成什么样子?!赶紧给我回家!”秋江春此时出现,就要去拽老婆! “秋江春,我看透你这个软蛋了,在家里横行霸道,说一不二,就会欺负自己家里人!在外面坑你儿子,输给这个输给那个的,还自动放弃参加青秀赛,我呸!让人当个大马猴一样耍!你还有脸过来!你动我一下试试?!当时把我骗到秋家来,百般克扣,我病得快死了你问过我?我吃糠咽菜你管过吗?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这样的窝里横活该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古姨娘此时叉着腰,宛如母夜叉下凡一般,秋江春不敢多说什么。 “江春,赶紧把你老婆孩子带走!赶紧!”老爷子越发恼怒,他被骂得浑身不自在,觉得就是在诅咒自己! “再这么闹,信不信我休了你?!”秋江春又急又气,威胁道。 “休了我?你这话还真说得出口!有本事马上写休书,我要告到衙门,看是犯了‘七出’哪一条!有本事就写,就杀了我啊!把我儿子也一块杀了,好斩草除根!”古姨娘怒目圆睁! “有本事找那个假冒的啊,别人救你一命,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什么东西!”古姨娘此时化身泼妇,之前的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不见了! 秋水盈赶紧过来:“婶儿,我有个主意帮你,让柳公子告诉我们买什么药,给他解了毒不就好了?” “你看还是盈儿知道要解毒,秋家还是有有良心的人啊!下毒?还真有本事啊!天杀的指使人用这下三滥的勾当!真腌臜!打不过刺客正主,拿一个被陷害冒充的出气!”古姨娘心里一动,嘴里还不依不饶。 “盟娘,你万万不可动气,赶紧去歇着,大病每加于小愈,这毒哪有这么容易就解了的?让谁给我买些甘草绿豆,先熬些汤试试吧。”柳云飞缓缓地说,然后又低下头去。 秋月明赶紧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对啊,早点买些解药,不是给柳大哥减轻痛苦了吗?”他身上还肩负着重任,万万不能再出纰漏,赶紧和母亲走了! 老爷子询问秋山远搜出什么来,秋山远抹了一把脸,说了情况。老爷子想了想让秋水盈出去,秋水盈不干:“爷爷,如果要搜身,我当然要看,万一山远哥抢走了,你不给我,我能怎么办?” “怎么,你今天也不听话了?!”老爷子现在在气头上,对自己孙女也不客气了。 “孙女不敢!可是我就要在这看,这不是关乎听话不听话,关乎每个人的剑法。臭男人的身子,早晚都会看到,比起剑谱有什么要紧?可是要我说,还是不要搜的好,也给别人留点面子。爷爷你是一心在剑谱上了,其实呢,这第三本剑谱要是在他身上才怪了!他根本不需要练剑,又没有准备来教月明,干嘛拿着本剑谱?”秋水盈不惧爷爷的眼神,平静地说。 秋老爷子心里一震:孙女此言甚是!自己利令智昏,柳公子的遭遇真要传扬出去,怕是会引起公愤的!那些别的门派世家,看秋家眼红的,只怕会借机生事!何况,还有那个假冒的刺客! 想起那个人,他背上一阵冷汗,若不是柳公子,他还真被割掉另一只耳朵! 你不是要脸面吗?我不要你的命,偏偏让你无脸出门! 江湖上和柳公子齐名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剑法第一,对敌毫不留情。当年与魔道在浮梁决战,他是剑无虚刺,剑剑见血。更关键的是:他和柳公子关系很好! 如果他知道柳公子被关在秋家,如果知道柳公子死在秋家,秋家不会灭门?谁都不信! 秋老爷子背上一阵冷,身上起了很多小疙瘩,他看到柳公子已经紧闭双眼,根本不可能从他嘴里套出来什么秘笈的事!谁会那么傻,不说还有活路,说了不就是死路一条?! 他长叹一口气:“也罢,你们都出去吧!叫苏教头过来守门!” 他们一走,柳云飞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歪倒在地上! 刚才他要不是硬撑着,说不定他们还会对月明母子下手呢!对自己就更不会客气了! 秋月明从母亲的断断续续的唾骂里,才知道原来母亲早就央求人过来帮忙求情,可是那两个伯母婶子,根本不敢出来说话! “你那样骂,可不太好吧!”秋月明半是提醒半是担心。 “反正我对得起自己良心,不骂还不把我憋屈死?就得骂给他们听听,大不了把我赶出秋家,我还不想在这个阴森的府里过了呢!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能说,一大堆破规矩。还能杀了我?没听说现在太湖边上的茶农揭竿子起事造反?官逼民反哪。儿子你莫要前怕狼后怕虎,舍了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古姨娘心里的闷气横扫一空,真是把恶气一吐为快,说话也胆大了很多! 谁是天生受气的人?谁愿意天天被人欺负? “理大就是天,脚下就是路,儿子,什么都不要怕!你要是敢做对不起你柳大哥的事,当心我不认你这个儿!”古姨娘郑重地给儿子说。同时她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一下跟着的秋江春! “两位,你们要干什么去?!”把门的拦住了他们! “出门买点东西!怎么了?”秋月明心想你们不认识我了? “老爷吩咐过了,月明少爷母子不可出门,得罪了!”把门的态度非常不恭。 说完,大门就关上了! 第63章 下下人有上上智 秋月明非常恼怒:“哪个老爷吩咐的?!” “是我!”秋江鹰抽出长剑,手腕抖了抖:“现在秋家处于紧急时刻,谁敢不从,家法伺候!” 秋月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硬闯了,老爷子快没答应出去买药的事,秋江鹰是个狠角色,搞不好母亲会被他伤了,附耳给母亲说自己有办法,回家再说,笑着说:“既然七伯说了,那我们就不出去了。” 母女俩在秋江鹰狐疑的眼神里消失了,剩下秋江春和他套近乎,不外乎解释自己老婆没见识的事。 古姨娘走了老远,恨恨地一甩手:“就看不惯他那个混蛋样子!你咋还不让我骂了?” 秋月明拉着母亲进了自家院子,说现在出去买药要紧,实在不行还可以找秋水盈帮忙,和他在那儿纠缠,没有任何好处!正好这时碰到古阿牛过来,一脸紧张地问是不是柳少爷被人陷害了,下人们都说中毒了,惨得很。秋月明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古阿牛说人家是帮了大忙的人,一家三口都是别人伸手相救,一分钱都没要,自己可不干那些没良心的事!古姨娘一听这话,本来生气呢,一下子心里舒服多了,说往日不曾亏待你,果然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古阿牛说自己要出去买些柴,能不能捎着买些什么?秋月明一听,先让母亲和他说甘草绿豆的事,自己进了房间,把那块硌脚的东西拿出来,是个檀木的牌子,可能是个暗号吧,赶紧用个布一包,心想这该怎么找人?大哥说这是无价之宝,无价......不能卖便宜了......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赶紧招呼古阿牛过来,附耳一说如此如此。古阿牛一拍胸脯:都包在我身上! 秋月明这才发现母亲的金耳环已经不见了,在古阿牛的手里,疑问才知道这是要换钱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用钱之际,赶紧让古阿牛拿好就去了。 这边秋老爷子问秋水盈为何想着紧盯柳公子,秋水盈笑了:“我见他写的寻常食谱,都被远哥当宝贝一样藏起来,心里也是好奇,他身上还有什么能这么让远哥开心的事?” 这话半是认真半是嘲讽,老爷子哪能听不出来?这个孙女是长子的,可以说是嫡亲的孙女,加上她识大体明事理,多受他的宠爱,但是今天的表现又有些反常,莫非她也是很想要剑谱?忽然想到那一本诗集本来就是她保管的,众目睽睽之下被偷走了,没有内应谁信?老爷子又觉得孙女有些可怜,耍横也是在情理之中,慈爱地摸摸她的头:“盈儿,你说这毒是谁下的?是不是我们秋家的人?” 秋水盈肯定地说:“当然是我们秋家的人!” 秋老爷子微微一惊:“你怎么这么肯定?!” “这肯定不是爷爷安排的人,但是爷爷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如今势成骑虎,放他走以后报仇,我们阖家也不是他的对手!不放他,柳公子岂是一个能被人困住的主?最好是他在咱们家,而且对咱们又没有什么威胁,这样那些刺客不管是不是他的同伙,都有所忌惮,不敢乱来,我们也好放手一搏准备青秀赛。何况,七伯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他这样一中毒,解了我家的心头大患啊!” “盈儿,你若是个男儿身,我秋家何愁不能名震武林!”老爷子叹息:“缚虎不得不紧!小辈们会觉得我手段太狠,江湖上就要无情无义一些,否则,真会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管是谁下的毒,我都要感谢他!” 古阿牛怀里揣着金耳环和那个木块,心里惴惴不安,手心里都是汗,走路很急,一会到了一个典当行,小二问典当什么东西?他先拿出那牌子,小二不认识,叫过来掌柜的,掌柜也不认识,问他你这是哪儿来的?古阿牛说这个能否当三千两纹银?掌柜哈哈大笑,然后让小二把他轰出去了! “阿牛,你来典当行做什么!”刚出了门,秋府的一个下人问,原来,他们一直跟着他! 他们的头过来了,古阿牛忙作揖叫“郑管家”,这其实是个小管家,但是攀上了秋江鹰妻舅的亲戚关系,现在是炙手可热之人,很多主母还要让他三分! “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偷了秋家的东西?”郑管家不怀好意地说。 古阿牛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张口就说古姨娘的不是,欠自己帮厨的钱,今天被自己逼不过,只好给了一对金耳环,要当三千两!那人见了金耳环,又听见了掌柜的大笑,知道是真的,嗤笑一句:“一个小偏房,见银子像铜盆大,你就好好给她当去!我打包票啊,三百两都当不了!” 古阿牛点点头,那人便回去了。他赶紧去另一家大的典当行,边走边想:少爷说这个才能救命,甘草绿豆什么的都只是引子,可是,这能换三千两? 又去了两家,还是被轰了出来!有人说你这就是件破烂,城南有家就是什么都收的! 心凉了半截,他还是不放弃,那就去,多跑几步怕什么! 眼看日落西山了,古阿牛心急如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跑完这几家? 他去了那一家叫做“众妙堂”的典当行,名字好生古怪,进去后有些心虚地问自己要点当个无价之宝,不知行不行? 小二目高于顶,笑着说:“无价之宝?我们不敢接!有什么好东西,你咋也要开个价!” 古阿牛掏出牌子,问这个物件能不能值三千两?小二看到后立马一愣,手都有些哆嗦,赶紧去楼上叫掌柜的! 一个花枝招展的妇女走下楼来,抬眼仔细打量古阿牛:“这确实是无价之宝,值三千两!请跟我上楼!” 古阿牛心想柳少爷有救了!今天没有白跑!喜滋滋地就上楼来了! 刚到楼上就觉得脖子一凉,一个什么东西搁在自己脖子上了,他后背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接着他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老实交代,这个绿牌子,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第64章 给个痛快 “这个牌子是少爷给我的柳少爷的......说是我们月明少爷的表哥,他姓柳,我们叫他柳少爷,他来秋府给我们看病,看了好几个人,后来他被人下毒了,给少爷说这是无价之宝,少爷让我来城里找找识货的,可是满城典当行只有你们说值三千两......”古阿牛吓得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 “那个什么柳少爷,会武吗?” “会的会的!我们下人都听说了他两剑逼走了刺客......” 少女收起了长剑,扶古阿牛在一旁稍息片刻,掌柜的下去望了望看有没有人跟着,上来后给少女说:“没想到大护法来到了越州,竟然还出事了!” 古阿牛惊魂未定,此时端着一杯茶手还在打哆嗦,哪里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 少女和几个人嘀咕一阵,又抬眼看了古阿牛,问了一些情况。古阿牛现在不那么害怕了,隐隐约约地感觉:这次柳公子有救了!心里非常高兴! “牌子收下,回覆你们秋月明秋公子,我已知晓,让他稍安勿动!” 古阿牛揣着三百两的银票和五两碎银,忙不迭地走了! 碎银是别人送的跑路钱,他当时就决定用这来买甘草绿豆,这点路就要跑路钱,太小瞧自己了! 回到家又是一阵搜身,搜出来耳环的当票和银票,以及甘草绿豆,姓郑的小管家骂了声:“还真有福气啊!不知你走什么****运,竟然用那破耳环换了三百两纹银!要我说,顶多二十两!” 古阿牛一咬牙,给了郑管家一两碎银:“郑管家多担待着,这是孝敬你的!” 郑管家哈哈大笑:“没想到阿牛你还是个很上道的人!一点就透啊!好!爷就收下你这点心意,我也知道你在西厨帮厨没油水,给北院干杂活没赏钱,以后有好差事,少不了你的!” 秋月明母子俩在家记得团团转,饭都没心情吃,一心在等。秋月明等的是哪个牌子有没有信,古姨娘等的是银子。听见脚步声咚咚咚地过来,二人都往门口走,一看是满面春风的古阿牛! 等问了古阿牛,两个人都是又惊又喜:古姨娘惊的是这耳环竟然给了三百两,那能买多少新的啊!秋月明惊的是有人识货,让他稍安勿躁! 古阿牛又给了他们二两银子,说这是南城那家当铺的跑路费,自己一两买了甘草,一两买了绿豆,还有一两给了那郑管家! 然后古阿牛说了郑管家撞到了自己,问话被自己圆过去了,后来进门又搜身,自己为了今后出入方便,便自作主张给了他一两银子。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 秋月明感慨说急难之处才见人品,当即把那二两银子塞到古阿牛手里,古阿牛像被烫了一样,赶紧缩手:“我古阿牛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呢,为了柳少爷,我啥都敢干!这点银子我可不能要!以后有用得我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谢绝了留下来吃饭的邀请,匆匆地走了! 秋月明也顾不上吃饭,赶紧去西厨熬药,他走到西厨忽然听到一句话! “那毒其实是老爷子指使月明少爷放的!本来是庶出的,剑法再好也没什么机会。老爷子想除掉这个柳公子,月明少爷借此立功,好名正言顺参加青秀赛!” “怎么会?我觉得少爷里面月明少爷最心善了,谁会出这样卑鄙下流的主意?” “......谁的主意?当然是他爹了!要不是他爹说,谁会信啊!真不像他妈,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把秋月明轰得外焦里嫩! 老爷子是想除掉柳公子,要不然明知他不是刺客,在别人救了他之后阴了对方一下,中毒后又如此欺凌?可是他爹为什么要在背后这么造谣?为了取悦老爷子?可恩将仇报本就是江湖大忌,就算是这么腆着脸进了青秀赛,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 秋月明牙齿咬得咯咯响,恨得真想一剑把自己爹砍了! 里面的人还在笑,还在惋惜,秋月明真的听不下去了!他怒气填胸,一脚把西厨的门踹掉了! 他很委屈,这些人很多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么不相信自己的人品?人只有在被自己熟悉的人误解,才会如此委屈! 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文静的月明公子怎么此时像一个斗红眼的公鸡?怎么会过来? “我秋月明若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天地不容!你们是信得过我爹,还是信得过我?那是我结义大哥,那是救了我娘命的人,我怎么会害他?!我怎么知道,秋家就有这样下三滥的人,用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的伎俩来坑害他!!” 众人不禁有些汗颜,都低着头不再说话。 “月明少爷息怒,下人们嘛,听见你家老爷这么说,心里都为你不平,你也莫怪大伙,哪个背后无人说,谁个人前不说人?都怪我们一时糊涂......” “也不怪你们,当时我去烧水,不让我进南厨......这么说,是南厨,是在南厨有人下了毒?!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大哥,还真是我把你给害了啊!”秋月明又是如雷轰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的眼泪更多的是仇恨:谁在暗害他柳大哥! 有人过来劝他,他擦了擦眼泪:“说起来还多亏你们这么一说,要不我还以为是用的什么毒烟毒雾呢!”说完摇摇晃晃地起来,赶紧去烧甘草绿豆汤,刚才嚼舌根的人都赶紧过来帮忙,心里都有些愧疚。 原来这些人是看准了自己不会害柳大哥,才会借着自己的手下毒害他!太卑鄙了! 熬好了甘草绿豆汤,他盖好盖子就用个布包着送过去,一到门口就见苏教头拦他,他顿时气了,不说话,嘴里喘着粗气,苏教头识趣地让开,秋月明推门一看柳云飞倒在地上,赶紧把门关上,把他扶起来,用汤匙给他灌甘草绿豆汤。他这次自己先喝了一口,要是中毒,那就一起中毒吧! 柳云飞睁开眼,给他说没关系,自己相信是别人做的。秋月明喂了半罐子,扶着柳云飞歇息,刚想说什么就眼泪涌出来了! 柳云飞费力地抬手给他擦脸,他哽咽地说:“大哥,原来你是中了水里的毒,是我没看好让人下了毒,是我害了你!我该先喝一口的......” “是啊,我喝了几口后,心里隐隐有不适,后来感觉舌头僵硬,喝完后感觉真气散去,咬破舌头出的是黑血,这才知道,有人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 秋月明非常后悔:“那你应该早就告诉我啊!那样我就去买解药!” 柳云飞心想别人根本不会让你去买的! “如果一直废在这里,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柳云飞认真地说。 “大哥你说,我一定办到!” “好!那你就把我一剑杀了!我不喜欢窝窝囊囊的死法!让我死个痛快!” 第65章 人有病,天知否? “嘭”地一声,瓦罐碎了一地,秋月明“噗通”一声给大哥跪下了:“大哥,这事兄弟我做不到,此事万万不可!” “既然是我的兄弟,那如果到那一日,就要给我这当大哥的一个有尊严的死法!”柳云飞激昂地说。 秋月明说不会到那一日的,自己怎么能让这等惨剧发生?表态自己会赶紧想办法买解药,柳云飞心想秋家人如果有这个心,当时就会张罗,哪还要等两三个时辰!这个小兄弟,还是太天真!可是他不想说破,想想怎么安慰他。 “我反正这一两天走不了,这次他们不得手,还会有下次的啊。解药哪有那么容易就做出来!你不用太挂怀,我感觉一下经络里的反应。”柳云飞小声说:“牌子?” “大哥你一定会好的!你还要教我剑法呢!”秋月明也是低声说:“是无价之宝,稍安勿躁!” 柳云飞欣慰地笑了,同时心里在想:这个玄女道,到底是想要什么? 两个教头把门推开了,秋水盈进来送饭。见秋月明脸上有泪痕觉得奇怪,秋月明说真的是秋家的人下的毒,就是趁自己父亲叫自己的时候在南厨下的毒!今天南厨的厨子都有谁?!我要揭开那人的假面目! 秋水盈幽幽地说:“你以为老爷子不知道是秋家的人做的?我问了,他根本不想追究,毕竟柳公子是不是刺客的同伙还不好说,还请柳公子勿见怪!我也过意不去,也不想柳公子遭受无知小儿的欺侮......” 她拿了两双筷子,一壶酒,先是自己每个菜都尝一口,稍等了一会,给柳云飞倒了一杯酒,双手奉上:“盈儿愿代秋家给柳公子赔罪!” 柳云飞接过来一饮而尽,斜着眼对秋月明说:“你们秋家是不允许喝酒的,你和她都走吧!今朝有酒今朝醉,谢谢盈儿姑娘!” “我要找老爷子,这么呆着不合适,好歹是我请来的贵客,老爷子责罚我好了!”秋月明觉得自己的大哥是代人受过,很是恼怒。 “你不要去,婶子的怒骂大院里人都知道了,那些人都在心里暗笑,这终于逮着一个出气的机会。也怪七伯,护犊子太厉害,很多人是敢怒不敢言。爷爷正为这事训斥七伯呢,就算是做给外人看,生气是肯定的,你说,你现在去不是找死么?我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下人看着点,放心吧!” 很多人都高兴,说明犯了众怒,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发现有人替他们说话了,心里痛快,自觉不自觉地会问别人有没有听到那个痛骂,听到的呢,大家共同温习一遍,没听到的,正好听一遍!你们不敢言,有敢言的!他作恶欺压众人,自有老天收他! 人的言语是有能量的,长久受压抑的人,能骂出来就是一种疗愈,就能让自己高兴。如果老是回想被欺压的事,那就是又受了几遍欺压,心里会非常痛苦! 言为心声,这就是很多人的心! 秋府在子陵台事件之前,就出现过一次大的浩劫,老爷子死了几个弟弟和堂弟,秋家当打之年的男丁更是死了很多,然后就给秋府留下了很多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为了杜绝各种是非,秋府管得甚严,规矩甚多。而且在老爷子的二儿子协助掌管家中事务后,对那些需要体恤的小家往往关注不够,有时还会借机克扣月钱。 所以古姨娘只骂那些指使人下毒的人,那才是元凶!很多人是被逼着干坏事的,那就把做的恶和逼人的恶都归到那个人身上吧! 所以她的骂,那两个慑于秋江鹰淫威的妇人虽然是因为不敢出头被骂,却也知道那就是指桑骂槐,心里也有莫名的快感。 很多人是大快人心! 秋月明想不到这些,作为失去了父亲的秋水盈,地位有了实质性的变化,如何想不到这些?因此劝慰秋月明不要再去生事。 刚出这个小院,“盈儿小姐啊,你行行好,让我去见一下柳少爷吧!”一个婶子辈的妇人拦住她,焦急地等着。 “?”秋水盈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嘛要找我? “你看啊,我也不会武,不用担心我把他救走,可是他在这里,总要我找找他救命吧!你知道我也没多少钱,他能救那些人,为啥不能救我?小姐可怜一下婶子吧,我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食不安睡不稳,今天才见月明娘,哎呦,大变样啊,吃糠咽菜要是能这么好,我也愿意,我给他钱......” 秋水盈听她絮叨了很多,非常无语。要是秋月明母子俩听到这,更是觉得啼笑皆非! 这场大骂倒像是给柳云飞招揽生意! 人就是这样,嘴巴和舌头不一般高,你说个甲,这人听的是乙,那人听的是丙,最后传成子丑寅卯了! “他现在中毒了,自身难保......”秋水盈知道这个口子不能开,要不还了得? “哎呀,这没啥,那铁拐李的葫芦里还没有治自己瘸腿的药呢!不是说医不自治?你就行行好,让婶子进去问问,真要不行我也死心了......”那人说着说着就哭了! 秋水盈很无奈,只好领她进去,教头们乐得见秋水盈带人来,心想最好出事,省得老子在这儿当门神了! 柳云飞一听这个妇人絮叨,说自己诊不了脉,你也别再说了,让秋水盈帮忙翻了下她的眼皮看看眼睛,又举起蜡烛看舌苔,问了几句,那妇人头如捣蒜,说了个很简单的方子,两副药就好。那人千恩万谢地去了,走时留下一般碎银,说是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可不能让人骂。柳云飞无奈地笑,让秋水盈给她送去,说穷大方富小气,那些小气的人才会为富不仁,最后妇人又是千恩万谢地去了。 又来了一个人,也是有病之身,柳云飞继续刚才的行动...... 黑白颠倒不过是如此:明明是正大光明的事,偏要在黑夜里偷偷进行。 “你看,我有什么病?”秋水盈送走了几个人之后,吩咐众人关门,低声问柳云飞! 第66章 品一品 秋水盈认真地问,一双眸子闪着波光! 柳云飞无奈地笑:“你让一个被点了穴下了毒饿了半天的人一口气不歇地看病,她们我无法拒绝,姑娘你请回吧,我太累了。” 秋水盈笑了:“我等你十息时间。”神情那么轻松,仿佛在说:你先吃饭,我等你吃完。但是她心里根本不轻松,这些高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万一他的朋友来救,救走他岂不是易如反掌?自己又该如何? “还有酒吗?”柳云飞没有说十息根本不够,却问有没有酒。 “我有玉露丸,是花了大价钱得到了;我还有关外长白山百年野参,也是高价得来;还有安神香,解一切烦忧,还有一株还魂草,不知你能不能用上;还有一些别的药丸......酒却没有很名贵的。”秋水盈一听有希望,把自己的珍宝都说出来了!只是声音很小,怕隔墙有耳! 玉露丸是太医院研制的解毒的丸,每年才制出几十个,只给皇室宗亲,一般人哪能得到?便是朝廷重臣,能赏赐一丸便是天大的荣耀,秋水盈这一丸,自然是画了大价钱来的! 其余的东西,也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 “我还有酒,在院中那棵大的香樟树下......”秋水盈见柳云飞还在犹豫,又赶紧说。 她不知道柳云飞不是在犹豫,只是有些震惊!试图想猜透她到底怎么得来这么珍贵的东西? 越州风俗,孩儿出生便自酿好酒埋在地下,封存上至少十八年,在男子中举女子出嫁时取出欢饮,这便是状元红和女儿红。二十多年后再取出的,便是花雕。 哪有提前取出招待客人的?这岂不是要昭告天下:不去科举不去嫁人?!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心思?!这么重的礼,单单只是为了瞧病?还是要求自己什么事? “姑娘不必客气!刚才这酒就行......” “这酒只有这一瓶,难道你在秋家,我还能给你村野醪糟不成?这就慢待许多了!这酒是风老爷子送给爷爷的,我刚才偷拿来的,公子既然好酒,肯定能喝出来!”秋水盈为难地说。 “我这毒须禁酒,毒不过是体内的一股邪气,酒助风邪,就如风助火势一般。但是医乃人命关天之事,我岂能随便应付?平常倒是不妨。今番体内真气散了,诊脉自然会有差错,没有酒,我只怕自己气力不足。”柳云飞叹口气,苦笑着说:“你们秋家,随便弄些酒就好了!现在身为阶下囚,还能有什么讲究?” 秋水盈一听笑了,让柳公子稍等片刻,自己去去就来,让柳公子盘腿调息。 柳云飞闭眼休息,心里一直在想秋水盈究竟有什么事,秋水盈除了上次街头见过一面,以前是不是见过? 室内烛影摇动,室外白云遮月,两个教头还没等来换班的,都困了,蹲在地上。等了很久,柳云飞感觉自己困倦了,才听见脚步声过来,然后是轻轻的推门关门声。抬头睁眼,见秋水盈提了一包袱过来,立马张大了嘴巴! 秋水盈脸色红润,额头上汗津津的,两鬓头发一缕一缕的,眼光闪亮,呼吸稍稍有些急促,言语间却有了很多喜气! “先父当年太过于讲究,把酒藏得太深了,偷偷挖出来,费了些功夫!” 秋水盈把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个盒子,一个个打开,便是刚才说的那些!一坛子酒,上面还有泥! “无功不受禄,你何必用此大礼?说吧!”柳云飞扫了一眼包袱,转过头来看秋水盈,淡淡地说。 秋水盈把坛子上的泥封弄开,一股清洌的酒香扑鼻而来,她倒上一杯酒,双手呈上:“公子请品尝一下!” 柳云飞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是一饮而尽,轻声地赞叹道:“上品!比刚才的那一瓶更好,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爱酒的人,能喝到好酒,那是多么幸福的事!这可以想见十五六年前秋家,又是多么地大富大贵! 一连喝了三杯,柳云飞放下了酒杯:“姑娘光是为了瞧病?” “一样珍宝,问一个问题,这可以吗?” 只是为了几个问题,就用这么珍贵的礼物,是不是暴殄天物?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这些东西反正在秋家,给你了再从你手里夺过来,那还是我的! 柳云飞不会这么想,点点头,示意秋水盈伸手过来! 本朝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便是老太婆都不太情愿被郎中诊脉,就是不愿被别的男人摸,何况是一般的姑娘家!便是脸都不露,所以才会有隔帘问答悬丝诊脉。柳云飞在秋府就极少诊脉,也有这方面考虑。 秋水盈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露出雪藕一般白的手腕! 柳云飞三指按上,闭上眼沉思了一会,便示意她换右臂,然后又是闭眼,这次是很长的沉思。终于,他轻声地说:“习武之人最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命门所在,那往往是罩门,从一般的疾病上能看出。我说你点头或摇头就是!” “姑娘你有两件心事,不能和外人说,心里一直纠结......” 秋水盈面露惊异之色,微微点头,掩饰心里的震惊!自己心里的秘密,他竟然都能诊脉而知?太可怕了! “那其实没什么,我不会搞相面之类的把戏,不过是你心脉条索状涌动无疑是心结,不要太震撼。” 柳云飞都是小声说的,外面人看到,恰恰像一对小夫妻在耳语!真要传出去,这可如何了得? 秋水盈还是很震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柳云飞,直把柳云飞看得不好意思:“肝木旺是以火气大,心火旺克肺金又反侮肾水,母子同仇,思虑重故饮食少,夜来多梦被追杀,杀你者用奇形刀剑之类金铁之器,或被逼入水却大船搁浅身被活灼......” “你现在身子不舒病因便在于此,我就不一一给你考证了。我方才有些奇怪,准备问你,却知道你不会给我说实话,所以不问。” 武林中人,有些人会严守秘密一直到死,带进了棺材里面的秘密,也就是永远无人知道了。 所以才有那样的皇帝,自己做了恶事,却严禁臣民谈论,篡改实录,最后留下千古之谜。 “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如此?我终于发现:你的体内有两股真气!而且是方向不同的两股气!” 第67章 欲说当年好困惑 什么人体内会有两股真气?既然是两股,泾渭分明,岂不是会不时争斗?! 秋水盈大惊失色,惊慌地站起身:“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人心事被点破,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当然是柳云飞,如假包换!那些假冒我的人,要是能会这些,我恨不得天下都是柳公子!可惜啊,他们假冒我不过是为了杀人,谁会想着帮人救人呢?做点好事巴不得天地众神都知晓,做了坏事却要假冒别人以为能骗得过三界众生,可笑之极!暗室欺心神目如电啊!” 秋水盈额头有汗珠滚落,难不成是刚才走路太急,一直身热? “我是说那些假冒我的人,明明都是些高手,偏偏做这么拙劣的事!”柳云飞微微笑道,站起身伸手在秋水盈背后拍拍以示安慰。 秋水盈身子一震!有生以来还没有和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近,刚才竟然有了接触!脸上火烧一样通红! 柳云飞坐下,自己给自己到了一杯酒:“赶紧问吧,趁我还活着,免得夜长梦多!” 秋水盈这才恢复了心神平静的状态,笑着也坐下,挨着柳云飞坐好,肩膀有意无意地靠在一起。既然柳云飞没有什么邪念,她也只是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才这样的! “第一个是:子陵台上你有没有去?刺客是什么人?” “你这是两个问题,不过第一个不用问,之前凡是我想杀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至于那个刺客,说来话长,我现在只知道他是四人里面的一个人。当年有盟主四使,四个很厉害的剑客,后来归隐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复出,却都假冒我的名号?至于盟主四使的来历,老爷子会很清楚,但是他不会告诉你,这应该也是秋风两家的禁忌。有人是武林大小事样样清楚,人们称他为万法通。可惜他一般不会告诉你,他的条件太过于苛刻。如果问他刺客是盟主四使的哪一个,说不定会知道。还有个人,找人天下第一的,没事就手里拈朵花,知无不言的,可惜我俩很久很久没见面了。你以后留心就是。” “好!这已经足够了!第二个是:草堂诗集的图和诗有什么关系?若是有人单纯照图练剑,会有什么后果?” “姑娘很会做生意啊!两个问题一份钱!不过,草堂诗集的图和诗不是简单的对应关系,里面一共是四层,我现在要看着书才能讲出来,当时自己兴致勃勃写了,完后就一直放着,等着徒弟看不明白了再问我,谁费心机记着都有什么口诀剑招?!要是光看图瞎练,剑术会有很大的提升,但是继续练下去就会走火入魔!很难扭转过来!”柳云飞淡淡地笑着说,毫不顾忌这本剑谱是不是就在她手里! “草堂诗集那天被人偷走,我就怀疑有家贼!不在我手上,要在的话肯定就拿出来了......我是怀疑你的第一本剑谱也没有被烧,所以才问。”秋水盈认真地解释道。叹口气一停顿,就问了第三个问题,那个压在她心中已经好几年的: “最后一个,我爹是怎么死的?!” 柳云飞被这个问题问愣了,稍停了一下问:“你爹?当时是什么时候?在哪?” 秋水盈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突兀,伸个舌头眨眨眼,轻声地说:“七年前,广陵,广陵萧家。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归隐,给我讲一讲吧。” 柳云飞叹气:“这个,牵涉到太多的人,很多是无辜牵连进去的,死了太多的人,连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都不忍直视,惨不忍睹哪!我知道后已经杀完了,到现场是血流满地,碎肢残骸随处可见,还有被奸杀的妇人,劈成两半的孩童......” 柳云飞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眼呆坐的秋水盈:“你不适合喝酒,不然也让你喝一杯了......” “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心绪难平,无酒怎么可以?!”秋水盈端起柳云飞前面的酒杯,一饮而尽! “轰轰烈烈地任性而为,强如寿至耄耋却缩手缩脚一生!”秋水盈轻声说,但是掩饰不了话里的豪气! 柳云飞赶紧倒酒,把酒杯放在自己身前,想想又觉得两人共用一个酒杯有些古怪,端起酒杯又放下:“当时武林中纷传,是秋家首告萧家大罪,有萧家的余党后来报复,趁乱杀了秋家的主事人。这些人旋即又都被杀死,说来奇怪,当时对萧家那是一场有预谋的血洗,可以说是屠杀,一个活口不留,萧家人没有反抗之力,任人宰割,参与此事的各家人里面,只有秋家死了一个人。” 秋水盈把拳头攥得紧紧的,发出“咯咯”响声! 那个死去的人,就是他爹,秋家的长房长子! “这个事蹊跷的是,秋府并未声张,也没有去查,就把尸首拉回去埋葬了。大家都很诧异,觉得秋家和萧家并无深仇大恨,如何有这样的事?当时我们三个也没查出到底怎么回事,而且又有别的事,就各自回去了。据说,当时萧家其实有两个活口......” 秋水盈身子一震:那么,收留孩子的,或者救了孩子的,肯定是知情人! “这事我没办法说再细了,毕竟我是事后才知道的,那两个活口是两个七八岁的小孩,现在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吧!” 烛光渐渐弱了,光线昏暗,秋水盈起身剪烛花,心里是翻江倒海! 这些事,母亲只是知道一点大概,按说风家的女子,应该对武林秘闻知晓很多,可是为何此事知道的不多?难道有什么秘密? 她把酒杯端在自己手里,想着这是父亲给她留下的礼物,小时候绕着父亲的膝盖前玩耍,在父亲怀里摘果子,广陵一别前自己赌气不理他,谁知道一去就是永别!如果早知是诀别,自己要说太多太多,不,自己要使尽浑身解数,留住父亲!父亲对于这个家的意义太重要了...... 一个人的重要性,往往不在他身前而是在身后,最能体会的是在失去他之后! 她的泪珠涌出,“啪嗒”落入酒里,溅起几朵水珠出来!在烛光下,显得那么晶莹剔透!不知道是水珠还是酒珠还是泪珠,谁也分不出来,但那都是珍珠! 眼泪不能解决问题,但是眼泪往往会带来问题! 第68章 好奇害死人 秋水盈眼泪涌出,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和之前计划中不一样的想法! 她想可能是这酒的香味在提醒她不能犯错。她感到酒香就是父亲对自己浓浓的心意,满满的爱,自己要不是因为父亲这个隐秘的事,怎么舍得把这酒挖出来? 闻见香樟的花就会想起父亲,何况是闻见香樟的根? 在大院里行走都会避开这里!不忍看,不敢看,每看一眼心里就会一酸! 她仰起头一饮而尽!心里默念:父亲,愿你英魂指引你女儿,找到凶手,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柳云飞看着她的泪珠,看她俏丽的脸庞,看她的身影落在窗户纸上,心里一酸:这个少女心里,承载了太多的痛苦! 忽然他神经紧张起来,他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不是酒香,不是菜肴的佐料,不是汗味,不是少女身上的体香,不是包袱里名贵药材药丸的香气! 是杀气,一股很强烈的杀气!而且越来越浓! 他噗地吹灭了蜡烛,静静地等着。 秋水盈也发觉了异常,正要说话,他一把把她的嘴捂上,小声说:“安静!”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两人心跳。秋水盈的心跳声更急促了些!门口传来“扑咚”两声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难道是两个教头被人杀了?! 她忽然感觉他的手这么温暖,他的肩膀也是如此柔和,让人想依靠!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累了吧?她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是迷魂散!”柳云飞低声说,一下子惊醒了她:若是让别人发现自己和柳公子独处一室,一身清白怎么办?自己还怎么在秋府呆?自己母亲呢? 柳云飞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什么手帕,捂到她鼻子上,有股清凉的味道,她就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把手帕抓过来,却感到手里一紧,只见柳云飞扯着手帕的一个角放自己鼻子上,心里想:果然是老江湖,这家伙身上还真有东西!幸亏没让搜身! 屋里很暗,这恰好能看到门口有灰白的烟,两个人就在一块手帕下共呼吸,秋水盈觉得非常滑稽。 她就和柳云飞静坐着,柳云飞现在内力全失,一点武功使不出来,要是刺客冲进来,只能靠自己了呢。 她发现自己的手心湿了,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准备去拔剑,却又被柳云飞把手抓住了! 她又急又羞,却也不敢挣扎,只怕弄出来声响! 房顶上一声轻响,接着又是一声,有人飞上了房顶!听见一个声音传来:“你确定这屋子里就是柳公子?” “那两个教头守着的,绝对是大人物!” “秋家怎么可能把他留下?!” 柳云飞看烟雾消散,知道这些人下一步就要进屋,忙松开扯着手帕的手,给秋水盈说:“你拿着,赶紧躲到床上去!” 秋水盈又是很恼怒,更多的是羞涩,却也知道这是权宜之计,悄悄地走了,鞋子没脱就扯开被子钻进去,就听见有小土块掉落的声音! 想来是房顶掀开了几片瓦,那些人的身手是如此好,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有人坠落于地的声音,擦火折子的声音,房间顿时大亮,又有酒倒入酒杯的声音,接着是来人的一声惊呼! “柳公子,你怎么吸了半天的三息还魂散,还能好好坐着!” 柳云飞端起酒杯闻闻,又放下,笑着说:“难道这点伎俩,就能困住我?你赶紧走吧!我在秋家是客,可不是被困住的!” 来人迟疑了一下:“柳公子,既然如此,慕容大人......” “有话就直说,他有什么条件?!”柳云飞一听到慕容二字,心想你这个老狐狸终于要来了! “大人飞鸽传书,务必让我等接公子到杭州城,他正在去杭州的路上,我们本想把你弄昏了直接扛走......” 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来接替两位教头的,进了小院就是一声惊呼:“来......” 话音未落,又是两声倒地声,外面传来一声喊:“老王,什么动静!” 屋内这人一看,伸手就要拉柳云飞:“柳公子,烦请和小人走一遭!慕容大人诚心相邀!” “你以为就你们四个人,就能把我带走?哈哈!柳某的功夫差到了这个地步?!” 那人面如土灰,喃喃道:“我们是四个人你都能知道?!既然如此,何某只好以死相逼了!”说着掏出了刀子! 柳云飞不为所动:“自刎不夺刀,悬梁有丝绦!只有蠢货,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门一下子被撞开了,有人慌张地说:“何兄,惊动了秋家守夜的,赶紧走吧事不宜迟!” “什么人?!”秋水盈听出来是凌教头,心想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在这该如何是好? 姓何的这人一咬牙:“柳公子,后会有期!”说着就往外冲,几个人窜上房顶,快步跑了,动静很大! 凌教头向来看不惯别人:“姓柳的,你还挺滋润的嘛!说,这是哪儿的?直接把我们的人打翻!” 柳云飞根本不理,这人很无趣,四下打量,忽然高声问:“床上是什么人?” “慢着!你自己走路双脚虚浮,面颊赤红,有恙在身连自己都管不了,还有闲情去管别的?命都没了还要什么?”柳云飞看着他要往那走过去,赶紧喊住他。 凌教头干笑两声,脚步停住了:“姓柳的,我有病又能如何?你反正不会功夫了。你面前这么多好东西,却不想让我往床上去,分明是有更好的东西!这点小把戏,哼哼!”说完大笑,继续往前走。 “我帮你把这病治了,岂不是更好?要不然头顶百会穴、腹部关元穴、腰上命门穴,随便哪一处就能让你死!”柳云飞见他不过来,急了! “哈哈,姓柳的,我先看看这个床,回头却来收拾你,知道我这些命门的,必须死!”凌教头猛地一掀被子,便是一声惨叫,后腰上被踢了一脚! “你......”凌教头刚想说什么,一头栽在了地上! 秋水盈在被子里听见这三个穴位,情知是柳云飞在指点自己,已经运气蓄势,凌教头只是觉得床上有古怪,万没想到床上躺着个高手! “凌教头,屋里发生什么了?”有人在外面喊。 第69章 不瞑目 秋水盈不知道他看见自己还是没看见,掏出短剑在他胸口一刺,鲜血喷涌而出,凌教头彻底没气了。她抽出短剑,把他往窗外一掷,尸首破窗而出,外面的人吓一跳,忙喊“凌教头”,秋水盈快步到门前把门关上,看了眼柳云飞和桌上的东西,准备走! “你为何不问我,如何消掉你体内的那股真气?”柳云飞指指她衣衫上的血迹,看着她。 “就当是你欠我的,下次给我说吧......”门外有人大喊“有刺客”,秋水盈说了一句就从那个房顶的破洞出去了! 更多的脚步声过来,门一下子被踹开,却没有人过来,想来是不敢进来,在门口等着,你推我让的。 “柳公子,你好厉害啊!凌教头就这么被你杀了!”说话的是秋江鹰,手里的剑明晃晃的,说着一眼看到桌子上的东西:“说吧,这桌子上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秋大侠,你哪只眼看到我我杀的凌教头?这些东西,我无可奉告!” “哼,这么说是有内贼了?!带上来!”说着拍了拍手! “七伯,你们怎么回事?干嘛抓我?”说话的正是秋水盈,被两个秋家的长辈押着。 “这就是从这个房间里出去的人。”那两人恭恭敬敬地对秋江鹰说,按说兄弟辈的,不需要这么客气恭谨,偏生那两人这么恭谨。 “柳云飞,这下你可以说了吧!”秋江鹰根本不看秋水盈,还是盯着柳云飞看。 柳云飞看见秋水盈过来,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咦”了一声:“秋姑娘,你不是过来追贼,跟着贼从这飞出去了?难道......” 秋水盈本来没想到说辞,这下显出很生气的样子:“果然是家贼难防,我没有捉到那个偷我东西的贼,倒是被自家叔叔当成了贼!” 秋江鹰没想到成了这个局面,这时老爷子过来了,看见众人:“简直是胡闹!盈儿怎么了?” 秋水盈“哇”地一声哭出来:“今日我特别想念我爹爹,就去了樟树下挖了一坛酒,不料半路上被人给劫走了,是两个男人。我没有追上他们,闷闷地返回房间,不料看到屋里的东西被翻了很多,飞上房顶才看到和那两个人一样衣着的两人,我不敢惊动,远远地跟随,心想他们怎么也出不了院墙。谁知他们进了这里,还在房顶上掏了个洞......” “行了,自家人,还不放开?盈儿别哭了,看看你的东西全不全,我会给你的。”老爷子扫视了一下,看看凌教头,按了按脉搏,惊呼一声:“他还有救!” 秋水盈一下子脸色变了,若是他醒过来,自己该如何解释? 老爷子按住凌教头的头顶百会穴,急切地问:“凌教头,你可看到了刺客?谁杀的你?” “老爷,老爷,杀我的人,是......是......小......”凌教头吃力地睁开眼,想说清楚,结果刚说到关键,看见了秋水盈的眼神,心惊之下咽气了! 秋江鹰霍然道:“小.....小.....是小什么?” 老爷子缓缓地问柳云飞:“刚才是不是来了四个人?有姓萧的?” 广陵萧家还有后人?来寻仇来了?! 柳云飞摇摇头:“说老实话,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不过确实是四个人,他们提到一个人,说是慕容大人请我......” 自然是“请”,肯定不会是只有一次。 “慕容晟在进了官府之前,是哪个门派的?在江南来过吗?和萧家什么关系?”老爷子厉声问秋江鹰! 秋江鹰低声附耳说了句什么,老爷子挥挥手:“都下去把,盈儿,看看你的东西全不全?拿走吧!” 屋里只有老爷子和柳云飞时,老爷子沉默半刻:“这酒好喝吗?” “请帮我把铁链子打开,我要如厕。”柳云飞根本不搭这茬,却笑着看老爷子。 “你说我为什么还要用铁链子捆住你的脚?即便是知道你已经被我点穴,已经中毒了?”老爷子说完,苦笑了一下,把链子打开。 这是家传的精钢链子,捆过很多人。柳云飞缓步进了隔间,尿完后笑着说:“还是老爷子厉害啊,刚才那些人废话,憋死我了!” 柳云飞缓步走过来示意老爷子继续捆上:“想来那床不是给我用的,是暗藏了一个刺客用的。既然如此,你想问广陵萧家的事,我也不说,憋着。” 言语也有用,憋着总是有些用处的。 老爷子犹豫了很久,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把他的脚捆住:“那就得罪了!” “为了表示诚意,我就陪柳公子坐一坐,喝杯酒吧!” 柳云飞一听,用手一挥把酒杯扔到地上:“你不配!”不曾想这酒杯没有飞到墙上,只是离开桌子一尺远就掉下去了,然后被一只手接住。 “这时盈儿丫头的喜酒,想不到提前开封,却被你喝了。如果犬子地下有知,想来很是欣慰。天下懂酒的人,据说你是天下第二。老夫不知道第一是谁,即便知道,未必能请来。” “有人来救你,那么这人必是有求于你。我也知道你是天下第二孤独的人,却也是不知道,谁是第一。” “我还知道有人还会再来,可惜我防不住,索性不防,给秋家带来这么多事的人,是你也不是你。” ...... 柳云飞睡着了,他不想听,所以能听而不闻。 老爷子闭嘴了,一直端着那杯酒,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二儿子早些时候死于惨案,留下清儿被大儿子养着,结果大儿子也死了。 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都没有落泪,今天这杯酒,慢慢地让他老泪纵横,慢慢地让他似醒似睡。 是的,迷魂香还在,那些遗留下来的气味,还是一样有能力让人昏睡。 老爷子醒了的时候,已经是早饭时分,可是当他抬眼看,柳云飞还是那样有精神。他忽然心生疑惑:是自己囚禁了柳云飞,还是自己被柳公子囚禁了? “我老了,看明白了很多东西,可还是不甘心呐......”他喃喃自语,走出这个房间。 客厅里,慕容大人和风家老爷子都在等他。 他们一个是相请来的,另一个是不速之客! 第70章 雨中来个老太婆 秋老爷子来了,寒暄几句,风老爷子那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让他很是难受,当他听到说老风要单独问柳公子一件事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就剩下他和慕容晟。 外面开始下雨了,开始是一滴滴的落下,然后连成线,像帘子一样挂在阶前。 慕容晟是做夜船骑快马而来的,不知道累坏了多少船夫,累瘫了多少快马。官家有的是银子,不管这些。 俩人同时沉默,各有各的心思。同样对各自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不需要太多的掩饰。 有人想救走他,有人想留下他,有人想杀了他。 古阿牛进出后门的次数多了,要去当铺的当的东西也多了。 古姨娘在家里默默地想上天祈祷,求谁就不知道了。 秋月明看过了大哥,看到漏雨的那一块吃惊不小,心疼他受的这些罪,小声说了句什么。他没有想老爷子为何不让人补补,毕竟是自家的房子。他也没想风老爷子为何过来。 “柳公子,你可认识老朽?”风老爷子低声说。 柳云飞摇摇头,他想不起来,说实在的也不想认识:“莫说是我退隐江湖几年,便是当年,柳某也不是一个记性好的人。” “当年老朽同犬子在白公子麾下讨伐魔道,同公子有几面之缘,尤其是黑水潭一役,公子还为老朽挡了两剑,风家上下感激不尽!”风老爷子动情地说。 “柳某真的不记得了。往者不可谏,前辈有话直说!” “只是因为犬子冒犯,值得公子下如此狠手?!让我风家损失惨重!”风老爷子激动地说。 柳云飞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笑了一下:“我有个朋友一直给我说,人不知而不愠,才是君子;还有个朋友说,什么都不要辩解,了解你的人不需要,不了解你的人你辩解也没用。” 这话像是绕口令,别人都没听懂,可是风老爷子懂了。 他有很多疑问,可是现在无法再问。 他和两个哥哥离开家入名山大川四处拜师学艺,终于学得一身武艺,谁能想到在师门的内讧中排挤出去,大哥重伤,此后他们为了躲避江湖风雨,重新在富春江边安家,一手开创了风家刀法。不料他们并没有被武林正道遗忘,在盟主的令牌相请下,他们和秋家一起,参与了讨伐魔道的大业中去,赢得了江湖地位,也落下了伤痛和哀愁。 “你......”风老爷子想不好说什么,我好心要救你,你却在这儿装聋作哑!聪明人怎么尽干着糊涂事?你当初要是大方地来秋府,说是有人冒充自己,自己将协助秋家把凶手捉拿回来,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这样你身为秋府的座上宾,想给谁看病那是谁的荣幸!何必搞这一出偷偷摸摸地进来,偏偏做一个给偏房们做菜的厨子! 柳云飞还是不说话,他没有太多的想法,我不想说就不说,还能怎么样? “明明不是你,可你偏偏啥都不说......”风老爷子惋惜道,还想从柳云飞嘴里得到什么,偏偏柳云飞什么都不说! “你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我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只是希望奉劝公子,既入江湖,哪能那么容易退出?!” 柳云飞不说话了,看着这个空荡荡的袖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前辈莫要动气,我看前辈是个耿直的人,肝火太盛则饮食少差,自己多保重身子!”风老爷子出了门,柳云飞忽然说话了。 风老爷子欣慰地笑了笑,又摇摇头叹口气走了。他想到客厅里的主宾两人,现在应该是有些尴尬? “两位前辈,恕在下无礼,这个人还是要带走的。”慕容晟忍不住开口了,一杯又一杯的龙井茶,他越喝越烦躁,这个事府尹说了,当事人已经死了,这还是另一个当事人,甚至说是策划人。 这个人也不是不可以杀死,只是自己总不能在这里杀人吧,毕竟有了目击者。带走之后另作打算,府尹还有自己的想法。 “呵呵!大人见笑了,此事秋某无能为力啊!”秋老爷子苦笑两声,笑声很苍老,是因为昨夜没怎么睡的原因,还有睹物思人的伤感伤心。 慕容晟正要发作,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喊:“三位大爷行行好,给点东西吧!” 雨还在下,这个人忽然在雨里出现,场面很诡异。 说这话的是一个要饭的老婆子,在雨里缓缓走来。 三人互相对视一下,看门人呢?她如何能进来? 这个老太婆走在雨里面,像是走在阳光下一样,没有一丝躲闪,也没有一丝不悦。 秋老爷子沉声喝道:“来人,打发走这个老乞婆!” 秋露白最先过来,伸手就推,不料自己跌了一脚,雨水和泥水混搭在脸上,显得十分狼狈! 风老爷子看出来不妙:“老太婆,你要什么东西,赶紧说,不要为难小孩子!” “我--来--讨--债!”老婆子一字一顿地说,满头白发随之在风中飘起,把刚爬起来的秋露白震慑住了。 “哈哈!只要不是要人的就好说!爷过来和你较量两招!”慕容晟一个箭步冲过去,上前就是一拳! 这一拳威力极大,可是当他看到老太婆的眼睛时,这一拳却偏了,直接打在秋露白身上,把秋露白轰出几米远! “结--剑--阵!”秋老爷子大声喊,整个小院的人都听见了,秋老爷子可以说这一喊就能夺人魂魄!几个下人捂着耳朵,有人直接被震倒在地上! “秋老儿,你怕了啊!哈哈哈哈!”老太婆根本不惧这一声大喝,高声喊:“让你们秋家所有的男丁都上来吧!” 慕容晟已经单膝跪地,给老太婆抱拳,风老爷子一见也感觉大为惊疑:“慕容大人!赶紧回来!”慕容晟像是没听见一样,嘴里开始不停地说:“讨债!讨债!前辈稍候,容某破了剑阵再来!” 地上和房顶上出现了好几个秋家的高手,只是没有秋月明和秋水盈,秋老爷子看了眼剑阵,心里担忧,忙对剑阵领头的秋江鹰说:“当心她的眼!” 第71章 感冒了,今天只有一更,见谅 感冒是拜昨天气温骤降又在寒风中等人两个小时所赐~~ 之前觉得自己在更新时不会出现这情况,毕竟伤风感冒的不在话下,不想近期太忙,早上又有点懒起不来,偏偏春风“母亲温柔的手”变成了冬风“后妈带劲的巴掌”,因此~~ 今天只有一更,想看的朋友们,见谅哈! 感冒时影响了码字的速度,间接地也影响了故事的进度,我总觉得,这故事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总是写了改,改了删,删了再写。没办法,既然给大家看,总要拿出最好的不是?! 再次致歉,并且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因为: 好戏就要开始了! 柳云飞就要逃走了~! 哇呀呀呀! 第72章 只因多看了一眼 眼睛怎么了?秋江鹰赶紧去看,一看之下,面目狰狞,大喝一声,向旁边的风老太爷一拳打过去!秋老爷子一把把这一拳推开,同时在他身上点穴,吼道:“孽子,我不是不让你看吗?!” 只是因为多看了一眼!人对禁止自己做的事情,总是很好奇。这份好奇,却会害了自己! 秋江鹰这一拳终究是发出去了,打在了秋山远身上,把秋山远打得跃起来,向后栽在泥水里,他也“扑通”倒在地上! 众人大骇,剑阵已经结好,却不是围着那老太婆,围着两个老爷子,这才是要保护的重点对象! 秋露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提防自己的剑被人拔走,懊丧之下,慕容晟仗剑而去!他是冲着剑阵去的!他要做什么? “盈儿,速速请柳公子来!”秋老爷子现在顾不上什么,高声喊。众人都不知道秋水盈在什么地方,为何要请柳公子过来? 慕容晟见过这剑阵的威力,那是在竹篱茅舍,为了保护梅玉寒,不曾想被柳公子一剑破了。他闭着眼就横剑劈刺,这是一种寻死的死法! 他当然不会死,因为,他可不是往剑上面去撞的。而那剑阵,少了几个人,威力大打折扣,只有秋风清可以与他周旋,逼他入险境,旁人都敬他是个官员,哪敢使尽全力?! 慕容晟边打边唱:“爱如狂,恨成殇,何如潇洒醉重阳? 你我不过尘世客,何必争斗入黄粱?!” 这声音让众人又惊又怕,放旷而悲凉,豁达而忧伤。这就是那入了魔的声音,据说乾坤道之所以被称为魔道,就是有这音韵的魔力,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入耳让人断肠。谁也不知道怎么接。 不接,就看那慕容大人疯狂地砍杀! 秋风清忽然心动,想起来一首词! “仙境褪烟霞,白浪淘沙。飞渡三山不须夸。长啸一声波涛起,满眼繁花。 汗青多是泪,漫凝朱砂。许父浮瓢入天涯。秋风扫尽红尘事,白流年华。” “不错不错!小子,你既然知道白柳年华,还能任由你家老糊涂犯浑?”老太婆忽然间叫起来。 慕容晟呆呆地一拳打出:“不错,白柳年华!一生苦短,年华都白白流去了!挡我者杀!”这一拳似乎是有了充足的魔力,竟然把秋霜寒击飞了!幸得秋花冷扶住,这仍然让他吐出一口鲜血! 慕容晟宛如杀神,秋老爷子竟然一时间没有看清他的武功路数!正要犹豫自己要不要出手,又担心给老太婆可趁之机,秋家人是不是要毁在一旦? 他忽然听到高亢的歌声! “浮云落,海潮涨,乱花飞处是吾乡。 一箩五彩酿清酒,且待风起吟断肠!” 柳云飞被秋水盈搀扶着,缓缓地在雨中出现,那两条铁链,就在脚后的泥水里,像是两条水蛇蠕动着,等着时机就飞跃起! 不愧是柳公子!中毒了之后,还能勉力唱歌! 慕容晟听到这,一下子呆了,手里的剑扔在地上,有人还在挥剑,秋风清忙护着他挡了回去。 “柳公子,别来无恙?”老太婆在雨里柔声地说,秋家的人都呆了:这还是那个戾气很重的老太婆? “婆婆,山林里自由自在,能遮风挡雨,何必现在如此蹚这一趟浑水?”柳云飞很认真地施礼。 “他们待我不周,所以我才会淋雨!你看你,不一样是蹚浑水?”婆婆忽然间笑了,这一笑让很多人眼花缭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柳云飞继续往前走,慕容晟刚才扔剑之后头一晕就坐下了,被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之后有些惊愕地问:“柳......柳公子怎么出来了?” 秋老爷子面无表情,风老爷子一脸紧张,秋江鹰从雨水里爬起来,揉揉儿子受伤的地方。 “柳大哥,你不要再往前了!他会杀了你的!”秋月明听见厮杀声,赶紧从自己小院里跑出,正好看见这一幕,着急大喊。 “婆婆,我看你了,我也听到了,你请回吧!他日若能洛阳城里相见,可否再赐予在下一曲《梅花落》?”柳云飞距离那个老太婆只有三步远,停住了脚步,看着老太婆,认真地说。 他伸出手去,像是接天上的雨点,像是一个剑招,又像是一个招呼的语言。 “听说你在秋家,我是来找你讨债的,可是看你这么狼狈我下不去手,看你一身水湿却轻松说笑更是下不了手......妇人之仁啊!你让我走,我走好了!”老太婆轻声地说,那样子不像是一个敌人,倒像是自己亲人说话一样! 烟雨蒙蒙中,老太婆身形一闪,消失了。 柳云飞看着秋风清,微微叹气:“少年,你也知道这阙词?” 他知道秋风清是秋家的嫡孙,是秋家后辈中的翘楚,他只是喊了声“少年”。 秋风清期期艾艾:“这是......这是偶然间听到的......” 这首词秋老爷子当然知道,却从没有给孙子讲过。 “许父是谁?很多人以为是许由,洗耳朵的那个,当时吟唱完就有人问。其实这是许由巢父二人的简称,既然不能在世间潇洒,无拘无束,何不去世外寻一片净土?我这么写,也是写两个人!一个人去世外,总是不如两个人啊。不知道他懂不懂?” 秋风清垂首听着,他不知道这首词还有这么多的事。 “当年事,当年人!我为君诺戒杀气,只待重逢无愧意。今成楚囚亦无悔,唯有清风诉别离!”柳云飞喃喃自语,仰望天空,眼角竟然有了一丝湿润!是不是雨丝落在了脸上? 秋老爷子和众人见他伫立雨中的背影无比落寞,心里都生出不忍之心! 此后柳云飞再也没说一句话,就被秋水盈押着回去了,秋月明找了把油纸伞,打在大哥和秋水盈上方,自己身上全湿了。 风家有个少年见柳云飞,眼里都是红色血光:“柳公子!真可谓是弱柳扶风!谁能想到名闻天下的柳公子,今日这般娇弱无力?报应!往日空夸剑气猛,今日只见风拂柳!哼,任你青翠西河柳,一入秋,几日黄了头!” 第73章 无心,有毒 众目睽睽之下,风家少年羞辱了柳云飞!似乎一下子就把当年子陵台上的耻辱洗清了! 只是柳云飞脸上平静如常,根本没有反应! 风老爷子厉声呵斥:“休得胡言!赶紧给柳公子道歉!” 柳云飞看都没看他们,充耳不闻:当我是阶下囚好了,当我能任你羞辱好了,只是,你真的有那个实力羞辱我?! 秋水盈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慕容晟很沮丧,他知道,自己没办法从秋家把人带走了,如果真带走了,碰上这个老太婆,自己该如何对付? 此后半天秋家人都是在异常沉闷尴尬的气氛中度过的,一如今天的天气。 雨打在瓦檐上开出水花,雨打在泥水里开出小花,一样的雨,不一样的花。秋水盈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柳公子绝非是浪得虚名的人! 能在死亡边缘还这么从容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到。 老爷子走到她身边:“盈儿啊,雨总是会停的,人也是留不住的。不是你保存过那本诗集吗?你有什么问题,就抽时间问问吧。不要怪爷爷待客不周,过几年你就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入夜,秋家人加派了人手,料想晚上会有刺客。凌教头家人已经被安抚,他浑家哭哭啼啼一阵子就走了。秋水盈看见柳云飞还是被绑在桌子上,面前的菜肴比昨晚更加丰盛,秋月明换了个新罐子送来甘草绿豆汤。秋水盈看见那杯酒还在那里,柳云飞用了另一个杯子喝酒,心中烦闷,一口气把酒喝了:“怎么,还要用新杯子喝酒?” “......”柳云飞抬起头看她一眼,低下头去,垂下眼睑。 “昨天,谢谢你为我圆谎......”秋水盈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凑近柳云飞低声说。 柳云飞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还是低着头,直到听见清脆的“啪”声。 秋水盈把酒杯摔碎了! 她用过的的酒杯,当然不希望别人用!可是她用的这个,偏偏是他用过的!既然瞧不上,不如碎了! “膻中穴是人体要穴,你可以多揉,身子不适,何苦今日要陪我淋雨?!你这心性,似乎要改一改才好些!”柳云飞叹了口气,看着秋水盈说。 秋水盈面色苍白,嘴唇也白,眼神里也没了往日的水灵,沉声说:“谁要你管?!” 她走到门前给看门的嘱咐几声,让他们盯紧点,若是有人来瞧病的,就说柳公子已经休息了,随后就关上了门。因为她确实有问题要问。 不是她的身体,她想问今天那个老太婆。那个眼神,那个声音,那一幅白发飘扬于雨中的画面,都让她很是惊奇,同时是更大的疑惑。 “三阴交是个好穴位,不防按揉一下,至于肝经脾经,是你经络的弱项。若是用药,倒是也有几种,可是你嫌那个气味污染了你的衣衫。可以用红花艾叶当归泡脚......” “最烦你这样的了!我不要你管!你烦不烦?觉得我不信自己非要我信你的是吧?!”秋水盈更加愠怒,这是另一种烦闷的情绪在翻涌。 柳云飞哈哈笑了,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干嘛一见人就说‘你有病’呢?” “哈哈,是啊,柳郎,你知道就好,你看你这个小娘子根本就不理你,还是我好!”有人说完,咯咯地笑着! 深夜中怎么会来了个女子?! 这人是从哪儿来的?他俩对视了一眼,齐齐地看向了那人! 这是一个黑衣女子,面容秀丽,一弯秀眉,笑语盈盈,身上还有一股奇香,正是云出岫! “唉,柳郎,当日你弃我而去,害得我在京城苦苦寻你,伤心欲绝!哪想到你在江南金屋藏娇!”云出岫一脸幽怨地说。 “我俩只是认识而已,何尝有‘弃你而去’之语?至于伤心,云无心而出岫,你是没有心的!倒是我最伤心,你和别人合伙杀我,还用毒!说吧,你来干什么?”柳云飞看着她,忽然心生警惕! 她怎么进来的?秋府的人没有反应,有内应? “原来你另有新欢,原来是这人夺我所爱.....我先杀了她再说!”云出岫由爱转恨,盯着秋水盈说。 “我不喜欢你,和人家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别人,关你什么事?”柳云飞淡淡地说。 “不关我的事?我好心来救你,你却这么说!哈哈,这次你中了毒,能自己解吗?上次解毒......”云出岫拿出一把剑,正是当时刺伤柳云飞的那一把剑! “哦?原来当时是你们魔道下的毒!”柳云飞忽然说道,仿佛恍然大悟。 云出岫忽然手腕一翻,一剑刺到柳云飞当时那个伤口处!柳云飞根本躲不了!秋水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那把剑插在柳云飞肩窝,一声惊呼! “当时不是我们下的毒,不过我把这剑拿回去给我们制解药用。万一你要是不行了,想起我就会活命......这次,你还能解毒吗?”云出岫把剑拔出来,血又一次染红了柳云飞的前襟。 “哗啦”一声,秋家两个高手破门而入,却见云出岫把剑架在柳云飞脖子上,喝道:“都别动!” 进来的两人只好不动,和秋水盈一样站在桌子对面。 柳云飞一脸平静,或许是因为了解这个老对手,或许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云出岫让三人退出屋外,用些金疮药一把抹到伤口上,柳云飞猛一皱眉头。她拉起柳云飞就要走,却发现柳云飞被拴在桌腿上,桌腿埋在了地下。 云出岫皱眉,抽出腰间的长剑,一剑砍去,铁链子根本没有变化,她有些诧异,仔细一看只是有细微的痕迹! 她抽剑再砍,这次却不是朝那个铁链子,而是朝桌子腿!只听“铮”地一声,桌子腿还是完好无损,她的手震麻了! 云出岫有些凄然地说:“早知如此,我干嘛刺你那一剑啊!” “猫哭耗子!你个妖女装什么假慈悲!”秋江鹰领着秋月明,推开门就笑着说,满是不屑与嘲讽。今晚加强了巡逻,两人一组负责一个时辰,这时正好是秋江鹰和秋月明俩人。秋月明在门外就听见了金属相交的声音,以为是谁在打斗,进去后发现只有云出岫持剑,心里有些茫然!然后他发现柳大哥旧伤处又是一片血红,眼睛里充满了怒火! 这个女人他早先见过的!这就是当时深夜拦住他的那个女人! 第74章 痴人总想砖磨镜 “别过来,过来我就把他杀了!”云出岫威胁道,只是现在声音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似乎是有些心虚。 “你尽管杀,杀了我们把你抓起来昭告天下:这就是魔道的报复!你以为谁都能把柳公子带走?谁都带不走!”秋江鹰冷冷地说,说着给秋月明使了个眼色:“月明,出剑!”其实在他刚说话的时候,秋月明的剑已经出鞘,他要杀了这个魔女! 室内狭小,甚至说出剑的空间逼仄,云出岫根本无法面对两个高手的夹击。而且她不可能真的杀了柳云飞,怎么办? “啊!七叔救我!”室外突然传来秋水盈的惨叫声,强硬和秋月明赶紧出去,只见三把伞在地上扔着,雨水里躺着三个人,秋家那两个高手昏倒在地上,有一个脖子上中了一剑;秋水盈肩头被刺了一剑,倒在地上,发出痛呼声,她的剑扔在了一边。秋江鹰仔细一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院子里哪还有别人?再往房顶上看,只见是灰蒙蒙一片,也是不见人影。 秋月明赶紧上去扶起来秋水盈:“盈盈妹子,你没事吧?”秋水盈吃力地睁开眼睛,见是他,眼一闭昏过去了! 秋江鹰叹口气:“糟了!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赶紧进屋,只见屋里只有柳云飞一人,云出岫已不见了踪影! 议事厅上,那两人中没有中剑的那个被救了回来,只说自己腰间一痛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对什么人袭击同伴、刺伤小姐根本没看清,把秋老爷子气个够呛。秋江鹰自责没有看住房顶的大洞让人跑了,老爷子说不让她跑还让她在这里杀很多人?秋水盈醒过来之后,身上开始发热,面色通红,额头发烫,忙报告给秋老爷子,老爷子心疼孙女,忙说去叫城里最好的郎中,有人说那郎中夜里不出诊,何况这是雨夜?这时有人又过来报,说是大小姐醒了,说让那柳公子开个方,老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带着一帮人走过去,见孙女那样心疼不已,忙说叫柳公子过去。秋江鹰担心路上这一段会有人生事,老爷子一瞪眼说:“怕什么,这是秋家!”秋江鹰心领神会,说多派几个人。 “盈儿,是什么人杀了人伤了你?”老爷子关切地问,秋水盈摇摇头:“那人身影极快,只是一个照面,我们三个就都倒了!不会是那个老太婆吧?”老爷子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柳云飞听说秋水盈病了,心里沉吟着原因,答应众人自己过去看。 院里,柳云飞这个囚徒缓慢地往另一个院里走,前呼后拥,身边都是高手。 这根本不是囚徒的待遇,是一个最尊贵的客人。 秋月明一手给他打着伞,另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他心里既盼望有人来救柳大哥,又担心来救他的人都是有所企图的人,非常矛盾。只听秋风清低声说:“准备好,敌人来了!” 有人自远处破空而来,只是,还没有飞进人群就已经被拦截住了,房顶上埋伏的也是秋家的高手! “兵兵乓乓”的打斗声传来,根本没有影响下面人群的行进速度, 柳云飞忽然开口唱到:“莫因巧伎便张狂,云消雨霁见天光,痴人总想砖磨镜,且休,谁见积雪能成粮?!” 这声音穿透房屋院墙,进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不是没有武功了吗?难道还有内力? 来人忽然跳出战团,跃出好远高声道:“柳公子在上,在下奉宗主之命来请公子去解毒,此毒只有我乾坤道能解,否则性命危矣!还请公子等待在下片刻!” 等待片刻?这人好大的口气!他以为秋家这些高手都是稻草人不成?! 柳云飞自然知道他所言非虚,高声说:“魔道的人来救我?哈哈!告诉他,不劳他费心,我命由天不由人,天要我活,我自然能活!” 那人又飞过来,打倒了两三个人,却又跳回去,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确实不是吹牛。大声说:“有种!信不信我把秋家拆了,再把你背走?” “我自己不愿走,背走我又如何?”柳云飞问。 那人避开了两柄飞刀的偷袭,走了。 秋水盈在床榻上听见刚才的诗句,心里一动,又让别人给他复述了一遍,喃喃地问:“这曲子,是什么?” “苏学士有一首《定风波》,脍炙人口。我不过是用这个曲子告诉来人,不要空费心力!就算是魔道把我救走,我也不会去的!”柳云飞过来,淡淡地说,然后抓过手腕给她诊脉。 他刚才说了不愿走,现在说自己不会走,像是重复,也像是递进。 柳云飞看秋水盈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紧张,沉思说:“雨天这么不爱惜自己,自虐啊!不过不妨事,只是有些伤寒,家里可有什么草药?” 别人都去准备了,柳云飞低声问:“这点寒不足以让你发热,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秋水盈一时慌乱,索性扭过头,不理柳云飞。柳云飞自语道:“这热真古怪啊!” 下人报告说了有什么药材,家里却没有什么常备的药能用上,柳云飞沉吟下,说取生姜、葱白去熬,葱白要带须,熬时放些红砂糖,熬开端来。柳云飞环顾四周,见众人走了,叹气说:“人可随性,不可任性!你这热发的有些蹊跷,不过用这么简单的方子确实最好,真要是一般的郎中,桂枝、柴胡什么的一放,那就麻烦了!” 药端来了,秋水盈喝了一碗,一会就出汗了,柳云飞嘱咐周围的人给她擦干净汗,淡淡地说“不要晾汗”,就吆喝众人要走。 “你不趁着这个机会,多在外面呆一呆?没有链子拴着,多舒服?”秋水盈脸上气色好了很多,不解地问。 链子其实还在腿上,柳云飞这才反应过来。 “有人捉了一条鱼在缸里养着,后来见这鱼可怜,又放进更大的缸里,最后决定把它放进海里,可是这条鱼最后死了,为什么?因为它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鱼缸,根本游不到头!” 秋水盈笑了!这么严肃的人,竟然给她来讲笑话,这事想起来就可笑,比笑话本身还可笑。 “铁链子不过是拴住了我的双脚,我的心是自由的。不像有些人,虽然身体自由,却束缚在各种看不见的链子里,姑娘可不要做这样的人!” 此言何意?!秋水盈心一紧,拳头攥了起来! 第75章 天边一朵云 柳云飞说完,起身告辞,微笑着示意秋水盈不要送。 一行人继续护送柳云飞走了,有了之前的教训,房顶上也加派了人手。 一路上很平安,没有人来救他。秋月明打伞的手,有些微颤,他是有些心寒:柳大哥受伤了,秋老爷子也不过来问候一下!给秋水盈开了药方,也没见秋家人说声谢谢!他心里很不忿,所以他要陪柳大哥,但是这自然也是被拒绝了。 一夜无事,秋月明醒来发现雨停了,天晴了!他在西厨装作偶遇古阿牛,说是今天再去看看,有什么事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秋家的几个教头都辞行了,秋家一时间没有外姓高手,在这个关口,秋江鹰急了:如果这样下去的话,秋家早晚就会被柳公子拖垮! 说是仇人吧,又不杀;说不是仇人吧,又不放;说是客人吧,伤了又不救;说是要提防的人吧,又不管;完全是囚禁在秋家任其自生自灭,老爷子葫芦里究竟是什么药?! 门前来了几个人,说是听说教头们集体走了,来应聘的。 这些人有之前风家的教头,有别的教头的同门,有通过各种亲戚介绍来的。 秋江鹰不敢自作主张,赶紧去禀报老爷子,老爷子沉吟片刻说:“我们秋家从来不靠外人,外人只是人手而已,只有我们家自己的才能真正出力,才能撑起来秋家。人手随便找,人力、人才只能是自己的!借外人之手,为自己出力,帮自家人成材,去吧!” 这些人都进来了,熟悉教头们该做的事,当前最主要的事,就是看守柳公子。 秋月明白天都在练剑,马上就要比试了,青秀赛上,他想出一口气!他看秋水盈面色好转也来练剑,问她伤口好了吗?她说已经好了,不深,皮毛伤。两人都有很多话,却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想要倾诉的对象。 下午时分,古阿牛终于拿到回信,纸条上只有一个字:酒。那三点水若隐若现,像是毛笔当时没有蘸墨,他不禁沉思起来。 申时一到,秋月明要和秋江鹰巡视全家,秋月明刚见秋江鹰,忽然间捂着肚子哎呦叫起来,说是腹痛难忍,一溜身去了茅厕。刚出来又是捂肚子。 “真没出息!”秋江鹰骂道,让他和下一时辰的秋风清换一换,秋月明答应了,回房间休息去了。 下一个时辰到了,秋江鹰见秋月明面色好转了,嘱咐他和秋露白、秋叶红三人做好巡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门口守着的两人见他们三人过来,回道一切都好,三人不放心,见柳云飞还是拴在那里,关门出去。 有人忽然说:“看,天边飘来一片云!” 柳云飞忽然说:“我要小解!” 秋月明拿过钥匙,进房间开了锁在桌腿上的铜锁,低声说:“大哥,我带你走!”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那朵云彩好奇怪,不对!那不是云彩!” 云彩上往下飞来一直羽箭,“嘟”地一声闷响射在门上。那怎么是云彩呢?秋露白再看,觉得更不是云彩,云彩的边是模糊的,这个是很清晰的。是一个四角都有亮光的风筝! 这羽箭不是为了伤人,只是一个信号! 秋月明听到了,心里一动,把精钢链子绑在大哥腿上,背起柳云飞纵身就上了房顶! “哈哈哈,月明,我早就想到你在搞鬼,果然被我料到了!”刚跃到了房顶,就见秋江鹰持剑在房顶上等着自己! 秋露白和秋叶红闻言脸色大变,对视一下也要上去,不料门口的两人直接就出兵器,向两人攻过来了! 秋月明一剑在手,毫无惧色:“若是因我之过留着大哥在这里困死,还不如我俩一起死!七伯,你向来看我不顺眼,索性就一剑杀了我!” 秋江鹰大怒:“我当然看不惯,江春都说你是破坏家法的孽子!”说完一剑就是“斩柳”,直接向两人劈过来:“兄弟情深?那我就成全你俩!” 他确实想杀了这两个人,既然这两人都是威胁,能造成威胁的自然是敌人,最好的敌人就是死了的敌人。 秋月明急忙招架,不料秋江鹰变招用了一招特别狠的招数,根本不是秋家鉴湖十八式里面的! 秋家人对自家剑法熟稔于心,出招后如何应对如何拆招都一清二楚,唯独是对那些不熟悉的招,才会有片刻的慌乱。 在剑锋之下,一刻的慌乱都是致命的。 “提剑,弯腰,直刺!”秋江鹰忘了柳云飞就在秋月明背上,他确实不会武功了,但是他知道如何拆招! 弯腰低头,那剑式就是劈向柳云飞,他要用自己这一命,换秋月明向秋江鹰的胸口一刺! 秋江鹰当然不会搏命,毕竟对方是一个小辈,还背着一个人,硬耗都能把对方耗死! 他向后退了一步,拈了一个剑诀,等着秋月明的进击。 秋月明一击得手,根本没有往前走,双脚一踩腾空而起,身形向后飞去! 秋江鹰大怒向前追,忽然感到一阵杀气! 原来是刚才门前那两人窜上房顶,拦住了他。 秋江鹰眼看秋月明远了,大声吼:“截住房顶上的人!” 云彩越来越近了,是一个大风筝,上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抓绳子!” 秋月明抓住了绳子,只见那风筝往下一沉,秋江鹰看到这一幕,冷笑:“你们以为风筝能载多少人?” 他抬起头,忽然看到风筝上还有东西,火光更亮了! 风筝没有下来,却是又往上走了!秋月明背着柳云飞也上去了! 众人眼前又一亮,有火球在天空熊熊燃烧起来,一个硕大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带着风筝往高里飞走了。风筝就是风筝,孔明灯就是孔明灯,这个东西不是真正的风筝啊! 不管是什么,能飞就好。 下面的厮杀声还在继续,只是门口那两人功夫不凡,边打边退交替掩护,不一会就消失在夜色里。 风筝的竹栏上,一个少女柔声道:“属下无能,让大护法受委屈了!”柳云飞赶紧致谢,仿佛现在才知道是谁救自己的! “大护法?”秋月明小声嘀咕一句,正要问,耳边传来了一阵吼声! “休想逃走!月明,你为何要这么叛出家门?”老爷子的声音响起,他高高地飞起,手里一柄长剑。 第76章 抉择之难,难在心安 “秋家家训,做人要忠义,事亲要孝,我这不是遵照家规而行?若说背叛,是秋家的人背叛了秋家家风!”秋月明示意少女调转方向,避开老爷子的攻击。 “还有脸说‘事亲要孝’?你撇下父母,和外人一起走,这是什么‘孝’?这是最典型的不孝!” 世间有太多的不孝子,撇下父母不顾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一走数年,弃双亲不顾,等到他终于功成名就,想起父母衣锦还乡,早已是孤坟一座黄土一抔! 什么是孝?秋月明忽然间迷惘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和行都是孝的,大声道:“我若有不孝,苍天可鉴!” 贫穷的父母,钱到为孝。病弱的父母,出力为孝。孤单的父母,相伴为孝。脾气暴躁的父母,理解为孝。勤俭持家的父母,勤快为孝。病患的父母,多份照顾为孝。唠叨的父母,聆听为孝。 父母对你的期待,你能让他们如愿就是尽孝,可如果这“愿”违背自己的本心呢? “秋家人何曾背叛了秋家家风?你因为一己私利,勾结外人,护送家族敌人出去.....” “敌人?!你明知道他不是子陵台上的刺客,为何要这般折磨他?和那些邪魔外道有何区别?”秋月明索性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 “手段是没有正邪之分,心才有。我们秉持的是正义之心,永远不会错,即使错了,天理可鉴。” 秋月明第一次发觉老爷子有些无耻,大声说:“若是这个原因,我宁愿不在秋家!” “你可知今后的利害?”不在秋家,在江湖上风餐露宿,那是何样的可怜?没有人保护你,没有屋檐可以庇佑你,身后也没有师门、没有势力支撑你! “家族长辈教育我们,大丈夫做事,论是非不论利害,之前觉得是非就等同于利害,现在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不管大哥确实对我有利,但那是违背我内心的,这就是‘非’,我岂能趋利避害,做一个蝇营狗苟的趋炎附势之徒!”秋月明慷慨地说! “孩子,你是秋家人,回头是岸!你现在带柳公子下来,青秀赛上你就是秋家第一位的参赛者!” 秋月明愣了一下,这个事确实触动了他,那三个字,对他有别样的魔力! 当时自己在秋家被人看不起,不就是凭着武功,凭着万法通的青眼有加,自己才在秋家有了一席之地,也正因为此,母亲也不至于太受欺负。如果自己一走了之,母亲的处境该是何等凄凉? 可是如果自己把柳大哥背下来,就是为了青秀赛,母亲说不定会气死的! 青秀赛,自己为了这三个字,等了将近十年! 自己出身卑贱,天资平庸,所以才苦练武功,就是为了一举成名天下知,在青秀赛上扬名立万;想起那些早晨的星光,想起那些晚上的彩霞,都见证了自己的努力。自己随家族的人去四处寻找仇敌,也不过是为了能进青秀赛的赛场,最后能光宗耀祖! 自己所有的努力,也不过是为了它!而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当你发现自己为一件事做了太多的努力,最后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空,会不会很失落?有些人耗尽一辈子追求的东西,最后发现是镜花水月! 秋月明没有太多犹豫,心里对母亲默念了声“保重”,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用略带哭腔的倔强口气说:“谢老爷子!青秀赛不去也罢!” 人通常会犯近视的错误,看不到远处的东西;有时候又看得太远,却忽视了眼前的宝贵。如果留在家能否参赛?去了回事什么样?鉴湖十八式现在来看,真的是不过尔尔,不去又能如何?! 索性放手! 秋老爷子落在房顶上,看着远去的几个人,向一边的风老爷子问:“准备好了吗?” “准备就绪!放!”风老爷子点头,高声向远方喊去。 秋月明感受到下面有风声传来,见下面一群人点着火把在追,有一人指挥众人射箭,忙挥剑斩去,那些箭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根本造不成多大危害。 指挥的那个人正是风萧萧,他见风筝越飞越远,忙把几根箭捆在一起做成一个粗大的羽箭,用一张硬弓,拉开就射,另一个高手也如法炮制,终于有一根箭将风筝上的纸穿破,风筝开始变斜,顿时有向下降落的趋势! 柳云飞低声说:“跳,不给他们惹麻烦!”秋月明一听,重新背起柳云飞,给少女说:“我们先下去,你们在前面等我们!” “不慌。”少女说了一句,根本没有犹豫,把自己的绸衫往上面一挥,堵住了洞口。对着底下人说:“我不愿伤人,是你们自讨苦吃!”随即向下面的人撒了一布袋什么! “轰”地一声响,下面起了一场大火! 柳云飞和秋月明很无语:既然你准备了这,刚才为什么不用? 下面风家的众人哀嚎不已,风萧萧的衣服也着了,赶紧就地扑灭,等众人狼狈不堪地灭了身上的火,发现那风筝变成了一个红点,已经看不见了,顿时耷拉下脸来。 本来是料到有人闹事,自己率领一帮人在外面包围,谁能想来个风筝?终于一箭把风筝射破,谁能想到风筝上的人往下撒火药粉,还撒那么多?!风萧萧领着一众人去了秋家,垂头丧气地报告了上述事项,风老爷子不住地摇头。 秋老爷子召集众人议事,决定要追回柳公子,如果见秋月明不用客气,清理秋家的门户,先废其功夫,再带回秋家受家法!秋江鹰说如何对待古姨娘,这场乱子和她有关,老爷子说不用管,抓回来秋月明后一块罚,教子不严!至于那两个混到秋家当教头、帮着柳公子逃跑的,因是自己来投,没有亲戚介绍,只能等抓住后严惩不贷。 “风家上下,也要配合秋家人,抓回敌人和叛出家门的不肖子孙!”风老爷子低声说。 既然叛出家门,那就是敌人!杀无赦! 秋江鹰大喊:“一定要杀了他们几个!” 堂上顿时杀气腾腾! 第77章 未完的飞行 杀了谁?谁杀得了! 秋江鹰这话是给别人说的,让别人马不停蹄去追他们的!他现在当务之急的,不是去追杀柳云飞,那人杀不得;不是去追那片云彩,他追不上;更不是想杀了秋月明,因为老爷子没说。 老爷子没说将其逐出家门! 秋江鹰现在心急的是秋家派谁参加青秀赛,他可不想真的搞一场比试,毕竟自己的远儿剑法还不熟! 自己也要好好琢磨一下紫霞剑法了! 议事厅上,大家都不先开口,老爷子知道自己若不开口,大家都不会张嘴的! 秋老爷子说了关于青秀赛的事,正好还有几天就要比试,少了个秋月明,名额反而好分了,秋风清、秋山远、秋水盈三人是第一梯队,比试时其余人等可以向三人挑战,只要胜了三人中的一人就有了资格。 众人一片唏嘘声,谁能胜了这三人?秋露白是“露叶霜花”中的佼佼者,还是与三人有不小的差距! 及时侥幸胜了,还不一定能保证不被其他人打败,这不是为人作嫁么? 老爷子像是看懂了大家的心思,说若是没人挑战,三人可以不用比试,直接进入青秀赛。 这就是众望所归。 这也间接地宣告比试取笑了。 “抓住那个小子,我真要扒了他的皮!秋家人的脸面被他丢尽了!”秋江鹰走出议事厅,气呼呼地说!骂归骂,他担心自己儿子。 秋山远在练一套剑法,虽然这剑法是他得来的,但是有的他也看不懂,还要和儿子细细钻研。 一夜未睡的众人,到了早晨太阳出来时,都熬不住了。秋水盈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知道后也是惊讶不已。她的身子恢复差不多了。对于参加青秀赛,她本来是觉得探囊取物,现在忽然间名额确定,自己作为最后一名秋家人参加,反而提不起劲了。 “老爷子!那位慕容大人又来了!”秋老爷子刚想静一会,又有人禀报这个头疼的事。 这个官场的老狐狸,你早不来,等着看我们笑话?秋老爷子忽然间双眉一挑,笑着说:“快请进来!” ****** 有人在家里看到了天上的异样,惊呼:“看,那边飘来一朵云!” 那是一朵红云,下面是三个人。 “月明,你不能参加青秀赛,不觉得遗憾吗?”柳云飞看着秋府越来越远,问秋月明。 “大哥你猜我这几天在想什么?我在想之前自己一直想做一个大侠,除暴安良,见义勇为。可是见你如此,一身功夫都不施展,任人宰割,我就在想,学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青秀赛又是为了什么?我总不能为了自己,光做一些今后想起来就悔恨的事吧!对了姑娘,多谢你将我俩救出,请教姑娘尊姓大名!”秋月明说着说着,看见了这个牵着孔明灯线绳的姑娘,忽然很好奇。 “不要谢我,我其实武功很差的,咱们要谢就谢老天送的这一阵风吧!” “幸好风比较好,才把大护法和你救出来,不要尊姓大名的,你是秋月明?你叫我清清好了!”姑娘笑了起来,声音很动听。 “清清姑娘,叫我柳大哥吧,别大护法大护法的,我什么都没有做,还是你们护着我的。”柳云飞看到一脸愕然的秋月明,笑着说:“这事说来话长,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大护法是做什么的,救很多人,杀一个大恶人,还要带领很多人?杀了那个人之后,等我见了苏苏,我一定会把那个牌子还给她。” “大护法,掌门师尊的名字可不是轻易说出来的!师尊没怎么教我武功,我也不敢求她,对了,你和掌门师尊很熟对吧?”清清眨巴下眼睛问,很是迫切。 清清原来是苏苏的徒儿,只是,她为什么不呆在师父身边,却要在这么远的地方呢? 柳云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头脑里忽然冒出来一个问题:“苏苏是不是不会武功哪?要不,干嘛让我教陶舜华功夫?!” 小姑娘不会功夫?怎么在越州城呆着的?! “你师尊?我只是见过一面......”柳云飞字斟句酌,心想这不知道能不能说熟悉,能不能说武功的事,他忽然感觉到衣衫在往上飘,身体在往下坠,再一看,原来是孔明灯里的火慢慢小了,风筝在往下坠! 他赶忙问:“我们要到哪儿去?火油还够不够?” “本来说是到余杭......呀!现在来看,只怕是掉到钱塘江里了......”清清满心期待地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听柳云飞这么一问,也把目光朝向孔明灯,这才发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有些着急起来! 柳云飞笑了,他指了指前面的小山:“没事,你在余杭等我们好了,我们正好有点小事,准备绳子把我们降到山里!你一个人不会掉进江里吧?” “我一个人没事,会游泳,再说飞过很多次了!”清清见大护法正好有事要下去,马上准备绳子,心想这下不会有事了。若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大护法陷入困境,这该怎么向掌门师尊交代?! 柳云飞说没事,他看着绳子缓缓降下,正好落在山林里,大声说:“好,就这儿了!” 秋月明一听,二话不说把大哥背上去,沿着绳子下去了。 “啊!不走了!”清清大喊! 二人下到了山里的树上,绳子有些长,有一截被树枝缠着了! 柳云飞让秋月明割断了缠在树枝上的绳子,大声喊:“保重!” 少了两个人的份量,大风筝一下子有些不稳,一下子掉头栽下去了,清清“啊”地一声抓着孔明灯的绳子,让人看着捏一把汗! 柳云飞坐在一根大树枝上,紧紧抓着绳子,像放风筝一样扯着绳子调整,终究是中毒之后没了力气,两次都身形不稳,差点摔倒树下! 秋月明赶紧上来,不料刚踩上去,“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秋月明和柳云飞都要掉下去了,柳云飞手里还扯着绳子! 秋月明在树枝断的时候拉着柳云飞到了另一个树枝上,三人都是哭笑不得,秋月明刚坐定,发现风筝又歪斜起来了! “啊!”清清都有些哭腔了,大风筝眼看就要栽下去! 第78章 山野求生 柳云飞当机立断,让秋月明施展轻功放风筝! 秋月明手里攥着绳子,从这个树枝跳到那个树枝上! 风筝被终于稳住了! 清清在上面几经调转,孔明灯也稳住了,这才坐下来,挥挥手给二人:“余杭见!” 秋月明气喘吁吁地回来,看到柳云飞慢慢地下到了树下,舒服地撒了一泡尿:“这小姑娘,真搞不懂是笨呢还是一根筋呢!” 秋月明听明白了:“大哥,你没事啊!” 在风筝上柳云飞说的小事,说是假的就是虚假的,总不能三个人都陷入绝境吧?不找个理由,人家怎么放你走?! 柳云飞指指自己方才小便的地方:“呶,那不就是大事吗?” 秋月明也笑了,人有三急,总不能当着这小姑娘的面吧! “我这一辈子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当成别人的累赘;可是也从没有这么温暖过。死原来这么容易,可是因为有兄弟,死原来这么不容易。”柳云飞悠悠地说。 秋月明说兄弟就是拿命换的,你不曾当我是累赘,怎么能说自己是累赘呢? 天蒙蒙亮,秋月明和柳云飞二人在山间的小路慢慢走着,不像是有什么事的人,秋月明有点着急:“大哥,我们要去哪儿?” “我们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再说吧!”柳云飞靠着一棵树坐下,感觉自己有些累。 这几日被囚禁,被下毒,被这样那样的人折磨,柳云飞虽然不往心里去,终究还是受了些伤害,身心俱疲,尤其是带毒的剑伤,云出岫为何这么狠?只是为了逼自己求助解毒的事?他忽然想起秋水盈的那些药丸什么的,自己一个也没拿,谁知道还会再中毒呢? “你去找一些能吃的东西。”柳云飞淡淡地说,就头一歪睡着了。 秋月明不敢走太远,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在树上找了些野果,幸好这是仲夏,他认出一些是桃杏的果子,就多摘了些。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了,他第一次有了惶恐不安,这不是他一个人,他还要保护自己大哥。 秋月明把野果带回去,靠着另一棵树休息了一下,想到自己这么做,没有来得及和母亲细说,母亲应该不会反对吧?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拿着长镰的人。那人一脸警惕地盘问柳云飞,柳云飞说他们两个迷路上了这个山,才知道这是羊山。 那人是个采药的山民,来这小山里采药材。柳云飞和他攀谈一会才知道:这个地方距离越州城不过三十里!问清楚去杭州的方向,他俩有些惆怅! 两人等山民走了,赶紧吃些野果充饥。柳云飞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毒发作了,让秋月明背着他找一些药材,幸好这边小山没人来,草药还有不少,他把一些叶子花根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咀嚼,闭着眼咽了一会,才好了很多。 “我那个膏药,在广陵......”他说了这句,就发觉胃里一阵痉挛,顿时心胸都难受! 果然是两种不同的毒! 秋月明见他脸色难看,带了些野果赶紧扶他下山。不料走两步就晕眩不已,秋月明赶紧把他背起来。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要让人背着......”柳云飞很虚弱,挣扎着不想让他背。 “大哥这都是我害的,我背不也是天经地义?要是我中毒了,你不也会这么做?”秋月明反问道。 “当然不是你害的!你生在水乡,应该知道,每年都有小孩淹死在河里吧?”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一个会武的人,往往死在武道上。 若非自己这次有恃无恐而来,怎么会导致囚禁高墙深院的局面?皆因自己自视甚高,怪不得别人。你能看清别人的动作就不错了,你岂能看得透人心呢? 秋月明仿佛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 为了节省体力,两人都很少说话。刚走到山下就见一群人冲过来,冲过来就是一顿打! 秋月明见他们不由分说地就打,心里气恼,没有放下柳云飞,两下踹倒一人,那些人就不敢再打了,这下问起来,他们原是捉拿一个盗贼,那贼昨晚去这个村里每家人家里都偷了点东西,等到有人发现,已经奔到山里了!这帮人打不过,且见他俩行囊也没有,知道不是,一窝蜂地奔到山路上山去了。 一场虚惊,秋月明感到有些累了,大哥为什么这么急着去广陵?对了,那儿有膏药,可以解这个毒! 他当时猜透了“酉时”,却没有想到会是什么情况,还以为只是要自己做掩护救人,因此没有把银两拿上。上了风筝后,那个清清小姑娘自然也没有想到这茬,觉得反正是自己护送,银两什么的不重要,不料途中产生变故,导致清清一个人去余杭了,银子也没留! 他就这样背着一个人走着,太阳上来了,他感到口渴了,先去溪边喝口水,顺便给柳云飞洗洗脸。柳云飞喝了一口水,精神好一些了。两个人在溪边,柳云飞教他如何打鱼,打了鱼之后如何做熟,秋月明就照做,捉鱼倒不是很难,可是烤鱼就麻烦了,幸好柳云飞身上有火镰,秋月明手忙脚乱地烤了几条鱼,肚子里塞了点野葱,烤熟了闻着喷香,两个人终于吃了点熟东西,感慨几句! 忽然溪水震动起来,只见几匹马沿着大路飞奔。有人看见了秋月明,一牵马缰绳:“喂,你可见一个从天上飞下来的人?” 秋月明一愣,那几个人勒住了马,马儿缓缓走过来,从衣着上看,这几个人是官府中人,不是捕快就是差役。 柳云飞站起来,有人惊呼:“都头,就是这俩人,你看脚上的链子!” 那几人抽出了腰刀,在马上吆喝着:“两位,京兆府的慕容大人让我们沿线寻找二位,请跟我们走吧!” 柳云飞蹲下双手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口,往地上一坐:“我要是不走呢?” “那就不客气了!”骑着枣红马的都头一声大喝,策马过来就砍,那几个人也跟着过来! 第79章 好汉何必劫客商 秋月明准备抽剑,柳云飞赶紧给他说:“空手!飞身!点穴!反蹬!” 当然是空手,秋月明这时想抽剑也来不及了,当先站在马前飞身而起,双手向马眼睛戳去,这是一个虚招,马怎么知道?惊吓之下前蹄高高跃起,将都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秋月明翻身上马,一把把柳云飞提起来放在马身上,自己又腾空而起,把剩余几个人都弄翻了,却没有伤人的意思,自己飞身骑在另一匹马上,将其余的那些马都驱散了,几个差役在地上哎呦直喊,却见柳云飞给都头拱拱手:“柳某谢大人送马,告辞!” 两匹马绝尘而去,剩下都头声嘶力竭地高喊:“快通报大人,拦住这两人!” 走到了无人之处,柳云飞夸秋月明现在聪明多了,秋月明腼腆一笑,接着说:“大哥,要知道我们身上没钱!” 柳云飞身上也没银子了,自嘲说现在值钱的就是脚上这两个链子,还取不下来。 两个人相视大笑,这是从柳云飞进了秋家以来的这么长时间,两人第一次开怀大笑! “没银子不怕,就怕没自由!天地辽阔,还能饿死了我们!”柳云飞看着四周,轻松地说。 “那个老太婆,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那么恐怖?老爷子向来是波澜不惊的,怎么会也怕这个人?”秋月明忽然想起那个人。 “那个婆婆,也是个怪人,姓什么来着?好像是我杀了她的儿子还是谁?据说懂医术,擅长飞针,会蛊惑魔咒,看人双眼就能让人听她的摆布。说有仇吧,但她和我又比较亲近,吹笛子很好,洛阳城里我听过她吹得曲子,很好。”柳云飞淡淡地说,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盟主荀羽之前说过一句名言:“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事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这其实是战国时期一个大人物说的吧,说起来绕口,其实比较简单:人心里想怎么对我,这事是不可能让自己知道的;我心里怎么想别人,却是不可不知不可不警惕的;人曾经有恩于我,不可或忘;我曾经对他施恩或伸出援手的,不可不忘。 闯荡江湖的人,则说成“人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这不是以讹传讹,这是对这话的另一番理解:谁是我的仇人,这是不可忘记的!我和谁结了梁子,这事不可不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柳云飞对自己的仇家这么淡漠,确实出乎秋月明的理解!如果只是记性不好,这也解释不通,毕竟他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起那个“朋友”就由衷一笑?说起那人就会很开心? 马蹄声声,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中,看着太阳渐渐西沉,竟然还没有到钱塘江边。没到钱塘江边,自然天黑前赶不到杭州城! 不到杭州,那就无法去客栈休息。柳云飞急着赶路,肯定是有要事!秋月明开始着急了。 两人都是拣选的小路走,以为是抄近路,谁想到小路还没有大路快!柳云飞一沉思,就想明白了原因。 “夜幕降临,城门自然关闭,我们却不好深夜潜入,在附近找个歇息的地吧!”柳云飞平静地说,不再催马了,松开了马辔头,让马缓缓地走。 “那边有个驿站,不如,我们去那边?”秋月明指指前方,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银两! “就算我们想去,现在也去不了了!”柳云飞忽然勒住缰绳,马停了下来。 为什么?还没等秋月明问出这话,就见有四个人从旁边的小山里飞出,出手就是绊马索!他赶紧猛一扯缰绳,双腿从脚蹬里抽出,胯下的马“咴咴”两声,前蹄扬起! 四人喊着什么冲过来,人手一柄鬼头刀,光闪闪地杀向二人! 柳云飞看这些人的穿着,一时看不出是什么门派的,笑着问:“四位有何贵干?” “呔!少罗嗦,留下买路钱再说!”那人飞身扑过来,一刀向柳云飞砍过去! 秋月明踩在马背上,凌空飞出,拦住了那人的致命一刀,其余三人见他会武,纷纷围过来,不顾一切地砍起来! 秋月明见这些人完全是蛮力,根本不顾路数没有章法,几招虚实相间的剑招出去,便放倒了两个人!一剑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喝道:“都住手!” 那两个心有余悸的人见状,忙把鬼头刀扔了,跪下道:“大侠饶命!” 倒在地上的那人蹙眉说:“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了,何必给人跪地求饶!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最好给爷爷个痛快!” 柳云飞一听乐了:“真看不出阁下武艺平平,说话倒是个英雄好汉的样!要是学英雄好汉,何必干这拦路打劫的勾当!什么正当营生不能做!” 另一个倒地的人爬起来,也把刀扔了,单膝跪地:“大侠在上,我兄弟四人仰慕关二爷神采,学那三国刘关张义结金兰,江湖上人称钱塘四义......” 柳云飞更是听得不耐烦了:“拣重要的说,为什么打劫寻常过路客人?” “这位爷,这位大侠怎是寻常过路客人?!”那人感到很冤屈:“若不是昨晚有个女......女侠,将我们四个人的全部家当洗劫一空,我们也不会做这样辱没名声的事!” 秋月明放开了那人,让她演示一下那人是怎么出的剑,如何制服四人,拿走了哪些东西?四个人心想这是为何?没有问,只好大致搬演了一回,话说那个女侠出手还真是利索,不过洗劫一空这句话有些夸张,其实是挑了些金银器皿和金疮药。 柳云飞忽然心一动,想到了一个人:“你们的出手有问题。那个人是不是一身黑衣打扮?笑起来很可爱,不笑的时候很吓人?出剑是突然间一刺,反手一挑,再一脚踢飞了你们的一把刀?” 四人面面相觑,心里很惊讶:这人怎么猜到的? 柳云飞慢慢地扫过四个人的脸,看这些人都不敢直视自己,冷冷地说:“你们说谎了,绝对不是你们没钱了才这样,是因为她给你们钱,让你们在路上拦住一个肩上有伤、脚上有细铁链子的人!” 第80章 震堂堂主 “我的爷!看你是个白面书生的样,原来是个道行高明的人!你莫不是个半仙,怎么会料事如神?!”那人惊讶地说。 秋月明本来有些莫名其妙,看这几个人的反应,知道被大哥说中了,心里很高兴。 柳云飞一点高兴不起来,他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除了云出岫,还有哪个女侠可以这么快时间就能收服四个江洋大盗? “行了,不用演了,把你们身上的银子掏出来,饶你们不死!今后若再干这勾当,小心飞剑取你们项上人头!”秋月明见大哥给他使眼色,心领神会,这下自己不愁没银子了! 四个人愁眉苦脸地从怀里掏出银子,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等看到他俩缓缓地驱马前行,有人忽然大喊:“大哥,原来他就是那个人!” 他隐约看到了柳云飞脚上的那条铁链子,自然也想到这人为何不下马。 这才想到为何知道女侠的身手和衣着,忍不住叹息:多好的投名状,就这么丢掉了! “他说的那人是云出岫,就是那天扎我肩头一剑的那个,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她了。” 他很了解云出岫,就像云出岫很了解他一样。 这世界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和几个人的纠缠。这世界那么大,值得你当成朋友的,很少;值得你当做敌人的,也不多。也就是说,你只要和那几个人处理好关系,一辈子就不会有太多的痛苦。一辈子要对付的人,就那么几个。 有些人躲在暗处,而你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处于暗处。你暗中观察那个人,不过是因为你心动的暗恋或深沉的怨恨、前行的担忧或小憩的欣喜。一个人莫名地欢喜或忧愁,多半不是因为他内心顿悟,而是由于他暗中注意的那个人欢笑或忧愁。 朋友就是和你方向一致的人,你高兴他就高兴,你忧愁他就忧愁;敌人就是和你逆向而行的人,你高兴了他就很不高兴,你忧愁了他就高兴。而陌路人,则是你的悲喜都和他无关。 “我终究做不到所有人的陌路人。”柳云飞见天色已晚,快马加鞭走过了驿站,又缓辔而行,喃喃自语。 遁入空门也逃不开世间的悲喜和心头的爱憎。那些心里再无悲喜的人,那些做了所有人的陌路人的人,除了入地的死人,就是上天的神仙。 柳云飞下马,前面隐约能看到一座客栈,幌子在风中飘着,他忽然感到一丝不安。什么样的房子,这黑夜里还亮着灯? 秋月明也下马,心想要不要试探一下?他现在有一股冲劲,根本不惧前面是刀山还是陷阱?既然来到江湖上闯荡,那就不能怕这怕那的!他想是柳大哥武功全废了,才会有畏难情绪的!当然柳大哥也是不想拖累他。 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别样的味道,心里自然警惕起来。 “哈哈!堂堂的柳公子,竟然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有人忽然高声喊,这声音仿佛就是夜闯秋府想营救柳云飞的那个人。 柳云飞当时用了半阙《定风波》说了自己的心声。 “阁下既然现身,何不让我一睹真容?!” 呼喇喇一声响,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排黑衣人,他们前方一片火光! 火光照亮了柳云飞二人,火苗里还有火药的味道,这是一个火圈,看来是早就设计好了的! 如果刚才再往前走,说不定就会进入这个火圈里面! 秋月明这才知道大哥的谨慎是有道理的,既然前方那个房屋有古怪,那就离它远点! “那晚我去接你,你不给面子,今天就给曹某一个面子吧!柳公子!”说话的是乾坤道巽堂堂主曹亮! 他那晚接到命令去秋府,无奈秋府安排人手众多,其中不乏高手。他无功而返,心中不免悻悻然。钱塘江南这一块是他们巽堂的天下,到手的肥差岂能飞了?! 乾坤道总舵在中原,在外设八堂,分别是淮河南到扬子江的震堂、钱塘江到武夷山的巽堂、庐山到衡山的离堂、川中的坤堂、太白山到崆峒山的兑堂、王屋山到五台山的乾堂、燕山到大海边的坎堂、泰山南北的艮堂,这是按照后天八卦的排序分的,基本上涵盖了所有的名山大川和州府!至于关外的太白山、雪原上的昆仑山、东海外的普陀山,都有他们的势力存在! 光看这足迹涉猎之处,哪一个武林正派,能和它相比?!他的每一个堂的区域范围内,都有至少一个武林正派的存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十大门派才会抛开门户之见,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他们。 如果只是这八个堂还好说些,每堂又设八坛,坛名都是按照周易六十四卦的名称,比如乾堂下又有乾坛、履坛、同人坛、无妄坛、姤坛、讼坛、遁坛、否坛这八个坛,巽堂下又有小畜坛、中孚坛、家人坛、益坛、巽坛、涣坛、渐坛、观坛这八个坛。每个坛人数不均,多的有上万人,少的也有成百上千人!因此乾坤道的势力遍布中原和大江南北,各种消息都能打探。 柳公子被囚禁在秋家,这都惊动了圣女,怎么可能他们不知道?!既然知道,他们就准备了很多。 所以柳公子被一个大风筝救走,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那天刮的是东南风,那就往西北角沿途寻找,反正是人多,不信找不到! 曹亮身边一人,根本不惧前面的火圈,晃起手里两柄开山斧,嗷地一声要冲过来! 柳云飞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就要跑,给秋月明说一声:“弃马后退!”秋月明见那些人来势汹汹,自己带着大哥不好冲过去,没有接话,抬腿在自己坐骑上屁股上踢了一脚,马负痛向前狂奔,向前面那些人奔过去!秋月明“噌”地拔出剑来,豪气满怀地面朝那几个人,心想让大哥先走,自己留下掩护大哥! 柳云飞大喊:“赶紧上我这马!”话音未落,飞奔的马突然惨叫一声,跌入了前面的一个坑里面,周围又是一片火光! 原来......前面还有陷马坑! 曹亮哈哈大笑,带着人从陷马坑两边冲过来,秋月明飞身上马,后面喊叫声大起,秋月明顾不上往后看,接过大哥手里的马缰绳,左手一扯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右手在马屁股上一拍:“驾!驾!” 有两人施展轻功飞过来,看看赶上了马尾巴,又是大喝大笑,秋月明心急如焚,这时忽地感觉身子往下一沉,胯下的马忽然前倾! 马被绊倒了! 第81章 神秘道观 秋月明在马摔倒的瞬间,一手扯紧柳云飞的衣带,双脚一踩马背,向路边的灌木丛里窜去,灌木就在山脚下,小山不高,林木茂密,想来能撑两三个时辰。只要进了山里,乘着月色和夜色,如何不能躲过去? 这绊马索本来就是为了绊倒他们的,就是钱塘四义下午看他们过时准备的,当时没有奏效。等到他们放了四人时,那四个人还是继续下了绊马索,万一绊倒一个也好交差,不想还是绊倒了他们,一个个是大喜过望! “大哥,看来我们这番得手了!”一个人大喊着,挥舞着鬼头刀冲过来,两步进了那! 秋月明见势不妙,把大哥往地上一放,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拳打在那人胸口,那人退后两步,挥刀就砍,早被秋月明一个飞踢,正中手腕,那刀飞向了远处。秋月明连环脚上来,又一脚踢在了这人胸口,把这人彻底打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只能捂着胸口“哎呦”地喊。 又有人跟过来,秋月明剑未出鞘,就把那人的鬼头刀打飞了!一脚踢在这人小腹,这人也是捂着肚子,呻吟着。 “曹堂主,前面有人和他们交上手了!”这时有声音传来,点醒了秋月明:敌人甚多,不可恋战! “老大,赶紧过来!”倒在地上的人也喊。 秋月明大喊:“谁敢来?看我先杀一个!”说着一掌切在坐着捂肚子的那人后颈,那人“啊”地一声昏过去了,倒在地上的人惊叫:“大侠,饶命啊!” 那些人现在不敢冲过来,就远远地站着,可是也没说话,月色朦胧,看不太清楚灌木后面的虚实,因此不敢有什么动作。秋月明知道现在就是开溜的好时机! 柳云飞现在是又趴在秋月明的背上,刚才两人从灌木树上滚落,除了衣衫被撕扯了一些外,并没有受伤。秋月明顾不上太多,背起柳云飞就健步如飞地往山里走。柳云飞心里一阵叹息,如果是有个人在身边,肯定会撇嘴对柳云飞说:“早就给你说过,********!你就是不听!作恶一次的人,难道就凭你把他放了,他就能真的弃恶从善?!” 那个人的口头禅就是:“信不信鬼神那是魔道们的事,我的事就是把他们交给鬼神发落。” 那个人自然就是白彦君,江湖人称白公子。 “月明,看来真要给你增肥了。”柳云飞感到秋月明体力有些不支,想让他放下自己,他就是不听,无奈地轻声在他耳边说。 秋月明更加无奈,以前哪做过这样的事?听着远处的喊声和脚步声,他更加知道此时不能松懈,最起码把柳大哥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才可以把这些人打发走啊!终于到了半山腰,他听听脚步声远了,这才放心地把柳大哥放下。 两个人背靠背地盘坐,柳云飞现在不能运气,他提醒秋月明调整好呼吸,等着别人追上来。 那些人嚷嚷一阵,看样子是救起来那两个人了,就守在下山的路口。 柳云飞沉思了一会,看秋月明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叫起来秋月明,说要爬过这座山,既然别人在这边等着,那就说明山那边没有路。没有路,往往才会有出路。 秋月明饿了,苦笑一下轻声应了下,心想这荒山野岭的,如何找到出路?他知道柳大哥在山林里生活时间久了,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扶着旁边的岩石站起身来。 柳云飞慢慢走,忽然走到一个树下,举手摘了什么,递给秋月明,秋月明接过来,原来是个杏,大喜道:“大哥你看不见也能找到果子啊?” “这果子要少吃,现在这是解渴用的。”柳云飞没搭茬,边往前走边说话。 秋月明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多余,如果人只能靠视力生活的话,要其余的五官做什么?! 两人在黑魆魆的山林里穿梭了不知多长时间,总算是翻过了山头。柳云飞低声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呼吸要均匀,感觉口渴就要把舌尖上翘。下山的路其实更难走,一个是因为步伐不稳,再一个是二人都精疲力尽累得不行了。 柳云飞肩窝处伤口发痛,只好在一边坐着歇息会。秋月明问既然不流血了为何还会这样?柳云飞叹气说云出岫使坏,如果只是止血又不解毒,只能是又痒又痛。他忍了一会,终于还是觉得有些支撑不住,让秋月明帮他找些野草。 “野草?什么样的?”秋月明心里很纳闷,要野草做什么? “你就趁着这点月光,在地上找,找到什么就弄来,最好是一样一株。”柳云飞擦了擦额头上滚出的汗珠,有些吃力地说。 秋月明见此情形,知道拖延不得,赶紧去四处搜寻。有的看不清楚的,就靠摸叶子的形状,总算找了十几株,兴冲冲地跑过来问柳云飞如何炮制。柳云飞挨个尝了尝叶子的味道,吃了一株,让他把其余的捣在一起捣出汁来,把自己的衣衫解开,露出伤口,把野草汁涂在上面。 “大哥,这能管用?”秋月明更觉得诧异了,若是这样就可以的话,谁还费心做金疮药?! “有用啊。古时候有一种膏叫‘百草膏’,便是取了野地里多种野草,合在一起做成的,能解外疮内毒。很多东西,你不知道,不代表它没那个能力。”柳云飞现在精神好多了,耐心地给这个小兄弟说。 耐心是最好的美德,只有这个才能掂量出感情的分量,无论说的多么爱你,只要是对你没有了耐心,那“爱”自然是打了折扣的!而同样,你对一个敌人很有耐心,说明你心里对这个人很是尊重,根本不敢小瞧他! 柳云飞又坐了一会,把那一团草敷在伤口处,穿好衣衫,扶着秋月明起来,二人继续赶路。 到了半山腰恰好是子时,柳云飞停下来,和秋月明盘坐调息,一个时辰后才起身继续前行。等到二人到了山脚,发现前面还有一个小山头,翻过去,天就要亮了 山脚下有一个大院子,里面亮着灯,不知道是寺庙还是道观。秋月明想进去讨点热水,柳云飞制止他,走到墙边听一下里面是什么动静。听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动静,示意秋月明进去。 秋月明刚进了大门,还没有问话,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震惊得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一帮穿着道袍的人,正在给一个神仙的画像上香,这些人动作整齐划一,说起身全都起来,说俯伏全都低头,更为震惊的是: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响! 第82章 兜售武林绝学 在这样的庄严肃穆的气氛中,秋月明自然也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院子中央,有六道青石做成的图案,这青石有长有短,平行地排成六行,他根本看不明白。他转身就往外退,正好碰到一个人肩膀上! 那人没说话,一把捂住他的嘴,让他也不要说话,扯着他往一边走,到了厢房这边,秋月明看这人是一个老婆婆,相貌有些丑,但是看上去又很温和,不像是个坏人,她担着两筐青菜,应该是往这送菜的?他忙低声问:“婆婆,这是什么个地方?” 老婆婆看看外面没人,低声说:“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我给他们送菜,两个月都没给钱了,我也不敢再问他们要......后生,你如何摸到了这里?” 秋月明不敢说实话,低声说和自己的大哥上山,谁知道迷路了,又累又饿,不晓得怎么就到了这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着院子里有灯火,就想着进来讨口热水喝。老婆婆正欲说话,有个人在外面低声喊:“蔡婆子,蔬果可采办妥当?高坛主请你去一下!” 老婆婆应了声,低声嘱咐秋月明不要乱跑,自己踮着脚就跑出去,从担子里拿出两个小竹篮,向那一帮人走过去。秋月明心想必须问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否则怎么给大哥说?忽然他想柳大哥看自己一直在里面肯定着急,万一大哥过来可如何是好?他正想着怎么出去给柳大哥说,只听外面高声唱诵着什么,他决定还是等蔡婆婆来了再走。 这边柳云飞等了一会,听见里面传出来唱诵声,听了一会知道这是个道观,心想道观在这个地方,有些蹊跷,会不会秋月明被他们抓住了,以为他是坏人,秋月明涉世未深,会不会惹来了什么麻烦?他想着便缓缓起身,慢慢地沿着墙根走,知道进入大门。 一看到大门他就忽然有些悔意:这不是一般的道观,它的大门设置偏偏和寻常的道观相左,包括颜色也是一样,处处透着一股诡异在? “来者何人?”还没等他往后退,他就听到一声喊。 他看到了一个相貌有些丑的老婆婆,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老婆婆紧张地盯着他,大汉则是一脸警惕。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看到了院子中间那些地上的青石,长长短短的排列着。 一道长的,接着是两道短的合成一道,中间是分开的;接着还是这样一长两短;最后是两道长的,这样六行排列着。 这分明是一个卦象!火风鼎?不对!不对!难道是......? “风火家人!”柳云飞失声叫了出来。 “不错!你眼光不错,这就是家人卦!欢迎来到乾坤道巽堂家人坛!”大汉高声喊,旁边有人叫了声“坛主”,纷纷起身,冲了过来!旁边那个老婆婆一下子面无血色,估计是吓得! 柳云飞这才知道那些人昨夜为何不上山搜了,原来山的这一边就是乾坤道的地盘!还是一个坛的老巢! 看样子他们还没有接到抓捕自己的命令,心里又庆幸道:好在自己来得早,如果是上午过来,怕是一进门就被捉起来了! 秋月明在厢房里,听到了大哥的喊声,心想糟了,大哥怎么进来了?赶紧想跑出去,忽然觉得自己出去还不是束手就擒?事已至此,还是等蔡婆婆来了再说! “蔡婆子!这是不是你领进来的?”大汉高声喊,一把揪住了蔡婆婆的衣领! 旁边已经很多人围定了柳云飞。柳云飞淡淡地说:“我不认识婆婆,可是你这么不尊老,道门重地,不合适!” 旁边有人呵斥“闭嘴”,有人喊“掌嘴”,却没人敢动手。他们见柳云飞虽然是衣衫褴褛,一脸疲惫,眉宇间确实一股不凡的气概,因此不敢动手,只好大声嚷嚷。 “道门重地?尊老?哈哈哈!你也不打听打听,江湖上谁不知道顶门虎高俊是个什么人!别说这个送菜的老婆子,便是那太上老君亲自下凡,不露点真功夫,老子也不会尊他!满口讲些道德就能让人佩服他?!休想!重地?老子霸占的就是这道门重地!有本事让国师带人打我啊!”大汉放下了蔡婆的衣领,高声喊着,一脸嚣张! “那如果我能打败你,你是服也不服?!”柳云飞淡淡地说,秋月明在旁边却是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大哥啊,你不武功了,还敢和人比武?! “能打败我的人多了,要是每个都服,老子岂不是忙死了!他练了大半辈子的,老子却是练了两年,你让我怎么服?!”高俊看这人口出大言,心想不能在自己的下属前面折了面子,因此说话也不敢用太大的口气。 “高坛主,其实这就简单了,如果我教一个学艺不如你时间长的人打败你,你是不是就能服气了?”柳云飞淡淡地说。 高俊脸上汗都要下来了:方圆几十里没见有这样的高手啊!那秋家与世无争,和人结了梁子,听说也是让人揍得屁滚尿流的,这人比秋家还厉害?! 他支吾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柳云飞知道这就是他的目的,朝老婆婆微笑了一下,严肃地给高俊说:“你们曹堂主和我有一面之缘,我想他的功夫比你强一些,如果我让你打败他,你服不服?!” 高俊一听这是长脸的事!曹亮的功夫比自己高得那不是一星半点,自己在他手下走不了三招,如果此人真的能让自己胜过曹亮曹堂主,那岂不是八个坛里自己功夫最高了!这人莫不是神仙下凡?!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若是如此,高某自然福服气!只是不知道阁下是何门何派?来此做甚?” “我是个采药的,误入此山,曾有一夜梦见达摩祖师,说是有一套武林绝学,能打败很多人,只是那套功夫我却不能学,只能先传给一个姓高的之后才能自己学,才能教给别人,因此闷闷不乐,不想今日却见了高坛主!想来也是前生的缘分,不过坛主如此待我,我为何要将这武功传给坛主?天下姓高的那么多,肯定有稀罕的,在下告辞了!”柳云飞说完,转身做势要走! 第83章 胖道士 高俊怎么会放过他呢!赶紧过来施礼,说自己鲁莽,不懂礼数,然后吩咐下人好生招待。 “今天曹堂主会来,高坛主万万不可告诉他有人来过!否则他认为是有人故意让他丢丑,你怎么还在乾坤道?!”柳云飞语重心长地说。 高俊看看周围,大声说:“诸位听好了,今日没有外人进观!不管谁说都是如此!” 柳云飞知道自己白天出去也会被逮着,心想能蒙混过关最好,只要曹亮他们搜不到自己,肯定会向别的地方去,到那个时候自己再找找秋月明,一起出去。大摇大摆地在客厅一坐,接受着高俊的殷勤。先前他见蔡婆婆脸色有变,心里就猜到了秋月明在蔡婆婆那里,于是放下心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诸位可有姓蔡的?那人可以说是坛主的贵人呢!能帮坛主找到几味重要的药材!”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谁姓蔡啊。柳云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练功需要丹药,这个可以速成;没有丹药也要有草药,大补元气。高俊在乾坤道知道这回事,要不然宗主怎么会把神医贯岐黄奉若神明?!只是自己地位不够,想要贯岐黄的大补功力的丹药,当了副堂主才有资格,不由地叹口气。 柳云飞没想到他们想不起来蔡婆婆,自己也不能说破,附耳给高俊说:“按说是先有药丸再练功好一些,等找到姓蔡的再说这个。我梦到今日曹堂主会来,问你们可见陌生人来。等到他来了,你就派人先支应他,我给你说梦里达摩祖师传授的功法,出去后你就和他比试,准能赢他!” 高俊见自己眼前没有姓蔡的,心凉了半截,觉得自己看样子没办法学会那个功法了,不料听到柳云飞这么言之凿凿地说,知道还是能学的,立马吩咐底下人招待好这个贵客“采药郎”,自己先去议事大厅议事。 蔡婆婆赶紧回屋,给秋月明说了那边的情况,秋月明本来是坐立不安,听到柳大哥给蔡婆婆微微一笑后心里一阵坦然,吃了些热饭热粥,呼呼睡去。这一觉睡得真叫舒服,他何曾这么消耗过?这下是把他乡当故乡,一觉睡到正午,直到被喧闹声叫起来! 他是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的,心里只怕是曹亮他们赶来,从窗户往外看,见是一个胖胖的道士,骂着乾坤道的那些人。 胖道士真是第一次见!肥头大耳,胖态可掬,笑容憨厚,可是嗓门很高:“谁叫你们改的山门?谁让你们变的颜色?......” 秋月明觉得好生奇怪,忽然想起来高俊之前说的话:只怕是之前道观的道士,云游四方之后回来了!他一下子为这个胖道士担忧起来! 这个道士,真的不像是一个会功夫的人!就是个大腹便便的懒道士!他会不会遭受那些人的毒手? 高俊现在正是在火头上,坛里最近收入下滑,是因为官府开始刻意打压他们明面上的生意,出门贩卖枣子,枣子都被扣押了;茶叶生意被造反的群寇接手了;丝绸生意也不好。自己挨了堂主两次训了,无计可施之际,来了个梦见达摩祖师的传授功法的人!真是天赐良机,正想用采药郎的功法提升自己的武艺,不想姓蔡的一直没出现,曹堂主也一直没来!采药郎借口自己再做梦试试,跑到一边呼呼大睡去了! 他走过去训斥道:“你个没眼的懒惫道士!来我这里还大呼小叫做什么?!” 蔡婆婆赶紧跑过来,拦在胖道士前面,哀求道:“坛主老爷切莫生气,我这就把他赶走!不能让他挡了老爷的午休!”说完就给胖道士使眼色! 胖道士根本不为作动,高俊怒道:“蔡婆子!你闪开!蔡......咦?蔡婆婆你姓什么来着?” “回老爷的话,姓蔡,一直姓蔡。”蔡婆婆不明所以,看着高俊:“老爷你不是叫我蔡婆子吗?!” 高俊心里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姓蔡的原来一直在自己身边,一直就能给自己草药!她不就是个送菜的吗?菜就是药啊!狂喜之下忘记了胖道士的存在,忘记了蔡婆婆,赶紧向柳云飞睡觉的偏房跑过去,大喊道:“先生先生!我身边就有个姓蔡的!快让她给我买草药去吧!” 柳云飞这时已经醒了,身在敌人巢穴,外面有人嚷嚷,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他装作惊讶地说:“哎呀,高坛主!我刚入一座大山,远远看见达摩祖师......” “不用了,先生!我身边就有个姓蔡的!哎呀,你说我咋这么笨,咋就想不到呢?!” 柳云飞面露喜色,说如此甚好,让那个姓蔡的过来。高俊急忙说:“那是贵人,怎么能说让呢?要请!”吩咐底下的人:“恭请蔡婆婆上正堂!” 手下人提醒说要不要把那个胖道士痛揍一顿赶走,高俊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心里还觉得幸亏不知道哪里来了个道士,不然自己岂不是一直想不起来?!赶紧说稍等片刻,自己询问一番。等蔡婆婆上了大堂,高俊赶紧搀着她,生怕她跌倒了,偏生蔡婆婆没被人这么伺候过,只担心是这伙强盗变着法子害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迈过大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跤,高俊赶紧扶好,脸上堆出笑来:“哎呀,老人家,你不用害怕!只是有个小事麻烦一下老人家!” 蔡婆婆见柳云飞笑着看自己,心里这才定下来,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勉强地坐下。 “滚他的乾坤道!道爷我从来不知道什么乾坤道!邪魔外道!还家人坛?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胖道士的声音想起来,看样子是有人劝阻他,没想到他这么不领情。 这个声音听起来好生熟悉,柳云飞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了,轻轻叹口气。他这声叹气被高俊理解为不能被外人打扰,高俊赶紧从座位上跳起来,说自己会会他!正堂一时只有柳云飞和蔡婆婆两个人! 第84章 道号无忧 柳云飞轻声问起了秋月明,蔡婆婆说在杂役的厢房歇着呢,没事。他给蔡婆婆几两碎银,说是作为感谢,希望她给自己兄弟说一声什么都好。然后柳云飞研墨挥毫,开始写需要买的草药! 蔡婆婆看他写的药名和用量,满意地笑笑。柳云飞根本没有觉察到,他要赶紧写,事不宜迟! 这当然是给他自己用的!高俊也可以用,反正他会控制量的! 哪个可以和哪个放一起,哪个药必须单独放,柳云飞在纸上写得是明明白白。哪个不能送过来,直接在柴房就要熬,柳云飞也交待得清清楚楚! 蔡婆婆点头称是,脸上洋溢着笑意! 刚写完,就听到外面有“哎呦”声和人摔倒的声音,以及高俊的怒骂声。看来高俊还不曾亲自动手。他有些好奇地问外面是谁?当听到是一个胖道士后忽然会心一笑,于是和蔡婆婆出门来! 院子里乾坤道的一些人东倒西歪的,胖道士还是那么站着,高俊有了惧意:“敢问道长高姓大名?!” “打不过了再问姓名?真够不要脸的!你爹妈没教你怎么给出家人打招呼吗?!尊姓大名?道爷我无名无姓!只有一个道号!”胖道士晃晃脑袋,戏谑地说。 “道长,请问你道号......”高俊忽然觉得这样问怪怪的,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贫道无忧!” “什么?!你是无忧道长?!”高俊忽然间面无血色! 秋月明听到这个名号,感觉非常有意思:难怪这么胖,无忧无虑才能心宽体胖! 高俊知道这个,也是因为自己听过他的一些传说,相传这个道长是个极为难缠的主,是乾坤道最大的对头!他一直不明白这个人武功不是最顶尖的,何以是乾坤道最大的对头?等到真的见面,却是这么一个胖的人,有些啼笑皆非:这么胖、这么憨憨的,怎么可能难缠呢? 江湖传说......传说而已! “呵呵,既然听过贫道的名号,那就不要啰嗦,赶紧把这些东西恢复原样!”无忧道长像是回家一样,轻巧地说。 “......”高俊又急又气,准备上前动手,又怕自己败了丢面子,不知道怎么搭话,忽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个救星,马上往屋里跑,看到蔡婆婆拿着单子出来,连忙说:“蔡婆婆,采药郎还......”蔡婆婆一伸手:“老爷,正要找你要银子呢!”高俊本想赶紧进屋,忽然想这个人目前也不能怠慢,往身上摸去,才想起来自己一般不带银两的,高声吩咐个下面管钱的给蔡婆银两,慌不迭地进了屋:“不好了,来了个对头!神仙请救我!” 柳云飞微笑着说:“既然来个对头,我告诉你怎么用招,把他打败不就行了!” 高俊嘴咧到耳朵根上了,赶紧行礼,两人一前一后出去,无忧站在家人卦的青石上,眼帘垂下,双手合十,像是思考什么。 “喂,你个胖道士!思考军国大事呢?还是思考人生呢?还是大白天打瞌睡?!”高俊胆气壮了,说话也不顾忌! 无忧看到了他身后的柳云飞,眼里一抹惊异,看到柳云飞示意不要说话,知道肯定有什么说法,笑着说:“春困秋乏夏打盹,打个瞌睡也没啥!” 高俊大笑,听着柳云飞小声说了什么,马上走到无忧面前,拱手示意,无忧等他开口,却见他嘴一张,右臂挥出,一拳打了出去! 无忧道长没想到这人如此不合情理地出拳,闪身避开,接着听到柳云飞一声喊:“风雷掌!” 风雷掌是乾坤道的掌法的第四式,一般人都要学,何况是作为坛主的高俊?他没有道理不知道! 高俊欺身向前,左掌一掌拍过去!无忧不明白柳云飞喊这有何意图,又是起身一避,不料右掌也跟了过来,这一掌威力更甚! 无忧没怎么防备,一掌轰到肚子上,往后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秋月明不知道大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好说什么,急得不行。 “扭转乾坤!” 这是乾坤道里最基础的一招,每个人都要学,只见高俊紧跟着无忧,飞起一脚踢向无忧的头,这却是个虚招,等着无忧身形下挫时出拳重击。无忧仓促间竟然不能避开这两路齐袭,肚子上又中了一拳,狼狈地后退了三五步! 高俊正要来个连环踢,只听柳云飞又说招数了,他也不禁一愣! 柳云飞说的是个“停”! 无忧气呼呼地说:“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人,老子我不和你们玩了!” 高俊很不解地看着柳云飞,柳云飞故作神秘地招呼他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打败他不算什么事,关键是打败曹堂主!你问他服不服?若是服了,就留在这里,几拳降服一个人,江湖上谁不知道你的大名?” 高俊一听正中下怀,他本就觉得自己武功不错,放在其他堂肯定就是个副堂主、堂主的,偏偏在震堂,坛主里面也属于一般,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奇遇,今天自己能把无忧道长打得连连后退,这不是奇遇又是什么?! “那道士,我这几拳,你服也不服?”高俊大声喊。 “服不服的,有何区别?” “服了我,你就在我手下,省得在外面奔波,给你个副坛主当当;要是不服,那你放马过来!” “你把老子打的倒退,有啥不服?!不过老子不当什么劳什子副坛主,替你管管底下这些人,也未尝不可嘛!山门改了风水不好,我给你说该怎么弄才会武功盖世!”无忧拍拍肚皮,呵呵笑道:“这是咱俩有缘,先让道爷我吃饱喝足,慢慢谈!” 高俊看着手下人的仰慕的眼神,心里很受用:“跟着我混天下,包你衣食无忧!来!今晚大摆筵席,恭贺无忧......恭贺这位道长入我乾坤道!我乾坤道将如虎添翼,横扫中原!” “坛主威武!坛主英明!” 很多人振臂高呼,让柳云飞只觉得自己进了乾坤道总坛。 客房里,无忧低声问柳云飞:“柳公子,你如何成了这样?” 第85章 讨逆贼 柳云飞含糊地说了自己中毒了,而且是魔道的两种毒,这是云出岫逼着自己要找贯岐黄的毒招,而且在山那边自己和秋月明被围困,幸好跑到了这里,暂时避困。低声问无忧如何过来的? “我听到一些传闻,知道你困在了越州,无意中闯到了这里,天幸让我找到了你!” 他们如何互通消息的?就是前面那两招普通的掌法“风雷掌”、“扭转乾坤”! 这里面说了两个卦象。风雷益,卦象有益于主方,那是告诉无忧给作为主人的高俊面子,也是听自己的安排就有益;乾坤扭转,自然是由泰到否,几个人都不要走,因为此路不通! 所以,无忧才会连退几步。他在看柳云飞的眼神,他知道柳云飞的身份没有暴露,他也知道这伙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有人。 外面能有什么人? 送茶水的是个新来的小厮,笨手笨脚的被高俊呵斥,柳云飞一看,这就是换了衣服的秋月明! 无忧认真地看着秋月明,因为他从柳云飞的眼神里看出了欣喜、安慰、鼓励,他也从对方给他倒水的举动里看到善意,感到一阵温暖。 他们还没有说话,就被高俊手下另一人指挥者干烧锅的杂活去了,一边还给高俊抱怨:“这个蔡婆子的小侄,还真是能干!” 柳云飞低声说:“这是我的兄弟。” 无忧非常震惊,柳云飞一向独来独往,除了给拈花公子表达过结拜为兄弟的意思外,从没有和另外的人表达过这想法!甚至是对他们共同的朋友白公子!更不用说江湖上别的成名人物了! 朋友是朋友,兄弟,自然更重一些。 无忧看着秋月明的背影,低声叹道:“这个小孩好造化!不知道他之不知道?......” 无忧的话里有很多含义: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结拜大哥是个江湖上顶尖的人物?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他知不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殊荣?他知不知道..... 柳云飞摇摇头。 有人喊无忧出去说是怎么改风水最佳,无忧应了声,拉着另外的人走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在背后塞到柳云飞手里:“这可不多,悠着点吃。” 柳云飞闻了一下,有淡淡的香味,闻着很舒服,心里一动,趁厢房此时没人,赶紧打开看:七粒黑黝黝的药丸。 他拿出一个细细看,里面还有清幽的绿点、耀眼的金黄片和朱红的小块,知道这是解毒用的,可是都是什么做的?他捏开一个,又看了看,终究还是看不明白,轻笑了一声自己真是痴迷,身处龙潭虎穴,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探究解毒药里都有什么!就算是童子尿人中黄,该吃不也得吃?!轻轻送一个入嘴里,咀嚼了一阵,在心里暗暗记下了:甘草、紫苏、人参、大黄......加上之前看到的朱砂、金箔,绿的又是什么? 一丸药下肚,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又辛辣又有些清凉,又甜又有些苦涩,气往上冲又往下泻,他忍住了这些,盘腿坐定,直感觉背上有汗渗出,胸口璇玑穴和小腹气海穴有气涌动,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人瞬间苍老了几岁! 这是什么药?!这么古怪! 无忧一会溜了过来,看他这样幸灾乐祸,拍着他肩膀高兴地说:“你不是医术高明吗?怎么样?” “胖子!你这药丸是搞的什么鬼?” “哎呦,我说柳公子,这药是好东西,可是服法也讲究哪!这要用无根水熬开三豆饮,冲服,徐徐喝下!谁叫你不问问我怎么吃呢?”无忧还是一脸的混不吝的样子。 “我要是刚才问你了,你会怎么说?” “我当然会告诉你:用嘴吃!”无忧又是一阵没心没肺的轻笑。很轻声的大笑。 “你......”柳云飞特无奈,这是个多么不按常理走路的人啊! 无忧扭着屁股,幸灾乐祸地走了,哼着小曲:“世人休说比山高,个个累死半山腰......” “高俊!谁让你私自改的山门?”一声大喝,像一个响雷在院子中炸起。柳云飞从窗户往外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震堂堂主曹亮! 后面一个女子,不是云出岫却是谁?! 秋月明在厨房熬药,听见这声音也是一颤!能这么直呼其名的,肯定是魔道的高层人物了! 高俊本来觉得来了个传说中的道长,听他说着谈那的句句在理,因此就按照他的要求改了山门,不曾想自己的上司来了!也是一颤! 无忧拍拍胸脯:“怕啥?我给你顶着!叫那个采药郎出来指点你,打趴下这个姓曹的!” 曹亮还在喊着高俊,无忧慢吞吞地出来了:“大白天的,又不是哭丧,至于这么大声!你家谁没了?要请人吊丧呢!” 曹亮和云出岫两人看见他,都是脸色一变! “无忧道长,我们乾坤道与你前日无怨今日无仇,为何要与我道作对?”云出岫语气很无奈。 曹亮却是一句话不说,双脚蹬地如离弦之箭扑向无忧,一拳就轰了上去! 这一拳把旁边的高俊吓坏了! 那一拳头没有打在高俊身上,更没有打在无忧身上。 无忧只是轻轻一比划,手掌一转,曹亮的这一招雷火拳竟是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处着力,明明拳头打在无忧的上身,怎么会扑了个空? 曹亮来不及收拳回击,就觉得自己脚下不稳,原来无忧闪身避开后,单手轻轻一送,顺着这个势就把曹亮推出去了! 眼看曹亮要摔一个狗啃泥,云出岫轻点脚尖,飞步过去,抓住他的肩头,把他拉了一把,让他站定,才让他不至于出丑。 曹亮大怒:“胖道士,你找死!”气沉丹田,准备再次出拳,一定要把这便宜讨回来! 云出岫制止他,看着高俊:“高坛主,你收留本道敌人,该当何罪?!” “圣女英明,慧眼如炬!区区坛主,妄图谋逆!赶紧认罪,听候处置!”曹亮身边的人大声喊,高俊心一沉,知道这次死定了! 第86章 圣女生涯原是梦 乾坤道戒规森严,今日自己见了云出岫没有及时跪拜,这就是一大罪!收留了胖道士,没有仔细盘问,这又是一大罪!改了山门,这又是一大罪! “启禀堂主,方才小的并未认出这是本道的圣女,这个胖道士也没说自己是谁,也败在了我手下愿为我道效劳,这些小的都可以解释......”高俊硬着头皮辩解,心想虽然是大罪,总要让自己说句话吧? “不用解释!”曹亮冷冷地说。 “无忧道长是本道的大对头。” “你和本道的对头在一起,没有打斗。” “所以,你已经叛道!” 曹亮身边的人拔出刀来:“叛道者,杀无赦!” “哈哈哈!你们这伶牙俐齿,不去说书真可惜了!云出岫你见了道爷我,不也是无忧道长长无忧道长短的,是不是也与对头暧昧?真是可笑!”无忧道长朗声大笑,伸手一拉把高俊护在身后! 高俊一时间心里起了很多念头: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打倒道长?要不要趁机反了?要不要撇家伙跑了? 可是道长明明向着自己,就算是这样也不会被认为忠于乾坤道,武林中人也会唾弃自己恩将仇报!趁机反了?往哪里走,跑又往何处去?这样会不会死了,死了就死了,不在这个魔道混了! 云出岫拔出剑来:“无忧,我来讨教一下!”趁机给曹亮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对付高俊! 无忧怎么能看不出来?这分明是拖住自己,趁机杀了高俊。他忽然觉得高俊不应该这么就死了,大声喊:“高坛主!不要怕这个姓曹的!我都能被你打退,你还怕他?” “采药郎!快来助我!”电光火石之间,高俊狠心下定决心:反了!一拳朝奔过来的曹亮打过去!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是时势逼反的自己! 曹亮大怒:“小子,受死吧!”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拳,同时自己打出去一拳! 谁都看出来高俊处于下风,高俊手下那些人一时间还不明白怎么坛主和堂主打起来了,更不知道自己该帮谁。等到想明白一个问题后赶紧后撤,躲在远处:神仙打架,凡人还是躲远点好!可是坛主武艺一般,待手下弟兄不薄,谁能帮着坛主呢? 柳云飞慢悠悠地说:“闪身侧退,攻其不备!” 听人喊高俊名字时,柳云飞就知道大事不妙,他从窗户往外看,只见云出岫和曹亮一前一后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很多人! 这么多人,自己怎么能全身而退?稍后就会被绑起来,如果说有一线生机,那么说,高俊反水是唯一的契机! 很多人不会相信,一个坛主怎么能说反水就反水?偏偏无忧道长做到了! 现在这个胖道士成功地和云出岫袖手旁观地看二人打斗,还笑嘻嘻地说:“曹亮,你小子这堂主咋当的?高俊,闪的好!闪了他的狗熊腰!” 高俊听到了柳云飞的指示,闪身侧退正好避开了高俊的全力一击,曹亮急留步,这时高俊的第二拳又过来了! 曹亮背上着了一拳,连退两步,情急之下,张口而出:“臭道士!你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怎能这样?” 无忧知道柳云飞的指点不会有问题,同时看了下实力对比,他和云出岫交过手,彼此知道底细,这一帮人里高手也就是曹亮了,剩下的人不足为惧,高俊手下那些人都是墙头草,自己一方还有秋月明这个生力军,哈哈地笑了:“高俊,你打得好,打得妙,把他门牙都揍掉!” 高俊一击得手,就听见“乘胜追击”四个字,一个飞踢过去,高俊双手护着抵挡,又被迫退了一步! 秋月明知道大哥在指点,忍不住叫了声好;云出岫听见了,知道还有高手,环顾四周,心想自己未必能占便宜,喝到:“重明烟!” 话音刚落,曹亮的副手就点着了,一道青烟直刺上空! 高俊和曹亮都停下来不打了,心里都是疑惑:为何突然放烟示警? “柳郎,你刚才变了声音,我差点听不出来了!”云出岫温柔地说,一把拉住正要挥拳的曹亮,冷声说:“圣女令下:凡不站在我这边的,乾坤道格杀勿论!” 高俊手下有人听见这,吓得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柳云飞笑着出来:“你好歹也是个圣女,别把自己搞得像老是嫁不出去的人一样!” “圣女算是什么东西!哦,圣女不是东西!哈哈!”无忧笑道,把高俊往自己身后一拉,指指柳云飞笑着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狼狈?告诉你可不要招惹女人,到底是少年郎,着了这女人的道了吧?” 秋月明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喷出来:这不就是说柳大哥和云出岫有一腿么?! “道长说笑了,圣女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国师不也如此?我先前说过若是柳郎能与我琴瑟和谐,圣女又算什么?!“云出岫粲然一笑。 “咳咳,你说的是拈花公子好吧?” “柳郎,自从我吃了你的豆腐.....”云出岫脸上一片红晕! 无忧幸灾乐祸地笑了! 高俊呆了!这俩人认识?! “高俊!你若是能生擒柳公子,本圣女记你大功一件!擢升为震堂副堂主!之前的罪都免了!”云出岫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看着高俊,认真地说。 喜怒不形于色和翻脸如翻书都是大人物的必修课?秋月明忽然间这么想。 “哈哈!真好!不愧是圣女,真宽宏大量啊!”高俊笑了,柳云飞和无忧心一沉! 眼看魔道的援兵就要赶过来,高俊岂能不知?若是既往不咎,岂会不动心? 曹亮笑了,云出岫笑语盈盈,温婉地看着高俊。 “可是我不会听你的!哈哈!”这一声“哈哈”声音之大,衬托着之前的就是假笑。高俊接着说:“我闯荡江湖,不图功名利禄,可你们偏偏让我干这干那,收米收银,学许诺升官发财。我想找个真正有本事的人,好好地拜师,偏偏这死规矩特多,不许同门教授,只许学风雷掌!” “我为什么不去括苍派呢?衡山派也行?人家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哪像这,魔道!”这两个字是禁忌,高俊终于说出来了,心里感到一阵痛快! 云出岫脚尖一点,一剑就挥过去!敢说乾坤道为“魔道”者,杀无赦! 无忧拂尘一挡,接过这招。云出岫再出手,又被封住剑路。 高俊正惊愕时,不提防曹亮和副堂主孙益四脚轻点,向高俊两面夹击过来,一面是掌,一面是拳,掌风吹动了好几个人的衣衫,可见拳风之盛! 第87章 圣女生涯原是梦 乾坤道戒规森严,今日自己见了云出岫没有及时跪拜,这就是一大罪!收留了胖道士,没有仔细盘问,这又是一大罪!改了山门,这又是一大罪! “启禀堂主,方才小的并未认出这是本道的圣女,这个胖道士也没说自己是谁,也败在了我手下愿为我道效劳,这些小的都可以解释......”高俊硬着头皮辩解,心想虽然是大罪,总要让自己说句话吧? “不用解释!”曹亮冷冷地说。 “无忧道长是本道的大对头。” “你和本道的对头在一起,没有打斗。” “所以,你已经叛道!” 曹亮身边的人拔出刀来:“叛道者,杀无赦!” “哈哈哈!你们这伶牙俐齿,不去说书真可惜了!云出岫你见了道爷我,不也是无忧道长长无忧道长短的,是不是也与对头暧昧?真是可笑!”无忧道长朗声大笑,伸手一拉把高俊护在身后! 高俊一时间心里起了很多念头: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打倒道长?要不要趁机反了?要不要撇家伙跑了? 可是道长明明向着自己,就算是这样也不会被认为忠于乾坤道,武林中人也会唾弃自己恩将仇报!趁机反了?往哪里走,跑又往何处去?这样会不会死了,死了就死了,不在这个魔道混了! 云出岫拔出剑来:“无忧,我来讨教一下!”趁机给曹亮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对付高俊! 无忧怎么能看不出来?这分明是拖住自己,趁机杀了高俊。他忽然觉得高俊不应该这么就死了,大声喊:“高坛主!不要怕这个姓曹的!我都能被你打退,你还怕他?” “采药郎!快来助我!”电光火石之间,高俊狠心下定决心:反了!一拳朝奔过来的曹亮打过去!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是时势逼反的自己! 曹亮大怒:“小子,受死吧!”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拳,同时自己打出去一拳! 谁都看出来高俊处于下风,高俊手下那些人一时间还不明白怎么坛主和堂主打起来了,更不知道自己该帮谁。等到想明白一个问题后赶紧后撤,躲在远处:神仙打架,凡人还是躲远点好!可是坛主武艺一般,待手下弟兄不薄,谁能帮着坛主呢? 柳云飞慢悠悠地说:“闪身侧退,攻其不备!” 听人喊高俊名字时,柳云飞就知道大事不妙,他从窗户往外看,只见云出岫和曹亮一前一后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很多人! 这么多人,自己怎么能全身而退?稍后就会被绑起来,如果说有一线生机,那么说,高俊反水是唯一的契机! 很多人不会相信,一个坛主怎么能说反水就反水?偏偏无忧道长做到了! 现在这个胖道士成功地和云出岫袖手旁观地看二人打斗,还笑嘻嘻地说:“曹亮,你小子这堂主咋当的?高俊,闪的好!闪了他的狗熊腰!” 高俊听到了柳云飞的指示,闪身侧退正好避开了高俊的全力一击,曹亮急留步,这时高俊的第二拳又过来了! 曹亮背上着了一拳,连退两步,情急之下,张口而出:“臭道士!你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怎能这样?” 无忧知道柳云飞的指点不会有问题,同时看了下实力对比,他和云出岫交过手,彼此知道底细,这一帮人里高手也就是曹亮了,剩下的人不足为惧,高俊手下那些人都是墙头草,自己一方还有秋月明这个生力军,哈哈地笑了:“高俊,你打得好,打得妙,把他门牙都揍掉!” 高俊一击得手,就听见“乘胜追击”四个字,一个飞踢过去,高俊双手护着抵挡,又被迫退了一步! 秋月明知道大哥在指点,忍不住叫了声好;云出岫听见了,知道还有高手,环顾四周,心想自己未必能占便宜,喝到:“重明烟!” 话音刚落,曹亮的副手就点着了,一道青烟直刺上空! 高俊和曹亮都停下来不打了,心里都是疑惑:为何突然放烟示警? “柳郎,你刚才变了声音,我差点听不出来了!”云出岫温柔地说,一把拉住正要挥拳的曹亮,冷声说:“圣女令下:凡不站在我这边的,乾坤道格杀勿论!” 高俊手下有人听见这,吓得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柳云飞笑着出来:“你好歹也是个圣女,别把自己搞得像老是嫁不出去的人一样!” “圣女算是什么东西!哦,圣女不是东西!哈哈!”无忧笑道,把高俊往自己身后一拉,指指柳云飞笑着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狼狈?告诉你可不要招惹女人,到底是少年郎,着了这女人的道了吧?” 秋月明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喷出来:这不就是说柳大哥和云出岫有一腿么?! “道长说笑了,圣女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国师不也如此?我先前说过若是柳郎能与我琴瑟和谐,圣女又算什么?!“云出岫粲然一笑。 “咳咳,你说的是拈花公子好吧?” “柳郎,自从我吃了你的豆腐.....”云出岫脸上一片红晕! 无忧幸灾乐祸地笑了! 高俊呆了!这俩人认识?! “高俊!你若是能生擒柳公子,本圣女记你大功一件!擢升为震堂副堂主!之前的罪都免了!”云出岫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看着高俊,认真地说。 喜怒不形于色和翻脸如翻书都是大人物的必修课?秋月明忽然间这么想。 “哈哈!真好!不愧是圣女,真宽宏大量啊!”高俊笑了,柳云飞和无忧心一沉! 眼看魔道的援兵就要赶过来,高俊岂能不知?若是既往不咎,岂会不动心? 曹亮笑了,云出岫笑语盈盈,温婉地看着高俊。 “可是我不会听你的!哈哈!”这一声“哈哈”声音之大,衬托着之前的就是假笑。高俊接着说:“我闯荡江湖,不图功名利禄,可你们偏偏让我干这干那,收米收银,学许诺升官发财。我想找个真正有本事的人,好好地拜师,偏偏这死规矩特多,不许同门教授,只许学风雷掌!” “我为什么不去括苍派呢?衡山派也行?人家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哪像这,魔道!”这两个字是禁忌,高俊终于说出来了,心里感到一阵痛快! 云出岫脚尖一点,一剑就挥过去!敢说乾坤道为“魔道”者,杀无赦! 无忧拂尘一挡,接过这招。云出岫再出手,又被封住剑路。 高俊正惊愕时,不提防曹亮和副堂主孙益四脚轻点,向高俊两面夹击过来,一面是掌,一面是拳,掌风吹动了好几个人的衣衫,可见拳风之盛! 第88章 蛊惑魔咒 这两人功夫都不低,此时都憋着一股气:一定要将这个本道的败类绳之以法! 看胖道士怎么护? 无忧还是笑嘻嘻的,拂尘挡住了云出岫的剑,道袍一挥,曹亮眼花缭乱间,一掌对上了孙益的拳头! 无忧跳出了圈外,还是把高俊护在身后! 云出岫见手下两员大将都在痛呼“哎呦”,叫了声“撤”,一行人退出了院子,她仗剑守在门口,只等援兵过来。 无忧就站在院子中间,两人遥相对峙。 高俊知道了采药郎原来是柳公子,大喜拜倒:“高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柳公子恕罪!” 柳云飞摇摇头:“我中了魔道的毒,怕是几个月也恢复不了,现在形同废人,这次只怕是命丧于此......” 高俊笑了:“若是我能和公子一共丧命,也是一种荣耀!” 无忧恼火:“闭上你们的乌鸦嘴!不过一个小娘们,看把你俩吓得!” 高俊看着他也笑:“道长,你不害怕?说话怎么也颤声起来了?” 无忧知道,云出岫是给自己面子,没有强攻,否则,以高俊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撑得住?秋月明也不是高手,再来一个强援,自己如何带柳云飞走? 柳云飞顾不得那些,问他拈花公子的下落。 “他好像也和你差不多,困在了某处。我来找你就是去救他的。” 他还能被困住?柳云飞心里充满震惊! 无忧略略说了下自己耳闻的一些传说,自六年前拈花公子受重伤去了梅庄疗伤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谁知道有人说在罗浮山下见过他,还有说在雁荡山下见过他的。无忧去梅庄,不让进,最后自己深夜潜入,遍查无人。后来听说他去调查向无尘死因,被扣在白石山庄。自己才想和柳公子一起前去。 “我见过白彦君了,要不我们和他一起去?” “他师父那个铁脑壳,不会让他下嵩山的,我们还是算了。对了,你怎么会被这些人如此羞辱?真的不出手了?” “说到羞辱,真没有,他们轻视我,讽刺我,捆我,毒我,骂我,我都不觉得是羞辱我!七情不入心,心神则安。当年和月明小兄弟月下结拜,动心起念要帮他娘调养身子,所以会如此,不怪别人。自从当年一别,我答应拈花这几年不杀人,等他说该杀的再杀,一个人也没杀。隐居山林,鸟也很少杀的。被逼出山,从太白山南到现在,也只是出了一剑而已!”柳云飞淡淡地说。 “谁?” “梅玉寒!挑唆众人逼我出山,散布谣言说我危害武林,当时秋风两家人用剑阵困我,梅玉寒趁机用锤,我当然不会等死,没办法出了一剑,可是看在当年梅庄收留拈花养伤的份上,只是给他各记号,他没死。”柳云飞苦笑道。想让你死的人,你却因为种种不能说的理由,不能让他死,这多憋屈! 秋月明这才知道,为什么当时自己捉麻雀,弄死了麻雀柳大哥会不高兴! 高俊很无语:江湖可不是善男信女出没之地,你在江湖不杀人,那还出来干啥? 无忧沉默良久:“就为了当年一句承诺,你受这么多委屈,真不知道拈花知道此事,是感动还是心疼。” 柳云飞认真地说:“我求仁得仁,从不需要别人心疼!” 无忧笑着说自己随便说说,又说起来自己见了江嘉木,知道了他一些情况,说了魅惑功。 “魅惑功是玄女道的,魔道却有蛊惑魔咒,这两个有什么关系?”柳云飞忽然想起来在秋家时那个婆婆! 蛊惑魔咒?高俊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在魔道也算是个头目,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功法? “呵呵,庄无忧,家人坛内,立地向天,你可是要入我道么?”一个声音传入院中人耳朵里! 一人缓缓步入,后面是恭敬的云出岫和更加恭谨的曹亮孙益等人! 秋月明一看,这就是当时那个看了慕容晟一眼就让慕容晟攻击秋家人的婆婆! “哈哈,贫道是无忧,可不是装的!你没看到我的脚站在哪儿?这阴爻变为阳爻,巽卦就变为乾卦了,你的风火家人,已经是天火同人了!” 我找到了要一同前行的人,是为同人;你与我不同,若不能求同存异,那就化异为同。 “类族辨物,不错。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智者求同,愚者求异。庄无忧,你果然了得!胜过我乾坤道所有人哪!”婆婆赞叹道,认真打量无忧。 胜过所有人,自然包括自己,包括圣女和副宗主,以及传闻中非常厉害的宗主。 无忧觉得有些过誉了,正要开口说,只看她一双眼睛盯着无忧看,无忧看到那双昏花的老眼,忽然间绽放出明亮的色彩来! “胖子!不要看她的眼!”柳云飞一见无忧看那个婆婆,赶紧喝止! 已经来不及了! 无忧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他还叫庄逍想着逍遥世间洒脱不羁,他看到了当年父亲决绝又悲愤的眼睛,听到了父亲给他说保护好梅姨和妹妹,他看到父亲一口鲜血喷出,而仇人就在自己身后!他一下子被愤怒点燃了!平生的怨气都随着气息进入心里,顷刻间填满了心胸,又从胸口到了四肢,下一刻就要从拳头上喷泄而出! 柳云飞赶紧唱歌! “一指兰花出斜阳,山间群碧沐春光。 谁道云下无迷醉?休休,满池绿水游鸳鸯!” 歌声已了,无忧呆滞了一下,秋月明明显松了口气:大哥对付这个老妖婆,还是有一套的啊! 就在他以为无忧醒转过来时,情形陡转,无忧一拳头向自己近旁的高俊轰了过去! 柳云飞在他略显呆滞时,知道自己唱错了!给一个道心坚定的人唱鸳鸯戏水,这不是乱弹琴吗?!让这个婆婆听,更是觉得荒谬! 所谓“万曲不关心,一曲动情多”,就是要针对这个人的境遇,来一曲能击中他心境的音符! 乱弹琴不会死人,可现在要死人了! 柳云飞还是站了出来,向着拳头的方向,死有何惧! 第89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柳云飞用尽力气推开了高俊,自己向这个威力无比的拳头迎了过去!是他自己错判了形势,自然是自己承担后果。若是自己不曾中毒,这一拳也不可小觑!何况现在自己内力全失?但他还是迎了上去! 无忧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这个时候已经不认识柳云飞了!他的拳头朝向的是仇敌,那就是一击必中! 接下庄无忧的,是秋月明! 秋月明根本不顾那么多,情知不敌,可是柳大哥身负剧毒,功力尽丧,若真是挨上这一拳,只怕是真的要命丧于此! 秋月明没有硬接这一拳,他用的是“围魏救赵”之法,攻其必救,不怕无忧道长不回防! 终究是距离远了些,等到他一枚石子掷向无忧胸前膻中穴时,那一拳头早就挨到柳云飞的衣衫了! 高俊闭上了眼,高手对决是间不容发,如果不是柳公子刚才这一推,自己在这拳头下还能站着吗? 他没有看到那拳头竟然停了!他只听“铮”地一声,有人大喊:“无忧无忧,心有何求?既无所求,何以心忧?” 他听这声音好生熟悉,睁开眼望过去,原来是蔡婆! 无忧闭上了眼,眼角渗出两滴泪,刹那间有些回过神来,心里在回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然后小石子打在他胸前,将他的神智打醒了,秋月明终究没好好练过飞刀之类的,石子的准头差了些。他眼皮睁开,正好看见柳云飞在自己的拳头前,当时大惊,脸都变色了!自己竟然一下子就中了这个老太婆的招,可恶! 蔡婆缓缓地走出来:“江湖很大,可总是狭路相逢!” 那个婆婆见她过来,失声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蔡婆叹气:“巫婆子妹妹,莫非你现在为虎作伥?当年师尊如何教导?” “我灵乐还是如此,倒是你,腌菜姐,你莫不是去了玄女门?” 无忧微微作色:“原来是两位高人在此,失敬!怪不得贫道能中了蛊惑魔咒!” 相传荀羽天资不高,遇到了一个高人后打通了任督二脉,充盈了身体内气息,这才战胜了一切同道和对手,当上了武林盟主的!而那个高人,医武双修,精通大道,却不在世间行走。后怜惜世人多苦楚,穷人患病多求医无门,先后捡了两个道旁的弃婴,取名素咸与灵乐。轩辕黄帝传世《内经》,分为《素问》、《灵枢经》两部,各有九九八十一卷,素咸学的是素问,擅长用药;灵乐学的是九针,擅长用针刺。俩人名字的第二个字都是另外经书内容的一半,药乃是草字头加“乐”字,针乃是金字边加“咸”,是告诫二人不可忘了医道的另一半! 两个人有时候互相取笑,这个说那个是腌菜,素的咸了,那个说这个是巫婆:哎呦,灵了! 她俩是姐妹,亦是伴侣! 二人奉师尊之命在世间行医,走的就是救人之路。可是这世间,没有武功的女子游走江湖,那是何等艰难?! 两人都是远离尘世的小女孩,不怕豺狼虎豹蛇蟒鹰犬,那些她们在山林里见的多了,而且彼此友好。她们怕的是世人的心,有人见色起意,有人想绑肉票,有人想给自己孩子做童养媳! 幸好师尊都及时赶到,将那些人训斥了一通,平安归山后,二人垂泪问:师尊,行医之路还走不走?见了世人有难还救不救? 师尊叹息世人愚昧,终于交给二人武功,除了一套凤仪拳之外,又教了剑法,只是防身之术又有侧重,素咸偏爱用毒,危急时分可以用迷药熏到面前的敌人,灵乐自然还是用针:都是暗器。 自此之后二人结伴行走江湖,再不曾遇险。 只是两人的心也有分歧了:素咸觉得世间女子太低贱,若女子地位如男子一般,哪里还会有如此多的苦难?灵乐却觉得是这世道欺软怕硬,若是大权在手,不管男女,众人都会俯伏在地,不敢直视! 师尊在他们面前点化了荀羽之后,给两个徒儿说自己要云游四海去了,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再将本门的医术和心法传授,非其人勿授,然后飘然远去。 素咸点拨了苏苏,自然也知道了柳云飞给苏苏的那三味药,当时不由得摇头,最后是感到好奇: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医术的? 闯荡江湖,免不了受伤,少不得被人下毒,谁懂医术,谁就会多一份活下去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贯岐黄叛出玄女道之后,受到了乾坤道空前的礼遇!给你一个山头,以示和宗主能平起平坐,给你金银珠宝,想要的药材! 灵乐则收了一个徒弟,那就是贯岐黄。自然她也被乾坤道奉为药师圣母,宗主都称她为道师,辈分比宗主都高,就在白驼顶。 柳云飞看着灵乐的脸,这张脸忽然有些看不出年龄了:“婆婆,当年在洛阳,为何劝我们隐居?” “小柳你呢,就是玩心太重,喜欢这喜欢那的,心思不定,又冲动,见人就拔刀相向,又不像小白专心在剑道上,当年是荀盟主密令,各大门派的人都让着你,要不你还真以为你是天下第二?万法通就是糊弄人的清客罢了,这儿说说那儿吹吹。小白心思缜密,自律甚严,就是心机太重,又喜欢把门派天下扛在肩头,他那个师父岂不知道?这样被人当枪使,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至于小花,没事拈朵花,经常傻笑,滥施慈悲,一个人不杀以为就能换回武林中人的良知?这番不知道有没有出山,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无忧怒道:“拈花公子是谦谦君子,你竟然说是小花?” “老妪说错了,不是小花,是江湖奇葩!还君子?缺的就是一股阳刚之气!” 灵乐和素咸相视而笑:“你们三个小鬼头,当年在江湖上掀起那么大的波澜,不赶紧躲一躲,还真等到刀剑砍来,才知道自己就一个脑袋啊?” 二人笑完之后,都不笑了!她俩现在不是姐妹,是两派的,是敌人! 敌人相见,还能做什么?! 第90章 烟雾阵与断肠曲 蔡婆——现在应该叫素咸了——摇摇头:“玄女门不算什么,师尊当年都说过。所谓药食同源,我现在就是送菜的,菜也是草,也有灵,不离师尊吩咐。倒是你,却用这摄魂功!你知不知道这是本门禁忌?!难道你忘了师尊临终前的教诲?” 摄魂功?!江湖上只有传闻,谁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东西,谁料现在又现世了! 柳云飞脸色发白,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阻止不了方才的魔咒,因为那已经不是魔咒了,吃惊道:“婆婆,当年在洛阳,你一曲梅花落,让我们三人都领悟超然世外的事,如何你还在世间内?!”既然出世那么好,你为何不去? 无忧笑着打趣:“灵乐婆婆岂是凡人猜测了的?世人都说天上好,都不想去;都说金子是祸害,还都想要!” “哈哈哈!”灵乐听到“世间”二字,脸色变了,待听到无忧的讽刺,吸了一口气,高声狂笑,所有人都捂上耳朵,素咸已经无法阻止,赶紧将柳云飞护在身后,却不曾想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碧绿的笛子,放在嘴边开始吹起来! 第一个是“宫”音,由宫入“徵、羽”又去了“商、角”,笛声真有破空而出、裂金碎石的力量! 无忧忍着头痛,一拂尘扫了过去,想要阻止笛声,谁料灵乐根本不挡,笛声音调一变,一个小刀飞了出来,击中拂尘,险些让拂尘脱手,无忧另一只手也过来攥住,身形一扭,才站住! 灵乐擅长用针,有的针就是小刀,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各有所施也,不得其用,病弗能移。 刚才一个飞刀过来,阻住无忧的,其实不是飞刀,是个三棱的锋针! 云出岫趁机纵身而起,她似乎不受这笛声的影响,一跃到了柳云飞身旁,趁众人捂耳朵自顾不暇之时,一把将他揪住,就要把他带走! 浑水摸鱼是魔道擅长的,现在云出岫就用了这一招! 她一路尾随,几次追逃,都没有抓到柳云飞,现在正是时机! 无忧看到了云出岫的出手,这才明白了她的目的,表情非常痛苦,又非常难过! 然后他眉头舒展开来,因为他看到了云出岫没有跃起。 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剑的后面是秋月明。 她看到秋月明痛苦的脸,可是尽管忍受着魔音的苦楚,秋月明的剑还是那么锋利,一点没有歪斜和颤抖,似乎随时就能把面前这个美人的脑袋割下来一样! 秋月明表情狰狞,眼角和嘴唇已经渗出血来了! 灵乐注意到这一点,收起了笛子:“少年,你莫要那般拼命!圣女是好意,救小柳去白驼岭解毒!” 秋月明刚刚是用尽了全身功力才飞过来,见云出岫手松开了,自己一下子支撑不住,身子一瘫,剑落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他咬着牙站好:“我大哥不乐意,凌霄宝殿也不去!圣女是好意?当年太白山南,截住我要教给我武艺的,就是这个圣女!” 云出岫已经抽身退出,曹亮赶紧递过来一丸药,云出岫从耳朵里掏出棉花,摇摇头:“话说,我那时给你的诱惑不够大吗?” 难怪他们不惧魔音,看来是早有准备! 秋月明离开竹篱茅舍两个时辰,就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对方给他说让他跟着她去五峰顶,就被他严词拒绝了! 秋月明还记得当时那两句话。 “难道你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她笑着问。 “不去那里,我都能战胜好多人,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当天下第一呢?” 现在秋月明明白了,愤怒地朝着云出岫喊:“这么说,当年把我从柳大哥身边引开,就是你的主意?!” 云出岫根本不理他,朝着灵乐拱拱手:“道师英明,我等今日便把柳公子带走!” 这似乎不是问询,而是命令。 柳云飞叹气:“婆婆,医乃救人之术,如何成了伤人的了?!” 灵乐大笑:“柳云飞,圣女三番五次地请你,你都不去我五峰顶,到底是何居心?” “没啥,不乐意而已!我虽没有那么深的成见,却一向不喜欢魔道鬼鬼祟祟的做派,现在人多势众,自然能把柳某的尸体带上五峰顶!” 五峰顶是魔道的总舵所在地,柳云飞这话一说,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五峰顶是五个峰头的总称,宗主居中玉皇顶,圣女居最东的青寰顶,掌管教中一应事务,最西边的是白驼顶,形似骆驼,住着的是灵乐和贯岐黄,这是道师,下面的人呢,则习惯称其为药师殿。 乾坤道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宁死不屈?宁死不去?! 素咸忽然间笑了:“几个月前我给小苏弄些药,偶然心血来潮算了一下,便来到了这里,魔道驱逐了三清派的道士,改成家人坛,我已经算定在这儿会遇见家人,先是见了大护法,欣慰他的医术,居然中了魔道的散功汤后还能撑到现在,然后却是妹妹你。既然这是我一个多月前就选好的地方,那么,我一点准备都没做,你信吗?” 灵乐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非常凝重! 众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等待要问,就看到一缕轻烟从她脚下冒出来! 难道是她的鞋子着了? 灵乐伸手又是一枚银针,素咸伸手用手指夹住,手指一弹,又是一缕白烟! 曹亮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接着是离得稍远一些的孙益! 云出岫看见轻烟时就闻着味道不对,早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帕子捂住嘴,惊愕为什么柳云飞和无忧、秋月明都没什么反应,正想去上前帮忙,却听到笛声又响起来了! 这一曲笛子听起来无比凄婉幽怨,让人肝肠寸断,不禁潸然泪下! 无忧已经有泪水渗出,高俊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秋月明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泪汪汪! 柳云飞看着素咸手指这里一弹那里一弹,院子里烟雾缭绕,已经忘了别的什么;灵乐也是醉心于吹笛,闭着眼睛不管其他! 云出岫就等着这个时刻!她扔下帕子一掌向素咸打了过去!她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功力! 此时素咸正在醉心于烟雾阵,根本没有注意到云出岫的奇袭! 第91章 一言破摄魂 云出岫的目的就是杀了她! 柳云飞大喊:“婆婆小心!”赶在素咸面前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掌! 云出岫也受了些迷雾的影响,但是之前的帕子让她保持这清醒,柳云飞忽然想到她是怎么准备的? 素咸一阵惊呼,柳云飞像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好远! 他现在内力尽失,哪还能硬接云出岫一掌,而且是十成的功力! 云出岫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是柳云飞,不禁又气又恨:“柳郎,你真是个呆子!”跑过去赶紧搀扶,无忧也感知到了方才的剧变,晃着宽宽的身躯去了,两个婆婆都收功了,看着柳云飞,竟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说你傻你还真傻给我看哪?!你就是因为当年答应一个人不起杀心?小花真是个祸害,好好的剑客成了废人!”灵乐开口说话了! “我倒想,如果不是你当年杀了我孩儿,我们会不会是朋友?如果不是当年不忿师姐的教诲,收了贯岐黄,现在会不会求着你跟我学医?” 徒弟就是传人,有一个能延续自己技、法、术、道的已是天幸,谁还想求那么多!灵乐叹了口气,她也觉得柳云飞很不错,只是自己已经有传人了! 素咸一愣:“妹子何时有了孩子?做姐姐的我竟然不知?” “我捡的孩儿,养大他,自然就是我的!”灵乐狠狠地盯着柳云飞看:“他纵有万般不是,你将他交给我便是,我会调教好,为何一剑把他杀了?” 无忧扶着柳云飞站起来,慢慢地往回走。柳云飞每迈出一步都有些费力,他的嘴角是暗红色的血,看来刚才吐出一口鲜血,摇摇头看着灵乐:“当年不知道是婆婆的孩儿,不过就算知道,也会杀了。” “你竟然不因此后悔?”灵乐非常恼怒! “就算因此死在婆婆手里,我也不后悔。” 柳云飞咳了两声,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是碰到现在的我,说不定就不会杀他了。这么说来,他死,不是因为他遇到了我,而是因为遇到了当年的我。” 灵乐的眼睛开始向外喷射火焰了! 她现在也恼怒云出岫,因为这个圣女想杀自己的师姐,这轮八圈也轮不到她这个晚辈出手!她刚才伤了柳云飞,这个医道上有些天赋的小子,要是就这么死了,她一定要杀了云出岫!就算是因为个人恩怨,那也用不着她掺和! 云出岫感受到了灵乐的怒火,可是这不能解释!她对柳云飞有着复杂的感情,心里翻涌着各种滋味! 如果真想杀了柳云飞,何必费这么多的周折?! 现在的局面几乎是一边倒,柳云飞这边除了无忧之外,别的都不在话下!可是要一个活着的柳云飞...... 素咸看到了师妹的狰狞双目,挥挥袖子驱散了烟雾,笑着说:“难怪妹妹生气。这是我玄女道的大护法,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真觉得小苏苏是不是糊涂了,现在来看,掌门就是掌门,眼光独到,确实为我等所不及!” 柳云飞笑了:“如果真要我和贯岐黄比医术,现在我不如他,若真能得到两位前辈的真传,还真不比他差!” 灵乐笑了:“此言不差,只是,你再也学不到了!”说完,一枚银针飞向了素咸! 无忧眼疾手快,用拂尘打飞了它。 柳云飞失声问:“婆婆,相煎何太急!” “道不同不相为谋!”灵乐又是一枚飞针! 两人师出同门,再无亲人,何来道不同之说?!柳云飞确实没法理解! 素咸又是用手指接过飞针,扔到了墙里面:“师妹,你不觉得我这个烟雾阵和师尊的威力差不多吗?” 忽然有一个脚步声传来!无忧笑了:“魔女,你那支烟请来援兵了!” 众人都往门外看,只见一个片粉红飘过,来的是一个妙龄女郎,年纪和云出岫仿佛,但是比云出岫略瘦,眼睛不大可是很有神,眉毛弯弯,面容白皙,腰间挎着一柄长刀。 秋月明吃惊地说:“你是风家的?” “我看到了魔道的青烟,自然就赶来了!” 她本来是跟着风萧萧在外面包围圈封锁柳云飞的,没想到柳云飞从天上逃走了,心里郁闷,一个人去安昌镇那里游玩,看到了青烟,快马加鞭就赶来了! 这个道观有些蹊跷,所以她赶紧把马拴上,蹑手蹑脚地过来,却没想到一院子的人! 从服装上看,这些人是魔道的!那个人不就是柳云飞?! “在下风飘飘,来取你柳贼的首级了!”女郎怒吼着,点起脚尖就要往里冲! 她忽然间不动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双眼,确切地说是一潭深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灵乐睁开眼,双眼扫过所有人! 在场的所有人心都提起来了,想都能想到下一步会是什么惨剧发生! 灵乐现在是敌我不分?还是想将所有人都困在这里,她一个人把柳云飞带走?!云出岫脸色惨白,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惧怕和迷惘的感觉,自代表乾坤道行走江湖以来,还从来没人让她如此心惊!何况这是自己人! 柳云飞忽然说话了:“婆婆,你错了!” 灵乐一愣,还没有在这个时候敢说自己的! “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敢看你的眼睛?他们是不敢看自己的心。可是我敢,当年我师父玩弄权谋,教我武艺只是为了他一己之私,我杀了他,心里不曾后悔过。” “我到现在杀了很多人,也没杀很多人,都不曾后悔。” “因为那是我当时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有些人在人生的关口做了重大的选择,过后却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们忘了其实那是他当时做的最好的选择。” “我没忘,并且知道我现在的选择将来也不会后悔。” “出剑无悔!” “收剑亦无悔!” 听着这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素咸看着柳云飞,欣慰地笑了,师妹的这个摄魂术,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自己没办法破解! 肝藏魂,肺舍魄,摄魂其实并不是真的把你的魂魄摄走了,只是通过影响你的心神,调动你的肝气,肝火上升,人就愤怒,就会丧失理智不顾一切! 你看到自己内心最黑暗的那一块,为了给自己有个交代,你一边懊悔一边想回去再来一遍,所以会选择转移目标,设定一个外人当敌人,然后杀了敌人,从而让自己心安! 看了别人一眼,你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你的心神进入了懊悔的状态,从而让大将军——肝出马去解决!怒发冲冠,全力一击,这就是摄魂! 柳云飞这一段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无忧心里忽然很释然! 灵乐终于闭上了眼,每个人都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 一席话直接破了摄魂术! 秋月明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脚步声传来,仔细一看是河洛七雄到了,七人赶紧施礼:“参见道师!参见圣姑!” 第92章 履虎尾,不咥人? 七人是向云出岫和灵乐施礼的,他们根本没有看别的人! 柳云飞恍然大悟:他们原来也是乾坤道的!那么,当时在京城北郊的乱坟岗,他们也是被人指使的?云出岫指使的? 不愿多想,可是不能不想,柳云飞有些头疼,如果拈花在,这事根本用不着他思考! “很好,你们能这么快赶来,可见忠心耿耿!抓了柳公子送去五峰顶,有敢拦者,杀!”云出岫挥挥手,看着七人说。 “哈哈,姑娘好大的口气!”说话的也是一个女子,不是风飘飘却是谁? 她当然是来杀柳云飞的,她听到了云出岫说的是“抓”,她也明白自己未必能打得过这些人,可她还是说了。 河洛七雄却没有行动,老大盯着灵乐看,似乎道师没说话,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灵乐开口了,不过却是朝着柳云飞:“江湖上说你也是个极品,据说你擅长的是‘品’,品茶品菜品酒,先前以为你是看不上我乾坤道的人品,现在才知道,你看不惯的是整个江湖中人的人品。能站在极高点对事务品头论足的,就是极品?”灵乐挥手制止师姐,一口气说下去:“我也是惜才如命者,宗主不愿杀你,是因为你身上有个惊天的秘密,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是这是宗主求我的,不能不管!师姐你是代玄女门来护他?柳公子,你跟了一个极品一段时间,自己也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阳极生阴,峣峣者易缺,你是想远离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真正到一个山林里辟谷、悟道成仙?” 柳云飞忽然笑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婆婆你不也是如此?说来说去,就是想利用我不能杀我,所以先把我废了?” “履虎尾,不咥人,这是卦象,可是我不信。没有牙的老虎,才是最可爱的老虎!”云出岫忽然开口! 灵乐长叹一声表示痛惜:“山中之人为仙,人所弗能至者为佛,我们食五谷杂粮,自然是俗人;可是世间谁不是俗人?!装作清高罢了!柳公子,老妪想问你一句,你是真的不上五峰顶?” 灵乐的话音里满是决绝,众人都看着柳云飞,谁都知道,先前不杀,不代表一直不杀,柳云飞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了! 风飘飘趁这个机会,一刀向柳云飞砍过去!如果柳云飞答应了,自己如何出手? 这一刀杀不死他,也会伤了他,就算第二刀出不来,自己心里也就安了! 风飘飘暴起出刀,院中人都大惊,谁见过这样不讲理的! 到没有砍到柳云飞身上,先是被一枚飞针挡了一下,接着被秋月明出剑挡住,秋月明长剑几乎脱手,屈膝举剑挡住! 秋月明嘴角出血了! 柳云飞给灵乐拱拱手,有些艰难地说:“多谢婆婆刚才出手,可是柳某这个人,不乐意就不去,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风飘飘这一刀再也砍不下去,看着秋月明,惋惜地说:“小子,听见了吧?你这一出剑,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秋月明奋力把刀推回去,场间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令人耳朵很难受! 秋家和风家是世交,是联盟。可是既然自己出了秋家,风家也是外人了!秋月明趁风飘飘抽刀变招之时,一剑“斩柳”朝向风飘飘! 风飘飘知道他会出手,可是没想到他出手就是如此决绝,她知道这一招,这是两家剑阵的杀招,挡了一下就退了一步,大惊道:“你是秋家的?为何帮着敌人?!” “秘密!”秋月明吐出这两个字,又是一剑“斩柳”! 你们要这么斩我柳大哥,我也就代表大哥还给你们! 无忧一直没有出手,他在防着云出岫;素咸在盯着灵乐,手藏在袖子里,准备随时出招;柳云飞靠着高俊,本想指点秋月明一二,环顾四周,却见曹亮和河洛七雄紧紧地盯着自己,等着灵乐或云出岫下令,偏偏她俩都在看秋风相斗。 剩下的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留神丢了小命,可是又忍不住观看高手对决的诱惑,把头藏在墙后看着,生怕看丢了一个动作! 风飘飘怒从心头起,不管他是不是秋家的人,不管这个秘密是什么,秋月明一看就是晚辈后生,能在自己手下撑几个回合?刚才不过是被秋月明熟悉的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现在她已经稳住了态势,一刀又一刀,刀风吹起了地上的尘土,仿佛自己不是一个女流,而是劈山的沉香!她确实是一个刀客。 秋月明刚才用一式“尝胆”挡住,退了两步,抢先又是一招“斩柳”,意欲和她同归于尽! 风飘飘见他这不要命的打法,只好退了一步,卖了个破绽,貌似要收刀跳出圈子,秋月明以为她胆怯了,抢步上前,却被风飘飘一脚踢到了腰眼上,踉跄两步跌了出去! 柳云飞还没有喊出“小心”,小兄弟已经倒在地上了!中毒之后,自己的感觉越来越迟钝了,现在眼皮也沉重了很多! 无忧叹气,刀是最原始的,代表了野蛮和力量;剑则文明一些。刀剑相交,往往是刀占优。至于江湖上成名的都不带刀,因为剑代表了风雅和礼仪!有面子! 秋月明手里死死地攥紧剑柄,一手撑地,一手把剑插在地上,脚尖紧绷挣扎着要站起来,风飘飘哪会给他这个机会?!长刀高举,飞起一脚过去! 高俊忍不住闭上眼,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看来命丧于此了! “当”地一声,风飘飘的长刀飞出很远,“咣啷”落在了地上! 他看到灵乐袖子一抬,看到风飘飘险些跌倒,勉强站住,正要开心地叫,就听到灵乐骂道:“丫头太无礼!不知道尊老吗?轮到你在这里放肆?” 风飘飘一脸惨白,小步跑过去捡刀,云出岫低声给灵乐说了什么,灵乐点点头,抬头看天。 无忧忽然明白了:风家的人来了,秋家的人还会远吗? 一伙人都揪然变色,似乎听到了大队人马纷纷往这里赶来的脚步声,听见了刀剑的鞘和衣服的摩擦声,听到一个个不顾底下人死活的号令声。 柳云飞看看天空,夕阳西下,红霞跃空,清风变冷,鸟鸣声歇,一时间想到这些人今晚会有很多死在这里,不禁悲从中来! 第93章 难兄难弟两废柴 柳云飞没有吟诗,只是用很忧伤的眼神看着众人。 云出岫冷冷地说:“柳郎,你若和我回去,哪会有这么多的事端?” 无忧哈哈两声:“你这个魔女要是不想让他去魔道,哪会有那么多的事端?” 孙益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乾坤道成为“魔道”,一拳向无忧打过去! 无忧漫不经心地一挥道袍,拳头直向云出岫冲过去! 孙益大惊,这下无法止步,眼看就要打在云出岫身上,云出岫一挥手,拳头朝向素咸袭去! 孙益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发现自己的拳头又去了灵乐那里! 灵乐又把他送还给了无忧...... 柳云飞忽然笑了:孙益如一个陀螺一样被别人转来转去的,很多人终其一生不也是如此?! 人到底不是陀螺,那孙益哇哇大叫之后,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曹亮赶紧去救,掐掐人中捶捶背,一顿敲打,让手下人把他抬到一边,心里也是在打鼓:胖道士如何恁地了得?! “妹妹,既然大家都走不了,不如再比试一把如何?我知道你向来对我不服气!”素咸忽然说到。 灵乐拍手称妙,忽然说:“姐姐想来是救柳公子?让你的大护法恢复?哈哈哈!痴心妄想!” 她不待素咸说话,一把扣住柳云飞的手腕,拇指食指分别按在“内关”“外关”两个穴位上,双目圆睁,一股内力输送进去,柳云飞只觉体内一股燥热之气,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想说话,可是被这股气息压制,开口说不出话,汗珠从额头涌出。 秋月明着急柳大哥,过来拉灵乐,却被她一袖子甩出几丈远! 素咸笑吟吟地,伸手抓住柳云飞另一只胳膊,也是拇指食指分别按在“内关”“外关”两个穴位上,内力输了进去!柳云飞觉得体内一股甘凉之气,眉头舒展开来,刚想看素咸,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习武之人,练习的便是真气,真气从元气而来,人体气血运行走的是十二正经,元气走的是奇经八脉,分别是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打通任督二脉,其实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让真气经由奇经八脉周流全身! 内练一口气,这口气便是“炁”,先天的元气! 心包经的内关通阴维脉,三焦经的外关通阳维脉,这两个正好位于手腕上部内外相对! 两人都是这么一抓一扣,是用内力探察中毒情状,还是为了给自己内力?无论是哪个,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无忧大惊,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上去打扰,万一出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云出岫看出了古怪,知道是灵乐素咸二人为了一争医术高低,各自在柳云飞身上发力,既然两股真气进去,最后肯定是用内力相较量,看着柳云飞不禁笑了起来! 她自接到宗主的密令,便是千方百计地寻找柳云飞,最终在太白山南遇到,从那开始,她放下了乾坤道内大小事务,********就在柳云飞身上,怎么能把活着的柳云飞带到五峰顶,是她非常头疼又乐于尝试的事!柳云飞为什么那么重要?宗主是想要什么?她不去想,只是威逼不成,智取无门,利诱不得,色诱无功,好在柳云飞中毒了,而且被她刺了一剑,除了五峰顶,没有谁能解得了这个毒!谁不爱惜生命?何况是现在的柳云飞! 一个剑客忽然间不想杀人了,外人只知道是柳云飞受了拈花公子的影响,他一诺千金;可是云出岫直觉还有另外的原因,不出鞘的剑才能一直存在下去。 两个婆婆现在进入内力比拼的时候了,都聚精会神,苦的是柳云飞!体内两股真气不是冲撞,身体直感觉寒热交替! 云出岫对场上的局面很满意,灵乐既然出手了,大局已定!素咸不再是那个让人惧怕的人了,无忧尽管出手,也能被自己这边的人搞定,云出岫笑了下,听着外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又有些着急。 只是这一个分神,场上出现了新情况! 震堂堂主曹亮,不忿刚才素咸的烟雾阵,看众人都没有注视自己,无忧在扶着秋月明,悄悄近前来,一掌向素咸拍了过去,素咸没有防备,一口鲜血吐出,倒在了一旁! 柳云飞体内两股真气刚处于平衡,忽然间少了一股气,也好似一口鲜血喷出! 灵乐大怒,拂袖拍向正要向素咸拍第二掌的曹亮,把曹亮拍在一边,她心神动荡之下,只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在了地上! 方才她一心要胜过师姐,才使尽十分的功力,不料曹亮偷袭,二人双双重伤! 秋月明怒吼一声想冲过去杀了曹亮,却被河洛七雄盯住,老七一心要在秋月明身上找回面子来,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少年武艺真的平平! 被一个自认为武艺平平的人打伤两次,他一定要找回来!看着秋月明冲过去,他一脚就踢了过去,秋月明尚未在意,就被踢翻在地! 曹亮爬起来,一脸媚笑地看着云出岫,心想这次自己露脸,还没等云出岫表扬自己,又要向素咸踢去,一脚刚踢过去,忽然感到腰间一酸,原来是高俊出手了! “曹亮,我一直不甘心在你手下,无非是你人品太过龌龊,武林前辈,你也敢这样偷偷摸摸地出手!”话音未落,高俊又是一脚,正中曹亮胸口,曹亮跌跌撞撞地退后两步,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高俊踢的! 云出岫正要出手,无忧已经拦在了前面,高俊这厢手起刀落,曹亮脖颈掉了一半,一道红线喷出,鲜血不偏不倚,正好喷在了老七的眼里! 老七此时正要奋力一击,把刚站起来的秋月明杀了,眼里一片红,赶紧闭上正要擦眼,秋月明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剑刺出,鲜血喷了自己衣衫上! 无忧大笑:“今日大伙一块死了干净啦!”云出岫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柳云飞不能死,若是这番缠斗下去,外面再有人来,如何得了?赶紧制止痛哭两声后就要报仇的河洛六雄! 高俊看着曹亮的尸体,“呸”了一声,扶起来素咸,又背起灵乐,步履不稳地去后院了,那里有密道,可以休养。 众人叹息时,之间一道白影飞进院里,来人直接朝秋月明奔去,快到他跟前一掌击出,秋月明飞出两丈远,他哈哈大笑着在秋月明身上点了几个穴,又是一脚把秋月明踢飞:“秋门败类,我今日遍废了你一身功夫,将你逐出秋门,看你没了功夫,还怎样混?!” 第94章 盟主密令 秋月明怒吼一声,却发现自己提不起劲来,长剑也是愈来愈沉重,血从嘴角流了出来,一脸沮丧与悲愤! 无忧一直护在柳云飞身旁,转眼间就看到秋月明武功被废!他看了一眼柳云飞,一拂尘扫过去:“混账!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秋江鹰看到了青烟赶来,没想到正好看见带伤的秋月明,马上出手废了他一身的功夫,宣布把他逐出秋家! 风飘飘失声道:“秋世兄!”秋风两家是世交,对外地是同进退的,她一刀挥过去,接住了无忧的拂尘,护住了秋江鹰。秋江鹰拔剑向柳云飞砍去,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这下正好杀了柳公子这个灾星!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云出岫也愣住了,但是己方力量无损,柳云飞身边只有一个无忧,还要对付风飘飘,她立即喝令河洛六雄护住柳云飞,六人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纷纷亮出兵器拦住秋江鹰! 秋江鹰大喝一声,高举长剑,没有进攻,却是后退了两步,同时给风飘飘使了个眼色,二人又都退后几尺,跳出了圈子! 河洛六雄骂道:“无耻!”无忧也不追赶风飘飘,过来扶起来秋月明,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看着秋风二人,接住河洛六雄的话茬:“六位和禽兽讲什么廉耻!”孙益这时候醒了过来,却看到曹亮的尸身,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见云出岫让河洛六雄拦住秋江鹰,以为是秋江鹰杀的,提起刀就冲过去:“你奶奶的,给我大哥偿命!” 秋江鹰怕河洛六雄,怎会怕他一个人,不说话一剑撩过来,柳云飞扶着秋月明站好,看他使的却不是鉴湖十八式里面的招数,不禁有些诧异,只见孙益步法越来越乱,几次都险些被剑刺了! 风飘飘挥刀拦在众人前面,心想这些人,多杀一个是一个,天马上就黑了,一定要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撤走! 河洛六雄见状围了上去,这对男女是一伙的,杀哪个都是一样的!他们当然知道乾坤道今晚不能再死人了! 孙益只有勉强招架的份了,云出岫见状掏出来暗器,准备救下来孙益。 只听“当啷”一声,孙益的刀落在了地上,他打了个滚才避开秋江鹰的这一击! 眼见秋江鹰的剑又杀上去,河洛六雄已经开始往前冲了,只是距离稍远,如何能救? 云出岫娇叱一声:“住手!”正要使暗器,却见秋江鹰的剑被什么挡住了! 挡住他的是另一个人,动如鬼魅,一剑逼停了秋江鹰,然后又是一剑:“紫霞剑这么正大光明的剑术,被你这小人使得这般卑劣!” 众人在暮色里看过去,来人衣着上浅下深,手里也是一柄剑! 秋江鹰被点破自己的剑法,心里有些虚,施展轻功就要往一边逃走,又被来人挥剑拦住:“若没记错你是秋江鹰,秋江八禽,现在也只有你了!” 秋江鹰刷刷刷就是三剑,沉声道:“你又是谁?!” “那日若非柳公子给我腰间来了个暗器,我怎会去秋府无功而返?!”来人说起当晚,心里犹有不忿!不过说起来,那晚柳云飞给他腰间的是一片飞瓦,若真是暗器,他早就死了!柳云飞从不使暗器,此时却也不辩解,想着这个究竟是四个人里面哪一个? 秋江鹰愈发大怒,记住那一晚的刺客将秋家人杀得团团转,不再说话,剑却是一招狠似一招! 风飘飘本来是招架六人,边打边退,幸好孙益被来人救下,六雄不再追赶,她刚松了口气,却听到秋江鹰的呼吸粗重,见状一刀挥过去:“阁下到底是谁?” 柳云飞轻轻地说:“盟主四使,天下四奇!” 风飘飘大惊,秋江鹰却是早就知道一样,冷笑一声,呼吸更为粗重,剑光纷飞,团团扑向来人! 那人神色凝重,也不再说话,无忧忽然开口:“原来阁下是白青!怎么会和秋家人过不去?!” 白青!盟主四使第二,丹青高手,最爱易容!云出岫变了色,盟主四使多年不出江湖,传闻早已不在人世,原来还在江湖! 白青一剑挑飞了秋江鹰的长剑,正要向前,却被风飘飘舍身拦住:“前辈为何难为我秋风两家?” 既然喊了前辈,就要有前辈的样子,白青把剑插回鞘里,没有看她,冷声问:“不知你是如何得到紫霞剑法的?!” 紫霞剑法是盟主所使,如何会被秋家人得到?! 风飘飘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后怕,要知道,风家可不知道一点消息,差点就会认为两家是合谋的! 柳云飞笑了笑:“阁下终于敢以真面目示人了!为何先前几次假扮我?” “密令。” 两个字一出口,众人一片哗然! 盟主早已不在人世,如何会有密令能号召盟主四使? “就算是密令,为何假扮?” “逼你出山。” “又是为何?” “拈花公子杀了向无尘!” 田钰都打不过的那个向无尘?!众人张大了嘴巴,都是无比震惊!一是向无尘是传奇,更是武林高手,朝野都深孚众望的;二是拈花公子从未杀过人;第三,这是出于盟主的密令! 华山派掌门向无尘无疑是江湖中最有名望的人。他的名望不在于他的功夫多高,武学造诣,而是在于他的传奇人生。 他本是华山派的弟子,奉诏入京,然后由道入军,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南征蛮夷,西据西朝,北略北朝,连北朝北面的蛮国都敬畏三分。向无尘是军中的匕首!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当和议签订,壮士荣归,向无尘血战胡虏、大胜回朝后,不要一点赏赐,只愿意回华山。视功名如粪土,看富贵如浮云,谁对向无尘都只有敬佩的分! 华山派掌门更是欣喜若狂,华山派百年难遇一个名声赫赫的人物,于是不由分说,退位让贤。 向无尘没有应下,他先是代华山派在江湖行走了三年之后,才勉强从师叔手里接下掌门之位的。时人又是一片盛赞!也有看不惯的,下战书挑战,向无尘不避不让,打败了所有的挑战者。这时江湖人士才知道,刀口上活下来的,肯定有两把刷子! 第95章 惊艳一枪 向无尘的武器不是刷子,是判官笔。一支笔也可以万夫不当,上马书军策,下马击狂胡。 向无尘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也是一个谜。号称世间刀法最强的田钰,江湖人称劈空斩,说的是那一刀好像是从天上来,天都能被劈开。田钰年轻气盛,上华山挑战,向无尘不愿在华山折了田钰的锐气,相约去了巫山。最后据说败给了向无尘! 目下太平盛世,天下平定,一个功臣却死了,向无尘之死,无疑是江湖中最震撼的事。据说朝廷也下令寻找凶手,杀功臣无异于是对朝廷的挑衅。****裸地挑衅! 密令上说凶手是拈花公子! 白青没有解释太多,在众人的唏嘘声里,一个兔起鹘落,来到了柳云飞面前,一手抓住了柳云飞的肩膀! 无忧此时正运功帮助秋月明,根本没有拦住! “拈花从不杀人!”柳云飞像是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境况,平静而从容地说。 “等把你们都带到向大侠坟前,自有人会听你们解释!” “解释给谁?” “给我们密令的人!” 柳云飞笑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个最大的笑话! 云出岫让乾坤道众人点起火把,天黑了,她现在很是焦躁不安,如果乾坤道再没有高手赶来,只怕柳云飞会不保,自己这一伙人也都性命不保!明面上,乾坤道是武林各门派的对头,所以才会被称为魔道! 白青按住了柳云飞,伸手在“肩井穴”点了穴位,将他带到一个离人群稍远处,笑了:“柳公子,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还是刚才的问题。” “好,想知道我们为何要冒充你?因为你们名头很大,一般没人敢惹;因为你们在其位不谋其政,年纪轻轻就归隐山林,根本不愿意领着大家除暴安良!” “什么是暴,安什么良?” “诸位听见了吧?你这就是典型的是非不分、正邪不分!我假冒你行侠仗义,我假冒你惩恶扬善,我假冒你替天行道!如今正邪不两立,江湖上每一个人都不能置身事外!”白青慷慨激昂地说,指责三公子不考虑武林众生安危,这就要带着柳云飞往天空飞去! 带着他跑有些麻烦,施展轻功还是没事的! 无忧往天上看,天上有几点星光,忽然间被什么遮住了! 天上来了一片有亮光的东西,像是仙人的一片衣裳。 秋江鹰抬头看,骂了一声,伸手从背上取出一支箭,拉弓如满月射了出去! “啊!”地一声娇叱,之间有人从上面急速落下,撒了一把粉末! 庭院中忽然起了一片火! 饶是众人闪得快,也有人被烧到了!白青皱了下眉,忽然发觉自己肩头一痛!伸手一摸流出了一点血!谁的暗器? 一个小姑娘从天空落下! 秋月明见是那个叫清清的小姑娘,刚开始高兴又沉下心去:这个小姑娘不怎么会功夫! 白青在她刚落地时,施展绝妙的轻功,一把将她拽了过去,同柳云飞一起都在自己控制下! 清清从天上飞来,却发现自己救不了柳云飞,也被扣在那里,有些委屈:“大护法......” 柳云飞忽然开口:“白青,我不知道你是受什么人指使的,但是你错了。盟主当年境遇是你们的伤,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伤,是一遍遍地解开伤疤看看,还是选择与它友好共存?有人因为你疗伤心切,这才诱使了你!” 白青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不是神,不能救别人,想来只有自己能救自己,所谓‘高下不相慕’,大约就是如此。求名为名苦,求利为利累,不如无求做自己!” 白青有些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一愣神间,无忧和云出岫两人双双赶来,一把抢过柳云飞和清清! 白青感觉肩头越来越疼,不再想那么多,拔剑就向云出岫砍过去,云出岫急忙抵挡,河洛六雄也是一起抄家伙,白青这招却是个虚招,一剑刺向柳云飞的后心! 无忧拂尘一扫挡住,却还是有些招架不住,白青竟然是用了九成的功力! 无忧一时有些恍惚:柳云飞和他有深仇大恨?! 白青忘了场间所有的人,目标就是柳云飞,谁敢挡他,死! 秋江鹰知道这些人一时半会走不了,趁此机会飞走了,风飘飘拒绝了他一起回秋府的建议,说在这里守着,秋风两家肯定有援兵过来,毕竟这是秋家所在的越州! 无忧却还是分心云出岫会不会趁火打劫,担心秋月明被谁伤了,所以在和白青的打斗中,处于下风! 白青一招“撩剑”向上刺,无忧挡了一下,这一剑劲头很足,拂尘险些脱手!白青又一招劈刺,无忧再挡,却不防脚下一滑! “小辈却敢偷袭?!”无忧知道有人捣鬼,急切中顾不得那么多,拂尘扫去,却被剑撩开,白青趁势逼住无忧,一剑挥向柳云飞腰间! 秋月明大惊奔过去,刚想动身子就一软,险些站不住! 柳云飞笑了:“白青,你可心安?” 白青根本不理,剑继续挥过去! 剑没有再前进,因为有一个枪头挡在了剑前面。 剑继续向上砍,砍断枪柄,发现枪柄没有断,因为枪柄就是铁的。 铁枪后面是一个魁梧的汉子,秋月明惊喜地发现,这就是京城酒楼遇见的钟双木! 钟双木从空而降,一枪刺来,剑下救了柳云飞! 云出岫忽然间有些恍惚,这个钟双木好生面熟?河洛七雄的老大低声说了什么,云出岫点点头,河洛六雄趁他和白青缠斗之时,暴起杀向柳云飞! 他们当然不是杀,是要浑水摸鱼! 钟双木长枪虎虎生风,趁着白青退步之时,突然一个回马枪,枪头擦过一枪杀了河洛七雄的老五! 无忧这边赶上,封住了其余五个人的出手,将白青留给了钟双木一个人! “院里众人,放下兵器!”忽然有人大喊,院外一片火光! 孙益大骂:“什么人大呼小叫?给老子报上名号!”一箭射在了他的前胸,当时就倒地了,在地上挣扎着! 云出岫见他没死,赶紧扶起他,有人低声说:“是京兆府的慕容晟!” 慕容晟哈哈大笑,在门外的高台上看见钟双木,大喊“朝廷要犯”,一箭射过来要杀了钟双木! 钟双木挥枪将这一箭拨开,低声道:“撤?” “慕容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如何这般不讲理?”柳云飞想给慕容晟讲道理,不然这些人都活不成了!对抗官府是死罪一条! 慕容晟讥笑道:“讲理?一个剑客不再用剑讲理,而是用嘴讲理,说明他怕死了。” 一个怕死的剑客,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放!”慕容晟一挥手,天空下起了一片火雨! 第96章 劈空斩 院子一片混乱,大家骂声一片,有骂狗官的,有骂败类的,这个时刻,刚刚打得你死我活的几拨人,马上团结起来,因为他们面临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慕容晟! 慕容晟根本不为所动,大声呼喊外面的差役放火箭,白青飞身过去一剑砍翻了从大门冲进来的一个差役,头一半红一半黑地骨碌碌滚出了大门,门外众人吃了一惊,发声喊都跑了!白青伸手将大门关了,大喊:“擅闯者死!” 慕容晟赶紧从高台上飞下来,纠集众人张弓射箭,众人连忙挥舞兵器挡着,边挡边撤,撤进了房子! 慕容晟大喊:“窝藏要犯,自寻死路!”小声吩咐下面的人继续射箭! 稍稍安定一会,大家发现箭声更密了,像是大冰雹打在房檐上一样,这时一枝火箭射到窗户上,一刹那火焰就窜了上去!房子也要着火了! 众人面面相觑,孙益已经爬起来,刚才一箭射偏,射在了自己身上的软甲上,侥幸没有受伤,他问云出岫该如何,云出岫低声吩咐他找后门!她记得有个后门直通中院的!孙益轻敲墙壁,判断哪儿是后门的所在! 众人心急如焚,也都知道这急不得,秋月明“咦”了一声,这才看清楚白青的衣着,上身白色短衫,下身青色裤子,是个中年大汉,身形瘦削,眼里布满血丝。风飘飘作揖问:“前辈,子陵台上是不是你和他人大开杀戒滥伤无辜的?” 白青拔剑,还没等众人看清楚他的动作,剑已经横在柳云飞的脖子上了!他不屑地看了看风飘飘,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风飘飘努力回忆老爷子说的当时情形,只有三个人?若是盟主四使,秋风两家人确实打不过,不过也不至于那么惨? 无忧和秋月明都不敢说什么,干着急!钟双木还是瞪着眼,防着大多数人。云出岫忽然间笑了:“天下四奇?真是个笑话!对付一个被废了的人,还要这么下作,确实是一奇!” 风飘飘想杀了柳云飞,可是她杀不了;白青不想杀,那却是真的可以杀!放眼场间,还有谁真的能救下柳云飞? “慕容大人,老夫愿进去奉劝各位,让他们不和大人为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风飘飘一愣,这就是他爹风波平! “爹!你千万不要进来!”风飘飘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一个不祥的感觉,让她爹赶紧离开这里! 箭雨声消失,接着是两人落地的声音,从大门往外看,风波平已经进来了,他也是从墙外飞进来的!身边还有一个红衣少女,秋月明和云出岫都面露喜色,这人正是秋水盈! 秋月明喜的是盈盈妹子应该可以帮自己,孙益不解问云出岫为何高兴,她笑着说场间又多了个女的! 风波平看着白青,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白大侠?!原来盟主四使还在!” “风波平,我们又见面了!”白青生怕风波平抢走柳云飞,一手抓紧柳云飞的肩膀,剑又往脖子上紧了紧,似乎都能看到剑刃下皮肤渗出血来了! 柳云飞毫无惧色,笑着说:“白青,你没有蠢到给人当枪使的地步,这又是为何?!” 风波平倒有些惧怕,沉声说:“白大侠,有话好好说!把剑放下!要杀也该我杀了这个秋风两家的仇人!” 他说着就向白青挥过手去,空袖管也随之荡起来,暗藏着强劲的内力,手指直点白青胸口的膻中穴! 白青早有防备,一掌接下,剑稍微松了送,一脚踢向风波平! “风前辈,莫非言而无信?”慕容晟大喊:“我数三下,若大伙还不出来,那就要放火烧了!一!” 风波平躲过白青这一踢,袖管已挨着白青,笑着回答:“慕容大人,容我一刻钟!” “二!”慕容晟根本不理了! 孙益低声说:“后门找到了!”说着在墙上轻轻一拍,后门开了!众人赶紧从房子往中间院子撤,再从中院往后院撤,能进到后院的房子里就安全了! “三,放箭!” 冰雹声又起,箭雨又下! 白青忽然撤剑,一剑挥向风波平,风波平却没带兵器,闪身退,不想白青的脚步更快,眼看就要被剑刺到了! 风飘飘一刀拦下,这才发现爹已经满头大汗了,不禁一愣! 白青一剑把长刀挑翻,正要刺风波平,“呼喇喇”一声,房梁掉了下来,一团火落在了房子里! 白青看无忧已经扶着柳云飞往中院去,大喝一声一剑刺过去! 风老爷子痛苦地闭上了眼,柳云飞眼见就倒在剑下了!忽然他听见了刀剑相交的声音,一看就愣了! 一柄刀拦住了这把剑,而且封住了白青的剑路!这人蒙着面,根本看不清什么模样! 白青怒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没什么名号,因为在下只会用刀,而且没什么招。”白青剑光闪闪,直取他的要害,不料却被这人身子一跃,刀光闪闪,如空中闪电一般直劈下来,一刀就把长剑震飞,他闪身避开,吃惊地说:“劈空斩田钰!” 当世谁能几刀就把自己的剑震飞?!谁会这么暴戾的刀法?! 柳云飞笑了,这下自己真不用太担心了! 田钰根本没有说话,一刀横在白青脖子上:“说!子陵台上你们为何冒充白柳拈花?你们既然密谋,为何不敢公之于众?!” 白青还没说话,风波平忽然吃惊道:“小心!”抽出女儿的刀拦在柳云飞面前,“当啷”一声,一枚暗器落地了! 他们前面站着的是慕容晟! 慕容晟和白青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俩认识?! 慕容晟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批人,都是持着弓箭! 风老爷子这才知道中计了,他要回去告诉秋老爷子,慕容晟根本不放人! 无忧和钟双木倒不怕这些人,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都颤抖着手,双腿也都像筛糠一样! 就要嘲笑时,慕容晟身边突然多了四个人!这不是差役,这四个人的出现,场间形势为之一变!柳云飞认识其中两个就是夜里去秋府的人! 慕容晟一摆手,那些人都拉开了弓,准备乱箭齐发! 第97章 道君之道 “风波平,先前国师大人觉得你很明事理识时务,现在看就是个老糊涂!”慕容晟说完,上扬的手准备放下! 国师大人?!众人都是心一惊! 无忧缓缓地一挥拂尘,叹气道:“国师?无道之徒!” 众人脸色再变!国师乃当朝权势最大的人之一,可以说是圣上身边炙手可热势绝伦! 国师本是个寻常道士,没什么本事,不知怎么就入了圣上的法眼! “道不远人,可是国师都无道,他那些门人呢?道本就是世外事,为何要与世间事掺杂一起?”无忧叹息完,对着众人说起这几年的事! 国师本名林灵素,据说年轻时,苏学士曾给他看过相,说他将来必然大富大贵。可是他一直没有等到富贵的机会,索性就去赌钱,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债主上门讨债,他还不起债,为让债主解气,自折其面,就是自己把自己给毁容了。所以,林灵素的形象是一半脸像骷髅,一半脸润色如常人。所谓“奇人异象”,因此被举荐给了皇帝。 他开始还不是国师,可是皇帝爱道愈来愈盛! 癸巳年,圣上与蔡攸称见云间有天神、楼台。圣上又言梦见太上老君,接受振兴道教之命。 甲午年蛮族誓师反北朝,破北朝都统萧嗣先于鸭子河北;西朝改元雍宁,袭环州定远城,西北战事复起。这一年圣上乃是大兴道观! 乙未年蛮族女真建国,完颜阿骨打称皇帝,改名旻,国号大金,号太祖,定年号为收国,有志之士皆闻之色变,此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圣上还是吟风弄月,和北朝那个喜欢打猎的皇帝天祚帝一样,不理朝政。太傅童贯不过一个内侍,却能领六路边事,掌西北全部兵权,太傅为求军功,遣刘法、刘仲武等与西朝军作战,互有胜负。 丙申年圣上用国师言,在上清宝箓宫大会道士。国师谓圣上为上帝长子,太师蔡京等亦在天府有名。道教更盛。 丁酉年圣上又大会道士,国师讲“清华帝君”夜降宣和殿事,当今圣上自称教主道君皇帝,以示自己君命天授。无论庙堂还是草野,谁不知道圣上最喜欢与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画写花鸟虫鱼,可有做皇帝的“道”?! 戊戌年,圣上下令烧毁佛经中诋谤道儒二教之词。诏学道之士,可入州县学教养,以《黄帝内经》、《道德经》为大经,《庄子》、《列子》为小经,兼通儒书,大经《周易》,小经《孟子》。置道官、道职,诸州设道学博士。给道观田,每所自数百顷至千顷不等。农田本就少,如何来这么多田地? 己亥年,圣上从国师言,佛改号大觉金仙,其余为仙人大士,僧为德士,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以此压制佛教。道士自然在德士之上,金仙不过是仙人中的一等而已。佛不曾灭道,道为何灭佛?而朝政委与小人之手,人称太尉的高俅由殿前都指挥使升任太尉,他以蹴鞠为圣上所喜,由随从升至殿帅,当今圣上喜欢蹴鞠,民间称为足球的,高俅的名字便也是由此而得。太傅领枢密院,人都称为童枢密,掌管了天下兵马。时人称太师为“公相”,太傅为“媪相”!京城童谣“打了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说的就是太傅与太尉二人! “京城还有童谣,‘烂菜入净桶,蝇蛆内外生。埋到深坑里,才有风气清。’说的还是他俩。听闻在西北,太傅强使熙河经略使刘法攻西朝,至统安城,败死。” 无忧边说边问,众人知道这都是事实,没办法反驳,只好听着。 风波平叹口气:“便是因为当今圣上在江南横征暴敛,才有了茶农的抗争,渔夫的造反。” 甲申年武林大会,正道全面压制了魔道。朝政似乎也有了一派光明之气!真是盛极而衰,圣上图谋“制作礼乐”,太师蔡京说国库库存达五千余万贯,经费足用!于是制作、营筑等诸事大兴!而这一年重定党籍,共三百零九人,以司马光为首,刻石庙堂,这就是“元祐党人碑”! 这碑是蔡京亲自书写的,天下书法四大家“苏黄米蔡”,“蔡”便是太师,只是后人因为讨厌这个奸贼,便说那是蔡襄!当今圣上的瘦金体自然也是一绝,若非圣上喜欢书画,也不会这一年设置“书、画、算”三学了!自古科举哪有考这些的?!书画终究是小技而已,岂能与圣贤治国大道一样成为功名利禄的通道? 白青悠然地说:“无忧,莫非你觉得道门对你不好,你才有这么多牢骚?才有满腔激愤?本朝有武举,你若去应试,自然也能封妻荫子!” 柳云飞忽然变色道:“若是寻常公门人物说这话,我不觉得奇怪。倒是你,盟主四使,却还在这里为奸臣误国障眼目!” 无忧叹气,柳云飞从不说国事,今日这么一说,也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之意,天下大乱,遭殃的是国家的所有人!他扫了一眼慕容晟,盯着白青说:“履霜坚冰至。国破家乱,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皆非一朝一夕只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积弊之国,又有什么?” “大胆!当今乃是千古盛世,万邦来朝,岂容你这厮在此污蔑朝政?”慕容晟大怒! “慕容大人,你来到江南,看到了家家户户是何等模样?” 甲申年不过是当今圣上即为第三年,是为崇宁三年,因太师之言,皇帝便不再节约,开始铺张浪费。而到了第二年的乙酉年,皇帝设应奉局于苏州,命朱勔领“花石纲”事,收罗奇花异石。这些人不管到恶劣哪里,看见谁家有好的东西,即刻以征用的名义搜刮走,若是破损一点,那便是掉脑袋的勾当!由此搞得怨声载道! 朱勔为了运送一块巨石,现造了两艘大船。石头运抵京城后,皇帝看了非常喜欢,赏赐参与运输的劳工每人一只金碗,加封朱勔节度使衔。而这块石头,竟被皇帝封为盘固侯! 按照本朝的封爵位阶次序,王之下是公、侯、伯、子、男。除了极个别的人,异姓功臣最高的也不过是侯爵,皇帝一高兴,竟把一块石头封为了侯爵,这和当年因鹤亡国的卫僖公有何区别?北方无战事,西北可是狼烟不息,这样滥施封赏,那些在战场上一刀一枪舍命保江山的将士心里会怎么想?难道在皇帝眼中还不如一块石头? 这也便是道君皇帝的“道”? 无忧一声长叹,慕容晟伸手入怀,便是想要发飞刀! 第98章 玉碎风消 说起南唐的后主李煜、隋朝末年的炀帝,似乎都会诗词书画,而且不比当今圣上差!治国之道,又怎能是吟风弄月就可以会的! 皇帝好玩,这点谁不知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不是因为皇帝喜欢书法,圣上建元的那一年辛巳年,太傅去吴中访书画奇巧,蔡京呈上自己的得意之作,两人才会结交,贬官后的蔡京才会复官当了定州知州? 慕容晟缄口不语,若是这么看,对外用兵屡屡失利,对内是压榨盘剥,距离天下大乱真没几个年头了! “不过,天师说了,我朝有众神庇护,可保无忧!”慕容晟忽然说。 天师便是指的乙酉年皇帝赐封号的信州龙虎山道士张继元,赐号“虛靖先生”,龙虎山由此世袭,这便是天师道的新一代天师,自此龙虎山可以世代传承! “天师自后汉便有,代代传承,你可见天师在哪朝没有被封?文武大臣不是因功被赏,倒是因投其所好被赏,滥施封赏,岂是明君所为?自古哪朝万年不倒?总是开国的太祖救乱扶危,怜恤民众,再过几代就开始不顾念百姓生死了!”钟双木忽然说道,他知道这个国师,真的不是那种道行很高的高人!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等这般担忧,可是不知慕容大人,居庙堂之高,可曾忧我朝的黎民百姓?!” 一席话说完,饶是慕容晟这个多大风波都喜怒不形于色、素来镇定的人,脸上也有几分汗颜!都知道天下要乱,可是谁能力挽狂澜?那些大臣只顾争权夺利,谁都也不想做什么! 白青忽然笑了:“盟主当年都说,远离朝政,我等维护好江湖的公平公正就好了!” 无忧看着白青,冷冷地问:“江湖的公平公正?!如果盟主死了,密令又有何用?想来盟主没死,那么,是你们杀了盟主?还是囚禁了盟主?” 白青急忙辩解:“胡说!这密令哪有那么简单......” 慕容晟见状,生怕白青说出什么消息,手猛地向下一挥! 虽然是夜里,可是房顶已经着火,哔哔啵啵地烧着,院子中的人也都能看清楚! “咻咻”声响,乱箭齐飞,都向人群中扑过来,如同蝗虫扑向草木一样! 好在众人都有兵器,射箭的人其实都胆怯,箭力道不是很足,就这样柳云飞差点被射中,可见离的太近了! 众人边打边撤,只好再次回到房子里! 风老爷子在乱箭齐发之时,护住了风飘飘和秋水盈,又要顾着柳云飞,一分神不小心中了一箭,风飘飘惊叫一声! 这箭射得不深、风波平笑了下,同时心里担忧这么近都这么无力,今后如何与北朝和女真对地?据说那可都是虎狼之师!他又喜又忧,拔出箭来,不顾伤口流血,喝令众人先走,他在人群后面,挥刀断后! 慕容晟早就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心里下定决心,这是个知道太多内情的人,不能让他活下来,趁风波平拔箭的时机,猛然间掷出飞刀! 一把飞刀破空而来! 风波平察觉到时已经有些晚了,飞刀即将到了身前,他一袖子把飞刀卷走,袖子也被划破了! 用断臂的袖子甩走飞刀,可见此老功夫的不俗,柳云飞看到这,暗暗地在心里赞叹一声! 还没有等他喘口气,白青一剑刺过去,自上而下的斜刺,就是想一剑封喉!风波平拔刀接住,边打边退!此时屋子里的人在灭火,也没谁顾得上帮他!一个是觉得他自保没有问题,再就是他是和慕容晟打过招呼过来的,可见他们有交情。 谁能想到这俩人,一个武林名宿,一个朝廷命官,会联起手来对付一个独臂老人? 慕容晟阴森森地笑着,右手一伸,赫然是五柄飞刀! 风老爷子又一次吃惊了! 他看到几把飞刀闪闪飞来,这不就是别人所说的五柄飞刀齐射! 夜色有些昏暗,风老爷子这边抽刀拦住一箭,那边用断臂的袖子卷飞刀! 这刀是风飘飘的,他使着不怎么顺手,他的刀刚刚留在慕容晟那里为质,说的是劝众人出来,谁知进去才发现都不出去!话说这就是一柄宝刀,当年来之不易!因为女儿武功弱,所以才给她好的兵器!这也是门派世家保护武功弱一些的弟子的通用方法! 钟双木忽然间看到了这把刀,吃惊道:“这刀上可有‘千金不易’的字样?!” 风波平震惊到了,这削铁如泥的宝刀上确实有这四个字,钟双木怎么看了一下就知道?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边袖子已经卷出,只是力道有些弱,他卷走了四把,忽然胸口一痛,那一把飞刀就插在胸口上,顿时有鲜血涌出! 原来五八飞刀齐射,终究不是一起发的,前四把是先发的,这一把是后发的,当时在京城捉拿柳云飞,慕容晟是五把飞刀齐射,风家人也都告诉了风波平,风波平大约也知道了慕容晟的飞刀,方才没有细看,以为那就是五把! 人忽略的那个,才是最致命的! “无耻!原来你不是......”风波平这才发现了一个在场诸位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准备说出来! 白青一剑砍过来!慕容晟最厉害的那一把飞刀飞了过来! 都想割断他的喉咙! 眼看这剑就要斩断风波平的喉咙,田钰一刀接住,又一刀击飞了慕容晟左手的第七把飞刀!直接冲向人群,就要砍杀两人! 他已经无比愤怒了! 白青和慕容晟对视一下,赶紧往后撤,放箭的人轰地一声作鸟兽散,那四个人赶紧拦在前面! 田钰趁机把风波平挟回来,风波平不乐意,说自己要走进去,咬着牙慢慢地挪到了后门口! 柳云飞过来搀扶,风波平只觉自己不行了,对他说:“公子,我一生没求人,这次求你,帮着照看一下小女飘飘!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老秋......” 柳云飞摇头:“前辈,在下这事没法答应,我怕误了令爱的终生,再说我现在自身难保,如何照看令爱?即便是我没有中毒被废之前,也是一无产业,二无地位的,令爱正应找门当户对的世家,比如梅家秋家宇文家......”柳云飞本想说自己心有所属,但是想那是个男人,当兄弟的,摇头没说。 话刚说完,风波平踉跄着倒地了,一块玉佩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第99章 桃花朵朵开 柳云飞只是摇头,他怎么答应?自己形同废人,何以照顾另一个人? 老爷子怎么会不明白?笑的有些凄惨:“我不要你什么家业,我只要你带她浪迹天涯,不再过问武林的仇杀,不要为我报仇,走得越远越好......” 他最后一句是给风飘飘说的,说完就咽气了 “爹!”风飘飘不顾那么多,跑出门外趴在风波平的尸体上痛哭! 秋水盈过来搀着她:“小姑,节哀顺变!”秋风两家是世交,她是按照辈分喊的!她对着慕容晟怒目而视,却心生深深的无力感! “小姨!姥爷怎么了?”一声惊呼,传在众人耳朵里! 来人是一个翩翩贵公子,手持一柄长剑,正是秋风清!他从慕容晟等人面前施施然走过来,看都没看他们! 秋风清喊的是“小姨”,这是从他母亲那儿论起来的! 他转过头看慕容晟他们,冷冷地说:“是哪个无耻之徒下的黑手?秋风清请赐教!”刷地拔出来长剑! 当着柳云飞的面拔剑,他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当时这把剑就被柳云飞拔出来过!当时他们都看着他,没想到刺客猝然袭击老爷子,还是柳云飞出手的! 他给柳云飞拱拱手,一式“泼墨”横剑于前!他要为鉴湖十八式正名! 白青大怒,一剑就砍过去,这剑之快,连柳云飞都有些吃惊,秋风清到底是少年心性,如何能应付? 白青不是盟主四使里面以剑法闻名的,可是既然是四使之一,没有过人的本领谁信?! 第一剑就逼的秋风清连退三步,第二剑就险些击飞秋风清的长剑,现在,他第三剑出手了! 秋风清顿时感到死亡的气息向自己逼近,可是他没有后退,既然对方不客气,那就是一式“尝胆”,接着是“入海”! 他的剑招一式接着一式,分明不愿后退一步! 白青冷笑一声:“少年,看来是你自寻死路!斩!”暴喝一声,身形腾空,一剑向下劈来,分明是田钰的“劈空斩”的招式! 随着他的,是慕容晟身边的四个人,抢先过来,就想把不服的人杀掉,然后带着想要带走的人回去! 钟双木跃出来,一枪挡住这力敌千钧的一剑,自己也被迫退后三步,对秋风清大喊:“赶紧撤到屋子里!” 屋里一片火光! 无忧双手都没闲着,一手牵着柳云飞,一手扶着秋月明,他盯着云出岫和风飘飘,生怕一个闪失,自己就护不住这俩人了! 别的人他还不怕。 秋风清趁此机会退回屋去,看见秋月明惊呼:“月明,你如何成了这个样子?!” 他并不曾以秋月明为对手,相反还觉得秋月明是秋家比较实在的人,心里很喜欢他。尽管老爷子说过月明如同敌人,尽管秋江鹰说过要废了他,他还是难以接受!秋水盈也是如此! 田钰赶上,一刀劈向白青!他现在可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一刀下去,四人中两人的兵器都脱手而出! 慕容晟大喊:“放火烧屋!射火箭!” 众人神情都黯淡下来,外面弓箭手那么多,还有六个高手,如何闯? 孙益忽然惊喜道:“快,有密道!”刚才他进来,就一直没闲着找出路! 他双手在墙上一个卦象上一拍,一个地板掀开了,露出一块铁板,铁板也弹起! 此时这屋子要被付之一炬,众人或伤或残,根本无力抵挡外面的势力,见这个洞口,就像溺水的人见到木棍一样! 孙益说了这要懂道法的人开路,大家简单商议,无忧和柳云飞领着大家往前走,田钰断后。 密道很长,也有些机关,幸好柳云飞和无忧完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总算走出了中院的地盘。 风飘飘跟着柳云飞,几乎可以说是亦步亦趋,虽然她也是一万个不情愿,但是父命难违,何况是遗命! 走了一会,大家进了一个密室休息,由无忧和秋风清上去看看出口的情况,田钰和钟双木守着柳云飞和秋月明。 柳云飞忽然觉得气氛尴尬起来! 风飘飘一直跟着自己,紧盯着自己;云出岫这边喊着“柳郎”,问这个符号可懂,仿佛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乾坤道的圣女,而这不过是乾坤道的地盘!那边清清瞪着无辜的双眼看自己,仿佛在说你辜负了师父的一片痴心,天知道苏苏和自己真没有什么瓜葛!秋水盈看着自己,虽然谈不上含情脉脉,也是一汪盈盈秋水,到底是什么意思嘛!如果再加上那个陶舜华...... 柳云飞仰天长叹,看过众人自嘲道:“刚隐居时,我想找个相伴的女子都不行,山上除了鸟鱼蛇虫有母的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等我这次被逼着出来,不知道撞到了哪个月老的大腿了,真是开不尽的桃花,斩不断的女人缘!” 众人啼笑皆非,天下只有一个月老,专管人间姻缘!清清嘲讽地看他,心想男人多薄幸,果不其然! 柳云飞眼睛飞快地转,思考问题真不是他专长,要是某人在就能帮自己解围了,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双手一拍,很激动地说:“承蒙诸位错爱,柳某感激不尽,但是柳某担待不了,而且江湖上仇家多,当年黑白两道都是闻柳某之名色变,人人得而诛之,之前欠的债也多,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此人绝对可以托付终身,一贯是怜香惜玉!” “什么?!”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想闹哪样? 柳云飞兴奋地说:“这个人比柳某有名多了,而且不会暴力处事,自入江湖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你说的是那个极品?!” “那绝对是君子之中的君子,对人谦谦有礼,他就是拈花公子!” 柳云飞想起这些人围着拈花公子的叽叽喳喳,看他还是那么拈花微笑不怎么说话?一时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果然是不能以常人论! 劈空斩田钰笑着问柳云飞:“这个就是你传书说要我教她功夫的那个?没想到你还是舍不得给我嘛!” 风飘飘和柳云飞的脸“刷”地红了! “你们错怪他了,他是另一个柳下惠!” 声音是灵乐发出的,柳云飞惊讶地看到:那两个婆婆,也都是打量自己,眼神很有趣! 她们怎么出现了?! 第100章 甲午耻 高俊领着两位婆婆进了密道,没想到柳云飞他们也出现在这里了! 后院也遭到袭击,他仗着自己地形熟,才躲过一波追杀! 无忧忽然从密道远处跑来,柳云飞一愣:“你怎么从那儿过来了?” 无忧并不答话,快步跑过来。柳云飞忽然看出了端倪:“大家小心,他不是无忧道长!” 无忧的武器是拂尘,他现在手里是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无忧那么胖一个人,这人的“胖”是假的! 秋水盈和风飘飘两人见状拔出刀剑,齐上前来,没想到“无忧”的剑势如虹,一下子就把两人的守势破了,两女都退了两三步才站定! “白青,你......”灵乐一句话没说完,就一阵气闷,大喊:“小心!有毒气!” 高俊和孙益冲上去,直接是一个照面都被打倒! 白青的剑已经要架到柳云飞的脖子上了!众人有的躺在地上,有的扶着刀站立,都大气不敢出,更不敢说一声! 下一剑是不是柳云飞人头落地? 白青的剑怎么会如此快?! 这才是他真正的剑术吧! 风飘飘和秋水盈想起子陵台上的“柳公子”,那个两家人的噩梦,真的就是这么让人不可思议! 柳云飞还是笑着,看着白青:“现在你不需要装谁了,只是你杀不了我,我活多长不是你说了算的!” “死到临头还嘴硬!”“无忧”开口,确实是白青的声音! 那把剑终于在柳云飞肩上停住了,田钰刚才分神扶了下灵乐,抬眼就看到这恐怖的一幕! “你不想死个明白?” 清清忽然一阵惊呼,有两个人直接向他袭来!密道里光线不好,可是那些人根本不受这限制!她刚挥了一下手,就被一拳打出两米远!莫非是这两个人使的毒? 素咸一掌要拍向那两人,终究是重伤未愈,力道根本不够! “慢着!”风飘飘忽然发现手里的刀不见了,惊骇间发现是钟双木将手里铁枪掷过去逼退那两人,返身从她手里夺刀! 在此紧急关头,他弃了铁枪,用别人的刀,却是为何?! “都别动,听白大侠说说!” 白青手里的剑纹丝不动,冷冷地说:“江湖都知道盟主荀羽,知道紫霞剑法,谁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只是个影子而已,不是盟主的影子,却是令牌的影子!盟主四使,却不能替盟主说一句话,眼看武林要毁于魔道,盟主竟然还遵守君子协定,终究导致甲午之耻!” 甲午之耻!武林人士心头的痛!很多人不明白,为何正道各方实力都不差,却输给了魔道? 我正道人士,如何输给了魔道的魑魅魍魉之徒?那不过是一小撮跳梁小丑,占据弹丸之地! 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是天下人都关心的事!当今圣上登基第三年,是甲申年武林大会,当时正道大胜,魔道输得心服口服!然而到了甲午年,风云突变! 拈花公子和柳公子都隐居深山;白公子被毒,不能出席武林大会;泰山派掌门也是中毒,瘫痪在床;华山派大弟子卧病在床......正道指责魔道奸诈,但是没有证据。最终是荀羽惨败于魔道宗主之手!正道惨败!正道人士忧心忡忡。 “我们兄弟四个之前都告诉盟主,不要魔道坐大,他不仅不听,还斥责我们鼠目寸光!” “他认为自己天纵奇才,天下武功第一,乾坤道众人不过是猪狗之辈,何足道哉!至于武林三公子白柳拈花,他也是瞧不上,觉得是浪得虚名之辈。登州一役,三公子破了魔道的惊天阴谋,并将魔道一众人送入地狱,武林众人都齐声赞叹,都说是少年天才武林之福,偏他一句赞赏的话不说,我知道他是嫉妒这三个后辈名气盖过了他。” “幸好三公子去了洛阳,后来都隐居不出。可是这一来,甲午之役正道惨败!魔道宗主成了盟主,我们四个就此隐居。众人皆知道我们是不愿与魔道为伍,却不知道就算荀羽赢了,我们还是会隐退江湖。” 柳云飞叹气:“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逼你们出山不是我们的主意,但是没想到不够顺利,你这个木讷的剑客,竟然这几年沉稳了很多,知道了世间事可以推理,竟然还学会了医术。” “可是你们逍遥世间,根本不顾武林人士的疾苦。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武林四公子呢?要知道论起剑法,都说你俩是前两名,却不知道紫霞剑法的威力,也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使出全力过!” 武林人士都有些疑惑:盟主四使成名更早,接触的各类秘笈更多,剑法怎么会一直在柳云飞之下?柳云飞还只是天下第二! 云出岫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江湖排名是没有意义的,柳云飞关心的是别的事。 “令牌既然还在,那么,现在的主人是谁?”他盯着白青的脸问。 换句话说,就是你们四个的新主人是谁?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白青冷冷地说,不想让柳云飞打断自己的叙述。 “看看你们,秋家人和魔道的勾结,魔道赏识柳公子,愿意拿出副宗主的高位;冒出个玄女道更是外道,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江湖上能掀起什么风浪!至于大荒山的匪徒,呵呵,千刀万剐的反贼!更不要说魔道购买劫掠了太多的少女炼制什么丹药,魔道五峰顶更是有大量的奇珍异宝!” 他是看着风飘飘、秋水盈、钟双木说的,最后还是盯着柳云飞,意思是他沉迷于魔道的许诺,已经暗怀归附之心! 云出岫冷冷地说:“白青,你絮叨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魔道的宗主我见过一面,就是甲午之役见过,平时谁见过?就这么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就能执掌武林?笑话!” 白青这话刚出口,迅疾无比的一剑刺过去,直接瞄准的是云出岫的喉咙! 云出岫没有动,剑也没有停,只见一股鲜血喷出去,是河洛七雄的老三抽刀上前,没想到白青那一剑直接把刀斩断,又把他砍成重伤! 白青长剑出手,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问世间谁是英雄! 谁能挡?! 第101章 斩破青天 钟双木一刀劈了过来! 他看不惯白青那股趾高气扬的样子,更不愿意让白青的嚣张气焰继续下去!他这次来本是出于个人感情,在京城柳云飞设法帮自己洗脱了罪名,这事他一直记得!等到他听说柳云飞在越州遇险,留了张字条便走了! 钟双木这一刀也是气势如虹! “方才你一剑破了刀,现在试试我这刀。不要以正义化身自居,要知道,你不也是权贵的一条狗?” 话音未了刀就落了下来,刀剑相交,火星四崩! 白青终究是技高一筹,钟双木三招就显出要败的迹象了! 这把刀是宝刀,可是这把刀,害了多少人哪! 田钰眼见那二人一左一右夹击素咸,屏住呼吸将二人击退,谁不怕毒气?清清一小包东西扔了过去,那两人用刀一划开,灰色粉末在二人身前散开来,二人大惊,赶紧捂嘴! 清清哈哈大笑:“你们就知道用毒,这次也着了道了吧?”话音刚落,灵乐一个小飞刀出手了! 两人赶紧用兵器挡,那飞刀却不是去他们身上的,直接钉在了他们身边的墙上,闪出一个火星,周围就是“轰”地一阵火焰! “嗷!”两人都被火烧了,惨叫连连,在地上打滚灭火! 白青看了这边一眼,也是心有余悸!灵乐满意地笑笑:“小姑娘,这是我们师尊当年给我们姐妹定做的!” 素咸也笑了:“火药味和毒药味,还是不一样的!” 当年两个小姑娘出去,为了防身,最先用的就是火药。 师姐妹两个相视一笑,这让她们想起了过往。 云出岫根本没有看那两个人,她看的是白青。 白青才是这些人的噩梦! “你这刀明明不趁手,为何还用它?我不追你,换你的长枪吧!”白青已经把钟双木逼到了死角,悠悠地说。 风飘飘也是不解,为何他偏偏要自己的刀? 钟双木惨笑一声,奋力格开刀上的剑,一个箭步跃到了铁枪边,却不伸手拿枪:“这把宝刀,是我几年前当禁军教头时买的,当时花了一半的家产,把它进献给太尉,指望他不再对我催逼,谁知道这刀就成了我的凶器,将我投入了死牢!” 钟双木想起了自己被陷害的惨状,牢里被毒打,家人被威胁,幸好京兆府尹没有从太尉的话,只是将自己刺配三千里。在囚营,自己是一心戴罪立功,指望能早日回京城,谁知道等来的就是奸贼,其中一个还是自己自幼相交的好友! 柳云飞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杀了牛德禄,自己怎么会被京兆府尹的人逼出山? “宝刀啊,宝刀!千金不易,千金也换不回来我的娇妻!”钟双木绰起枪用力一掷,白青赶紧格挡开,钟双木趁机飞身一刀劈去! 用这把刀,为我逃亡生涯复仇;用你的鲜血,为我亡妻祭奠! 白青格挡开长枪,一剑直刺上去:“哈哈,江湖上称名号,谁也不用刀。刀怎么能胜过剑?!” 他一剑挡住了钟双木的攻势,接着飞身就是三连刺! 钟双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岂不知高手对决,最忌讳的就是心神不定! 这三剑刺完,钟双木只有招架之功,白青又是一剑! 钟双木再挡,此刻他身前空门大开! 白青阴笑一声,剑打飞了宝刀直刺过去! 密道里一片叹惋声! 那两个哀嚎的人此时突然跃起,直扑向田钰,因为众人里面,只有田钰能够接得下这一剑! 田钰和他们想的一样,他们刚动,自己也动了! 他一脚踢飞了一个人,刀尖正好挡在剑尖下! “那把刀很好,但这个用刀的人,更好!” 另一人抽出兵器,田钰手腕一抖,迅速将剑尖打开,自己护在了钟双木身前,挡住袭击:“捡你的枪!” 仇恨如果不能化成力量,还是收起仇恨吧! 两人都向田钰袭来,身上脸上都是黑乎乎一片,让人觉得就像是地狱的两个小鬼! 钟双木在这个时候捡起了枪:“两位高姓大名?哪个门派?” 白青虚晃一剑刺向田钰,田钰伸刀架住,却发现这剑是向着钟双木去的!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姓名的,你又不会祭拜他!”田钰的那刀“架”也是虚招,他一刀砍向了两人! 一刀两人?这怎么可能?! 一只狗不能同时追两个兔子,一刀怎么能砍向位置不同的两个人? 密道里一声惊呼! 一刀下去,那两人都倒了! 他自信自己可以一刀把两人砍到,既然砍到了,焉有不倒之理?! 他相信钟双木能挡住白青这一剑! 刀光一闪,他直接劈向了白青! 钟双木刚才确实挡住了,尽管吐出了一口血。 白青脸色凝重,他怎么也想不到,田钰的刀可以如此快! 他回身一剑,令人耳朵发麻的刀剑咯吱声! 俩人一交手就是内力的比拼! 剑刃和刀刃架在一起摩擦,两个人都不说话,聚精会神地看着对方! 此刻密道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只有刀和剑! 田钰稍微调整下呼吸,忽然发现刀刃下的剑软了!白青抽剑,“刷刷刷”就是三剑! 田钰一刀斜劈,就破了这三剑! 一剑回刺,白青双脚发力,腾在半空,施展起自己的轻功绝学!他要逃! “一行白鹭上青天?看我斩了你这片天!”田钰话音刚落,刀尖向上一挑,将剑挑开! 白青的步法非常快,像是天空里一道闪电! 室外是天,密道里的天,就是上面的顶! 他双脚一屈腾空而起,双脚在密道的顶上交错走着,头向下看着白青,刀一撇一捺地像是在写字! 一撇一捺,是“人”,更是“乂”,就像收割草地一样! 白青左右用剑挡着,他不信自己出不去! 他刚看到了地上的火光,那是慕容大人让人打的火把,那是“哔哔剥剥”还在烧着的屋子,就眼前一红,什么也看不到了! 血糊在了他的眼上,那是他的血! 田钰的一刀最终劈了下来,把他的青天斩破了,他的剑也碎了,落在地上! 田钰跳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柳云飞一声长叹,无忧这时候已经下来,低声给柳云飞说着什么! 第102章 密室逃脱 柳云飞叹息的是白青就这么死了!他有很多疑问还没有问清楚,最主要的是几个人的下落。 秋水盈听说上面有出口,只有慕容晟一个人守着,怕秋风清不敌,自己要先上去! 这个哥哥在自己家长了很多年,和自己感情最好! 经过这一两天的事,她渐渐地知道很多人见了一面就不会再见面,相见即是诀别。 她走出来,正看到秋风清和慕容晟在比剑。 慕容晟什么时候用剑了? 她无暇细想,喝道:“清哥哥不要慌,我在这边给你守着!” 外面人声鼎沸,她有些慌了!却看秋风清还是那么从容地使着“鉴湖十八式”和慕容晟斗着,秋风清占据上风! 秋水盈“刷”地抽出长剑,要是来人是敌人,她就护着秋风清下到密道去! “在下风萧萧,和秋老爷子一起,院里江湖同门,行个方便!”一声洪亮的男中音传来,秋水盈心跳加快,知道自己有救了! “爷爷,我们在这里!”秋水盈赶紧喊! 这边一队火把里,簇拥着一个花白头发的人,那就是秋老爷子!他一看秋风清和慕容晟在斗剑,大喊一声:“清儿放肆,还不赶紧收剑!” 慕容晟跳出圈子:“前辈来的正好,我带着几个大内高手来江南捉拿逃犯和反贼!” 秋风清根本不理,一式“泼墨”横剑于前:“慕容大人,君子之约还没完,请赐教!” 慕容晟哈哈两声,无奈地继续用剑,他知道自己在剑法上不占便宜,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可能使飞刀? 就在他思绪纷飞之时,秋风清一式“尝胆”,将他的剑打脱了手! “秋公子一时俊彦,慕容佩服!”慕容晟拱拱手认输,带着几个人要走。 秋老爷子走过去,歉意地说:“小儿无知,请大人恕罪!”慕容晟朗声大笑:“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虎父无犬子哪!”摆摆手就快走了! 秋风清着急地想让爷爷把他留下,秋老爷子摆手不让他说,环顾一下四周:“去,找找哪儿还有活口?!” 风萧萧着急地问风波平在哪,秋风清收了剑,和秋水盈两人互相补充,低低说了发生了什么事,秋老爷子一听,赶紧跑到前院,对着风波平的尸首俯地长叹,老泪纵横! 两人可是多年的交情,是生死之交! 风萧萧更是大恸失声!他们从富春江赶来,谁会想老爷子能出事?!他想到白天在秋府还谈论武艺,施展了一式刀法,谁知那就是永别,伸手摸过去只是冰凉的尸体! “谁干的?!”他拔出刀来,狠狠地往地上一砍,迸出很多碎砂。他现在血脉贲张,一定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秋老爷子低声道:“秋风两家,同气连枝,此人也是秋府的仇敌,不共戴天!”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宣战一样! 秋风清说了当时的情况,说了白青和慕容晟联手,慕容晟还用了五柄飞刀。秋老爷子还没说话,风萧萧着急地问:“白青可是武林中成名甚早的人物,你们确定他和慕容大人联手?!” 他到现在还不相信慕容晟会是杀了老爷子的凶手! 秋水盈点头,说要不是别人相助,他俩都会死在慕容晟手里! 风萧萧赶紧去追赶慕容晟,秋老爷子领着两三个人跟着,哪还有慕容晟的踪影?只听马蹄声渐远,再就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风萧萧狠狠地说:“都是那个柳公子!若不是因为他,怎么会死这么多人?!”秋家人也有附和的! 秋水盈忽然觉得有些心冷:柳公子要是那么容易死,在秋家就杀了,还能轮上风家人说话?何况看风波平,那是甘心为了护着柳公子而死,莫非这有什么隐情?! 这边秋风清带领众人灭了火,从密道的门下去,领着众人去找柳云飞他们。当听说秋月明被废了功夫,老爷子什么都没说! 路上见墙壁上的印记,还有一些血迹,这些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刀剑,只怕忽然冲出来白青,或者是无忧他们! 秋风清忽然说:“当时就在这里,怎么......” 密道里是密集的打斗痕迹,有闪着光的碎剑片,还有兵器,他们把火把靠近些看,是三具尸体! 柳云飞他们一群人都不见了! 秋水盈也急了,和秋风清分头领人顺着脚印走,走了一圈两队人相遇了,都是一阵惊呼! 秋水盈沉思了一下,低声说:“停!”她好像听见了脚步声,拿火把在墙上看,终于看到了一个手印,她把手放上去,墙壁轰隆隆地开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竟然出了密道,这是在一个山腰,周围林木茂盛,却不见人影! 这当然是道观的后山,也就是柳云飞他们从风筝降落的那个山头! 却说无忧见秋水盈上去后,觉得秋家的人行事诡秘,低声给柳云飞说地道绝对有出口,不能让他们跟着了,众人一听便关了门,一群人在无忧的带领下找到了这个出口,出去后正是在半山腰! 无忧很是熟悉这里的道路,领着众人很快下了山。孙益尽管受伤,仍旧是护在云出岫的身前,更不用说河洛七雄里剩余的几人了,除了轮流背着老三,其余的都是不离云出岫左右! 柳云飞忽然问田钰:“如果你不敌白青那一剑,是不是我就死了?” 田钰冷笑:“圣女还没有出手,你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众人忽然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云出岫一直没有出手! 与魔道誓不两立的白青,竟然没有想着去杀云出岫这个魔道的圣女! 还是他出手了,根本就打不过,所以在密道里没有出手!钟双木都没有看到这个问题,田钰虽然一直在和人厮杀,却老早注意到了这点! 话音未落,只听马蹄声传来,有人从马背上施展轻功过来:“属下庞万春救驾来迟,请圣女恕罪!” 云出岫淡淡地说:“起来吧!我没事,这位兄弟是为了护我才受伤的,赶紧派得力人手送他去五峰顶!”说着掏出一个金牌。 “圣女大德,属下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河洛七雄活着的人都鞠躬谢恩,能得圣女的金牌,那便是可以号令副宗主以下的所有人! 柳云飞看着这一幕,心里喟叹不已!无忧在心里冷笑两声,却也不敢当面说出来! 庞万春将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一会儿来了几匹骏马,马上的人都是杀气腾腾! 田钰皱了皱眉,清清忽然抱紧了双臂! 第103章 江南方腊 这些人虽然是一脸的暴戾之气,等见了云出岫,却都是收敛起来,一起下马,躬身请安! 灵乐忽然说:“圣女,老身就不用你送了!”说完踉跄着要走,高俊急忙赶上,怕她摔伤了。 庞万春低声说:“禀报圣女,方圣公听闻圣女前来,正往这赶来!” 田钰和柳云飞对视一下,觉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无忧一边搀着素咸赶高俊,轻轻地摆摆手,清清毫不犹豫地跟上,柳云飞和秋月明也赶紧走,风飘飘顿了顿脚,只好也跟着,田钰抽出刀来,和钟双木断后! “密道里并肩作战,好歹是朋友,杀了共同的敌人!一声不吭要走,是怕我杀了你们?”云出岫微笑道。 “不敢当!圣女威名,我等岂敢与之相提并论?”柳云飞冷冷地说。 这时一辆马车过来,河洛七雄的老三又给云出岫鞠躬,颤巍巍地上车,老大跟着去了。云出岫忽然说:“庞万春,送他们三匹马,毕竟有老人和废人!” 这话很刺耳,柳云飞却不以为忤,笑了声:“废人多谢!” 上马的是灵乐、素咸、清清三人,现在他们三个都需要被照顾! 云出岫制止了几个人的轻声请示,放他们走了! 此时柳云飞他们虽有田钰、钟双木两员悍将,却都是疲惫至极,哪还有再战之力?马上的这几个人,可都是“圣公”手下的猛将,功夫都胜过曹亮不少的!至于无忧风飘飘,受伤不轻,高俊虽然没受伤,可是功夫一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柳云飞只有这个时候能被生擒活捉! “干羽怀远,怀柔图远,是为谋势!”云出岫轻轻地说了声,带着众人走了。 我可以放了你,想抓你自然也能抓你! 这时天已蒙蒙亮,一行人饥肠辘辘,实在走不动了。高俊忽然说自己身上还有点干粮,众人顿时都有了精神,一人一点分了,柳云飞说自己不饿,怎么也不吃。 正好到了运河边,高俊说去河里抓些鱼,等会坐顺路的客船回去,众人商议把柳云飞送回广陵。水面忽然动了,只见一艘大船正逆流而上,船头一人,腰间系着红绸带! 钟双木大喜:“来者可是海底红兄弟?!” “钟大哥,你不说一声,留个条就走,可知愁坏了江大哥!我这几日刚到这边,恰巧遇到你!快上船!” 此处却不方便停靠,大船又前行一段,发现还是不好停靠! 清清笑道:“莫非大家都忘了用轻功了?” 众人大笑,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有功夫! 这时只听有人大喊:“方圣公请诸位留下!” 一群人簇拥一个方脸汉子骑马赶来,海底红看着这人有些面熟,但是见这些人来意不善,大喝:“在下不认识阁下!哪位姓方的朋友?!”一边摆手让众人上船! 众人赶紧结伴上船,田钰一手一个,这边柳云飞那边秋月明,风飘飘抓着素咸,无忧牵着高俊,大家刚落定,船身忽然一晃! “圣女终究是女流,妇人之仁!纵虎容易擒虎难!柳公子请留下!其余人等悉听尊便!我也不会难为柳公子,毫发无损地送到五峰顶!”方脸汉子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跳在河边,一掌向水里打过去,便是“轰”地一声,河里起了轩然大波!他傲然挺立河边,也是道袍,但腰间系着个金黄的带子! “原来是你?!”海底红这才发现,姓方的这个圣公就是当年在海底捞金笔的那个人! 自己捞了砚台呈上,反遭到训斥。他捡到了金笔,怎么会交上去? 圣上重物轻人,高官更是视民众如草芥!怎么能安抚民心?! 原来他当年驾小舟入海,没有死!原来他是魔道的人,还当上了圣公! “海底红?!自当年一别,经年不见!”方圣公看到了海底红,心生感慨! “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大哥姓名,原来大哥姓方,如何进了乾坤道?”海底红更是好奇! “我当时一叶扁舟轻帆卷,本想能就近靠岸,谁知那些狗官为了邀功献媚,纷纷调集大船来捉拿我!我虽然水性不如你,又岂是那般好捉拿的?!水手们倒也仗义,在大船合围时给我留了缝隙,我刚逃出去,一个狗官一箭射到我背上,负痛落海,引来大鱼吃我!怕我没死,最后是画影图形,非要我天涯海角不能容身!” 海底红知道东海边有大鱼出没,吞吃人畜,所以韩愈才会有《祭鳄鱼文》传世!心里一惊,忙问:“天幸方兄不死!” “是啊,天要我活,谁能杀我?我落海里后折断箭杆,一口气游出很远,直到那些大船看不见。这时遇到了一群大鱼!它们见我负伤了,没有吃我,把我托在身上,轻轻地放在浅水处,被一个采药郎救了!唉,那支金笔确实是好东西,海里用它杀了一条要吃我的小鱼!” “采药郎救活我,听说了江南现在民不聊生,劝我好好活下去,至于我要给他作为报恩的金笔,他希望用那画一幅太平盛世图!” “在山上我学了几拳几脚,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他叹口气送我回来了......”方圣公不愿再说,对海底红拱拱手:“兄弟既然有不凡身手,也能与我一起下海取物,何不与我一起并肩打江山,将那昏君推翻,换一个太平盛世!” “方大哥,莫非你真要反了?!”海底红有些不相信! “我知道江嘉木在大荒山举起了义旗,说什么‘替天行道’、‘圣上英明奸臣当道祸国’,真是可笑!看看三公都是什么货色,老太监成了太傅,踢球好就成了太尉、写字好就当了太师!还有那唱戏的丞相......这叫英明?这就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好奴才!” “既然替天行道,为何不来江南看一看,苛捐杂税、横征暴敛、拆房抢地、民不聊生!他江嘉木要是个好汉,如何不来江南救民於水火之中?!” 海底红叹气道:“方大哥,江大哥自有计策,我等为着兄弟义气,无法前来襄助大业,告辞了!”他见对方人多势众,知道不能硬拼,只好智取! “明珠岂可暗投?!海兄弟,你也是个横行三江的人物,何必在江嘉木那个黑矮小吏手下?若你同我一起打江山,你便是圣公之下众人之上的都丞相!海阔才能凭鱼跃,小池如何养大鱼!”方圣公微微叹息,高声喊道! “方大哥见谅!”海底红说完,急忙叫“开船!” 有人大笑:“乾坤道圣公亲临,你们往哪儿跑?!” 钟双木忽然惊道:“这个圣公,原来就是江南的方腊?!” 第104章 石宝一刀劈彩虹 此时日出东方,红霞一片,水面一片鲜红,水天相接处雾气蒙蒙,清风吹来,简直是人间仙境! 打破仙境的是一声惊雷! “杀!” 方圣公大喝一声,如响在耳边的雷声,只见他腾空而起跳向水里,在水面留下翻身一掌向大船拍去,海底红站在船头双掌接住,却是连退了三步! 看来这个方兄当了圣公后,功夫还真不简单! 大船猛烈地一晃,素咸从床上翻滚了一下,险些掉了下去!清清赶紧扶住她,从窗子里惊恐地看看岸上,河边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还有一些小船,也都是跃跃欲发! 这些人都是精神抖擞,而船上的人都是一脸疲惫之色,她怎么能不担心! “惊涛拍岸!”方圣公脚在船头一蹬,一掌向船边的水里拍去,一声巨响,大船晃动更为厉害了,哗啦啦地,河水飞上天直向船上众人泼来! 此时那方圣公已经站在岸上大笑了,身形之快令人咋舌! 田钰站在了船头,一刀向上劈去,河水哗哗地从他刀前落下,水不曾溅湿他的衣衫半点! 河水从半空中泻下,就如雨水一样,刀法再好,怎么可能砍上一刀会让雨水分成内外呢?偏偏田钰做到了,劈空斩岂是浪得虚名! 船上有人大声叫好!田钰虽然经一夜力战,斩了白青,耗费了大量内力,现在是精疲力尽,可是见了方圣公的这一掌,不由得他不出手! 一出手就是技惊四座! 方圣公站在岸上,本来蓄势待发的第二掌,终于没有打出来! “好一招‘抽刀断流’!待俺石宝石佳玉会会你,看看谁的刀快!”一个青衫汉子抽刀而起,刀上倒映着水天一色,倒映着红日白帆,明晃晃地向田钰砍来! 刚才河水溅入半空,被田钰一砍,成了更小的水滴,在船外面落下!此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河水也不再鲜红。 “啊,彩虹!”清清忽然看到了一道彩虹,惊喜地喊,随即她的心一沉! 彩虹自然是因为刚才的水珠形成的,心里一沉是因为彩虹破了! 石佳玉的刀劈了下来,虽然也是从上而下劈的,却不是一阵猛烈的风,刀光落下带来了一阵清风,风直接把水珠都吹散了! 明明暴烈的一刀,怎么会有这么柔和的风?田钰顾不上想这些,双脚一踩船头,身形跃上半空,一刀把石佳玉的这一刀接住! 大船向他身后移了好远,就是他双脚一踩推动的! 柳云飞上船时有些晕,也是躺在床上歇息,方圣公那一掌直接把他惊醒,他也看到了彩虹,看到了石佳玉刀破彩虹,此时忽然惊心道:“大船后撤!” 在他喊的时候,海底红已经让水手撑篙后移了,田钰此时还在半空中,他的刀马上就和石佳玉的刀碰上! 只要是刀动,就会生风。 看似弱不经风,其实能克刚;起来的风虽然柔,可是有绵绵的后劲! 饶是船退了好远,船头水手的长篙直接被这看似柔弱的刀风斩断了! 灵乐从床上起来,失声道:“刀生弱风?快避!”素咸也叹气说:“虚邪贼风,避之有时......” 经有八风,分别是:大弱风、谋风、刚风、折风、大刚风、凶风、婴儿风、弱风,力道方位都不同,但各有所胜。石宝的这一刀,起来的风便是“弱风”! “铮!”两刀相交,众人耳边都有了嗡嗡声! 河里的水也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论刀法,两人从没有交过手,田钰名声虽响,石宝的这个却能以柔克刚,加上田钰身心俱疲,两人此时正是势均力敌! 田钰为金边玉,石宝是石佳玉,两块玉相遇,自然一番好看!石宝从上而下,田钰从下飞上,说起这还是田钰吃亏些! 钟双木见石宝双手握刀,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刀上,刀上是冷冷的寒光!他的刀在一寸一寸地往下压! 田钰的刀便是一寸一寸地往下降! 田钰满脸通红,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若是不能破了他的刀势,自己只能被这一刀斩杀!身下便是河水,掉下去更是无处发力! 他虽然还是竭力地向上飞,还是被压下了几寸,再往下的话,自己根本破不了这一刀的威压了! 高手对决,往往一招就能决出胜负! 钟双木见势不妙,一枪斜刺上去,架住了石佳玉的刀,只是他刀枪相交之时,双手虎口一麻! 庞万春在岸上喝道:“看我神箭!”一箭向钟双木射过来! 钟双木赶紧用铁枪拨开,大喊一声:“无耻!” 这边田钰已经有了喘息之机,刀势向上,顶着石宝的刀向上了几寸! 圣公挥手制止了正要搭弓射箭的万春,不让身后另一人出兵器,一掌向河里挥去,又是“轰”地一声,河里起了滔天巨浪! 在田钰刀势的逼迫下,那些浪花大部分都在他的身外落了下去,河里又是一道彩虹,仿佛是一道七彩的桥,从船头直到天边!清清喟叹一声,毕竟这是魔道的圣公!如果要和他对上,如何能胜? 但还是有一片水淋在了田钰的脸上,有两滴进了他的眼睛里! 石宝的刀还在向下劈着,就像是劈一块纹理错杂的槐木一样,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仍旧是专注地向下砍,刀光照在很多人的脸上,刀风还是那么吹着,他的力气仿佛没有穷尽! 彩虹又破了! 田钰心里暗道不妙,这一个瞬息间,他的刀顿时下挫了不少,威压之下,整个人像是一个断线了的风筝,直直地向河里栽过去! 海底红翻身跳进水里,双掌发力接住了田钰的双脚,用力一抬,喊了声:“起!”把田钰送到了船头,自己一个猛子沉到河底,从船尾游了出来! 石佳玉的刀已经逼退了钟双木的铁枪,又向田钰砍了过来,田钰此时刚刚在船头站稳! 一声娇叱,风飘飘拔刀而起,施展风家刀法迎了上去! 只见刀光闪闪,上下纷飞,柳云飞看出来不妙,风飘飘只是两招就显出来落败的势头! 圣公第三掌又要拍下去! 如果柳云飞没有中毒的话,他或许可以破了这刀,挡了这掌,现在怎么办?半船人都有些愁眉不展! “方士明,老身的安危你也不顾了吗?”灵乐站了出来,走向船头! 第105章 群雄斗大鱼 灵乐此言一出,清清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刀架在灵乐的脖子上! “我方腊岂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既不忍江南民众受苦流离,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道师涉险?”方腊一愣,终究这一掌没有拍下去,轻轻叫了声:“石兄弟,退回来吧!” 话音刚落,风飘飘的刀脱手而出,钉在了船上,大船一震,刀柄轻轻地晃着! “道师吩咐,士明怎敢不依?!”方腊岂能不知灵乐这一出是苦肉计?若是灵乐被擒,怎么会现在才出现?海底红可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不说是不顾对方安危,而是说要让对方说句话。 船上真的能够影响他的,也只有灵乐了。海底红水性很好,但是武艺一般,从圣公刚才那一掌的威力看,海底红根本不敢和他对掌,要不为何还要从船尾上船? 石宝已经站在了船头,没有理会田钰,双脚一蹬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岸上! 清清也收了刀,有些歉意地给灵乐致意,灵乐缓缓道:“你莫心急,我在此处,便是要说服柳公子去五峰顶!你且回去......” “道师此言差矣,柳公子若是那么容易被说服,圣女早就把他领到五峰顶了!”方腊大手一挥,河里忽然出现了几条船,一起向大船围过来! 海底红冷静地指挥众水手,众人划桨如飞,从河里到了曹娥江! “天下水路贯通,咱就从曹娥江入钱塘江!再从钱塘江上陆!”海底红轻声对船上众人讲。 方腊哈哈大笑,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想法,纵身跳上一个小船,率众小船追上来! 半个时辰,大船就到了钱塘江里,可是小船也赶来了! 江流湍急,滔滔东去,小船颠簸得厉害,不敢追得太紧,海底红见船顺流东下的速度很快,叹气道:“咱们就从海里逆流上扬子江吧......” “海弟兄,我敬你是条汉子!职责所系,不敢不追,既然你等入海,那就听天由命了!保重!”方腊在船上朝海底红拱拱手!又给灵乐致歉! 小船费力地回到了曹娥江,方腊还在船上站着,看着大船。他爱惜海底红这个人才,一心想为自己所用,至于柳云飞,他并没有看出来有多大的用处。灵乐是道师,自然有真本领,自己不用担心!他不知道灵乐受重伤,更不知道是乾坤道的人干的。 云出岫对灵乐的态度比较复杂,所以很多事没有给他说。 小船变成小黑点了,烟波浩渺,海天一色,众人在船上终于不再担心追兵的事了,紧绷的弦一松,都感觉自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海底红哈哈笑着,招呼众人吃些东西。 秋月明想起了白青,很不解地问柳云飞:“堂堂盟主四使,为何一定要冒你们的名头?说起来你们还算是后辈。” 柳云飞也没想明白真正的原因,笑笑给小兄弟说:“被人假冒也没办法,清者自清,说不定以后你也会被人冒充。而你能做的,就是做出那些人永远赶不上的东西。别人可以模仿,永远跟不上,更别说超越!” 这句话一下子点中了海底红的心思! 他是渔夫,知道海外有大鱼,眼珠如珍珠大小,外面沾了珍珠粉再打蜡,能骗一批买大珍珠的人。当年海底捞回来砚台后,不愿官府的拘束,他沿扬子江去了江州,在那经营了一片天地,至于眼下在大荒山,是当初去救江嘉木时被逼落草的,然后在白龙庙结拜,为了兄弟义气,只好撇下了自己的产业,离开三江去了大荒山,虽然那也有巨野泽,八百里烟波浩渺,又哪有自己在江海间往来自如、逍遥快活?这次是因为到钱塘江寻找钟双木,才再次回江南来! 荷露虽团岂是珠?他想起自己的身世,忽然笑了笑。方腊如今在江南作乱,阵仗可比大荒山的江嘉木大得多,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呢? “啊,大鱼!”他一听就知道这清脆的声音,就知道是清清发的,这个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海里的鱼,哪个不大?他甚至都懒得去看一下。 “呀!”众人齐齐地一声惊呼,他才感到诧异:究竟是什么鱼? 等他扭头去,他也惊呆了:一个比小船还大的鱼,从海面跃起,向大船游了过来! “赶紧避开!”他话刚落地,飞身去了舱里,拿出了鱼叉! 大鱼从海面上跃下,溅起无数浪花,船也开始摇晃了,众人赶紧扶好,对这个大鱼开始有了恐惧。如果这是一条吃人的鱼,那可怎么办?! 船上众人,水性好的可不多,何况还有重伤的和中毒的! 众人纷纷掏出兵器,严阵以待! 大船猛地一摇,很多人站立不稳,肯定是这条大鱼在船下捣的鬼! “我下去会会它!”海底红手持钢叉,扎紧衣带,就要跳下船去!清清又是一声惊呼! “壮士,不可!”素咸赶紧拦住他,这条鱼那么大,人怎么能斗得过它? 大船又晃了一下,这次是向另一个方向歪斜,众人又是一阵站立不稳,钟双木不熟水性,有些作呕,胃里一翻。 大鱼从另一边跃出了水面,尾鳍一甩,淋了船上几个人一身水! 大鱼又沉了下去,海底红心想若是这么下去,大船早晚会被这条鱼弄翻,“把好舵!”他吩咐了船上两人,手持钢叉就跳了下去! 风飘飘此时毫无惧色,一手扶栏,一手握紧钢刀,心想若是大鱼敢上来,自己一刀把它砍了! 大船又是一晃,这次幅度更大,船头险些被掀进水里,无忧赶紧往船尾跳过去,一下子把船尾压下去,正要得意自己有分量,众人齐喊他,因为船尾又要进水了! “道士,你就在船中央施展千斤坠的功夫吧!”田钰坏笑道。 船身又是剧烈地晃动,一缕红色从碧波间涌出来,分明是鲜血!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是谁的血?到底是海底红得手了,还是大鱼把他咬住了?! 第106章 海上钓鳌客 “哗啦”一声从水底浮上来什么,众人赶紧定睛看! 明晃晃地钢叉伸出了水面,海底红朝船一侧游去,大鱼在追赶他,高俊大喊:“往这边!这边是船!”海风呼呼地吹着,仿佛把话吹走了,海底红像是没有听见,他非常着急! “投钩!”话音未落,一个大的鱼钩向大鱼身上飞去! “啊,扎到了!”清清拍手笑着,却不曾注意别人焦灼的眼神,这么大的鱼,扎到了也不会扎死! 大鱼放弃了海底红,愤怒地向大船撞过来,“哗啦啦”一声,船头被撞烂了,海水灌到舱里了! 就在大鱼撞到船头的时刻,田钰一刀砍过去,正好砍到了鱼身上,这一刀下去得有七寸深,可是大鱼没反应,鱼的冲劲很大,险些把他带进水里! 田钰船舱里站稳,心有余悸:要是再深些,是不是大鱼就把刀带到海里去了? 水手们七手八脚地修补被鱼撞烂的船头,此时船已经有些倾斜了,要是再沉下去,众人岂不是都落到了海里? 海底红早就上了船,见状指挥水手忽左忽右开船,大鱼身上还插着铁鱼钩,被船带着忽左忽右地游着! 大鱼又是猛然间冲向大船,它张着大嘴,似乎想吞了船上的人,要不然这次也要把船撞沉! 钟双木早就站在船侧,朝着大鱼一枪刺过去,枪头进了鱼身内,大船也被撞得一阵歪斜,船身的舷板被撞裂了,又有水进到船舱里来! 大鱼负痛逃脱,只见阳光下一大块鱼肉被铁钩拉出来了,大鱼挣脱了鱼钩向外游去! “借刀一用!”海底红沉声道,右手朝风飘飘一伸,风飘飘二话没说,一把将刀柄放在海底红手里! 海底红话都没说,直接向鱼张大的嘴里跳了进去,众人齐声惊呼,他要到大鱼肚子里?!柳云飞叹息自己没了功夫,否则怎么也会出手的! 水手们没工夫理会这些,赶紧堵漏洞,船要是进了水,还能撑多久? 又是一阵惊呼,船向前走,后面拖了长长的血迹,有嗜血的鱼闻见了血腥味,游了过来! 这些鱼没有刚才的大鱼大,可是更为凶猛! 船上众人现在都揪心不已:海底红还在大鱼肚子里,生死不明,又来了一群鱼!而大船现在伤损严重,即将倾覆! 若是这些人都在海里漂流,那该多么危险! 大鱼沉到海里去了,众人的心一沉;看着大鱼浮了上来,各人才稍稍放松些,都恨自己是陆地上的功夫,没办法到水底下斗一斗鱼鳖! 眼看着那群鱼追近了,这边海底红手提宝刀出了水面,众人顾不上喝彩,大喊道:“后面有一群鱼!” 海底红看到那一群鱼,也有些吃惊,赶紧游到船上来。幸好这船还有内舱,一时半会也沉不下去! 有人说舍了这大鱼吧,否则会被这鱼群吃了的。柳云飞忽然问:“若是舍了这大鱼,鱼群还追,我们又该如何?” 海底红笑道:“莫怕!大鱼已经死了,我们便把大鱼拉上来,鱼群来了,喂它便是!我等也有了饱腹的肉了!” 素咸看着灵乐一笑,灵乐说:“勿慌,拉上大鱼,割几块肉,腌制一下给鱼群!” 腌制一下?鱼吃肉还要这么讲究? 大鱼拉上来,大船又是一沉,这下倒也稳了,重物压着,风浪随大,也不再晃那么厉害了! 风飘飘接过自己的宝刀,上下打量了一番,感慨一下,一刀割下来一块肉,有水手拿出铁盆,放了进去,主要是接鱼的血。 清清看她用什么腌制,只见素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两层,里面是油纸,让众人捂着鼻子,轻轻打开洒了些白色粉末! “追魂散?”柳云飞吃惊地问。 灵乐笑笑不语,飞快地腌制好了四五块鱼肉,这时有鱼已经游到船侧了,无忧伸手捞起一块,一下子投进这鱼的嘴里! 大鱼吞进肉块,翻腾两下,死鱼一般地在海面上漂浮了! 众人这才欢呼起来! 要是找不到对付鱼群的方法,除了海底红几个人,这一群人都会成为鱼群的腹中物! 众人大喜,纷纷下手拿起肉块,顷刻间又有几条大鱼浮在水面不动了! 海底红心里一动,吩咐水手扔下大网,将这几条鱼拉到船上来! 后面跟着的鱼一看,不敢再往前紧跟了! 海底红哈哈大笑,给灵乐拱手道:“多亏了前辈出手!” 要是以他之前的性格,肯定要和这群鱼斗一番,只是自己如何能斗得过一群鱼?现在来看,智取又是胜过力敌! 众人吃过煮的鱼肉,发现也不是特别,就是肉香,这也是饿了许久的原因。素咸忽然说应该让柳公子掌厨,柳云飞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也做不好,清清偏偏扯起了云出岫说的吃豆腐的事,柳云飞脸上一阵囧,说自己真的不怎么会做饭! 不是不会,只是不愿。做饭也是个静心的活,现在自己如何能静下心去? 偏偏无忧嘲笑他不敢承认,医者岂能不会做饭? 风飘飘有些好奇:这个天下闻名的柳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还会做饭,还懂医术? 清清却知道柳云飞懂烹饪和医术,不然,师尊怎么会让他当玄女道的大护法?这绝对不是杀贯岐黄那么简单! 大船忽然一晃,众人一阵东倒西歪,有水手惊慌地说:“不好了,船漏了!” 是船舱中间涌出了水! 什么鱼从中间钻了个洞? 海底红临事不乱,安排众水手赶紧在内舱封二层板,众人都赶紧舀水往外倒,可是大船还是在往下沉! “把这些鱼都扔了!”海底红眼见这样不行,飞快地做了个决定!只有减轻船的重量,这些人才有活着的可能!而且远远地看到一个海岛了,众人可以在岛上休整下! “什么人把我的大鱼给我吃了?!” 一声暴喝惊醒了准备抬鱼往外扔的众人,这海上方才没看到有人啊? 只见苍茫的大海上,游过来一只硕大的乌龟,一人坐在乌龟上,戴着个斗笠,话音里充满不悦,冷冷地问。 田钰一听这人说话中气十足,高声问:“阁下是谁?” “海上钓鳌客!” 第107章 自我流放的盟主 海底红一愣,低头问柳云飞:“柳公子,你可知海上钓鳌客是谁?” “我知道唐朝有一个,李太白在唐玄宗开元年间,拜谒宰相,封一板,上题曰:‘海上钓鳌客李白。’宰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钩丝?’白曰:‘以风浪逸其情,乾坤纵其志,以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又问曰:‘以何物为饵?’李白曰:‘以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当时宰相就悚然大惊!” “至于眼前这个,未曾听闻!” 既然此人以海上钓鳌客自居,又骑在一个大乌龟上,当然也不是一般人物! “在下柳云飞,请问前辈隐居前高姓大名?”柳云飞忽然间心里一动,赶紧问! “哈哈,有趣!原来是小柳!我早不在江湖了,忘了自己叫什么!你们如何敢吃我的鱼?” “哗啦啦”一声,一头鱼从船便跃出,翻身入海,游到大龟旁边,游来游去地玩耍一通,倏忽跃上倏忽沉下,船上众人都看呆了! 这个人竟然能驯服这么大的鱼! “前辈,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我们还有几条麻晕的,送给前辈补偿可否?”柳云飞方才低声和海底红商量,想出来这个办法! “哼!还麻晕了的!”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笛子:“莫说是小柳你,就是你师傅剑痴道人前来,我也不同意!”说着掏出笛子吹了起来! 大乌龟身边出现了很多鱼,有的鱼更大! 素咸看了下灵乐,二人并肩走到船边,齐声道:“敢问一下,阁下可曾记得,我们素咸灵乐姐妹?阁下究竟是谁?敢问高姓大名!” 那人失声道:“素灵二姝!你们还在世间?!” 船上众人明显松了口气,若是这人用一群大鱼来围攻,那该如何是好?! 那人吹起了笛子,一群鱼在海面上跳来跳去,显得非常快活! “小柳,当年你和小白小花三人在蓬莱,一曲《浪淘沙》传遍南北,今日见了老夫这鱼,难不成没有诗句出来?” 田钰非常不悦,这人自称“老夫”,究竟是什么人?他真想拔刀冲过去,一刀挑了他的斗笠,露出他庐山真面目!柳云飞给他摇摇头,此人没有恶意,何必突生波折? 船上有人知道柳云飞喜欢作诗什么的,海底红忽然笑了,因为他也好这口。风飘飘心想若是自己,怕是念不出什么诗句的。素灵二姝就看着柳公子,心想这就是你出面的时候了。 柳云飞看着鱼,感慨地吟道: “千丈虹霓焕烟霞,腾空临世何足夸? 自是深海如意子,水天逍遥即为家!” 那人骑龟缓缓游来,笑道:“小柳果然是天赋异禀,不愧人称三公子之一!” “阁下到底是谁?”灵乐忍不住问!既然知道这么些人,肯定是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为何不愿意告诉别人?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是哪个隐居的前辈高人? 那人还是不说,压低了斗笠,渐渐地靠近要沉没的大船,看着船上的大鱼叹了口气,忽然问:“小柳,海大鱼的故事知道吧?说一说!” “东海有鱼其名为鲲,前辈可是想说这个?”柳云飞态度很是恭敬。 “海大鱼。” 船上众人面面相觑,这人岂不是来消遣大家来了?!看着众人大船要沉,趁此机会报杀他大鱼的仇!什么“海大鱼”?海里当然有大鱼了! “这个典故若是你们都不知道,那也别怪老夫见死不救了。当然,素灵二姝除外!” 柳云飞方才陷入了思索,忽然笑了:“前辈真有意思,既然点破我是‘武林三公子’之一,又拿‘战国四公子’来说事。在下就说说吧!” 那人摇摇头,挥挥笛子:“哦?四公子?” “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门下有三千客,但是‘海大鱼’故事的这个人不是他,是他爹靖郭君,门下也养了很多士!前辈当真不知道这个典故?” “很久以前有人给我说过这三个字,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问谁。”那人摇摇头,看来这三个字困扰他很长时间了! 柳云飞淡淡一笑:“战国时期齐威王少子田婴为靖郭君,他准备在自己的封地薛——也就是靖郭——筑城,谋士们大都劝阻,因为这会引起威王的猜忌。靖郭君对通报的下人说:‘无为客通!’不让下人为那些人通报。结果齐国有个请求拜见的人来了,说:‘臣请三言而已矣。益一言,臣请烹!’他说自己就说三个字,多一个字就甘愿受烹煮之刑!这样的话让靖郭君有些好奇,三个字能说明什么?于是见了他。那人快步进来说:‘海大鱼!’说完回头就走。这就是《战国策》里记载的‘海大鱼’。前辈,现在可否救我们一把?” 坐在大乌龟上的人斗笠一晃,像是击中了内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么回事!”音调都变了! 看来这触动了他的伤心事! 那人的声音里有些苦涩:“柳公子,老夫岂会食言?但是这故事的下文呢?请继续往下讲!”他不再喊柳云飞“小柳”,说明他心里对柳云飞有了尊重! “靖郭君摸不到头脑,这话什么意思?赶紧让那人留下说个明白,那人说:‘不敢把死当儿戏!’刚才说了三个字,不能再说了。靖郭君赶紧说多说也没事,不会烹他的!” 那人失声道:“靖郭君果然是个大人物!我当时就骄傲得不得了,唉!” “君不闻海大鱼乎?网不能止,钩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蝼蚁得意焉。今夫齐,亦君之水也,君长有齐阴,奚以薛为?夫齐,虽隆薛之城于天,犹之无益也。”柳云飞说完了那人的话,心里忽然也明白了很多! 海里的大鱼,渔网套不住它,鱼钩拉不住它,若是不幸地飘荡到了陆地,失掉了它赖以生存的水,那骷髅蚂蚁就可以任意随意摆布它!自己为何会屡屡中毒,任由别人摆布?! 一霎那间,柳云飞恭恭敬敬地给那人行了一礼:“前辈点拨,云飞谢过!” 那人竟然站起身来给柳云飞行了一礼:“柳公子,请受老夫一拜!” 这身影恁地熟悉!素灵二姝一看,竟然都愣了,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你还活着!” 那人一声长叹,不复之前的得意之情:“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我只是一个自我流放在海岛的人罢了......” 田钰大惊:“荀盟主?!” 昔日的武林盟主荀羽?! 第108章 取死之道 柳云飞一听也惊到了,只见这人缓缓摘下斗笠,正是苍老了十数岁的武林盟主荀羽! 当年荀羽意气风发,紫色脸膛下黑须飘飘,炯炯双目上一对剑眉,如今竟然是鹤发鸡皮,令人有些不忍直视! 荀羽呆立在大乌龟上,在烈日下显得更为苍老,他似乎在追忆往事,竟然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奇! 大船上的人现在都关心荀羽,甚至于超过要沉没的大船! “荀老头,赶紧救我们啊!船要沉了!”素咸快人快语,没有顾及他的身份,着急地喊! 荀羽猛地一惊,似乎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呵呵笑道:“无妨,我让鱼儿来拉你们!” 他纵身一跃,轻轻地飞上了船舱里进水的船,拿出笛子一吹,大鱼又都游过来了,有的在后面推着木船,有的在一侧,还有的跳过来跳过去! “云水鳌,你驮一驮这个船吧!” 大乌龟晃了晃脑袋,进了水里,众人忽然发现大船浮了上来了,都啧啧惊叹! 一时间大船上又是静默,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什么地方说,荀羽笑了笑,吹起了笛子,呜呜咽咽哀婉不已,忽然间笛声一变,有穿破云霞震裂金石的气概! 后面的大鱼更多了,船行驶得更快了!水手们都目瞪口呆地坐在一边,谁会想到有这样的事! 灵乐郑重地说:“盟主不输当年气魄!” 一曲吹完,荀羽看过了众人:“晚辈后生都不输老夫当年!圣人都说后生可畏,果不其然!” 柳云飞一一介绍了船上的诸位,光是说了名字,荀羽开始问:“秋镕康是你什么人?......风波平是你什么人?......清清?姓什么?......” 一个个的答案飞过,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沉默不语,时而仰天长叹,时而开怀大笑! 大家都不说话,一船人都在听他的声音。 “老夫以为,此生再也见不上江湖同道了!”荀羽又是长叹一声! “前辈为何说自己是‘自我放逐海上人’?”柳云飞小心翼翼地问。 “一言难尽!若非我失策,如何会导致甲午惨败?当时这事,误了武林太多人,心里有愧哪!” 武林人士都说甲午年武林大比是“甲午之耻”,可见心里有多么深的仇恨! 船上灵乐却是乾坤道的,也就是荀羽当年的对头魔道,她是前辈,众人也不好说魔道的种种坏处,只有荀羽可以说。 “柳公子,你且说说当年靖郭君为什么能听得下齐国人的劝说?”荀羽根本不愿意提这些,似乎是船上人太多,虽然没有问门派,但是素灵二姝就不是一派的,罔论众人? “在下认为,齐国谋士所说之意,靖郭君长处是经营齐国,将齐国掌握在自己手中便可以其为依托,有次强力后盾,即便是讨厌他的齐王也不能把他如何。若去了薛城,地小人少,无法施展拳脚,那便处在任人宰割的地步,不但不能保护自己,反而适得其反。正所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哪!” “诸位可知当年是谁给我说的‘海大鱼’三个字?”荀羽忽然问。 众人不解:为何这三个字让他如此耿耿于怀?都很好奇地望向他。 “能说这三个字的是个高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华山掌门向无尘!如今我知道答案,也可以亲自去给他说一说了,顺便去向他请罪!”荀羽幽幽地说。 “这个......前日听白青说,向无尘已经死了,据传闻是拈花公子所杀!” “什么?!”荀羽听到向无尘的死讯,本来端坐的他一下子跌坐下来,一掌拍在大腿上:“此事当真?!” “死是肯定死了的,但是凶手可不是拈花公子。”无忧肯定地说。 “庄希夷,你如何这般肯定!”荀羽明显有些怒了!除了柳云飞,众人这才知道,无忧原来叫庄希夷! “希夷不是妄言,对拈花公子这个人还是有很多了解的,虽然江湖上众人对他的传言太多,都是不实之词。我只知道,他是我在这世上拼命要保护的第三个人。” 荀羽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田钰笑了:“道长,你还要拼命保护的人,不会是我俩吧?”说着指了指自己和柳云飞。 无忧一笑,不置可否:“当年和向无尘比武的,就是这个劈空斩田钰,你且让他说说,拈花公子能不能杀得了向无尘?” 荀羽笑了笑,他怎么不知道田钰的名头?这个人不属于十大门派里面的,但是为人最正,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田钰看着众人,苦笑道:“巫山一役,我败在他手下,没有任何怨言。” 巫山没有神女,巫山满是仙境。 巫山之顶,云海飘渺间。向无尘颔首请田钰出刀,田钰使出劈空斩的第一式:一分苍黄! 传闻中,盘古劈开天地便是这样的姿势。只是无人可见,只有猜想。 刀向下,刀如同来自天外,刀光映着霞光。 这样的刀,一辈子能见上一次便知足,很多人只看到了刀光,便是身首异处。 向无尘还是那样静静地站着,没有出招,身体仿佛遁入虚空之中,幻成了雾,如凝如散。 田钰的刀在半空,下劈越来越慢,终于一顿,停在半空中! 田钰讲完,众人心里波澜丛生:向无尘这么厉害,又是边疆历练数年的强将,代华山派行走江湖数年的老江湖,一般人如何能杀得了他?! “看到的向无尘已经化入自然之中;身似山岳傲然耸立,影如云海变幻万千。乍一看,很多破绽,破绽却又都是诱招!这就叫圆满!”田钰补充道,圆是没有节点的,虽然被称为劈空斩,他只有收刀长叹的份! 无极之妙,妙在自然。巫山一役,田钰再没有当年的锋芒。刀只在不可违时而起,而落。刀光落下,一个恶贼入地。 经此一役,向无尘的声望如日中天! 荀羽忽然说:“或许是因为熟人才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害?或者说,杀他的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他也是一心学武,不近女色! “当年我就是太过于托大,才会惨败在魔道一个小姑娘手里!”荀羽感慨! 什么?!当年荀羽可是败给了魔道的宗主,为何要说那个是个小姑娘?! “向无尘还做了两件隐秘的事,或许,那就是他取死之道?不错!不错!”荀羽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是一拍大腿,众人更震惊了! 第109章 宋江若为盟主 难道盟主就能不看看尸首就知道华山掌门的死因?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但荀羽不以为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当年的惨败。他看到栖息的海岛近在眼前,心里五味杂陈。 “我是武林盟主,自甲戌年当上盟主,执掌武林二十一年!我知道太多的隐秘,比如说,柳公子是柳原柳世坤之子,原名柳韵斐,本朝重文抑武,令尊是希望你成为一个文采斐然的大学士!自幼熟读诗书,却因父亲贬官途中暴病而死,立志要查出仇人,这才学武的。” 众人一声轻叹,自幼学文,中途学武,却成了天下武林三公子之一,可见他天赋异禀! “其实,家父当年自污,撇下了幼弟,认识江南梅家姑娘,也是为了替柳世叔报仇,只是出师未捷,却遗留下母女俩,这也是我发誓要保护的两人。”无忧轻轻补充。 “子和先生是我所敬重的。”荀羽补充道:“当年都说庄谦是爱慕荣华富贵,妻因难产而死,便撇下婴儿、不顾非议,同梅家姑娘出入随行、成双入对的,我却知道这里面有内情,成大事者不顾小节。”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庄柳这两人都是名重一时,但是政见不合,平时不怎么来往的!想不到这俩人还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前辈刚才所说的向无尘掌门的取死之道,却是为何?”柳云飞感激地望了一眼无忧,赶紧问荀羽。 “你们可知为何甲午之战向无尘没有代表白道出战?”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大惑不解:当年只是说华山派大弟子卧床不能出战,怎么没有想到向无尘?他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甲申大比,荀羽以一敌三,折服了黑白两道,蝉联武林盟主之位,魔道没有半点不服。十年看看将要过去,乾坤道势力正如日中天,向无尘专程去拜访他,劝他务必要小心,同时带着某位大人物的口信。 荀羽自知武功盖世,岂能在那个时候承认魔道,与魔道讲和?向无尘叹其必败,荀羽便把盟主令交给他保管。 “什么?盟主令在向无尘那里?!” “不错!盟主四使,见令牌如见盟主,武林中我给他,非常放心。” 难道是觊觎令牌的人,才下了黑手暗害了向无尘?可是向无尘死后,又是谁号令白青他们的? “若没有足够的力量掌控,手握盟主令确实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荀羽心想自己手握令牌二十年,不也是战战兢兢? 柳云飞想说子陵台上事,看了看秋月明和风飘飘,又觉得这事牵涉的人太广,根本不能在这个场合说。 “那第二件事又是什么?”无忧问,他知道荀羽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因此能问就要抓紧时间。 “前些年有个谚语大家可能都有所耳闻,‘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是否都听过?” 钟双木与海底红对视一眼,心里大骇:这人真的不愧是盟主,连所谓的“草寇”都一清二楚! 无忧缓缓道:“宋江等三十六人在京城北占山为王,在京城听说过,最后被张叔夜剿灭平叛,盟主怎么提这件事?” 当朝虽一派歌舞升平之象,但世人皆知皇帝重用奸佞,朝政腐败,对外献币乞和,对内恣意搜刮,民众苦于繁重赋税盘剥,致流离失所,流民造反那也都是无奈之举! “宋江此人最讲义气,还有几句谚语,‘去时三十六,归来十八双。若是少一人,誓死不还乡!’也是说他们的,江湖上只说他们是草寇,岂不知他们兄弟情深!” 柳云飞点点头,心想这不过是这几年的事,荀羽既然从甲午年战败后隐居不出,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荀羽自己没有见过宋江,但是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得不说:“宋江手下,猛将如云,高手众多,率众横扫河朔,又转战青齐濮州,一时锐不可当!歙州曾孝蕴率军前往征讨,宋江避其锋芒,由沂州下邳州,最后是向无尘给海州知州张叔夜设计,擒了梁山的副帅吴加亮,宋江不得已投降。最后亳州知州侯蒙从中斡旋,招安群寇为县官小吏,分散到各个州县,防止滋事。” 无忧说:“这节我听说书人讲过,说侯蒙上书陈制贼计,‘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材必过人。不若赦过招降,使讨方腊以自赎,或足以平东南之乱。’由此还得到当今圣上的嘉奖!” 柳云飞瞄了众人,海底红的脸色变得铁青了!钟双木在旁边用胳膊肘捣了捣他,这才脸色恢复平常。 荀羽看着海水:“宋江等人,岂是池中物?在官场受了众多官僚的腌臜气,联络众人,隐姓埋名,又四处招纳武林豪杰,准备在江湖上掀起一番波澜!话说回来,当年若不是向无尘出力,他们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张叔夜擒获?!” “宋江不死,向无尘危矣!” “哈哈哈!”钟双木仰天大笑:“盟主此言差矣!江湖传言,都说那宋江文不成武不就的,出身县吏,如何能威胁得了堂堂的华山派掌门!” “你们知道我怎么想?在我隐居山野,偶然听过路的渔夫说起宋江,人称及时雨,当时也如你这般大笑,后来听闻了一些事迹,这才知道英雄不问出处。若是当年他当武林盟主,或许甲午之役就不会败!” 当年若不失败,很多人就不会死!江湖就不会任由乾坤道坐大,横行无忌! 海底红微微一笑:“那宋江,如何能当得了盟主?” “当今圣上,即位前只是风花雪月,谁又能说他不能当皇帝?” 一代权相章惇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在当今圣上即位前说了句“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么?! 至少到现在,皇帝还是稳稳地坐在自己的龙椅上! 无忧叹气:“宋江真要是当了盟主,何以服众?” “当今武林盟主,又何以服众?!” 甲午年之后,武林盟主就是魔道的宗主了,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阴险,武林正道确实不服气! 船后面的鱼越来越多,浩浩荡荡,柳云飞知道这话不能再说了,偏偏荀羽嘴里又是一句: “宋江有大过人之处!天不亡宋江,我便要亡他!” 第110章 当年盟主今沦落 一船人都大惊,既然这么赏识宋江,为何又要杀了他?听这话倒有逆天之意? 柳云飞忍不住替大家问他:“这是为何?!” 此时大船不再动了,想是那云水鳌触到了沙滩,无法再驮着大船了。众人见船又沉,慌着往两边看,那只大乌龟慢悠悠地游出来,又晃了晃脑袋。 荀羽毫不慌张,仿佛是料定大船只能在这里抛锚一样,眼睛扫过众人,诡异地说:“你们可知,我虽然贵为武林盟主,却有三件事情不知道吗?” 无忧没好气地说:“你岂止是三件事情不知道,三百件都不止!比如,我穿什么袜子,你就不知道!” 众人哈哈大笑! 柳云飞挥手制止,正要问荀羽,却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一般。 海底红笑笑,翻身跳到海水里,一会游到了岸上,四处看看,笑着喊荀羽:“盟主啊,你这个大乌龟不厚道,明明这边可以靠船,偏偏让我们搁浅!” 这话双关,明着是说乌龟,其实是骂他是“大乌龟”! 荀羽起身,坐上了乌龟,朝素灵二姝摆摆手,她俩和风飘飘、清清、柳云飞、秋月明几个人坐着乌龟走了,无忧一脚踩在乌龟壳上,大叫:“喂,还有我呢!” 荀羽把他提着扔到船上,笑着说:“你太胖了,稍等一会!” 眼看大船就要沉入水,无忧着急地喊:“喂,盟主的肚量不要那么小嘛!我只是说了有人不服气宋江,那又如何?” 钟双木忽然问他:“船上还有那么多人没走呢,你怕什么?再说了,你认识宋江?” 无忧见他问话不善,没好气地说:“我说鸡蛋不好吃,还要认识下蛋的鸡吗?” 荀羽远远地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他很不喜欢那些名气很大却没有真本事的人,宋江便是其中之一! 云水鳌又慢悠悠地游过来,海底红留下两人把船划到方才他看中能停靠的地方,其余人等都上了大乌龟,慢悠悠地往岛上走。 先前上岸的这些人,没几个对武林盟主的名头太当回事的,柳云飞只是因为他是前辈,而且现在境遇很差,这才很尊敬他。灵乐冷笑道:“你还真以为自己除了三件事就无所不知了?笑话!” 荀羽一脸凝重,看着那些人还都在船上,低声说:“我所关心的都是大事,这三个秘密不知道,武林将会大乱!” 哦?!清清很不屑地摇头,素咸赶紧瞪他一眼,心说这小姑娘就是不够稳重! 柳云飞恭敬地请荀羽带路,荀羽叹口气:“你们几个知道我为何让他们后上来?” “晚辈不知。” 荀羽又是一阵张望,岛上难道还有他害怕的人? “柳公子你身上有秘密,我不想知道,可是有几件事,我想让你帮我。” 素咸和清清对视一眼,心想他也知道柳公子现在是玄女道的大护法了? “有什么事还要我帮盟主?我现在是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我兄弟也被废了功夫,这就没法帮了,爱莫能助!”柳云飞笑着,一点也不像个废人! 荀羽早就注意到秋月明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感觉片刻,吃惊道:“废了你功夫的人,竟然修炼了紫霞剑法?!” 秋月明点点头。 “那是一门非常霸道的剑法!当年我之所以不修炼这个,也不让别人修炼,就是明白这个。只是,这个怎么又重现江湖了?!” 柳云飞就看着他,心想要让我帮忙,那就先让我兄弟恢复武功! 荀羽怎么能不明白这个意思?在房间里搓搓手踱步,几个女侠都看得眼累,偏生柳云飞能坐得住,笑笑地看着荀羽! “老子竟然找不到好方法?没事,我还有帮手!”说着他跑了出去! 众人对视,有些不明所以:昔日的武林盟主,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拉我干什么?让你采的药采了没?!不是给我夸口浮石好找,海螵蛸易得吗?你看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说话没准头呢?” “先不说这,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采到!你看我那天采的昆布好吧?!” 什么人竟然让荀羽说话唯唯诺诺,一心想讨好?几个人都很好奇! “赶紧去捣药啊,拉我往屋里走做什么?”那人还是在训斥他。 “我今天知道‘海大鱼’了,这有一个人的病,你保准治不了!” 荀羽硬拉着一个人过来,这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青衫,头戴方巾,像是个秀才,看见众人一愣,问荀羽:“你带这些不相干的人上岛上来作甚?!” 柳云飞赶紧行礼,这才明白要是无忧这个大嘴巴过来说几句不好听的,保不准都会被赶走,“在下柳云飞,我等是荀盟主的旧识,今日海上遇险,船只倾覆,无奈得荀盟主搭救,这才上来。”柳云飞赶紧说,心想这是岛主? 中年男子还是不悦,朝向荀羽:“你是哪门子的盟主?!大船遇险你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就只许你做好人?” “这是旧相识才这么叫,盟主是什么?蒙着头煮?”荀羽讪讪地笑,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灵乐憋着笑,清清心想这人好生无礼! “少废话,谁的病我治不了?” 荀羽指指秋月明,他伸手抓住秋月明的手,笑道:“武功尽废,情志不畅,没什么大病!少年,你学武作甚?不如随我采药郎在山间采采药,逍遥快活!” 柳云飞暗笑,自己当初在高俊面前,就说自己是“采药郎”,今天又遇到一个! 灵乐忽然说:“若论医术,阁下未必如我这个老婆子!” 采药郎仔细看了下灵乐,笑着说:“医术从来不是比试出来的,你若自认为高明,那也未可厚非。既然如此,荀老头,有高明的医者在,又是你故人,你喊我过来作甚?却不是消遣我?” 荀羽赶紧向众人使眼色,这边让众人坐下,自己弄些茶水,一看没有热水了,赶紧去灶房烧水。 一个武林盟主,如今竟沦落到仆从的份上!说出去谁信? 他身负绝世武功,如何能忍得下? “你们只看见我这般待他,却不知道我的苦衷。如果你们不出现,再过一周,他就会真的忘了前尘往事!”采药郎像是明白众人的心思,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天意如此啊!” 第111章 三不知 见众人不解,他才说起来缘由! 荀羽当日比试的时候,被魔道宗主打落山崖,昏迷不醒,无意间被一个采药郎救了,捡了条命却还是人事不清,彻底醒来后已是一年有余,知道了江湖风云变幻,明白了世事无常,同采药郎隐居于深山,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忽一日来了两个暗杀者,他才想起来很多事,决意同采药郎去海外,乘小船到了这个岛上。 此岛名兰花岛,形状恰如三瓣兰花,空谷有幽兰,遗世而独立。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放不下,一心要以武林为己任,武林是什么?一心想一统江湖,江湖又在哪里?” “我在岛上教他下棋,他那天忽然想起来谁给他说的‘海大鱼’,好奇地问我,被我一顿训斥。不如此,他的心性就无法磨平,还是当年的心性,他还能有几天的活头?救命如不能让其活下去,我干嘛要救他?” “不然,救其一命,还要负责终生不成?!”柳云飞反驳道。 “我当时救过一个重伤未死漂浮于海上的人,现在来看,是帮其找了个取死之道!” 荀羽此时打开水过来,众人重又沉默。采药郎看着柳云飞说:“你的病我治不了,只能自己治!” 柳云飞疑惑:“你是如何知道我会医术的?” “你两边的脸色不一样,说明体内有两股邪力;你的眼神不对,说明自己在用内力抗争;嘴唇绀紫,说明体内有瘀毒;色泽又不一致,上下左右不同,说明中了两次毒!这样的人,如果不懂医术,如何能活到现在?!” 众人都惊叹不已! 荀羽敬仰的神情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柳云飞笑笑:“望而知之为之神,此言不虚!” 他原本也没有准备让别人治,那样岂不是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这个世上,能让他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的,也只有两三个人而已! 荀羽招呼众人喝茶,秋月明一品,失声道:“这是杞尖茶!” 他在太白山南喝过,那是他第一次见柳大哥! 采药郎赞许地点点头,却不说话,荀羽开始问起柳云飞为何会学医?因为在他的掌握里,柳云飞并不懂医术!医术不同于别的,那可是需要时间的积累的,照采药郎的说法,柳云飞医术可以用高明来形容! 素咸和清清也对这个很感兴趣,因为这个关系到玄女道的大业。 “因缘际会,几年前我在路边捡了一个小孩,一个男人养不活他,可又不忍心让他病,就去别人家偷了一本医书,这样就会了。”柳云飞说得轻描淡写,事实上只有他才知道,那个孩子可是九死一生,而自己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只是这些没办法说,就连那医术,也是在这个小孩的家里找的,他在那小孩府上的药房里拿走了所有的医书和药材! 众人将信将疑:这样就能学会医术? 荀羽忽然笑了:“那个小孩的身世,我知道!所以,柳公子,要是想让他好好活下去,你还必须帮忙!” 秋月明急道:“前辈毫不讲理!我大哥前面说了,要你帮我,你做不到,却又拿个小孩子威胁他!” 听着一群人的脚步声近了,荀羽急忙看着柳云飞,一个劲点头摇头,柳云飞点点头:“前辈所托,想来不是小事,云飞洗耳恭听!” “我当年身为盟主,可以说江湖上诸事无所不知——我说的是大事——小事不算也没工夫理会,可是有三件事,我不知道——第三件是现在一直想弄明白的,能救很多人——这事我没办法知道,幸好见了柳公子!” 见两个人客客气气的,采药郎喝茶不语。 柳云飞颔首示意,让他讲下去。 “一不知,魔道宗主是男是女。” 魔道宗主的性别有那么重要? “二不知,拈花公子到底是姓甚名谁,什么来历?” 拈花公子的身份,如何能一直令武林盟主日思夜想? “三不知,宋江到底会什么?凭什么能统率那么多高手?!” 柳云飞忽然明白,为什么采药郎一直担心荀羽了!心里有这么多疑问,又有新仇旧恨,怎们能安心养病? 灵乐忽然问:“魔道宗主和拈花公子都算大人物,那宋江之前不过是草寇,小吏的身份,你为何那么心心念?一会说他要是盟主如何如何,一会又说他有大过人之处,又要杀了他,你莫不是当年一败,当时得了失心疯,如今成了惊弓之鸟?” 这话很不客气,采药郎脸色一变! 荀羽惨笑:“若是真的明白他,我便不会这么说了。” “男女有别,奇经八脉也有些微的不同,修炼的功法自然也不同。魔道宗主当年能胜我,五年后甲辰比试,还会胜过别的正派的人,当年他好像什么都会,却并未使出自己真正的功夫就打败了我,这才是我想弄明白的!” “拈花公子从未杀过人,很多人要杀了他都被他躲过,手不沾血,心无仇恨,却能纵横江湖,武林中只有这一个人而已!说他是极品也不为过,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父母师承?明明是个高人,掌管一方风雨,却似闲云野鹤,不能为我所用,我一直想弄明白!便是想让他维护武林!” “至于宋江,都认为是个小人物,岂不知小人物也能改变天下!何况这样的人,如何又是小人物?很多人身怀绝世武功,却终究不是大人物,心胸不够,格局太小。当年那李猪儿不过是个阉人而已,安禄山却死在他手里......” 柳云飞品品茶,越喝越香,感觉比自己的还要香。屋里回荡着荀羽的回音,却没人说话。盟主都弄不明白的事,谁敢说自己能弄明白? 脚步声近了,荀羽用乞求的眼光看柳云飞,几个女侠也都盯着柳云飞,柳云飞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心想为了自己兄弟的武功,咬咬牙点头道:“好!我替你弄明白!你帮我小兄弟恢复一身的内力!” 荀羽笑笑,看看采药郎,也是乞求的眼神! “这个不难,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柳云飞心想这人真啰嗦! “解一个残局!” 第112章 兰花岛上托江湖 柳云飞为难地摇摇头,自己不会下棋! 荀羽可不管那么多,欢天喜地地准备晚餐去了,那条大鱼已经拉上来了,吃不了的就晒干!那几条麻晕了的凶鱼也都拽上来了,圈在浅滩池边养着。 众人都赶过来,采药郎目无表情地招呼众人,一边和柳云飞说起下棋的事。 “其实下棋不难,当年我在梅庄,桃林里遇到一个小女孩,我自己给自己下棋,却被她嗤笑了一声。我问她会下棋吗?她不会,却说下棋又不难。” 众人都很吃惊:一个小女孩敢这么说? “我教给她怎么下棋,先是让三子,我赢了,准备让四子,她却说让先就行!” 下输了还逞能?众人又是大惊! “第二局当然是我赢了,只是赢了一目半。”采药郎叹气道。 众人这才知道,这个小女孩可是不简单! “第三局她让我先手,我输了半目。” “所以,赢我不难!”采药郎笑着说,柳云飞却是越听越心惊,采药郎既然能自己和自己下棋,水平应该不会太差! 采药郎浮现出那小姑娘可爱的笑容,微笑说:“小姑娘咯咯笑着,我再没有赢过她,我问她叫梅什么?她说自己姓庄,叫庄晓梦!” 无忧正好走到门前,听到这大吃一惊:“那个叫庄晓梦的,现在在哪里?” 采药郎见是一个肥胖的道士,有些不悦道:“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她在哪?说不定现在早嫁为人妇了!你一个修道之人,大腹便便,肯定是好吃懒做;挂念女子,自然是贪恋尘缘,成何体统!” 他把无忧当成一个假道士了,无忧却也不辩解,低声说:“晓梦便是舍妹,小时候我找到她,发誓要保护她,一别之后便杳无音讯,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采药郎一愣,自知失言,低头喝茶。 柳云飞拍拍无忧的肩膀安慰他:“学棋三局就能胜过师父,令妹原来如此聪明!既然这样就不需要担忧,肯定是在哪处逍遥自在,吉人自有天相!” “若是出嫁,哪来的嫁妆?小苏学士嫁女,准备齐了嫁妆,自己家却要搭着草帘赁房居住,我朝习俗如此,岂不让我担心!”无忧喃喃道。 众人无语,这个道士真不可以常人论。 一片寂静,只剩下啜饮茶水的声音。 晚饭后众人各自忙去,荀羽当初搭建的茅屋多,本来是存草药的,如今权作客房。海底红和钟双木挑了个山洞,荀羽笑着由他们去了。 采药郎领着柳云飞去了一间小屋,教他下棋。风飘飘和清清都想过去看看,却被采药郎拒绝了。秋月明有些担心大哥,柳云飞笑笑,心想若是学会了下棋,教给自己徒弟也是好的。 “你本是中毒之身,连日奔波,心神耗损颇为严重,今日只是把这棋简单地给你说一下。本来想要不要给你说那些词,就像学医要知道弦洪毛石一样,学棋也要知道生死长脱,知道手筋。”采药郎一反常态,温和地说。 “首先是气,与棋子紧紧相邻的空交叉点曰‘气’,在对方棋子的活路上落子紧迫,曰‘紧气’;提吃对方的棋子,曰‘提子’......” “双方可以轮流提子曰‘劫’,在已方原有棋子的斜角处行棋曰‘尖’,俗称小尖无恶手,通常它的棋形不会太坏;紧靠己方已有棋子向前延伸行棋曰‘长’......” “‘立’与‘长’有细微差别.......” 柳云飞有些懵,最终还是听他慢慢地讲,听得自己都直打盹! 从中毒到现在,他哪睡过一个好觉?就是在高俊的道观里,自己也是睡不踏实。渐渐地觉得体力不支,倒在棋枰上。 采药郎看着暗处走过来的荀羽,摇摇头说:“比梅庄那个小姑娘差远啦!” 荀羽没听到无忧的话,心想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一直让采药郎念念不忘,想说那人又不是武林中人,知道也没什么用。恭谨地问:“先生,此人资质如何?” “遇事不乱,临难不惧,心神平和,意志坚定,天赋较高,可担大事!” 学棋原来就是荀羽要求的,他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后辈替自己了却几桩旧事,现在来看终于找到了! 采药郎看着面露喜色的他:“既然找到了一个传人,能否彻底放下过往,了却旧梦?” 荀羽点头:“当然!若是他功力恢复,我再没有什么担忧了!” 采药郎心生疑惑:“那两个老婆婆,医术应该造诣很高,不知为何帮不了他?”忽然想起来荀羽说的今天的收获:“你当真明白了‘海大鱼’什么意思?” “今天听他说了这个故事,忽然有所明白。”荀羽不敢乱说,斟酌一下说。 采药郎敲敲棋枰,让他讲下去。 “当年向无尘看得远,知道武林众势力都有大人物的影子在,劝我向蔡京示好,世人皆知蔡京是个小人,我如何会投靠蔡京?向无尘见我不听,知道武林浩劫不免,说了那三个字。听说向无尘又死了,我更深地明白了这个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从不给你讲故事?我不知道靖郭君?”采药郎冷冷地盯着荀羽问。 荀羽顿觉后背冷汗出来,很恭敬地说:“请先生赐教!” “有人临渊羡鱼,有人得鱼忘筌,有人缘木求鱼,有人鱼目混珠,有人鱼化为龙。你是哪一个?你要哪一个?你是不是鱼?” 荀羽再不说话,垂手而立听着。 “你现在是谁?你想做谁?你想什么时候做?” 这几个问题像一记记重锤敲打在荀羽的心上。 “先生,弟子明白,弟子将把所有隐秘尽付此子,终身再不涉足江湖一步!随先生左右,做应做之事!”荀羽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化掉,蛊惑心魔若是再出现在你面前,将是七窍流血而死!你天天在海上悠哉游哉,却还不明白这是何等的福分?!” 柳云飞忽然醒了!他刚要表达歉意,就听到了采药郎对荀羽的训斥! “方才竟然昏睡,还望海涵!”柳云飞赶紧起身。 采药郎看着荀羽,荀羽终于点点头,诚恳地给柳云飞说:“柳公子,今日你既然答应了帮我了那三个疑问,我已经禀明师傅,将我一生知道的隐秘都告诉你,今后再没有武林盟主荀羽,只有悬壶济世的荀郎中!” 这就有托付的含义了,柳云飞大吃一惊:“前辈,此事万万不可!云飞愚钝,天资平庸,不能担此大任!请前辈另请高明,比如白......” 荀羽打断他的话头:“既然遇上,便是机缘。你是我的机缘,他不是!我当年重伤一年多才痊愈,如今还有隐伤,你莫不是想让我死?” 柳云飞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日一早送走你们,我便再无心事,离开这兰花岛,随师云游!” 柳云飞正要说话,忽听房檐上传来轻踩瓦片的声音,荀羽脸色大变,低声道:“看来走不了了!”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两人推开,一柄飞刀“蹭”地就扎在棋枰上! 第113章 无头刺客 飞刀刚落到棋枰上时,荀羽便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这是个孤岛,是什么人来此,要刺杀谁? 屋里是死一般的静,只有棋子落地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此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柳云飞屏住呼吸,他在听房顶上人的声音,判断有几个人,用的是什么兵器。 “好强烈的杀气!”荀羽说了句,翻身窜出房间,进了院子,一个旱地拔葱飞上了房顶! 房顶上有两个人,正在掀开房顶上的瓦片,荀羽一掌推出去,同时大喝一声:“小心,有刺客”! 他是喝叫其他的人小心! 房顶那二人见有人袭击过来,身形往前一扑,似乎是被掌风击落一般,眼看就要跌落房顶,陡然间脚尖一点,身子硬生生地旋转过来,二人四掌齐齐地向荀羽拍来! 荀羽刚才用了七成功力,竟然被这两人轻描淡写地躲开!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他来不及多想,飞上房顶站稳,双掌又是一击! 这次他用了九成的功力! 那两人双掌对上他一掌,似乎并不落下风!荀羽有些心急,心想自己重伤好的差不多了,这两人竟然能抵得过自己这一击? 这几年他闲了采药,累了养伤,浑然忘记自己需要天天练武,采药郎也是刻意让其不再想拳脚功夫之事,因此功力大减,闲居深山又没有人比试,自己反而浑然不知! 那两人对视一下,猛一发力,荀羽退了两步,再后退一步就要跌落下房顶了! “二位出手狠辣,不发一语,可见隐忍功夫一流。只是你们的悄悄话被我听到,非我中原武林人士!”柳云飞不知道何时走出了屋子,对着房顶喊! 荀羽一愣,心想这是什么话?不说话便不是中原武林人士了?双掌忽然感到一松,先前排山倒海之力消失不见,却是那二人猛地收掌,不顾荀羽的双掌余威,翻身从房顶跳到另一边,便要逃走! 荀羽怎么会轻易放过,大喝一声,使出十成的功力拍出! 二人忽然间收身不动,硬挨上荀羽的这一掌,身子向一侧飞去,如同断线了的风筝! “无知小辈,胆敢和我做对!”荀羽正要炫耀自己这一掌可是多少年修炼的,世间罕有对手,忽然间笑容僵硬在脸上,因为他看到一柄钢刀! 田钰的刀! 那两人竟是情愿被他这一掌拍倒,也不愿向田钰的刀锋前进一步! 田钰见荀羽无恙,不发一言跳了下去,他看出那两人倒下去只是假象,要不然,落地怎么会没有一点声音? 他的刀向那两人砍过去,那两人先是躲闪,继而是抽出长长的钢刀! 这边三刀还么有相交,远处的山洞忽然传出兵刃相交之声! 海底红和钟双木去的那个山洞? 荀羽跃下,要带着柳云飞前去,采药郎过来,听了听:“因果不可违!”转身又回到房间! 柳云飞只好又回来,坐在棋枰前。 一脸焦灼不安的荀羽,只好站在一边,随时准备再有外地过来出手,好保护这两个不会半点功夫的人。 偏偏这两人都不紧张! “紧靠己方行棋曰‘并’,紧靠对方棋子曰‘挡’,攻敌守己的常用招数......” “在边角上于对方棋子的下边落子曰‘托’,于可透点处促他一着曰‘刺’......” “若要先手,选‘顶’;若是难活,思‘爬’;‘关’有妙处,‘冲’可强分,‘跳’是洒脱,‘飞’最飘逸......” 采药郎兴致勃勃地拿棋子在棋盘上演示棋的各种走法,柳云飞渐渐地着了迷,浑然不知杀手就在外面! “这是‘镇’,王积薪三十六招镇神头,古今明局!这是‘虎’,连络、防断、可活棋.....” “若是厚实,‘双关似铁壁’也;若想得便宜,‘封路’、‘拆三’可也!......” 柳云飞试着拿起棋子,轻轻地感觉棋子的重量,忽然觉得那些痴迷于棋的人,其心中有万千丘壑! 采药郎看着他已经着迷了,笑着说:“荀羽不愿学,觉得费心神,心神不耗废,如何能担大事?‘上兵伐谋’,只想一刀一枪打出来天下,痴心妄想哪!” 荀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棋乃圣贤所作,有天地方圆之像,有阴阳动静之理,有星辰分布之序,有风雷变化之机,有春秋生杀之权,有山河表里之势!” 风飘飘忽然闯进来,大惊说:“诸位,那个使长枪的,就是曾在东京当禁军教头、后来成了囚徒被海捕文书捉拿的林冲!” 荀羽一愣:“什么?!就是那个豹子头林冲?” 柳云飞皱眉问她:“这又如何?我和先生的棋正要下,这还能大得过下棋?!” 风飘飘愕然:“正是豹子头林冲!很要紧,那边要死人啦!” 采药郎见柳云飞方才心动了,笑着说:“既然心不稳,不要下棋。我等去瞧瞧便是!” 话音刚落,一柄飞刀又飞过来,风飘飘一刀砍飞! “啊!”地一声,又有暗器飞来,风飘飘又是一刀,不料血珠四溅! 原来这个“暗器”,是随着飞刀过来的是一截血淋淋的断臂,风飘飘刚才把断臂上的五指都削飞了! 兵器相交的声音传来! 她感到一阵恶心,还没有顾得上难受,又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柳云飞一手抓住她,示意她蹲下,飞过来的是一个血糊糊的人头!人头的后面是飞过来的田钰! “反正也不说话,死了也不会有谁逼他说话了。”田钰似乎在解释自己为何这么杀人。 荀羽知道,若不是这人异常顽强,断臂之后肯定就跑了,他方才是断了一臂之后继续向田钰攻击,不料田钰没有任何不适,他可不是那种看见血就会发晕的人! 田钰背对着尸首而立,刀还在手上,似乎下一步就要收刀入鞘! 柳云飞心一动,喝道:“小心身后!”他看到那个尸体动了一下! 采药郎吃惊地喊:“下盘!” 这当然不是要下盘棋,这是提醒田钰要注意身子的下盘! 荀羽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方才断头的那个人,竟然手持细长刀朝田钰冲过来! 风飘飘一时看呆了:这究竟是人是鬼?! 断头了还能举刀冲杀!那杀气竟然比刚才又盛了几分! 第114章 兰花岛下混江龙 田钰根本没有回头,一刀向身后的杀气劈过去! 他没有看人,他砍的就是“杀气”。你若想杀我,我先杀了你的“杀”,杀不成我的敌人,才是安全的敌人——如果不能杀死他的话! “当!”一声巨响,双刀相遇,田钰的手竟然有些发麻,脚下不禁后退了半步! 那个没头的家伙后退了两步,发出“嗬嗬”的声音。又是一跃而起,一刀劈过来! 田钰根本没躲闪,他最喜欢和这样的人硬对硬地斗刀了,他聚集浑身力量,用上十成的功力,一刀横切过去,劈开了那人的刀,那人的脖子也飞了出去,胸口也裂开了! 一个矮小的肉球从里面飞了出来,一只长长的胳膊紧握细长刀,狠命地向田钰冲过来! 原来这个肉球一样的矮子,才是杀手的真身! 如果一个小孩一般的人,如何能藏在一个大人的身躯中刺杀?! 田钰根本不想,又是一刀竖直地劈下去,他身子一跃,长刀从天而降,仿佛是传闻中沉香在力劈华山! 双刀相交,没有任何悬念地,那人的刀落在了地上,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再不动了,地上一时间变了暗色,那是流的血。 众人在灯光下看那人,头发枯黄,双目三角,唇间一抹髭须,细长钢刀的样式都没见过,果然不像是中原武林人士! 风飘飘有些诧异地去捡这细长刀,柳云飞急忙伸手拦住:“小心有毒!”两只手碰在一起,两人都像是被烫着一样,“嗖”地缩了回去! 两人的脸也都被烫得通红,灯光下风飘飘显得异常俊美,田钰不禁有些心神荡漾:之前根本没发现这女子容貌有这么美! “方才是两个人,哪一个哪里去了?”柳云飞问有些出神的田钰,刚才这个“无头刺客”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这样的对手,他现在可不想遇到! 田钰摇摇头,刚才其中一人打着打着就不见了,像是藏在了地缝里一般! 柳云飞敏锐地观察四周,他在看四周的异常之处,忽然发现远处地上拱起一块,不由得“咦”了一声! 荀羽和田钰顺着他目光看去,也都发现了异常! 那土块忽然间消失了,忽然间又在别处出现! 荀羽跳过去,一掌拍向地面,“轰”地一声,地上出现一个洞,土石四溅,可是根本没有人! 他正惊疑间,感觉脚下有轻动,正要拔脚就走,忽然脚踝被一只手死命抓住了! 荀羽一时间不好发力,涨红了脸,双脚死命挣脱,不料那双手忽然消失,他一下子跳起来,踉跄了几步才站住! 风飘飘轻叱一声,一刀向地面砍过去!那个隆起忽然间就消失了! 柳云飞看了一下田钰,二人均想到小院视线不好,那人又擅长隐身,不如去大厅那边,荀羽赶紧护住采药郎,一群人冲出了小院的门!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两个刺客正在大开杀戒,素灵二姝和清清都半躺在地面上,高俊苦苦挣扎,无忧正和一个人缠斗! 这两个刺客和刚才那个矮小刺客的刀又有不同! 那人见众人赶来,吃了一惊,说了一句什么,背靠背地边打边撤! 田钰怎么会放他们走?持刀上前,一刀劈过去! 两人见是他,又有些吃惊,放过了无忧,两柄刀都刺了过来! 柳云飞忽然开口:“单刀撑地,斜踢上角!翻身抽刀,直直上刺!” 众人皆愕然,却见高俊插刀入地,身子斜飞上来,正好踢到一个刺客的腰眼处! 那人一个踉跄,刀被田钰打翻在地,他急忙一掌向高俊劈过来,却忘了柳云飞刚才给高俊说的! 高俊的刀直直地上刺,正好穿过这刺客的大臂! 刺客负痛,顾及大臂没有及时飞身,荀羽一脚提到他双膝“委中穴”,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荀羽赶紧点了他的穴位! 高俊正要起身,忽然发现一双手扣住了他的脚踝! 柳云飞喊道:“脚掌内侧,匕首急刺!”高俊一时摸不到头脑:身上没带匕首!却感到脚踝处一松,赶紧飞身起来,走到一边还是心有余悸! 清清给柳云飞指指屋内,柳云飞赶紧往里面看,秋月明正躺在地上!身边还有一滩血! 田钰斗那一个刺客,显得轻松自如,毕竟那个人被无忧缠斗一番之后,内力消耗不少,忽然间他感到脚下一软,自己忍不住要跪下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风飘飘一刀向地面劈过去,田钰这才站稳,向风飘飘投过去感激地一瞥,却看到风飘飘正在注视屋内的柳云飞! 田钰一晃神,那人趁机就往外逃,田钰哪里肯让他走,一刀拦住他! 陡然间众人眼前一片沙土,都赶紧闭上眼睛! 柳云飞在屋里看到,一个人从地下钻了出来,身材普通,一身土,这应该就是小院内那个人! 此人竟会遁地术! 田钰的一刀终于劈了下去,却被灰土细沙迷了眼,在闭眼的一刻,那个地下钻出来的人,闪电般地向他出掌! “跳!”柳云飞赶紧喊,田钰感到强烈的杀气,此时也只好往上跳! 田钰的刀落了下来,力道已经不及之前的三分之一,那个刺客用刀格挡,屈身从刀下溜了出去! 众人被迷了眼,怎么能追上? 生死之际顾不了太多,无忧擦了下眼,看到这刺客已经跑了,不禁抚掌叹息!他之前之所以没下杀手,就是因为想摸清底细,现在倒好,人不见了! 刺客正要高兴,一柄铁枪直直地向他胸前飞过来! 铁枪后面是飞舞双臂的钟双木! “钟双木,留他活命!”灵乐急忙喊! 刺客看到铁枪时已经来不及了,弃刀双掌合十,死死地夹住枪头! 他倒退了五步,终于没能让铁枪再往前进一步,双掌滴着血,“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来! 钟双木飞身赶到,一把抓住长枪,用力一推,枪头穿胸而出,刺客嘴里流血歪倒在地上! 一个黑影从山洞飞身而出,“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又有人跳进了海里! 一时间海里浪花四起,有人跳了出来,又有人跃起又纵下! 岛上也是凶险万分!钟双木看到田钰持刀还打不过地下出来的这人,抽出血淋淋的长枪,“呀”地一声长啸,向那个人刺过去! 那人忽然消失了! 一个黑影上来,原来是海底红湿漉漉地上岸了,手里抓着一个人的衣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混江龙’,李俊兄弟,我完颜虎败在你手下,心服口服!”海底红手里的那个人吐出两口水,一字一顿地说! 风飘飘惊呆了:这是那个混江龙李俊?! 第115章 女真杀手说梁山 柳云飞心想那钟双木既然是豹子头林冲,海底红是混江龙李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他是这次被逼出山后,才听说了宋江三十六人的名号,之前一直觉得彼此没有什么瓜葛,井水不犯河水的,不想自己和他们有了交集! 那么说,那个江嘉木,难道是宋江?! 嵩山脚下酒馆,京城客栈,京城深宅,京城北荒坟...... 柳云飞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既然慕容晟先前早已经知道钟双木就是林冲,为何在那牛德禄疑案中不说他真名,只说是钟双木?! 海底红还没承认,忽然间地下伸出一双手,将他的脚踝牢牢抓住!他赶紧伸手去握,提着的衣领一松,完颜虎趁机溜了,还没等田钰的刀赶上,翻身跳入水里! 钟双木眼明手快,一枪向地下刺去,抓着海底红的手倏忽不见,一个黑影远远地跳出来,形同鬼魅! 那人直向柳云飞扑去,他已经料定若是抓住了柳云飞,便可以要挟众人! 柳云飞也想到这,闪身避开,从旁边篱笆里抽出一个白色的剑状物,向那人喉咙刺去! 那人先前以为柳云飞不会功夫,不想看到前面一把剑,这招那么狠辣,不由得不躲!他迅速绕开,这边田钰早已接上,一刀劈下! 那人冷哼一声,手里多出来一把细长刀,也是一刀向田钰的刀劈过去! 两人都挥着刀跳了起来! 众人呼呼的风声,田钰感到手里一轻,大惊失色:自己的刀竟被这厮劈断了! 断刀如何再战?他将刀往那人胸口一扔刺过去,自己后退两步,想着解谁的刀! 那人飞起一脚踢开断刀,继续向田钰追去! 柳云飞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吃惊,赶紧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扔给田钰,田钰接过来觉得很轻:原来那就是大鱼的胸骨! 大鱼的刺有木棒粗,荀羽便用他来做篱笆,不想今日做了刀剑使用!那就是鱼骨刀! 既然是刀,还是有刀风在,还是劈空斩! 那人不明虚实,急忙用刀去挡,很轻易地就削去一块! 田钰掷出去,柳云飞又给他一把,继续往下劈! 鱼骨刀又被削断! 柳云飞再掷,再断! 风飘飘瞅准时机,将自己的宝刀扔给田钰! 田钰接刀大喜,自己的“劈空斩”已经是最后一式了! 眼看那人的刀到了胸前,田钰闪身,双手握刀一挡。又是双刀相碰的声音! 明晃晃的一截断刀飞走了! 这次是田钰一刀把对方的细长刀砍断! 那人猝不及防,闪身往别处飞,被钟双木的铁枪刺到了大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荀羽飞过去,踢飞他的断刀,怕他使诈,在他身上点穴! 这边海底红早又入海,捉拿了完颜虎! 田钰很认真地擦擦宝刀的刀锋,双手托住刀身还给风飘飘,郑重地说:“田某谢过!” 今日侥幸胜利了,还是仗着别人的刀,说出去多丢脸! 他惋惜自己的刀,跟着自己十几年了,屡屡斩破风雨,不想今日在这兰花岛上被不知名的刀砍断!不知道能否找一个好的铁匠重新把刀接好?!想到这,忽然有些心痛。 风飘飘忽然有些羞惭:自己的宝刀,竟然在别人手里神威无比! 钟双木一掌打在完颜虎后背上,完颜虎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将被擒住的三个人拉进屋里,彼此对视一下,心里都有疑问:这三人都是什么来头? 荀羽叹口气:“我不愿杀人,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完颜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便是金刀门完颜虎,我和完颜晓亮奉命探查宋朝虚实,自‘海上盟约’后,宋朝与我大金结盟友好,女真是宋朝的盟友,我等出入京师无碍。一****等商议,若是海上有仙山......” “明明是想侵夺我大宋的山河,非要说盟友,可笑!”无忧讥笑道! “我等见有大船停靠,知道有贵人,却遇上了东瀛岛上的小泉次郎,他也是看看这岛上有什么......” 东瀛岛?扶桑浪人?! 荀羽眉头皱得更狠了,金刀门在长白山,从不踏入中原一步,如今竟然成了金国的匕首! 他忽然嗅到一丝不详的味道:外敌刺探大宋的虚实,都用的是江湖上的杀手,大宋危矣! 大臂上被高俊刀穿过的那人叹息:“我五人在登州相遇,虽然言语上有些障碍,彼此心灵契合,相约一起行动。虽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每次都是顺利完成刺探,不想今日在一个小岛上栽了跟头!” 完颜虎看着海底红说:“我为何知道你是混江龙李俊?无他,江州城当年的画影图形海捕文书,梁山泊好汉的众人图影,我大金国主知晓你等是胆识过人的英雄,屈居于草莽之中,虽被招安,也是被视作乱贼,不得已又辞去小官衙吏,落草在大荒山!因此诚意相邀各位好汉去我大金!更何况......” 荀羽止住众人,让他把话说完。 “我二人去你们山洞,听见你二人吟诗唱和!林教头的诗最让我激赏!” 他缓缓地吟道:“仗义济困是林冲,仁心有信称朴忠。 纵横江湖驰誉望,驰骋京国显英雄。 身世漂泊悲浮梗,功名土芥类转蓬。 他年若遂青云志,威名远镇泰山东!” 这首诗念出来,众人都心里五味杂陈!林冲被高俅陷害传遍江湖,在风雪夜命大逃过了一劫,从此断了公门之路,亡命江湖,人人说起,都是扼腕不已,奸臣当道,江湖也不得安生! “我知道宋江被区区廉访使羞辱后,改名江嘉木,你等自然跟着改名,以图风云再起!钟双木自然是林冲,海底红当年的事迹众人传遍,我不费力就知道是李俊......” 完颜虎说完,毫不畏惧地看着众人,似乎是说自己身为大金国的人,大宋的座上宾,你等能奈我何?! “若是有一朝能名扬宇内,我等自然恢复原名,不劳尔等费神,今日我自然还是钟双木!自然还不能和尔等非我族类者同流合污!” 林冲怒目圆睁,伸手拿过高俊的刀,就要向完颜虎劈下去! 第116章 鱼骨刀下看英雄 柳云飞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钟壮士,请三思!” “我在官府多年,还不知道高俅的心思?这人若是送给了枢密院严加审问,最后肯定是座上宾。等他们回去,我等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江湖事江湖了!” 今天已经杀了他的同伙,若是放了他,他不会寻仇?! “好汉饶命!我大金国求贤若渴,我愿做诸位的引荐人,保诸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今夜之事,都是误打误撞,完颜虎怎么会记恨?若是放过我等,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完颜虎俯伏在地,磕头如捣蒜,地面都震的当当响! 海底红看了看他:“荣华富贵,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完颜虎大喜,心想既然是李俊说话了,活命就更有戏了! 柳云飞一愣:莫非他心动了? 李俊朗声大笑:“男儿双手持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荣华富贵非我愿,只图朝野无人忧!”说完,一刀捅进了完颜虎的胸膛:“好叫你死个明白,你这一套说辞,只可骗骗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想骗我!你若有荣华富贵,怎么会摸黑上这小岛上来!你若身居高位,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下跪磕头求饶?!” 荀羽这才发现,这个海底红的志向高远,本朝盛传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他的志向是朝野无忧! 这就要有明君贤臣!这将是旷古未有的盛世!青史留名,各国传颂! 柳云飞心里默默地叹息一声:创业之君都有如此宏大抱负,可是总是受限于天时地利人和!人没有刀别人会欺,有了刀就万事大吉了吗? 现在海底红手里紧握的,就是一根鱼骨刀! 完颜虎惊恐地发现一根大鱼刺瞬间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身体剧痛,额头沁出汗珠,他惊恐地发现:白骨上面是红的血,他的鲜血! “想死?没那么容易!老实交代,你等想搅乱中原武林,还做了什么手脚?!”李俊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杀死他,是因为想知道这几个人还做了什么! “完颜虎!你敢?!”另一人大喝一声! 林冲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一掌打在那人“肩井穴”上,那人吃痛,闷哼一声:“想让我求饶?休想!” 完颜虎抖抖索索,却再也不发一言!任那鲜血把白骨染红!二人都是一声不吭! 李俊和林冲对视一下,知道逼不出什么话,点了两人的哑穴,又点了几处大穴,捆绑了起来。李俊抽出鱼骨刀,鱼刺的尖上还滴着血,他在那个小泉次郎前面晃了晃,哪知这个东瀛浪人更是硬骨头,闭着眼睛,一副任宰任罚的姿态!鱼骨刀刺进大腿,血都渗出来,他还是一声不吭! 此人先前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身法之快,能力之广,众人都有些心有余悸,柳云飞已经救起了秋月明,幸喜无大碍,给李俊说:“此人不请自来,不知深浅来路,需防其后手,不如将其囚禁起来,明日一早再作打算!” 荀羽点头称是,寻思着用个结识的东西把二人捆起来,李俊摇摇头,说他和钟双木守着三人,其余人等各自休息,高俊自告奋勇要留下,也被拒绝。 众人告辞,采药郎问柳云飞可还有气力学棋?柳云飞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之前学着学着就睡着了。采药郎笑着给众人说:“若非不把这些东西教给他,有了棋谱他也不会读,我也胜之不武。” 柳云飞知道是好意,不忍拒绝,点头。 二人重回棋枰前坐定,秋月明和风飘飘也来掠阵,为的是给柳云飞打气,柳云飞哭笑不得,这下自己想睡也不能睡了。 “这是‘三羽乌’,这是‘回龙征’,这是‘猴脸形’......”采药郎一边摆,一边有些得意地说,得意则是因为很多招数是自己独创,国手未必都知道!他一下子忘了柳云飞之前并不曾真正下过棋! “这是‘舞剑劫’,舞剑何意?意在何方?观棋行之道,则可知心,如剑客对垒......” 采药郎拿出一个棋谱,说是唐朝王积薪的,随手翻开一页,拍大腿赞叹道:“这便是当年日本国王子下棋,他三十六招镇神头,神来之笔!妙手天成!......算了,你也别看,反正你下不出这样的妙招!” 柳云飞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自己本没想着和他人比,可是前面盛赞了一个小姑娘,现在又认真地说自己下不出这样的棋,不就是在说自己连个小姑娘也比不上?!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身体内力有一丝回到了丹田处,心里一喜,面皮上冷漠地说:“既是如此,先生就不需要教了!” 采药郎以为他恼了,不学了,心想刚才自己一时兴起,竟然口不择言,正要挽留,就听到柳云飞认真地说:“不过是黑白两子而已,云飞不才,却也略知一二了,先生摆出残局来,待我会会先生!” “......要不,我先让你九子试试?”采药郎生怕柳云飞不会,又见柳云飞现在气盛,不愿他输得太惨,问了句。 这一句更是惹恼了柳云飞,他教小姑娘开始只让三子,赢了后也不过是想让四子,竟然想让自己九子! “摆残局!”柳云飞一挥手,很豪气地说! 采药郎心想这次这个对手根本不能破局了,很是失望地摆起了棋子。等他把残局摆好,心里想着这家伙该是什么都不懂,不成想他的目光从棋盘转到对面,发现柳云飞睡着了! 盘腿坐着,睡!着!了! 秋月明和风飘飘都嗤嗤地笑,笑柳云飞这个时候睡着,笑采药郎故弄玄虚一般地教棋。 采药郎听着柳云飞的呼噜声,心里想他本是个中毒后的人,休息不多,不如就这般让他睡着吧!轻轻起身,弄了件薄氅披在他身上,柳云飞竟然毫无反应! 采药郎自顾自地下棋,黑子大龙是困兽犹斗,如何才能逃出去,避免被屠? 他一个子一个子地试,浑然忘记应该是柳云飞执黑行棋,浑然不知东方发白! 荀羽和秋月明忍耐不住,也都在旁边轻睡片刻,风飘飘非要睁眼看着,她略懂一些棋,好奇采药郎的棋艺,更好奇的是柳云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何父亲临终前要把自己托付给他?她真不喜欢这样的人! 武林三公子这个名头很响,可是虚名不顶实用,自己一直觉得既然入了江湖,注定孤独一生,所以当年才会拒绝秋家世兄的求婚,也拒绝了衡山派的一个剑客! 父亲是知道这些的,当年的拒婚,如果不是有父亲的支持,怎么能行得通! 风飘飘看着柳云飞的脸,终于明白了父亲临死前说话的深意,父亲也知道,柳公子一直就不是风家的敌人,不是子陵台上的刺客! 正在她似睡似醒的时刻,忽然听到了哔哔剥剥的声音,看到了外面黑烟升起! 随后是一阵炮声! 第117章 一子解双征 炮声后是一片哗然,有人惊恐地问发生了什么事的声音,有人抽刀拔剑的声音,没有海风呼啸的声音。 岛外嚣张的叫声:“岛上众贼听令!赶紧俯伏跪地,我可饶你等不死!否则将岛夷为平地!” 这声音比炮声还恐怖! 柳云飞这个时候醒了过来,虽然大腿发麻,总是精神了不少,他昨夜是故意那么睡的,要不然自己如何能撑得住?他皱了下眉头,看到依然沉浸在黑白世界的采药郎,看到惊恐不安的风飘飘,看到一脸凝重的荀羽。 众人都震惊了,什么人?!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众人是贼? 清清先跑过来,带着哭腔:“不好了,大船被烧了!” 什么?! 高俊睡眼朦胧地跑过来,说岛外是官军的大船! 采药郎长叹一口气:“双面夹击,何路可走?!”一掌拍在棋枰上,棋子跳起来,散落一地。 秋月明过来赶紧捡黑白棋子,放在各自的棋篓里。 他说的是残局破不了,他昨夜在教柳云飞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无奈辗转腾挪之后,还是投子认输! 荀羽听的却是现在岛上的情形:先是有女真刺客和东瀛浪人,现在又来了官府的人!柳云飞如何成了逃犯他还没弄清楚,林冲和李俊那可都是发过海捕文书的!官府是如何发现这个小岛的? 柳云飞现在无暇关心大船的事,岛上有木头,造个船费什么劲?他关心的是官府来人的意图,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有慕容晟! 大船离开越州,那慕容晟岂不会带人前来?他们和方腊自然不是一伙的,可谁都是对自己这帮人念念不忘! 他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请盟主主持大局。” 荀羽看了看踱步过来的李俊:“荀某昨夜将诸事托付柳公子之后,彻底远离武林,今日此事,不如请海底红兄弟主持大局吧!” 采药郎看了看荀羽,点头以示欣慰,目光里满是赞叹的眼神。 “立身苦被浮名累,荀某被这盟主的名头束缚了二十一年,从盟主之位被打落下来之后,依然是心系天下,继续被它束缚!违背了先生的教诲,惭愧之极!”荀羽恭敬地给采药郎施了一礼,给海底红一张图:“这是兰花岛山峦礁石洞穴草木之图,有此,海兄弟定可破了官军!” 李俊慨然接下:“不劳前辈费心!这等小事,海某自能应付得了!前辈少坐,这等腌臜官军,来一千我杀他五百双!”转眼看向众人:“风女侠看守俘虏,若有异动格杀勿论!秋少侠与高俊兄弟,随荀前辈清点可用兵器;钟大哥和无忧道长,先去探敌虚实,即刻禀报!”如此一一吩咐了,转身去了山顶! 荀羽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站起来又坐下,最后还是坐下了,不再起来。 “放下就是了却,退出就是置身事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身退,‘人若犯我礼让三分’这是心退。你终于能心退了?”采药郎问荀羽。 荀羽点点头,心想自己指挥又能如何?自己前去厮杀一队官军,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也是基于这一点,他才决定全权赋予李俊指挥大权的。山川图给他,也是为了更好地防备不测。 如果他知道这不是寻常的官军,他还会如此做吗?肯定不会! 柳云飞怎么会不知道这些?点点头:“王荆公诗云,‘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耽搁,可惜风流总闲却’,荀前辈此举,忘却身外诸羁绊,找回心里大自在,乃真名士自风流也!” 采药郎看看柳云飞:“让该忙的人忙去,我们会会这个残局!” 柳云飞笑笑,点点头,先去院里散散步,根本不理会外面的事,在棋枰前坐定! 任外界风云变幻,棋枰中自有一番天地! 柳云飞看了看形势,黑棋散落棋枰各处,一幅颓败之气! 他拈起一子,稍稍斟酌,往一处空地里落下! 采药郎看看,吃惊地问:“你确定这一手?” 柳云飞点点头,采药郎惋惜地摇摇头:“这是死棋,这手棋废了。” 李俊神色凝重地过来,问荀羽要什么东西,荀羽一听也是一脸凝重,低声说了句什么,走出门外,不一会又走了回来,继续坐定! 既然答应了不管,那就彻底放手不管! 采药郎随手下了一招,柳云飞的棋路更为逼仄了,简直是无路可走! 柳云飞看看棋枰,闭着眼想了想,往另一处下了一子,想救出那块黑棋。 采药郎似乎是知道他这一手,接着一子封住了去路。 柳云飞又闭了眼,睁眼后又下了一子。 荀羽都看出来柳云飞这简直是没有章法可言! 采药郎轻轻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这个人破不了残局,但是既然他应下了,怎么也要惨败后再说吧!笑着下了一子。 外面传来了冲杀声,似乎是官军冲上来了! 兵器相交声,呐喊声,声音很大,一会又小了。荀羽忽然紧张起来:是不是海底红挡不住?他还是看棋,接着是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柳云飞思考良久,一子下到了白棋中央!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采药郎愕然:“当真这么下?许你反悔!” “落子无悔!” “你可以在‘天元’附近一招‘虎’救出大块棋,你也可以在下角‘大飞’救出下角的棋,你也可以杀我中间的孤子救棋,你偏偏都不做!你这不是要‘满盘皆输’么!” “前辈说的这些词,老实说我都不懂!不过,左右是个输,输一两子和输满盘又有何不同?!”柳云飞说话语气很坚决,就像一个剑客,被人一剑封喉了和被人捅了七八个大窟窿又有何不同?反正都是死了! 采药郎闻言一惊!重新看了下棋盘,发现黑棋已经溃不成军,再过几子就大局已定!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一个子落在两块黑棋间,彻底断了黑棋的生路! 柳云飞又是一招没有章法的棋!根本不顾自己两块棋都陷入被征的局面! 采药郎笑笑,顺手杀了刚才进入白棋中腹的黑子,提子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这棋子不该杀! 柳云飞在两块围攻的白棋外下了一子! 采药郎久久举棋不定,似乎是这两块棋,哪一个都杀不了了! “一子解双征?!”采药郎忽然无比震惊道! “不错,我也解了‘双征’!”海底红大踏步前来! 第118章 大宋山河图 荀羽大喜,干戈声终于平息了! 赢了的众人都赶过来看棋,其实不是看棋,是看柳云飞到底如何,听到了李俊的话之后,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柳云飞下出了一着妙手?! 采药郎缓缓地说:“柳公子果然高明,没有太多手就解了这个残局最难的一步!” “先前我想给你说‘台象生根点胜托’,但是发现你第二手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当时看起来没什么用;下面的那一块棋可称为‘千层宝阁势’,但是你又没有补上,至于‘逢棋难处用小尖’,你也没有下,我先前一直以为是我教的不对,时间太短,现在知道是我错了。我只是醉心于一城一地的得失,却忘了棋枰本身就是天下大势。” 柳云飞有些腼腆地一笑:“前辈过奖!云飞只是明白了棋如何生死才下的,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也记不住,太过于笨,手法太拙,既然终归是一死,何不轰轰烈烈一次?真不是妙手,惭愧惭愧!” 采药郎看看秋月明:“言出必行!只是,我不会把你治的和之前一样的!” 柳云飞一愣,这是什么话?! “我会把你治的比之前武功还要好!” 棋枰就放在那里,棋局还在那里,似乎还要再下二三十手才能最终决出胜负,但是在采药郎看来,残局已破! “果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来剑客的棋路就是不一样!”采药郎笑着,起身来到院里! 众人跟出来,见大船的烟还没有完全熄灭,沙滩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人,身着官衙的装束,还有穿戴盔甲的! 荀羽皱皱眉,心想这是哪一路的官军? 李俊低声说有几个高手,幸好自己这边有田钰和无忧道长,加上清清小姑娘的器具,才挡住了敌人的突袭。 荀羽暗想:幸亏自己不知道局势凶险程度,这才真正地心退了! 众人收拾了官差和兵丁的尸首,准备在哪里葬了,采药郎忽然说,这些尸身还都有用,先抬到那边的一个山洞里放着。 先前他自己试图破残局是,总觉得白棋征子势在必得,黑棋无路可走,现在忽然明白了,原来棋无定式!他很开心,长啸一声,一只洁白的仙鹤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跳上仙鹤的背,叫了声:“失陪!”白鹤便飞上半空,去了岛外! 众人嗟叹,又称羡不已,林冲过来和众人唱喏,众人都去了关押三个俘虏的地方,见那三人被扒个精光,围着个亵裤哆哆嗦嗦捆在一起! 看守他们的现在是高俊,听到脚步声过来警惕地看看,见是众人一脸轻松。那三人涨红了脸,羞惭不已,破口大骂“士可杀不可辱”! 李俊拿出一卷图册,翻开来了让众人看,只见一幅幅的图画,都是山川河流之类,标着记号,很多人看不懂,李俊说了这是什么山那是什么军,这是什么岛那是什么城,山高多少河宽几丈,驻军多少万城有若干丈。完颜虎听到这沉默不语,这些图可是耗费了不少人力,也损失了金刀门的几个好手!和大金国的统一天下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他没想到李俊竟然能看懂! 李俊越看越吃惊:这些图画连在一起,那就是大宋的山河图! 荀羽一掌拍在完颜虎背上,打得他一口黑血喷出!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便是一个退出江湖的人,便也忍不住击掌泄愤! 林冲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掌在三人肩上都砍了一掌刀,把三人击昏,低声说:“差点泄漏了大事!” 众人跟随他前来,他在一间小屋站定,拱手道:“先前官军前来,说是来捉逃犯,实质是救这几个人,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互通消息的?” 风飘飘在看守三人时,三人忽然间暴起,幸好田钰赶到,制住了三个人! 知道官差和兵丁是要这三个人,李俊和林冲便打昏了三人,扒下衣服,让田钰和高俊穿了,混入官军里面,趁乱杀了一个都监,这才打退了官府的大船! “钟某和海兄弟商议,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却又无去处,翻检三人衣物才知晓,原来这些人和官府有勾结!官府被打退之后,肯定会派更多的人来,那该如何是好?” 柳云飞想了想,笑着说:“打不过,我们躲好了!” 林冲有些失望,李俊却笑了:“柳公子此言甚是!我们躲着便罢了!” 几个男的进到屋里,把三人剥个精光,看看亵裤里还有什么,果然发现了别的东西! 林冲脾气暴躁,上来就是一脚踢在那东瀛浪人腰上! “强宾不压主,荀前辈,这几个人如何处置?”李俊问道,想着能否再从这些人嘴里套出更多话,现在来看希望不大。 荀羽也有些为难,杀了吧,怕因小失大不杀吧,留着终究是祸患。附耳给李俊说了几句话,李俊频频点头。 三个人被分头带到不同的地方关押,柳云飞本不想涉足此事,无奈事关中原武林大业,他终究是武林中人,只好应下了荀羽的恳请。 若是中原武林人士知道“胡虏”在所为,哪一个不是义愤填膺! 几个人分头审,用同伴的话诈他,果然得到了更多的隐秘! 东瀛浪人最能隐忍,但是在林冲蚂蚁吸血的痒痛难忍的折磨下,还是招供了! 他在小泉次郎身上划了很多伤痕,流出血来,又撒了点从荀羽处要来的蜂蜜,这就已经很痒了,偏偏那蚂蚁飞虫都爬来,这真是蚀骨的痒刺骨的痛! 林冲看看皱眉颤栗的风飘飘:“莫说我残忍,沧州大牢比这残忍十倍的我都见过!” 他仰起头,眼角流出一滴泪! 柳云飞终究还是不想杀了三人,想着把这三个人送到官府里,加上他们的供词。李俊摇头:“柳公子,若是没有朝中重臣的内应,他们番外之人,如何进我大宋如入无人之境?连官府都要救他!莫要忘了,宋金可是盟国!” 柳云飞打了个寒颤,这些人画的图,从大名府到广州泉州,甚至有琉球和暹罗那边的海岛! 可见其志不小! 众人心思不在一起,这几个人的生死先挂在一边,灵乐和清清已经准备好了午饭,众人其实早就饿了,刚扒拉几口饭,就觉得大地一震! 然后是“轰”地一声! 第119章 唱一出空城计 虽然炮声比先前的还大,这次众人倒不慌了,毕竟前面李俊指挥若定,很快就打退了敌人! 只是还没等到高俊夸赞李俊,外面又安静下来了。放了三炮之后,再无动静。 李俊撂下竹碗,飞身上山,在山头看海上情形,又四周看了看,来的只是一个不大的船,看样子是斥候之类的刺探下岛上的情况! “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看到林冲已经绰着铁枪赶来盯梢,放心地回去吃饭了。 众人草草地吃完饭,李俊当仁不让地当起了主帅,吩咐众人如何迎敌,不外乎是照之前的方法。那三个被打昏的外族探子都被捆结实了,嘴里也塞了抹布,让他们作声不得! 被折磨了一上午,一天粒米未进,就审问时给了点水喝,谁还能说出话来?完颜虎感觉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 柳云飞忽然问李俊:“海兄弟,前面那些官差,就是烧了船之后就走了,那些高手没有留下一个?” 李俊沉吟一下,点点头,他也发现了情况不对! 既然来了高手,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败退?就算自己这边有人冒充让其阵脚大乱,那也不会这么蹊跷? 一声鹤鸣,采药郎从半空中飞下,脸上洋溢着笑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得意地说:“你破了残局,我帮你兄弟恢复内力!” 李俊正要说又来攻击的大船了,采药郎抢先一步说:“我要给这个少年疗伤,进入那清涧洞里,外人不得搅扰!”说着就拉过秋月明的手,准备走! 荀羽不好阻拦,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素灵二姝笑着,灵乐看着柳云飞说:“我姐妹俩再次合作一把,把你的毒解了,你看如何?” 林冲正好过来,忍不住发怒到:“现在敌情不明,万一其大举进攻,我等只有等死的份!此事迫在眉睫,疗伤去毒不差这一会吧?!” 采药郎大笑:“六子沿边活也输!”说着就走了,秋月明看了看柳云飞,见后者给他肯定的眼神,赶紧跟上采药郎去了。 众人不解,看向柳云飞,柳云飞挠挠头为难地说:“这是棋道术语,我虽然误打误撞破了残局,对这些却也不求甚解,就像我用剑从来不会管太多的招式一样......” 活也输?难不成再摆个棋谱?柳云飞摇摇头,大约明白采药郎想说什么。 荀羽沉吟了一下,对海底红说:“先生精通医术,自然对别的术数有所了解。其实先生刚才就是退敌之策!海兄弟不要鲁莽,现在是敌攻我守,论这兰花岛上的地形,他人数再多,还能有我清楚?我等偃旗息鼓,效仿那‘空城计’,只躲在一边欣赏风景便是。待敌上得岛来,见是无人荒岛,他走了便罢,若是今夜不走的,我们吓他一吓,岂不有趣?!” 林冲恍然大悟:“前辈高见!钟某自愧不如!” 李俊问屋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官军如蝗虫至,过后空空如也,荀羽笑着说就是贼寇来了,好东西也拿不走,自己跟着先生入山采药,房子里就是如此。 荀羽领着众人,沿着采药郎先前走的路,穿过一个小山头,沿着阶梯下到一个山谷,在谷里走了几十步,穿过茂密的桃树梨树,进了一处隐秘的山洞里! 这就是清涧洞了! 外面又是三声炮响,洞里的人听到,声音小了很多,其他的声音听起来就更不甚分明,稍稍心安了些,留下洞口望风的人,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清涧洞里地方很大,能容纳几十口人,里面有很多小屋,又像迷宫一般,中间有个大水池,荀羽说和海水相通。清清没有在这样的山洞里呆过,走来走去地看,竟然发现在一个角落里,采药郎坐在床边,正给裸着上身的秋月明涂抹什么! 柳云飞赶紧把她拽回来,生怕干扰了采药郎,走到另一个角落,进到小房子里,在昏暗的室内给素咸轻声说:“小姑娘好奇心重,前辈莫要责怪!” “我当然不会因这事责怪,我要责怪她误事!”素咸盯着清清看。 “营救大护法一事,没留后手,不做防卫,准备不足,你可知罪?”素咸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很严厉! 清清低着头不说话,两只手搓着,脚尖在地上拧来拧去,似乎是有一肚子委屈。 “苏苏在此,我就要严厉地训她教徒无方!小姑娘就可犯错?江湖上死在刀下的人,哪分年龄大小?!既然入了江湖,师从掌门,更要凡事机敏虑事周到!魔道的人会因为是是小姑娘就不杀你?黄泉路上无老少!” 清清还是低着头,点点头。 柳云飞看不下去了:“前辈责之太切,当初是救我,把我救出秋府即为成功!前辈!” “我说的重不重?责备的苛不苛?”素咸看看清清问。 灵乐过来:“腌菜姐,你在一个后后辈面前耍威风就不对了!清清,虽然我是乾坤道的,可也算是你的前辈,我要给你说的是:奇淫技巧,终是小道;武道渊源,练气为要!你现在是力不足,‘力若不足,以何补之’?两个时辰后告诉我!” “我们玄女道的事,要你热心?!”素咸气哼哼的,不再说话。伸手扣住柳云飞的手腕,中指正好在“列缺穴”上,忽然问:“公子是不是最近心头恶气频发,时而如火烧火燎,时而如堕入冰窖?” 灵乐一听这,伸手在柳云飞另一只胳膊上诊脉,一息之后点点头。 柳云飞盘腿坐下,尽量想呼吸平稳,素灵二姝也都盘腿坐在一旁,开始第二轮诊脉。 素咸苦笑:“我知道有几种药,太医院就有,别的也不敢试......” 灵乐也是苦涩地笑:“这毒不难解,但是必须要有内力,我现在是不行了......” 她说了毒药的解法,素咸也点头。 林冲忽然进来:“有敌入山谷了!” 荀羽笑笑:“莫要理!继续望风!” 李俊心头一动:“前辈,夜里是不是我等就可大显身手了?”附耳给荀羽说了如此如此,荀羽笑笑:“如此甚好!” 林冲过来:“敌人又走了,不过,他们喊着要在山头烧房子了!” 田钰飞身而出:“待我会会他们!” 李俊也笑:“容某试一试这个小池的水!”红绸带扎腰,纵身跳了进去! 第120章 被俘的红衣少女 柳云飞长叹一声! 几乎与此同时,采药郎也是长叹一声! 本来平静祥和的岛上,又会多几分血腥味?又会多几缕冤鬼幽魂? 他实在不想这么大动干戈,却也无济于事。 林冲见李俊入水,不敢大声喊,只好在洞口紧盯。他相信田钰的武功,不会有什么闪失,只是这么赤手空拳地去,能讨到什么便宜? 田钰没有按来山谷的路往回走,却是身形一转飞上半空,轻轻地落在了山顶! 那些人举着火把,围着小院转悠着,似乎是找不到人,正想烧房子。 田钰大喊一声,如晴空霹雳炸在那些人头顶,根本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头头是谁,直接落在人群中,抽出地上插着的鱼骨头,横七竖八地一阵劈刺! 小院一时大乱,那些人根本不敢往屋里闯,火把一扔,呐声喊跑了出去! 田钰一边灭火,一边挥刀! 他像一阵旋风一样,到哪里都倒下很多人,官军抵挡不住,纷纷后退,一窝蜂地退到了岸边,准备划船走,这时有人惊恐地喊了声:“不好了,船漏了!” 慕容晟早就注意到一个人飞身而来,只是那人身影极快,砍那官军如砍西瓜一样,身边两个高手过去和田钰过招,尽管有兵器上的优势,还是莫名地被打趴下了! 船舱中间有水涌了出来! 这当然是李俊的手笔,在大船上挖个窟窿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田钰高声叫着“谁敢放火”,又打倒了几个人,跳到灌木丛里走了。官兵半晌才赶过来,早就没有了踪影!原来田钰到了藏那三个探子的山洞去了!他心想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什么闪失,看到那三个人还都是昏沉沉地坐着,放心地出去,掩杀那队官军。 官军经历这一场冲突,虽然几乎没死人,重伤的人也不多,可是架不住刚才的阴影,心里又惊又惧,不敢再敲那房子,叫嚷着“白日见鬼啦”往海边退,准备修船回去。 田钰前面忽然出现一个高手,一刀架住自己的鱼骨刀:“大侠住手!有话好说!” 田钰一愣:“慕容大人?!”他顺势收刀,单手握住鱼骨头,冷冷地问:“大人好威风啊!处处烧人房子!” 这人正是慕容晟,他沉声道:“我奉旨捉拿要犯,有人举报说要犯藏在此处,搜不出来,只好如此!”说完一挥手:“带上来!” 一个红衣少女从沉下去的船上白带出来,她身边的人,一看就知道武功不俗!带着一个犯人,轻轻地落在岸上! 田钰看过去,在他手里被五花大绑的红衣少女,正是秋水盈! 慕容晟用了内力喊着:“我慕容晟自京城来,缉拿囚犯至此,知道有金国武者被藏在山间!诸位江湖义士,前事既往不咎!事关宋金友好,本官愿拿人犯一名换回金国武者!从此各安天命!” 一连喊了三遍,声音带着海风回荡在山谷间,柳云飞自然也听到了! 清涧洞里,众人不安地等着,李俊从的池子里爬上来,有些疲惫,湿淋淋地没换衣服就急着给荀羽说:“官军里面,也有数名好手!” 想来,他刚才也是经历一场水下厮杀! 那个大船就是一个诱饵! 这便是有名的“海鳅船”,不是那么容易就破坏的,何况就他一个人!船边就有埋伏的水手! 采药郎走出来,后面是秋月明,一脸凝重地对荀羽说:“他的武功还没有那么容易恢复,因为里面有一股狠辣的内力,封住他的大穴。” 荀羽伸手,掌心对着气海穴一探,失声道:“那人练习了‘紫霞剑法’?!” 秋月明一时有些茫然:秋江鹰如果会紫霞剑法,秋家武功岂不是独步武林了! 柳云飞走过来,对着有些黯然的采药郎拱手谢过:“尽人事知天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拍拍秋月明的肩,以示安慰! 这话说给采药郎听,也是给素灵二姝说的,她们师姐妹俩方才又不甘失败,继续在柳云飞身上各显身手,结果耗费了自己刚恢复的不多内力不说,把柳云飞的身体整得更复杂了! 既然慕容晟喊话,大家不露面也不行了。柳云飞给无忧使了个眼色,说他们两人出去看看就行,风飘飘哪里肯放过能杀了慕容晟的机会?这可是杀父仇人!提着刀跟了出去! 三人也是从山谷上的山顶,无忧揽着柳云飞飞了上去,风飘飘施展轻功在柳云飞旁边,心潮澎湃着,怎么样也要杀慕容晟一次! 官军已经布好阵,效仿汉朝韩信的背水一战,弓箭手都是拉满了弓,准备朝田钰和柳云飞三人射过去! 慕容晟挥手制止住众人,大声说:“柳公子!金国武者藏在何处?”说完一招手,大船桅杆上一个人摇动红旗,大船划动起来,竟然已经修好了! 他们惊讶地发现,远处又驶进来三艘这么大的船! 田钰飞身去了柳云飞身边,低声给风飘飘说:“等会借刀一用,我替你杀了慕容晟!” 风飘飘二话不说,伸手把刀给了田钰! “慕容大人,秋家小姐如何成了人犯?” “勾结魔道,掩护方腊,这如何不是人犯?” 秋水盈被点了哑穴,看着柳云飞,只是一味地摇头。 柳云飞心里一动:秋水盈怎么会和魔道有瓜葛?淡淡地笑了:“慕容大人,请让秋家小姐开口,虽说官字两张口,可也不能不让人家说吧!” 风飘飘看着秋水盈,忽然有些嫉妒她,因为柳云飞似乎很关心她的安危!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亲临终前将自己托付给了柳云飞,那么柳云飞便是自己的相公!尽管两个人谁都没说破这点,可是他也没说不行啊!她杏目怒睁,双拳紧握,似乎忘了现在慕容晟才是她的敌人,那也是秋水盈的敌人! 船上飞下来两个穿浅绿色衣衫的女郎,一边抓住秋水盈的胳膊,用另一只手在秋水盈背上穴位拍打着,秋水盈一口恶气吐出:“无耻恶贼!一群人偷袭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栽赃陷害,血口喷人!” “若非看在秋家老爷子的面皮上,秋姑娘,你早死八回了!” “慕容大人,你可知道那金国的探子都做了些什么?”柳云飞忽然开口,慕容晟一愣! 第121章 骑鹤上长空 慕容晟沉吟一下,知道这三名女真杀手对于国师来说意义重大,就算是做了什么不得见光的勾当,那也要让国师去斡旋了,人是必须要带走的! “不管做了什么,总要带人回去,这不是原先的京兆府如今的开封府的意思,这是国师耳提面命的!做好事要褒奖,作恶事要谴罚,金国武者也不例外!” “作为诚意,我先把秋姑娘完好无损地送还!也请诸位义士相信我慕容晟的人品!” “那你自己前来,我告诉你女真人做了什么!”柳云飞看着慕容晟说。 慕容晟毫不犹豫,跟在秋水盈身后上了山顶,站在柳云飞前面! “小姑,我没有和魔道勾结......”秋水盈见了众人,首先是和风飘飘打招呼,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言语里一腔委屈。 慕容晟一脸平静,似乎是根本不怕众人能奈何得了他! 风飘飘一拳轰了过去! 慕容晟竟然没有躲闪,让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 “住手!胆敢偷袭大人!”下面传来两声暴喝! 慕容晟被打飞了三尺远,勉强站稳,擦拭了唇角的鲜血,笑了下:“风飘飘,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本官可以再让你两拳!只是你要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对自己的杀父仇人恨之入骨!” 风飘飘一时呆了:“你......你胡说什么!” “令尊就是杀了我爹的人,这仇我当然要报,只是入了公门,这仇报不报都差不多,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这次令尊的死,你还要感谢我,这么痛快地死去对他也是一种解脱!当朝重臣已发出帖子,想把令尊千刀万剐!” 风飘飘顿觉眼前一黑,身上发冷,呆呆站着竟然忘了杀父仇人在不远处! 当年风波平兄弟几个闯出风家刀的名号,刀上怎么会不染血呢? “我让你三拳,三拳之后,我会还手!今日你若不打,那就欠着好了!”慕容晟紧张地给柳云飞说:“柳公子,兹事体大,万不可误了军国大事!” “好,我先说女真杀手的图谋,再说说我被你逼出山,可有半点对不起你?你是如何对我的?!”柳云飞想起往事,有些气愤。 “柳公子,你这次出山,我逼确实有很多得罪之处,可是那么多人逼你出来,罗真人的弟子,还专程进京算出你在哪里藏身,这难道不应该意外?!” “国师算出东南有乱,命我前来,不想方腊成了魔道的圣公,摩拳擦掌意欲不轨,如今又有女真武者成了探子的事,怎么能隐瞒圣上呢?请柳公子为天下计,交出那三个人,否则,慕容晟虽不才,却也有玉石俱焚之心!那两名绿衫女郎便是御前侍卫,船上还有诸多高手,杀光所有反抗的人,搜完岛内岛外水里洞间,总是可以找到人的!” 柳云飞看看田钰,田钰摇摇头,心想真若是杀起来,自己一方根本不占优势! “可以给你人,只是没有三个了,刀剑无眼,我都差点被杀了!还有一条,诸位兄弟的罪名,慕容大人要一笔抹去,包括林冲,也就是钟双木......” “这个容易,我只说遇见山贼,言语不通起了冲突,互有伤亡便是!至于林冲,现在江湖没有这个人,只有钟双木,钟双木又不曾被高太尉陷害,又不曾杀人逃窜,何罪之有?!”说完,他哈哈大笑! 林冲也上山顶来,看那些乌泱泱一片的官军,弓箭手阵前蓄势待发的几个高手,心想这免不了一场恶战!他给柳云飞低声说:“前辈让我上来转告他的话:花香总是好过血腥味!” 这个前辈,说的就是荀羽和采药郎,柳云飞沉吟一下:“确实如此,花香味总比血腥味要好闻些!慕容大人?” “慕容晟在此对天地立誓,若是我违背了江湖道义,天地不容五雷轰顶!”慕容晟立时跪下,在山海间发出雷鸣般的誓言! 今日之事,是他仕途乃至今后人生的胜负手,他当然要全力以赴地去搏一把! 林冲点点头,低声给柳云飞说今日敌众我寡,又是在两位前辈的隐居地,不宜再动干戈。田钰点点头,和林冲去藏三个探子的山洞,心想不能养虎遗患,林冲抽出腰刀,一刀把扶桑浪人杀了。田钰怕有诈,又补上一刀,直接把身子劈开了! 完颜虎二人被松绑后已经奄奄一息,见此情形,以为下一个就要杀他们,哀嚎“饶命”不已。田钰别过头去,回头时,却见二人眼神里满是愤懑与狠厉,知道这个梁子结定了,林冲也看到,一掌拍向完颜晓亮的后腰命门出,登时震断了他的心脉,完颜晓亮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完颜虎眼神里满是恐惧,再无半分的复仇之心! 林冲轻轻地说:“女真人,我这次放你,不过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好让你们金国君臣知晓,收起对我大宋山河的觊觎之心!” 完颜虎唯唯诺诺,耷拉着头跟着二人出了洞穴。 慕容晟见只有完颜虎一人,情知那两人都死了,叹口气:“命丧异乡,也是刀枪无眼!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烦请众义士将诸位尸首归还,好让其落叶归根!” 柳云飞点点头,这个理由不能拒绝。 慕容晟安顿了一切,空出一艘海鳅船,给众人拱手:“前面官军误烧了诸位的船,本官以这艘大船偿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着带着众人开船走了。 风飘飘狠狠地跺了下脚,一刀劈在石头上! 荀羽走了上来:“如此甚好!我这就陪着先生去海外诸岛采药,能在彻底归隐前见到诸位武林后起之秀,荀某无比欣慰!” 柳云飞一惊:“前辈当真要走?那盟主四使?他们正不知听谁的号令......” “我既托付你后事,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采药郎和仙鹤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山顶,看夕阳西下,波涛涌动,水天一色满是红霞:“古今多少事,宛若风吹沙!诸位珍重,后会有期!” 柳云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荀羽二人就跨上仙鹤的背,仙鹤高亢地鸣叫一声,在海风声和波涛拍岸声之间,显得异常嘹亮! 第122章 入土且为安 众人只见二人一鹤一飞冲天,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看不见了! 无忧忽然警惕地问秋水盈:“你是如何被他们抓住的?” 慕容晟今日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不知道哪一句话就是遗言,没有必要说瞎话。那么,这秋水盈和魔道有瓜葛? 柳云飞倒是不信这点,给无忧说:“我相信秋姑娘,她不会是魔道的人,大家互相误会倒是有可能。” 秋水盈冷冷地说:“他们说是围剿魔道的震堂,要擒拿魔道的圣女,我穿了个红衣裳从旁边过,便说我是魔道圣女!”当然,很多细节她根本没有说! 比如说她穿着云出岫的夜行衣去刺杀了一个御前侍卫,比如说她将那侍卫的东西拿走,却惊动了众人。 素咸起身,品了品秋月明的脉象:“这个采药郎确实有几分能耐,如此下去,不过两三个月便可恢复。柳公子,你的医道还有不明之处,医术也该再精进不少,我给你说几句话。”说着自己下山了,柳云飞自然跟着,清清有些不放心,也跟在后面。 风飘飘问秋水盈有没有受苦,秋水盈说他们惧怕秋风两家的威名,根本不敢造次!两女手挽手,看着暮色笼罩了海岛,各怀心思。 秋月明自然守在秋水盈旁边,他可不想盈盈妹子再有什么闪失! 李俊从海鳅船上下来,招呼几个水手生火做饭,他今日水下那一场厮杀,悟出了很多东西! 林冲一直盯着海外看,他不明白慕容晟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明里帮着自己? “苏苏现在比之前好了很多,这归功于你那副猛药,只是玄女道一门,终究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单肩挑起来的!宋江得了九天玄女娘娘的三倍天书,似乎也算玄女道的人,不过终究不能成大器。” “玄女道,不是因‘玄’而生,是因‘女’而生。世人皆轻贱女子,却不知若无女子,哪还有这世间?” “她心劲十足想匡扶正义,扶危济困,却没有相应的能耐。我当年教她武功,她嫌累;教她兵书,她嫌慢;教她医术,她嫌琐碎,最后就学会了魅惑功,以为能驱动众人为己效劳为上策,此功可化敌为友,江湖哪有敌友?利益使然!力小任重,我真放心不下她。”素咸悠悠地说,似乎是想起来往事。 “我在越州,便是看她的徒弟如何,小有心机,能笼人心,只是过多了惠而不费的日子,还不能真的在江湖立足......”她看着清清,很和善地说。 清清非常沮丧,师公不赞扬自己便罢,还批评自己,自己一个人撑起了越州这方天地真是辛苦! 单县摸摸清清的脸,给柳云飞说:“现在,我把《金匮真言论》给你讲一遍......” 在她讲医书的时候,灵乐正在给秋水盈号脉。 山顶只有三个女人, 她让风飘飘去屋里找几样药材,说了具体的形状和气味。风飘飘心想如能跟着她学医,也是一件美事,乐滋滋地去了。 山顶只有她们两人了,海风吹着两人的衣衫,呼呼作响。 “来,我教给你一套内功心法,你体内的真气之毒就可渐渐消了。” 风声呼啸,冲散了众人的话语。 因为少了主人,晚饭大家都很尽兴,高俊找出了几坛埋在地下的酒,兴冲冲地抱出来。柳云飞放开了怀,秋水盈自告奋勇地陪他喝,二人说一句诗喝一杯酒,把在旁边倒酒的风飘飘晾在了一边! 灵乐看着风飘飘心怀郁怒,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教你一套导引术,如何?” “不,我看他能喝到什么时候!”风飘飘咬着牙说,一不留神酒倒偏了,溅了柳云飞一身,赶紧放下酒坛去擦! 柳云飞不让她擦,抓住她的手腕:“风姑娘,其实令尊的托付我也没有答应,再说了,你看我饮酒成性,放浪不羁,终究不是托付终身的主!” “你.....撒开!”风飘飘一用力,睁开了柳云飞的手,她忘了柳云飞现在没了内力,倒把柳云飞跌了一跤! “小姑,在秋府的时候,我曾答应柳公子陪他畅饮一次的,江湖太深,人生苦短,谁知道明天是艳阳高照还是洪水滔天?今朝有酒今朝醉罢!”秋水盈终于有了一次能借酒消愁的机会,那会放过? 林冲李俊等人只喝了一坛酒,柳云飞二人已经喝了两坛了! 倒在地上的柳云飞,根本没有起来,一仰脖喝了一杯:“三顾频烦天下计,一杯杜康谁能替?!” 田钰看不下去了,低声给柳云飞说了什么,柳云飞果然爬了起来:“我出去片刻,给我留着酒!”说完放下酒杯,跟着田钰后面,踉踉跄跄地走出去了。 翌日清晨,李俊等人喝完了稀粥,正要清点人数张罗着启程,清清忽然慌慌张张地过来,说不见了素咸! 柳云飞看看田钰,后者一脸茫然! 清清忽然惊叹一声,柳云飞这才看到,灵乐摘下了假面,分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江湖上诸多功法都不值一提,惟一能够承天改命的,只有《逍遥诀》。”灵乐看着众人惊叹的眼神,缓缓地说:“师尊当年参透了这些,给我姐妹俩说了一些,他知道财聚人散的道理,怕我姐妹俩日后不和,所以给我们各传授了半部。” “这些年我俩互相不服气,现在想想,江湖不过一场空。我想改变世道,她想扶弱济困,都是笑谈而已,自己都成了半废的人,还管得了那么多?!我俩都是对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却是互相折磨,想来可笑!” 清清早晨起来就找素咸,一直没找到,这才告诉众人。 岛上有磨山头、天罗岗、新公山、六井头等小山,几个人分头去找,各个山头找遍,都没有踪影。灵乐后悔莫及,觉得世道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留下来找师姐,师姐要是死了自己守墓,相依为命。 李俊留下了灵乐守着素咸出现,带着众人上了海鳅船,沿长江逆流去了广陵,安顿下柳云飞,便和林冲匆匆赶去了京城。京城有大事! 秋水盈闷闷不乐,说要回秋府报个平安,也走了。 田钰领着众人去他那里,众人走了半天才进了一个小山,原来田钰住在一个山坳里! 山坳下面挖了两个洞,柳云飞笑着说:“现在是入土为安了!”他和秋月明两人下去,从地道往里面走,高俊就在外面守着。 见风飘飘犹豫着走还是不走,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田钰又是欢喜又是叹气,柳云飞耳语一番,写了个手札,田钰赶紧去了,风飘飘一愣,继续收拾山坳间的茅屋。 当时海岛上,素咸给柳云飞留了个药单,说这些药有两个地方都能弄全,柳云飞把单子给无忧,无忧笑了,说和清清京城找药,二人吃了些东西,无忧忽然想起来一事:“月明,你跟着我去京城,我送你去嵩山!” 秋月明一愣,见柳云飞目光是肯定的,只好答应! 这时田钰领着一个少妇和一个小孩进来,秋月明一看,那个少妇就是当时和他假扮夫妻的陶舜华!这个小孩一看就是那种很聪明伶俐的小孩,这是大哥的徒弟? “这下我再无心忧之事,专心在此解毒练功,静候诸位佳音!”柳云飞淡淡地笑道:“辰儿,拜见诸位叔伯!” 风飘飘一看就更愣了:这是柳云飞的妻儿吗?江湖上没听说他有家室?!! 第123章 嵩山脚下一指伤 且说柳云飞诸人在荒山安顿下后,无忧便急着带秋月明去嵩山。 秋月明不明白为何要让自己去嵩山,无忧在路上解释柳云飞的用心:还有几个月就是青秀赛,秋月明必须要参加,嵩山是这次青秀赛的举办地! 最重要的是,嵩山有个柳云飞的朋友,可以帮助现在的秋月明。 二人在京城通济渠码头下了船,晓行夜宿往嵩山赶,第二日就到了嵩山脚下! 嵩山脚下的驿站旁,聚集了很多人,里面传出了厮打声,然后是一人痛呼。有吵有骂,有说有笑,真是好不热闹。这是听见一人大喝:“都是武林同道,这样吵闹成何体统?既是两位都认为对方需赔礼道歉,我等不便评判,让那远来外人评判好了!”喧闹不休,都在争有什么外人,有人说:“前方来的不是?!”大家定睛一看,确实有人过来,有人问:“来者何人?”又有人说:“好像是嵩山派的,正好正好主持公道!” 无忧低声说:“快看,那就是江湖上的白公子!” 既然是和大哥齐名的人物,秋月明定睛看去! 嵩山派大弟子白彦君穿着新袍子,杭州丝绸的料子,左手斜持龙泉宝剑,右手张开一柄檀木扇子,上写“道法自然”四个字,微微地扇着,不时吹动袍子上的丝绦,步速不疾不徐,气定神闲,端的是器宇轩昂,听见了喧闹声,皱了皱眉头,向人群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个童子,眉清目秀的,手持一把南阳伞,脚步有些小,只好小跑一样跟着,生怕阳光有一丝照到白彦君脸上,他有些气喘吁吁地应声:“来者是我....我嵩山...嵩山派大弟子...人称玉剑郎君的......” 白彦君摆摆手:“在下便是嵩山派白彦君,何事喧哗?”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他忽然听见说话声。“各位好汉,千万别放走她!小丫头竟敢咬人!嵩山脚下,还有王法吗?疼死我也,啊呀,……阿也!” 声音是粗鲁的汉子所发,又说了个“小丫头”,回山路上碰到这种琐事,不是扬名武林的那种大事,管还是不管?白彦君不由地皱了皱眉眉。来到人群里面,伞还没有收,正好给他空出来一定空间。白彦君往那边一看,一个小姑娘垂着个脑袋,旁边有个大汉,是王屋派的装束,细麻长衫一柄长剑,腰带上有“清静”二字,他举起右手,伸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给大伙看,是中指,还有一块肉耷拉着。习武之人伤痛难免,白彦君这么想着,顿时觉得前面的啊呀声,委实有些夸张。 白彦君认出这个人是王屋派的,可是自己和王屋派人不熟悉,于是施了一礼:“这位兄台,阁下是?”大汉用左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仿佛忍住了巨大的伤痛,一字一顿地说:“白公子来得正好,我是王屋派向无名,是剑师。”白彦君知道王屋派有剑师,平常的剑都是在工坊里定制,但那上好宝剑,怕工坊偷工减料,必须亲力亲为,剑师就是专门铸造上好宝剑的人,武艺或许稀松,地位可是不低,虽然觉得他刚才擦汗的动作有些浮夸,但心里想王屋派今后也可有所用,心下一定,要帮一下他。他再看去,地上蹲着一位小姑娘,穿着绛红色素裙,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抖一抖,好像是在哭泣,背影里又有说不出的无助感。 “向兄有礼了!不知向兄在此所为何事?中指何故流血?”白彦君关切地问道。那向无名弯腰行礼,咳嗽一声,攥着拳头开口说:“白公子名门正派,青年俊彦,在下慕名已久,无奈被琐事缠身,不能一睹尊容,今日实乃三生有幸!我这指头是刚伤,所为着何?今有事路过嵩山,有几波武林豪杰,大家相会谈兴正浓,于是说起武功。我正跟崆峒派的诸成器诸兄谈论剑法,他一招‘青云直上’,我回一招‘云卷风舒’,我们都是用手指比划,以剑气比试,不料我中指中冲穴气冲顿泄,手指一阵剧痛,才发现不知何时出现了这个小丫头,她无缘无故咬了一口手指头!习武之人,流血无妨,可是下个月一柄绝世好剑即将出炉,铸剑是精工细作,当年公冶子十年磨一剑,才有了湛卢宝剑.......哦哦,是欧冶子大师可不是公冶子,但是十年是不会错的.....” 小童见白彦君皱眉,心想此人如此啰嗦,照这样讲下去一天也讲不完,马上喊一声:“这位大侠,能否言简意赅些?”人群里一阵哄笑,向无名讪讪地:“就是这小丫头没教养,哪有咬人的?诸位都是见证人,这肉还在这吊着哪!哪位有金疮药可否借用一下?要是耽误了绝世好剑,谁担待的起?!我这手可是摸过无数名剑、能辨金银铜锡,抡锤划线无一不能,驭气使剑非同寻常!白公子请主持公道,良药误工调养诸多费用不可遗漏!”说着指了指旁边一个穿着兽皮坎肩的人,“这位就是崆峒派诸兄。”那人赶紧给白彦君拱拱手。 无忧给秋月明指指向无名:“此人武艺平平,不过铸剑有一手,田钰的刀可以找他修补。” 白彦君点点头,声音有些严厉:“小姑娘,你是谁家的?顽童不知大小轻重,岂非父母兄长失职?!既是嵩山脚下,此事我不能不管。小姑娘,告诉我你父母是谁家住何方,让他们拿重金去嵩山赎罪,也要给向兄一个交代!到那时他就会知道,养而不教无异于禽兽!”扭头给小童说:“你马上飞鸽传书,叫师弟下来察查此事,青秀赛在即,岂可懈怠?!放任闲杂人等在嵩山脚下,岂不误哉!若是魔教中人,告知武林同道,齐聚嵩山,一剑杀之,********!小姑娘,你还不说话?......还是不说话,诸位能猜得出她是哪儿的?是不是武林中人?” “刚才她说自己来头挺大,说是少室山少林寺玉泉师太的关门弟子!”人群里有个人说。 “少室山少林寺?小姑娘,你真是少林的?玉泉师太的关门弟子,看来你造化不浅哪!你点头算是认可,唔,……童儿,切莫飞鸽传书,我有点热,帮我解一下绸衫,仔细拿好,晴空万里的,没个云彩,……向兄,如果只是论剑,她为何咬你的指头?量她一个四尺童儿,如何能够得上你八尺男儿的手指?”白彦君转向向无名,表情还是那么温和,但声音已经严厉了。“莫非你比试时不慎弄伤,无法向师门解释,正好这个小姑娘过来,然后被你揪住了?小妹妹,你倒是说句话,是不是这么回事?” 白彦君已经不耐烦了,要不是这么多人在,真想拔出剑来! 第124章 玉剑郎君息众嚷 小姑娘还是不说话,不过点头又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向无名有些慌张,白彦君制止他说话,问诸成器:“诸兄,确有你们比试一事?如何伤到他指头?” 诸成器脸上汗出如注,一边擦汗一边忙不迭地说:“回白公子,向兄和我确有比试,不过这伤手指的事,与比试没有关联,不是我所伤,至于是不是石子划伤的,当时一阵风吹过,恰好迷了我的眼睛,一时没看清!这才恍然,原来是石子划破,白公子高见,在下佩服!” “诸兄啊,刚才你明明说要替我作证的啊………” “闭嘴!”白彦君威严地说,盯着向无名,仿佛他内心藏着很多阴谋。向无名一凛,感觉后背汗都出来了:“白公子!请看这指头上的牙齿印,确实是这小姑娘咬的!真不敢在嵩山脚下造次!”他听到玉泉师太四个字,心里凉了半截,但还是觉得委屈。 “公子,这衣服不是少林寺的,他们不穿绛红色,玉字辈师太们一身天蓝色长衫,晚一辈的是水青色,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意……”童子深思一会说。“我去过少林寺,见过玉泉师太,不会错的。” “我心里刚才也觉得蹊跷,玉泉师太何等人物,管教弟子何等严苛,怎么会有如此小的弟子和一群汉子混杂?少林寺女弟子都是凤毛麟角的人中凤凰,你这小姑娘不说话,是不是也不敢承认自己冒充?那样可是你大错特错了!众多豪杰在此,冒充玉泉师太的弟子真是荒谬!师太她老人家知晓此事,也会严惩不贷!嵩山脚下,岂容得了闲杂人等放肆!向兄受了苦,这件事不能就此罢休。童儿,准备飞鸽……” “你们这些大人好笑啊,光凭衣裳就能知道我是不是玉泉师太的弟子?”小姑娘还是没有抬头,不过声音冷静。“要是穿着什么衣服就确定是哪个门派的,收徒弟用衣裳就够了!”童子听到这赶紧嘀咕一句:“公子,这语气就是玉泉师太的!要不还是问清楚再说?”这时人群有人也说:“刚才她既然敢说,又距离少室山那么近,怎么敢撒谎?!肯定是少林弟子!” 白彦君心想这事怎么缠杂不清,不过事已至此,抽身而退徒惹人笑。向众人脸上望去,看能否得到什么,缓慢地开了口:“如此说来,也有道理,童儿,刚风有些急,避风如避箭,赶紧把绸衫给我披上。诸位,我们行侠仗义之人,岂可不分青红皂白?若真是师太的入室弟子,这么小肯定有天分,岂可因一桩小事妨碍精进?小妹妹,你告诉我,他的手指是如何破的?如果真是你咬的,肯定有他不对的地方?向兄,若真是你以一个指头欺凌弱小,那就怪不得我了!列位,方才事情真相如何?既是小姑娘所言,向兄你就赶紧给她赔罪!”向无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大胖和尚挺身而出:“洒家是五台派的鱼式木,江湖人称在下木鱼,斗胆向白公子进言,此女绝不会是玉泉师太之徒。因去年****时我见过师太,说起门户传承适宜,师太坦言只有三个女徒,最小的也在20岁以上,且耗费心力过多,决定不再收徒,何来这么小的徒弟?她说她是,有什么做证明?退一万步说,师太的弟子既然敢独自下山,岂无功夫护身?何至于张嘴就咬?” 白彦君心里窃喜,本来就不愿意得罪王屋派的人,这下抓住了机会:“既然这位鱼兄作证是小丫头咬的,那就是了,而且那手指上确实是有几个深印,齿痕正是如此。向兄不急,金疮药我却没有,不过山上自然有,且有医术高明的师叔在,且去我派歇息两天,嵩山派怎会慢待你?你这小丫头,红口白牙善搬是非,快说,你与向大侠有何宿怨,为何张嘴就咬?你不交代可要等你父母重金赔罪了!” “我父母?好啊,就让他们找你赔罪去吧!别的没有,金银多得是!我就去嵩山,看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毫毛!看你们江梦白江掌门如何收场!”只见小姑娘抬起头来,冷冷一笑,不顾及白彦君的心,在徒弟面前直言师父的名讳,掏出一个牌子,“啪”地扔在地上。众人都低头往下看,只见一块乌木腰牌,上面篆刻“少林”二字,看来这小姑娘是少林弟子无疑。 白彦君心里暗暗叫苦,脸上还是面不改色,伸手制止准备发信号召唤信鸽的童子:“呀,小妹妹,你既是少林弟子,如何与这向大侠产生过节?如果你早早言明,这位向大侠是讲理的人,他肯定早早给你赔不是。莫说是咬伤,就算是手指断了,也只能怪小妹妹你武功好,刀剑无眼嘛!向兄,不知你如何得罪了这位小妹妹,但是少林弟子管束甚严,一定是你的不是,赶紧作揖赔罪!”向无名涨红了脸,气哼哼地弯下身去,也不说话。小姑娘再度低下头,看也不看众人。 白彦君招呼众人,一起去嵩山,好言劝慰小姑娘。忽然有人问:“白公子,万一这腰牌是偷的捡的,小姑娘岂不是又多一桩罪?”看这话头,却是已将小姑娘定了一桩罪。白彦君想果然有理,加上小姑娘一直不愿意抬头,怕是假冒的担心被认出,心里顿觉烟消云散,说不定是这小姑娘偷向无名的什么东西,才被向无名抓住,情急之下咬了他,顿时喜形于色:“这位鱼兄所言甚是!在下请诸位都上嵩山,再报知少林去我派认人,如不是少林门下,再作打算!” 众人叫好,很多人心想这番上了嵩山,吹嘘多了个话题,还能蹭吃蹭喝,有人高喊白公子英明:“古有诸葛武侯七擒七纵,得蛮夷仰慕之心,今白公子明察秋毫,维护了武林的正义,让人佩服五体投地!” 无忧微微笑着,心想这次白彦君遇到了麻烦,那女子什么都没说呢,场面已经有些混乱了,他制止了秋月明,低声说再等等看。 白彦君分不清这话里有几分敬佩几分讥讽,不过能从这潭浑水里抽身,也不管那么多了,哈哈一笑:“诸位谬赞!当今武林共襄盛举,岂可因小事拔刀相向?和为贵,在下既需要维护嵩山的清净,更应维护王屋派和少林派的威严,不可因小小误会让魔道之人钻了空子!所幸几番周折下来,白某已经知道事情真相,这下就还向兄一个公道!” “白公子果然是深孚众望!我等领教!” “是啊,确实得到了嵩阳剑的真传,不愧玉剑郎君的名号,人也真,剑也真,果然真贱!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是个清脆的女声,接着一人欺身飞来。 第125章 风雷掌变达摩拳 镗啷啷地几把剑拔出来,混杂着呵斥的声音,来的这女子身着紫衫,丝毫不惧,冷笑道:“我从头看到尾,没见这些大人说句人话,这小姑娘要不是少林寺的,岂不是被你们这些所谓武林名门正派的人欺侮?” 白彦君冷笑:“这位女侠,既然认为白某处事欠妥,为何迟迟不露面?等到事情摆平,却出言不逊,来此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可惜啊可惜,你们以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为把风波平复?痴人说梦!向无名的手指你以为是怎么咬下来的?用一个手指比试剑法?向无名,你知道真气如何周行全身?那鱼式木,你知道他绰号是什么?江湖人称色禅师,师太和他交谈?还有你诸成器,崆峒派门规里没有不许扯谎吗?”女子一口气把话说完,冷冷地看着白彦君,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 “洒家杖下不死无名之鬼!好好问你姓名不说,洒家岂可坐视不理?众人岂可容你消遣?”鱼式木拿起禅杖,挥杖就打,刚才还有人心想这禅杖如何笨重,如何使得?没想到鱼式木第一招就是“清风拂柳”,禅杖在他手里如同柳枝一般! 紫衫女子避过去,也不还手:“白彦君,你就忍心看我一个弱女子被这个大胖和尚打死在嵩山脚下吗?”女子身法极快,众人竟然没有看清她是怎么躲过去的! 鱼式木见她避开,根本不管白彦君会不会出手,又是一招“风卷残云”,禅杖虎虎生风,地上的沙子都吹起来了,围观的人赶紧以手遮脸! 这招异常凶狠,鱼式木一心想杀了这个紫衫女子,因此用了十成功力,不想这女子竟然又躲过了,嘻嘻地笑着,在他脑门上用食指节敲了一下:“这个木鱼,竟然敲不响!”顺手一带,竟把鱼式木摔了个踉跄,幸好鱼式木底盘扎实,后退了三步才站定! 众人一阵哄笑,这女子躲过两番共计,在鱼式木光头上敲了下,又拿他名号打趣,怎么能不惹众人笑呢? 白彦君已经看出这个女子身手不凡了,伸手拦住鱼式木:“二位且慢!请问女侠怎么称呼,哪个门派?” 紫衫女子一笑:“白公子真是健忘啊,见过几面不记得我了?在下楚湘,无门无派!” 白彦君忽然想起来这个名字,双手抱拳:“失敬失敬!真不知是楚女侠!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若是先前说明白,何必又有这一番波澜?!” 楚湘拉过这个小姑娘,笑着说:“人如其名,此言未必!先前以为白公子既与柳云飞和拈花公子齐名,必是人中俊彦,今日一见,大失所望!” 这话一说,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白彦君是有名的爱惜声誉的人,这么当面出言讥讽,真不知这个姓楚的是什么心思! 白彦君脸色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轻启双唇微微一笑:“人或毁或誉,不入我心。楚女侠失望也罢,高兴也罢,与我何干?只要能把前面那些话说明白!” 楚湘看看向无名:“向无名啊,你这么一把岁数了,不替你哥哥丢人不行吗?江湖上都在找杀你哥哥的凶手,偏你还想猥亵女童?” 向无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我......我只是伸手给她开个玩笑,算我倒霉,栽在了一个女童手下!” 楚湘给女童说:“去,在他脸上留个记号!” 白彦君刚要阻止,却见女童一阵风似地飞过去,跳起来一拳打在向无名胸口,向无名当时就倒地了,又是一阵惨叫! “姑姑,我见这人脸色不好,留个记号回家又被训,就在他胸口留个记号吧!”女童回到了楚湘身边,似乎根本没把向无名放在眼里,笑着,如同山间的杜鹃花。 众人都惊讶这小姑娘力道如此大,却见白彦君陡然一惊:“小姑娘,你怎么会魔道的‘风雷掌’?!” 这是魔道的“风雷掌”?明明是拳啊,要说也像是“雷火拳”,但是白公子慧眼如炬岂能看走眼?!敢在嵩山脚下用魔道的功夫,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又是什么?! “那又如何?”小姑娘还是那么天真烂漫地笑着,似乎不知道大祸临头! 白彦君眼神一凛,迅速地拔出宝剑:“既然是魔道的余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湘冷冷地看着他:“白彦君,会‘风雷掌’的就是魔道的?!” “小妹妹,你究竟是谁?”白彦君剑尖指着小姑娘,柔声道。 “我是玉泉师太的徒弟啊!”小姑娘还是那么笑着。 “玉泉师太的徒弟,为何不用少林的功法?”白彦君疑惑地问,他根本不信! 这时向无名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原来这小姑娘就是魔道的人,诸位大侠可千万不要放过她!” 小姑娘笑嘻嘻地:“那我就用少林的拳法,你就相信我说的了?”说着用了“达摩拳”中的一式“一苇渡江”,又是打向了向无名的胸口! 向无名这次有了防备,双掌接住,“蹬蹬蹬”连退了几步,最后还是倒地了! “这下你相信了?!”楚湘看着白彦君问。 白彦君看到这就是少林寺正宗的拳法,知道是少林门下,他却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只会这一招! 无忧领着秋月明过来,深深一揖:“楚女侠,可有庄晓梦的消息?” 楚湘摇摇头,还是看着白彦君。 白彦君用眼神和无忧打了个招呼,看着楚湘,勉强地说:“既然如此,那便是玉泉师太的弟子了?”他心里还是疑惑,这么小的小姑娘,为何会这两种拳法?索性要问个清楚! “小妹妹,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云浅,云舒是我爹,玉泉师太是我师父!”小女孩看着白彦君,不假思索地说。 众人皆惊! 小女孩是魔道副宗主云舒之女云浅!她怎么又会是玉泉师太的弟子呢?!正道与魔道可是水火不容! “师太是深明大义之人,此事定有蹊跷。既然如此,白某岂能坐视不理!目下咱们便要去少室山问个明白!”白彦君说完让童子飞鸽传书,玉泉师太毕竟是长辈,又是女流,礼数上不能有半分差池! 向无名连挨了两拳,知道自己不能在待下去了,悄悄地走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楚湘摸摸云浅的头,微笑着等白彦君发话。 白彦君现在有些坐立难安:魔道副宗主之女去少林,这不是在他身边安了个钉子又是什么? 他脸上海华丝不动声色,这时有信鸽飞来,众人惊叹回信如此之速,白彦君接过童子递过来的字条,他只看了一眼,手竟然有些抖了! 无忧好奇地看了下,字条上只有七个字: “拈花被困五峰顶。” 他的身子也有些抖了! 第126章 飞鸽传书几番忙 拈花,自然是拈花公子,籍贯不详,师承门派不详,父母兄弟不详,姓甚名谁?也不详! 他喜欢拈朵花微笑,一身好轻功,和柳云飞、白彦君齐名,人称“白柳拈花”,或者是“武林三公子”。 拈花公子是何时出道的?众人也不详,似乎万法通老人也不知道!不过,众人都知道,他出道至今还没有杀过人。 所以当江湖传闻华山派掌门向无名是被他杀了时,江湖中起了轩然大波!! 偏偏拈花公子一直没有露面,不出来承认或者澄清。自从几年前消失踪迹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也有假冒他的,可惜总是很快被人识破了,江湖众人便又多了一份怀念。 斯人已去,徒留牵挂,他怎么会被困在五峰顶呢?! 众人见白公子和胖道长都有些发抖,也都静下来,心想是什么消息,竟然能让他俩都震惊?有人自然知道这个胖道长就是无忧道长,悄声告诉了身边人。 白彦君整整衣衫,对楚湘施礼道:“楚姑娘,白某本欲去少室山问个究竟,不料当下有一个迫在眉睫的事不可不做,我让师妹下来好生招待你们,待我回来一同去少室山!” 楚湘大怒:“白彦君,就凭你这这番说辞,我就乖乖地让你扣在嵩山?!休想!” 她一把抱起小姑娘,一手挥出什么东西,双脚轻点地飞了起来! 众人惊叹:“好俊的轻功!” 楚湘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再往前了,因为一把剑横在自己身前! 白彦君不是躲自己的“暗器”了吗?什么时候飞起来的,而且还拦在自己前面?! 楚湘只好坠地,她刚站稳,那把剑又横在自己身前了! 要不是自己带着个小姑娘,肯定要和白彦君比试比试了,都说他剑法高超,就看看他能把嵩阳剑法舞到什么田地了! 楚湘非常愤怒:“白彦君,你讲不讲理?!” “正因为讲理,所以才不能让你走。” 楚湘身手一变,一招“白虹贯日”双指伸向白彦君的双目,白彦君脸一扭,她一把抢过那张字条,瞥了一眼就笑道:“这个拈花惹草的家伙,满江湖也找不到!我正要会会他!” 无忧微微皱眉:怎么?拈花公子也惹到了这个楚姑娘? 白彦君没想到她胆子如此大,不怕自己伤到她,就做出玉石俱焚的拼命招数!稍稍一退,却见楚湘一把抢过那张字条,看了后也很吃惊! “看样子我不能送你去少室山了!”她一怔,给云浅说。 白彦君见她如此反应,也很诧异:“楚姑娘真要把云浅留在我嵩山?” “当然不是!我也要去五峰顶!” 一个“也”字,说出了她的想法:白彦君肯定会去,无忧自不必说,自己也要跟着去了!或者说,她再带着云浅回去? 白彦君深深吸口气,看了看童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带一个和魔道有些瓜葛的年轻女子前去五峰顶,魔道的人会怎么造谣?师妹又会怎么想?! 无忧替他说了:“楚姑娘,虽然我大约知道你什么来头,可是五峰顶乃是魔道总舵之处,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据我说知,闯上五峰顶又能全身而退的人,十年内只有五个人,武功最差的,就是柳公子了,比他稍好一些的,便是你面前的这位白公子!其余的三人,都是浸淫武道多年的前辈!” “胖道士,你不是也想去?!你武功如何?” “贫道武功一般,断然是不敢闯上去的。不过,当年我救过云出岫一命,魔道圣女的权势,在魔道可以说是熏天的,再说我去,又不是杀人,自然能进得去、出得来!” 众人见他们三人这里说来说去,有些焦躁,听到“五峰顶”三个字,都是惊讶地面面相觑:难不成这些人要闯魔道的总舵? 楚湘也笑了:“笑话!要论交情,云浅可是我要护送到少室山的!和魔道副宗主也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却能将自己女儿交给我,我怎么不能全身而退?!” 小姑娘忽然皱紧了眉头,楚湘关切地说:“浅儿,你莫不是不舒服?” 云浅恨恨地说:“他说到那个柳......” 楚湘忽然想到,云舒当年被柳云飞重伤,刺瞎了一只眼,这是他们父女的心头大恨,无忧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起,怎么不会让她难受呢?何况说柳云飞是五个人里面功夫最差的! 白彦君把这些尽收眼底,傲然道:“我和道长自去,你既然有门路,随你怎么去——云姑娘却是要留在我嵩山,待我从五峰顶归来,亲自到少室山问个明白!” 一声鸟鸣,随之而来的是“咕咕”的声音,一只洁白的鸽子飞来,落在了童儿的肩头,童儿赶紧伸出手去,解开信鸽腿上的一只细竹管,将里面的字条拿出来,恭敬地递给白彦君:“公子,又有消息来!” 他早就注意到又一只飞鸽过来,展开字条,看完愣了:泰山派被魔道围攻,请白公子前去救援! 泰山派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魔道围攻呢? 先是华山派掌门向无尘横死,虽然很多人说是拈花公子杀的,白彦君怎么会相信?他觉得事有蹊跷,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还没等他查出眉目,拈花公子被困五峰顶! 而现在,泰山派被围攻! 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阴谋,目的是在青秀赛前将武林正道搅个鸡犬不宁! 童儿忽然惊喜道:“公子,快看!” 白彦君看去,那边来了一个少女,正是他的师妹丁惠宁! 丁惠宁给众人拱拱手行礼,柔声地给白彦君说:“师兄,师父有急事叫你!” “你来得正好,你告诉师父,飞鸽传书,江湖告急,我要出山了!” 这就是昭告天下:隐居嵩山的白公子,要重出武林了! 众人大声叫好! “师兄,这等大事,你要先给师父说啊!”丁惠宁急道。 “来不及了,你看!”白彦君把两张字条给师妹看,师妹看了也会死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我来不及面禀师父了!” “可是,师父有令,你速速回山!” 白彦君皱了下眉。 “山派代掌门木道人来嵩山了!正在议事厅等你!” “何事?”白彦君心想华山代掌门来,肯定是大事! “商议诱捕拈花公子事!” 第127章 技高一筹嵩山侠 白彦君面色大变:“木道人?!木盛?向掌门师弟?来我嵩山就是为了这事?我为什么要见他?!”说完,转身就拉着无忧要走! “师兄,我们五岳派平时都是同气连枝,为了武林正道的大局,你也应该去见见他,毕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算再不济,也是华山派的代掌门,抓到拈花公子报仇后就正式就任掌门一职!师父尚且都敬他......”丁惠宁苦口婆心地劝道。 “师妹!不用再说了,单就他们污蔑拈花这一事,我就不去见他!拈花公子是何等人物?向掌门名气再高,和他也不能并肩,何必杀他?这分明是魔道栽赃陷害之计,偏偏他们都相信,嚷嚷报仇,愚不可及!这等人,不见也罢!”白彦君一改之前的谦谦君子口吻,很坚决地说! “师兄...”丁惠宁见劝不动他,急得跺脚。 白彦君柔声地说:“师妹,你莫要怕无法给师父交代,就说我在山下抓到魔道副宗主之女,不料还有余党,我追去了,因此出了嵩山,你看这样如何?” “大师兄!师父急令!”一人穿着嵩山派的黄色衣衫,急匆匆地赶来! 丁惠宁赶紧行礼:“二师兄,你也来了!” 白彦君见师弟来,和颜悦色地说:“黄师弟,所为何事?” 嵩山派二弟子黄丹阳行礼,给白彦君耳语一番,只见白彦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此事当真?” “师兄,千真万确!我是亲耳所听!”黄丹阳郑重地说,把拳头攥紧,指关节咔咔响。 白彦君环视了一下众人,低声给无忧说:“这边有个要紧事,你在京城等我!”说完飞身到了楚湘面前,一把抱过云浅,施展轻功飞去了! 楚湘方才竖起耳朵听二人耳语,心想嵩山发生了什么事?正愣神间,怀里一轻,云浅已被掳走了!急道:“无耻,还我浅儿!”施展轻功飞着赶去了! 黄丹阳和丁惠宁使了个眼色,二人同时向楚湘那儿飞去,意欲拦住她,楚湘盛怒之下,怎么会管这两个人?丝带一抛,直接拴住了白彦君持剑的那一只胳膊,叫了声:“住!” 白彦君似乎就等她这一手,迎着飞来的楚湘,身形一顿定住一般,把怀里的孩子抛向丁惠宁:“师妹,接好了!” 丁惠宁双手平放,轻轻地接过云浅,云浅“啊”地一声,高声喊:“放开我!放开我!”听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只是心里很不是滋味,秋月明在下面急道:“不要伤了孩子!” 他看这孩子很亲,自然不想让人伤了她,虽然自己现在没有功夫,却也觉得白彦君三人有些仗势欺人,一时间忘了自己来嵩山要做什么! 白彦君笑着看看秋月明:“少年,要是想伤了孩子,我早就下手了!”说完拦住了飞来的楚湘! 两人距离太近,楚湘心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男子如此亲近,一时又急又气,一拽丝带:“你给我倒!” 白彦君稳稳落地,看着师妹前面走了,黄丹阳在后面护着,笑着说:“楚姑娘,我刚才说了,要把云姑娘留在嵩山,待我回来后带她面见玉泉师太!” 楚湘看见丁惠宁身形在山间一闪,迅疾消失在山上林木间,黄丹阳在后面,地上山路有个人,原来是秋月明紧追不舍! 楚湘知道白彦君的人品尚可,叹口气道:“罢了,就等你来好了!只是你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何必用这等勾当?耍这种伎俩?!” “存心正,自然可用万般手段!” “无耻,对付一个小孩,还要说这等冠冕堂皇的话!”楚湘特别气愤! “我不愿错杀一人,更不能漏网一个!”白彦君看看远处,忽然想起来一事:“道长,你领来的这个少年,他?” “柳公子的结义兄弟,秋月明,不过......”无忧低声说秋月明现在还算是废人一个,体内虽有注入的内力,却不会使用。 楚湘一愣:柳云飞竟然有了结拜兄弟?! 白彦君心想不妙,秋月明会觉得二人伤害小姑娘,那二人岂不会出手教训他?赶紧给童儿说:“你速速上山!就说这个秋家少年,是我的客人,留我房间内好生招待!” 童儿领命,撒起脚丫就奔跑上山了! 白彦君看看楚湘,又看看那些武林好汉,朗声道:“诸位,正邪不两立,这个小姑娘是正是邪,我见了玉泉师太自有分晓,当下又一桩紧急的事,一时不能去五峰顶!众位既是武林正道,不妨同在下一道,去山前大道截击魔道的人!” 楚湘一愣:魔道的人? 鱼式木挥舞着禅杖:“洒家不管什么,只要是魔道的人,自然要除之后快!” 无忧低声谢过白彦君,拍拍身上的土,一摇一晃地往京城去了。他本来就要去京城,五峰顶的事,他一个人上去也没用,而且,他相信拈花公子在五峰顶没有任何问题! 天下哪个地方能困住他?!若是有,他早活不到现在了! 楚湘一时间不知道是跟着白彦君走,还是盯着无忧,胖道士的威名她也早有耳闻,据说同她一直要找的拈花公子过从甚密! 但是既然受人之托把云浅送到,怎么能失信于人?她只好紧跟着白彦君,完事后去嵩山要人! 人群渐渐散了,有人是想看热闹,可是魔道势头之盛,谁敢招惹?!这帮人都是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的人,离得越远越好! 白彦君正要清点下这边有多少人能应战,却听得一阵“嘚嘚”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他沉声道:“大伙准备,需防来者!” 话音未落,只听老远有人问:“前面的,有没有见一个小姑娘被掳到这边?” 楚湘回头,马蹄扬起的尘土很大,足见这些人找人心切,不惜马力一路狂奔!这一行共有七八个人,等离得近了才发现,见来人都是乾坤道的装扮!白彦君说的就是这伙人?她心想这伙人是不是见过?朗声道:“来者何人?找一个什么样的小姑娘?” “就是一个穿着绛红色裙子的小姑娘,呀,是你!”有人大喊:“就是这个女人,抱走了我们的小圣女!来,受死吧!”说着挥舞着大刀,从马背上飞身下来,举刀就砍! 第128章 巧舌如簧花和尚 敢从马背上飞过来,可见他自恃功夫甚高,不需要借助马的力量! 楚湘心神一凛:好强大的杀气! 有人大喊:“小心魔道的怪招!” 白彦君听到这人的话时就已经捏好剑决了,他一瞥之下发现刀直直地向楚湘头上落去,根本不说话,没等着刀落在楚湘头顶,脚尖一点窜上半空,一剑挥过去,把刀砍去一截! 同时一掌拍到那人肩上,那人猝不及防,手里的断刀也脱手而出,人跌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最后吃力地站起来,一身都是灰土草屑,显得异常狼狈! 这个时候那两截断刀才先后落在地上! 后面的人见一个白衫公子一招就制服了一个人,勒马惊问:“住手!你是何人?!” “嵩山白彦君,专杀魔道人!”白彦君淡淡地说。 “白彦君?!”那些人大惊,纷纷亮出兵器,围成一个圈,生怕白彦君杀过来。 白彦君像是没注意到他们的攻防变换,出手在爬起来的人背上点了几个穴:“说,小圣女是谁?” “是......副宗主爱女云浅!被这个女的给劫走了!”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要是知道白公子在,他哪会那么托大?事前他们已经探听分明:白公子隐居嵩山不出,平时不下山的! 说来也巧,今天要不是云浅咬了向无名手指,众人笑闹声吵了白彦君,白公子才不会走出嵩山山门呢! 楚湘大怒:“胡说!你们是受谁指使的?我和云姑娘是正大光明下的五峰顶,这也是玉泉师太体谅武林众生,不愿有太多的恶业,所以才和云舒商议,收下云浅为徒,一个是用佛法化掉云姑娘心中甚多的在五峰顶上吸收的戾气,二个是以云姑娘为质,乾坤道收敛行迹,双方都不要妄动干戈!” 白彦君一听,心里这才明白:原来如此!只是,既然这是云舒的主意,为何又派人来追杀?!他看着这个人,忽然惊醒过来:这个人是谁?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他! 楚湘一口气说完,冷冷地问:“你是奉谁的命令来的?若是魔道的人派你来,说明魔道就是出尔反尔之辈!不讲一丝江湖道义!” 那人手指楚湘:“无耻!不讲江湖道义的是你们吧?你们正道人士都是这么道貌岸然,假仁假义伪君子!要不是圣女慧眼如炬,识破了你的阴谋,我们乾坤道都毁在你这个无耻女人手里!呸!还不承认你包藏祸心?!我来问你,小圣女现在何处?难道已经送到少室山了?!肯定是你和嵩山派的勾结,把云姑娘藏在嵩山了是不是?要以此威胁我乾坤道,以此来陷害玉泉师太,好让我们双方不和,你坐收渔翁之利!” 围成一圈的人大声喝道:“说!小圣女是不是送到嵩山了?” 楚湘一下子脸色煞白:这事好像怎么也说不清了! 嵩山派白彦君是魔道的死对头,几年前隐居嵩山也是因为杀戮过多,魔道上下都欲除之而后快,据说都悬赏重金,请江湖杀手出面。因此白彦君的隐居嵩山,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杀过魔道之人的人多了去了,可是魔道的死敌只有一个——白彦君。 白彦君也愣了,没想到一桩江湖美事,如今竟成了这般田地!说去嵩山了肯定不行,青秀赛在即,这不是要造成江湖混乱吗?说去少室山了,玉泉师太那里如何交代?他有些怪楚湘当时没有说清楚,可是但是楚湘说了,他也不会信啊! 一言不慎,那就是新的腥风血雨!魔道势头正盛,幸好宗主一直闭关,云出岫约束得力,云舒又不愿过多杀戮,这才有了江湖表面安稳的局面! 众人也都知道此中利害,都不敢发一言,虽然他们眼见嵩山派的人把云浅带到山上去,可是谁也不能承认啊! 鱼式木扛着禅杖走过来:“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说好的一起去追那个带走小孩的胖道士嘛,怎么现在不敢承认呢?洒家都说好了要随你们一起去救!” 这一句话救了武林! 楚湘心头大喜,眼下也只能把这事情推到无忧身上了,真的找到无忧后,那时自己已经把云浅交给玉泉师太了,再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心里又有些疑惑:刚才自己出言顶撞了他,还拿他的绰号取笑,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白彦君也是大喜,虽然脸上表情上还是那么冷酷,伸手解开了那人的穴位,叹口气:“原来你等是为了此事而来,实不相瞒,禅师刚才说的,就是一桩大事,我们众人刚刚在此商议,如何共同维护武林的安宁,化干戈为玉帛。” “不过呢,你这个娘们不识好人心,非要和这个白公子拉拉扯扯的,要不我们早动身去追那个胖和尚了!”鱼式木想起之前自己被捉弄,一本正经地指着楚湘说。 楚湘又急又气,却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被他挤兑一下捉弄一下也就罢了,大声说:“和尚!你嘴咋那么碎?!” 那人不理会楚湘和鱼式木,只是盯着白彦君看,见他也这么说,心里信了是这么回事,他看了看鱼式木,觉得不认识,又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道:“你......你......” “洒家五台派鱼式木,江湖人称木鱼,有何指教?”鱼式木装作很不明白。 围在一起的人散开了,有人拉着断刀的这位往马跟前走,低声说:“这位木鱼,又名色禅师,其实就是大闹五台山的鲁智深!” 那人回过头来,惨然一笑:“你不是五台派的!我表弟在渭州,被你三拳打死了,今日既然相见,岂非天意?!” 白彦君看了一下楚湘,两人都听见了刚才的话,也都很疑惑:难道这个人就是花和尚鲁智深?! “哈哈!洒家无奈改了名,还是被你这撮鸟人认出来了!老子早就离开五台派了,现在是五行门的木鱼!指教个鸟?要打要杀就放马过来!洒家奉陪!”鱼式木大笑,把禅杖往地下一插,石子土块乱飞! “好!血债血偿!尝尝老子的‘风雷掌’!”那人大喝一声! 第129章 智深不鲁懂机谋 眼看一张血战就要发生! 那人运气于胸,脸颊通红。鲁智深也摩拳擦掌,傲然等着那人的全力一击! “慢!王兄弟,郑兄弟之死我也很难过,只是眼下我们要确认小圣女的安危,好一同向圣女复命!咱们给圣女发讯号确认后,再说报仇的事,你看如何?” 说话的是头领,那人也只好收功,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 “诸位,一起走吧!找到你们所说的那个胖道士,把小圣女送回五峰顶,圣女有宝物相赠!而后再由我等护送到少室山。” 白彦君心下明白此时不能走,对那几个人拱拱手:“白某有个不情之请,请列位稍等片刻,容白某上山禀报师父一声!”因为云浅的身份特殊,绝对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她在嵩山! “白公子请自便!我等自去追胖道士,若是明日此时还没有小圣女的行踪,我等将禀明圣女,号令天下乾坤道众人,见山搜山,见观搜观!不信找不到小圣女!”姓王的那人顺口说道! “好大的口气!”众人一听,都感觉后背一冷:这分明是魔道要借机向正道大举进攻的宣言! 白彦君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何况这是在嵩山脚下!他冷冷地说:“我嵩山不是龙潭虎穴,但有闯入的魔道之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头领一笑:“白彦君,你们嵩山离少室山如此近,偷偷上山怕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真的不是藏在嵩山了?!” 楚湘赶紧拦住:“诸位,和为贵!云姑娘入少室山是江湖天大的喜事,无论是哪个门派的人都会为之高兴,怎么能因口舌之争伤了和气?!白公子,既然他不肯相信你,一起去找那个胖道士是正事,怎么能因此而节外生枝?!”说完给白彦君使了个眼色! 白彦君情知魔道众人是有备而来,贸然跟着去真会有不测发生,自己安危倒放在其次,万一给魔道什么口实就麻烦了。可是往下怎么做?白彦君看着那些人,心一横:“云姑娘确实不在嵩山!若是你等不信任,白某也没有办法!” 楚湘脸色凝重,知道这话很不善,怕是双方要打起来了! 魔道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对白彦君是怒目而视,有人掏出“重明烟”,准备通知魔道,招呼众人。 嵩山脚下发讯号示警?这可是意味着乾坤道的人在嵩山被伏击!要知道五峰顶距离此处也不是很远! 双方剑拔弩张,当前的局面,可谓是一触即发! “此事简单!不需要诸位劳神劳力的!” 鲁智深哈哈大笑:“你们这些人疑神疑鬼的,怕白公子暗算?须知当下这已经不是你们的事,圣女也不会怪到你们头上,这是白公子和楚姑娘的事!他们无法给你们交人,到时候无法面对天下武林豪杰,是他们葬送了武林和平!你们说是不是?” 头领点头:“禅师说的不错!那以禅师之见,该当如何呢?” 白彦君心想这个胖和尚还真有两下子,投过去赞许的目光。 “你们看住这两位就行,就去少室山玉泉师太那里等着,待我把你们的小圣女送过去。我五行门不在正道十大门派之列,却也不会视乾坤道如妖魔,因此可以做个公平的和事佬!初入江湖,自然要闯出个名号出来,不然如何立足?!因此我五行门愿意三日内帮你找到小圣女!” 那人一听,喜出望外,又冷静下来,有些疑惑:“那,条件呢?” “我要用这个,换乾坤道三张令牌,可以出入五峰顶。换嵩山令牌五张。”鲁智深悠悠地说。 头领一愣:“要令牌作甚?” “没想好,反正是以后有用,以备不时之需!” 白彦君心里大怒,这个胖和尚太过分!可是他也知道,既然他以五行门木鱼的名号行走江湖,没有几把刀谁也不信,楚湘之前胜在身法轻盈,要真是对阵,两人还真不好说谁胜谁负!他要令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要是三日内送不来呢?” “我五行门贻笑武林,徒遭众人耻笑!” 楚湘心想这个法子确实好,他支开了众人,自己去嵩山把云浅接下来,不费什么事送过去,落到手里是八张令牌!真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 众人却也知道这里面含着风险,万一要是被乾坤道的人发现,那可是把乾坤道和嵩山派两派都得罪了! 白彦君笑道:“你要令牌又是为何?” “无它,青秀赛上,去几个看客,若是有好的苗子,也可以带着走一遭么!”鲁智深笑着。 “行!我现在就给你一张,待你把云姑娘送到少室山后,我自然给你剩下的!这张也表达一下诚意!”白彦君笑着,心想这个胖和尚倒会趁火打劫!自己先送个顺水人情,也没有什么! “慢!只有等到我们见了人,双方再说给令牌的事,我看你三日内如何能把小圣女送来?!”头领伸手挡住。 “当然是骑马去,三日后的此时,若我不能把小圣女送到,五行门木鱼认杀认剐,死而无怨!”鲁智深哈哈大笑,给这人要了一匹马,往京城方向去了! 白彦君和楚湘都倍感意外:这个和尚不在这边,他为何要去京城? “白公子,头前带路吧,我们都要去少室山等着!王兄弟,你领着几个人守在这里,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发讯号示警!” 不说白彦君满腹委屈地领着众人去少室山,且说鲁智深为何要骑马去京城?因为他从刚才的一些江湖人士闲谈中知道京城有大事发生,而他忽然发现了五行门扬名立万的好时机!而且还有快马相送! 不就是从嵩山暗暗地接个人到少室山吗?!只有傻子才会等在嵩山脚下! 那个无忧道长,也是一个关键人物,他当然要找到他! 无忧就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京郊驿站酒馆,无忧刚喝完了一碗酒,在山间小径赶路,忽然嗅到了几丝杀气! 他赶紧飞身上树观察! 是一伙人在追杀两个人! 最前面的是慕容晟! 慕容晟被一群人追杀! 第130章 杨志仗义逞刚强 追杀慕容晟二人的,是一群黑衣人!他们手持钢刀,一个个脸上杀气腾腾的! 可是那些人又不敢追得太紧,因为慕容晟身边的那个人,手持一柄铁枪,边打边退! 无忧看得清楚,那汉子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他时而站在慕容晟身后,时而冲进人群中,手里长枪恰如梅花朵朵一样,那一帮黑衣人只是招架,并不敢和他过分厮杀。 无忧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要悄悄地溜走,只见场上局势突变,有几个人竟然在二人前方出现,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慕容晟二人陷入重围。无忧见慕容晟只是在招架躲闪,并不发他那飞刀,心里又诧异不已,生死关头,怎么不发飞刀? 蓦地慕容晟一个踉跄,险些被黑衣人砍中,无忧这才发现他衣衫上都是血迹,分明是受了伤的! “老三,你从背后夹击;老五,快准备弓箭!敢杀我兄弟,纳命来!” 无忧大喝一声,从树上飞身而下,跳入战团。他却没有使拂尘,用了大树枝,树叶纷飞,黑衣人以为是暗器,纷纷躲闪,又听得前面“老三、老五”地招呼,以为陷入埋伏,发声喊,都往后撤走了。 护着慕容晟的汉子一看来了救兵,愈战愈勇,发狠刺伤了两个黑衣人,众人抬着那两人,落荒而逃,那汉子犹在后面紧追不舍,似乎是想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一般! 慕容晟体力不支,倒地拜谢:“救命之恩,慕容当没齿不忘!”他没抬头看是谁,无忧赶紧把他扶起来,见那汉子奔跑过来,忙说:“此地不宜久留,去个僻静点的地方!” 慕容晟这才发现是无忧,有些赧颜:“原来是道长!多谢救命之恩!” 无忧背起慕容晟,让那汉子前后张望着,忽然想起一个人,低声问:“慕容大人,你如何到了这般田地?这位英雄,可是青面兽杨志?” 慕容晟心想这个人就是,但是又不让说,趴在无忧背上低声说:“京城巨变,我一夜之间从朝廷命官变成逃犯!唉,一言难尽哪。这位好汉,自称是五行门易士木。” “五行门?”无忧喃喃道,江湖上何时出现个五行门?总不能问这个易士木五行门什么来头吧? 背上的慕容晟越来越沉,无忧心想该往何处去?低声问易士木:“附近可有安身之处?” 易士木摇摇头,一番厮杀后,他也很疲惫了,对他来说,当下最紧急的事,就是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这么胖一个道士,背着一个重伤的壮汉,怎么能快点逃命呢?万一那群太尉府的刀客识破了“老三老五”都是虚的,再从前面围上来,如何能斗得过他们?! 无忧擦擦额头的汗,他之前用计吓退了黑衣人,可是万一前面再有围追堵截的人,该怎么办?他看了一眼易士木! 易士木也看了看他,点点头:“要是有匹马就好了!” 他们忽然听到声音!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看来那伙人又追上来了! 无忧忽然急了,现在快要下到山脚了,山下有条路,跑到路上那就是明晃晃的靶子,万一对方有弓箭手,三个人该如何藏身?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把这些人杀一部分,让他死的死残的残,自然不能紧追不舍了! 他顾不上后悔自己一时之仁,脚下用力,加快了步伐,既然是下山,那就早早地下,然后再和黑衣人战一场! 他忽然听到了马蹄声,远远地过来! 易士木大喜:“道长,有人送马来了!” 无忧心说你怎么知道那是给你送马的?只见他施展轻功,拽着无忧的肩膀飞快地往山下赶,像是回答无忧的疑问:“苍天保佑!现在送我们一匹马!” “我的马,我看上的那就是我的!” 正是下山的山路口,无忧见易士木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站在路中央,等着马过来,心里一宽,放下慕容晟,转过身去抽出随身的长剑:“鬼鬼祟祟的家伙,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殿帅府捉拿逃犯,有敢拦者,与逃犯同罪,杀无赦!”远远地有声音传过来! 无忧听得易士木大喊:“兀那客人,留下你的马!” 又是一声高喊:“洒家不剥了你的皮就谢天谢地了,还要我的马?接我一拳!” 下一幕肯定是易士木与那个骑马的人交手了!无忧无暇顾及,因为黑衣人已经现出身影,持着明晃晃的钢刀,小碎步快跑着追过来! “胖道士,你乖乖地交上逃犯,赦你无罪!”中间一个人说。 “多亏风大人跟上,否则我们就上了胖道士的当了!”旁边有人恭维道。 无忧冷冷地打量一番,知道这个人不仅仅是这伙人里面领头的,还是一个高手! 说那个人是高手,除了他的呼吸非常平稳之外,一个是他持刀的姿势和别人不同,双目紧盯无忧,一看就是狠角色;二是他手里的刀也是宝刀,比众人的钢刀稍长一些;三是他站在最中央稍前的地方,他一说话,众人都不敢做声! “贫道请问这位风大人,这位你们嘴里的‘逃犯’,犯下了何种大罪?”无忧缓缓地说,因为他在等着易士木,不知道那个骑马的人一拳打过来,易士木会不会打赢?他们交手的战果,关系着很多人的性命! 慕容晟的性命,无忧的性命,以及五峰顶上拈花公子的性命!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人的性命! “哈哈!他犯了什么罪,还要你知道?也罢,见你身着道袍,本官就奉劝你一句:与那糊弄朝堂上下的国师撇清关系!这个逃犯慕容晟,助歪门邪道蛊惑圣听,又破坏宋金盟约,这可是弥天大罪!” “狗屁!圣上好道众人皆知,自称道君皇帝,这可是林灵素封的?!林灵素再不堪,也还不至于到了蛊惑圣上的份,怎么不说是‘助纣为虐’?!分明是......”无忧嘴里的“圣上无道”还没有说出来,他就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来了! “妄论国事,其罪当诛!”姓风的喝止他,一个箭步跃过来,一刀劈下去! 这么快的刀!这么狠戾的招式! 无忧心惊道:“风家宝刀秋家剑,你是江南风家的人?!” 第131章 一刀两断风瑟瑟 那人冷冷地说:“一个将要死在刀下的人,还有必要知道我是哪儿的人吗?” 刀已经落下!刀风吹起树叶飒飒作响,慕容晟听到“风家”二字脸色煞白。 无忧摇摇头,一剑挡住,那刀却也没有再下一分! 其余的黑衣人拔刀悄悄地围过来,目标自然是慕容晟! 圣上只是讨厌了国师,又不是真的讨厌道士,这个道士敢发大言,料想也不是平常的道士,何必真要杀他? 他们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我前些时间在越州,见了风波平老爷子......”无忧悠悠地说。 刀明显一震,持刀的人心动了! “我知道风老爷子怎么死的,我也知道他把风飘飘托付给了谁,所以再风光的葬礼,也不会看见风女侠的身影!外人肯定会说是一个不孝女,岂不知那才是真正的孝!”无忧继续说。 慕容晟听到这,脸上浮现的是苦涩的笑容,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用飞刀?早知江湖凶险,谁知官府水更深? 那一群黑衣人听到这,也都不向前了! 无忧用剑格开了刀,向后退了一步护住慕容晟,看着姓风的那人:“高俅或许待你不薄,但是刀再好,一直用下去,总有断的时候!或许刀还没断,持刀的手断了,只是那刀注定成了弃刀!” 姓风的人肩膀一阵抖动,声音有些微颤地说:“不错,我是风家的人,一刀两断风瑟瑟!” 无忧心里一惊,这个风瑟瑟年龄不大,可是用刀比风萧萧狠辣多了!他不在江湖行走,自然是官府里的人了! 风瑟瑟双眼闭了一下,大约一息时间,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道士你更没有活着的必要的了!” 那群黑衣人也都愣了! “见我家老爷子身死而不去救,足见是敌非友!飘飘下落不明,分明是被歹人掳走,你也是帮凶!”风飘飘说完,又是一刀劈过来,这一次他使上了九成的功力! 慕容晟本以为峰回路转,风瑟瑟会继续和无忧叙旧,没想到又是一刀! 更快!更狠!更多的仇恨与悲愤! 无忧一剑架住,同时一手把慕容晟抓起来,大叫:“看我暗器!” 风瑟瑟跳出两步,他知道慕容晟的五把飞刀的厉害,这个胖道士和他在一起,如何不会暗器?心里一动,赶紧跳开,宝刀横在眼前,准备挡住飞来的暗器! 趁这个机会,无忧拽起慕容晟,往山下狂奔!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个臭道士,老是这么诈人!可恶!”风瑟瑟见他俩这么跑了,边骂边追!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太靠前,万一有暗器呢? 无忧这个时候盼望易士木赶紧上来,可是不见踪影,心沉下去了! “洒家就是出家人,你们这帮撮鸟!”一声大喝,一个高大的身影闪在无忧面前。 无忧一看:一个胖和尚,手持禅杖,这不就是嵩山脚下那个什么‘色禅师’么?当时被楚湘戏弄一番,后来又说跟着白彦君去斗一斗魔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洒家木鱼,让你尝尝禅杖的厉害!你等不去西天见佛,我便送你们去西天!”鲁智深看到胖道士微微一愣,大步赶了上来,一禅杖就挥出去! “高俅那个腌臜泼才,在京城想拿了洒家。你等为他卖命,可见也不是好鸟!”鲁智深一禅杖挥到了风瑟瑟的跟前,风瑟瑟自然不会不理,一刀劈过去! “轰”地一声! 风瑟瑟虎口一震,暗想这个大和尚怎么如此大的力气,他退了半步,抽刀上举,一个飞身上去,一刀直直地向下劈来! 这就是他独创的“一刀两断”! 用刀的人首称田钰,偏偏风家人不服气,风瑟瑟更不服气,他这招“一刀两断”,自诩不逊于“劈空斩”! 鲁智深单手持禅杖一挡,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一拳轰出去:“小子,受死吧!” 他这一拳不是打在风瑟瑟身上,却是打在一个趁机袭向无忧身后的黑衣人身上! 那人被一拳轰出去,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刚才趁胖和尚和风瑟瑟打,无忧扛起慕容晟往山下跑,心里疑惑那个易士木是不是碰到了这个人。他只觉肩头一松,心里一惊,正要挥剑,看到杨志的笑脸。 “道长,真是天助我也!”杨志将慕容晟放在地上,一个箭步冲上去,银枪头如花团锦簇,红缨如翩翩花间蝴蝶,慕容晟有些呆住了,低声叹道:“杨家枪!杨家枪......” 无忧一愣:“杨家枪?” “本朝金刀令公杨业独创的杨家枪!” 风瑟瑟见又来一个高手,自己这边黑衣人几个倒地的,胖和尚的禅杖威力更盛,自己只有招架之力,瞅着个时机一刀架住杨志的枪,救了那个黑衣人一命,低声道:“保命要紧!” 杨志杀得兴起,根本不管那么多! 原来刚才他下去正要抢来人的马,不料两人还没有交手,就互相认出了对方,杨志喜出望外! 两人简单叙述下各自完成任务的情况,杨志就给鲁智深说一定要救下慕容晟,这是大哥的军令! 虽然已经改名叫“五行门”,不是梁山了,他还是改不了“军令”这个词。 鲁智深一听有仗要打,又是太尉府的刀客,喜出望外,赶紧冲上山,杨志把马拴好,也上得山来。 风瑟瑟和几个人互相掩护着,且战且退,一定要活着回去,然后活捉这两人,把他俩千刀万剐!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鲁智深撂倒一人后,看看距离无忧和慕容晟有些远了,低声道:“兄弟,还要追吗?” “追!不然他们还会阴魂不散地跟着!” 风瑟瑟看自己这边还剩五六个能打的,见二人穷追不舍,他的斗志被激发出来了,聚集了众人不再后退,一刀先砍杨志,后劈鲁智深! 杨志体力有些不支,因此反应迟钝些,枪头的红缨被削掉了,他急忙闪过,才没有受伤! 这时另两个黑衣人围了上来!一个比一个狠! 困兽犹斗,何况这些在太尉府养尊处优的刀客们?! 杨志本想招呼无忧,又怕被一些轻伤的刀客钻了空子,趁乱把慕容晟劫走。他心里一急,枪法有些乱了,渐渐地现出左支右绌的疲态来! 鲁智深大喝一声,却被四个人缠斗,无暇顾及! “看我铁枪,挑了你们这些高俅的走狗!”一声大喝,从山上下来一个人,手持铁枪,疾奔过来! 第132章 健步如飞梁苍苍 翠绿树叶掩映的山道,忽然起了一道烟尘! 那就是来人脚步踏起的飞尘! 无忧其实还是担心那两个人,看到来人后就放心了,来人就是自称钟双木的林冲! 鲁智深呵呵大笑:“教头,你来得正好!” “提辖,制使,二位勿慌,看我一枪一个挑了他们!” 话音刚落,一枪就格开了一个黑衣人的刀,一枪刺进胸膛,鲜红的血喷溅出来! 杨志也是使枪的人,自然不甘示弱,一枪崩开两把刀,刺到一个人的大腿处,那人痛呼一声,就被一枪结果了性命! 风瑟瑟见势不妙,和其余三个黑衣人且战且退,不料一个又被鲁智深一禅杖打瘫了! 三人现在被林冲三人包围,只好朝树林中窜去,林冲瞅准了,一枪掷出去,正中一个黑衣人的后背,那人“咕咚”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风瑟瑟施展轻功腾上半空,踩着树枝狂奔,他要活下去,他要给弟兄们报仇! 身边的这个高手腾空稍迟了些,被杨志一个飞枪扎到了屁股上,断线的风筝一样栽下来,杨志冲上去,抽出朴刀,一刀把他的头砍断了! 林冲的轻功稍差些,腾空又晚了些,因此跃上树枝追两步后,发现离风瑟瑟越来越远,只得作罢回来,从尸首上拔出铁枪,恨恨地说:“可惜,逃了一个!” 鲁智深大叫:“兄弟,怕他作甚!”扶着杨志下山,三人不再说话,路上见挣扎着的黑衣人,一个个补上一刀。 慕容晟见死了这么多人,又走了一个风瑟瑟,苦笑着谢过了三人,真诚地给林冲说:“钟武师,大恩不言谢!请受慕容一拜!” 先前自己是朝廷命官,追捕林冲这个逃犯,是何等的威风!现在反倒是他救了自己,他心里又惭愧又感激,扑通倒地便拜! 林冲给无忧见过了,扶起慕容晟,在一个树荫下坐下,自己也坐下稍事休息,扭过头问杨志:“制使,你是如何遇到提辖的?” 鲁智深哈哈大笑,说自己遇到一个劫马贼,没想到认识! 众人大笑,无忧有些奇怪地问:“禅师,你如何往这里来?!” 鲁智深只是说要去京城有要紧事,他可不想现在承认是自己给无忧栽了个“拐走魔道小圣女”的罪名!他心里偷笑着,要是这个胖道士知道自己当时是那么化解纠纷的,会不会气得找自己打一架? 林冲忽然说:“我在京城,见了柳公子和一个童子,他说自己有些事,道长可知?” “他不好好地养身,去京城干嘛?”无忧震惊道! 慕容晟喃喃自语:“京城巨变,先前我还以为只是城门失火,现在看,已殃及池鱼了!” 无忧皱眉:“慕容大人,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只顾逃命、观战,没来得及问你。” “记得我带回京城的那两个女真探子么?那一个完颜晓亮的,我以为活不成了,谁知道被御医救活了。他编了一个弥天大谎,偏偏太傅信了,说国师派人害盟国的使臣,这事说起来也不复杂,圣上也不昏庸,只是厚葬了死了的那个,好生看护完颜晓亮。” 林冲给鲁智深和杨志解释了当时的情况,心里懊悔没有杀了那个,这不是结下了金刀门这个死敌吗?! “五月大水犯都城,圣上命国师治之,国师奏曰:此水难治,乃天意以戒陛下。兼此水自太子而得,臣不敢漏泄天机,但试令太子拜之,可信也。圣上不听,非要国师上城墙作法,不想来一伙杂役仆夫,搅扰一通,国师奏明圣上,圣上就即令太子上城,降御香四拜,水退一丈。至夜,水退尽。京城人皆言太子仁德,岂不知那伙杂役是谁的主意?” 无忧忍不住地说:“他一个寻常道士,潜心修道便是,何故干涉军国大事?当年他说蔡京、王黼、童贯等皆为仙官,这伙人分明是大宋的祸害!” “我先前也以为国师与奸臣沆瀣一气,其实并非如此。太子自此一胜,声望无量,在京城蓄意和国师争道,惹得圣上不满。此时蔡京上奏国师虚妄,此乃公报私仇!当年国师见‘奸党碑’便拜,曾作了一首诗,诸位都知道吧?” “苏黄不作文章客,童蔡翻为社稷臣。三十年来无定论,不知奸党是何人。” “蔡京当然恼恨!圣上问国师,国师叹气说大水是上天示警,迁都一事刻不容缓!劝圣上奉大道,去华饰,任忠良,灭奸党,修德行,诛童、蔡,此祸可免!” 无忧和林冲三人都愣了:这么说,林灵素不是和奸臣一伙的? “妄议迁都,这可又是一大罪名!也是把柄,蔡京几度为相,权倾一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童贯拿出金国的盟约,职责国师危言耸听,又暗中破坏宋金联盟!太子联合蔡京、高俅、杨戬等人,纷纷上奏,圣上无奈,准国师回乡!谁知他们四处捉拿国师党羽,我因完颜虎一事,也名列其中未能幸免,回乡路就是一条不归路!至于国师,他们不会让国师衣锦还乡,最好是让国师死无葬身之地,好彻底污了国师的名声!” “那夜京城大乱,处处是厮杀,我武功不济,护送国师脱离了玉书堂刺客的追杀,送进上清宝箓宫,不料在我回去后,陷入太尉府刀客的埋伏,只好边杀边撤,天幸走投无路之际,得众英雄相救!” 慕容晟说完,众人都一阵沉默,经过这么一说,显然谁也不知道林灵素的是非对错了! 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有人嘴里还是“杀、杀”的声音,无忧让众人护着慕容晟躲起来,自己去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飞奔,后面有两匹马紧追不舍,马上是两名官差! 无忧见状,走到路中央,拦住少年:“少年莫慌,你是何人,何事惊慌?!” “我姓梁,小名苍苍,道长救我!”少年见他站出来,哀求道,闪身躲在他身后。 “犯官家属,还敢进京?!”一个官差说道,马蹄声声,一鞭子向少年抽过来! “敢有收留,一律同罪!”另一个官差抽出腰刀,就向无忧砍过来! 第133章 少年遗恨清风岭 无忧不愿意伤人,只是躲过腰刀,拉着梁苍苍又躲过了那狠辣的一鞭! 官差见这个胖道士只顾躲闪,冷笑两声,双腿夹在马背上,站立起来就是第二刀,斜斜地下劈下来!另一个官差长鞭挥动,在空中发出“啪”的声响,鞭梢继续攻向梁苍苍,像是一条凶猛无比的毒蛇,从山间草丛跃出,飞向梁苍苍的脖颈! 无忧还是不愿出手,轻轻地躲过下劈的这刀,又拉着梁苍苍避开了鞭子! 官差愈加恼怒,第三刀就要砍下来了,这一刀更快! 无忧似乎还是要躲避,早惹恼了山道上躲着的三位好汉,林冲见官差如此蛮横,心里大怒,他平常不用暗器之类,顿觉鞭长莫及,忽然瞥见地上有石子,抓起来用力一掷,“噌噌”两颗石子飞出,与此同时他蹭蹭地向路上飞奔过去,官差听得声响,急忙闪身躲避,这就看见一个壮汉,手持铁枪拦在马前面! “大胆!本官办案,敢拦者死!”一名官差呵斥刀,长鞭向林冲甩了过来! “小小的差役,也敢称‘本官’?!你不是狗官,就是狗官的爪牙,我要为民除害!”林冲说完,铁枪向着长鞭一旋,那鞭子就缠在铁枪上,林冲喊道:“你给我下来!”使劲一拽,那人来不及撒手,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林冲听到身后有风声,知道是另一个官差的腰刀来了,铁枪正好转过去,“当”地一声,那个官差的腰刀震飞到地上! 林冲一扭头,官差见他怒目圆睁,吓得扯紧马缰绳就要跑,林冲一个飞踢,就把他踢飞在半空,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就趴在那里了! “道长,你为何不出手?!”林冲现在怒气未消,心想你又不是不会武功,何必要等自己出手? 慕容晟三人过来,看那两个官差,身子抖如筛糠,站都站不稳,赶紧问:“你是那个衙门的?” 官差不敢说话,被杨志踢了一脚后,马上开口了! “各位大王,饶命啊!” 林冲正要细问,听到身后又有马蹄声,看那两个官差面露喜色,猜到有大队官差,低声道:“不好!”和鲁智深交换一下眼神,抽出朴刀,手起刀落,将两个官差杀了! “我和制使护送慕容大人,提辖速速进京,道长和这个少年进山!诸位保重,后会有期!” 话刚落地,他扶着慕容晟上了马,自己和杨志也上了马,顺着山路走了! 鲁智深跺了下脚:“兄弟,你给洒家留匹马......”林冲三人已经走远了,哪还能听到?! 林冲是个细谨的人,只是因为要走远路,故此没有给鲁智深留马! 无忧听得那边马蹄声近了,只好和鲁智深重上山路,在树林中一块大石头后面藏起,梁苍苍见两个人眨眼间就死在自己面前,虽是一路追杀自己的人,到底是于心不忍,一时有些六神无主,只好随着僧道二人。 “少年,官差为何捉你?”无忧终于开口问道。 “方腊在江南造反,祖父兵少,剿匪不力,上司追责下来,家人都下狱了,红玉也被卖入青楼充作官妓,真是奇耻大辱!我去劫囚车,无奈和没甚功夫,不敌那些官差!”少年低低地说,说完眼圈泛红了! 马蹄声越来越响,那些官差越来越近了,梁苍苍紧紧攥着拳头,牙咬得咯吱响,脸上浮现一阵恐惧的白色,转眼就是气愤的铁青色! 无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叹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鲁智深也是说不出话来,警惕地看着路上的人! 方腊终于扯了反旗了?!什么时候的事?他很震惊! 马蹄声起,马蹄声歇。 “此地是清风岭,各处都搜一搜,肯定没走远!”有人大声说。 鲁智深眉头紧皱:怎么有这么多人?这少年都做了什么? “小小年纪,竟敢深夜潜入大牢,放了那么多囚犯!几百官差围追,竟然让他逃出朱大人的天罗地网!若是杀不死他,让他进了京喊冤,又该如何收场?!”有人叹气道,说不出是赞叹,还是仇恨。 “那根本不是囚犯,都是无辜的乡民茶农,被抓来充当反贼的,好给朝廷上报军功,他们可是见了反贼就望风而逃!”梁苍苍气愤地说。 “说是剿匪不力,谁不知是因为我爷爷不同朱勔同流合污,才会被这么陷害的!” 无忧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因为那伙人上山来了! 鲁智深附耳给无忧说了句什么,无忧叹气道:“禅师保重!” 有人忽然大声喊:“大人!清风岭上有好几具尸首,好像是太尉府的!” “难道太尉府的人也接到了情报,在这里截住了?山顶上看看!” 几十号人都上了山,先是沿着上山的路到处看,下一步就会看到这块大石头了! 鲁智深忽然飞身到山路上,一禅杖打倒一个:“直娘贼!你们想知道一个少年的下落是吧?吃洒家一禅杖!”说完飞快地下山! “原来有人帮他!抓住他!”那些人一窝蜂地叫喊着,纷纷抄起武器,飞快地下山,追鲁智深去了。 鲁智深又一禅杖打倒一个,解开一个马缰绳,翻身上马,和赶上来的人乒乒乓乓地打起来! 慢慢地他吸引了一大群人追着他! 鲁智深见离开山路好远了,双腿一夹马腹,“驾”地飞奔,后面跟了好几匹马! 无忧心想这个胖和尚的主意还真不赖,忽然听见有人喊:“哈哈,那个大和尚被抓住了!” 梁苍苍“啊”地叫出声来! 原来是有人疑心要追捕的少年就藏在山里,胖和尚是调虎离山之计,于是留在山里,突然喊了一声,果然诈出来梁苍苍了! 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向大石头围过去! 无忧赶紧背起梁苍苍,施展武功开始辗转腾挪地向上走,不料那些人齐齐地放箭,有一箭擦过! 无忧恼怒,终究是不敌对方人多势众,赶紧施展轻功,踩着树枝就往山顶上飞! 有两个人也是施展轻功紧追不舍! “啊”地一声,无忧感到背上一沉! “那小子中了两箭,活不了了!”有人在底下大喊,终究是怕无忧的功夫,见追不上他,想着这也可以给上司交差了! “道长,请替我找到红玉,告诉她......”梁苍苍声音愈来愈弱! “红玉?” “她叫梁红玉,道长请告诉她,害我们全家的贼是高......” 话没说完,他的头一垂,砸在了无忧的背上! 第134章 道士夜入红绡帐 无忧一口气奔了很远,从山顶翻过去,看到确实没有人追来,这才落在树枝,轻轻地落在地上,赶紧把梁苍苍放在地上。 “少年,醒醒!”无忧摇摇梁苍苍,见他没半点反应,伸手在他鼻子下探寻,没有一丝气息!赶紧伸三指放在他右手寸关尺三部,但觉脉细如微,再摸竟没有一丝脉搏了! 无忧长叹一声! 心里充满自责,也有很多愤慨,看看暮色渐起,将他背上的箭拔了,敷上金创药,背着他去了一个小山头上,恰好有个隐蔽的山洞,将他放下:“我是个道士,生死早已看破,却不知你是不是要埋骨桑梓?也罢,我先放你在这儿,从京城回来后再把你的尸骸运回江南——可怜我还不知你是何方人士!”又从怀里掏出两块干粮,为了防止老鼠啃尸骸:“给你敷金创药,给你留点干粮,无非是为了让你保个全尸——你若是我道门中人多好!随死随葬,供身蝼蚁与鸟兽,了无牵怪!”找了几块势头,把山洞口堆了个槛,也是留个记号,施展轻功走了! 京城发生那么大的事,偏偏在此时,拈花公子忽然有了下落,柳公子带着徒儿来了京城,这些怎么能不让他忧心! 去太医院弄些药材的事,此时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京城南门附近的一个阴暗角落,城墙上巡更的士兵走过,一个黑影便轻轻降落上面,旋即又从城墙上飞下,沿着城墙拐了几个弯,消失在夜色里了! 或许是京城已经发生了几起大事,戒备明显地增强了,巡城的兵丁也多了,一队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间来回巡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又衬托得整个京城愈加寂静,似乎所有的人家都早早地关了门,大气也不敢出。 亮灯的地方,没有几个。黑影摇摇头,似乎是很不满意。 当然,他的脚步也没有变缓,一家不行换一家就是。 不管形势多么严峻,总是抵挡不了达官贵人们在夜色中举杯畅饮消遣寂寞,笙歌燕舞享受生活,点亮夜色寻欢作乐。 比如黑影悄悄摸近的一个高楼,正是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 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一点也看不出京城现在局势动荡! 他似乎是要住店,可是走到门前看到了金光闪闪的招牌,立马愣了。 怡和楼。 天下第一青楼。 黑影整了整道袍,把拂尘抖了抖,重新放回臂弯里。 道家只是“寡欲”,又不是“灭人欲”,还有讲究男女双修的法门,似乎暗合了阴阳之道——这些都不过是想说,一个道士进青楼,不会引起太大的非议,似乎也不会激起什么波澜。 门童见来了个胖道士,微微一愣,马上躬身相迎。 这个黑影自然就是无忧! 既来之则安之,无忧微微颔首,装出轻车熟路的样子,低声问:“你们的头牌......” “平时是千金见一面,只是真真姐姐今晚没空!” 无忧心一凉,听到没空后装作非常遗憾的样子:“道人今晚才重入俗尘,只想见一见下凡的仙子,却不料......”说着摸摸胸口,似乎是遗憾里面的银票没处花。 老鸨眼尖,这边迎了过来:“哪阵风把仙长吹来了!真是不巧呢,姑娘家今个身子不适,谁都不见呢!要不我给仙长......” 无忧摇摇头。 老鸨愈发认定这是个慕名而来的肥羊,她阅人无数,早就看出来无忧是个不怎么来青楼的主,又不是寻常猥琐的道士,那副气定神闲又不是装出来的,莫非真是为了传闻中的天下第一花魁的 名头而来?她满脸堆笑,低声给无忧附耳:“师师今晚要接待一个尊贵无比的客人,除此谁都不见!要不,我多叫几个来服侍仙长?还是......”说着用眼神看看楼上一个地方。 无忧蓦然心领神会:原来这是李师师的地盘! 那么,她正等着当今圣上的微服临幸?!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后宫佳丽三千人,但是迷恋青楼的李师师! 无忧哈哈大笑,摸出一锭银子:“有劳费心,既是今日相见无缘,改日再会亦可!”昂然步出大门! 他本想投宿,却来到一个有名的青楼;他本想去青楼打听梁红玉的下落,却忽然对李师师有了更浓厚的兴趣! 这么晚了,道君皇帝怎么还没有过来?他为什么还要过来?! 无忧悄悄地走近湖边,施展轻功到了楼后面,他在暗暗观察,哪一个会是李师师的房间? 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房间的灯光与别处不同! 青楼不是一座楼。一处灯光不同,自然也不能证明那就是李师师的闺房。 深闺,难进,惟钱可通神。 无忧想着拈花公子当年对一个门派的分析,自己现在也是不知不觉地条分缕析。 怎么现在想起他来了?! 他在想市井传闻,道君皇帝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会从大门进,杨戬派人挖凿了以个地道,可以从皇宫直通青楼!王黼会领着皇上翻墙,他在地上当垫背的...... 无忧想到此,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李师师的门忽然开了! 李师师以为是皇帝来了,起身去看,发现根本没有人! “莫非是风把门吹开了?!” 她走过去,把门一关,根本没有留意一个大窗子瞬间开启又关闭! 李师师迈着步子,婷婷袅袅地移步到案边坐好,翻开岸上的书卷,翻了一页,忽然间书页被风吹动,她一抬头,发现那个门又开了! 走过去张望一下,当然还是没人。 “怪哉!”李师师微微叹气,根本没有多想! 无忧便趁着这次李师师关门的时候,手脚麻利地推开了窗子,一点声响都没有地关了窗! 他急忙藏身于红绡帐里面的床底下! 幸好大床不是很矮,要不自己怎么能趴下?! 他现在和李师师的心情一样焦灼,正在等待皇帝的到来。 他忽然感到脖子上一寒! 他没有动,肌肤感受到的是一个比较锋利的东西,那不是短剑又是什么?! 床下还有人?! 那是谁? 他转过头去,看到一张同样焦灼的脸! 第135章 青楼遇艳闻屠龙 那是一张非常俏丽的脸!一个眼神里充满幽怨 无忧微微愣神,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却不知道何时见过这么美艳的人! 说来好笑,他偷入李师师的闺房,却没有打量过李师师的芳容! 醉翁之意不在酒,潜入青楼,也不是为了偷香。 短剑就在脖子上,可是床下没有多大的空间,无忧转个头都已很费劲,想夺短剑自然是无计可施! “你有什么遗言?”声音很小,听起来有些冷艳,无忧却知道,这就是索命的绳索,正套在自己脖子上! “请把这封信交给他。”无忧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手有些颤抖地递给那女子。 房间很大,李师师在正厅看书,离内室的床稍远,两人的声音都细如蚊鸣,因此没有注意到。 女子“啪啪”点了无忧的几个穴位,屏息细听外面的动静,还是非常静,她展开信,掏出怀里的夜明珠,从上到下照看。 “千羽吾弟,愚兄察知令妹入梁山后被招安,后下落不明。成家堡被灭一事,官府未曾出兵,宋江此人,师弟探得其易姓改名,嵩山脚下见过,可惜逃脱。弟所要武林秘籍,柳公子第三部剑法可用......” 信写到这儿就没有写完。 女子解开了无忧的哑穴,低声问:“这个千羽是谁?”声音里竟然有一丝颤抖! 无忧没有察觉到异样,低声说:“一个可怜人!唉!先是他们家......” 外面传来脚步声,无忧赶紧闭嘴! 李师师轻声地问:“何事?” “姑娘喝一盏灵芝五味粥吧!” 门“吱”地一声开了,有人缓步走进房间,碗放在案上,很轻,李师师谢过,然后是关门的声音,脚步声又远了。 屋子里又静下来,只有轻轻的啜饮声。 无忧继续说:“他们家和别的组成联盟,不料误中奸计,千羽家破人亡,妹妹也被掳走,我是在人追杀他时救下的他,只是我没有找到成家堡在何处,只知道宋江曾因缺乏军粮,攻破了几个村寨。” “他,他,他还活着?”女子颤声问。 “当然,他觉得当初要是自己武功盖世,就不会有这个一家老小被杀光的悲剧了,枉称‘飞天虎’!我答应他给他找武林秘籍,紫霞剑法久未出现,据说武林盟主荀羽都不用,嵩阳剑法可以,只是我抹不开面子求白彦君——只好求一下柳云飞,他的剑法还剩第三部......” 女子撤下来短剑,制止他继续往下讲:“他,他......在何处?” “不能说。”无忧忽然提高了警惕,这个人万一是千羽的仇人怎么办?他忽然想起送信的事,叹气道:“他现在藏身在隐密处,我不能说。不过,我们相约,今年青秀赛上一晤。” 女子使劲压抑自己的情绪,她胸脯起伏,呼吸声不知不觉大了些,眼泪竟然流下来,打湿了无忧的信笺! “啪”地一声! 无忧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这声音太大了! 恰好这个时候,烛花也爆了,发出更大的“啪”声! “烛花爆喜事到,想来是贵客来了!”李师师悠然地说,拿起金剪刀,准备在上面剪下烛花。 话音未落,院门口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爱卿,怎么又这等闲工夫?这事要朕与爱卿同做才有趣,共剪西窗烛,却话夜雨时!”一个声音响起! “鞋皇上隆恩!方才烛花爆了,正是报信!臣妾苦等皇上,偶然读到唐人诗:烛花侵雾暗,瑟调寒风亮。臣妾正想说,皇上再不来,奴家的心可要暗淡无光了!总是圣上天恩,让臣妾拨云见日!”听声音李师师似乎是给皇上下拜,道君皇帝赶紧搀扶。 无忧低声道:“噤声!”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成千艳!当年家族危如累卵,父亲语重心长地说身处乱世,活命要紧,若是仇人势大,两人要以名为姓,她说要以哥哥的名为姓,哥哥笑着说自己既然号飞天虎,那就改名千羽,她说自己就叫千艳好了!那个叫成千羽的,正是她一直暗中寻找的哥哥! 没想到胖道士救了他! 成千艳使劲眨眼,把眼泪忍回去,压抑住心里的悲痛、仇恨、欣喜,她听到皇帝到了,自然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手心出了汗,短剑抖了抖。 二人没有听到关门声。 “启奏陛下,房内有异!”一声有些尖细的声音传来,分明是个太监! 李师师不满地说:“郑公公,你是说我的房间有异,此言何意?!” “不敢,只是事关圣上安危,奴才怎敢懈怠?”太监说话不卑不亢。 “朕知道太傅一直不放心朕的安危,特命你来护卫前后。朕心知你将朕的安危放心头,忠心耿耿,不过放心,这里和皇宫无二,你且去门口守着吧。”这个儒雅不失浑厚的声音传来,分明是道君皇帝! 无忧在床下,感知到了危险,这个太监是个高手! 没有听到脚步声,门轻轻地关上了!可见此人轻功之高,说不定刚才已经转了一圈了! “皇上,要不就依郑公公所奏,臣妾换个地方......” “爱卿说笑了,此地别说是你的处所,便是那龙潭虎穴,朕也不怕!” “传说中有那武林高手,摘花采叶皆可伤人,飞檐走壁无所不能,臣妾是怕......” “朕当然不怕!”道君皇帝迈开脚步在室内转了转,又坐下,在案上轻轻敲着:“你知道为何?” “臣妾不知!” “朕是真龙天子,君权天授是为天子,朕有真龙护体,怕他一个凡夫俗子!”说完,朗声大笑! 无忧感觉到成千艳的身体在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让她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那些江湖上的人,以为朕只爱文墨,随意就能杀掉,别说草寇,就是那江湖门派,玉书堂的刺客,殿帅府的刀客,哪个能在朕面前举起兵器来?!” “陛下龙威!” 道君皇帝呵呵笑了,叹口气:“朕其实只怕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 李师师没有说话,翻动书卷。 “因为,据说那个人身怀天下绝技——屠龙剑法!” 第136章 无端风雨乱京城 李师师深吸一口气! 忽然间她笑了,那声音正如黄莺啼鸣,端的是婉转动听!她往茶盏里倒了茶,室内一股清香,她把茶盏放在道君皇帝前面,自己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陛下,当真有这种剑法?” “天下只有屠龙剑法能真正杀死皇帝,但从唐末开始,失传很久了。很多小皇帝只是因为龙还没有被养起就被杀了,所以死的很容易。至于五代的君主,都谈不上是天子。以至于天下动荡不安一个甲子,梁唐晋汉周,播乱五十秋!” “臣妾只知道有个屠龙术,春秋之前的朱平曼,是个侠士,喜好剑法,总想练就一身独步天下的绝技。他听说有个叫支离益的人擅屠龙之术,便赶去拜支离益为师,立志将这种人间稀有、世上少见的剑法学到手。他苦学苦练了三年,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终于他的屠龙剑术已炉火纯青,便辞别了老师,开始仗剑闯荡江湖,显姓扬名。然而他四处寻觅却找不到一条龙的影子。其所谓的一身绝技,最终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臣妾说的,对也不对?” “哈哈!这书写的有趣,读的人却不懂了!世间真龙,凡人怎能得见,人家只有一个,当然是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雄视八方威震九州!” 李师师赶紧加茶水。 “太祖武德皇帝当年一条铁棒打下八百座军州,本就是因为他是神仙下凡,扫清环宇,荡静中原,年幼时和太宗皇帝一前一后坐在担子里逃难,陈抟老祖看到,感慨道:‘谁道世上无天子,如今天子一担挑’!这岂是那些光知道太祖容貌雄伟、器度豁如,顶多认为是个‘非常人’,又怎么知道天道循环,将天下交到他的肩头!” “朕自年幼时,博览群书,吟诗作画,无人知道朕的鸿鹄之志,先皇却告知向太后,说朕有大富大贵之相,唯有真龙识真龙!” 道君皇帝端起茶盏,又放下:“朕为何放着后宫佳丽不顾,只爱到爱卿的房中来?也是因为爱卿能知道朕的抱负,八百军州远远不足,朕要西出阳关北略瀚海!让漫天征尘,为朕青史留名!至于童蔡高杨等人,不过是朕的器具而已!朕用之则高,弃之则低!” “臣妾听说,太师文韬武略,也是一个武林高手,不然他已年逾古稀,如何身强力壮?臣妾斗胆......”李师师用忧心的口气说。 “爱卿!给朕喝了这杯!”皇帝倒了一杯茶,端给李师师:“不说这军国大事了,朕一天真头疼这,你说天下太平,偏偏还有人上疏民不聊生之类,朕不过是从江南拉些好看的石头,至于么?!天下都是朕的,田地是朕给的,太平也是朕给的,那些草民,不歌功颂德也就罢了,心里总应该感恩戴德吧?不,妄议朝政!朕要不是学唐太宗纳谏青史留名,早就杀一批了!” “就说宋江这伙草寇吧,天恩浩荡赦免其罪,偏偏受招安了又辞官不做,说是‘做贼不做官’,朽木不可雕!” 无忧正想还有这回事,忽然听得脚步声过来了,顿时屏住了呼吸! “今日正是良辰美景,朕与爱卿坐床上,给朕唱一曲!” “陛下钦点,师师敢不从命!”说完轻启朱唇,唱了一曲!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李师师清唱一曲! 歌声悠扬,听得无忧都忍不住赞叹! 皇帝拍起手来!“好好好!词也好,调也好,销魂一曲渔家傲!爱卿,你唱的这可是桂花?朕也偏爱喝爱卿的桂花茶,准备在艮岳多载桂树......爱卿可是有所隐喻?” “作词的也姓李,是个才女,因无子嗣,夫家冷落,臣妾想......” “无妨!就是那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你既开了口,朕岂能不从?” 无忧心想怎么会替一个才女求情?求什么?忽听得外面脚步匆匆,有人拦住,有人“噗通”一声倒下:“陛下,京城有变,请速回宫!” 道君皇帝正摸着李师师柔若无骨的肩膀,细细地闻着她的体香,沉醉在其中,忽然被这一声惊醒,非常不悦,喝叱道:“放肆!朕在京城,能有何变?!” “陛下,请以天下苍生为重!”只听得外面地上“咚”地一声,似乎有人在磕头:“奴才恳求陛下!” “陛下若再不走,岂不是让天下人唾骂臣妾祸乱朝纲?”李师师用哀求的声音说。 道君皇帝一听这,穿上靴子,开开门,一溜烟地走了! 室内外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李师师下了床,回到案边,将一盏茶泼到地上:“你们两个在床下可有不适?!” 无忧大惊! 更惊慌的是成千艳! “一个是修行道法的人,一个是女子,修行尚浅。不会龟息法,就不要去人家床下藏着,真以为皇帝身边无人哪?!” 两人更吃惊了!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行藏的?!她不是一个烟花女子吗?! 成千艳亮出短剑,心想若是被发现,宁可自刎,也不能被发现自己的来历! 无忧生怕成千艳做出什么举动,仓促间应了声:“无意惊扰李仙子,贫道今日,只是想弄清楚最近朝堂的大事,不想做什么不轨之事!” 李师师冷笑道:“皇帝床下藏身,不做不轨之事谁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是自己酣睡,又怎能容他人在床下?!” “近期无非是国师的事,他说童蔡是奸佞,大臣岂能容他?今夜所谓大乱,不过是大浪之后的余波,牵涉的人更多罢了!说不定也牵涉到了你呢,胖道士!” 无忧大吃一惊,她何时发现自己的?! “至于你,回去告诉江嘉木,他这茶香味太重,滋味不厚,颜色不正!记住了?再做些好的送来!”一盏茶泼到了床下,两人都觉得身上一热! “你知道我是谁?”成千艳颤抖着声音问! “哼,姑娘我活到现在,难道是靠着男人吗?送客!”李师师下达了逐客令! 无忧心想怎么出去,忽然咯吱一响,他顿觉身下一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原来她床下还有机关! 眼前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