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赋》 序 望各位在阅读正文之前,先看看这短短一序。 笔者之所以将此序放在正文中,就是希望每位读者在阅读正文之前,大致的看看这篇可谓"声明"。笔者以前也曾写过两本书,都是因为读者之间,相互攻讦狄伐。支持笔者的,与反对笔者的最后闹得不可开交,以致不欢而散。 笔者也心灰意冷的封笔两年之久,这篇序,也是为了避免这种现象。 看小说,不过是在放松自己,不过是在品味人生。 各位不是戏中人物,不是笔中山河。你们只是看客,只是过客。就如这人生,我们都只是看客与过客。 泡上一杯咖啡,在本书中遨游一番,时而激扬话语,时而指点江山。最终,还是得回到现实。 敬请各位,谨记看戏,勿太入戏。 本文时代背景为中国古代封建皇朝,并未确定为某个年代。 涉及朝政民生之处,以大唐贞观之时为蓝本。 地方行政单位,则以宋为标准[路,府(州),县,乡]。 在文中笔者会尽量避开国号此类。如实需要,笔者会杜撰一个国号,"自建皇朝"。 其中人物有各处不同时代。 譬如慧能,神秀,玄奘,李白,吕宾(原型吕洞宾)为隋唐之人。朱雍(原型朱熹),王洙赋,朱润为宋朝人氏。 道陵(原型张道陵)为东汉之人。 余者各异,诸位读者不必深究 本文既是仙侠,又是武侠。 有上古神器遗迹,诸种妖魔精魅。也有江湖快意,恩仇如歌。 笔者想通过己笔,着力刻画一个百家争鸣的鼎盛时代。在以原本经典的前提下,加上笔者自己的一些思想与看法,并且配合一些杜撰。 诸位读者若有想法,可与笔者共同探讨。"一千个读者,自有一千个哈姆莱特",各抒己见。若笔者有言不对的地方,不必深究,这毕竟是小说。 具体背景如下。 门派势力主要分为六家。 佛,道,儒,释,阴阳,农。 另有法,兵,墨。 佛:由天竺佛国传入中土,教派宗旨在于"自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代表人物: 慧能:佛教禅宗六祖,为禅宗五祖弘忍的弟子,受其衣钵,与释家神秀为师兄弟。创立禅宗南宗,著有六祖<坛经>流传于世,相传其为十世比丘转世。 玄奘:由世人敬仰的著名"三藏法师",曾不辞艰辛,远渡天竺佛国,取得无上真经回归中土。为佛教法相唯识宗创始人。常与禅宗南宗尊者慧能参禅悟道,相交甚好。 道:中土本土宗教,由"上君"老子所创。教派宗旨在于"清静无为",以道法自然,而顺应天地。认为"道"为天地万物的本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在千年传承中,多出很多分支,各有心得见解。不过不论见解如何,各分支教派均奉道教为源,奉老子为祖。 代表人物: 道陵:堪称道家一派承衣钵者,为当时道派巨擘的苍云门创始人,一手道术通天,为人正直非常。常言"道自在心,理自在人。非道非理,妖魔难容",其意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和自己尊奉的理。如果一个人连道理都没有了,连妖魔都难以容忍。" 吕宾。 儒:非宗教,不信鬼神,尊奉孔子为祖,以"自省""明义"为宗旨,讲究教化,注重"因材施教"。认为明理,诚信,守义,忠勇,为君子。以自身浩然坦荡之气,面对天地。以天地万物为自省,"存雷震,君子以恐惧自省",为天下第一大派。其中芩山书院,岳泰书院,嵩华书院,应天书院为当世四大书院,其院士饱受世人尊崇。 代表人物:朱子(朱雍),易子(易律),王洙赋,朱润 释家:佛教的分支,融入道儒思想,基于佛教思想,形成的一种本土宗教。教派宗旨在于"自悟--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对于佛教,有一定的抵触心理,自认为正宗。 代表人物:神秀,花生 阴阳:为上古流派,教义为"驭阴阳,驾五行,容天地为己用",后世术士皆源此派。因其神秘,收徒必口传心受,极少有典籍留下。且无宗祖,各自分散,未曾形成大派,也未公开收徒,使得此派渐渐消匿声迹。很多江湖骗子,打着术士的名头招摇撞骗,使得此派声誉日下。其派中人,善使各种术法,可驱神驭鬼。一手算术,可算天地人生。谙熟阵法机关,驭五行之气为助力,击杀强敌,深为朝廷所忌惮。 代表人物:彭祖,诸葛铭,洛水图,江有道,傅无明。 农家:为上古流派,奉神农为祖。以"授植五谷之术,救众天下之人"为己任,分为两支,一传务农之术,一纳救病之法。教义以"舍己为人"为至高理想,极其尊崇老祖神农"尝遍百草而己陨"的伟行。虽不争名利,淡泊明志,却极受世人及各派的尊敬。 代表人物:许众,孙藐,华生。 这六家思想主张,有一半是史载摘抄,有一半是读者杜撰。 其中,释家并不存在,由笔者杜撰出来。但也并非全是虚构,自从战国末年佛教传入中土,至三藏法师西行取经之前。佛家各宗的确纷争不断,各持己见。 待三藏法师不远万里取经归唐之后,佛教才在不断摩擦中,渐渐融合。也在那时,西藏密宗自成一派。 至两宋年间,佛家融合儒道思想,最终脱胎,成为我国本土宗教。 关于儒家,自古纷争不断,心学理学相互狄伐。四大书院,原型取自宋代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其院士,在历史上,也是确有其人。 总归言之,终归言之。 这只是小说,各位不必深究。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诸位看官,不妨带着"以看戏的目光娱乐,以思酌的方式自省"思想,来看本书。 楔子 苍生 楔子 苍天之下,皆为众生。 。。。。。。 摩崖岭。 一座不太受世人关注的山岭。 原因无他,这山岭不算陡峭,有岭无崖。既不灵气,且乱世嶙峋。叫做摩崖岭,既无典故,又无出处。只是这附近山民世世辈辈如此叫,便就是如此名字。 平日之时,除了居于这山岭中的草雉土兔,也难见生机。山脚下的一条深水河,泛溢湍急,冰冷刺骨。水深难测,不知几何,却珠蚌繁盛。偶有附近山民,寻浅河床处,下水捞寻一番。寻得珠蚌,敲出珍珠,去集市换取钱财,以贴家用。 不过这水非寻常冰冷,又湍急非常,非身强力壮,谙熟水性之人不可下。且在水中,易痉挛。若在水中痉挛抽搐,就算有人同去,也怕是难得救上。 说的直白,此处也算是穷山恶水了。 山坡之上,一衣衫褴褛之人,正步履蹒跚,踉跄着顺坡而上。 瞧其年岁不惑,蓬头垢面,说是流浪讨乞之人,亦不为过。不过其人虽神色恍惚,发髻散乱。却又透着一股儒雅之气,虽步履踉跄,却又身板挺直,有不弯之志。一时之间,倒也难判其是何人。 山岭杂乱,这人虽摇摇晃晃,似下一步就要一脚踩空倒地,作滚地葫芦。却总能慢慢的蹒跚而上,说也是奇。 这摩崖岭,山岭高处,有一稍平之地。虽不说一览山小,倒也能极目远景。这人行至此处,渐停了脚步。慢慢看着远方,神色苍凉,让人一视便心生不忍。 伫立良久,这人面生悲愤之色,直视苍天。双目炯炯,直欲喷火,似有无尽控诉。 嗫嚅良久,他略略抬头,发出一声愤吼,"苍天!" 这一声愤吼中气十足,似震得山岭一颤,直达天听。这人颤颤巍巍抬起双手,望着自己的不住战栗的掌心,看着褴褛的衣衫。向天际彤云,一阵扫视。 "老夫此生有何之过,须得如此下场。家破人忙,妻子离散。如天狼孤星,煞咒缠身。怜我者孤,触我者忙。难道质询天理,跳出天道也有过吗!" 呵!这人好大口气!胆敢质询天理,意图跳出天道,真是一疯癫老叟。 说来也奇,原本这彤霞密布,颇为晴朗的天空,一时之间乌云集汇,有些阴沉之意。 "呵。"一声冷笑,这人似很不屑,"人说,无情欲者苍天,永恒而存。如今视之,却是不然。如同这权政人间的狗皇帝,不受人逆,不容不忠" 这天空,阴云变得更加密布。偶有闪电嘶响,雷声轰轰,似已被此人之言,有所震怒。 "你可曾想。"这人提高声音,愤诉道,"若你真当天道为公,可会有人怨你乎。"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低声喃喃,忽的双目圆睁,朝天怒吼,"至上天道,不过如此!" "轰"天空再不容忍,雷电如龙,咆哮而下,直击这人后背。所到之处,平地化成一个大坑,整个摩崖岭似被削掉一截,可见天怒至此。 这人向前栽飞而去,顺坡滚下。下面,就是那冰冷刺骨的深水河。 随即,天空大雨纷落。不及一刻,深水河水泛滥,变得更加湍急,瞧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天怒如此,仿雷击不死,雨涨河水,必绝起生机。 如说,天怒其言行不敬。 众生芸芸,辱天者实为不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注一],蝼蚁嘶鸣,岂会动怒。 怒及此,只怕,此人乃是泄露了天机。 亵天者,自有其报应。泄天机者,自难容天地。。。 [注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出自<道德经>第五章,其意思是"天地不存在仁慈与否,将众生如同刍狗平等对待,不在意其生灭。"而并非众人所认为的"天地不仁慈"之说。 刍狗: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的狗。 第一章 云集摩崖(上) 摩崖岭如此贫瘠,附近可想而知。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一个小山村。之所以在这雉鸡都不愿生蛋的地方安家落户,只是其祖祖辈辈都在此生存。这里,是他们的根。 这小山村名叫箩箕村,据族谱记载,在此安家落户三百余年了。这块土地虽然贫瘠,却养育了他们箩箕村一代又一代的人。 张汉年逢四十,身板却硬朗,健壮非常。此时已日薄西山,张汉早早的收了工,回到了自家。将锄头置好,坐在椅子上,用搭在肩上的脏旧的汗巾擦了吧汉。张汉的媳妇张嫂见状忙倒了碗水递给他,张汉接过一口气喝进,见媳妇正在做着晚饭。一拍肚皮,也觉饥饿。 "老倌,你说这是咋的。平白无故就打雷了,那石疙瘩都打掉了一个头,咱箩箕村的人从未做过坏事啊。"张嫂有些忧愁的说道。 张汉一哂,似对自家女人的说法十分不屑,"你这婆娘,这般愚蠢。如果是咱箩箕村的人做了坏事,老天要惩罚,一个雷下来,咱箩箕村还有吗。"顿了一顿,"八成啊,是那石疙瘩上出了什么千年妖精。" 张嫂想想,是这个理,还是自家男人有见识,手上笊篱不停,说道:"今天在村头打水,见几个人飞着飞着就上了那石疙瘩,真像神仙一样,当时村头李婶差点就跪下磕头了。"说罢吃吃的笑。 "这倒奇怪,咱这方圆百里,多少年没见过外人了。"张汉说道,"不过他们那些活神仙的事情,咱们这小民管不着。咱们啊,管好自己就行了。"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了叩门声,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吗。" 张汉一怔,和张嫂对视一下,应道,"谁啊。"打开了房门,到了庭院。见篱栏外站着两个青年,一身白衫玉带,手持一柄佩剑,丰神俊朗,说不出的飘逸出尘,真似仙人装扮。 张汉拉开了篱栏,对着二位道,"您是。" 其中那个似年纪稍大的男子,朝张汉谦和一揖,"大叔,在下二人是应天书院弟子,路经宝地,前来讨碗水喝。" "好好。"张汉点头,朝屋内扯开嗓门喊道,"孩他娘,来客了,赶紧倒两碗水出来。"然后将二青年让进来。 "叨扰了。"年长的那位身稍一倾,与同伴进了庭院。 张嫂端着两碗水走了出来,看见来客,一怔,随即慢慢走来,将手中碗向二人递去。年长这位微笑接过,另一位脸上颇有傲色的青年见张嫂黝黑脏兮的拇指不时扣进水中,不由眉头一皱,还是接过。 年长男子一饮而尽,赞道:"好水。"见同伴望着手中碗,眉头微蹙,唇微张,竟是暗使传声入密之法,"心无沟壑,怎纳百川。" 另一位青年,朝他一望,仰头将水喝下。入口甘甜清凉,却是与以往喝的水大有不同。 张汉一笑,道:"这水是附近石疙瘩。。。摩崖岭的山泉,我们箩箕村祖祖辈辈都是喝这水。" "好水。"年长青年,再赞道,"多谢大叔了。" "客气客气。"张汉笑道。 张嫂接过二人手中的碗,回了屋。 "大叔是这本土人氏吗。"年长青年问。 "是啊。"张汉答道,"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不知这摩崖岭,有什传说没有。"年长青年问。 "传说,没听老人说过。这石疙瘩,鸡不生蛋,鸟不拉屎。几百年来,就这摩崖岭一个名字传了下来。"张汉道。 年长青年略一思酌。 "不过。。。"张汉续道,"前几天倒发生件怪事。" "噢?" "平白无故,这老天一个雷,把这石疙瘩打掉了一截。"张汉道。 "不知原因吗。"年长青年问。 "不知,几百年了,这还是头一遭。"张汉道。 "这样。。"年长青年朝张汉一揖,"叨扰了,多谢,在下二人告辞。" "好,二位慢走。"张汉回道。 年长青年携着同伴走出了庭院。 张汉回到屋里,张嫂问,"那两个呢。" "走了。"张汉坐在椅子上。 "为啥不留人吃饭。"张嫂嗔怪道,热情好客,总是淳朴山民的心性。 张汉朝媳妇一哂,"就咱家这食,人家能吃么。" "也是。"张嫂不再言语,继续做饭。 走出张家庭院,那一直未开口说话的男子,对年长男子说道,"师兄,为何这小小一碗水,你会如此说。" 年长男子继续走着,未曾扭头看他,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山民们的心思很淳朴,热情好客。如果我们当时留下吃饭,他们会拿出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吃的食物招待我们。" 说到此,年长男子,顿住脚步,侧身望着同伴,郑重道。 "青书,你父为当朝太傅,位高权重。你自小耳濡目染,也知官场险诈。这山民之物,脏也罢,但却有着一片良心善意。我问你,若人赠你膏梁锦绣,心怀奸邪,你是愿选那膏梁,还是愿择这山民的淳朴心意。" 青书若有所思。 年长男子续道,"若这善意,你且不能受,何纳百川之水。" "师兄所言甚是,青书受教了。"青书朝年长男子微微一揖。 年长男子看着身前这脸上傲气未去,稍有浮躁的师弟。其父为当朝太傅幕知已,出身官宦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傲气非常。但秉性不坏,的确为一块璞玉,若细心雕琢,待其傲气一去,心志沉稳,可为治世之大才。若到那时,自己也不愧老师嘱托。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佛号响起,"阿弥陀佛,少鹄施主,青书施主,又见面了。" 二人循声望去,见一年青僧人,手持月牙铲杖,穿着赤色武僧服,腰间系着一根铁铸腰带,正朝二人正步走来。 少鹄微笑一礼,"悟明大师,别来无恙。" 幕青书也是微笑见礼。 悟明朝二人回合十礼,道:"大师悟明不敢当。" 少鹄笑道,"少鹄不过是将此称呼提前了这么十载,何有不敢当。敢问神秀尊者安好。" 悟明也笑了,道,"家师安好,知此地天呈异象,差小僧前来一观。若有妖邪滋生,便助诸位施主铲除妖邪。" 少鹄道:" 神秀尊者心怀慈悲,实为众生之幸。" 听见少鹄赞誉家师,悟明不好言语,只微笑一揖。 "不知悟明大师何时再来寒舍做客,家父与悟明大师相谈甚欢,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少鹄道。 "承蒙洛施主高看,小僧汗颜,隔些时日,必当上门拜访。"悟明道。 "好的,那少鹄届时便在应天恭候了。"洛少鹄道,"既是同路,不妨结伴,大师意下如何。" "甚幸。"悟明道。 一行三人,徒步向摩崖岭方向走去。 "这摩崖岭真当杂乱,草木稀疏,也难怪山民称其石疙瘩。"幕青书一边小心翼翼的选地而走,一边道。 这摩崖岭岂止草木稀疏,三人一路上来,仅见寥寥几棵大树,还有遍地的附石青苔。 洛少鹄微微一笑,道:"古人俗语,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箩箕村的山民却十分善良,这古人言语,也不可尽信啊。" "少鹄施主所言甚是,箩箕村的村民心性淳朴,皆为善人。"悟明道。 洛少鹄旁观周遭,似在山腰处。此摩崖岭低矮,虽乱世嶙峋,倒也不难走。"且待在下一观。"言毕翻身连接三踏,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树。足见轻点,竟落在树梢之上。 见那树梢幼嫩,连接晃荡,却不折断。这洛少鹄就如此稳稳当当的伫立在上,可见其轻功之卓越。 悟明见此暗叫声"好",虽是师兄弟,朝夕相处,幕青书也不免啧啧称奇。 平日兄弟二人偶有切磋,洛少鹄总是让着他,引导居多,今日见此,怕自己还是低估了师兄,也更觉师兄对自己的关护。 洛少鹄观望许久,足见轻点,飘然落下。 "山顶之处,似有人影,我们速去一观。"洛少鹄道。 幕青书,悟明二人皆应声好,三人各自御起轻功,向山顶奔去。 细观三人,轻功习性不一。 洛少鹄行姿飘逸出尘,每每足尖点地,即可借力向前飞跃数步。虽为师兄弟,幕青书的身法偏着灵动,虽不如洛少鹄可一跃数步,却接连点地,也不慢于洛少鹄。 再观悟明,着实以力破巧,方步正踏,借力向前。一时间竟踏踏有声,赫然生威。虽不及那师兄弟二人精巧,一时之间却也不分伯仲。 及至山顶,见三人身着短打白色劲装,头挽道髻,手持一长柄拂尘,相携观望。 "李道长,别来无恙。"洛少鹄爽朗一笑,朗声道。 那三人闻声回头,见着来人,为首之人面露喜意,"无量寿佛,少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贫道可甚念你啊。" "青书和悟明大师也来了,甚好甚好。" 洛少鹄朝另外二人一揖,"欧阳道兄,上官道兄。" 这三人是道派吕宗宗主纯阳真人的弟子,李逝水,欧阳篪,上官昭谷。 欧阳篪,上官昭谷回礼。 "我们几人,多日不见了。"洛少鹄笑道。 "是啊。"欧阳篪道,"自从上次泰山问道之后,就再未见了。李师兄可是十分想念你啊,时常说着要找你再切磋一番。" "貌似上次问道输的不甚甘心啊。"上官昭谷朝洛少鹄挤眉弄眼,哂笑道。 "上次乃李道长承让,少鹄只是赢得恰巧而已。"洛少鹄谦和笑道。 "哎,少鹄"李逝水十分坦荡,"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无甚大碍。少鹄如此谦虚,不免着相啊。" "李道长教训的是。"洛少鹄应道。 李逝水朝悟明一礼,"悟明大师,神秀尊者可好。" "家师泰安,有劳道长挂念。"悟明回礼,道。 与悟明见礼之后,李逝水又望向幕青书。 "青书年方几何啊。"李逝水问。 "青书年已十九,见过李道长。"幕青书答道。 李逝水慨叹,"后辈俊彦啊,不像贫道已老。" "道长说笑了,道长才及而立,正值壮年之顶,怎能说老。"幕青书笑道。 李逝水摇摇头,道,"十九年纪,也不小了,何时迎娶贫道家小师妹过门啊。" 幕青书不妨此问,俊脸一红,"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作答。 众人皆露出善意微笑,洛少鹄知这师弟面皮生嫩,替他解围道,"我这师弟可是求之不及,能与纯阳真人的爱女结为伴侣,自是有幸。就不知这吕灵小姐,可愿出嫁。" "哎。"谈及这小师妹,李逝水三人皆是满面苦笑,"这丫头,从小被家师还有一干师兄弟宠大,性情顽劣,一天到晚四处奔跑。至今未入道门,师父知其坐不住,也由的她去。贫道三人出来这会,还不知纯阳观被闹腾成什样。" 对吕宗这小师妹,洛少鹄也是颇有耳闻,一时间也是摇头不已。 "既然吕灵小姐生性喜爱自由,何不趁此机会将她一起带下来呢,也好涨些见识。"洛少鹄问。 李逝水一听,面呈"大惊失色"之容,"她得知贫道三人要下山,闹腾不已,非跟着下山。家师无法,对她说,若能打坐半个时辰不作动弹,便可跟我们一起下山。贫道三人就趁此空档偷瞒她下山,这才到此。" "这会还不知道那小丫头如何在师父面前撒泼呢。"上官昭谷道,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纯阳真人为人严谨,对他们这一干师兄弟也是严厉非常。唯独对这吕灵,是无可奈何,每每被弄得头疼不已。 洛少鹄三人,就连一直无甚言语的悟明,都不禁讶然而笑。 云集摩崖(下) 李逝水三人正自唏嘘庆幸,却听一个声音传来,"大师兄,四师兄,你们说谁啊。" 这三人,面色一僵,循声望去。见一面容平庸,身着黑衫,手持道剑的男子信步走来。] "师。。师妹。"李逝水脸色相当难看,欧阳上官二人,也是如同见鬼一般。 洛少鹄三人正自疑惑此人是谁,一听此言,皆望向来人。 只见那男子快步走来,信手往脸上一抹,一阵灵光闪过,变成一张俏丽容颜。 见此情景,洛少鹄不免失笑,瞧李逝水三人的表情,恐怕其师纯阳真人,也不得"其威",可见这吕大小姐,真是"暴虐已久"啊。 "哼哼,竟敢骗我。"吕灵斜着眼睛望着李逝水,"爹也不是好人,你们合伙欺负我一个小女子,四师兄你还帮着他们一起。" 上官昭谷为纯阳真人第四弟子,为人灵络,易讨得吕灵欢心。闻言急辩道:"这是大师兄的主意。"然后与欧阳篪连忙到一旁去。 "都说这吕大小姐聪慧,尤其一手易容道术,极得纯阳真人真传,果不其然。"此时洛少鹄三人自是退到一边,免得触吕大小姐之"逆",享受"雌威"。 "甚是。"悟明道。 幕青书反身过去,信手而立,眺望远景,也不答话。 望着眼前杏眼怒睁,看着自己的小师妹,李逝水知道那两个"不讲义气"的师弟是指望不上,指不定那混蛋四师弟还在偷笑不已,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洛少鹄等人。 洛少鹄稍稍侧头,避过李逝水的目光。悟明微微闭眼,直接老僧入定。这"浑水",趟不得。 倒是吕大小姐,顺着李逝水的目光看去,正见信手而立,背对自己的幕青书。脸颊微红,缓步走了过去。 李逝水微嘘口气,暗自嘀咕,"都是不讲义气的人。"反身走向两个师弟,见兀自笑个不停的上官昭谷,怒道,"再笑,再笑小师妹就交给你来管。" 上官昭谷一听,脸露苦色,果然不再笑。这是个大麻烦啊,天知道这丫头会闹出什么事来。 "洛大哥好,悟明大师好"吕灵朝洛少鹄见礼,甜甜喊道。纯阳真人未曾让其入道门,这吕灵小姐也以江湖人士自居。 "吕小姐好。"洛少鹄微笑道,这吕灵"跋扈"是"跋扈",不过是在自家人前,在外人面前还是十分乖巧讨喜的。悟明向其一礼,并不言语,佛门中人对女子颇为规避。 与二人见完礼,向一旁不远的幕青书走去。二人也识相,一旁走开。 "青书。"吕灵俏脸微红站在幕青书身旁,轻声喊道。 "吕小姐。"幕青书朝其一点头,应道。 这吕灵不乐意了,嗔道,"不是说了,不要叫什小姐小姐吗,叫我的名字。" 幕青书踌躇一番,低声叫道,"吕灵。" "这还差不多。"吕灵眉开眼笑,"你这么久都不去九峰山看我,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吗。"吕灵小嘴微撅,言辞虽怨怪,却情意绵绵,像是在向情郎诉说愁思。 幕青书闻言,似不太自在,微微侧身,并不答话。 吕灵见状,更是垂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言语幽怨,一副泫然欲泣之色。 这可让幕青书慌了手脚,忙解释,"不是。。。不是。" 吕灵见他如此,"噗哧"一笑,脸颊生晕,问道,"那你喜不喜欢我。" "这。。"幕青书大感为难。 "你说嘛,说嘛。"吕灵道,姿态娇俏异常。 幕青书斜视瞟望,见其他人都在远处,吞吐道,"喜。。喜欢。" 吕灵大为欢喜,轻声问,"真的吗。" "嗯。"幕青书点头。 "那你要去九峰山看我。"吕灵道。 "嗯。"幕青书点头。 吕灵大为欢喜,水灵的双眼满是情意地望着幕青书。 看着吕灵如秋水般剔透的眸子,感觉蕴含其中的情意,幕青书不由有些痴了。 这吕灵年方十八,与幕青书是在六年前的泰山问道上认识的。当时二人都是垂髻小童,少年心性,结为玩伴。待到三年前的泰山问道,那时幕青书十七年纪,正是丰神俊朗。吕灵也长成若出水芙蓉般的妙龄少女,情窦初开,心有迷恋,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一为吕宗纯阳真人独女,一为应天书院院士朱润的关门弟子,同其父是当朝太傅,名门之后。这桩姻缘,也算门当户对。 "咳,这个。。小师妹,你是如何出来的。"二人望去,见李逝水和洛少鹄等人正走来。 吕灵满脸红晕,狠狠瞪了李逝水一眼,李逝水有些窘迫的摸摸鼻子。 "我早就知道你们骗我的,所以你们下山的时候我就跟着后门下来了,还顺带从爹房间里拿了件宝贝。"吕灵道。 闻言,李逝水面容一肃,"你拿了什么东西。" "纯阳铁盒啊。"吕灵道。 李逝水三人相望,面面相觑,洛少鹄等人也是讶然。 这纯阳铁盒,乃是纯阳真人花费二十余载,融毕生心血炼制而成的道家至宝。江湖险恶,这纯阳铁盒,就由这弱不经风的吕灵给带了出来。 "这纯阳铁盒妙用无穷,想必是师父故意让小师妹带出来的。小师妹天性聪慧,道术修为实不在自己之下,有铁盒护身,倒无大碍。"李逝水祭起道家秘术"心灵通"暗道。 "师兄所言甚是。"欧阳上官二人应道,不再多言。 这心灵通为道家秘术,可与他人通过心声交谈。欲破不难,但必须是道家中人。 不论再如何信得过洛少鹄三人,毕竟是外人。在外人面前谈论己派至宝,不甚合适。 "既如此,那就且看看这摩崖岭吧。"一干人众,以李逝水年纪最长,由他吩咐,也最为合适。 洛少鹄等人应诺,四散开去,到处观望。吕灵跟着幕青书,一步不落。 "诸位且来一观。"洛少鹄置一陡崖旁,唤众人道。 众人闻声,皆靠拢过去,见状皆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并非什么陡崖,而是一个大坑。坑内满是焦黑,像是生生被雷霆之力,击打成此。 坑内平整,且能容纳数十人。 "看来这就是天雷所击之处了。" 洛少鹄道,"瞧此形状,天地之威,真非人力可及。"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觉天地之浩渺,自身之渺小。 "恐怕家师倾力一击,可造成此坑,却也未能如此平整。"李逝水道。 "不知竟是何物,能使天地如此之怒。"幕青书道。 众人不答,怔怔望着此坑。幕青书所言,也正是此行目的。 "那是何物。"洛少鹄定睛一望,见焦黑中有一抹玉白之色,纵身轻然跃下。 众人跟着跃下,只有吕灵待在原处,似是嫌脏,不愿下去。 洛少鹄俯身拨开焦土,土中竟是一环形玉佩,表面光洁,未曾雕刻,用一红色棉绳缠拴。 "这是何物,竟能经受雷霆之威。"李逝水颇为惊异。 那玉佩完整无损,无一丝裂痕,只是缠拴的棉绳,已多处焦黑成碳。 "好浓厚的雷霆之息。"上官昭谷道。 这玉佩中,蕴藏着浓厚无比的雷霆刚烈的气息,像是在遭受雷击之时,将雷霆之力吸纳其中。 这焦坑之中四处弥漫雷霆气息,也是洛少鹄目力过人,才得以发现。 "这是什么。"吕灵忍不住好奇,跃了下来,瞧着洛少鹄手中的玉佩,问道。 洛少鹄蚕眉微皱,似在思酌,道,"难不成,竟是人,引动了这雷霆之怒。" 闻言,众人互望,皆有骇然之色。"难道魔道再度复出了么。"李逝水喃喃道。 众人脸色皆有些难看,魔道之害,他们虽然未曾经历过,却在长辈的口言笔述中,知之深切。每每想起,不寒而栗。 "不然。"洛少鹄道,"魔道行事乖戾,每每复出,必有妖人入世祟乱。现今天下太平,未听何处有妖人作乱。何况,这玉佩中除刚正不阿的雷霆之息外,还有一股微弱的浩然之气,似是儒家饰物。" "只是。"洛少鹄顿了一顿,"儒家之人,如何能引的天地动怒,却着实令人费解。" "瞧此情形,想必那人被雷击化为焦炭。纵然未成焦炭,也滚落了这山崖。"幕青书在坑边朝下望,是一陡坡,下面有一条河流。 "这条深水河,水深难测,冰冷刺骨,修行之人尚且难以抵御。"李逝水道。 "怕是这人无论如何都再无生机。"幕青书道。 "这玉佩该是如何处理。"洛少鹄端详着手中玉佩,问。 此言一出,众人相觑,皆不言语。此物虽来历不明,毕竟是宝,可谓归谁就是谁家的了。若说辨识来历,诸位家长皆是名声天下,见识博广之人。此时谁出声,都难免有贪心之嫌疑。照理,此物为洛少鹄最先发现的,由他处置,以其人品声望,自是无人反对。能出言相问,已见其胸怀坦荡。 过了些许,还是年纪最大的李逝水站出来,扫视众人一眼,道,"依贫道之见,神秀尊者善于辩物,''佛目''之能盖世无双。此物就由悟明大师携带回天宫寺,由神秀尊者辨认,诸位以为如何。" 此举也是经过思量的,李逝水,欧阳篪,上官昭谷三人,年岁正高,道途恐难走远。吕灵为女儿身,难容这雷霆刚正之气。洛少鹄,幕青书虽是修习之人,毕竟书生文弱。况且儒家的飘逸洒脱,与这雷霆刚猛不符,怕也有害而无利。唯有悟明,既是后起之秀,又习修释家法门,配此玉佩,相得益彰。 众人称是,悟明望向李逝水,面色有些害躁,却有感激。 虽是出家人,四大皆空,毕竟年岁尚轻,对此与己契合的宝物,心怀念念。修行路上,谁人不想有宝相助,事半功倍呢。况且这悟明年岁如此,能成神秀尊者座下弟子,可见其聪慧。 "这拴绳已焦,贫道且献绳一条。"李逝水中指与食指相扣,捏出一个道印,道声"疾"。 莹白玉绳,从其怀中飞出。洛少鹄见状,暗使劲力,将那玉佩上焦黑棉绳震成糜粉,朝空轻抛。 "咄。"李逝水一声暗喝,那莹白玉绳朝那玉佩窜去,将其缠绕。 "莲花清心,天破不惊。"李逝水念念有词,一声低喝,"印。" 那莹白玉绳悬欲空中,变幻不停,如同一双无形巧手,正在编织一个结。见那绳结最后形成一个道印状,金光一闪,最后定形于此。朝悟明飘去,悟明接过,朝李逝水一礼。虽说大家都知实质是归悟明所有了,凭神秀尊者对悟明的关爱,也不至扣下此物。只是明面上,是说让神秀尊者鉴别,悟明也不好答谢。 "道长好慷慨,赠送一条天蚕丝绳,还附上一个''清心莲花印''。"洛少鹄笑道,"如此赠一送一,若道长入世经商,怕是天下人之福啊。" 众人闻言皆笑,李逝水道,"家师年事已高,无心再理会那些天蚕,所以就由贫道照料。手上天蚕丝,还是有一些的。" 这天蚕丝乃绝妙之物,水火不侵。可清心宁神,延年益寿,凡俗有人万金求购,依旧难得。这一条丝绳,少须五六条丝织成。 纯阳真人倚九峰山冰洞之寒,饲养天蚕。这在他人眼中无价之宝,在这吕宗一派眼里,倒非何不得了之物。 "这天蚕丝绳配这玉佩,倒是十分相符啊。"洛少鹄道。 这雷霆气息刚正且狂暴,常年熏染,易影人心志。配上天蚕丝绳,且有"清心莲花印",便万无一失了。神秀尊者佛法盖世,小小玉佩,当是随手解决。李逝水此举,也是表达道家吕宗的善意。 "诸位,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占宝己有,有违道理吧。"一个浑厚刚猛的声音自上响起。 众人抬首一看,见一青年僧人,身着黄色武僧服,腰间系一布带,乃是佛家禅宗衣饰[注一],袒露一边臂膀。生的浓眉大眼,脸部轮廓棱角分明。身虽不长,却肌肉满虬,似蕴含无穷力量,似金刚下凡,赫赫威猛。 见他手中金禅杖朝地一顿,顿觉整个山头一阵摇晃。 洛少鹄纵身一跃,出了焦坑,朝那僧人一揖,"空凡大师,别来无恙。" 空凡朝洛少鹄回礼,"洛施主。" 余下众人都已跃上,悟明站在最后,默默垂头,不欲与这空凡攫锋。李逝水上前一步,朝空凡一礼,"空凡大师,玄奘大士安好。" 这空凡原是佛家法相唯识宗始者玄奘大士弟子。 空凡回礼,"家师安好,劳李道长挂念。" "空凡大师,也是为这异象而来的吗。"洛少鹄问。 "是的,家师遣小僧来此一观。"空凡道。 "事为如此。"洛少鹄将一行人的发现揣测细细告诉了空凡。 空凡偏头,目光穿过众人看向悟明,"神秀大师本领了得 ,世人公认。若论鉴辩,怕不及吾师玄奘大士吧。" 此话确实,玄奘大士不辞艰辛,跋涉万里,去天竺佛国取得大乘真经而归。一路见闻无数,论见识博广,当称举世无双。 事关恩师声誉,悟明自不能再忍让。站出一步,道,"空凡师兄所言甚是,不过这鉴辩玉佩如此小事,我释家禅宗代劳即可,不必玄奘大士操劳。" 这一席话说的谦和有理,不卑不亢,若换一人自是不再争较。不过这空凡如此,怕是善了不得。 "听闻释家禅宗悟明师弟天性聪慧,极得神秀大师真传。贫僧想与师弟切磋一番,若贫僧侥幸胜了,这玉佩就由贫僧带回法相唯识宗如何。"空凡虽言辞平淡,但神态咄咄逼人。 "常闻这空凡性情刚猛,好斗非常,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洛少鹄传声入密对幕青书道。 幕青书点点头。 "空凡师兄如此,不免着相。家师常言天下佛释本是一家,如此争斗,怕不合适。"悟明依旧谦和应对。 "哼。"空凡"哼"一声,神情颇是不屑,"贫僧才不信神秀会如此说。"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各异。释佛两家争斗依旧,释家以本土自居,对佛家颇为排斥,佛家倒是以忍让为和应对。在这二人身上,却是完全反了过来。 神秀尊者,为一代高僧,受世人敬仰,各门各派也都礼让三分。这空凡不是释家中人,只称呼大师,倒也说得过去[注二]。但现在直呼名讳,实在过于无礼。 "大胆。"悟明一声暴喝,如轰天雷鸣,一旁众人皆有些不受。对恩师不敬,悟明再是性情温醇,也不免雷霆一怒。他朝空凡一礼,沉声道,"既如此,就请空凡师兄指教一二了。" "好。"空凡手中禅杖一抖,禅环相碰,发出无数脆鸣。连踏数步,朝悟明冲去,禅杖暴起金光,高高举起,纵身一跃,呈力劈华山之势,向悟明打去。 悟明手中月牙铲一横,平举而起,硬生生的挡住空凡一杖。 "当"的一声巨响,仿佛这整座摩崖岭都颤了三颤。 一干众人早已远远站开,各自运力护住五官五脏。这佛释二家功法刚猛浑厚,动辄如同金刚降世,大有横扫千军之勇。刚刚悟明一声怒喝,已震得众人颇为难受。 悟明微微侧身,格开空凡禅杖。手中月牙铲一个轮转,直直捅向空凡。空凡横杖格住,向后接连几个空翻,拉开距离。禅杖倒握,单手合十,睛目微闭,虎躯泛起金光,一声暴喝,"金刚怒目。" 金光闻声一涨,空凡身躯虬肌陡然间膨胀数圈,整个人变长近尺。怒目圆睁,真似金刚天神降世。 空凡身躯本不长,肌肉虬结,给人种精悍之感。如此身形暴涨之后,当真威猛无比,犹如佛陀座下大猿金刚附身转世。 "这法相唯识宗神通''十二法相'',以''金刚怒目相''最为霸道。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洛少鹄赞道。 众人面色肃然的看着空凡,心中皆凛。吕灵看着那空凡,朱唇微张,煞是惊讶。看看身旁的幕青书,突然觉得,若幕青书变成这般,会是如何模样呢。 想着想着,竟噗哧笑出来。 众人闻声回头看着她,不解这吕小姐为何发笑。 吕灵双眼四瞟,微微垂头,收敛笑容。 悟明见此,亦是将月牙铲倒握,单手合十,沉声道,"佛目。" 言毕,双眼爆发精光,竟成赤金之色,不见眼瞳。额处金光闪烁,一条金纹裂开,化成一目。 不待众人反应,悟明续道,"灵猴通。"浑身亮起赤金色,后背浮一虚影,乃是一持棍灵猴。与悟明行动一致。 这释佛同源,许多招数起手式不甚相同。不过细观,空凡与悟明虽都为佛门金光,空凡为澄金色光,而悟明则是赤金色光。 此时悟明犹如一只三目灵猴,空凡朝其冲来,带着赫赫威势,手中禅杖一指,如黄龙直捣。 悟明轻巧避过,反身一杖,扫向空凡。空凡侧身格挡,二人动作越来越快。 连拆几招,悟明轻巧后退。空凡见状,向前一步,禅杖后置,单手成掌向前推去,一个金色巨大手印向悟明飞去,"大日如来印!" 悟明左脚一顿,呈泰岳之势,稳住身形,将月牙铲顿入地中,大喝一声,"佛曰驭己,佛曰降魔。" 双臂成十,护于身前。赤金色光猛涨,挡住金色手印。那金色巨大手印,一时之间竟近不得悟明之身。 "二位,还且助手。"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洛少鹄劝道。 空凡,悟明各自散了金光,停了举措。 "二位大师再打下去,怕这摩崖岭都要倾塌了。"洛少鹄笑道,"今为三年一至的泰山问道之年,如今已四月,离初秋泰山问道不过还有五月,届时二位大师尽可在泰山之上斗个尽情。" 空凡目光炯炯的看着悟明,"好,届时便在泰山等待悟明师弟了。" 说罢朝众人一礼,"诸位施主安好,贫僧先且告辞,回寺向家师汇报,还望诸位施主去大慈恩寺作客。" 不待众人回礼,转身接连几跃,就下了这摩崖岭。 空凡本就不在意这什玉佩,只是为了与悟明打斗一番。既愿已达成,自不再多做纠缠。 见天色已暗,洛少鹄提议道,"天色已暗,我们找一去处露宿吧。" 众人点头,上官昭谷道,"去箩箕村吗。" 李逝水道,"我们一行这么多人,况且有女儿身在,着实不便。就在附近找一处安歇吧,都是修习之人,无甚大碍。" 众人称好,一行人游转一下。在这摩崖岭找了一处较为"繁茂"的地方,说是"繁茂",不过是两棵大树长在一块而已。 众人就在这树下架起篝火,各自吃点自备干粮。 是夜,一轮弯月高挂。洛少鹄昂然站立一高处,向远方眺望。眼神浩瀚深邃,充满睿智。 "师兄。"身后幕青书走来。洛少鹄微微一笑,看了看师弟,复又将目光眺向远处。 幕青书就站在他身旁,看着远处黑乎乎的夜幕,他没有洛少鹄那么好的目力,看不清那夜幕下有着什么。 "师兄,如果你对上了悟明空凡其中一人,可胜吗。"幕青书问。今天这场打斗,对他颇为触动,以悟明灵动空凡威势,他自愧难胜。 洛少鹄笑着轻哼了一声,一脸傲岸,"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幕青书也笑了,这个师兄为人谦和,心怀博大,如风飘逸,却有着自己的傲骨,不亢,却也不曲。 "真难揣测,这引动天雷的,究竟是何人。"幕青书道。 洛少鹄眉头微蹙,道,"愚兄总觉似某个人。" & quot;谁。"幕青书问。 "一个传说中的人。"洛少鹄摇摇头,"只是一种感觉,难以判定。" 听闻此言,幕青书也不再多言。这个师兄心性谨慎,没有八分把握,不随意开口。 "青书。"背后一个声音传来,二人回头,一个俊俏异常的男子,正朝这走来。脸上挂着淡淡笑容,足以让天下女子迷醉。 这俊俏男子乃吕灵所幻,李逝水见要露营,便让她重新易容成男子。谁知她易容之后,不是先前易容的那平庸模样,反而易容成一个美貌男子。与俊俏英伟的幕青书站在一起,竟一时之间难分瑜亮。 此时月光璨然,照在吕灵脸上,如在洁白无瑕的肌肤上,镀上一层银光。虽是男儿装扮,却让那师兄弟二人看的痴了。 见此模样,吕灵噗哧一笑,更是百媚横生。洛少鹄心志坚毅,率先醒悟过来,轻咳一声,施施然走开,笑着摇摇头,心中暗道,"原来男子也能生的如此美貌,我洛少鹄自诩玉树临风,与这吕灵一比,倒成俗人浊泥了。" 幕青书经师兄一咳,也回过神来,有些窘迫,转身看向远方。 吕灵站在幕青书旁边,朝脸上一抹,一阵灵光闪过,又变回女儿模样。 "青书。" "嗯。" "我美吗。" 幕青书看看她,看着她的绝世容貌,在月光下,惊心动魄,不由自主点点头,"嗯。" 吕灵欢喜一笑,轻轻挽住幕青书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幕青书既不避开,也不拥住她,只是如此站着。 月挂愁思,忽圆忽缺。郎君何幸,佳人倾心。 [注一]:佛家禅宗,又称北禅宗,由神秀创立。神秀曾作畿子一首"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主张"自悟,自戒",所以北禅宗的僧人皆会束一铁腰带于身,以示自律。 释家禅宗,又称南禅宗,由六祖慧能所创。慧能主张"自空,自净",曾作畿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门中僧人,只以布带束腰。 [注二]:尊者,佛教语,梵语"阿梨耶"(ārya)意译为尊者,圣者。亦泛指具有较高的德行,智慧的僧人。同时称呼辈分或地位高的人。 释家僧人,通称神秀为尊者,以示敬意。 大士,对高僧的敬称。 佛家僧人,通称玄奘为大士,以示敬意。 第二章 小小少年 平顶山位于河南府境内,人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平顶山高是挺高,却无仙灵之气,不受诸方修士青睐,所以不甚出名。 之所以名谓平顶山,只因那山顶平坦如平地。相传是上古之时,两仙人争斗,将这山削去一截。问这二仙名讳,无人所知,因此只当笑谈。 平顶山山岭郁郁葱葱,倒是野兽繁多,山上有不少铁矿。周围山脚有三四个村庄,平常以务农为主,农闲时,结群上山挖矿,以贴家用。 这些村民,大都世代居于此。有些姓氏为村中大姓,所以村庄就以这些大姓为名。什李家村,张家村,罗家村等等。 现今四月中,正是农忙之时。男人们都下地去了,女人们在家中洗衣做饭,孩童们就在村口玩耍。 “初小烛,我爹爹是村长,你得听我的,知道吗。”这张家村口,一少年,十四五年岁,生的牛高马大,正叉着腰对着一个瘦弱少年呼喝。 那瘦弱少年十二三岁,瞧着懦弱,怯怯的望着对他呼喝的少年,“是……” 一般农家孩子,十四五岁,又生的如此壮硕,自然是虽父下地务农。不过这少年为村长幼子,不用务农,倒也当然。 那瘦弱少年初小烛,生性体弱,无法务农。家人爱护,也就由他整日玩耍。 初小烛家人并非这张家村本土人氏,姓也奇特,姓“初”,甚是少见。其祖父在动乱之时,携眷逃难于此,后于此安家落户。 初小烛的父亲,是张家老村长看着长大的,且初小烛的母亲,就是这张家村的闺女。所以这张家村的人,对这初家一户,也不排斥,当作自己人一般。 那壮硕少年名“拓”,其父早年读过私塾,也算是有村里颇有学识之人。 见初小烛模样,张拓满意的点点头,道,“我们下河摸蚌壳去。” “这……”初小烛面露难色,因生性体弱,又不会水,初父初母是严厉禁止他下河。 “嗯。”张拓牛眼一瞪,初小烛吓得一抖,不得已只得应允,“好……好吧。” “这才对。”张拓一拍初小烛肩膀,初小烛被拍了一个趔趄。 “放心吧,有我呢,不会有事。”这张拓虽横,但张父生性醇厚,颇具长者之风。这张拓也是秉性善良,与初小烛为幼时玩伴,一直相携长大,平日也很照顾这初小烛。 “嗯。”初小烛点头应声,他毕竟孩童心性,喜欢玩闹,对下河也颇为感趣,只是害怕家人责骂。 “我们快点,在大人回来前回来。”张拓道,拿上鱼篓小网就飞奔出去,初小烛紧跟其后。 到了山脚小河,张拓放下鱼篓小网,脱去了上衣,露出了如同小牛犊般壮实的身体,对初小烛道,“我下去摸蚌壳,然后扔上来,你在这里接。” “好。”初小烛点头。 张拓一个猛子扎入了河中,潜了下去,许久未见动静。初小烛蹲在河边,望着河面,心里暗暗为张拓担心。只见河面一阵水泡翻涌,张拓冒出头来,手里举着一个硕大的蚌壳。 初小烛笑了,“接着。”张拓喊道,手上一甩,蚌壳飞将上来,初小烛结结实实的接在怀里。 张拓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初小烛将怀中蚌壳放进鱼篓,然后又蹲下来,望着水面。 张拓身体健壮,谙熟水性,不一会功夫,便摸了三四个蚌壳上来。 这会已是第五个,甩将上来,初小烛接住。张拓甩去头上水珠,准备上岸了。初小烛正将蚌壳装入鱼篓,突听张拓“哎呀”一声,侧头一看,见张拓两只手慌乱挥动,像似溺水。瞧此情形,怕是痉挛了。 初小烛慌了神,大人时常告诫他,没事一定不要下水,不然一旦在水里痉挛,身旁又无大人,必死无疑。 “这可怎办啊。”初小烛急道,看着在水里不断折腾的张拓。这张拓虽偶尔欺负他,但一直待他如弟弟一般,很照顾他,初小烛对这个发小玩伴很有感情。 忽见路旁树林,那大树枝桠修长茂密。忙跑到树下,不停跳跃,想要扯下树枝。却奈何身材瘦小,够着一点,却总是抓不住。好不容易抓住了,树枝摇晃一下,却是极其坚韧,难以扯断。初小烛手一松,一个屁敦,摔坐于地,疼得他呲牙咧嘴。 听见河里张拓折腾声越来越弱,初小烛顾不上疼痛,站起来,望着树干。退后几步,心一横,朝树干冲去。一脚踏在树干上,一个反跃,抓住树枝用力一扯,“咔嚓”一声,树枝应声而断。初小烛摔倒于地,两个膝盖连裤带皮磨得稀烂,左手手掌也擦去老大块皮,露出殷红血肉。 顾不上疼痛,初小烛站起,将还连在树上的树枝扯下,跑到河边伸递下去,大喊,“抓住。” 张拓折腾一会,已有些有气无力,见初小烛伸递树枝,想要抓住。奈何树枝不够长,抓握几次,总够不着。初小烛见状跪趴于地,使劲让手伸长。张拓奋力一跃,一把抓住树枝。 一阵大力传来,初小烛差点没抓住树枝,赶忙握紧,嘘了口气,见前方不远处有个浅湾。稍稍立起身子,就这么半蹲着向前走,慢慢拖着张拓到那浅湾。 张拓瘫坐在浅湾泥里,大口喘气,神色惊慌,似心有余悸。 初小烛也是瘫坐在地,满头大汉。身上伤口开始情急,还只觉有些疼。现在松懈下来,却是火辣辣的难以忍受。 休歇一会,痉挛的脚也不那么疼了。张拓半蹲下来用手舀起河水将身上泥巴清洗一下,然后三步并两的爬了上来。 “小烛,多谢你了,你救了我的命。”张拓对初小烛满怀感激道。 初小烛咧嘴一笑,“没……没事。” 张拓拾起衣服搭在肩上,提起鱼篓小网,勾住初小烛肩膀,两人一瘸一拐的向村里走去。 回到村里,下地的大人们陆续回来了,妇女们在村口洗衣。初婶一见二人,赶忙走过来,拉过初小烛,“呀哟,烛子,怎弄成这样哟。”言语之间满是心疼。 “没……没事,摔得。”初小烛看看张拓,有些心虚地回道。 “婶子好。”张拓问好道。 “哎,好,村长家的娃就是懂礼貌。”初婶笑笑,拉着初小烛到井边,“赶紧洗洗。” 这伤口本就火辣辣的疼,盖水一浇,更是疼得呲牙咧嘴。不过疼过之后,伤口凉凉的,倒也不那么火辣辣了。 初小烛的父亲初阳回来了,慈爱的拍拍初小烛的头,关切道,“小烛,怎么弄的。” 初小烛望着爹爹笑了,道,“和张拓哥上山玩,摔的。” “初叔好。”张拓走过来向初阳问好。 “好。”初阳笑眯眯的回道。 “小烛,等下来我家,我拿身衣服给你。”张拓道,初小烛因为救他弄成这样,两个膝盖都磨烂了,显然穿不得了。农家不比一般,一身衣服年头穿到年尾,不到烂的不行绝不扔。张拓父亲贵为村长,不说别的,一身衣服还是送得起。 “嗯。”初小烛点点头。 “我先回家了。”张拓说完向自家走去。 “走吧,咱们回家去。”初阳像雄鹰护雏一样,将瘦弱的初小烛护在腋下。初婶拿着已洗好的衣服跟在后面,一家三口这么向自己的家走去。 这张家村依山而建,呈斜势,有东西两个村口。东村口通向田地,西村口通向山里,初小烛家住在西村口。 回到家中,初婶去做饭,初阳就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茶壶,放上几搓土茶末,烧水泡上,美美地喝起来。这茶壶是初小烛已故祖父的心爱之物,据说是紫砂所制 ,价值不菲。初阳从未拿出示人,自己常常拿着泡口茶喝。 “唉。”初阳叹了口气。初小烛知道,爹爹又想起已故的祖父。 初小烛的祖父早逝,初小烛自打出生未曾见过。据初阳所说,初家本也是书香门第,颇有资产。只是历经战乱,不得不遣散奴仆,举家迁徙。初小烛的祖父本是文弱书生,一路担惊受怕,风餐雨露,虽来这张家村安定下来,毕竟是落下病根。 到这张家村后,购置田产,自己种植,积年劳累。初阳刚能下地务农,就病逝了。随即不久,初小烛的祖母,也随之而去。 “若你祖父祖母还在,我们一家侍奉左右,是如何的其乐融融。”初阳叹道。 初小烛轻轻点头,他未曾见过祖父祖母,每每看见别家孩子在老人面前膝下承欢,心里也很是羡慕。 一家人食罢饭,初阳起身向外走去,“听说张老伯病了,我去看看。” “嗯,早去早回。”初婶答道。 这张家村张姓居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叫张老伯。这初阳所说的张老伯,是住在东村头的一个孤寡老人。老伴早逝,家中只有一独子,刚及成年,却凭的生场大病,就这么去了。张老伯因此也大病一场,至此常年体弱,可谓命途多舛了。 初阳尊奉孝道,自己双亲早逝,不得高堂之乐。便将这一腔孝情,寄托在这张老伯身上,视如己父。 初婶慢慢收拾着碗,轻声道,“你爹,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 “娘也是好人。”初小烛开口道。 初婶笑了,“是,烛子也是好人,咱家都是好人,会有好报。” “嗯。”初小烛重重的点点头。 当初阳回到家时,初小烛已经睡下了。初婶轻声问道,“张老伯怎样。” 初阳脸色严峻,摇摇头,“怕是要去了。” “这……”初婶叹口气,“唉。” “张老伯一辈子没过上什好日子,临终了,也不能见他不能安息。”初阳道。 “嗯,他无子无女,这棺材钱咱家出了吧。咱家虽不富裕,也还是拿得出的。日子苦点就苦点,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初婶道。 农村妇女,常年持家精打细算,大都斤斤计较,吝啬非常。这老人故去,棺材钱,雇人钱,不是笔小数目。许多老人为什临到老年,自己积攒棺材本,就是怕拖累后辈。初婶如此,实为大善。 “那倒不用。”初阳道,“村长乃是仁德之人,肯定会施以援手,召集咱村的人都捐一点,咱家落个大头就是。” “也是。”初婶点点头。 是夜,张家村里一片寂静,天上黑蒙一片。村民都熄灯睡下了。只有些野猫,悄悄盘桓,看能否在这村庄之中,抓两只硕鼠果腹。 忽一黑影,似是人,手持着一个怪状长杖,由东村口进来,缓步走着。这夜深人静之时,竟无脚步呼吸之声,真不知究竟是人是鬼。此时若有人见,怕是要吓破心胆。 瞧那身体,慢慢的从西村口走出,上了山。夜半时辰,孤身上山,真当是说不出的诡异。 那黑影走后不久,突然地面一阵轻颤。一阵“轰轰”之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驾,驾”的呼喊。一行人马出现在东村头,举着火把。瞧其装扮,竟是官差衣着。 进了村,为首的勒住了马。右首一人道,“头,这村还有另一出口,那妖人怕是上了山。” “好,追。”为首之人调转马头,一甩马鞭,一行人径直向西村口去。 待村民们披上外衣出来,这行人马已出村上了山去。 翌日正午,天气略为阴蒙。男人们刚从地里回来,妇女们在家做好了中饭。 初小烛还是和张拓在村头玩耍,穿着稍大的衣服,显得松垮。这衣服是张拓去年的,挺新。只是张拓长得快,没穿多久这嫌紧没穿了。 带着一干村里幼童,张拓俨然“老大”自居,在那吆五喝六。初阳笑着揽过初小烛,向张拓的父亲道,“村长,昨晚那些人,是些什么人啊。” 这张拓的父亲张曾生的五官端正,一抹羊须,颇有长者之风。略一皱眉,道:“应是官家之人。” “那是来干什啊,大晚上的上了山。”初阳压低了声音,问道。 张曾摇摇头,道,“官家之人自有公干,我们一干小民,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村长说的是。”初阳应道,带着初小烛正自准备回家。 忽然一人,衣衫褴褛,神色惊慌,踉跄着朝东村口来。还不时回头张望,像似后面有什妖魔鬼怪追赶着,要取他性命。 瞧其衣饰,就是昨晚那行官差,就不知他那方帽哪去了,瞧此模样,想必是落在路上。 见着村头有人,径直朝初阳张曾等人跑来。至二人跟前,不住喘气,似跑得急了。 张曾见此,上前半步,开口道,“鄙人张曾,是这张家村的村长,不知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你是村长。”那官差望着张曾,忙从身后掏出个腰牌,对着张曾呼喝道,“我是河南府尹李大人手下六扇门[注一]官差,后面有个妖人追赶我,你们替我拦下,我得赶回县衙报信。” 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官差本职就是为了保护平民百姓,这位倒好。身后有妖人追赶,竟让手无寸铁的村民替起拦下,自己逃命。人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归家卖红薯”。这位,可真是典范。 初阳张曾对望一眼,皆是面面相觑。“这……”张曾出声道。 “别这哪的,别挡着。”那官差拔开张曾,又踉跄向村外跑去。真是草包之极,先让村民挡着妖人,先又说不挡着。若天下官差都是如此,那这社稷,除了乱套,别无他法。 “村长,怎办。”初阳望着张曾,问道。不时望向西边,担心那官差口中“妖人”真出现。 张曾思酌一番,道:“妇女孩童全部回家,闭紧房门,召集全村男人。” “好。”初阳答应,低头对初小烛吩咐道,“你赶紧回家,告诉你娘呆在家里别出来,把门关好。” 说罢转身拦住从田里回来,正要归家的男人们,转告村长的吩咐。 初小烛正要往家走,张拓一把拉住了他,“那官差说妖人会从山上下来,你家就在西村口,你一个人去,碰上那妖人就完了。” 初小烛被张拓说的脸色怯怯,道,“那我娘怎么办。” “你娘在家里,没事。”张拓说罢拽着初小烛站在一旁,初小烛也不吭声,就这么和张拓站在一起。 再看那官差,跑出张家村,沿着大道向县衙奔去。没跑多远,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趴在草里不住喘气。 休息半刻,正欲起身再跑。忽听见远处“轰轰”马蹄声,似有人马向着赶来。不及一会,便现了人影。那官差一看来人,喜出望外。来的竟是京城六扇门锦衣捕快,为首的正是声名赫赫的龙邵光锦衣总捕头。 一行人马近了,见这官差,纷纷勒住了马。 那官差单膝跪倒,朝柴邵光行礼,“小的拜见龙大人。” “你是何人。”龙邵光沉声道。 “小的是河南府尹李大人手下六扇门差役,奉命在围捕妖人柴奉。”那官差道。 “你从何来。”龙邵光问。 “小的刚从山上下来,侥幸从妖人手中逃出,正准备去县衙报信,不想龙大人就来了。”这官差满脸谄媚之色,“龙大人英明神武,盖世无双,这妖人必难逃大人之手……” “那妖人正在山 上?”龙邵光问。 “……小的对大人的景仰犹如江水不绝……”这官差还在满嘴谄媚之辞,龙邵光已一声大喝,“本捕在问你话,钦犯是否在山上!” 龙邵光赫赫威势,那官差被吓得浑身一软,瘫坐在地,吞吐道,“是……是的。” “走。”龙邵光一勒缰绳,一行人驱马而去。 张家村的男人正自齐聚东村口,向西边张望,不想一行人马从后而来,纷纷让开。 正值此时,一个男子,瞧着三十余岁年纪,从村西而来。身穿长褂,手持一白幡,上书四个篆字“问仙求命”。想必昨晚黑影,就是此人。 “来的好快。”那男子拈须一笑,朗声道,“龙捕头,多日不见啊。” 龙邵光看着这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疾声道,“柴奉,你这妖人欺君罔上,罪大恶极,本捕今日便要将你捉拿归案。” 那柴奉一哂,“龙捕头,不是我柴奉自大。就凭你等区区凡人,也想捉拿我。” 龙邵光更不答话,一夹马肚,一挥马鞭,喝到,“给我上。” “喏。”众锦衣捕快驱马上前,拔出腰刀,向柴奉砍去。见那柴奉微微一笑,手中长幡一抖,屈身朝前一点,正中最前那人马肚。那枣红马吃痛长鸣,人立而起,将马背上那人翻摔于地。 柴奉一个侧身,避开砍来长刀,手中长幡在背上一个轮转,口中念念有词,“风伯在上,听我号令,起。”一阵一风陡然刮起,来得猛烈,柴奉周遭三四名锦衣捕快连人带马摔出三四步距离。 龙邵光一夹马肚,飞身而起,凌空虚踏几部,拔出腰间佩剑,朝柴奉疾刺而去。 柴奉一个侧身,手中竹幡一抖,格开长剑。龙奉收剑,复又一个疾刺。柴奉再避,如此几次,貌似游刃有余。 二人变换一个方位,龙邵光持剑一个横扫。柴奉持幡格挡,顺势向后跃去。 “妖人,看法宝。”龙邵光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带,向前一掷。那布带甚是奇异,不知何料所制,见风便长,向柴奉罩去。 “呵,好舍得下本,连乾坤社稷袋都拿出来了。只可惜来的是你,若是道坤那牛鼻子老道来,不定我就被捉走了。”柴奉道,不住腾挪跳转,那布带似有灵性,紧随其后。 避闪一会后,柴奉跃至半空,一个反身,手中竹幡向那布带打去。那布带受击,径直向地面栽去。那方向,正是初小烛和张拓二少年所站之处。张拓见状,忙撒腿就跑,却忘了拉初小烛,忙回头喊,“小烛,快跑。” 初小烛愣愣的望着那布带朝自己罩来,竟一时之间忘了动弹。 柴奉见状,脸色一凛,疾身向下,化作一道虚影,瞬然出现在初小烛身旁。柴奉将他揽过,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幡上,口中疾念道,“六丁六甲,随我所驭,予我神力,咄。”猛朝那布袋挥去。 “蓬”的一声,那布袋金光一闪,像是泄了气一般,回复原本大小,轻飘落地。 “噗。”龙邵光吐出一个鲜血,面色苍白。柴奉也是身躯一震,嘴角一抹血丝涎下。他一抹嘴角,朝柴奉道,“回去告诉道坤牛鼻子,爷我只是不想与他计较。若非有道陵炼制的那些法器,两个人都不是我对手。” 龙邵光在手下搀扶站立着,望着柴奉。 “这小童我先借用,来日奉还。”柴奉袖袍一抖,将地上乾坤社稷袋吸入袖中,夹住初小烛,反身一跃,腾挪几次,便匿去身影。 “烛子。”一声呼喊,原是初婶朝村口来,正见此情形,猛然大声呼喊,向村外跑去。不得几步,身躯一晃,竟是晕厥过去。 “小烛,小烛。”张拓大声呼喊。 初阳扶着初婶,望着柴奉离去方向,眼中神色难明。 [注一]:古代衙门为显示威严,气派,多开六扇门。后遂以六扇门代指官府,衙门。俗谚有云,“衙门六扇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第三章 缘由始末(一) 日头西落,光辉斜撒,如同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边。从山峦之上,眺望群峰,煞是壮丽。只可惜这傍晚红日,走的最快,不多时便尽没西山。也难怪有人诗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人生亦是如此,临到终时,回想此生,才觉生命之壮丽。解开心结,了去尘念,洒然归去。只是这世间,太多之人,临到终时,依然抱着执念不放。生不得欢,死不得安,可谓白来人世走此一遭。 其实无论仙士凡俗,都是短暂一生,如白驹过隙,各门修士,不过将性命延长那么些许。古往今来,谁人又真能寿与天齐。执着不放是一辈子,放了也是一辈子。结果都是一样,走的,只是这么一个过程。 也罢也罢,世间本是如此。自有造化,自有道理。 柴奉手提一头麂子,缓步走进了山神庙。这山不知何名,方圆数十里无人烟,可谓人迹罕至。这山神庙无人打理,自是破败的紧,仅得一寒居之处,不必露宿荒野。 这柴奉修为了得,奋力奔腾一个下午,怕是已到这河南府的边界。 柴奉有些奇怪的望着这初小烛,自将他"暂借"而来。这孩子未出一样,既未喊叫,也不挣扎。柴奉担心,这孩子是不是给吓傻了。 不过柴奉望着他的时候,初小烛也看着他,虽神色怯怯,倒也目色灵动,是个聪明娃。柴奉将麂子一扔,随意坐下,与初小烛就如此大眼瞪小眼的望着。 如此一会,柴奉失笑,摇摇头,自己还跟一小娃较上劲了。 柴奉拉过麂子,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开始给这麂子开膛破肚,问道,"小娃,你叫何名。" 初小烛望着他,怯怯的开口道,"初。。。初小烛。" "初小烛?"柴奉一愣,笑道,"这名字倒也有趣,多大年纪了。" "十。。十三。"初小烛低声答道。他对这柴奉虽有惧意,却也充满好奇。那些官差都说他是妖人,是坏人。但是初小烛虽懦弱,却不傻,知道这个大叔救了他,嘴巴还出血了。一路上也对他很和善,一点都不凶。比起他,那些官差才更像坏人。 而且,这位大叔还带着他飞。初小烛长这么大,还第一次飞呢。看着这大叔瘦瘦弱弱的,还没有爹爹强壮,却能一蹦老高。回去告诉张拓,他一定很羡慕。 初小烛想着想着,有些兴奋。不过。。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神情又变得落寞,就这么抱着膝盖坐着。 柴奉看着他,不觉莞尔。这小娃,一会开心,一会沮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是孩子啊。"柴奉摇摇头,暗道。 "放心吧,我只是暂借你一用,过两天就把你送回去。"柴奉道。 "嗯。"初小烛看着他,点点头,随后道,"大叔。" "嗯?"柴奉已经剃了麂子的内脏,正在剥皮。 "你为啥要借我啊。"初小烛问,言语间满是天真童稚。 "为啥。。。"柴奉一顿,为啥要"借他",他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说挟持作质,令那一干捕头投鼠忌器。且不说自己要走,那群人还真能拦住自己的。咱老柴放眼天下不说绝顶至尊,至少也是一流高手。能拦得住自己的不是没有,不过不会为朝廷服务而已。 就算真是如此,那群捕快又真会顾及这小娃生死? 柴奉反头看看初小烛,"瞧你投缘吧。"心中暗道,也不答话。 世间很多事,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就说这皇帝,微服出巡,不定就喜欢上哪位农家女子。收入后宫,封作贵人嫔妃。若这皇帝爱的至深,为人强势,就封作皇后。飞上枝头,成了这真凤凰,母仪天下。 不仅这男女是如此,男人与男人之间亦是如此。有时候初见投缘,来反几次,就成莫逆,交好一生。也是无理可说,这佛门释家,常说这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一大一小,一老一少,能相碰相见,能共处一檐,马上还得共食一炙,不能不说是种缘分。 初小烛见他不答话,自不敢再问。 这麂子处理好了,弄得一地血淋。柴奉拾旁边干草擦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小巧的皮质水囊。打开囊盖,先倒水将手洗净,再冲洗那头已剥皮的麂子。 初时不觉,久了初小烛越看越气。那水囊小小的,瞧其形状,装满一壶,顶多喝上几口就没有了。但是那大叔拿着那水囊一直不停的倒,那水就不见小,似永不会少一般。 柴奉见初小烛惊讶的神情,嘿嘿一笑,"我这可是宝贝,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一会儿,这麂子洗了干净,不过破庙里,也满地是水。初小烛抱着膝盖,退了几次。 柴奉停止倒水,自己喝上一口,盖好囊盖,放进怀里。右手扣起中指,口中念道,"水起,风来。" 见那满地积水,竟晃晃荡荡的浮了起来。一阵异风不知从何处钻来,将那个悬在半空的水珠,连同一些湿了的枯草,一齐卷了出去。 地上转湿为干。 初小烛一直愣愣望着,小脸满是惊讶。 柴奉拿过一些早已置备好的干柴,相继折断,堆在一起。取过一支短小柴棍,轻轻一挥,"着。" 那柴棍头处竟就凭空燃起火焰,柴奉将其往柴堆里一扔,立即引燃了所有干柴,烧的正旺。似已燃很久的火堆,全然不像刚被点着。 "哇。"初小烛凛持不住,终于惊呼出声。 柴奉"嘿嘿"一笑,忽的心生促狭,道,"想学吗。" 初小烛望他一会,点点头,"嗯。" "可惜我不能教你。"柴奉哂笑道。 "哦。"初小烛将头再埋入膝盖,望着火堆,全然没有半点失望之色。 柴奉颇为讶异,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这小娃,倒知安分守己。" 火势很旺,不费多时,这麂子便靠的金黄油腻,诱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初小烛还未食过午饭,便被这柴奉"借"来,一直也不觉其饿。现闻着这香味,不由猛吐口水,看着火中那麂子。 麂子用一棍穿着,柴奉不时转动。偶从怀中掏出些牛皮纸包,从中拿出些盐末之类,匀洒在这麂子上。出门行走江湖,有些东西,是备点好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柴奉将手中穿着麂子的棍朝地上一顿,并未陷入地中,却就这么不摇不晃的稳稳立了起来。 从怀中掏出匕首,抓主一上好后退肉,连骨削下。朝其一指,道,"风来。" 一阵小风扑过,柴奉递给初小烛,"小心烫。" 初小烛小心接过,虽刚从火中拿出,但抓在手里,温温热热,倒也不烫,想必是柴奉刚刚那一下所致。已饿的不行的初小烛,已张口咬下,"唔"这一下,就烫的他不行,眼角都渗出了泪。 原来刚刚那阵小风,只吹 凉了表面,里面还是烫呼呼的。 柴奉笑道,"说了小心烫。" 疼劲过后,初小烛开始小心翼翼的吃起来。不说这柴奉的手艺真是不错,这麂子老大一只,却也能烤的酥脆喷香,外焦里嫩。初小烛未曾吃过如此美味,又未吃午饭,吃了偌大一直麂腿,还觉意犹未尽。不由望着那麂子肉,舔舔嘴唇。 柴奉笑笑,又从麂子肋骨剃下一块肚皮嫩肉,递给他。 初小烛欣喜接过,因已半饱,所以未曾再大口啃食,只小口小口撕咬咀嚼。待最后一点下肚,初小烛满手是油,心满意足的拍拍微鼓的肚皮。 再看那柴奉,不由吃了一惊。 这偌大的麂子,若搁在寻常农家,且要风干挂着吃上一月。其中有虽农家将这野味视若珍宝的缘由,不过这柴奉这在初小烛吃下两大块肉的几刻钟里,将这麂子吃去大半。这食量,未免太过惊人。 这修士都非凡人,食量极大,犹如千里之马,食得多,方能跑的快。若非道家修士,可凭修行至辟谷阶段,不食五谷,只饮晨露花蜜。余派修行之人,皆是胃口极大。其中以佛释二家武僧,最为海量。据说释家禅宗达摩院院主悟洪大师,身长九尺有余[注一],一顿能吃十斤米饭,进食都是用特别打制的盛水铁桶。 不过修士虽食量惊人,也能多日不吃。特别是柴奉这类行走江湖的修士,十日半月不进粒米,也是常事。若非有个初小烛在,柴奉今日多半不食。 不消一会,这麂子只剩骨架。柴奉招来阵风,将其席卷出去。拿过干草擦擦手,又递过一些给初小烛,"来,擦擦手。" 初小烛接过,柴奉从怀中掏出那个神奇的水囊,仰头喝上一口,又递给初小烛。 初小烛接过,喝上一口,又递还给柴奉。 天色已黑,偶有乌鸦飞过,叫声悚然。这庙内篝火正旺,温馨一片,倒也不显恐怖。 初小烛神色异样,似有话要说,犹豫一会,怯怯开口道,"大叔。。。" "嗯?"柴奉望着篝火,正自思酌什么。 "他。。他们,为什么要叫你妖人啊。"初小烛问。 柴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不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大叔是妖人吗。" "大叔,什么是妖人啊。"初小烛满目天真地问。 "妖人。。。"柴奉略一思酌,道,"妖人就是大坏人,像妖怪一样,到处作害。" "大叔才不是妖人,大叔是好人。"初小烛囔声道。 柴奉笑了,"你觉得大叔是好人。" "嗯。"初小烛点点头,"大叔不打我,不骂我,还给我吃好吃的,还给我水喝。" 顿了一顿,又道,"那些人好凶,他们才是坏人。" 柴奉笑笑,突然怒声道,"都是那昏庸皇帝,老子好心好意替他采宝制药,给他洗经伐髓,为他延年益寿。临到头来,却说老子是妖人,要加害于他,要将老子送上刑场,剁了脑袋。" 初小烛望着他,隔了一会,道,"大叔,什么是皇帝啊。" 皇帝这九五之尊,对升斗小民而言,那就是和神仙一样,仅限传说之中。寻常人家,一辈子能见着县太爷两回就算有福了。那戏剧里总唱,哪朝哪代皇帝微服出巡,与民同乐。大都杜撰不说,这皇帝微服私访,一辈子能有这两次,算是破天荒了。多数时候,就在这京城里转转。 要想出这京城,上外头看看。且不说群臣劝不劝阻,就皇帝自个,也多没这胆。毕竟屁股下这漆金龙椅,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大多皇帝,一辈子未曾走出京城一次。 "皇帝。。就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柴奉道。 "哦。"初小烛点点头,也不知听懂了没,又问,"那这个人这么坏,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啊。" "这。。"为什么要帮皇帝,还不是想要得到权位!还不是行走江湖十余载,吃了半辈子的风餐雨露。想过过居庙堂之高的生活,做做这人上人。 "唉。"柴奉深叹口气,"一时昏头啊,那皇帝本就未安什好心,都没脸回去见师父了。" 初小烛望着他,道,"大叔,我娘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师父老爷爷一定会原谅你的。" 初阳常教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待老师,就该像对待爹爹一样,恭敬孝顺。 在初小烛心里,师父,就和爹爹划了等号。大叔的师父,肯定也是位老爷爷。 柴奉一怔,不由自主点头道,"是,我诚心认错,面壁悔过,自此再不出山门一步,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原谅我的。" 初小烛很用力的一点头,"嗯,如果师父老爷爷不原谅大叔,我帮你去求情,和你一起受罚。"错了就要挨罚,这也是初阳从小就教的。 柴奉笑着拍拍他的头,心里蓦地一动,"这小娃。。。" 一念闪过,不由仔细端详着初小烛。 "。。。看看,考校考校。"柴奉心道。